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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页

    魏楚越听得明白,韩牧川说的不是他爹,而是他魏楚越。

    魏楚越想说什么,可喉咙一紧,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也想,可他做不到。晁云楼里有匾,天地之闲,四个字,是遨游天地的悠闲,也是世间纷乱的闲事,两者相悖,却同在这四字中,同在晁云楼。

    久久,魏楚越才又说道:“明日我们就回卞城。这里的事情交给白雀和燕诩。”

    韩牧川握着魏楚越的手,从他低垂的眼角里仿佛发觉了他的心事,忍不住问道:“你如此着急回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府衙没有任何证据,宋怡临也不可能承认杀人,更不可能牵连到林叔,就算你不回去,他们也会被开释的。蔡家自顾不暇,怎会有空来找你麻烦?究竟怎么了?”

    魏楚越皱着眉,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向韩牧川坦白道:“他来无忘斋寻不着我,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逼我回去。”

    “谁?”

    “我的……叔叔。”

    第130章

    “叔叔?亲叔叔?给你取字的叔叔?”韩牧川只听魏楚越提过两次而已,那个叔叔仿佛从来不曾出现在魏楚越的生命里,却又不曾消失过。

    魏楚越叹了一声:“是。”

    “既然是你的亲叔叔,何必用这种手段逼你回去?”

    魏楚越之前离开卞城几乎是用逃的,韩牧川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管跟着魏楚越走,但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能让魏楚越这样避着的定不是好事,而且也不一定能避过去,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我不愿见他,大约是惹恼了他吧。”

    韩牧川见魏楚越愁眉不舒,听他话语里的无可奈何,仿佛这叔侄二人的关系又并非叔侄如此简单了。想来也是,魏楚越的父母皆被兄长所杀,祸起萧墙,至亲血脉如此,这个叔叔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些话,韩牧川心里所想,不由得讥笑自己,他自己家中不也是如此?都是你死我活。

    “我不逼你说了。我们明日便回去。”

    “不是不愿与你说,只是不能。”

    “我明白。”韩牧川揉着魏楚越的发,轻声低语,“阿越,只一句,你若不开心,旁人逼不得你,天地之大,总有一处可去,我都陪着你。”

    魏楚越抬眼望着他,见韩牧川恨不能为他掏心掏肺的认真模样,不禁要笑:“我不委屈,只是觉得麻烦罢了。他毕竟是我亲叔,若没他,我活不到现在,他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

    “阿越……”韩牧川嘴笨,话到嘴边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他想带魏楚越回雪原、或者去天涯海角任何地方,只要魏楚越高兴,可他知道一走了之魏楚越是不会高兴的,犹豫了半天,最后只能说一句,“阿越,你再睡会儿。”

    魏楚越靠在韩牧川胸口,合了眼,微微点了点头,就这般倚着靠着依偎着,他方觉得舒服安心些。昨夜魏楚越一人苦闷不堪,着实委屈的很,现在紧紧拽着韩牧川不愿意撒手。

    不知不觉地魏楚越睡了过去,或许是喝了药的缘故,他睡得很沉,外头的一切响动都不曾听到,极为难得地安安稳稳睡到了后半夜。

    丑时敲过了更鼓,魏楚越慢悠悠地从睡梦中转醒,屋里屋外都是一片漆黑,只是魏楚越身旁幽幽亮着一双若星的眼眸。

    “醒了?”韩牧川抬手摸了摸魏楚越的额头,松了口气,又从床边小几上端了杯茶来送到魏楚越眼前,“渴了吧?慢慢喝。”

    魏楚越低头慢饮,水还是温热的,他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韩牧川:“你一直守着我?”

    “那不然呢?我以为你喝了药能好些,谁知你睡下不到一刻竟发起烧来,吓得我手足无措。我把那村大夫又请了来,给他看了你的方子,他说药是下的重了些,但确实对症,能行,问他你何故发烧,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一说气滞血瘀,又说邪毒外侵,问他怎么办,他又说不上来,着实是个半吊子……”

    魏楚越听韩牧川说得怨念深重就知他肯定着急坏了,伸手轻轻抱了抱他,说道:“我这不没事吗?”

