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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页

    几乎所有非洲化的蜜蜂群体都带有非洲的线粒体DNA,但它们核基因组的相当一部分是欧洲的。这个欧洲部分在核基因组的编码区域比在没有编码的DNA中要多很多,这说明非洲化的蜜蜂成功选择了欧洲蜜蜂中适应性的等位基因,同时保留了能适应这种环境的非洲等位基因(其实就是大部分非洲等位基因)。这些没有编码的区域,大概是中性或接近中性的,以1/(2N)的速度被整合进核基因组,而有利的编码基因则以2s的速度被整合,就如上面曾讨论过的。有人提出欧洲线粒体DNA跟非洲核基因组遗传不兼容,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很少找到带欧洲线粒体DNA的非洲化蜜蜂。扎耶德和惠特菲尔德的研究为“入侵群体可以适应性地利用杂交”这一论述提供了证据,而这非常合理。就好像非洲化蜜蜂从本地蜜蜂群体那合并了优势基因,我们相信现代人类也能从他们的远古人类先驱那合并有利的基因,特别是从尼安德特人那儿。

    许多适应性基因渗入的情况(比如那些不影响外貌的生物化学变化)都是隐秘的,而且事实上在现代分子研究方法出现之前根本没法检测到。当我们考虑化石证据的时候应该记得:大多数适应性遗传事件在骨骼上都没有呈现出什么迹象。然而在一些例子中适应性基因渗入有可见的效果,比如增加耐旱性的基因从犹他州的悬崖玫瑰传播到三齿苦木上面。有基因渗入的三齿苦木看起来更像悬崖玫瑰,也能在普通三齿苦木无法生存的地方存活。[16]在这个例子中带上渗入基因的群体外表上呈现出了基因渗入的影响,但更常见的情况是基因渗入的效果在有机体的粗略解剖结构上并不明显。

    育种实验

    应用遗传学家总在进行育种实验,通常是为了农业中实用的目的,常常也是为了研究,有时纯粹是为找乐子。在那些实验中,他们通常选择某种性状(或是故意选择缺乏某种性状);也就是说,他们从那些这个性状特别高值和特别低值的个体繁育新一代。在几代以后那个性状的平均值变化了(或这个性状完全没有了),并可能最终达到跟最初的群体完全不一样的水平。如果你怀疑这一点,想想看吉娃娃狗最初是狼经历人工选择而成的。变化逐渐放缓(至少在小群体中是这样),选择的性状达到平稳状态。有时这是因为物种身体上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变化,但更多的时候是因为一个群体的遗传多样性已经被穷尽了。当数个不同的群体(都从同一个基础群体而来)都经历了选择而达到平稳状态,有时候饲养员会从中选取最好的两只进行杂交。这类努力有时候并没有成果,但有时候就会成功繁育出性状值显然更高的群体。

    当然,生命本身就是一个育种实验。看起来好像非洲—尼安德特混交挺成功,反正到目前为止看起来是这样。

    这里关键的一点是,只需要数量很少的种间交配,现代人类就可以选出具有几乎任何显著优势的尼安德特等位基因。有限的种间交配意味着当今人类身上的中性基因看起来会完全是非洲的(事实上也是),然而同时我们也可能携带了一些源自尼安德特人的有用的等位基因。这些等位基因是有意义的,是真的能起重要作用的。

    这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尼安德特人到底有什么可提供的?普遍印象是尼安德特人是落后的,几乎是野蛮的,而且现代人类确实有许多尼安德特人不具备的能力。但从近10万年前的考古文物上看,很难看出尼安德特人的物质文化和非洲人的能有什么真正的区别,所以尼安德特人不可能真的那么落后。

    显然最值得盗取的是那些使携带者能适应欧洲当地情况的等位基因。那可能意味着,比方说,获得耐寒能力,抵御本土疾病,以及适应一年中白天长度大幅度波动的情况(和在热带一年中白天长度几乎没有变化的情形正相反)。这些类型的适应,伴随着现代人类对寒冷更复杂的和技术性的解决措施(比如说建造避寒的庇护所等),或许对人类能定居在遥远的北方并最终到达美洲起了重要的作用。

