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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时月 第一百零二章 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曹府。

    陆垚此人,在韩琦这边真的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韩琦是一个一旦对一个人形成了固有印象,就很难改变的家伙。作为枢密使,身居要职,韩琦此人和其他在朝为官的人还有些不同。他喜欢每次处理事情的时候,都把一切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要考虑到,而且他是一个十分喜欢做计划的人,希望所有事情自己都能考虑的面面俱到,工夫作在事前。

    所以,也因此,每次在遇到一些什么事情的时候,韩琦总会表现得十分急迫,这放到现代,就多少有些焦虑症了。一旦有一个事情或者工作,就必须要抓紧时间处理完,不然的话,心里总像是有个疙瘩解不开一样,每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韩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是奈何偏偏他又不是一个虚职,而是在宋代十分重要的官职,枢密使,要知道,枢密使一职,能够做到这个官职的人,那可都不是一般人,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为过。身居高位,再加上韩琦的这种焦虑性的性格,导致了韩琦每一天都处在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他哪里还有功夫去品鉴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所以,韩琦对其他人的印象,往往都是通过一些市井民间,包括朝中人口中的风评得来的。

    那陆垚在韩琦这里,没有什么好评价的原因就十分显而易见了。毕竟陆垚在穿越过来之前,在这汴梁城中,不说是家喻户晓的混混,也算是臭名昭著的流氓了,整日和那个不学无术的潘文厮混在一起,天天出入烟花之地,而且做事情都是随性而为,从来不会替其他人考虑,仗着自己是陆家的孩子在城中也没少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最后都是要陆盱和言氏来摆平。作为枢密使的韩琦,自然是不会去处理这些事情的,但是陆垚的风评可以说在当时确实是不怎么好,以至于现在他成名了,还是有一些对他颇有成见的人存在。

    不过,这在陆垚眼里倒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毕竟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事情,你受到的评价不可能是一致的。

    如果永远活在别人对自己的看法里,那样实在是太累了,陆垚觉得,人这一辈子,就应该为自己而活,别人怎么看自己是别人的事情,自己的生活是活给自己看的,不用去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也正因如此,陆垚获得无比的逍遥自在。

    不过,韩琦就是另一个极端,他每天都处在一个高度紧张的生活状态里,其实他之所以报名参加这次的蹴鞠大赛,也的确是想找个机会给自己放个假。虽然说,蹴鞠大赛是由赵祯亲自下旨举办,表面上看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不过之前自己面圣的时候,赵祯也跟自己说起过这次蹴鞠比赛的性质,实际上,这次比赛是由陆垚那小子一力促成的。听到这里,韩琦不免对这次比赛的情况有了一些担心。不过赵祯倒是十分相信陆垚的样子,这让韩琦开始产生了疑惑。

    这家伙是凭借着什么来取得皇上的信任的,他不是一个混混么?韩琦百思不得其解。他哪里知道,赵祯这完全是看在陆垚能给自己赚钱的面子上,才举办的这次蹴鞠大赛。

    难道说,自己真的是有些错看陆垚了?韩琦那个时候,脑海中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于是,他也想通过这次的蹴鞠大赛,看清楚陆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再就是,给自己紧张的生活放一个假,虽说自己也要组织队伍,陪着他们训练,再到比赛,但是这比起他自己作为枢密使每天要参加的工作来说,真的是轻松极了,自己能够得到这将近一个月左右的休息时间,对于韩琦来说,是着实的难能可贵。

    所以,陆垚还真是有些想多了,韩琦此番来报名参赛,的确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考虑,而不是要针对他。

    一旁的曹佾见韩琦和陆垚对彼此说话似乎都不是很客气,生怕引起什么误会来,毕竟韩琦的地位,就连他这个皇亲国戚也要对他礼让三分,是一个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陆大人,咱们是不是,该看看我们的队员了?”

    曹佾这边说了这一句,也算是打了一个圆场。

    陆垚这边也没对象,他看了韩琦一眼,随后说道:“嗯,我先去看看你们的队员吧。”

    曹诱这边一听,于是拍了几下手,瞬间,十三个人就出现在了正厅之中。

    现在想想,似乎除了潘文的队伍之外,陆垚看到现在,每个队伍都是十三个人,他们是觉得一个队伍只要有两个替补就够了么,还是说,他们彼此之间都已经通过气,觉得大家都说好,找十三个人来参加比赛呢?

