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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页

    暂时,我还用双手遮着那封通函说:“因为事情没有这样进行,所以您要指责我,是吗?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不要使我们的分歧变得那么痛苦。您真的应当试着看清楚,您虽然有了一项发现,但是,这项发现并没有超过其他一切,所以,您所经历的不公正,也不是超过其他一切的最大不公正。我不了解学术界的规矩,不过我不相信,根本不可能为您举行一个哪怕是近似于您向您那可怜的妻子所描述的欢迎仪式。如果说我自己期待这篇文章能有什么作用的话,那么我认为,可能会有某位教授注意到您这件事,他也许会委派一个年轻的大学生来调查这件事,这个大学生会去找您,在您那里,他会以他的方式,把您的和我的考察结果再审核一遍,最后,如果他认为结论还值得一提,——这里,有一点是确定的,所有年轻大学生都疑心重重——那么,他会发表一篇自己的文章,在那里,您所描写过的东西将得到科学的论证。然而,就算这一愿望得以实现,收获也不会很大。那个大学生的文章由于为这么特别的一件事辩护,会遭到嘲笑。您可以从这份农业杂志的例子上看到,这种事是多么容易发生,在这一方面,科学杂志更加无所顾忌。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教授们对自己、对科学、对后世,承担着很多责任,他们不可能立刻投入每一个新的发现中去。在这方面,我们其他人就比他们有优越性。不过我不谈这个,我现在想假设,那个大学生的文章取得了成功。那又会怎样呢?您的名字可能会荣耀地被提到几次,这也许对您的处境会有好处,人们会说:‘我们的乡村教师们独具慧眼。’如果杂志还有记性和良心的话,应该公开向您道歉,随后,还可能会有一位好心的教授,为您争取到一份奖学金,而且,人们的确有可能设法把您迁到城里去,给您在城里的一所大众学校找个职位,使您有机会用市里给您提供的科学资助金进一步深造。但是,如果我要是坦诚的话,那我得说,我认为,人们顶多也只是试试而已。假设,人们召您来,您也来了,像许许多多人一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请求者,没有任何隆重的欢迎仪式,人们也会跟您谈话,承认您诚实的不懈努力,但是同时也看到,您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这么大年纪再开始科学研究是没有前途的,而且,您取得的发现更多是出于偶然,而不是有计划的,除了这个个别事件,您也不打算继续干下去。人们有可能出于这些原因让您留在村子里。当然,您的发现会被继续研究,因为它并没有小到得到一次承认,之后就被遗忘的地步。不过,您不会再得到太多关于它的情况了,而且,您了解到的,也理解不了。每一项发现都会被立刻纳入科学的整体中去,因而在一定意义上,也就不再是发现了,它融入整体中,消失了,必须有经过科学训练的眼光才能辨认出它来。它马上被与各种我们闻所未闻的原理联系在一起,在科学争论中,它和这些原理一起,一直被扯到云霄上。我们该怎样理解这些?如果我们听一次这样的讨论,我们或许会以为,这是在谈发现,但发现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好了,”乡村教师说,他掏出烟斗,开始往里塞烟丝,他的所有口袋里都散装着烟丝,“您是自愿来关心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的,现在又自愿退出。这都完全正确。”“我不是个固执的人,”我说,“您认为我的建议中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吗?”“不,一点儿都没有。”乡村教师说,他的烟斗已经在冒烟了。我受不了他的烟味,所以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着。从以前的几次谈话中,我已经习惯了乡村教师在我面前沉默寡言,而且,他一旦来了,就不愿意离开我的房间。这使我有时感到很奇怪,我总是想,他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我曾给他钱,他也经常接受。但是,每次他都是想走时才离开。一般都是烟斗抽完了,他围着椅子转几圈,然后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把它移到桌子边,拿起放在墙角的手杖,热烈地和我握手,离开。但是今天,他沉默地坐在那里,却让我烦透了。要是对某人表示过最终告别,就像我做的那样,而且对方也说这是完全正确的,那就应该尽快处理完还要共同解决的那点儿事,可别因为你沉默地呆在那儿,而让别人毫无目的地受罪。如果从背后观察一下这个矮小而结实的老人是怎样坐在我的桌子边的,人们就会相信,要想让他从我的房间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任卫东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