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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施星布阵

    第二日,落嫣正在院子里晾晒药草,灵阙府上的仙娥着急忙慌来找落嫣,让她快去看看她家仙子。

    落嫣扔下手中活计,随了那小仙娥来到天河畔,梨花树下,灵阙喝得伶仃大醉,依在树下,酒壶倒在一边,梨花纷落,落满她的裙摆。

    见到落嫣来,她醉眼微醺,微微眯了眯,像是要将她看清楚一些。

    :“这是怎么了?”她问那小仙娥。小仙娥回道:“一夜醒来我家仙子便是悲坳大哭,命我将那灵狐扔出仙府,越远越好,之后便跑到这里来喝闷酒,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小仙吓得不知所措,只能去寻仙子来看看缘由。”

    落嫣示意小仙娥先下去吧,走到灵阙身边蹲下身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与我说说?是不是昨晚的梦境…”

    见到落嫣,灵阙猛的痛哭一声环抱住她:“我都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落嫣安慰的拍拍她的后背:“难道你梦中之镜,果是那灵狐所为。”

    :“我和他原来早就认识,昨日入梦,我追问他是何人?为何频频出现在我梦里?开始他未言,后来经不住我再三追问,他说他叫星耀,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细然一想,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她哽咽着声音,泪水模糊了她的妆容,许是那段记忆太过悲痛,她才选择不再记起,如今涌现出来,过往带给她的伤痛。仿佛似刀割一样,再一次凌迟着她的心房。

    落嫣不搭话,只是安慰着听她慢慢诉说。

    未成上仙之前,灵阙只是凡间普通的修灵人,无父无母,跟随师傅在山中修行,师傅原是隐居避世的老仙人,在山野中捡到她,见她灵根聪慧,遂将之带在身边,传授一些法术给她。

    转眼十八个年头过去,她已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值春心懵懂的时候,师傅下山云游去了,她在山中待得无聊,无意间看到一本被师傅用来垫柜子脚的书籍,抽出来一看,里面记载着些窥秘之术,这类术法,可以看到任何你想看到的地方,知晓任何你想知晓的事情。

    窥探他人隐秘原是不太光明的事情,大概也是怕她学了去,师傅才将之拿来垫柜脚。他也没想到这小徒弟会留意一本残破的书籍。

    因一时好奇,灵阙便私下修习此术。

    夜晚,她撑着下巴坐在竹屋的台阶上,望着天空,心想天上每颗星宿上,是否真如师傅所说的那样住着神仙,遂用刚习得的窥视术窥视漫天星辰。

    一位俊美的男子出现在视野之中。只一眼,便是难忘…

    踏着云层踱步而来的男子,周身都被光芒笼罩,云雾缭绕,一袭玄袍,紧束身姿飘渺,墨发三千,流泻在肩头,微微闪着光泽,面如冠玉,面庞却冰冷着,不苟言笑。

    他正在施星布阵,一挥袖之间,亮亮闪闪的星光自他衣袖飞出,宛若萤火一般,落于漆黑的天幕,单调的夜色,瞬间变得璀璨耀目。

    第一次见到这般俊美的男子,少女看得痴迷,以后的每个夜晚,她都会掐好他来布星的时辰,用窥探术看他。

    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爱情,只是看到他就会开心,一日不见他,便是浑身难受。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星耀从未知道自己被个凡间女子窥探了,直到那日,雷雨之神当职,下雨之夜是不会有星辰的,他遂偷得一日之闲,在星辰宫中沐浴。

    少女守了半宿,未见他来布星,又见外面大雨滂沱,伴着风声雨声,惆怅的端出米粒来数着:“他今晚会来…他今晚不会来…他今晚会来…他今晚不会来…”

    最后没有一个结果,要不?用窥探术看看他,不布星的时候在干什么?

    这样想着。她扔了手中的一把米粒,念动咒术,打开自己的窥视之瞳,没想到却看到美男沐浴如此香艳之景。

    水气氤氲之中,美男湿漉漉的长发紧贴着白净无暇的胸膛,说不出的性感。斜靠在浴池边缘的星耀,闭目养神着,忽然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想到自己日常生活被监视得一清二楚,他豁然睁开双眸,眸色速冷,抬手挥下一道白光。

    视线里的景象消失,灵阙“哎哟”一声,揉了揉发疼的双眼,好半天才睁开眼来。

    定睛看时,狭窄的小屋中降下天神,沉冷着面容,嫡仙的气质纵然微怒着,仍是有种不容忽视的俊美。

    :“凡夫俗子,胆敢窥视本神,可是知罪?”

    真神站在面前,灵阙看到愣神,歪着脑袋痴痴说:“你长得真好看!”

    嘴角挂着一丝晶莹,竟是……口水吗?

    :“你!”星耀薄怒,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见到他非但不惊慌,反而觊觎起他的美貌。着实可恶。

    灵阙上前一步想与他说说话,他挥下一道神力阻隔他们的距离。灵阙委屈巴巴的退回原位:“我每日这样看你,是因为喜欢你,见你的第一面,便是心生欢喜。”

    活了几万年,谁曾想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凡人告白?这个凡人他还从未见过?星耀千万年不曾浮动的脸上不免挂上一丝尴尬和诧异。许久才从好看的薄唇间冒出一句话来:“简直痴人说梦!”

