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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页

    到了14世纪末,威尼斯的居民已达20万,它成为中世纪最大的城市。居民对一小伙商业家族私下操纵的政府毫无影响力。富有家族选举出一个元老院和一个总督(或公爵),但城市的实际统治者却是著名的十人议会的成员——他们保存实力的手段是借助高度组织的秘密体系和职业杀手,他们监视一切市民,悄悄除掉可能对肆无忌惮地滥施高压政策的公安委员会的安全构成危险的人。

    地中海的贸易

    政府的另一个极端是一种非常惯于动荡的民主制,在佛罗伦萨便可见到。该城控制着从北部欧洲到罗马的干道,把靠这一有利的经济地位赚来的钱用于制造业。佛罗伦萨人想以雅典为榜样,贵族、教士和行会成员全都参与商议市政决策,这就导致了市民的骚乱。人们一直分裂成不同的政治派别,彼此间刻骨仇视,争斗不休,某一派一旦在议会中获胜,立即会把政敌流放,还没收对方的财产。经过几世纪的乱党统治,终于发生了不可避免的事情。一个有权势的家族自封为城市的君主,按照古希腊的“暴君”模式治理该城及周边的农村。这个家族叫作美第奇,其最早的族人是医生(拉丁文医生一词为“medicus”,故用作姓氏),但后来这家人成了银行家。结果他们的银行和当铺成了贸易的极其重要的中心。即使在今天,我们的美国当铺仍以三个金球作招牌,这正是强大的美第奇家族纹章的一部分。美第奇家族成了佛罗伦萨的君主,其女儿们嫁给法兰西的几代国王,埋葬这个家族成员遗体的坟墓堪比罗马恺撒的皇陵。

    威尼斯的主要对手热那亚,在那里,商人专做非洲突尼斯和黑海沿岸粮仓的生意。之后是200多个其他大小不一的城市,每一座城市都是一个完美的商业单位,它们彼此竞争,怀着世仇,与相邻城市对手进行无休止的战斗。东方和非洲的产品一旦运进这些集散地,就要做好准备,转运到西方和北方。热那亚将货物由水路运往马赛,再从那里转运到罗讷河沿岸,进入法国北部和西部市场的各个城市。

    威尼斯由陆路通往北部欧洲,这条穿越布伦纳山口的古道正是当年蛮族入侵意大利的门户。商品经过因斯布鲁克运到巴塞尔,从那里沿莱茵河而下到达北海和英格兰,或者到达奥格斯堡,那儿有既是银行家又是制造商,靠削减工人工资大发横财的富格尔家族,他们负责继续运货到纽伦堡、莱比锡、波罗的海诸城和维斯比——该城位于哥得兰岛上,负责供应波罗的海北部,并直接与诺夫哥罗德交易,这处俄罗斯古老的商业中心于16世纪中期被伊凡雷帝所毁。

    欧洲西北部的各小城都有各自有趣的发迹故事。中世纪时人们要吃大量的鱼,那时有许多斋戒日是不准吃肉的,住得远离海洋和河流的人就只好吃鸡蛋或者什么也不吃。但早在13世纪,一个荷兰渔夫发现了一种加工鲱鱼的办法,这样就可以把鲱鱼运到远处了,北海的鲱鱼捕捞业于是变得十分重要。但是在13世纪的一段时间内,这种有用的小鱼由于自身的原因,从北海转移到了波罗的海,使那条内海沿岸的诸城得以开始赚钱。那时各国蜂拥来到波罗的海捕捞鲱鱼,而由于鲱鱼在一年之中只有数月可以捕捞(其余时间那种鱼要到深海中繁育大批后代),船只若不另谋出路,就会闲置很长时间。于是,闲置期间船只便用来运载俄国北部和中部的小麦到欧洲的南部和西部。船只返航时便从威尼斯和热那亚把香料、丝绸、地毯和东方毛毯运到布鲁日、汉堡和不来梅。

    伟大的诺夫哥罗德

    从这样简单的起点便发展成了重要的国际商贸体系:从布鲁日及根特这样的制造业城市(那里全能的行会同法国、英格兰的国王展开激战,并建起了使雇主和工匠两败俱伤的劳工专制体系)到俄国北部的诺夫哥罗德共和国。这座俄国强大的城市后来被怀疑一切商人的沙皇伊凡夺取,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便屠戮了6万人,幸存者则沦为乞丐。

