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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究政、开策(三)

    随着一阵阵铜铃的清响,一匹棕黑的战马停到了蓝渊的屋门前,见那高坐马上的人遍着衣甲,腰边挂着一块方牌,用金字写着‘两营司禁存肇’。他当即把马辔一控,将头盔摘在手里抱着,缓缓下了马来,朝着面前的人大笑道:

    “蓝侍读,我们可是许久未见了呀!”

    蓝渊却显得没那么兴奋,只是整了整身上石青色的直裰,作着揖道:“存司禁这次终于可以歇歇了。”

    “是啊,北巡可算是结束了。不知东宫这里情况可好?太子安好否?”

    蓝渊苦笑摇头,深叹一口气说:“太子倒是安好。不过……远景堪忧啊。唉,我与你入室详谈。”

    存肇听着这话甚为蹊跷,直随他进了书房,锁了门,才又急迫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蓝渊请了他坐下,踱着步道:“自懿王入京以来,太子性情大变,整日迷于酒色,不修节行,甚至从教乐坊选召女子入宫,恣行欢乐。其中有一个姓耿的,容貌艳丽,最受殿下宠爱,近来有增无减,又打算立她为侧妃。”

    “侧妃?”存肇眉头一紧,“虽是妾室,亦不能如此胡闹,使一风尘女子居之!”

    蓝渊道:“司禁有所不知,殿下已令我等称呼其为‘耿侧妃’了。”

    “侍读理应匡正社稷,为何不劝?”

    蓝渊极为无奈:“我毕竟是外姓之人,官职又低微,殿下家事如何干预得了?不如您来帮这个忙。”

    存肇把身子稍移过去:“你只管说。”

    蓝渊轻轻捂着嘴道:“过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太子,我只口上答应,司禁则竭力反驳,趁机进谏,使殿下回心转意。”

    存肇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跟他走出房门,往大殿而去。

    “殿下,存司禁刚刚回了朝廷,要来殿上拜见。”

    一名宫女屈身向太子禀报,在殿阶下恭谨地候着太子的回音。

    “哦,是存弟来了。”太子听后,从榻上慢慢坐起,把歪了的袍子重新穿上,带着笑说。

    “存弟?是哪个?”耿侧妃从身旁的桌上取过酒杯,来为他敬酒。

    “你当然不认识,”说着,太子一把从她手里接了酒来,满饮而尽,“他三年前跟着人去巡边,一直未归,这不才回来。”

    耿侧妃听了,连忙把媚眼一瞥,倚住他的肩膀,娇声娇气地说:“他既是你兄弟,何不将册封我的事情同他说一说?若得他来助阵,正可堵一堵外人的口,把我这名分定了。”

    太子眼珠一转,随之大笑起来,伸手捏着她的脸道:“你这美人,可真是有主意!本太子即刻宣他上殿,你且到帘后避着,听我怎么跟他说!”

    耿侧妃欢喜不已,向他再行了礼,便款步退到暖阁里去,命宫女垂下帷帘。

    须臾,蓝渊带着存肇入殿来谒,太子待之极为殷勤,执手寒暄许久,屡屡问他的近况,存肇都小心谨慎地回答了。就在这无所不包的畅谈中,话题渐渐被引到了册立侧妃的事上,太子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讲上了一遍,就问他二人道:“宫中僚属皆劝我莫要立她,本王也恐父皇怪罪,故而犹疑未决。不知二位有何见解?”

    先是蓝渊来说:“殿下乃国之储君,策由己出,何必顾及僚属之言?况且那女子温良贤德,地位虽然低贱,亦无伤大雅。”

    眼看太子的嘴角都要扬起来了,存肇却突然喝斥道:“蓝侍读,你随从殿下久矣,岂得如此胡言!”

    太子顿时把脸色一沉,冷冷地问:“蓝侍读一片好心,存弟为何说是胡言?”

    存肇叩首进谏:“妃嫔之位,理应由知书达礼、门第尊贵之女子充之,岂可令一舞妓因幸得立,败坏宫中纲纪!若殿下真心喜爱她,但可任为婢女,亦得久在东宫。否则纷纷之议,必难杜绝。”

    “存司禁说的是,说的是……”蓝渊口中附和着,时不时察看太子的神情。

    太子的脑袋还算清醒,不敢轻易与他交恶,极不情愿地颔着首:“好吧,本王就依着存弟,暂时收回这个打算。”

    存肇去后,耿侧妃忙不迭地从暖阁里钻出来,恨得咬牙说道:“殿下,您这兄弟也忒可恶了!一点忙不帮,还用言语诋毁妾身!为何不回驳他?”

    太子叹了口气,急将她搂在怀里,赔着笑说:“他既与我不一条心,我说什么也没用了。反而会让皇上动怒,惹出更多麻烦。耿妃,你且不要心急,日后不要说这小小的侧妃,正妃也叫你做得!”又细细地哄了一阵,才算罢了。

    可那耿妃仍是有一肚子的怨气,回了寝房,坐在妆台边暗想:‘存肇那厮不通情理,看来是没法子指望他了,倒是那蓝侍读给我说了几句好话,不如拉拢一下他,或能起效。’于是她计上心头,摆手叫宫女过来,从柜子里抓了几张银票,递给她道:“这五十两银子你拿好了喽,送去蓝侍读的书房,就说多谢他在殿下面前的美言,倘事可成,我必保他日后官路亨通、大道坦荡。”

    宫女唯唯诺诺地听了命,将银票折在袖里,暗暗地走出内院,沿着墙根一路到了蓝渊的书房,却见每一处的门窗都紧关着,不禁起了疑惑。

    正当她要拍门时,忽听得房间内传出蝇虫般细小的声音,出于好奇,她的头向前轻轻一斜,听得模糊;又往前一步,似有几个字变真切了;她仍嫌不够,便趴在门板上,拿耳朵用力去听,恰听见里面正在翻箱倒柜。

    “找着啦?”对她来说,这是个陌生的声音。

    “终于找到了……”这却是蓝侍读说话的腔调,分毫不差。

    “存司禁,刚才多亏了你,才使那妖妇的愿望未能得逞,蓝某十分感谢。”

    宫女立刻皱住了眉:‘原来这是蓝先生与他演的一出好戏,骗过了耿娘娘……’

    “那么,这封信也拜托你回去烧掉。此事必须严格保密,尤其不能让太子知道!”

    宫女顿时被吓得一激灵,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