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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困守于情

    泽尧唤了她两声,将她交给随即飞下来的水钰,化为一只三足金乌,金乌一声清脆啼鸣,火翅翻卷,口中喷吐的火球打在树妖身上,那树皮一点就着,它像被包裹在火海之中,凄厉惨叫,一点点被焚烧干净……

    我这是死了吗?下意识的认知,豁然睁开双眸,视线里一片光明。

    她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房间宽敞明亮,绫罗绸缎,轻纱蔓舞,桌案上点着香炉,紫色轻烟燎燎上升,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淡淡的清香味道格外好闻。

    手腕上的伤口已被人包扎过,几滴残留的银白色血液沾在衣角,格外醒目。她的血如此贵重,一滴就可以治救生灵,竟白白便宜那树妖!

    :“你醒了?”看到她苏醒过来,守在床边的泽尧扶起她的身体,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

    水钰端着碗汤进来:“恩人,这是用我的鱼鲮熬的鱼鲮汤,补元气的。你快些喝了!”

    落嫣微微诧异:“你的鱼鲮?你怎么为我拔了鱼鲮。”

    水钰摆出一副不碍事的样子,笑笑说:“我身上鱼鲮那么多,拔一两片没关系?”

    落嫣感激不已:“谢谢你呀,其实你不用叫我恩人。我当初也只是寻常的一个善举。不需要你报恩的。”

    :“一个善举就是我的一条命,我们鲤鱼族一向知恩图报,民间那么多鲤鱼报恩的故事你以为是说假的吗?”水钰说着将鱼鲮汤递了过去。

    泽尧接过鱼鲮汤,用勺子搅动着汤说:“既然是他的一片心意,你就不必推辞,报恩是鲤鱼一族的传统,若是忘报一次恩,他们将无法继续修行。”

    听到这里。落嫣这才乖乖喝了鱼鲮汤。水钰看着她喝汤裂开嘴笑了起来。

    泽尧将汤碗放下,问水钰:“除了这里的妖,可还有更严重的地方?”

    :“便是临州的瘟疫,已经死了好多人,周边各州都受侵害,正往京都蔓延过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瘟妖作祟。”提到这里,水钰玩世不恭的神情难得严肃起来。

    :“待嫣儿恢复得好些,便起程去临洲。”泽尧说。落嫣好奇问他:“那…不等习霖了?”

    :“临洲有瘟疫,习霖亦是医者,想必也会在那个地方。”

    几日后,三个人驾云前往临洲赶来,一入临洲境内,空气中弥漫浓浓的瘴气,这些瘴气对他们神仙来说起不了作用,可对凡人来说,却是致命的伤害。

    大地灰蒙蒙的,地上躺了着一具具腐烂发臭的死尸,像是一座死城,到处笼罩着死亡的味道。因为担心城中百姓跑出去,朝廷已经将这座城封闭,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所以大多数百姓。已经死在了这座城中。幸于存活的人。也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整条大街关门闭户,一片萧条。

    若非不是亲眼所见。落嫣真不敢相信,作为一名医者,天生怜悯别人的疾苦,此刻看到这么多死尸,落嫣的心像揪起来一样。

    有个小孩跪在残墟之中,蓬头垢面,在两具尸体面前痛哭着,喊着爹,娘,

    孩童的哭声在这片空旷的场地里显得悲凉凄清。落嫣走过去,抱了抱那小孩:“小弟弟,别哭了,我们是来救你的。”

    小孩抹了抹泪脸,一张稚嫩的脸蛋脏兮兮的,欢喜的对落嫣说:“你能救我爹娘吗?”

    落嫣看了看那已经死透的尸体,她只能救得了活人,却救不了死人,仰头对泽尧说:“他怪可怜的,我们带上他吧?”

    泽尧怪异的看了那娃娃一眼,没有反驳,将面前残破的楼阁变作一栋华丽的建筑,抱起那小孩一起走了进去。

    换上干净的衣物,这小娃娃粉嫩嫩的,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饶是惹人生怜,落嫣拿来些馒头给这小孩,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吃得狼吞虎咽,显是饿了许久。含糊的说:“我叫阿溫。”

    泽尧从他手中夺过馒头,失去馒头的小孩泫然欲泣,泽尧问他:“你知道这些瘟疫是怎么来的吗?回答我的问题,才有吃的。”

    阿溫揺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爹娘喝了井中的水,便倒下了。”

    :“井水?”泽尧沉思道:“莫非,这些百姓都是喝了井水才患上瘟疫的,那这一定是通过井水传播。”泽尧将馒头交还给小孩,对水钰说:“你去打些井水过来?”

    水钰想说为什么是我?不过这里好像也只有他是可以使唤的了,落嫣毕竟是泽尧心头肉。就他这一介小神,得听命行事。

    水钰不情不愿去了。不一会儿打来一盆水,水看起来和平常的水没有区别。水钰往盆里面放了一颗水龙珠,这颗龙珠能检验出水质。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那龙珠周围便绕着一圈黑雾,证明这水确实是有问题的。

    :“如此看来,病源一定在这水源的源头,只要寻着水源去找,便能找到瘟妖的所在。”

    水钰说完,泽尧温雅的站起了身:“我们出发吧。”

    落嫣看了看身旁的孩童:“那这小孩怎么办?”他们去除妖,总不能带上一个孩子。

    :“把他带上吧,这孩子想必比我们更熟悉瘟妖不是?”泽尧弯下腰,意味深长拍了拍那小孩的脑袋:“你说是吗?”

