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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页

    十字军的世界

    十字军夺取耶路撒冷

    当然啦,这种想法是不能公开讲的。但当十字军返回家乡时,却喜欢模仿从异教敌人那里学到的行为举止,与之相比,西方的骑士通常不过是一帮乡野村夫。十字军还带回来不少新品种的食物,如桃子和菠菜,种到自家园子里,还可以卖钱。他们放弃了穿着沉重盔甲的陋习,改穿丝绸或棉布制作的飘洒的袍服,这种先知追随者的传统服装本来就是土耳其人的衣着。事实上,以惩治异教徒开始的十字军东征,却成了千百万欧洲青年接受文明教育的一门课了。

    十字军的坟墓

    从军事和政治观点来看,十字军东征是一道败笔。耶路撒冷和诸多城市得而复失。在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小亚细亚曾建起了十多个小王国,但它们被土耳其重新征服。在耶路撒冷绝对属于土耳其所有的1244年之后,圣地的状况和1095年前毫无二致。

    但欧洲却发生了巨变。西方人获准对东方的美丽、阳光和文明瞥上一眼。他们那些死气沉沉的城堡不再令他们中意。他们想过一种更开阔的生活。而无论教会还是政府都不会为他们提供这种生活。

    他们在城市里找到了这种生活。

    35

    中世纪的城市

    中世纪的人为什么会说“城里的空气是自由的空气”。

    中世纪初期一直是一个拓荒和定居的时代。一个此前住在保卫罗马帝国东北边境的山林、沼泽的荒野之外的新崛起的民族,强行进入了西欧平原,占据了那里的大部分土地。他们像有史以来的所有开拓者一样,不肯安分度日,他们喜欢“不停地走动”。他们砍伐树木,并以同样的精力互相杀伐,他们中间没什么人愿意住到城里,他们坚持要“自由”,他们喜欢山边的新鲜空气充满他们的肺腑,同时赶着畜群穿过微风吹拂的草原。当他们对旧家不再喜欢时,就拔起帐篷杆,四处寻找新的冒险。

    弱者难存。坚毅的战士和追随他们进入荒野的勇敢的妇女得以幸存,就这样他们被造就成了一个强悍的民族。他们对生活的优雅绝少在意。他们无暇抚琴赋诗,他们对讨论也不热衷。教士是村里“有学问的人”(在13世纪中期之前,一个能读书写字的非神职人被视为“柔弱”),理应解决一切没有实际价值的问题。与此同时,日耳曼的首领们、法兰克的男爵们、诺曼的公爵们,或者不管姓氏或头衔的人物,占有了自己的一份曾经属于伟大的罗马帝国的领地,在往昔辉煌的废墟上建立起自己心满意足的天地。

    他们尽其所能掌管着城堡及其周围农村的事务,他们像弱者所能指望的那样对教会的戒律一丝不苟。他们对国王或皇帝忠心耿耿,与遥远又危险的君主和睦相处。简言之,他们竭力行事端正,对人公平,不为一己之私做出绝对不公的行为。

    他们并不认为自己生活在理想的世界里。大多数人是“农奴”,也就是作为赖以生存的土地的一部分的佃农,他们的生活与牛羊无异,而且他们就住在牲畜棚里。他们的命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可是又能怎么样呢?统治中世纪天下的慈悲的天主无疑要把一切安排得尽善尽美。如果天主以其智慧决定世上应有骑士和农奴,教会的忠实信徒就没有责任去询问这种安排。因此,农奴并不抱怨,但当他们被过分役使时,便会像没有食物、没有棚层的牛羊一样死去,于是天主只好匆忙采取一些措施来改善他们的条件。然而,如果世界的进程要留给农奴和他的封建领主来推动的话,我们就会依照12世纪的传统生活——用念咒语来制止牙痛,对要以“科学”来帮助我们的牙医深怀轻蔑和痛恨之情,认为他们不是伊斯兰教的就是异教的,而且认为他们是邪恶而无用的。

    等你们长大后就会发现:许多人并不相信“进步”,他们会用我们时代某些人的恶行向你们证明,“世界并没有改变”。但我希望你们对这种说法不要太在意。要知道,我们的祖先用了差不多100万年的时间才学会用下肢走路。又过了多少世纪他们动物式的咕哝才发展成听得懂的语言。文字——为后世保存思想的艺术(没有文字便不可能取得进步),在4 000年前才创造出来。把自然力转变成人类驯服的仆人的念头,在你祖父的时代还是相当新颖的。故此,在我看来,我们正在以前所未闻的速度进步着。或许我们已经过于重视生活的物质享受的一面。不过,这会随着时间的进程而改变的,到时候我们就会全力以赴地解决与健康、收入、管道及机械等无关的问题了。