    潘元武说到底是个商人,跟韩家、曹家、还有皇家蹴鞠队那是没有办法比较的,在韩永合与曹佾看来,潘元武这种人用现代化来说,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上的,所以说他们如何寻找队员,找了多少人,也根本不屑于去和潘元武交流。倒是他们这几家,私底下可能已经达成了共识,不然怎么会如此统一,每一家都找了十三个人当队员呢?

    只是,他们未免有些考虑的太少了,多一个人,有的时候是可以多出一套战术出来的,而且,潘家的队伍现在是十五个人,这要是真的到了比赛场上,首先一点能保证的就是,潘家的队伍能够在场上坚持高强度比赛的时间就要比其他队伍要强。

    不过,既然他们私底下已经达成了共识,那陆垚也懒得再去劝他们多找两个人,自己给他们的大纲上已经写了,最多不能超过十五人,他们自己十分自信就找来十三人,这怪不了陆垚。

    想完这些,陆垚看向了走到正厅中来的那十三个人。

    这不看不要紧,陆垚这一看,差点把刚刚喝进肚子里的茶给吐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不得不承认,曹国舅找来的这支队伍,无疑是所有陆垚视察过的队伍当中最为拉跨,也就是水平最低的一支。毫无疑问,不管那韩琦找来什么样的人,再次,那也是一支由军人组成的队伍,这曹家的队伍肯定是一轮游了,就算是他们参加了训练,这体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别的不说,队伍最前面站着的两个人,就已经形成了鲜明对比。

    左边的那个男人,瘦的跟个皮包骨一样,陆垚有些疑惑,这人在场上能跑起来么?

    而与他完全相反的是,站在他右边的那个男人,仅仅是从后院奔跑到这里来集合,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陆垚不知道这曹家人是怎么想的,找了个大胖子来参加比赛?

    就算是陆垚,脸上也有些面露不悦,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曹佾说道:“曹国舅,你这找来的这些队员,都是什么身份的人啊?”

    曹诱这边接过话来“这些人都是我找来的,我们并没有怎么去对他们进行挑选,只是在我们府外贴了一个告示,征集蹴鞠队伍队员,这十三个都是应征而来的。”

    “哦?”陆垚说道“可是,就算都是百姓应征,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对这些人的身体情况做一个基本的测试,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踢好蹴鞠的吧。”

    说完,陆垚看向了那个瘦弱的男人,还有那个体型微胖的人,那眼神明显就是在告诉曹诱,你找错人了。

    然而,曹诱却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陆大人,此言我认为不妥,我记得上次陆府相聚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你之所以举办这次的新型蹴鞠比赛,最后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提高全体百姓的身体素质,让所有人都能够喜欢上这项运动,是吧。”

    陆垚点头表示同意。

    曹诱继续说道:“那既然是这样,如果都是找一些能人强将,而不是百姓来参赛,这种比赛有什么意义?”

    曹诱的这个问题,让陆垚显然没有想到。

    “在我看来,这两个人就正是参加这次比赛最为合适的人选了。他们都是这汴梁城中的普通百姓,虽说可能身体情况不是那么乐观,但是他们报名来参加这个蹴鞠比赛,即便是我们曹家会答应给他们一笔钱财,但是我有问过他们,他们是真心觉得可以通过这段时间的训练还有踢蹴鞠比赛,来改变自己的身体情况,让自己健康起来。换句话来说,这两个人之后发生的改变,不正是最能说明蹴鞠给大家身体体质上带来的益处么,如果都是那些身体条件十分优秀的人来参赛,能看出什么变化?”