    他挥袖打算转身离去,灵阙快速抓住他的衣角,天丝面料触感冰凉:“你别走,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戏言!”她郑重其事竖起三根手指。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尤见纯真。

    星耀抽回自己的衣角:“若你有朝一日上得了天,再来与本神说这番话。”

    一个是天上神,一个是地下凡人,怎么可能?这小女子当真是没梦醒。星耀暗嗤一声,消失无影。

    灵阙冲着他消失的地方大喊:“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修炼!早上飞仙与你相见。”

    星耀收走了她的窥视之术,再去寻找那本书时,也不翼而飞了,看来他是不想让她再看到了。

    灵阙有点不甘心,每日如往常那般坐在台阶上,掐着他布星的时辰守望天空,哪怕看不见他,她也知道,只要天空有星星,他便是出现了。

    星耀以为,这小女子不过一时兴起,不料每回踏云布星时,都能自云间看到那小女子蹲在竹屋前撑着下巴,巴巴的望着天空发愣,经年累月除了风雨之夜,不曾间断。

    思慕过他的女神不在少数,往往会因他的冷漠的面孔和他灾星的命格望而却步,如她这般执着的精神,却是少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见到她时,他会驻足停留,偶尔也有了笑容。

    只是他知道,他乃孤星之命,带着诅咒降生的孩子是不会被眷顾的,他出生时,天降灾害,疫病横生,不少族人都染上怪病而亡,包括他的父母,也在这场疫病中逝去,之后但凡与他牵扯上瓜葛的人,都会遭遇不幸,因此他也被冠上灾星之名,被族人驱逐,

    泽尧父君乃是他父君的首领,父君死后,按理作为朝圣族唯一子嗣的他应该接替父亲族长的职位重新整顿族群,见他这命格,却不适合与外事打交道,遂另派一位神使接替他的位置,另赐了他司星的神位,独居一处,行走在黑夜之中。

    星辰宫中,除他以外,再无任何婢女或服侍之人。外界看来是孤独,于他而言,早已成为习惯。

    这小女子纯真善良,不该受他所累。

    想着,时间久了,她便会忘了吧…

    至于飞仙与他相见,更是渺茫

    历来由凡人飞仙之人少之又少,他们必先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尘劫,脱胎换骨的轮回之苦,并且能具备一定灵根,才有羽化登仙的潜质。况且即便成了仙,与神之间,依旧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认为,那小女子断然是不可能为见过不了几面的他做出如此牺牲。所以,渐渐的,他也选择遗忘此事。

    百年光阴于神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百年后的某一天,他推开星辰宫的大门,一位穿着浅色鹅黄纱裙,仙婢打扮模样的少女,眯缝着月牙湾湾的眼睛,笑态可掬的闯进他视野之中。

    见着他出来,少女欢快的奔上前:“我说过会上天来见你,我做到了!”

    没有她所预期的那样,星耀冷漠着从她面前走过:“做到了又怎样?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怎么不是一路人?”少女追在他身后:“我用百年成仙,寻你而来,虽说身份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可我终究是跨越了第一步,你再给我些时日,我定能追得上你!”

    少女信誓旦旦的仰着头说,星耀忽然住了脚步。她的头撞在了他的胸口,少女一脸幽怨的揉着头颅,他只这样定定的看着她,然后微微弯下腰来:“哪怕我是命煞孤星,终究会给别人带来灾难,你也不在怕吗?”

    少女微微一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是孤星,我是孤儿,同样漂泊无依,正好相配!况且师傅说我命硬,不怕你克我”

    她眼中仿佛带着星星,说话时都是闪亮闪亮的。

    星耀看得怔愣,一时说不过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少女锲而不舍的跟在身后:“你身边缺粗使丫环吗?我什么都能做。”

    :“不缺!”星耀头也不回的说。

    :“那你缺陪聊吗?我可以陪你聊天解闷?我可能聊了…”

    :“不缺…”

    :“那缺媳妇吗?”

    :“不…”星耀顿了一下,不由得纳闷,这小女子当真没有半分女儿家的矜持?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她知道媳妇是什么吗?

    灵阙只记得有一回见山野的樵夫称呼自己的妻子为媳妇,她便学了下来,大概也是妻子的意思。

    师傅确然没教过她矜持为何物?山野中长大的她,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不遮遮掩掩。她就是看上这个男人了,看上了就是她的,怎么着呗?

    星耀从未见过如此大胆奔放的女子,一时间无言以对,他自小少言寡语,摇了摇头,踩上祥云前去星辰台布星。

    待他回来,少女倚在门前等他,歪着脑袋打盹,听见他的脚步声,立马又恢复了精神,笑嘻嘻上前:“你回来了?”

    星耀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从她身边走过的那一刹,不知为什么心会痛得厉害,眼眶有些湿润,少女对着他的背影哽咽说:“你知道为了上天寻你,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我好容易站在这里,你便是将我拒之门外?你若不愿见我,我便一直守在这里,直到你愿意接受为止!我不相信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暖不化来着。”

    星耀停在门前,垂下暗淡的眼眸。背对她说:“你不该来这里。”

    言罢,步入宫门,抬袖一挥,大门紧紧关闭,阻隔了与她的世界。

    灵阙第一次尝到被拒绝的滋味,很是难受。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决心等他出来,不信凭她的毅力撬不开这块硬石头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