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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素描

    监控探头显示,这一男一女在走出一段路之后,顺手便将三个栗子糕扔到了垃圾桶里,一个都没有吃。

    男女孩之间相互抱怨了几句,吵了几句嘴,之后便走了。

    王全这里,在女孩丢下20块钱,拿走三个栗子糕之后,终于不再叫嚷。他坐在那里,神情萧瑟,口中却仍在都囔着什么。

    声音很低,哪怕旁边的行人都听不到。但定向收音设备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声音。

    “都欺负我,都来欺负我……”

    都囔着都囔着,他眼角两行浊泪流出,双手抱头,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他好像很伤心。

    如今已经四十多岁的他,皮肤黝黑身材矮小,衣服破破烂烂。无声哭泣着的他,像是已经被全世界抛弃,又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原本应当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原本应当是坚强有力的象征。但现在,弱小的王全却像是一个孩童般哭泣。再加上前方放着的小餐车,好一副生活艰难,铁人落泪的惨状。

    旁边不明真相的行人看到,各自摇头叹息,心有所感。

    生活从来都是艰难的。这一点,谁都真切的感受过。如今生活能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逼到像是小孩子一般哭泣,谁知道明天生活会不会也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人都是有感情的。这种情况,怎能让人不感同身受?

    监控室之中,陆铭的眉头深深皱起。

    如果不是真切看到了之前的经过,恐怕陆铭也会被骗过去,从而对王全心有同情。

    可是,他明明看到了,根本就没有人欺负王全。反而是王全强买强卖,那对情侣不愿惹麻烦,吃了哑巴亏,怎么闹到最后,反倒像是他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再看看。”

    王全哭了好大一会,才慢慢恢复正常。擦干眼泪之后,他仍旧守在餐车前等待顾客。

    下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直到晚上,又过了晚高峰,王全才带着剩下的栗子糕,推着餐车回了家。

    没一会,他又出了门。

    两名身穿便服,伪装成食客的治安员悄悄跟在了他身后。

    王全径直走着,一直来到了一家办公用品店里,从店里买了一包a4纸。

    “a4纸?他要这个做什么?”

    陆铭心中满是疑惑。

    以王全的生活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用到a4纸的样子。何况还是一买一包。

    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点。

    陆铭将其记下,继续观察。

    买了纸之后,王全又买了一只烧鸡,几瓶啤酒回了家。

    安装在附近高楼上的高分辨率镜头拍摄下了王全吃完饭的情景。

    他吃着烧鸡,喝着啤酒,一直到将要午夜,才胡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那一包a4纸始终没有打开。

    第二天时候,王全只做了一板栗子糕,继续推到南林街上出摊。

    今天的生意比起昨天差了一些。一个午高峰,栗子糕不过才卖了半板。

    下午没什么生意,王全坐在椅子上,低头刷起了手机。刷了一会,他还脱了鞋,将满是皴泥的脚也踩在椅子上,一只手刷手机,另一只手不自觉的在脚上抠了起来。

    陆铭知道,王全切栗子糕的时候,从没洗过手,也没有戴手套。直接用抠脚的手去拿栗子糕……

    何薇撇撇嘴,有些不舒服。陆铭也感觉有些恶心。

    这一幕或许很劝退顾客。但可惜的是,餐车较高,将坐着的王全挡住了大部分。行人如果不特意观察,是看不到这一幕的。反而是通过监控探头观察王全的陆铭等人,因为视角较高,能清晰看到这一幕。

    等了许久,又有两个女孩子结伴来到了王全的餐车之前。

    “老板,拿三个栗子糕!”

    王全放下脚,站起来,开始切栗子糕并包装。

    便在这个时候,旁边又走过来一名女孩子。那女孩子来到之前两个女孩子之前,用力拉了拉其中一人,附耳过去低声说了些什么。之后那女孩子便满脸嫌弃恶心的样子,直接道:“我们不要了,走了。”

    从最后那名女孩子的角度来看,她应当是看到了王全抠脚的画面。

    王全一怔,道:“这都切好了,怎么不要了?”

