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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页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于无奈吗?

    为什么?

    宋怡临挖空心思想了十几年的问题,最终也没能有答案,仿佛所有一切都是空,仇恨是空,死亡是空,活着也是空。

    文然无法安慰宋怡临,他心里的恨依然清晰,他自己都不能放下,这样的宋怡临让他太心疼,心疼的几乎不能呼吸,让他不知所措、心慌意乱,他不该问的。

    “许多年,我杀过许多人……”宋怡临缓缓合上眼,低声问文然,“当那一日来到时,我的脸上是否也是有笑的呢?我是不是……已经和他一样了?”

    宋怡临轻声笑了笑,轻蔑的冷嘲,是对他自己的,是文然从未见过的笑。

    “胡说!”文然心头一紧,一下将宋怡临掰过来,捧着他的脸,坚定而严肃地说,“不是!宋哥,你与那个人不一样!你是我所遇见过最善良最柔软的人!”

    宋怡临被文然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听文然这样安慰他不由露出笑。

    “不若,我们离开吧?离开无忘斋。去哪里都行。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宋怡临望着文然,微微发怔,沉默了一会儿,忽而无声笑起来,又将文然抱进了怀里:“多谢。”

    第22章 补完

    “多谢。”

    宋怡临说的是多谢,而不是,好。

    他没答应。

    文然在心底默默长叹了一声,不再有话,既然宋怡临不愿意,必然有他的道理。文然想,是因为无忘斋,是因为魏楚越。

    宋怡临对文然爱深情痴,文然绝无一星半点的怀疑,但魏楚越却和宋怡临的过去一样,对文然而言始终是个谜团,是宋怡临不会开口提及的人。这让文然不自禁地生出不安和忐忑。

    宋怡临一直搂着文然,两个人各怀心事却都无法入睡。

    徐州之事,文然除了担心宋怡临,还担心着另外一个人,想了许久,他还是决定向宋怡临坦白。

    “宋哥……”

    “嗯?”

    “有件事情,我想是该告知于你的。”

    宋怡临默默不语,心里依然猜到了文然想说什么。文然素来不过问他和无忘斋的事情,这一次却十分紧张,若说不是因为秦棠,大约也不会有其他什么人了。

    “那日,我的旧时同窗从京远道而来,路过卞城来探望我,你可还记得?”

    “记得,是秦公子。”

    文然点了点头:“秦棠,秦枫岚,在大理寺任职,居少卿之位,他此次南下,为的便是徐州的案子。”

    宋怡临气息一滞,仍未开口说话。

    “他来时并未多说,不过言语中提及,徐州案虽以江湖仇杀结了案,但凶手始终没有找到,这么大的案子朝廷颇为看中,便让秦枫岚亲自跑这一趟。”

    宋怡临轻声道:“秦公子年纪轻轻便能居这大理寺少卿之高位,想来是才华横溢、能力出众,必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秦棠武功不俗、心思深沉,论家世他秦家也是京中大族;论学识他与文然同在太学,虽风头不及文然,却也是科科甲等、颇具才名;论武功恐怕朝中百千文武众臣少有人可比肩。宋怡临认为朝廷派秦棠奔赴徐州查案,查的决不只是傅家的案子,恐怕曹升之死和贪墨案才是关键所在,而所看重秦棠的并不仅是他的身世、才学和武功,更是秦棠鲜为人知的江湖关系。

    若不是因为惊风剑邵仲扬的关系,秦棠不可能入卞城的第一夜就寻到了无忘斋。魏楚越也不会轻易将人留宿在无忘斋,甚至随他探园子,还亲自见了秦棠。

    宋怡临心里的这些事情文然都不清楚。他只晓得了徐州之事的原委,便也不能猜到秦棠真正的来意,而越发担心了。

    宋怡临语气轻缓,不紧不慢,不像是对秦棠诚心的夸赞,而更像是敷衍的坦度,令文然不由得蹙眉。

    “我与秦枫岚同窗十年,对他的脾气还有些了解,是个执着且较真的人……”

