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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页

    绿容忧心忡忡地望着李春华,她这个主子的性子最是骄纵,小姐性子上来了便会不管不顾,如今这事儿看似和汀兰苑说不清楚,但是处处又都能看明白,这分明是栽赃陷害。能不能安然度过,全指望着王爷的一念之间。

    主仆二人出了屋门,曹凌已经上了石阶。

    “王爷金安。”李春华微微福身,动作无可挑剔。

    曹凌瞟了她一眼,只一眼,便看出这两日李春华过得并不好,心里泛起疑波,不知这李氏是因着被冤枉而辗转反侧愤怒的睡不好,还是瑟瑟难安,怕被他捉到了证据,才会这般脸色难看……

    脚步不停,曹凌没叫起,径直进了屋里,李春华扶着绿容的腕子慢慢站起,眼前一阵晕眩。

    王爷是什么意思,是认定这事儿是她做的吗?不然,如何会这般冷待于她……

    李春华脚下虚浮,浑身疲软,若不是有绿容扶着,怕当下便要软在了地上。

    绿容低声急劝:“夫人莫急,王爷便是有些疑心,但今个儿来了,想来也是要听听夫人的自辩,夫人打起精神,好好同王爷说清楚。”

    李春华脑中轰鸣,身上冰得厉害,却强撑着精神,慢慢推开了绿容,自己个儿站定,而后转身进了屋里,对着曹凌又是微微一福。

    “王爷今个儿能来,妾身心里真是万分的感激。”李春华说着,眼眶发红水光盈盈,眼见就要落下泪珠来。

    然而那泪水转了几圈,却终究不曾落下,李春华慢慢站定,脸色犹自苍白,语气却已然沉静,缓缓道:“这事儿到底是出在了汀兰苑,便不是妾身做下的,终归也逃不出一个管理懈怠的罪名,只是妾身虽心有万全之策,却是分身乏术,妾身厚颜,还望王爷体谅妾身的不察之罪。”说着微微一福。

    曹凌没说话,只目光幽深地看着李春华。

    李春华缓了缓气,站直身子继续道:“铃铛闯下了大祸,这一点妾身不必辩解。只是铃铛是死于毒杀,试想,好端端的,谁会去专门毒杀一条狗呢?还有抱狗的丫头,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怎会想不开也吃了毒药毒发身亡?分明就是有人杀人灭口。不仅想要害了薛氏和她肚里的孩子,顺便也要把这罪名扣在了妾身的头上,杀狗杀人,不过是叫妾身有口难辨,只能认了这天大的罪过!”

    曹凌听着李春华言之凿凿,终于出言问道:“你既是说有人害你,可有凭证?”

    凭证?她哪里有凭证。

    李春华心头发酸,眼中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她飞快抬起手从颊面上擦去,胸前几阵起伏,哽咽道:“妾,妾身没有凭证。”

    曹凌眉头紧皱,目色阴沉难辨,淡淡道:“口说无凭,又如何取信于人?”

    李春华立时瘫软在地,抬手捂着唇哽咽难止,眼泪犹如黄豆一般往下坠落。

    绿容在一旁磕了个头,哭诉道:“夫人虽没有凭证,可这事儿一看便知绝对不是夫人做下的。若真是夫人存了歹心,想这王府地宽屋阔,哪一处不能下手,为何偏偏选在了汀兰苑,岂不是引火烧身?那天还是四公子的满月宴,人来人往的,谁能担保这事儿不被人发觉了去,到那时,夫人和李家的名声,哪一个都保不住。”

    曹凌没说话,只神色沉沉地看着地上的主仆俩。到底是他人陷害,还是贼喊捉贼,如今眼前罩着一团迷雾,他还看不清楚。

    李春华泪眼迷蒙,看曹凌的神色,分明是不相信绿容的这番说辞,心头涌上了几分绝望,难道说这几年的痴心相伴,竟都是错付了不成?

