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捉妖 “水舞坊怎么又有失踪了?听说这次失踪的又是两个领舞。” “这个月水舞坊已经接连失踪了四个领舞了,听说欢娘报案了,可是官府什么都没查出来。” “莫非是撞邪了?活生生的四个少女竟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事啊,我看还得找捉妖人来。” “找了,都找好几个捉妖人了,银子花出去了,案子还没破。” “诶诶,快看,水舞坊的人在告示栏贴东西,去看看。” 水舞坊的小厮将悬赏告示张贴好后,转过身朝一堆围过来的人说道:“我们欢娘子说了,能将水舞坊内的妖怪抓出来的捉妖人,我们水舞坊定如约将五百两文银奉上。但若是没有找出妖怪来,水舞坊的事情诸位便不能再以讹传讹说我们坊内有妖怪了。我们还得开门做生意,往后的事情由官府来断。” 说罢,小厮提起放在地上的浆糊桶回了水舞坊。 这一张告示张贴了没多久就引来了一堆捉妖人。 一个脸上长了些麻子的郎君凑近了些,将悬赏金额看清楚了,转身对同行的人说道:“这么大一笔钱,我们五个人平分刚好一人一百两。” 高个子郎君小声说:“我们先将这告示揭下,免得其他人打主意。” 他正准备伸手揭告示,旁边的捉妖人就不干了,几拨人直接扭打了起来。 “让让,麻烦让让,谢谢啊。”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她钻进人群里,凑近了方才的告示看了看,随后很自然地将告示揭了下来。 一众捉妖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其中一个捉妖人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声音有些发抖:“碧波圣剑冠绝天下的女魔头……姜月见……” 众捉妖人闻言皆认真将她看了看。 眼前的少女十七八岁的模样,梳了个灵蛇髻,着了身碧色的衣裙,怀中还抱了一柄银色中镶嵌了些蓝绿色花纹模样别致的剑。 捉妖之人纵使不识得姜月见的模样,却也不可能不知道碧波剑。 姜月见把刚揭下来的告示卷起:“让一让,让一让,谢谢了。” 在场的捉妖人皆屏住呼吸退到了两边,目送姜月见往水舞坊去。 “小郎君,麻烦引见。”姜月见左手撑在门框上,笑眯眯地对水舞坊门口的小厮说道。 小厮接过她递过来的悬赏告示后说道:“前几个捉妖人皆无所获,希望你真有点本事吧。” 姜月见依旧保持着笑意:“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小厮带着她绕了几绕后才到内院。 这水舞坊虽是个以卖跳为营生的地方,但是实在是很富裕。除了用来表演的外院外,还有个内院,这内院更是大得可以。 见姜月见正四处张望,小厮鼻孔里哼了一声:“真是没见过世面。” 姜月见也不以为意,两步走到小厮身边:“小郎君这就外行了,我要在此捉妖,不把这个地方摸透我怎么捉妖?” 小厮也不理她,径直把她领到了一个房间。 小厮在门外敲了三声:“欢娘子,又来了一个捉妖人。” 门内传来一个媚得让人颤三颤的声音:“带她进来。” 屋内挂满了红色的纱幔,姜月见拨开面前的珠帘,正准备把纱幔拢开,里面的人出声阻止了她。 “小郎君就站在那里便是。” 姜月见揉了揉鼻子:“我是女子,现在可方便进去?” “哦?女捉妖人可不多见啊。”说罢,面前的纱幔被撩开了。 一个媚眼如丝的女子从纱幔后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将落在肩头的衣衫拉了起来。 她坐在椅子上,挑了挑眉:“坐吧。” 姜月见走到离她近些的椅子坐了下来:“欢娘子,可否带我去失踪的地方?” “这么急干什么?先说说你有什么本事,我可不需要没本事的捉妖人。” “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有捉妖的本事。”姜月见盯着欢娘子的眼睛。 欢娘子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来人,带她去吧。” 事发地点是水舞坊的练功水池,这水舞坊擅长的就是水下舞。 姜月见围着水池走了一圈,又蹲下来闻了闻,最后将碧波剑重新抱回怀里:“你们水舞坊确实有妖怪。” 一旁的小厮被吓得赶紧跑到了姜月见身边,眼睛到处怯怯地看着。 “大师,真的有妖怪吗?之前的捉妖人都说在这里没有发现妖怪。” 姜月见点了点头:“有妖怪,而且还是大妖怪。” 说到这里,小厮更是怕了,捏了姜月见的衣角,“大……大师,你光靠闻就能知道有妖怪?我看其他捉妖人都要布阵的。” 姜月见朝水池门口走去:“我可以闻到妖怪的味道,可比布阵准多了。” 她又转过身看着捏着她衣角的小厮:“小郎君不必害怕,这妖怪只吃女子,你很安全。”说着,她把衣角从小厮手中扯了出来,“带我去见欢娘子吧。” 要说她姜月见有多会捉妖就有多不会认路,这会子她已经全然不记得该怎么走了。 小厮带她绕了几绕又绕到了欢娘子的房间。 她直接走了进去,发现欢娘子正撑着头侧躺在榻上。 “你说我这水舞坊有妖怪?”欢娘子闭着眼,做出小憩的样子。 姜月见坐在梳妆台边,抚了抚碧波剑:“对啊,有大妖怪。” 欢娘子仍旧闭着眼:“之前这么多捉妖人都说没有妖怪,你却说有?听说你连阵都没布,却如何证明你不是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待今晚我把妖怪抓出来了你便知道了。” 欢娘子突然把衣服拢好坐了起来:“不必了,我水舞坊不需要你这种口出狂言却没有真本事的人。送客。” 门外小厮冲了进来,蓄势待发准备抓姜月见。 姜月见抬起左手:“诶诶,不必,我自己走自己走。” 她刚出水舞坊的大门就飞身上了水舞坊的垂脊上躺靠着。 一个约摸十七八岁,身着紫棠色外袍身上背了个大葫芦的少年落在了姜月见身边。 “你来了,小葫芦。”姜月见抬起手跟他打招呼道。 少年皱了皱眉,“你才是小葫芦。”接着又说道,“有大单?” 姜月见坐直身子,把碧波剑斜放在身前:“先不说这个,你此次来帝京没被兰老爷子骂吧?” 少年摇了摇头:“我马上就集齐一百枚妖丹了,他巴不得我别回家,把妖丹凑齐了再说。” 姜月见拍了拍他的肩:“好样的,先去吃点茶,晚上再说。” 少年的大葫芦着实惹眼,一路上不少人朝他背上的葫芦投来好奇的目光。 姜月见前脚刚踏进茶肆就被一个人拦了拦。 “姜少宗主,兰少宗主,能这么近距离见到两位大活人,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个人真是眼生得很,姜月见正在思考认不认识他。 