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听说了吗?天后殿下要来太含修道!

    一道兴奋的声音在太含书院里传开。

    正埋头苦读的新弟子们闻声抬头,见教座之上的仙师未归,一个接着一个放下手里的仙术教习书,参与到这个好消息中。

    坐在第二排的纤瘦男子接着上头这道消息往下说道:你们说天后好好的九重天清福不享,来我们这修道是为了什么?

    九重天上都是功名赫赫的上仙天将,历劫数万,方得无上尊荣,天后虽为主子,但终究是凡人之躯,就算天帝陛下宠爱,于世无功,于道无绩,避免不了被旁人说三道四,说出这番言论的人头脑自然了得,当下就有了例子,譬如我等此时所议,不是吗?

    子幽你说,天帝坐拥六界,渡天后成仙不是轻而易举?何必多此一举让天后来吃清修的苦。

    被叫做子幽的,正是说出刚才那番高谈阔论的人,仙师的课你出游了?昨个儿才讲过,凡人渡仙,非仙门出身需有旷世之功,万民请愿,十仙递谏,方可在三重天上行升仙礼。而当今天后无功德在身,就算有十位仙人递谏,余有两条不符天规律法,就不可为仙。

    这么说的话,做天后跟我们也没什么区别。

    子幽摇了摇头,非也,天后为主子,我等升了仙,就算飞黄腾达亦只是臣,这就是差别。

    我等升仙?有人提高了声调,将书院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长笑了一声,你这不是在羞辱叶师叔?

    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啼笑声在书院里炸响。

    不是他们笑点低,而是他们口中的叶师叔是个十足的废物,修行了一百九十九年,与他同入太含的弟子皆有所成,唯他碌碌无为,修为跟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弟子不相上下!

    照理来说,这样的修仙废柴是应赶出太含的,可这叶卿运气好,有个做大长老的师父,即使再没用也能在这太含有一席之地。

    你们别太过!叶师叔好歹也是你们的师叔!坐于最后方的田俊人替被他们奚落的叶卿抱不平道。

    有人不服道:师叔?他那修为连个刚修炼成精的小妖都比不过!

    有人附议道:田俊人,你整日跟在叶卿身后,能有什么好处?我若是你,有这功夫,不如多看两本仙籍。言下之意便是,叶卿这个人毫无作用。

    你!田俊人愤愤不平道,师叔身子孱弱,修炼晚成有何不可?

    羞辱叶卿毫无作用的郑劭又道:晚成?就叶卿那天资,给他一万年都修不得道!

    田俊人怒目拔剑,欺人太甚!

    子幽起身走到田俊人身侧,一手压在田俊人的剑柄之上,俊人,书院之内禁武!

    劝好了田俊人,子幽又去相劝应战的郑劭,太含门规,不尊师长,少则三十云鞭。

    三十云鞭呵住了众人,纷纷嘘声入座,无人敢跟这神鞭叫板。

    田俊人收剑坐回原地,脸撇向身后,不与这帮说三道四的师兄弟同流合污。

    这些人根本就不了解叶师叔,叶师叔当年被大长老带回太含时双目失明,浑身是伤,田俊人幼时偷听到过师叔和大长老的对话,才知道师叔当年是被人生生取走了内丹,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修仙之人没了内丹已是生不如死,还要日日活在旁人的奚落中,真的很让人心疼。

    你们说,这田俊人是不是对那位有意思?被三十云鞭唬住的郑劭议论不了叶卿,便拿田俊人当靶子使。

    坐于郑劭身旁的余实添了句进来,保不准,毕竟那张脸是上乘,如果能春宵一度......啊!反应过来是谁的剑后,余实起身道,田俊人你疯了!

    打的就是你这竖子!田俊人掀了桌,与羞辱叶卿的郑劭、余实打了起来,刀光血影,招招下死手谁也不曾谦让。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三人身上皆挂了彩,田俊人以一敌二伤的最重,在子幽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尔等欺辱师长,我定禀明隐慈长老!