    绿容抹了一把眼泪,又说道:“还有那铃铛,那狗已经十多岁了,是条老狗,多年养育如何没有半分情谊?便真是夫人存了歹意,也该另寻一条过来,不会白白害了铃铛的性命。如今铃铛死了,还有燕儿也死了。她才十一岁,往日里夫人待她也是极好的。夫人品性如何,王爷该是清楚的,如今王爷家来了,还请王爷还我家夫人一个清白!”说着叩首在地,已是哽咽不能言语。

    时有微风从敞开的窗格里吹了进来,曹凌静默地看着底下俯身哭泣的主仆二人,默了片刻,说道:“本王信了。”

    李春华和绿容皆是一惊,俱抬头看向曹凌。

    却见曹凌已然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愈发显得威猛无尽,看着李春华目瞪口呆,眼睫上犹自垂着泪珠,神色清冷又淡淡说了一遍:“本王说,你们说的话,本王信了。”

    说毕,曹凌抬起头看向庭院深处,慢慢道:“只是这到底是你的汀兰苑,有些细微痕迹,也只有你能查得出来。不管是为了澄清这件事情的首尾,捉住真正下手的人,还是为了洗刷你身上的冤屈,你都该尽心尽力,去查个一清二楚。”

    说着,曹凌拔走往门外走去,一行走一行说道:“有什么重要发现,速速叫人来禀报给本王知道。”

    绿容忙稽首叩拜,李春华却是神色怔怔,待到绿容直起腰身,忽听她一声哽咽,继而便嚎啕大哭起来。

    李春华出身大家,便是哭闹,也看着仿佛一幅优美的水墨画儿,似这般市井妇人一般的哭法儿,却还是头一回。

    “夫人?”绿容被唬得不轻,焦急地扶住了李春华,却见她哭得不能自己,泪珠滚瓜似的一串接着一串,根本无法停歇。

    李春华只觉得心里委屈极盛,然而又充满了无限的欢喜,这两日白昼交替接连不断的煎熬,终究因着他的一句信了,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舒缓。她没有证据,可他却愿意相信她。值了,都值了。

    “你去——”李春华拼尽全力稳住了情绪,哽咽道:“你快去——”

    绿容瞬间明白了:“夫人是叫奴婢去查线索?”见李春华连连点头,又续道:“还不曾禀报给夫人知道,奴婢已然有了些眉目了。”

    李春华神色大变,扯住绿容问道:“说,快说!”

    绿容回道:“那一日,门上的邹婆子曾远远瞧见一个人,虽是面容不清,但瞧着体型,却是像极了听风楼的梅娘子。”

    因着四公子为梅氏所出,那一日的满月宴席,李春华并没有给梅氏下帖子,甚至还交代了几个人,在几处角门盯着,不许那梅氏靠近了汀兰苑。那么,梅氏的身影,又如何会出现在汀兰苑里?

    绿容又道:“方才不曾告知王爷,是因着这事儿还不曾彻查清楚,冒然说出,怕王爷疑心咱们寻了梅娘子做替死鬼,反倒不好。”

    李春华点点头,问道:“那邹婆子有几分肯定?”

    绿容回道:“邹婆子的妹妹在听风楼看门,邹婆子也常去听风楼说话打牌,与那梅娘子也是常常见面的。既是熟识,想来这话也是有几分可靠的。”

    李春华慢慢点头:“这节骨眼儿上,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去叫几个粗壮的婆子,我们一道儿往听风楼去!”

    听风楼东厢房,梅氏正孤身跪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个黑漆刻纹条案,上面放着一尊五彩瓷窑鱼篮观音像。那观音面容美丽又庄严,前面的案桌上,放着一个香炉,炉身光彩耀眼,里面插着三根线香,正寥寥升起青色淡烟。

    梅氏静静看着那观音像,双手合十,神色肃穆虔诚。这事儿她做成了,她的儿子,很快就能回到她的身边了。想起儿子,梅氏笑了。

    林氏立在门前,欲要抬手敲门,可默了片刻,还是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汀兰苑出的那回事儿,林氏心里清楚,必定是梅氏做下的。她念着姐妹的情分不会去告发,也不会露出一言半句,可是为了保命,她还是决定了,以后对于梅氏,还是要敬而远之。

    梅氏已经疯了,一个疯狂的人,不知道还会做下什么要命的事情。可她不想做了池鱼,城门不管烧起了多大的火,都跟她没有半点的关系。

    林氏才刚进了屋里,便听见大门处一阵声响,她将门扇打开一条缝往外看,却见李夫人带着一行人,正往东厢房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