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心理哲学 > 清明祝 > 第一百零三章 生诡、储争(五)

第一百零三章 生诡、储争(五)

    懿王心头一紧,怔了片刻,还是放胆跨进步来,遥见厅上围了一桌酒席,太子端坐在席头,手持酒杯,正接受着众官的拜贺。

    “贤弟,你终于到了!”太子向众人满饮了酒后,一眼就瞅着了厅外徘徊的懿王,匆忙几步走下阶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请之入座。

    懿王却没有平日的豪兴,全然一副冷漠面孔,草草地应答了太子,便一声不响地落了座。省臣们无不拿眼偷偷瞟他。

    太子不以为意,撒开懿王,回身走上主座,拿过装酒的瓶,满倒了一盏,“贤弟千里迢迢前来京师,若不尽力招待一番,岂能展现吾等的诚意?料贤弟这就要离开了,便匆匆摆下一大席酒肉,以示相送之意。”

    他举起酒盏,转身对着懿王,“来,为兄敬你一杯辞别之酒!”

    懿王的手放在盏边,指头忽伸忽缩,沉吟未决。

    “本官谨代表全都省的官员,”对面的宿宗善缓缓而起,随之言道,“也敬王爷一杯!”

    “我等敬王爷一杯!”众人一并高呼,纷纷望向懿王,只有明晖光的眼神最为急切,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懿王不得不表态了。他轻轻一叹,强行憋下一口怒气,抬手取了酒盏,起身答道:“懿王谢过太子殿下,谢过诸位。”言罢,朝众官一一致意,一饮而尽。

    “好!”太子满面欢容,当即也饮了来,方才转身要走。

    “但是,”

    太子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懿王重重地说出这两个字来,作了一个深揖,“小弟还需在此住上几日,暂时不回封地了。”

    厅上寂静。仅这一瞬,太子死咬住牙,眼露凶光,可紧接着又平复了下去,只徘徊几步,哈哈干笑了两声:“那难道是我看错了?今早就有好几个军士在收拾行李,问他们,还说大军准备返回了。唉呀,奇哉!奇哉!”

    懿王轻轻笑道:“那些人都是兵丁,本王岂敢让他们留在京城,招惹是非。故将他们打发走了。”

    “哦,原来如此……”太子将酒盏放回桌上,“我也想着咱们父子兄弟一起团聚,好过个团圆年。但于礼法不容,陛下身为天子,恐怕心意难测。”

    “这是哪里的礼数?”懿王气愤地瞪大眼睛,紧盯着太子的背影。

    “此乃本朝律法,国家礼数。”过湘人忽然开口,余光瞥着懿王,“凡是亲王觐见,不许淹留,必须早日回藩!”

    懿王又喝了一碗酒,仰天大笑:“这宴会果真是为我所设啊!汝等的心思都放在这儿了吧?”

    “贤弟,这都是大家一片好心……”

    懿王一挥手臂:“殿下不需多劝!本王是个痛快人,不喜欢藏着掖着的作风。就挑明了说罢,本王不打算离开京师,你们也别煞费苦心了!”

    “那就别怪卑职上书皇上了!”过湘人大喝道。

    懿王连喝过了几盅,已有酒意,再被他这样激怒,登时发作起来,把桌子猛力一拍,杯盘震动:“少拿这吓唬我,老子还怕你不成!速速滚去上表,本王亦要呈奏!看谁所说有理,便定成败!”

    “贤弟……”太子颇为难堪地看了眼懿王。

    懿王怎管这些,抱拳说道:“殿下,您这里我是一刻都不想坐了,告辞!”随即踢开桌椅,甩袖而去,只留下厅上一片哗然。

    太子抹了抹洒在桌上的酒水,冷漠地扫视四周:“诸位可都看到了,我对我这庶弟何其有理,何其恭顺,可惜他全不放在眼里,反而大发雷霆。本王以为,你们中书省可联名上一道奏章,让父皇得知此人之悖逆,可速速逐出宫去。各位,意下如何?”

    “上!必须上!”几名记事官看见过参政的脸色,便争先吵嚷道。

    “宰相是何主意?”太子转头问。

    宿宗善坐在椅子上像雕塑一般,徐徐言道:“懿王毕竟乃圣上子嗣,吾等外臣不便干预,一切听从太子处置。”

    “好,你拟疏吧。”

    宿宗善领命,当即叫席上的书办撤走酒食,取过纸笔,写了一会儿,便已完成,即交与二参政道:“汝等也署名。”

    过湘人提笔就写,写到一半,却见一旁的明晖光动也不动,便侧过身问:“明大人,你难道同情懿王么?”

    太子听得‘同情’二字,反应顿如闪电般迅疾,立刻将目光投向了明晖光。

    “殿下,”明晖光咳嗽几声,表情严肃地劝谏道,“自灭柳党以来,虽说都省官员依旧不少,但多数是从属之官,主官仅我三人而已。只签三个人的名字,就堂而皇之地代表整个中书省的意愿,恐怕难以服众。今省臣尚缺职两名,我等行事不应独断,实当慎之又慎。”

    “你不签?”太子丝毫不关心他的建议,冷冰冰地问道。

    明晖光退后一步,伏地跪拜:“恕臣以事理为重,不敢答应殿下的请求。”言罢,出了一身的冷汗,背上很快湿透。

    “好啊,”太子发出冷笑,“将来你同我那庶弟一并问罪就是了。过参政快签,我带着这份奏书上禀。”

    “谢殿下……”明晖光郑重顿首。

    懿王径直回了居住的朝房,愤怒之余,还召刘谙斋前来问话。谙斋此时在帮着军士收拾东西,距其不远,便徒步赶来,关门商议。

    “王爷真不当公然发怒啊!”谙斋拍额叹道。

    “先生不知其中的事,就该发这一回怒!”懿王一脸通红,吐着酒气说,“太子百般刁难于我,宴席上又耍弄阴谋,我若不把这矛盾挑开了,便无名义与太子争斗了!这正是个机会。谙斋难道无计?”

    谙斋捋须沉吟了一番,说道:“下属来到此地,人生不熟,对眼前这一片浑水怎敢随意涉足?叶大人此前有言,有事可找他商量,不如遣使去问,看他们叶党如何应对?”

    “不必差人,事到如今我也信不过别人了,”懿王坚定地说,“这样,你留在此看守军士,我再去一趟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