    但千万不要对“美好的往昔”过分伤感。许多人只看到中世纪留下来的壮丽的教堂和伟大的艺术作品,在把这些遗产与我们时代匆忙、吵闹和充满难闻的卡车尾气的丑陋的文明相比时,总会对1 000年前的城市感慨不已。但当时那些中世纪教堂周围遍布惨不忍睹的破茅屋,与之相比,现在的出租公寓简直就像豪华宫殿了。确实,高贵的兰斯洛特和那同样高贵、前去寻找圣杯的纯洁的青年英雄帕西法尔[1],是不会为汽油的气味烦恼的。但那时候有农舍牛棚的各种怪味、扔到街上的腐败垃圾的异臭、主教宫殿四周猪圈的气味,以及穿着祖辈留下的衣帽、从来不知肥皂好处的不洗浴的人们的体味。我不想描绘一幅过于令人不快的图画。但是当你从古老记事中读到法兰西国王从他王宫的窗户向外眺望,被巴黎街道上拱土觅食的猪群臭气熏晕时,或是读到一篇古老的手稿中记述了一些流行疫病或天花的细节时,你就会开始理解“进步”可是比当今广告人所用的时髦的惊人之语意味更多的词语。

    不,如若没有城市的存在,过去的600年是不会有进步的。因此,我要在这一章比其他章节多费些笔墨。在那些描写政治事件的章节中,用上三四页就可以了,本章之重要性,可不能压缩到那样的篇幅。

    古代的埃及、巴比伦和叙利亚曾经是城市的天地,希腊就是一个城邦组成的国家,腓尼基的历史也就是西顿和提尔这两座城市的历史,罗马帝国仅仅是一座孤立城市的“内地”。文字、艺术、科学、天文、建筑、文学、戏剧——以及列不完的名目——全都是城市的产物。

    在差不多4 000年的时间里,我们称作城镇的木架蜂房,一直是世界的工场。随后是民族大迁徙,罗马帝国被摧毁了,城市被夷为平地,欧洲再次变成了牧场和小农村。在黑暗时代里,文明的土壤被闲置了。十字军为新的作物备下了土壤。到了收获的季节,果实却被自由城市的市民摘去了。

    我曾经讲过带有厚实的石头围墙的城堡和修道院——那是骑士和教士的家园,捍卫着人们的身体和灵魂。你们已经看到一些手艺人(屠夫、面包师,偶尔还有一个做蜡烛的)如何住到城堡附近,供应城主之需,并在危险来临时寻求保护。有时候封建领主允许这些人用栅栏围起他们的住房,但他们的生存要仰仗城堡中有权势的领主的慈悲。领主四下走动时,他们便跪在他面前,吻他的手。

    这时十字军来了,许多事情就改变了。大迁徙先前把人们从东北赶到西边,十字军又使数以百万计的人们从西边走到东南方的高度文明地区。他们发现,世界并不局限在他们小小的居住区的四面围墙之内。他们开始赞赏更好看的服饰、更舒适的住房、新颖的菜肴、神奇东方的产品。在他们回到老家之后,他们一心想要得到这些物品的供应。那些背货小贩——中世纪仅有的商人——在他们原有的商品中增加了这些货物,买上一辆车,雇上几名先前的十字军士兵当保镖,以免受这场国际大战之后出现的犯罪浪潮之灾,把生意做得规模更大,也更现代化。这样的经商谈何容易?每次进入另一位贵族的领地,都要交一次过路费和关税。但生意仍有利可图,商贩也就继续做下去。

    不久,某些精力旺盛的商人就发现,他们长途贩运的货物可以在家中制造,于是就把住宅的一部分变成了作坊。他们不再当商人而是当上了制造人。他们不仅把产品出售给城堡中的老爷和修道院中的教士,也卖到周围的城镇。贵族和教士以他们农场上出产的鸡蛋和葡萄酒,以及当年用作白糖的蜂蜜来支付购得的产品。但远处城镇的居民则需用现金支付,于是制造人和商人手中开始有了自己的金币,从而完全改变了他们在中世纪早期的社会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