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悠是真的留了下来。
腾马不知道宋悠到底是怎么跟他那个面向很凶的大姨说的，但能够让她答应，想必不是那么轻松容易的事情。
腾马犹豫片刻，说：“其实，你真的不用留下来，这里有护士，真有什么需要，我按一下铃就行了。”
宋悠的眼睛顿时不满地看着他，问：“小马哥，你不希望我留下来吗？你不想我陪着你啊？你讨厌我了？”
腾马：“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行了。”宋悠打断腾马，干脆利落地把手一挥，“我已经决定今天晚上留下来了，你别劝我了。”
腾马：“……”
腾马有些想不明白，怎么前头宋悠还哭得梨花带雨，后面突然就这么强势了？
事实上，让腾马没有想到的时候，宋悠更强势的一面还在后面。
宋悠对腾马说：“小马哥，我已经让我大姨去订你旁边这张床了，等会儿我就在这里睡，你如果晚上要起来上洗手间就喊我，我带你去。”
腾马头冒黑线，“我说过了，我一个人可以。”
他站在小便池前面撒尿，宋悠在旁边看着，怎么都觉得有些古怪。
宋悠的眼睛又不满地看过来，问：“小马哥，你讨厌我吗？”
腾马只觉得头疼。
“我不讨厌你，这跟讨不讨厌你没关系，你别说了，这件事没得商量。”在某些方面，腾马有着不能逾越的底线。
宋悠沉默了下来。
腾马见宋悠终于沉默，不再缠着他，暗自松了口气。
谁知道，晚上，深夜，腾马感觉到一阵尿意袭来，他睁开眼睛，正打算开灯去洗手间，忽然想起宋悠也在，便收回了手，以免惊醒宋悠。
他抹黑起床，小心翼翼单脚跳着去洗漱间。
好不容易来到洗漱间，腾马觉得自己的腿都已经麻了。
还好，医院的洗漱间有专门给腿脚不方便的人使用的凳子。
凳子中间是空的，腾马只需要把裤子脱了，坐在上面，即可方便。
腾马好不容易坐下，下面一松，正准备放水，一抬头，眼前竟然站着一个人，把他吓了一跳扎实的。
“小马哥……”人影开了口，出了声，熟悉的声音把腾马整个要炸起来的精神安抚了下去。
“宋悠？”腾马一只手扶着墙壁，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你……”
“你上洗手间为什么不叫我？”宋悠抱怨道，“万一你摔倒了怎么办？”
腾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可是光着某个部位面对宋悠。
他脸颊顿时被一阵火热冲了上来。
“你先让开！”腾马深吸一口气，说，“我先上完厕所再跟你说话。”
宋悠喔了一声，人却没有动。
腾马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宋悠，我要上厕所了，你先让开。”
宋悠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又喔了一声，进了病房。
腾马一手抚额，很无奈地把门给关上。
·
洗了手，腾马跳回病房里，病房里仍然是黑的，外面一层清冷的光照进来，腾马看见宋悠就坐在床上，看着他。
腾马问：“我吵醒你了？”
宋悠嗯了一声，说：“你跳着去厕所，我还以为僵尸来了。”
腾马：“……”
宋悠说：“小马哥，我待在这里是不是让你很不自在？”
腾马很想点头，说确实有点。
但对着宋悠，这话他说不出口。
宋悠也是好心，想要照顾他，想要陪着他，面对这份心思，腾马他又怎么好意思点头。
“没有。”腾马摇头，说：“就是不想麻烦别人。”
“我不是别人。”宋悠嗫喏道。
腾马一愣。
宋悠说：“以后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让我做什么我都做。”
腾马反应过来，很无奈地笑了，说：“你不要因为我救了你一下，你就一副要把自己卖给我的样子好不好？”
宋悠却说：“但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我不要你报答我。”腾马在黑暗里说，“我只是不想你受伤，不是要你的报答。”
宋悠的声音又带上了哭音，“我也不想你受伤。”
“这意外受伤，谁也说得准。”腾马对于自己受伤这事倒看得很开，“我们都不想的，既然我们都不想的，那它就是意外，意外这种事情，谁都不要自责，知道吗？”
宋悠忽然从床上下来，嗒嗒走过来，抱住腾马。
腾马被宋悠两只手抱住，再次愣住。
“不是，我发现你今天怎么总是喜欢抱我呢？”腾马抓住宋悠的手臂，把他从自己怀里抓出去，“你怎么了？”
宋悠低着头，不说话。
腾马摸摸他的脸，说：“时候也不早了，睡觉。”
宋悠却说：“小马哥，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腾马啊了一声，说：“但医院的床挺窄的，我们俩挤一起睡……”
他有些迟疑。
宋悠说：“我不占地方的。”
平心而论，宋悠再不占地方，也是一个男生，一个十四岁的男生。
腾马却听出宋悠有些不太对劲，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宋悠今天都已经知道了他父母去世的真相了。
原来是这样。
宋悠应该很难受吧。
腾马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他没有再迟疑，说：“那行，你上来吧。”
两人躺在窄窄的病床上，正好够他们俩人并排躺着。
但宋悠却侧躺起来，给腾马腾出了更大的空间，抱住他，说：“小马哥，今天谢谢你。”
腾马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打了石膏的那条腿往后挪了挪，还好，他受伤的是左腿。
他搂住宋悠，拍拍他的后脑勺，低声说：“好了，快睡吧。”
宋悠嗯了一声，终于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翌日早晨，腾马醒得格外早，没办法，下面某个东西硌得慌。
他没明白，怎么今天这反应格外强烈。
热得很。
都开了空调了，怎么还这么热？
腾马一脸燥热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上竟然出现了一小块形迹可疑的颜色。
他看了看它，又看了看贴在他身上的宋悠，猜测这大概是某人的梦涎。
宋悠还在睡，看样子睡得还很香。
腾马却觉得自己四肢都僵了，他只想抻一个懒腰，可担心吵醒宋悠，也就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