那人了然于心,又说道:“在下就是捉妖联盟最不起眼之辈,二位少宗主自是不认得我。姑苏碧影宗,金陵沧澜宗在捉妖联盟中是无可超越的存在,所以一年前的联盟大会上我才见到了二位真容。不知二位来此是来游玩还是捉妖?” 姜月见觉得此人话太多,随便敷衍了两句:“我带兰子尤来相一相帝京的姑娘,给他讨个媳妇。告辞告辞。” 这一番说辞果然摆脱了方才的男子。 兰子尤落座后接过小二手里的茶壶自顾自倒了一杯:“姜少宗主可要说话算话,给我带个媳妇回金陵。” 姜月见拿过兰子尤刚倒好的茶轻抿了一口:“兰少宗主风度翩翩,自是不缺媳妇。”说完,她从茶杯里抬眼看了看兰子尤,“兰少,晚上跟我去布个阵。” 帝京到了傍晚就开始下起了小雨,天忽然阴沉得让人压抑。 雨直到晚上也没有停的迹象,姜月见站在水舞坊正脊上生生打了个寒颤。 站在正脊上一眼就能看见水舞坊练功水池的情况。 “你看。”姜月见指了指练功水池,“整个水池都是暴露在月光下的,白天我来的时候水池又是被笼罩在阴影下面的。日阳月阴,这在风水上都是玩儿的阴的。” 兰子尤抱着手,淡淡道:“我们是捉妖人,别整捉鬼那一套。” 姜月见也淡淡道:“这就是你收集的妖丹没我的多的原因。” 兰子尤先飞身落在了地面:“现在没人,赶快布阵吧。” 姜月见一推开练功水池的门,一股阴风就刮在了她脸上。 她把碧波剑背在背上,又从怀中摸出了几张符纸:“你左我右,把这个水池围起来。” 弄完,她握住兰子尤的手后拔出剑就要往兰子尤手上戳:“借你点血。” 在兰子尤十个手指头都被戳破后,她叉着腰看了看刚才布的阵:“不错,你把这里当你的厨房,我就给你把灶王爷请来。” 兰子尤擦了擦手上的残血:“瞒天过海。” 姜月见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兰子尤的肩:“少年,你很优秀。我白天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水池的颜色和形状不太对,池底竟然是黑色的还是凹下去的。现在一看,我倒是明白了,这个水池就是大妖怪的锅,用锅吃饭最正常不过,它想用这招瞒天过海,以后方便升仙。” 兰子尤转过头看着她:“这里一切都按阴的来,阴气太重,也遮住了它的妖气。不过它千算万算也算不出,竟遇到了你个狗鼻子。” 姜月见挑了挑眉,看了看刚才布下的阵:“要是赫连珅在就好了,用他的大镜子一盖,就可以遮别人眼了,何苦让我再布个阵来将此阵掩盖?” 突然,门口传来了“咔嗒”一声,是有人开锁的声音。 第二章 狼狈为奸? 姜月见急急念了法阵口诀,将方才布的阵盖住了。兰子尤见门即将被打开,拉着姜月见飞身到了屋檐拐角处藏了起来。 进来的是一众年轻的姑娘,还有一个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将她们拉扯着站在水池边,见她们哭哭啼啼的,随即便一掌打了过去。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哭成这副丑模样让财神大人怎么看得下去?” 一个姑娘突然跪在中年妇人脚下:“吴娘子,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被称作吴娘子的中年妇人急忙把她拉起来:“做什么?真是晦气,你这样会让财神大人不高兴的。假如你被选上了,欢娘子会给你家一千两银子。你也是苦出身,有了这些钱你爹娘就不用过苦日子了。” 姑娘依然止不住泪水,捂着脸站在水池边哭,结果又被吴娘子打了几巴掌。 吴娘子笑呵呵地凑到水池边轻敲了池壁三次:“财神大人,这些姑娘都站在这儿了,您看看这次挑哪两个?”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水池中伸出了两只触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径直点了两个姑娘的头,随后又缩了回去。 两个被点了头的姑娘顿时晕了过去。 吴娘子吩咐其他姑娘把她们俩抬了起来,随后出了练功水池。 姜月见摩挲着兰子尤的大葫芦:“我还想着弄个阵将它困住便是,现在这个阵也可不必这么早开启了。” 随后,她转过头看着兰子尤背上的大葫芦:“小葫芦,你的大葫芦又要饱餐一顿了。” 每月初一是水舞坊公开选领舞的日子,接连发生领舞失踪事件的档口,水舞坊竟也不避讳,还是选择公开举办领舞授牌活动。 这日,水舞坊门可罗雀,大家都想看一看欢娘子打算怎么将此事揭过。 水舞坊外院表演室里巨大的玻璃水池前,欢娘子正拿了把扇子挡了半张脸,她眼睛眯了眯,葱根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袖子。 姜月见靠在二楼柱子边抬手拍了拍兰子尤的肩,手一滑下去就是他结实的背。 她转过头看了看:“你把大葫芦变小了真让我不习惯。” 兰子尤波澜不惊:“你摸吧,没事。” 姜月见皱了皱眉:“说什么虎狼之词?”,随后又说道,“你看欢娘子,妩媚得不像话,你们男人就喜欢这种女人吧?” 兰子尤思索了一番:“反正不是整天拿着把剑喊打喊杀的女子。” 姜月见对他这番话无动于衷,转过头继续盯着台子看。 欢娘子柔声道:“水舞坊失踪一事实在是乌龙。我们会给被选作领舞的姑娘高额奖金,那些姑娘都拿着钱回家成婚去了。小女孩子羞于表达,所以没告诉我。这件事闹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大家了。” 说完,她也没打算给大家质疑的时间,直接招了招手把一众姑娘叫上台来。 “这些姑娘都是水舞坊最近最出色的,我们根据综合表现,最后选出的领舞是芬虹和白燕。”说着,欢娘子牵着两个姑娘的手走到了前面。 这一众姑娘长得都挺好看,看客对这两个领舞也没什么不满。终究不是自家女儿失踪,他们也只图一个饭后消遣,便也没再纠结领舞失踪的事了。 “小葫芦,你阅女无数,快看看,这两个姑娘还是那妖怪选出来的那两个吗?”姜月见急忙招呼兰子尤仔细辨别两个领舞。 兰子尤眯着眼睛看了看:“显然不是。” 姜月见摩挲着下巴:“肯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随后她看向兰子尤:“按照之前领舞失踪的时间来算,这次的领舞应该会在半月后再次失踪。”她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也不一定是领舞失踪。” 秋风萧瑟,下水练舞有些难度。吴娘子命人抬了些热水倒入池中。 她拍了拍手,把坐在两边换衣服的唤了过来:“快来,准备下水了。” 