    “哪儿没事?你昨夜在山里那么坐了一夜,就是个寻常人都熬不住,况且你伤成这样?”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韩牧川我怎么从前不知你能这般唠叨?”

    “阿越……对不起……”

    “打住!最不爱听这个。”魏楚越将茶碗塞回韩牧川手里,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脉象,道,“你的伤才该养着,忧虑过甚你的内伤一辈子都好不了。多喝些水,早点睡,明早再服一贴药,咱们就回卞城。”

    韩牧川点头应下,前事不再提,却说起了另一桩事情:“白雀差人送信来了,你一直昏睡,我便私自看了。”

    “怎么了?”

    “秦棠还没寻到账册,但蔡靖山为了保命跟他做了笔交易,将元涛买凶刺杀秦棠的证据交了出来,是当时贺宣留下的。”

    “呵,这老狐狸,我就说他有恃无恐。原来是贺宣那首鼠两端的东西一早将元涛卖了……”魏楚越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阿越你想到什么了?”

    “贺宣有个弟弟……”

    “所以呢?”

    “当初贺宣会被蔡靖山套进自己的口袋里就是为了这个亲弟弟。蔡靖山能将贺宣拿捏得这么好,能将大笔银子挂在贺宣名下,说是信任不若说都是贺宣这弟弟的功劳。蔡靖山多疑,他能用贺宣,还是用在这么要紧的地方,定然是认为万分妥帖的,可贺宣既不是他蔡家的家生子,又不是徐州人,蔡靖山能如此信任,定有原因。秦棠在蔡靖山这里碰一鼻子灰,不若我们从这贺宣弟弟处下手,或有迹可循。可有笔墨?”

    韩牧川点头,立刻下床给魏楚越点灯研墨。魏楚越简单将自己的猜想写下,塞进信封里,用烛蜡封好了,正准备往外走,突然被韩牧川抽去了信:“你好好养伤,我去跑一趟。”

    魏楚越却笑:“不用你,把信交给白雀派来的人就行了。他知道怎么办。”

    “好。”

    ***

    魏楚越和韩牧川翌日就往卞城赶,虽然魏楚越伤有些重,但实在不想耽搁时间还是快马加鞭往回赶。因着魏楚越的伤势,韩牧川无论如何不答应日夜兼程,非逼着魏楚越入夜之前一定要找宿头,如此这般回到卞城已是四日后了。

    到了卞城,魏楚越让韩牧川自己先回无忘斋去。韩牧川皱了皱眉,虽是点头应下,但还是不放心让魏楚越一人去了福元客栈,于是陪着他到了客栈,自己在堂下等着。

    等了大半个时辰,魏楚越才下楼来,手里拿着封信,脸色却不大好。

    “怎么了?”韩牧川快步上前询问,“肩上伤疼?”

    魏楚越摇头:“没事,我们走吧。趁着天还没黑,把林叔和宋怡临接出来。”

    韩牧川不再追问什么,只管驾车带着魏楚越跑了趟府衙。魏楚越没跟高晋客气,应该说是很不客气,甩了信给高晋,立刻要求带人走,一句废话都愿与高晋多说,高晋拿热脸贴了冷屁股暗自恨得牙痒,可面上却没再多言。

    韩牧川跟在魏楚越身边,见他如此这般,知道他拿高晋撒气呢,心里疑惑重重,高晋再怎么说都是一府知州,正四品的官儿,魏楚越一介布衣敢给高晋脸色看着实让韩牧川惊讶不已,而最惊之处却是魏楚越,他心思深藏惯了,最会看碟下菜,何时有如此这般的妄为过?

    魏楚越从府衙走出来后脸色依旧难看,一言不发、一步不歇地奔府衙大牢而去,亲自将魏林和宋怡临接了出来。

    宋怡临和魏林被困多日,难免狼狈,幸好高晋不敢拿他们如何,只是囚禁并未用刑,一日二食粗简,倒也不曾饿着他们。

    “魏少!”宋怡临抬手向魏楚越一拜,“我先回家一趟,再去谢你。”

    魏楚越知道他心急文然,摆摆手就让人快走,再看向魏林,问道:“林叔,你怎么样?高晋可有苛待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