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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页

    我们在样本研究中找到的跟抗肌萎缩蛋白有关的清扫基因(不会造成疾病),引出了一种有趣的可能性,即晚近演化中肌肉和大脑功能的直接权衡。我们有理由认为大约10万年前的人类拥有比今天更强劲的肌肉——所以抗肌萎缩蛋白复合体的变化有可能的方向是牺牲肌肉强度而增高智力。

    另一个非常有趣的模式跟影响内耳的基因的新版本有关。[12]我们在想这是不是晚近增加的语言复杂程度的一种影响:因为足够晚近,所以我们的耳朵(可能还有我们的大脑、喉咙和舌头)仍然在适应这些变化。又或者,因为其中一些和内耳有关的清扫基因是地域性和晚近的,那么会不会有一些人群是特别在适应一些特定语言/语族的特征呢?看起来所有人类成员都可以学习任何一种人类语言,但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天生就像其他人一样有能力去学另一种语言,有用另一种语言交流的可能性,又或有能力去偷听另一种语言。

    一般地说,这些清扫型的神经基因出现有可能是对农业生活本身所带来的新挑战和其实现的复杂等级社会的回应。在下一个部分我们会讨论这些挑战和针对它们的适应性回应。

    马尔萨斯陷阱

    在1798年发表的《人口学原理》(An Essay on the Principle of Population)中,托马斯·马尔萨斯(Thomas Malthus)的观察结果指出人口增长倾向于超过食物供应能力,因为人口呈几何速率增长,而食物成算数速率增长。他写道:

    人口增长的力量是如此高于土地为人生产足够补给的力量,人类必然会经历这种或那种的过早死亡形式。而人类中的恶人就是那些活跃又能干的从事人口减少工作的大臣。他们是大型毁灭性军队的先驱,而且自己就把这可怕的事情给干了。但是如果他们在这场灭绝战争中失败的话,疾病多发的季节、流行病、鼠疫和瘟疫就会大规模列队爆发,夺走成千上万的人。如果它们的成果仍然不充分的话,不可避免的大规模饥荒就会悄悄尾随而至,而这巨大打击会拉平世界的人口水平和食物生产水平。

    想象一个干得还不错的农业群体:他们有足够的食物。那么他们很容易在每个家庭中抚养超过两个孩子。如此人口就增长了,而且只要现状能维持就会不断增长。更多人口需要更多食物,但那时候也会有更多人去生产食物。只要人均产量不变,生活水平即便在人口增长的时候也不会改变。然而最终这个不断增长的人群会耗尽所有的土地,那么下一代人口就只能在更小的土地上耕种。他们仍然有可能保持人均产量,只要他们工作足够努力,但再下一代人口耕种的土地就更小了。只要食物生产的技术保持不变,最终人均产量一定会随着人口上升而下降,人均资源也会下降。而下降趋势会持续下去,直到每个农民生产的食物只足以养育两个孩子,这时候人口增长就停止了。

    假设农耕方法进步,使人均产量增加10倍。人口开始增长——让我们假设增长得相当慢,每个家庭平均能够养活2.5个孩子至成年。人口每一代将增长25%。十代人时间(约250年)后,人口增长就赶上了农耕技术进步提高的农业产量增长率。生活水准又变得和开始时一样低,那么人口增长停止。然而,平均每个家庭养育2.5个孩子怎样也不算一个特别高的人口增长率:在殖民时期的美洲,每个家庭平均养育孩子(至成年)的数量超过7个。以这个速率,只要两代人的时间人口增长就赶上了10倍人均产量这样的增长率。

    这里关键的一点是即便速率很温和的人口增长都会很快赶上所有可能的改进食物生产的速率。所以,所有人口都应该在大部分时间里保持在马尔萨斯人口阈值左右,而且应该没有任何持续改进生活标准的情况。马尔萨斯本人还指出除了食物贮藏外的别的因素也可能限制人口。任何随着人口密度增加而加剧的负面影响因素都可能成为限制性因素,不仅仅限于饥荒和营养不良。关键是在人口密度最低的时候哪个负面影响因素会出现。我们相信最重要的限制因素(不一定每个人类群体都一样)的特质会对人类演化有重要影响,包括了我们正在讨论的种种晚近变化。