中间有两个姑娘一直哭哭啼啼地不愿下水,吴娘子皱了眉,怒声道:“怎么回事?财神大人选了你们是让你们来这里哭的?不好好练舞怎么去服侍财神大人?” 一个姑娘趴跪在地上抱着吴娘子的腿:“求求你了吴娘子,放过我吧,反正这次也没有公开选我和枫枫做领舞,就放过我们吧。” 一旁今日选出的两个领舞顿时脸色煞白。 吴娘子一脚蹬开她:“我们选的是我们选的,财神大人选的又不是她们两个。你别给我在这儿说这些,快下去练舞。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们杀了,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无可奈何下,两个被“财神大人”选中的姑娘还是下了水,自下了水眼泪就没断过。 城中酒楼一个包厢里,姜月见端坐着捧了一碗酒,正撅起嘴巴准备轻嘬一口,窗沿就凭空出现了一只手。 她干脆将酒碗放下,撑着头盯着窗户那只手看。 不一会儿,出现了一个头,再接着一个人跳了进来。 她眯着眼打量了来人一会儿,高深莫测道:“这身衣服挺不错,你回去半个月就换了身衣服?” 来人拍了拍身上的浮尘,随后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端过她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诶诶,干什么?借酒买醉?”说着,姜月见就扑过去抢酒碗,“你半个月回去拿了什么?不会又拿了一个大葫芦吧?兰少。” 兰子尤对她翻了个白眼:“拿万妖典。”说罢,又抢过她手里的酒碗,“天冷,喝酒御寒。” 姜月见琢磨了一下:“你说你连百妖人都还不是,你拿万妖典做什么?” 兰子尤又一碗热酒下肚:“这次的大妖怪你知道是个什么?带着万妖典准没错。” 姜月见揉了揉鼻子:“它怪臭的,想来不好对付。你把你的大葫芦擦得干净些,别到时候出岔子了。” 兰子尤也不甘示弱:“你的蓝绿剑才是该磨得锋利一点。” 姜月见抱起碧波剑站了起来:“我的碧波剑可是从未出过岔子。走吧,去水舞坊屋顶蹲着。” 夜风吹起,带着丝丝细雨,淋在皮肤上怪冻得慌。 姜月见搓了搓手臂:“这都宵禁了,她们怎么还在水池里面练舞?不嫌冷啊?” 兰子尤将万妖典放在姜月见头上给她挡丝丝冷雨:“也许是这个妖怪的怪癖。” 姜月见刚将兰子尤手上的万妖典拿下来,水池中忽然伸出了两根触手,将在水池正中央穿着桃红色舞服的两个拖入池底。 旁边一众急忙爬上岸边,张大着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走。”姜月见将背在背上的碧波剑拿在手中落在了水池边。兰子尤紧随其后落在了她身边。 “小葫芦,把池子的水都吸了。”姜月见打开万妖典,“我倒要看看这个妖怪是何方神圣,出现得毫无预兆,竟然连我们都没有察觉。” 兰子尤将手中的小葫芦往空中一抛,巴掌大的葫芦瞬间便变得有大半个兰子尤这么大。 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着抵在嘴唇边,随后默默念着咒语,水池中的水瞬间被吸进了葫芦里。 一旁的吴娘子赶紧扑过来拉扯兰子尤:“你们做什么?你们是擅闯民宅,我要抓你们去见官。” 兰子尤皱了眉,姜月见见状赶紧后退了两米,一脸怜悯地看着吴娘子。 吴娘子还没明白姜月见此番是做什么,下一刻就被甩出了几米远。 她痛得龇牙咧嘴,几欲昏厥。再看看站在池边的兰子尤,仍旧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甚至连衣角都没有动一动。 姜月见重新走到兰子尤身边,转过头对着瘫坐在一旁的们说道:“我们兰少是最恨他捉妖时过来捣乱的人的,那边的老姐姐就是例子哦。” 们闻言,相继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兰子尤将大葫芦召回来,背在身后。见姜月见正蹲着敲池壁,正好敲了三下。 一盏茶的功夫,池底裂开了一个缝隙,两只触手伸了出来,一伸出来又马上缩了回去。 “小葫芦,快跟上。”说完,姜月见扔出碧波剑,撑着池底的裂缝,随后整个人跳了下去。 见兰子尤落在她身侧后拍了拍衣服上粘上的黑灰,她抬手一边帮他拍一边收回了碧波剑。 眼前的地方像个地下宫殿,入眼皆是一片金碧辉煌。 不远处有水流声传来,姜月见把万妖典翻到水系第一页后折了起来:“这应该是个水栖动物。” 兰子尤放轻步子,低声道:“待会儿你别让我吸水了,我的宝葫芦不喜欢吃这些。” 姜月见把万妖典别在兰子尤腰带上:“形势所迫嘛,这不是……”话还没说完,她脚底一滑,差点摔在地上。兰子尤眼疾手快将她接住了,随后姜月见脚底撮起的泥精准地糊在了他脸上。 兰子尤紧闭着眼睛,眉头止不住地在颤抖。姜月见急忙上手把他脸上的泥擦掉,“不哭不哭,我帮你擦干净了,绝对一点泥巴都不会留在你英俊的脸上。” 忽然,兰子尤抓着她的手带着她缩进了墙缝里。 不远处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第三章 丹犀牛 “大人,你真坏啊....这个声音媚得让人颤三颤,已经不用猜了,此人正是欢娘子。 声音由近及远,姜月见探出头看了看不远处摇曳的烛火,说明刚才欢娘子刚从另一边的暗道走过去,走过的风带动了烛火。 她又低头看了看她刚才险些滑倒的地方,竟是一滩烂泥。 烂泥上面立着一些墩子,是方便人行走的。 又有声音传来,这次的声音不光是女声,还有男声,仔细一听,还夹杂着轻轻呜咽声。 姜月见转过头看着兰子尤:“我们在水池边布的阵看来是用不上了,这里四通八达到处都是暗道,等会儿就在这里把大妖怪解决了,不能让它跑出去。” 兰子尤点了点头,大跨一步上了石墩子。 走到拐角的时候姜月见把兰子尤拦了下来:“等等,我先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兰子尤附在她耳边轻轻道:“怪癖女。” 拐过这个角便是另一副天地。 石洞中布置得像皇宫一样, 一头头上长着触角的大犀牛正背对着姜月见和兰子尤,怀中还抱着欢娘子。 大犀牛面前有两个姑娘正在水中跳舞,仔细一看,这两个姑娘正是半月前被所谓的“财神大人”选中的姑娘,并非公开授牌的那两个领舞。 姜月见轻声道:“看来水舞坊之前公开授牌的领舞只是个幌子,是为了遮盖这次即将失踪的。”说着,她将兰子尤腰带上别着的万妖典拿了出来,照着大犀牛的模样翻找着:“这个大妖怪叫做丹犀牛,是七星大妖怪,擅长唤金术,所以她们把它称作财神大人。” “它五行属什么?”兰子尤低头看她。 