    宋怡临目不转睛地盯着文然,眼神里似乎不大高兴。秦棠可不就是这么个狗脾气嘛,否则怎么会寻文然寻了两年还寻到了卞城来?连文氏的人都早已放弃了打探文然的消息,居然秦棠还在追问当年文远长的案子。

    哎……宋怡临轻轻一叹,他虽然很烦秦棠,但不得不承认,他是文然真正的朋友,倘若当年秦棠在京中,他必不会袖手旁观,恐怕也不会让宋怡临轻易将文然拐走,从此音讯全无,当真与京中、与文氏断了联系。宋怡临应当为文然感到高兴、甚至感激秦棠的。

    “宋哥……是不是不喜他?”文然极为细腻,即便宋怡临什么都没说,不过一个眼神,他便能察觉出来。

    宋怡临不对文然说话,又是一声轻叹:“我没有不喜他,只是听你说你与他有十年同窗的情谊,听你亲密称他秦枫岚,我就吃醋、妒忌。抱歉,是我太小气。”

    文然听言,愣了愣,旋即噗嗤一声笑出来,手指轻轻刮过宋怡临的鼻梁,笑说:“我与你说正经事呢。”

    “嗯,说正经的,以你对他的了解,先不提徐州的案子是皇命,即便不是,秦少卿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糊弄过去?”

    文然直摇头:“绝对不会。”

    “既然不会,那便无需担心了,我没有杀傅家的人,无忘斋也从未有夺人一家性命的任务,秦棠要抽丝剥茧、追查到底,既会晓得我们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自然不需要害怕大理寺来查。”

    “清者自清,我懂,我只是……”

    文然只是忍不住忧虑,傅家并非没有活口,傅丞云被宋怡临藏在绣山是否真能安全?如果宋怡临真的信任秦棠何不向他将一切言明,将傅丞云托付给秦棠、交给官府照顾?

    宋怡临轻轻揉着文然的发,说:“我知道你在想为何不向秦少卿和盘托出?甚至帮他查清徐州案情?也会想为何要将傅家的小子留在这里由老六看顾?”

    “嗯。”文然自幽暗出望过来,宋怡临瞧着略有些无奈,他无法对文然说出敷衍的话,只能把人搂在怀里,柔声细雨地老实回答文然的疑问。

    “查案的事情无需我们操心,魏少应该不日便会抵达徐州。”

    “魏少?亲自去?”

    文然来到卞城两年,魏楚越仿佛从未离开过无忘斋,怡然自得地做着乐师,夜夜笙歌。宋怡临曾也提到过,魏楚越极少离开无忘斋,除非事情非比寻常,否则都会交代给无忘斋里的其他人。

    徐州之案牵扯到了朝廷,又有另一股势力滥杀无辜,确实不是小事,但交给宋怡临不是更方便?为何魏楚越会亲自去?莫不是因宋怡临受了点伤,就能准他安心养伤了?

    “魏少似乎与秦少卿是旧识。”宋怡临明显感觉怀中的人僵了僵,但他没有停顿下来给文然追问的机会,而是继续说道,“至于傅家的小子留在绣山有老六照顾最为稳妥。一来那些杀手没这么容易找到绣山来;二来老六看着浑浑噩噩,实际上武功了得,绝不是那些三流杀手可以轻易敌得过的;三来无忘斋是乐坊,不是孤儿院,带着他去反而惹人注目;四来既然牵连出了朝廷的案子,交给朝廷便有不妥,此时交由秦少卿照顾又耽误他查案。”

    “嗯,你这么说确实有理,也确实是最好的安排了。”文然点头。

    “夜深了,安心睡吧。”宋怡临故意凑到文然耳畔,冲他呼了口热气,搔在文然脸侧挠在他心里,“这些事情都藏在心里,莫对旁人再提,就算秦少卿追问也不可说。若到必要时,魏少自会处理。”

    “魏少……”

    “关于他的事情还是别问了,我不能说。”

    “好。我不再问了。对不起。”

    “不必同我说对不起。我从前便与你说不会有事欺瞒与你的,可唯独无忘斋和魏少,我不能说。”宋怡临揉着文然额角,“你若信我十分,便请信魏少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