    这一番话点醒了陆垚,他发现,自己现在走入了一种误区当中,他一直觉得,比赛办得好,踢得精彩是第一要紧的事情,但是他忘了,全民参与度,才是真正能够让老百姓喜爱上这项运动的根本原因,而这两个人,通过训练,能够让他们的身边人看出他们的改变,这不正是可以体现蹴鞠效果的最佳方式么。

    就算是一轮游,直接输了比赛,可是曹家的队伍,是一个实打实,十三个人都是汴梁城中的普通百姓组成的队伍,这才叫真正的民众参与到了这项运动之中。

    想通了这一点过后,陆垚深深的佩服起了曹诱这个人。他和其他家人的出发点都不一样,潘家参加比赛,是为了靠着足彩能够赚上一笔钱,而韩家则是为了讨好皇上,为自己还有孩子的仕途前程做打算。王达那边自然不必多说,皇家蹴鞠队,也代表了皇家的颜面,虽说经过陆垚一番劝说后,赵祯有所触动,但是难保他心中不想着让王达把最后的足彩经营权掌握在他的手里。

    每个大家庭都心怀鬼胎,反倒是最不受陆垚重视的曹家,只有他们,是出于陆垚真正举办这次比赛的目的,提高全民体质,根据这个标准来选择队员,而且,没有用那些精壮的人,而是公开招募,最后全是百姓进入到队伍当中,这样可以拉近官民之间的距离,也实现了全民参与的宗旨。

    这才是真正为比赛做出贡献的家庭,陆垚暗自赞赏着。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陆垚朝着曹诱作揖。

    这让曹诱没有想到,他本以为陆垚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应该正在组织语言准备还击自己呢,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曹公子言之有理,陆某受教了。”陆垚说这话的时候,真心实意,的确,今天,是曹诱给自己上了一课。

    曹诱被弄得一愣,连忙还礼,说道:“陆公子不必如此拘礼,我也只是将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

    陆垚叹息一声,说道:“哎,若是其他家的人,也和你们一样想就好了。看来,我还是把这次比赛想的太简单了。”

    接着,陆垚走到那一胖一痩的二人面前,说道:“你们两个好好训练,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成为最厉害的蹴鞠队员。”

    那二人十分兴奋,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曹佾一挥手,那一队伍的人也就退下了。

    接着,就轮到了韩琦这边找来的队员。

    不出意外,也是十三个,陆垚想着,可能曹佾这边早就跟他说好了,让他也找十三个人来。

    要是换了之前,陆垚在看到面前这十三个韩琦手下的队员时,应该会十分开心才对。这十三个人,一看就都是身体素质极好的人,看上去每个人和折克行若是比试起来,几十招之内估计都能不分上下。

    可是,经过刚才曹诱的一番言论,陆垚也在反思,如果每个队伍都是这样的人来参赛,那百姓的关注度真的能提高么?

    “陆大人,你觉得我的队员怎么样?”韩琦见陆垚看了自己队员有一会儿也没说话,于是问了一句。

    陆垚说道:“不错,能看得出来,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人。”

    韩琦对于陆垚这一个评价十分的满意,接着说道:“我之前接到陛下的旨意,把折克行借给大人,不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大人你看看,我这些队员,比起折克行来如何?”

    果然,陆垚就知道,韩琦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的。

    于是陆垚说道:“折克行现在在城中的福来客栈,正在做着军训计划。”

    “军训,那是什么?”

    “等到了明日你们就知道了,军训计划,是我跟折克行一起设计出来,专门为这次参加蹴鞠比赛的所有队员们弄的训练方案,也就是说,把军队的高强度训练和新型蹴鞠结合在一起的一种训练方法。”

    陆垚这么说着,在场的几个人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懂。不过韩琦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既然折克行要去做这些人的指导者,那就一定会采取和军营当中训练士兵有类似的一些方法。

    “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训练方法,倒确实可以达到提高体质的成果。”韩琦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倒是高看了陆垚几眼,本来他以为,陆垚只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不成想,从训练这一块,就开始弄出了新意。

    既然都是精兵强将,陆垚也就没有什么过多点评的了,不得不说,单从身体素质来说,韩琦组成的这一支队伍,无异于是陆垚这几天看下来,实力应该说是最为强大的一支队伍,就算是潘家组成的那支队伍,也不一定是这支队伍的对手,当然,前提是大家都进行了相同程度上的训练。

    想到这里陆垚突然回忆起了在之前三家会谈的时候,曹佾和韩永合之前的那一番争吵。那个时候二人相约,说是如果自己的队伍都进到了第二轮的比赛,他们双方都希望选择对方来作为自己的对手。

