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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页

    蒋蓠忽然冲着栏杆处扑了过来,她哑声道:“凭什么!”

    江苒道:“凭我才是江家的女郎,凭我的家人们都爱我护我,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耗子,还是好好地待在阴暗处比较好。”

    蒋蓠被她的形容气得浑身发抖。

    即便是这些时日,她多番安慰劝解自己,如今看着江苒享受着原本自己享受的一切,不管是相府女郎的身份又或者是未来太子妃的地位,她仍然不可抑止地感觉妒火中烧。

    这些东西,本来就该是她的!

    江苒看着她,忽然古怪地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同江云,是不是有过交易?”

    蒋蓠一怔。然而如今已经没什么好掩饰的了,她便坦白了,只道:“我那会儿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江云找上门来,同我说了簪子之事,我便知道你或许便是相府走失的那位女郎,便配合蒋蓠一道追回那位奶嬷嬷作伪证,只可惜——”

    江苒冷冷道:“只可惜到底还是功亏一篑。”

    蒋蓠看着她,忽然面露茫然。

    她道:“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机关算尽,怎么你还是这么安然无恙,我却成了阶下囚呢?”

    江苒刻薄地道:“可不仅仅是阶下囚,但凡太子殿下对你有你对他万分之一的眷念,你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你输人又输阵,我来瞧这笑话,瞧得很是过瘾。”

    蒋蓠:“……”

    江苒才不管她的震惊,只是自顾自地道:“你们都以为,拿捏住了太子妃的位置,就真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除了我他谁也不会喜欢,你们的算盘注定落空。”

    蒋蓠看着她,面露恨意。

    江苒慢条斯理地刻薄了一番,反倒神清气爽了起来。

    这世上又有谁没有点儿难处呢?

    她身边之人,上到皇后江夫人,下到几个同窗好友,难道大家都是一帆风顺的吗?自然不是的。

    徐循后院里头姨娘庶妹从不安分,蓝依白父母迂腐婚事不称心,便是身份最高的荣安县主,父亲也闹出了养外室的丑闻。

    难道就因为这样,就要苦心孤诣地去抢别人的东西,夺别人的气运,觊觎自己不该有的地位吗?

    时至今日,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当日的江云也好,今日的长公主蒋蓠也罢,人若是肖想太多又不择手段,早晚有一日会遭到反噬。

    小人是消不尽的,她却只庆幸,自己从未成为与这些人一般的人。

    蒋蓠盯着江苒的身影消失在狭隘的隧道尽头。

    她忽然说:“你不过是什么都有,所以才不必去抢。是你的命生来就比我好,你才能这样大言不惭地说这些话。”

    江苒道:“我的命要是好,也不会有在定州那煎熬的十几年了,这些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是我让了你十几年,你却不知感恩,我有时候觉得你可鄙又可悲。”这句话简直是照着对方的心窝子戳,听得身后的蒋蓠身子一阵战栗,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等她再抬起头时,江苒已经彻底走出了她的视线。

    从此以后,一个天,一个地,一个零落成泥,一个平步青云。

    蒋蓠骤然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喃喃地道:“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

    声音散入了空气之中,便再没声息了。

    ……

    江苒一出地牢,便松了一口气,拉住裴云起的胳膊,道:“我饿了,咱们吃晚饭去吧。”

    两人索性在街边的小摊边坐了下来,叫了两碗阳春面,裴云起见她狼吞虎咽地吃阳春面,想了想,便问:“你有没有不高兴?”

    江苒咽下面条,随口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嘛,他们都已经倒霉了,没准蒋家还要被流放,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裴云起最喜欢她这样洒脱淡然的性情,好似天底下没有什么能够难得住江四娘。

    她果然就该是全大周最快乐的小娘子了。

    他对着快乐的江四娘笑了笑,只道:“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便请钦天监算好吉日。”

    江苒本来正捧着碗喝汤,闻言差点没把自己的脸按进去,她震惊地道:“什么?”

    裴云起反倒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惊讶,拿起帕子替她擦擦嘴角,温和地道:“成婚的吉日。”

    江苒:“……”

    江四娘忽然面露惊恐之色:“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裴云起也没能掌住自己的惊讶神情,他盯着江苒没说话,眼里居然写了一点儿控诉之色。

    江苒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个负心的大混蛋,她捂住脸,心里头崩溃了一会儿,索性装病,“……嗯,头晕。”

    他果然上当,将方才的话抛诸脑后,急急忙忙地送她回家,还替她把江洌叫来把脉。

    江洌着实没能把出什么异样来,在妹妹的恳求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出去对裴云起解释道:“……可能是心病。”

    太子殿下面露茫然。

    江洌:“……就是,恐婚之类的,心病?”

    裴云起:“……”

    第95章

    宁国长公主受圣人发落, 连带着曾经闻将军的几家旧部,都一起吃了挂落,在京城的世家里头, 一时半会儿也不是秘密。

    可旋即,又闹出了一桩更大的事情。

    可以说, 裴朝霞今日能够有的荣光,绝大多数并不来自于她是皇帝长姐的身份,而是来自于她那位为国捐躯、英年早逝的亡夫。

    可当年闻将军之死再一次被翻了出来, 这一回, 罩着宁国长公主的那一层护罩忽然被打破——闻将军的死,本来就是裴朝霞的算计。

    她当年被嫁给闻将军, 憎恶他是鲁莽武将, 后来更被迫远离京城, 因此一旦有机会, 她便在闻将军的几名下属的帮助之下, 假借皇帝遇刺的假象, 将闻将军毒死, 借着他为国捐躯的红利,顺风顺水地过了这么多年。

    即便是圣人, 听见了这样的事情, 都不禁怫然色变。

    一夕之间,原本炙手可热的宁国长公主府被查封, 果然查抄出了不少毒药, 叫圣人下令一把火烧了公主府, 昔日荣光, 付之一炬。

    宁国长公主这些年头交游甚广,蒋家, 以及起先同蓝家有过婚约的宋家,一道牵连在其中,虽罪不及抄家,却是褫夺封号的、贬为庶人的,各有下场。

    圣人励精图治了这些年,算是个宽和圣明的明君,可很多人都忘了,圣人也是弑父弑兄,踩着满地的鲜血上位的,这样的雷霆手段,在他早年间并不少见,后来约莫是当年的一位隐士飘然提点了一句,皇太子早年福祚衰薄,约莫是父亲手上鲜血太重的缘故,这才收敛了这些年。

    江相看得透彻,只是同幕僚闲聊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道:“圣人动怒,大抵还是为了太子殿下。”

    一夜之间,肃杀的秋日就仿佛到来。

    江苒不太知道外头的风风雨雨,相府诸人们也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去劳烦她,因为江四娘自打长公主府那一回的闹剧之后,还当真病了。

    这伤寒来势汹汹,她连着几日都没能下得了床,便是宫中的帝后都被人惊动了,遣了身边的内侍来探望了几回,送了不少名贵的药材。

    她烧得昏昏沉沉,将前世未看完之事,看明白了九分,间或也会清醒一点儿,看见床前的家人们焦急地等待的身形,又或者是灌进口中苦涩的药汁,再是同窗好友们偶尔也来探望她。

    唯有一人,来的时间总同旁人不大一样。

    裴云起是皇太子,并不是话本里头大事没有,平日只念着谈情说爱的那些闲人,他奉帝命办着差事,只有在夜晚能有些空暇,折子是批不完的,他就带着折子来看她。

    江洌说她这伤寒瞧着来势汹汹,却于性命无虞,不过多同病榻缠绵几日,可裴云起依旧放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