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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页

    皇帝见她不悦, 便笑道:“怎么, 这不是你挑的小娘子么,如今又哪里不好了?”

    皇后便悠然道:“宁国长公主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性子, 你当这撞衫是谁想出来的,还不是她自己。她以为踩了别人,就能显出自个儿来了。”

    皇帝皱眉:“听着的确不是个聪明的,那你为什么看中她?”

    皇后叹了口气:“……这不是听人说她生得美嘛,你瞧瞧阿缪,你狠心将一个平平无奇的娘子配给他么?”

    “……”皇帝颇有些无奈,好半晌才道,“行,都随你。”

    上头帝后正说着闲话,下头郎君们已经跃跃欲试,要一展才华了。

    这文酒宴结束,会有专门的学士将期间所出的诗词记载流传,众人自然都要借此机会搏一搏名声,一时便有郎君提议,说不妨众人先来联句一番。

    皇帝听了有趣,也爱看这些年轻人们展露锋芒,便笑道:“这一届的年轻人们,倒是额外的有朝气。”

    言罢便许了彩头,说哪位拔了头筹,便要在藕园的双望楼上为他挂上大作。那双望楼历来所藏,皆是名家名作,对文人而言,作品能够在其中展出是极大的荣耀,众人一时纷纷应和。

    因着江锦才名在外,又已入官场,这种场合虽然也会露脸,却会刻意不拔头筹,便由他最先起赋。

    江锦见惯了这等场面,倒是习惯,只道:“今至于藕园,与诸君为文酒之会,时时构咏,乐不可支。则慨然共忆梦得,而梦得亦分司至止,欢惬可知,因为联句。”

    他起了个头,算是序言,并不打算往下再赋诗,以免抢了旁人风头。众人赞了声好,一面是因为江锦的才气,一面也看出他有意相让,想要显露才情的郎君们便又赶着往下接。

    娘子们这头,大家都自矜身份,倒是无意于当众献艺,却也要赋诗起颂。江苒素不工诗词,不太愿意参与,好在边上便是蓝依白,由着她为自己糊弄了几句过去。

    可出人意料的是,江苒等人竟在席间又看到了一眼熟之人——竟是那赵修明。

    仔细想想,也不太奇怪,他在楚国公府上任教,虽身份不显贵,可也算是国公府的座上宾,也有些才名在外,这等宴席,也是能来的。

    赵修明即便在这样的场合之中,依旧只是穿了一身萧萧肃肃的白衣,瞧着很有几分风骨,他联句罢,众人纷纷夸赞,说闻得此句,犹如凛冽清泉,涤清了凡尘污浊,又见山高悠远,意境迷人。

    赵修明端着酒杯谦虚了几句,却是下意识地往江锦那头看了一眼。

    却不料叫江锦撞了个正着,大公子嘴角噙笑,瞧着十分有气度,遥遥冲着他举杯。他于是宽容大度,就愈发显得赵修明小肚鸡肠,如此对视之下,赵修明便匆匆撇开头,不愿与他再对上了。

    江苒乐得看这场热闹,把眼前那一碟子莲子吃得一干二净,未几宫人便又送上一叠新鲜的来。

    酒过三巡,联句已然进入尾声,皇帝点了一名郎君作魁首赐下彩头,又勉励了几句。旋即,帝后便率先离去,将场子们留给了小辈玩耍。

    江苒一时不查,贪了几杯那青梅酿,也有了几分醉意,她见四下风景清丽,便推说自己要去走一走醒酒,独自离开了席间。

    藕园最以其盛夏的荷花出名,其布局乃是三面临河,一面通街,处处可见粉墙黛瓦,小桥流水,比起留园来说,更为小巧精致。

    众人宴饮是在正中的厅堂处,而厅堂之外,又分东西两园,彼此之间以重楼衔接。

    江苒出门略看了看,便往东园去了,一路曲折前行,可见两侧池水低回,藤萝野枝婆娑水面,池上莲花初绽,晚风一吹,便送来阵阵清香,显露几分幽情。

    江苒趴在回廊栏杆上,借着池面凉风,努力吹散几分酒意。

    却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含笑叫了一声,“江四娘子”。

    她诧异地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年轻的郎君不知何时靠近了自己,许是她有几分酒意,并未察觉。

    如今两人便离得颇近,江苒不由有些不太习惯,略略靠后,方才颔首道:“这位郎君是……?”