姜月见把万妖典翻过去对着兰子尤:“它又属金又属水,是典型的属性相生的妖怪。我们要克制它就得给它多来点水。万物相生相克,它属水属金,我们就多给它来点水,让它水多金沉。 兰子尤点头道:“你的碧波剑属水,我的宝葫芦属木,水生木木克土土生金,正好满足水多金沉的条件。” 兰子尤接过万妖典塞进了怀里:“看。” 姜月见闻言转过头朝丹犀牛看去,只见丹犀牛转过牛头亲了亲欢娘子的脸。姜月见瘪了瘪嘴:“兰子尤你才是怪癖男。” 丹犀牛显然看水中姑娘跳舞看入迷了,它激动得摇头晃脑,头上的触角躁动不安。 过了一会儿,它颤声道:“好漂……好漂亮……”随着话音动起来的还有它的两只触角。 丹犀牛头上的触角朝水中跳舞的伸去,速度之快,让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卷了起来。 丹犀牛张大了嘴巴,等着掉入口中。挣扎着,口中发出绝望的尖叫声。 突然,丹犀牛捂着额头痛叫起来,一看,它头上的触角被斩断掉在了地上。 姜月见突然出现在丹犀牛面前,念了诀把碧波剑收了回来。 欢娘子见状躲在丹犀牛身后,弱弱道:“大人,救我。” 丹犀牛转过身, 一把将她举起,正准备吃掉她,--把剑横着飞过将丹犀牛抓着欢娘子的手斩断了。 欢娘子久久回不过神来,瘫坐在血塘里。 姜月见扔出一根绳子,绳子瞬间如有生命,将欢娘子捆住往外飞去。a “小葫芦,布好阵了吗?”姜月见念诀将碧波剑化一为十围在丹犀牛周围。 兰子尤从不远处跑过来,拿出一个小葫芦往空中一扔:“月见,扔剑。” 小葫芦在半空中变成了无数只小葫芦,直直朝兰子尤布好的符阵飞去。 姜月见见状,大喝一声:“去。” 碧波剑又分出十几把剑飞向小葫芦。 碧波剑一落阵,符纸便发出蓝绿色的光芒直直打向丹犀牛。 被困在碧波剑阵中动弹不得的丹犀牛突然大吼了几声,双目流出鲜血。 -股黄色的光自丹犀牛额间晕开,丹犀牛突然停止了叫声,方才被碧波剑斩断的手又长了出来。 它四脚落地,恶狠狠地瞪着姜月见和兰子尤:“自以为是的人类,休想坏了我的升仙大计。” 说罢,它喉中发出低吼,池中的水卷起砸向姜月见。 兰子尤把姜月见拉开,正好被扑过来的水砸中左手。被砸中的衣服瞬间融化开来,连着他的皮肉一起融了。 兰子尤皱了皱眉,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又对着符纸比划了一下贴在了伤口上。 “月见,这个水有腐蚀性,小心点。’ 姜月见将碧波剑地里,从包里摸出一面镜子,还来不及念诀,一根大尾巴就朝她甩了过来,在甩过碧波剑的时候,大尾巴被从中割断。 “你没事吧?”丹犀牛破了碧波剑阵,兰子尤正在应对丹犀牛对他发起的猛击。他又分过神来注意姜月见的情况,是以一时间竟有些分身乏术。 姜月见从地上撑起身子:“这点算什么?你顾好自己。” 她拖着剧痛无比的左腿走向掉落在地的法镜,声音沉沉:“镜化万物。”随后又快速说道,“仿版。” “小葫芦,走开!” 法镜应声飞到空中, 一镜化万镜,镜镜相扣把丹犀牛锁在镜化空间里。 “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碧波剑。”姜月见停在碧波剑前,捏了个复杂的手印,“万水归潮。” 一瞬间,整个地面化作了汪洋大海。 丹犀牛在镜化空间里冷哼了一声:“雕虫小技,你难道不知道我就是属水的?我会怕你这个?” 姜月见撑着碧波剑:“你试试就知道了。” 她抬起右手指着丹犀牛所在的镜化空间没有半刻犹豫:“沉。”她右手往下一打,锁着丹犀牛的镜化空间瞬间沉入水中。 万水归潮淹入镜化空间,包裏着丹犀牛。还没等丹犀牛反应过来,它的妖力就被吸了出来。 “你!你卑鄙!有本事我们以妖力正面对抗!”丹犀牛艰难喊道。 姜月见笑了笑:“我本就是普通人,哪来的妖力?这就是我用来跟你对抗的东西,你敌不过就老实认输。” 丹犀牛用尽妖力将它的妖丹逼了出来,妖丹的妖力爆发冲破了镜化空间。丹犀牛也化作黄色的光飞走了。 兰子尤坐在大葫芦上摩挲着下巴:“你这仿版镜化万物不行啊。” 姜月见站在碧波剑上扶了扶额:“果然还得赫连珅来。追吧,不能让它跑了。” 丝丝细雨还在连绵不断地下着,冷风裹挟着冷雨拍在身上,让御剑飞在半空的姜月见打了个喷嚏。 兰子尤将她扶了扶:“闻到丹犀牛的味道了吗?” 她揉了揉鼻子:“雨把它留在空中的味道盖住了,不太闻得出它具体在哪个位置。” 她转头看着兰子尤:“它可能在西面也可能在北面,我们一人去一个方向,找到它了就发信号。” 兰子尤看了看她虚虚搭在剑上的左腿:“你这个样子,还撑得住吗?” 姜月见拍了拍兰子尤:“你见我什么时候撑不住过?放心吧,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分头追。” 晚上能见度低,姜月见飞在空中眯着眼睛往下看,追到一片林子时,丹犀牛的味道突然浓烈了起来。 她准备拽她跟兰子尤的通信符纸,突然背后一凉,转过身一看,一道黄光打了过来。 她侧身避开,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双手撑着剑右腿半蹲着,左腿跪在地面。 “去。”她低呼一声,碧波剑应声而起冲向丹犀牛。她正准备拽通信符纸,结果发现通信符纸不见了,许是方才那一避把它弄掉了。 她从包中摸出一个铃铛,喃喃道:“试试你,镇魂铃铛。” 镇魂铃铛发出幽幽的声音,声波打在丹犀牛身上,丹犀牛瞬间僵直在那儿一动不动。 姜月见抬起右手:“碧波剑,回来。”碧波剑应声回到了她右手上。 她捏了捏左腿,额间已经疼得渗出了汗。她依旧举着右手:“丝雨阵。” 话音刚落,突然一记重击打在她后背。丝雨阵还来不及展开就被破了。 她趴在地上,喉咙一甜吐了一口鲜血。 丹犀牛笑了一声:“不会用镇魂铃就别用。” 姜月见撑着坐起来:“你不错,可以让我使出那招。” 左手无意间摸到一个符纸,眼风瞧见正是她方才弄丢的通信符纸,她微不可查地捏了捏符纸随后撑着碧波剑站了起来。 她嘴唇微起,还没发出声音就看见丹犀牛冲了过来 她现在浑身疼得支撑不了她躲开这一击,她要赌一把,赌她能比丹犀牛到这里前启动法阵。 “噬……”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从空中落在了她身前。 “七星大妖怪欺负一个姑娘,啧啧啧,真不像样。”来人负手挡在她身前,声音里有似有若无的笑意。 丹犀牛没有停下动作,只哼了一声:“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先杀了你。” 男子抬起右手未出鞘的剑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挥了几下,丹犀牛应声倒地。 