    孩子清明的眼眸之中,低垂之间竟闪过一丝黑雾,抬头间又是人畜无害的笑容:“谢谢哥哥姐姐。我给你们带路吧,我在这里生活,最熟悉这里的路了,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找到源头。”

    :“好。”泽尧再次拍了拍他的头,阿溫主动走在前面引路,泽尧和水钰互递了一个眼神,一起跟在阿溫的身后。落嫣也跟了上去。

    出了城郊,他们沿着一条溪流,一直往前走,这溪流从山上缓缓流淌,他们得顺着山野爬到山头。因有这孩子在,也不方便施展法术,只能靠步行。

    一路,泽尧牵紧落嫣的手,生怕她走丢了,这暖心的动作虽然让落嫣感到温暖,却又多了些不自在。她知道泽尧很在意她,可却给不了他任何回应,因为她的心里,容纳不下另一个人。

    正想着,那小孩停在一处泉眼,阿溫指着前方的深潭说:“就是这里了。”

    三个人凑上前去瞧,阿温的步子却往后倒退。突然狂风大作,一团黑雾将他们团团围困,眼前现出一个阵法,将他们围困在阵法之中,动弹不得。阿溫站在阵法外面,由低低的笑慢慢变成张狂大笑。

    :“阿溫!”落嫣看着那稚嫩的孩童体内释放出团团黑气将他们围绕,不可置信。

    :“它可不是什么阿溫,而是瘟妖!”水钰挣开束缚在自己身上的黑雾,手心射出一团水链飞出圈外,紧紧缠上那小孩的身体。背对着泽尧说:“不要让这孩子现出原形,不然就抓不住他了。”泽尧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小孩一旦显身,就是一团虚无缥缈的气体,气体无形无魄,他们又如何能抓得住呢?

    他拂袖一扬,一枚金钢镯由头顶盖下,套上小孩的腰,将那小孩死死困住。飞出的黑气也收拢了回来。

    :“你将我们引到这,是想对付我们?”泽尧唇角微微扬了扬。大有一丝不自量力的嘲讽。

    小孩的声音变得粗旷起来:“谁让你们多管闲事!不过,你们是怎么认出我是瘟妖?”

    :“瘟妖无形无魄,按理是不可能变成人的,可若是修炼千万年的妖,就有可能将虚体变为实体,你吸了那么多凡人的生命源,自然。也足够你幻化成人类的形象。来时,街道上空无一人,却独独一个孩子在哭,不觉得奇怪吗?”

    :“我那是死了爹娘!哭不是很正常吗?”瘟妖怒言。

    泽尧冷笑:“一个孩子,死了亲人,怎会在转身之间如此冷漠,丝毫没有一丝对死去亲人的留恋,当我们提出要找水源的时候,你却知道水源在哪里?即便你对这山路熟悉,这山中这么多条溪流,你又如何清楚哪一条通往水源之处?除非是早已设好陷井等我们,小妖,可惜你打错了算盘。”

    泽尧袖子一挥,绕在他们周围的黑雾瞬间消失,小孩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珠:“我的瘟疫之牢,你怎会如此轻易逃脱。”

    泽尧不屑冷笑:“你这等小妖,着实不值得本君动手,水钰,交给你了!”说着笑走向落嫣。

    水钰暗自咬牙,该死,又将这善后的活交给他,他好歹也是一族太子,能不能别对他呼来喝去的。不过面对泽尧,他也只能臣服。

    那孩子突然张狂的大笑起来:“即便你们杀了我,这城中百姓皆已中了我的瘟疫之毒,你们也救不了他们!”

    水钰懒得听他费话,掏出水龙珠,将他收了进去,水龙珠自会将他炼化成一滩水。然后转问泽尧:“瘟妖是除了,这瘟疫之毒如何解?”

    落嫣说:“我的血可以解,我的血能解这世间万种毒素。”

    泽尧眉目一凝,揽过落嫣的肩膀说:“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一个人你可以救,这么多人,即便是把你的血榨干了,你也救不完这么多百姓。”

    落嫣微微一笑,指着那泉眼说:“既然瘟妖是通过这水源放的毒,我如何不能通过这水源解这毒呢?”她走过去,划破自己的手腕,银白色的血顺着手指滴落在这水源之中,水面浮起白色的光雾。

    伴随她血的流失,落嫣身体虚无,面色惨白,泽尧和水钰紧张的望着她。只要她撑不下去,他们会立马制止她的行为。

    :“百姓喝了这水,便能好起来了。”说完,落嫣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身体直直往前倒去,眼看就要落入泉眼之中,泽尧飞身过去将她抱在怀,往山下飞去,对着山野之中狂吼:“习霖!我知道你在附近!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救她!”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自天际笼来,罩在落嫣头顶,源源不断的灵力往她体内输送,她手上的伤口神奇般愈合,慢慢的落嫣眼皮动了动,泽尧浮出一丝欣喜,又对着山野之间大吼:“你既然在附近!为何不敢出来见本君!你到底瞒了本君什么?”

    一道浑厚有力却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自山涧传来:“现在,还不是老夫与你见面的时候,不要追问为什么?老夫封存你的记忆,是不想让你回到那段过去,那段回忆,你还是不记得为好。这人间的妖气,需要你的金乌太阳神力才能消除。”说罢叹了一声,那声音便消失了。

    :“习霖!你出来!出来!”

    可是山野之中除了他的回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回应。水钰随他们后面飞下来,在他身后现身,看到泽尧悲愤的模样,竟生出些许怜悯。

    哪怕是神,高高在上的神,也终究是躲不过这红鸾心动,万世情劫。想那尊贵无比,三界仰望的泽尧神君,亦是困守于情,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