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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准差和人生哲学

    你肯定听过“正态分布”和“标准差”这两个概念,但它们具体的含义你却并不一定了解。我想从这两个概念出发,说一点人生哲学。

    我们的目的不是学数学,这里不会出现复杂的数学公式,我想给你一个直观的解释。有了标准差这个概念,你以后考虑问题时就多了一个思维工具,观察世界时就会有更精确的眼光。

    在我看来,正态分布和标准差,是这个不确定的世界里数学家送给世人最有用的礼物。

    这个思想可以用在很多事物上,但是为了简单起见,咱们还是用投资来打比方。

    只有期望是不够的

    假设现在你手里有一笔钱,想投资做点小生意。你的一个朋友找到你,说他知道一个好生意。他建议拿这些钱在国内采购一批药品,运到非洲去卖掉,只要两个月的时间,平均会有40%的利润。请问这个生意你做不做呢?

    两个月赚40%,这在任何地方都是好生意。但是在你做决定之前,肯定会问一个问题——风险。

    如果你今天给我10万元,我过两个月一定、确定、肯定还给你14万元,这样的生意谁都会抢着做——所以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生意。

    你朋友介绍的这个非洲生意其实是这样的:10万元的货,运到非洲某国,如果一路上没有任何差错,能卖到28万元。这是180%的利润!可是这个非洲国家的政局不太稳定,腐败横行,你们这批货有50%的可能会被直接没收,那就是血本无归,利润是-100%。

    考虑到概率,这批货到非洲的“数学期望值”是180%x 0.5-100%x 0.5=40%。正好是40%的利润。

    如果你有很多钱,每两个月都能拿出几十万元来做一次这样的生意,那么长期下来,你的确能收获40%的平均利润,你不用在乎风险。这个道理我们前面在《怎样用系统下一盘大棋》一文中讲过,应该考虑系统。

    但是如果你只有这10万元,这个生意恐怕就不能做了。是的,数学期望值是正的,无数个平行宇宙里的我平均下来能赚到40%。可是这10万元我输不起。

    换一种情况,如果有一半的可能性赚到80%,—半的可能性不赚不赔,这也算有风险,平均下来也是40%的利润,可是这个生意你就可以做。

    所以只考虑数学期望值是不够的。我们必须考虑风险的大小。

    “标准差”,就是专门描写风险大小的概念。

    怎样评估风险

    世界上大多数具有“不确定性”的事物,都可以用正态分布来描写。咱们先说说什么是正态分布。

    把一个学校里的所有学生都放在一起,看看他们的身高是怎么“分布”的,也就是统计在每一个身高数值上有多少人——结果差不多都是下图这样的形状 [1] :

    身高(厘米)

    身高中等的人数最多,特别矮和特别高的人都很少,整个分布是中间高、两边低。在这张图上165厘米是中等身高,这也基本上是所有人的平均身高。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我们可以想象身高是一系列基因互相配合的结果。所有相关基因都表现得很“好”,身高才能达到最高;所有相关基因都表现“不好”,身高才能达到最低。这两种极端情况既然需要这么多基因同时好或者不好,出现的概率必然很低。大多数情况下有的基因表现好有的基因表现不好,结果就是身高中等。

    如果把上面这个分布图取一个光滑的极限,它就是一条“钟形”曲线——这就是著名的“正态分布”。下面这张图 m 是对美国男性和女性身高分别统计的正态分布曲线:

    生活中绝大多数受随机因素影响的事物,基本上都符合正态分布。身高和智商是典型的正态分布。考虑一笔投资,你可以把未来的各种可能性,当成正态分布。

    当然也有一些事物不是正态分布,比如人的财富、城市的大小就更接近于所谓的“幂率分布”——这是因为它们不是独立的随机事件,越有钱的人会越有钱,越大的城市越吸引人。但即便不是严格的正态分布,我们做理论评估时也可以把它当作正态分布,毕竟有个理论总比没有强。

    从数学上来说,每一个正态分布的图形,都是由两个变量决定的。一 个是平均值,一般用表示,它决定了曲线的位置,是整个曲线正中间的一点。另一个就是“标准差”,数学符号是(sigma ,西格玛),它决定了曲线的宽度。

    下面这张图 [3] 直观地表现了和σ 的意义:

    就拿咱们前面说的那个投资的例子来说,平均利润是固定的40%,那么"=0.4。而不同的投资风险大小不同,所以σ 不一样。如果你有时候能赚180%,有时候利润却是-100%,那曲线的宽度就非常大,说明?也就是标准差,很大。