它撑起身子怒吼了几声,手中凝出了光团砸了过来。 光团波及范围大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男子搂住姜月见的腰腾上空中,躲过了丹犀牛的光团。 丹犀牛以迅雷之势冲到了空中,捏起拳头准备给他们致命一击。 男子也用右手捏了个拳头去接丹犀牛的拳头。两拳相撞,丹犀牛重重砸到了地面。 姜月见轻声道:“不能跟它缠斗下去,它是越打越有精力的妖怪。”话毕,她朝碧波剑一勾手,碧波剑直直插入了丹犀牛额间。 “月见。”一个大葫芦出现在上空。 姜月刚见落在地面,兰子尤便急匆匆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小葫芦,快把它吞了。”姜月见指了指不远处的丹犀牛。 兰子尤捏了个手印,低喝道:“葫吞天下,去!” 碧波剑入鞘,姜月见把剑撑在地面,面朝方才的男子说道:“多谢少侠相助。” 兰子尤很少能看见姜月见如此正经地称谁为少侠,突然好奇地凑了过来:“这位少侠,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男子嘴角弯了弯:“少侠不敢当,我叫孟炔。” 第四章 初见 兰子尤扶着姜月见朝孟炔抱了抱拳:“孟少侠,今日我妹子受伤了,改日定请你吃饭。” 孟炔负手笑了笑,目送兰子尤扶着姜月见往林子外走。 姜月见把碧波剑背在身后:“水池下面的两个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先把她们带出来。” 兰子尤扶了扶身后的大葫芦:“方才她们只是晕过去了,想来不会……”说到这里,兰子尤抖了抖。 姜月见朝他看过去:“你干嘛?” 兰子尤转过头,看见孟炔正闲庭信步地走在他们身后。 “孟少侠,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很吓人的。” 孟炔笑了笑:“真是对不住,吓到兰少宗主了。我也要往这边去。” 兰子尤停住步子转过身看着孟炔:“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孟炔仰了仰头对着兰子尤的葫芦:“金陵沧澜宗主修吞妖宝葫芦,能这般熟练地控制宝葫芦的也就兰少宗主了。” 兰子尤挑了挑眉:“你猜猜她是谁。”说罢,用手拍了拍姜月见的肩膀。 孟炔依旧维持着笑意:“这位姑娘就更好猜了,这世间唯有一把碧波剑,而这把碧波剑的持有者正是碧影宗少宗主姜月见。” 兰子尤顿时来了兴趣:“孟少侠好眼力,敢问你出自哪个宗门?” 孟炔道:“我无门无派。” 姜月见问道:“那你这一身本事都是自学的?” 孟炔还没开口,兰子尤的大葫芦就传来了“咚”的一声。 “妖丹出来了。”兰子尤边说边把大葫芦从背上取下来。 一颗黄橙橙的妖丹从大葫芦里滚了出来。 兰子尤拿起妖丹打量了许久:“这颗妖丹是怎么回事?” 姜月见从他手里接过妖丹左右看了看:“第一次见有颜色的妖丹。”看完,又把妖丹放回兰子尤手里,“不过还挺好看,你收着吧。” 兰子尤又把妖丹放到姜月见手里:“这次的你拿着啊,你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姜月见又推回兰子尤手里:“早些凑齐一百颗妖丹方便日后继承宗主之位,别推来推去了。”随后又说道,“走吧,看看水舞坊怎么交代此事。” 孟炔凑上前:“今日这头丹犀牛是水舞坊出来的妖怪?” 姜月见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水舞坊的事情?” 孟炔将手中的剑抱在怀中:“自然和你们一样,你们又是为何千里迢迢赶过来?” 姜月见想了想:“我是因为莫名其妙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这里的案子棘手,所以我就来了。小葫芦……”姜月见指了指兰子尤,“就是他,他是被我叫来的。” 孟炔笑了笑:“我看到这里捉妖人齐聚想来凑凑热闹。” 姜月见盯着孟炔怀里的剑看了看:“孟少侠,你现在是什么级别的捉妖人?” 孟炔举起怀里的剑凑到姜月见面前给她看:“我就是普通捉妖人,未曾入圣灵台封誉。”说着,他又把剑转了转,“这就是把普通的剑,叫做暮陨,比不上姜少宗主的碧波。” 姜月见摇了摇头:“它不普通,剑上妖气浓郁,肯定斩杀了不少妖怪。”话毕,她想了想,“孟少侠直接叫我姜月见便好。” 孟炔欣然点头:“你也是,直呼我名字便可。” 兰子尤伸了只手在中间挥了挥:“行了,先去水舞坊吧。”又转过头看着孟炔,“孟炔,你去不去?” 孟炔又欣然点了头:“要去。” 姜月见没有从方才的暗道进去,直接落到了练功水池旁边。 她抱着剑一瘸一拐地将水池绕了一圈,随后把碧波剑高高扬起,正准备用力往下劈的时候兰子尤急忙上前把姜月见拉住了。 “姜少宗主,咱们先把罪魁祸首抓来了再劈这里好吗?” 姜月见笑了笑:“还是兰少心思细腻。”说罢,她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抵在嘴边念了一串咒语,一个被绳子捆住的人从天而降摔在水池里。 她在水池中扑腾了好几下最终没入池底。 姜月见勾了勾手指,被绳子捆住的人又浮了起来。 “欢娘子,你作何解释?”姜月见抱着手盯着她。 欢娘子垂了眼不看姜月见:“你觉得如何便是如何。” 姜月见摇了摇头:“可不要我觉得,要事实。而事实就是你联合丹犀牛残害水舞坊的换取富贵荣华。” 欢娘子笑了笑:“那又如何?被杀的不也得了巨额补偿?互利的事情而已。” 姜月见蹲下身直视欢娘子:“你白白长了一副漂亮面孔,心思却如此狠毒,视人命为草芥。说吧,你如何遇到丹犀牛并跟它狼狈为奸的?” 欢娘子朝姜月见吐了一口水,正好吐在凑过来的兰子尤脸上。 兰子尤嘴角抽了抽,急匆匆出了练功水池的门。 欢娘子笑了笑:“还能为什么?没有妖怪的话你们这些捉妖人不早饿死了?就是最寻常不过的原因。” 姜月见一把抓住绑着欢娘子的绳子,正准备将她提起来,结果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欢娘子哈哈笑了两声:“还自诩有捉妖的本事,不还是被丹犀牛打成这副模样?” 突然手臂处传来一个强大的力量助她一把将欢娘子提上了岸,她转过头,看见孟炔正扶着她的手臂。 孟炔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欢娘子:“你说你们跟恶妖打什么交道?弄得好好的一个舞坊变得妖气森森的。” 