    不知情的那名女孩子也低声道:“怎么了?现在不要……好像不合适诶。”

    知情的那名女孩子没好气道:“他刚扣了脚!没洗手就给切的栗子糕!恶心!”

    “啊?好恶心啊,不要了,我们走。”

    “你们不能走!我都切好了你们再不要?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王全渐渐激动了起来。

    那名有些泼辣的女孩子不甘示弱,也叫了起来:“你自己不讲卫生,刚抠脚就切栗子糕,你恶心人呢吧?不去举报你就好了,还敢不让我们走?我们就走!”

    “你们,你们……”

    王全呼呼喘着粗气,眼圈也渐渐红了起来:“你们欺负人!你们欺负老实人!你们看我穷就欺负我是把?我告诉你们,我不怕你们!大不了拼命!”

    行人们渐渐围了过来,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一边是卖栗子糕的四十多岁的小摊贩,满面风霜,形容落魄,身材矮小瘦弱。一边是光鲜亮丽,看起来十分泼辣的年轻女孩子。

    公众舆论向哪边倒,很显然。

    甚至于,一些不善的议论已经渐渐传了出来。

    “现在的年轻人幼……”

    “哎,人心不古啊。”

    泼辣女孩气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大叫道:“谁欺负你了!你刚扣了脚!用抠脚的手去拿栗子糕,我们不买怎么了!到底是谁欺负人!”

    “我们走吧,走吧……”

    旁边那名女孩小声的劝着她。泼辣女孩一把甩开她:“大家伙给评评理,到底是谁欺负人!”

    听到真相,围观群众们恍然大悟,舆论立刻一边倒:“你这个人,看着挺大年纪了,怎么这么不讲理?”

    “就是,刚扣了脚就拿栗子糕,多恶心啊……”

    王全满脸激动,大叫起来:“你们都欺负人!都欺负我!都看我穷,看我矮,看我没钱就来欺负我是吧?你们都是一伙的!”

    群众们立刻群情激奋,纷纷叫了起来。泼辣女孩同样不甘示弱:“我今天非得给你好好掰扯掰扯!”

    她上前去,拿起那个栗子糕,向人群展示:“看看,上边还有黑手印!恶心死了!他就拿这种东西来卖!没道德!没素质!”

    她拿起栗子糕,狠狠砸在了王全身上。

    王全浑身一震,满是绝望——虽然陆铭很难理解,但他确确实实从王全的眼神之中感觉到了名为绝望的情绪——的看向了泼辣女孩,眼泪滚滚而出,仰天哀嚎一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叫:“老实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谁都来欺负我,呜呜呜,看我穷就欺负我,没法活了啊……”

    泼辣女孩被气的似乎没了理智,哇呀呀大叫一声,一把就将王全的餐车踹到一边,上边的栗子糕,纸袋子什么的洒了一地。围观群众纷纷叫好。

    王全满是绝望麻木的看着洒落一地的栗子糕,红肿着眼睛看向了泼辣女孩。

    “你这么欺负人,会不得好死的。”

    “你还敢咒我!老娘跟你拼了!”

    “治安员来了!”

    一名围观者叫了一声,又向着泼辣女孩叫道:“快走,我掩护你!”