    那人不意她认不出自己,旋即便笑道:“某是闻景,先前我母亲才夸了娘子呢。”

    江苒这才回过神来,明白眼前此人便是那宁国长公主的独子。她还记得对方看见自己宛如看见金矿一般的热切,因而对着眼前的闻景,也颇有些望而却步,此时便后退了半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方才假笑着道:“原来是闻郎君。”

    闻景见她面上因着些微醉意,原本雪白的面颊上略略染上两分浅粉色,将原本稍显清冷的面色中和了,愈发显出那不自知的艳色来。

    他见了心下欢喜,便忽略了对方的冷淡,只是自顾自地道:“我这些时日,陪着母亲在城外的庄子上养病,依稀听说江相将女儿接了回来,倒是一直无缘得见,我旁的不太通晓,只是平日城中有趣些的地方,大多都十分熟悉,江四娘子若是得空,我也可以领着你四处走走看看。”

    他说着,愈发凑近了江苒几分。

    平心而论,闻景生得不丑,他眉目之间颇有些像那位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因而本人也堪称一位风度翩翩的美郎君。

    可江苒并不习惯与人凑这么近,更何况眼前的闻景显然饮酒过度,她能闻见对方身上传来的酒味儿,浓郁得叫人发晕。

    她不动声色再往后移了半步,直到后背紧紧贴上身后的栏杆,她才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郎君不必妄自菲薄,郎君方才的诗词连圣人都夸赞了两句,可见也是胸有丘壑的。”

    其实那诗词她并不能听得懂,之所以说这话,无非是同他客套一番。

    可对方却仿佛会错了她的意思,激动得眼睛发亮,握紧了拳头,高兴道:“是吗!我也觉得我那诗句做得极好,四娘子果然是个内外兼修的才女!”

    江苒:“……”你没看刚刚席上我连嘴都没张吗,才女大可不必。

    她干笑了两声,正要搪塞他,就见闻景将手伸入了袖子当中。

    江苒下意识绷紧了后背,直到看到对方从袖中取出一枚信笺,她才恍觉自己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接过。

    闻景瞧着她,激动地道:“乍一见四娘子,便觉惊为天人,我在席间茶饭不思,思来想去,做了此诗,还望四娘子指教。”

    江苒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差点没挂住脸上的笑容,“……倒也不必如此。”

    然而闻景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将那精致的信笺往她手里一塞,便回头匆匆地走了。

    江苒捏着那枚信笺,好半晌,丢也不是,拆也不是,呆愣了好久。

    正是不自在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身后轻轻一声响,仿佛是衣袂摩擦之声,江苒骤然回头。

    裴云起站在不远处梁柱的阴影之中,静静地瞧着她,也不知道站在那儿多久了。

    江苒不知怎么的,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不让他看见自己拿着的东西。她略有几分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呃,太子哥哥。”

    裴云起只当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他略顿了顿,才道:“可是觉得席间烦闷无趣?”

    江苒请他一道坐了,只是坦诚地道:“倒不是烦闷,实在是吵得厉害,徐家的那位五娘子便是个能闹腾的,荣安今儿也处处同人呛声,我不耐烦听她们的口角。”

    这倒不全是借口。江苒平时说话,伶牙俐齿的,鲜少落了下风,但是不代表她时时刻刻都有这个耐心骂人。

    裴云起自然是了解她的性子的,闻言面上有些微笑意,只是道:“原来是出来躲清静的。”

    “殿下不也是么?”她轻轻笑了笑,旋即又有些疑惑,“我听阿娘说,这是殿下及冠后的头一回藕园宴,意头也好,与会者也多,殿下为什么反而早早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