欢娘子亦瞪着孟炔:“它许我富贵,我帮它觅食,等价交换而已。” “你跟她说什么道理?她这种人都疯魔了,不用多说什么的,明日交给官府就行了。我们管妖的事可管不了人的事。”兰子尤拿着一张方巾正在擦脸上的水。 “你去干什么来?”姜月见瞧见兰子尤两鬓的头发都湿了。 兰子尤皱了皱眉:“洗脸啊,跑了好远才找到水。刚才顺便把地下的两个带出来了。” “咦?你不说水我还没注意,水池的水不是被你的大葫芦吸干净了吗?怎么又蓄满水了?” 兰子尤摩挲着下巴:“看来修建这个水池花了不少银子。” 姜月见提起碧波剑:“总之这个水池不能留,妖气森森的,不知道又要引来多少小妖怪。”说罢,用力一劈,整个水池瞬间四分五裂。 “小葫芦,我们之前布的阵派上用场了,先启动净化净化妖气。” 待忙完时,天已经亮了。 官府把水舞坊涉及此事的人都押走了,悬了几个月的迷案彻底告破。 兰子尤推了推站在一边的孟炔:“走,吃饭去。” 帝京美丽的姑娘颇多,从水舞坊走到饭馆的一路上总有姑娘朝孟炔和兰子尤暗送秋波。 姜月见自觉处境不妙,一瘸一拐地走到他们五步开外的位置。 兰子尤转过头好奇地看了看姜月见:“你做什么?” 姜月见胡乱扯了个理由:“我觉得这一块地方与我的属性很契合。” 兰子尤恍然大悟,拉着孟炔往姜月见所在的位置走去,最终又与她肩并肩。 姜月见扶了扶额:“小葫芦你缺根筋。” 一行三人最终在帝京最大的酒楼坐了下来。 兰子尤道:“今日为答谢孟炔对月见的仗义相助,你们随便吃。” 姜月见挑了挑眉:“行啊小葫芦。”随后又转过头看孟炔,“孟少侠,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兰子尤请客,不宰白不宰。” 孟炔道:“我没有偏好的菜,你们点就行。” 兰子尤思考了一下,最终没有想出来要点什么,只大手一挥:“小二,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菜都上来。” 酒过三巡,兰子尤扯了扯衣领,到处找窗户。 姜月见觉得他很闹腾,强制把他按了下来:“我们这桌的窗户在你头上面,别瞎找了。” 兰子尤闻言微微仰头,随后转过头对着姜月见笑:“谢谢你啊,月见。” 姜月见撑着脸小声对着孟炔说道:“他是醉了。” 孟炔倒了杯茶换了兰子尤面前的酒杯,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看着姜月见:“姜姑娘是对其他几样捉妖法器都有涉猎?” 姜月见抿了一口茶水:“是有接触,但是都掌握得不太好。” 孟炔笑了笑:“只把一样东西用到极致也是不错的。” 姜月见抿了抿唇:“其实我是因为孟云琰……”说到这里,她“哦”了一声,“孟云琰就是去年封的那个万妖人,这几百年来也就出了这一个万妖人。因为他对于各种捉妖法器都运用得很纯熟,所以我也想试试。” 孟炔挑了挑眉:“孟云琰?什么时候成万妖人了?” 姜月见好奇道:“你认识他?他二十二岁就成了万妖人,我十五岁才成了百妖人,如今十八了还没成千妖人,跟他的距离太远了。” 孟炔想了很久:“他成万妖人这个事情他本人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要圣灵台认定后才能获得万妖人称号的。不过他刚上圣灵台,连万妖丹都没拿就走了。如今没人能找到他。”说罢,姜月见看着孟炔,“你认识他吗?” 孟炔左手摩挲着茶杯的杯壁:“我就……” “知不知道姜月见和兰子尤在哪里?”不远处来了几个士兵穿着的人,正拉着食客一个个问。 姜月见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兰子尤:“小葫芦,你犯事了?” 第五章 进王府 兰子尤怎么都拍不醒,姜月见朝孟炔干干笑了两声:“要不然你先走?想必他们也不认识我们,没什么大碍的。” 孟炔眼睛往座外看去:“走不了了。” 一只手刚抓住兰子尤的胳膊就被兰子尤下意识拍开了,姜月见拉住兰子尤的手,抬眼看着眼前的士兵,又干干笑了两声:“他喝醉了……喝醉了。” 几个士兵盯着姜月见和兰子尤看了看,又盯着手里的画像看了看,随后突然朝她们抱拳道:“麻烦二位跟我们走一趟。” 见姜月见盯着他们迟迟不动身,打头的士兵道:“姜天师别误会,是我们王爷请你跟兰天师去府上捉妖。” 姜月见扶了扶快倒在地上的兰子尤:“天师倒是不必。你看他醉成这样今日肯定是不能捉妖了,明日再说吧。” 打头的士兵朝身后的士兵使了使眼色,身后的士兵点了点头,上前把醉成一滩的兰子尤架了起来。 打头的士兵道:“还请天师入府休息,明天商量捉妖事宜。” 孟炔见姜月见暗暗捏了捏腿,想来是受的伤比较严重,遂把姜月见扶了起来:“麻烦带路。” 姜月见对孟炔小声说道:“虽说皇权得罪不起,但是我和兰子尤这个样子暂时捉不了妖啊。” 孟炔亦小声回她:“别担心。” 这帝京只有一个王爷府,便是忭王李显的府邸。 方才吃饭花了小半日的时间,到忭王府时已经是晌午了。 兰子尤因为醉得不省人事被安排在一处厢房休息,姜月见则直接被带到了忭王跟前。 忭王两手搭着椅子扶手,上身几乎是趴在桌上的。见一众仆人把姜月见带上来后,他坐直了身子。 “来的可是姜天师和兰天师?” 姜月见朝他行了个礼,“我是姜月见,这位是孟……”她想了想,“孟天师。” 忭王眼里有疑惑神色,“兰天师怎么不同你一道来?” 姜月见道:“他喝醉了,在睡觉。这位孟天师也是极其厉害的。” 忭王将茶杯端了起来,刚把茶盖拿起来,还没喝一口又把茶盖合在茶杯上,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听闻你和兰天师破了水舞坊的迷案,还将妖怪抓住了。本王这府上正好有一个厉害的妖怪,还烦请二位帮忙捉一捉。” 想不到官府大早上刚把水舞坊涉事一干人等带走,这忭王中午就来酒楼寻她和兰子尤了。 姜月见揉了揉鼻子,“王爷府上并没有妖怪。” 忭王眉头紧紧皱起,说话音量都放小了些,“她……她现在确实不在这里,但是她半夜会来。这一个月里,她每每都是子时来敲我房门,弄得我难以安眠。我现在一整天都难以集中精神,什么事都办不了,恐怕是被妖怪摄魂了。” 忭王此时称呼自己都不再是“本王”了,想来确实是被吓得够呛。 姜月见推了推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孟炔,“孟少侠,此事你怎么看?” 孟炔微微一笑,“他这是心病。” 忭王眼神飘忽,四肢呈防备姿势,是典型的惊惧成疾的模样。 姜月见安抚他道:“王爷不必担心,此时府上很安全,捉妖一事交给我们即可。” 忭王稍稍稳了稳气息,右手微不可查地捏了捏衣袂下的匕首,“捉妖有何需要便跟府里管家说。”说罢,他挥了挥手。