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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隐逸闲人

    宋玉绰冷嘲热讽着,眼睛干瘪地流不出眼泪来,心里却是缠绕着藤蔓,喘不过气来

    怏怏患病数日,幸有起色。一日清晨,宋玉绰起床后,便发现阿苑又躺在床上。宋玉绰忙问她怎么啦?阿苑告诉宋玉绰出了些事。宋玉绰急忙把她拉到房间里看医生。宋玉绰抽空去看阿苑,已经活动自如、脸色红润、没有病态的阿苑颇有愧赧之感,多次向宋玉绰谢罪,怕天禄阁之事牵累宋玉绰,也急着要回,结果司药言中自己操劳过度、病入肌理、强行留着又躺在床上调理了半个月,宋玉绰还是要不得不替代阿苑多忙几天。

    书阁里积压的藏书收拾得有十有八九,从那天生病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齐韶的踪影,心里想着自己作为外臣进出内廷的程序烦琐,加上年刚刚过去,祭典的事很多,皇宫内外忙忙碌碌。

    天禄阁最后再剩下宋玉绰一个人,宋玉绰偶然在书架之间捡到一本宋刻孤本校著《花间集》.按奈不住激动,下意识地叫齐韶,待无法反应过来,方如梦中醒来,他已经不在身边,自嘲地笑着恢复记性,侧着眼睛收拾好和他一起执笔抄写的桌案后,朱笔束之高阁,墨盒闭得严严实实。齐韶站起身来,朝宋玉绰笑笑:“宋玉绰是在整理书时发现你的《花间集·序》被人偷走了。“宋玉绰一愣:什么时候被偷?宋玉绰只是微微地敛笑,想念他或者寻找材料,从此永别,遗憾的是,宋玉绰还是没有感谢过他,再一次遗憾。

    道不清内心深处的忧郁,甚至不知道遗憾之类时,齐韶突然再次出现,一本横书横亘其中。那是一册精致小巧的线装小说——《蝴蝶君》.宋玉绰在书中发现了齐韶有过三次恋爱经历。宋玉绰呆呆地抛笔而去,袖袂无意地占据着案头那一方方长的淌池澄泥的砚台,刹那间袖襟那紫绿色双线勾画的藤花染墨,雪白的高丽纸亦是刹那墨色似夜空。

    宋玉绰还陷在齐韶突然发生的事故中,表情游离着,齐韶一摆头就拿出丝绢来,抹去手上点点墨彩。

    两手摩挲着,生起温软的手感,才回过神来,轻轻地把手抽了回来,抵不住脸颊的红润,他没有一意孤行地挽着,宋玉绰不敢让他丝绢着,兀自掏出手中的擦。

    “那一天,谢大人把宋玉绰送回内药局。宋玉绰苦口婆心地挖着题目说:“大人为什么突然来到这里,前一阵不就是把《圣朝遗录》10卷拿出来吗,大人看完之后吗?

    “看完后,文端皇后的识见不让须眉:”齐韶自然要比宋玉绰强得多,温然而笑:“还能解解当年倨傲韩百川何以折服她、出山助高宗?

    韩百川和文端皇后就是另外一端的故事,传为二人曾经旧情绵绵,但过往随风飘逝,后世不适当的妄论,惊动了祖先。本文就其家世背景及身世经历略作考证。一韩氏的家族在中晚唐时期曾经有过一段辉煌时期,尤其以中和元年(881年),藩镇割据局面出现后最为兴盛。更有是国朝含而不露,不宜多说,笔者便岔开话题说:“河东柳氏的家教苛刻,所以勋旧功臣之家或衰或涨,像杜氏和上官氏一样,但柳氏却延绵不辍。

    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柳氏在秦国世袭公爵,上溯到太祖身边开国功臣柳济时,与文端皇后一样也出生于柳氏。柳氏家族世系可分为三代:第一代为父封于齐;第二代为父封于晋;第三代为母封于秦。其中又以第五代最为显赫。其子孙遍布天下,世代相袭。本朝的很多名相武将都出自这个家族。

    “事实上,文端皇后最值得称赞的地方就是坚决不同意任命外戚。柳氏一族在位时受到了弹压,但这对于柳氏一族来说也算是一着妙手了。——《一品梅香词话》第5回文端柳凤出闺房,柳湘莲正愁无女嫁。她拿起一本书来翻看,里面写有一篇文章。这是什么?齐韶翻遍了手里的书籍,把话题引回到了原点,但他说的话,却是弦外之音。

    吾忽忆其父之言,力保柳氏不败者,不只是严格的家训,更有他韬晦之道,深知盛极必衰、月满则亏的道理。“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正是对家族兴衰规律的深刻洞察与总结。在中国古代历史上,皇帝最怕天下有了一个不守本分的人。而对于王朝来说则更是如此。所以昔年未曾见到柳氏的荣极,不过是盛极一时,未曾辉煌到危及皇权的地步。

    今时今柳氏秉承往日家训,但并非如此圆满,究竟接触到诸多力量。今时的上皇后是柳氏的妹妹,而柳氏当初与钱氏通奸。但在后宫,中宫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却十分微妙:若有则必立;若无则不立者甚多。其中之一便是中宫立柳后的事。她是谁?如果有的话,中宫出来的这个脚疾皇子早已经被立为帝。

    齐韶也不时进出天禄阁,天禄阁事务将毕,笔者作茶点邀其尝一尝,也算这几天酬谢之情。“宋玉绰今天要吃什么?”宋玉绰说,“碧涧羹!”齐韶笑着说,“什么?这么简单!”宋玉绰便将“碧涧羹”端起来尝了尝味。舀一碗碧涧羹给它吃,它似乎很高兴,追着宋玉绰问明作法,它说:“这些都是从南边来吃,芹菜用水焯一下,拌上苦酒和碾碎芝麻、盐和茴香,然后腌一会儿就可以了。作法并不讲究,倒也得到一个好名字,叫碧涧羹。取杜甫“青芹碧涧羡”句。

    齐韶搁在一旁,笑了笑说:“碧涧羹呢,隐逸闲人,真有意思啊!”

    他又笑话人家,又不笑话他本人,宋玉绰想都没想就说:“大人们也算是闲人,耗上天禄阁这很多日子,弘文馆真的就是这样一个清闲之地么?”

    “世人垂拱而治焉能不闲乎?”

    宋玉绰转向哂笑,对他一头雾水:“河海清宴上臣子们各有各的本分,闲下来也应该是这个时候,天下太平就不应该给拿出来当躲懒的理由了。”垂拱而治是尧舜时期的话,文臣武将谋职于位,天子无为而治世,只要垂拱旁观。后来,这句话被用来形容一个朝代的统治政策,那就是“内圣外王”。这种治国之道,在今天看来,也很有道理。历史发展至今日,这种观念似乎已不新鲜。但在今天,却不一定有此含义,世家的扩张、皇权的萎缩、天子权力的挟制更有反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