    北方的商人们为保护自己,抵抗海盗和过度的关税及讨厌的法规,组织起了一个保护性联盟,叫作“汉萨同盟”,总部设于吕贝克,该同盟有一百多座城市自愿参加。该协会拥有一支自己的海军在海上游弋作战,当英格兰和丹麦国王干涉强大的汉萨同盟的商人的权利和特权时,他们还曾战而胜之。

    我巴不得能有更多的篇幅给你们讲讲这段时期奇特贸易的绝妙故事。由于商旅要穿越高山,跨过深海,在危险中行进,因此他们的每一次旅程都是一次辉煌的历险。认真讲起来需要好几卷,在本书中就不可能这么做了。

    如我所尽力说明的,中世纪是一个进步缓慢的时期。当权者相信“进步”是魔鬼的一项不讨人喜欢的发明,不应鼓励,而他们又恰恰占据着权势的宝座,因此便可轻而易举地把他们的意旨强加到驯顺的农奴和文盲的骑士身上。四下里不时有一些勇敢的灵魂铤而走险,跨进科学的禁地,但他们都遭遇了不幸,若能逃生或免除20年的牢狱之灾,那就要额手相庆了。

    在12和13世纪,国际商贸的洪流如同尼罗河在古埃及曾经泛滥于其两岸一样冲刷着西欧,留下来的是繁荣的沉积沃土。繁荣意味着闲暇时间,而休闲使男男女女有机会去购买手稿,对文学、艺术和音乐产生兴趣。

    于是,世界再次充满了神圣的好奇心,将人类从其至今仍不会说话的远亲——其他哺乳类动物中提升出来。而我在上一章中讲述了其崛起与发展的城市,则为这些敢于抛弃既成秩序狭窄圈子的勇气十足的先驱们提供了安全的庇护所。

    他们着手工作了。他们打开了他们退隐的小书斋的窗户,一缕阳光射进了满是灰尘的房间,照出了在漫长的半黑暗岁月中结起的蛛网。他们动手打扫房间。随后又清理花园。然后走进坍颓城墙外空旷的田野,说道:“这是个美好的世界,住在里面真高兴。”

    汉莎船

    此时,中世纪行将结束,一个新世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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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艺复兴

    人们再一次只因为活着而敢于高兴。他们试图挽救希腊与罗马古老又令人欣喜的文明,他们对自己的成就感到如此骄傲,将之称为“文艺复兴”,即文明的重生。

    文艺复兴并非一场政治或宗教的运动,而是一种思想状态。

    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依旧是教会母亲的乖儿子,仍然是皇帝、国王和公爵的毫无怨言的臣民。

    但他们的人生观已经变了。他们开始穿不同的衣服,说不同的语言,在不同的寓所中过着不同的生活。

    他们不再把全部思想和精力集中在等待在天堂里享福这件事上。他们努力在这个星球上建立乐园,而且,说实在的,他们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我曾一再警告你们,在历史日期中存在着危险。人们总是过于呆板地看待日期。他们把中世纪看作一个黑暗和无知的时代。随着时钟嘀嗒嗒响,文艺复兴就开始了,城市和宫殿到处洋溢着迫切的求知欲望的明媚阳光。

    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划上一条如此分明的界线。13世纪对于中世纪是最具决定性意义的,所有的历史学家对此都无异议。不过,那个时代是否仅仅是一个黑暗和停滞不前的时代呢?完全不是。人们十分活跃。伟大的国家正在奠基。大规模的商业中心正在拓展。新建的哥特式大教堂修长的尖顶高高耸立在城堡塔楼和市政厅的屋顶之上。世界各地都在运动。市政厅里那些靠近来获得的财富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力量的位高权重的绅士们,正与他们的封建领主拼命争夺更多的权力。刚刚明白“人多势众”的重要性的行会成员们正在和市政厅里那些位高权重的绅士们奋争。国王及其机警的谋士们正在这浑水摸鱼,而且还当真捉到了鳞光闪闪的鲈鱼,接着就当着那些惊慌失望的议员和行会兄弟的面大吃大喝起来。

    为了给漫漫长夜增添活跃的景象,昏暗的街道已不再邀约政治经济问题的辩论,改由民谣歌手和游吟诗人讲述和演唱浪漫、冒险的英雄事迹和所有衷心倾情于美女的故事。与此同时,对缓慢的进步不再耐烦的青年人则成群地涌进大学,从而引发了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