一个中年男人迎了过来,伸出一只手臂示意姜月见和孟炔跟他走。 刚出了主殿,中年男人温声道:“我是府里管家,几位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说。” 姜月见想了想,说道:“府里闹的是什么妖怪?” 管家认真想了片刻,“其实我们都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妖怪,她每次出现都是人形,我们实在是无法区分。” “那劳烦你准备些黄符即可。” 管家闻言点了点头,匆匆安排人去准备黄符了。 姜月见看着管家的背影,淡淡道:“孟少侠,你觉不觉得奇怪?这个妖怪缠了忭王一个月,竟然分毫未伤他。” “厉害的妖怪,缠人却不伤人,那便只有一个原因。” 姜月见转过头看着孟炔,发现他面上的表情极其高深莫测。 管家动作很快,一盏茶的时间便带人抬来了几箱黄符。 姜月见有些目瞪口呆,“管家你这是……” 管家擦了擦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妖怪实在太厉害了,多备些符纸多些准备。”语毕,他又补充道,“之前寻的几个自称获得了百妖人称号的人来捉妖,最后都是黄符用光而受了重伤。有了前面的经验,这次就多备了些。库房里还有,若不够我们再去取。” 姜月见摆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很够了。” 她突然眯起眼睛笑了笑,“今夜劳烦王爷换个屋子睡觉,顺便将兰天师搬到王爷房中。” 管家愣了愣,即刻明白了,“今夜就捉妖吗……是,是,我这就去办。” 孟炔轻笑了一声,“碧波女魔头果然名不虚传。” 姜月见瘪了瘪嘴,“我方才就发现兰子尤的身形跟忭王很像,反正他醉酒也要醉上一天,躺着就能把妖捉了,多好。” 秋阳虽照进庭院里,但是却没有带来多少暖意。 姜月见和孟炔坐在院中凳子上边喝茶边看王府小厮手忙脚乱地抬着兰子尤从西边的房间搬到忭王的房间。 途中兰子尤从木板上掉下来三次,掉下来后又迷迷糊糊爬到一旁花圃里躺着。任小厮怎么劝都不肯放开怀中的一株春兰。 小厮又不敢强行将他抬起来,免得弄坏忭王的花,遂蹲在一旁等着兰子尤自己从花圃上滚下来。 这一顿折腾,天快黑了才把兰子尤抬到忭王床上。 管家双手叠在身前,语气温和道:“请二位移步里屋用餐。” 管家将她们带到离忭王原来住的地方最近的一个房间后,稍有歉意地说:“王爷的意思是二位在这里用餐后便在这里稍作休息,子时才好捉妖。待事情结束后,王爷定好好宴请几位。” 姜月见回以管家一个微笑,“无妨,这里挺好的。” 管家走后,姜月见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孟炔倒了一杯。 孟炔食指摩挲着酒杯,兴趣盎然地看着姜月见。 姜月见发现孟炔的目光后,稍稍怔了怔,杯中的酒洒出几滴沁透了衣袖。 她擦了擦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孟炔摇了摇头,“没有,兰子尤说你一杯就会醉,我想看看你会不会醉。” 她干干笑了笑,“我不喝,就端起来做个样子。” 孟炔举起酒杯轻嘬了一口,“你若想喝,可以喝一点,今夜无事。” 姜月见将酒杯放下,端起一旁的茶杯,“喝点茶打发时间便好。” 几盏茶下肚,天色已经变得浓黑了,天上的星子错错落落洒在浓黑的天幕上。 姜月见将面前的茶壶往旁边一推,俯身吹灭了屋里唯一一点烛光。 “来了。” 一阵风刮过,浓烈的妖气扑面而来,姜月见被扑得憋了口气。 她把两只手架在嘴边,小声道:“是大妖怪,妖气很浓。” 孟炔点了点头后,靠在软垫上一动不动。 妖风止,一微卷长发及臀的女子停在了主殿门口。 她抬手以水化了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和衣衫后轻轻敲了敲门。 敲了三声没回应后,她又抬手敲了敲。 缓慢的敲门声在子夜响起甚是诡异,怪不得忭王会怕成这个样子。 敲了半晌没回应后,她抬起的手顿了顿。 “显郎,你开开门。” 回应她的又是一阵沉默。 随后,她敲门的力度加大了些,一不小心,将虚掩的门拍开了。 她先是愣了愣,回过神后提起裙摆跨了进去。 “显郎,你终于回心转意了,这些日子你怎么总不理我?” 她的声音自屋内幽幽传来。 下一刻,屋里又传来了一阵“嘭嘭”的声音。 “孟少侠,我们走。”姜月见拿起桌上的碧波剑,一瘸一拐地进了主殿。 主殿里,兰子尤将那妖怪压在床上,双手还钳着妖怪的手。 见姜月见捂着嘴站在门边,眼里还有藏不住的狡黠,兰子尤皱着眉大喊:“这怎么回事啊?” 姜月见一跛一跛地走向兰子尤,刚走了一半,孟炔一阵风似的走到床边,以迅雷之势掏出了一堆黄符,念了个不知名的口诀,以黄符困住了妖怪。 兰子尤松了口气,瘫坐在床上,“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来摸我脸?”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方才的妖怪。 孟炔从袖袋里摸出一根绳子,念了诀又将妖怪捆了一遍。 “原来你还有这本事。”将妖怪捆好后,孟炔低头看着兰子尤。 姜月见终于艰难地走到了床边,示弱道:“小葫芦,物尽其用本没什么可说的。错就错在我没提前告知你,但是你当时醉得不省人事了,我不得不先斩后奏。” 兰子尤瞪了瞪姜月见,“你才是物。”随后又四处看了看,“这是哪里?看着挺豪华的。” 姜月见坐在床边揉了揉腿,“忭王府。” 兰子尤显然很懵。 姜月见“哦”了一声,“当时不是在喝酒嘛,你醉得不省人事了,之后我们被带到了忭王府。忭王让我们捉妖,喏……”她仰了仰下巴,“要捉的就是她。” 门外传来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姜月见等人皆往外看去。 第六章 鲛妖 姜月见看见有一个头小心地探了进来,是管家。 紧接着,外面亮如白昼,一堆举着火把的小厮围在主殿外,又有一堆小厮冲了进来。 他们站在妖怪五步外,举着刀踌躇着,不敢接近。 管家冲过来,将一众小厮推了推:“快上,小心王爷要了你们的命。” 小厮们咽了咽口水,一咬牙走近了妖怪,正准备一刀砍下时,一柄银色中掺杂着蓝绿色纹路的剑横在了面前。 “急什么?她还不能杀,你们先出去吧。”姜月见抱着手依旧坐在床边。 管家看了看姜月见,又看了眼妖怪,毅然摇了摇头:“这,不行啊,我们今夜必须杀了她,免得王爷那里没法交代。” 姜月见抬眼阴恻恻地盯着管家:“我们还有流程没做完,要是你们现在杀了她,将祸及整个王府。” 