    泼辣女孩在同行女孩的拉扯下快速离开。片刻后治安员到来,围观群众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话语之中大多是对王全的指责。

    王全怔怔坐在路边,头发凌乱,眼睛红肿,落魄之至。他始终没有说话,对于外界的动静没有任何回应。

    治安员来了又走,围观群众也渐渐散去。良久,王全才漫漫站起身来,将栗子糕一块一块的捡到餐车上,蹒跚着推着餐车回了家。

    监控室。

    “这个王全很明显不正常。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他说的那些‘你们欺负人’并不是假话,而是他自己心里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稍微一个明事理的人便能看出没人欺负他。事件的根源也在他自己身上。但他偏偏就是认为别人在欺负自己。

    “请心理学和精神科专家来。”

    “是。”

    不久,从蓝湖市某大学心理系请来的心理学教授,与从精神病院请来的精神病专家联袂而至。

    看了之前有关王全的视频录像,几名专家讨论了片刻,才道:“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确实不正常。我们初步怀疑他有智力障碍,或者被害妄想症,又或者其余的一些精神疾病。具体是什么,我们无法做出准确判断。这需要更进一步的详细检查。”

    “精神或智力不正常,这一点可以确定是吧?”

    “是。”

    “这就足够了。谢谢。”

    送走几名专家,陆铭才感觉,如果王全有智力障碍或者精神病的话,那就合理了。

    正常人通常情况下是无法理解精神病人的思维的。就像此刻谁都知道没人欺负他,但他偏偏就是认为有人欺负自己一样。

    “如果王全就是那个掌握了超自然能力的人,那,看他模样,在他以为自己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欺负的情况下,他今天很有可能使用这种能力来报复。受害者,可能就是那个泼辣女孩。”

    何薇立刻站起:“如果是这样,那抓捕就必须提前了。”

    在高度怀疑王全就是凶手的前提下,行动二队当然不能坐视有新的受害者出现。哪怕会面临一定的风险,该抓捕时也要果断出手。

    张定山默然思考片刻,做出了决定。

    “第一,何薇,你带队到王全家附近待命,并制定抓捕方案。

    第二,调高对王全的监视力度,增加房间内监视设备。一旦察觉到王全有可能使用该能力,立刻抓捕。

    第三,派人手去暗中保护那名可能成为受害者的女子。”

    “是。”

    一系列安排部署了下去。在王全家附近几个合适的地方便又多了几个监视器,只要不拉窗帘,这些监视器便能透过窗户将王全家的所有房间看个通透。

    何薇则抽调了一批精锐治安员来到了王全家附近,确保一旦接到命令,立刻便可以进行抓捕。同时,考虑到王全家可能会存在某些己方没有掌握,且暂时无法理解的超自然力量,而这些力量可能会对周边安全造成威胁的缘故,张定山还以行动二队的名义联系了距离蓝湖市最近的驻军,要求他们做好了应急准备。

    位于王全家周边的商户、住户等,考虑到可能打草惊蛇的缘故,张定山并未将他们疏散,而是指派了一批治安员去蹲守,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立刻保护他们疏散到安全的地方。

    一张天罗地网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布下。

    外松内紧之间,暗流涌动。身为此事核心的王全,则仍旧呆呆的躺在床上。

    他没有收拾栗子糕,没有准备第二天需要用到的材料,什么都没有做,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是躲在角落独自舔砥伤口的小兽。

    天渐渐地黑了。晚高峰到来。陆铭一颗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晚高峰是人最多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闹出事来,很容易出意外。

    幸运的是,王全在整个晚高峰都没有什么动作。

    时间悄然流逝,夜渐渐深了。一直到了接近12点的时候,始终躺在床上的王全终于有了动作。

    他房间里并未开灯,但具备微光夜视功能的摄像头仍旧清楚的显示出了他房间内的动静。

    王全从床上下来,开灯,取出那包昨天买的a4纸,打开,取出一张摊在桌子上,然后抓起了一支铅笔,开始在纸上勾画。

    “这家伙竟然还会画画?素描?手艺好像还不错?”

    陆铭心中满是惊异。

    摄像头清晰拍下了王全在a4纸上勾勒出的画面。

    那是一名女孩的头像。短发,眉毛较重,嘴唇较薄,左脸颊有一颗黑痣……

    陆铭感觉莫名熟悉。旁边,张定山忽然间站了起来。

    “他画的是白天那个泼辣女孩。”

    陆铭心中一惊。

    “何薇,立刻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