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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立相、功侯(六)

    皇帝自然接受了众大臣的提议,答应就在明日诏柳镇年来领旨。朝臣们走出宫殿,都放松地长舒一口气,各自握拳庆幸,口言上苍保佑,唯有湘人不甚欢悦;待到晏温从里面出来,脚也不停地走了,他方才从容起来。

    晏温明白,这事并不能就这么算完。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大将军府,见过柳镇年后,开口竟不道一句喜,反而劝其速速上书,谏请太子监国。

    柳镇年本想听他的恭维,却被这没来由的话震惊了,顿时闷闷不乐:“吾自为宰相,晏参政不来庆贺,反倒为他皇帝家张目,究是何故?”

    晏温登时跪倒在地,向他解释道:“晏某为柳公而生,为柳公而死,岂敢违背将军之意!但现在绝对不是高兴的时候!”

    柳镇年听罢,心中着实纳罕,便慢慢坐下了:“……你说。”

    “逆党谢赞翼现治于狱,固言其是受太子之命,不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将军。”

    “他妈的!”柳镇年瞪起怒眼,“徐王是咱送他上去的,还想背地里搞我!把这个案子追查到底,不能姑息!”

    “事情已经发生,只能防患于未然了,请您息怒。”晏温忙劝。

    “没个人和我早说……”他嘟嚷着,“算了,陛下怎么说?”

    “陛下的安排极有深意。”

    “嗯?”柳镇年的眉眼微微一抬。

    “竟叫一名小吏来殿谒见,轻易状告了那谢御史,现场扒去官服。在商议封相之际,忽然弄这么一出……您想想,皇上此为何意?他是被抓了,但朝廷里还有几个谢赞翼,就不知道了。万一也学他,准备在关键时节打乱我们的部署,那可真叫人害怕。”

    “想来的确后怕……”柳镇年捶着脑袋。

    “陛下并没有要与您撕破脸的意思,但放任太子如此,必然别有用心。依下官所见,是想敲打一下咱们,叫我们别因此傲过头。”

    “不知何以向天子示诚?”柳镇年话刚问出口,突然眼珠一转,望着晏温,“不会就是……让太子监国吧?”

    “没错,”晏温颔首,“回报给他们权力,才能保证朝政和平。”

    “只要我能总揽相权,这些东西给便给了!”柳镇年毫不痛惜,急拍掌道,“差桂辅写书,令太子监国;另外,早些将谢赞翼斩了,绝不许任他污蔑太子!”

    “是!”晏温心中大快,不忘向前作一个长揖,“这下,晏某可以正正经经给宰相行礼了!”

    柳镇年哈哈大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这才是我的谋主该有的风范!趁着本相还高兴,特意问你一件事。”

    “柳公但说无妨。”

    “做人不能忘本啊。揭发那谢御史的小吏是何人?竟能揣测陛下心意,救我于水火之中,真奇了!”

    “好像……名为过湘人,乃一路从吏部侍郎陈同袍至此。”

    “派人告诉他,他想得什么赏,只管向当朝宰相提!”柳镇年语极豪迈,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翌日,皇帝接到了令太子监国的奏议,便欣然答应,下诏以自己身体不佳、年事渐高为由,命太子独断三品以下官员之任,并代之上朝省事。太子和蓝渊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毕竟仅杀一个谢赞翼,是无法震慑住存肇等人的,‘一石二鸟’的妙计,最终失败了。但事已至此,只能徐徐图之了。

    在此两个时辰后,柳镇年正式入住了中书省,开始大奖上书言事之人,令桂辅写个功劳簿,使陈、叶各得赏赐,晏温功居第二,唯独缺一个第一。

    正当大家困惑不解时,见桂辅大笔一挥,写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名字:‘第一功,过湘人。’

    看到众人的脸色,柳镇年当即拍膝大笑:“你们不认得了罢?此人不见经传,跟在陈侍郎身前的小吏而已,却得计定奸党,成我君臣和睦之事;若无他状告谢贼,岂有如今封相分功之举?”

    众人面面厮觑,连连称柳公英明。

    “湘人是下官的书办,未经科考,若要授予官职,实在不合礼法,同样用钱财赏就好了。”陈同袍看他们在上面定了半天,仍旧悬而不决,便开口劝谏。

    “共胄所言极是。”桂辅附和道。

    “不,这个第一功必要赏个痛快,让这过湘人好记我的恩德,”柳镇叉着腰,盯着薄上的字,“我朝的爵位有价可问么?”

    “公以下的爵皆可买来,此为我朝立国二十载就定得法令,至今虽未废除,然而近年提得少了。”桂辅欠身答道。

    “那就没事儿了,我出钱给他买个侯爷当当!”柳镇年一甩手,“桂太尉,烦您写上去!”

    桂辅提起笔来:“不知……何号为宜?”

    柳镇年回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地图,用手随意指了一县:“从……浙江里选一块宝地。”

    “不可实封。”桂辅又道。

    “哈哈,规矩还挺多,”柳镇年挠几下头发,“哪……能起何号?”

    晏温进言:“《尚书》有云:‘佑贤辅德,显忠遂良’,不如以显忠侯为号。”

    柳镇年正欲准许,桂辅却道:“显忠之名好似追封之语,加在活人身上,怕是不太好听。仅择出一个良字,封为良侯,我看可以。”

    柳镇年以桂辅言之有理,便令后者写上了良侯两个字,示与众人。

    “谁是过湘人?谁是过湘人?出来接旨!”

    这声音直穿数道大门,传进了过湘人的耳朵里。湘人听罢,几乎要蹦起来了,立马脱掉身上的绸缎衣服,换了件带补丁的旧衣,趿拉着鞋子,慌慌张张地就迎出去了。

    “诶,来了!草民、草民来了!”湘人一双眼睛放着金光,门闩拆了半天,才把使者请进来,急得满头大汗,双手颤抖。

    “跪下!”

    湘人一抹汗珠,利索地跪了下去,将头紧紧地贴在地上,嘴中不住地喃喃自语:“大哥,您在地下看到了么,小弟要当官了……小弟要当官了。”

    “咳咳,过湘人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