    隐慈长老便是叶卿的师父,太含五大长老之首,疼叶卿入骨,若让隐慈长老知道他们的轻薄言行,这帮弟子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郑劭和余实面面相觑,倒是子幽进来帮说了句话,俊人,不过是几句玩笑话,至于闹到长老们那?子幽给田俊人打着眼色,意在告诉他这件事大伙都有份,别为了叶师叔得罪了所有人。

    子幽见田俊人杀红了眼,压低声音道:就这么过吧,你若再为师叔出头,只会陷师叔于不利。只要田俊人息事宁人,大伙都翻篇,于谁都有利。

    田俊人望了眼子幽,收剑负气离去。

    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书院的洗莲池内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叫住了田俊人。

    田俊人闻声停步,拭去脸上的彩,看向莲池中间的一叶扁舟。舟上之人一身白衣,两袖上的云鹤纹栩栩如生,腰间一条红封点缀,将白衣的清冷味恰到好处遮去三分。

    田俊人抱剑稽首道:叶师叔。

    叶卿抱着酒壶坐起身看向岸边上的小师侄,殷勤地收拾了被他堆满包袱的一侧,来,陪我喝点。

    田俊人轻松一跃,脚尖轻点扁舟,稳当落下后利索盘腿而坐,师叔,您怎么在这?书院就建在莲池之上,那刚才发生的事,想必师叔全听到了。

    叶卿是全听见了,还知道他的小师侄是为了他弄的一身伤。

    叶卿冲田俊人眨了眨眼睛,从杂乱的包袱里掏出两个酒壶,掀开盖子闻了闻后,挑了一坛更新鲜的扔给田俊人,给,今天刚产的。

    田俊人谢绝了叶卿的好意,师叔,您在这饮酒,被人瞧见了,您又要挨二长老的训了。

    太含二长老承兴真人,是叶卿为数不多的克星。这位长老训起人来一套接一套,讲完还让你复述,复述完了让你默出来,默错一字就多跪一个时辰,跪完了隔着三五天再召你进晖楼默一遍,默出就无碍,默不出罚上加罚!

    叶卿就是因为修为不行,被这位二长老强行摁在书院里混日子的。

    一听到二长老这三个字,叶卿后怕地抿了抿唇,小声说道:我知道,这个是奶。不让喝酒,没说喝奶。

    为了取信小师侄,叶卿把装了羊奶的酒壶拿给田俊人看。

    一股羊奶味扑面而来,师叔少说也是三百多岁的人了,喝奶......田俊人有些难以正视,师叔......

    我怎么了?叶卿抱着酒壶喝了两口,一口奶气问道。

    田俊人知他在装糊涂,您全听见了,对吗?

    叶卿抱着酒壶躺在扁舟上,佯装不知,我醉了

    师叔您为何总是隐忍?不管谁欺你辱你,你都......田俊人不想说下去了,抢过叶卿手里的酒壶,将里头的羊奶喝的一干二净。

    小师侄真生气了。

    叶卿拿小师侄的剑柄戳了戳他,见他仍负气,这才收敛了笑意。

    看着天上高挂的金乌,叶卿平缓道:他们说的既是事实,又何须我去反驳?

    我天生朽木,无仙缘缺天赋,太含允我长生已是恩赐。

    何况修仙之人,从不以辈分论高低。他修为低,被轻视实属正常。

    您不过是......被恶贼挖走了金丹,并非朽木。这话田俊人没说出口,这是他偷听来的秘密,不能被师叔察觉到。

    叶卿接了话,下次,别为我伤到你自己了。

    师叔!为师叔受伤,他从不觉得痛。田俊人刚唤完叶卿,就觉有股凉意浸透全身,刚与人打斗的伤处也全愈合了。

    田俊人看着酒壶,这是......

    大师兄养的羊,散放在后山的百草园里,我今早去偷取了些。这羊日日吃仙草喝仙露,叶卿是不敢宰了吃的,借点羊奶开开荤也不错。

    叶卿看着田俊人一脸无奈的模样,别出卖我啊,大师兄要是知道了,小师侄你就是共犯。

    您知道我不会。师叔在逗他开心,田俊人都知道。

    叶卿笑着把田俊人的佩剑还给他,那就好,谢田公子保密之恩。这句田公子不是调侃,整个书院除了叶卿以外,没人知道田俊人是三长老的独生子。

    师叔,田俊人看着眼前面色病白不失好看的叶卿,扭扭捏捏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找个道侣,一同......一同修行得道?

    有我这样的道侣,不得倒十辈子血霉?叶卿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所谓道侣就是两人合力修行,互相补给得道,他什么都没,跟他修行的那人必定是要补给他,给的越多,离道越远,这还肯愿的十成中了邪。

    田俊人紧接着追问道:如果有人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