    可以想象某种形式的出生限制可以有效抑制人口增长,但只有在每个人都愿意实施这一举措的时候才会有效。就算只有小数量人群不去限制他们的繁衍,他们也会迅速替代那些主动限制人口的人群(最多几个世纪时间),这样我们又回到了原点——马尔萨斯陷阱,也就是人口增长与限制人口增长的因素齐头并进,而我们会停留在马尔萨斯极限附近,生活标准无法持续性地提高。或许在未来,在一个遵守纪律的世界状态下,可以想象生育限制会使得这个原理不再生效,它会降低人口增长速率和使得更高的生活标准得以实现,然而在过去,生育限制可从来都不是这样运作的。

    冲突(广义的冲突包括了所有形式的人与人之间的暴力)或许会在饥荒出现之前限制人口增长,如果它随着人口密度增长也加剧的话。如果人类没法建设大型的组织良好的社会的话,冲突或许可以使我们免于贫穷:事实上,冲突或许在许多非人类的物种中是重要的限制性因素,对于早期人类来说也可能是限制性因素。然而人类是可以合作的,尤其当有什么是值得偷的时候。在一个贮藏有剩余资源的人口中,国家形成最终会限制地方冲突,而和平会把人们送进救济院。

    传染病是足以和饥荒抗争的最有力的人口限制因素。两者自然可以一起出现,而且的确也常常一起出现,因为营养不良会导致对疾病抵抗力的下降,而反过来说受感染的个体工作产出(生产的食物量)会减小。此外,人口密度会让传染病的影响变得更糟,甚至会杀死营养充足的人们,所以理论上它可能是人类社会中关键的人口限制因素。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类很可能会有充足的食物,然而其他取舍可能会出现。比方说,在这种情况下对代谢效率的自然选择强度可能会弱于经典的马尔萨斯陷阱的情形;女人们可能更加独当一面,而社会所需的父系投入会减少,取决于大部分人怎样谋生。对于对抗有机体或者对抗与强劲疾病压力有关的有机体的机制会有很强的自然选择倾向。

    三骑士——战争、瘟疫和饥荒——任何一个都曾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主导不同的人群。

    原始战争很显然是新石器时代农业出现之前限制觅食者人口的主要机制。传染病在狩猎兼采集者社会中肯定也很有影响力,但它的作用力相对会被觅食者社会的低人口密度冲淡。强烈的气候变化,比如特大干旱或寒潮肯定会使得土地生产力锐减从而造成饥荒,尤其在气候不稳定的冰川时期。然而,从种种杀戮和食人习俗的考古证据看,我们猜测地方性的冲突有更强的效果。在这一类系统中,人们都是机会均等的,这在遗传证据上很明显:有机会繁衍后代的男性比例比农耕社会显著要高。传染病,特别是恶性疟疾,很可能是热带非洲的人口限制因素。据我们所知,似乎一直到非常晚近的时期,非洲的人口密度都比欧洲、中东和东亚要低。女性主导的农耕系统似乎存在于非洲班图语区的很多地方,在那些地方女人大多能自给自足,这说明在那里比在欧亚大陆大部分地区生产食物要容易。在欧亚大陆的很多地方,父母双方艰苦努力所做的工作都几乎仅仅让投入产出得以平衡。疾病也可能限制了非洲国家系统的复杂度,然而也有许多其他因素,比如非洲与旧大陆其他地方的相对隔离情况或野生大象毁坏先驱者的田地。[13]

    在旧大陆许多地方,特别是生活在强大国家内的农耕者群体中,饥荒和营养不良才是主要限制因素。当国家内部和平的时期,人口迅速蹿升至超出土地承载力。在那样的社会里,底层人民通常缺少食物,因此他们无法养育足够顶替他们工作的子女。然而社会精英则必然有高得不成比例的繁衍率,而他们没有那么精英的子女则会顶替那些子女不足的农耕者的工作。乔治·克拉克(Gregory Clark)在《告别赈金》(A Farewell to Alms)一书中证明中世纪英格兰最富有的社会成员大约有两倍于最贫穷成员的后代。[14]社会底层基本无法自我繁衍,因此,在大约1000年以后几乎每一个人都传承自富裕阶级。有理由相信这一现象在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比如说东亚和西欧大部分地方),然而财富的获取在每个地方都不一样,所以自然选择在不同的社会青睐不同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