    这些类型的转变(对当地气候和疾病的适应)非常重要,并显然对于人类在北方气候中繁衍生息是必要的。然而总体来说,这些并不是那么关键。显而易见的是,即便是企鹅都比人类对于寒冷气候要适应得更好。如果尼安德特人能提供的能力就这点,那种间交配这个问题确实也没有多重要。最重要的遗传变化必然是那些会转变人类思想,而不是那些单纯改变物理性状的。有一些关于此的论点认为尼安德特人在这一点上也有所贡献。

    思想的变化

    尼安德特人在欧洲的时候发展出了更大的大脑,正像现代人类在非洲时一样;在某种程度上亚洲的古人类也有这样的进步。更大的脑容量使前两种人类的体质都得到了增强,否则这样的变化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但在两个物种间可能有着功能上的差异。

    智人和尼安德特人在生活方式上有着重大差异:尼安德特人进行高风险、高度协作的狩猎,比较像狼群;而非洲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类的饮食结构则更多样化,更像现在的狩猎兼采集者。这些差异意味着更大的尼安德特人脑子跟非洲人脑子或许是用来解决不同种类的问题的。纯属假设一下,尼安德特人用高风险的方式伏击大型猎物,有可能会得益于想象和预测猎物反应的能力,姑且称为“动物心理理论”。尼安德特人体格强壮粗重,但他们狩猎的成功比起狮子或狼来更为依赖脑力。他们的智力使他们能够运用工具和武器来求生,但更大的脑子肯定还在别的方面帮助他们生存。比如说,更精确地猜到一头受伤的野牛的反应就能够救一个尼安德特人一命,使他不至于被牛角顶穿胸膛。一个物种在跟另一个物种打交道时有一套心理理论这种概念的确有先例可循:狗进化出了理解人类的能力,而狼就不行。[17]

    不过,欧洲的尼安德特人也许会面临不少非洲人类同样需要处理的生活问题。在某种程度上,两个人群可能都用更大的脑子处理同样的问题。即便就是这样,我们仍然可以肯定这些问题不是以一模一样的方式处理的。演示自然选择如何运作的例子能阐明这个概念。让我们再想想人类对疟疾的适应这个例子。我们在非洲和东南亚的群体中同样看到血红蛋白变异[镰状细胞及血红蛋白E(HbE)],但它们不是同一种变异。虽然两者都防御疟疾,但没有理由认为两种变异以同样的方式运作,甚至是以相近的方式运作。比方说血红蛋白E绝对比镰状细胞有更少的负面影响。

    我们发现在人类对海拔的适应上有同样的模式。一方面,安第斯山脉高地的美洲印第安人有桶状的胸和挤满了红细胞的血液;另一方面,藏族人只有低得多的血红蛋白,但他们通过快速呼吸来吸取更多的氧气。两个人群都比平原人要更好地适应高海拔,然而藏族人的适应明显要更有效,因为他们的宝宝更加强壮和健康。适应依赖于有利变异的供给,而有利变异的产生是随机的。所以,两个不同人群在面对同样的问题时很有可能寻求不同的解决途径(不同的有利变异),而这些途径不一定同等有效。尼安德特人和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非洲人类曾面临同样的情形并适应了那些情形,但两者不一定以同样的方式去适应,或不一定能以同等的效率适应。

    正如我们在本书别处提到的,有时候人类特征的变异可以得到最好的解释:这是一种有遗传学依据的选择性行为策略,当这种策略很罕见的时候,它运行得很好;而当采取这种策略的人多起来的时候,这种策略的优势也就消解掉了。例如,很多人会想到具有反社会人格的人(那些精心设计的背叛者,就像骗子)在数量很少时很容易发迹;但当他们变得常见、别人更加了解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18]

    有许多其他可能的替代性策略,而且很有可能尼安德特人拥有一些在非洲的现代人类从来没有的策略,从而在现代人类中间继续繁衍,特别是由于不断增长的创新已经撼动了社会。因此,也可能是这种情况,当现代人类北上与尼安德特人接触时,他们得到了解决许多问题的替代性策略;这些策略有遗传学的基础,不是通过观察习得的,而是通过基因渗入和自然选择实现的,取决于新的心理功能和认知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