    对专业人士来说,一说标准差,他就能大概估计各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大小。

    我们还是拿身高说话,如下图 [4] 所示,有68%的人的身高是处在距离平均值一个标准差的范围内。换句话说,大多数人的身高都在平均值附近,不超过一个标准差。距离平均值两个标准差内的人数就能达到95%,在三个标准差内的人数达到99.7%。

    你可能听过质量管理领域有个术语叫“六西格玛”,它的意思就是在六个标准差之内出的产品都是合格的。六个标准差是什么概念呢?它的S 盖范围达到了99.99966%。

    我们平时说的“智商”,现在科学的定义并不是什么“智力年龄除以心理年龄”,而是用标准差定义的。所有人的智商呈正态分布,如下图所示 [5] ,我们把所有人的平均智商设定为100,然后向右、向左,每经过一个标准差的范围,智商加减15分。

    所以智商低于100—点都不可怕,智商的定义就是有一半人的智商要低于100!智商在85到115的人处在一个标准差的范围内,而我们知道有68%的人都在这里。如果你的智商是130,那你就是在两个标准差之外,你比97%的人聪明。如果你的智商是145,你就在三个标准差之外,进人了只占人口总数0.1%的高智商集团。

    智商都是跟别人比较的结果。任何一个智商测验,一个人考完了就直接打分都是不太合理的,应该所有人都考一遍,看看总体的分布,才能决定答对多少道题相当于智商是多少分。

    这样我们在“数学期望值”——也就是平均值——之外,又有了一个关键概念“标准差”。标准差的大小描写了正态分布的宽度。标准差,代表风险。

    人生的标准差

    咱们考虑一下下面这张图,它描述了A 和B 两项投资。横坐标代表各种可能的回报率,纵坐标代表每个回报率发生的可能性大小。两个投资的平均预期回报率都是10%,但是A 的标准差很小,如下图所示。请问A 、B 两项投资你选哪个呢?

    (回报率的可能性)

    选A 是稳定的回报,选B 可能有惊喜,但是也有赔本的风险。

    如果你足够理性,就别指望什么惊喜。平均预期已经告诉你了,是10%,任何好运气都会被坏运气抵消。正如我们前面分析的非洲生意那样,你应该坚决选A 。

    说到这里我想起以前听说的一个调查。有人问怀孕的夫妇:“根据你们两个的智力,如果现在设定你们孩子的智商的均值预期是110,但是可以选择一个标准差,你们会选多大的标准差?如果选一个比较大的标准差,可能会收获惊喜,生出来一个智商140的孩子,但也可能会遭遇不幸,孩子智商只有80。”结果几乎所有家长都选了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标准差,宁可孩子不是聪明过人,也千万不要太傻了。

    所以我们是真的不喜欢风险。

    下面这张图是我画的,这三个分布分别代表三种人生。图中横坐标代表人生境遇的好坏,数值越高,境遇越好;纵坐标代表各种境遇发生的可能性大小。

    (人生境遇发生的可能性)

    A 分布代表中国所有的人。中国人的日子现在很不错,所以A 分布的均值是正的0.05。但是A 分布的标准差很大,这意味着全国有很多人的生活比平均水平好很多,也有很多人的生活不太好。B 分布代表理想人生。均值很高,而且标准差很小,简直是苏东坡说的“无灾无难到公卿'可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所以人们的理性期待,是C 分布。C 分布的均值也是0.05,但是标准差比较小,相当于“平平淡淡过一生”。

    但我们前面所有这些分析说的就是,C 也是一个奢望。平安是一种福气!标准差小,是更值钱的。

    预期回报率相同的情况下,我们肯定选标准差小的那个。所以任何一个投资项目,想要让人接受一个很大的标准差,就必须提供一个很高的回报率。真正值得犹豫的投资是下图中的这两个:

    (回报率的可能性)

    A 的标准差比B 小,但是B 的预期回报比A 大。也许A 相当于买债券,B 相当于买股票。那这种情况选A 还是选B 呢?答案就不是显然的了。有人认为评估一项投资的价值应该用预期回报除以标准差,这个比值叫“夏普比率”(SharpeRatio )。按这个标准,要让我接受多一倍的标准差,就得把回报率也提高一倍才行。我并不认为夏普比率有什么科学根据,它只是一个主观的标准。但是这个道理非常简单:更大的风险要求更高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