    不过现在看来,不管是张茂才手下的那支队伍,还是现在韩琦选出来的这支队伍,韩家和曹家,想要战胜他们进入到第二轮,都是有些难度的。

    观看完了韩琦组织的这一支队伍之后,该谈的事情也谈完了,韩琦本想着就此告辞离开曹府,可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倒是拿着酸梅汤和热好的东坡肉上来了,下人们直接把餐桌搬到了正厅之中。

    “再去盛上几碗白饭过来,这东西最适合下饭了。”陆垚吩咐着,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对了,这些东西,给曹菡小姐留了么?”

    管家笑了一下,说道:“给小姐留了,我一会儿就给她送去。”

    陆垚倒不是出于对曹菡的关心才这么说,实在是不想让那个大小姐再误会自己好像有些不太待见她一样,所以才这么说了一句。

    “多谢陆大人对小妹的关心,其实这些日子你都没到府上来,小妹对你,倒甚是想念呢。”曹评这边见正事也谈完了,于是就开起了玩笑来。

    管他说的是真是假,陆垚只当没听见,接着拿起桌子上的一碗酸梅汤,岔开了话题。

    “大家先尝尝,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酸梅汤,口感绝佳。”

    曹家人都是典型的吃货,见到好吃的好喝的自然是不能放过,曹评第一个就拿起了碗,喝了起来。

    “酸甜可口,棒极了!”直脾气的曹评大声称赞。

    曹佾和曹诱那边,也是先喝了一小口后,随后就一饮而尽。

    “和平时署日里街边卖的梅子汤,的确是大有不同啊。”

    “确实好喝。”

    韩琦这边呢,本来还想端一下架子,可是陆垚带来了酸梅汤可是有限的,此时的韩琦明显感觉到那曹评已经盯上了自己桌子上的这一碗。

    于是,韩琦看似十分严肃地拿起了自己的那一碗酸梅汤,直接一饮而尽。

    确实美味,都说着能下厨的男人都是好男人,难道说,这陆垚真的已经改头换面,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混混了?

    “韩大人觉得如何?”陆垚见状,问了一句。

    韩琦喝的有些猛,咳嗽了几声,说道:“确实不错,放到夏日的话,是一个消暑饮品。”

    “那是自然,多谢韩大人夸奖。”陆垚心说,也算是扳回一城。

    接着,就进入到了主菜环节,东坡肉。

    其实,看曹家人享用美食,本来就是一种享受,他们对于美食的赞美还有神情,是丝毫不会隐藏的。不像韩永合的韩家人,就算是吃到了再美味的食物,表面上也要装出十分镇定的感觉,然后淡淡说道还不错。

    这样的人陆垚实在是有些无语。

    可是,曹家人就不一样的,父子三人,每个人吃了三碗白饭,东坡肉也被打扫了个精光。那曹评更是会吃,在他吃到最后半碗饭的时候,虽说肉已经被吃没了,他索性直接把那东坡肉的肉汤浇到了饭上,一股脑吃了下去。

    汤泡饭,碳水爆炸,快乐加倍。

    韩琦这边呢,他实在是没有吃过如此的美味,而且,在得知这道菜的起名缘由后,韩琦对这东坡肉又是增加了几分好感。

    就连他,也是吃了两碗白饭下去。

    “陆大人真是能人啊,不光能赚钱,厨艺也是一绝。”曹评一边说着,一边回味着之前吃的美味的汤泡饭。

    “哪里哪里,你们喜欢就好。”陆垚笑着说道。

    于是,对曹家的拜访就此告一段落了,陆垚和韩琦一同离开了曹府,刚一出门,却又是分道扬镳,朝着两个方向走去。

    而陆垚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曹府之中,曹菡正一边吃着他做的东坡肉,一边喝着酸梅汤,对管家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这是陆垚特意吩咐留给我的?”

    管家一脸笑意,说道:“自然是了,陆大人怕带来的东西您吃不上,所以特意交代我给您留着的,小姐。”

    曹菡脸上充满着笑容,说道:“看来,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呀。”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