管家颤了颤,又将妖怪看了看。随后他摆了摆手,将屋内的一众小厮都带了出去。 姜月见朝屋外大喊了一声:“回去睡觉吧,今夜弄不完的。” 屋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姜天师可要好好把握,此事若成了,王爷定重重有赏。” 姜月见又扯着嗓子回道:“好说,好说。” 过了半晌,屋外的火光才慢慢远去。 姜月见看向妖怪:“姑娘,你可有冤?” 妖怪空洞的眸子缓慢转过来看着她:“显郎找人抓了我很多次,但是那些人都没有成功。今次你们抓了我,可否告知我显郎对我说的话?” 姜月见愣愣地看了看孟炔,孟炔回了她一个微笑,转头看着妖怪:“你为什么觉得他会有话对你说?” 妖怪仿佛在认真思考:“分别那天,他的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我觉得他应该要对我说些什么。” 孟炔又道:“他没有托我们带话给你。”说罢,他用手点了点捆着妖怪的绳子,只一瞬,她身上的黄符和绳子都掉在了地上。 兰子尤不明白情况,从床上震起来,冲着孟炔喊道:“你放了她做什么?她最少也是七星大妖怪。” 姜月见伸出手挡了挡他,免得他摔下床:“你看她还有攻击我们的欲望吗?” 兰子尤撑在床边,看了看垂头立在一旁死气沉沉的妖怪。 孟炔继续道:“你连着来找他找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找了不少人来杀你,但你却未伤他分毫。你不是恶妖。” 妖怪突然双手掩面,透过她的指缝,姜月见能看见她潋滟着泪光的眸子。 “我是妖,可我是妖……” 姜月见撑着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抚了抚她的背:“那个男人不是好的,你没错。” 她听了姜月见这话,突然暴怒地一挥手,将姜月见震开了好几步。 孟炔一把护在姜月见身前,一凝眸,一阵白光自他手中的暮陨剑乍出来。 妖怪顿住了步子:“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他了,再也没有办法了……” 兰子尤已经下了床,凑过来说道:“你为什么会离不开他了?你是有把柄在他手上吗?还是说他威胁你了?” 妖怪半垂眸子,看着兰子尤:“这是我们鲛人一族的宿命。”说着,她轻轻笑了笑,“他要我命,我便给他,这有何难?我只是想问他一些事情。” 兰子尤又说道:“我记得忭王是有正妃的,传说他不是对正妃宠爱有加吗?你这是……” 听了这话,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啊……” 幽幽蓝光自她额间绽开来,她突然扯着头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蓝光钻进她们眼里,姜月见急忙挡住了眼睛,可是眼里剧烈的疼痛感还是传来了。 耳边充斥着兰子尤的闷哼声,姜月见感觉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臂。 “别怕,慢慢睁开眼。”是孟炔的声音。 她忍着眼睛的疼痛,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树林。 孟炔点了点姜月见和兰子尤的眉心:“这是鲛人的共情力,痛苦的回忆让她的妖力失控了,所以把我们带进了她的回忆。” 兰子尤揉了揉眼睛:“孟炔,你真神奇,就这么一点,我眼睛就不痛了。可是,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要是她对我们不利怎么办?” 孟炔答道:“启动共情力的妖也会被困在回忆里,现实中她没有伤害我们的能力。” “王爷,那里有一个人。”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声音。 忭王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看了看,又把帘子放了下来:“看看死了没有。” 小厮应了一声,走过去将趴在地上的人翻了过来。 “这不是刚才那个妖怪吗?”兰子尤惊呼了一声,随后又捂住了嘴,四处看了看。 孟炔笑了笑:“不必惊慌,这里没人能看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兰子尤松了口气,继续盯着不远处林子里发生的事看。 小厮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疾步走到马车边:“王爷,她还活着。” 马车里又有声音传来:“带回府吧。” 话毕,树林的画面突然扭曲变形,又迅速切换到了忭王府的画面。 鲛妖面色苍白地来到主殿谢忭王救命之恩。 忭王听见声音后,抬起头看了看她,只一眼,便愣得不会落笔了。 笔中的黑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了一朵花。 “你……叫什么名字?”忭王痴痴道。 鲛妖怔了怔,磕磕巴巴道:“我,我叫落珠。” 忭王眉目柔和,将手中的笔放在笔搁上:“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不称自己是奴的姑娘。” 落珠怯怯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忭王走到她面前,对着她笑:“你没有做错。” 她壮着胆子,抬起眸子盯着他看:“那你叫什么名字?” 忭王嘴角挂着笑意:“我叫李显。” 画面又开始扭曲变形,眼前变成一片漆黑。 姜月见道:“他们是这样相识的,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兰子尤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月,且珍惜吧。” 姜月见被他这样的称呼腻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遂急急拍开了他的手,接着,画面开始亮了起来。 “显郎,今日你是不是要带我去街市逛逛?”落珠从屋里跑出来,光着脚落在厚厚的雪里。 忭王急急拿了双鞋跟着出来:“落珠,怎么又不穿鞋?” 落珠盯着脚背的雪看了又看:“我不冷,我很喜欢它。” 忭王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屋。 “你喜欢谁?” 落珠抿唇笑了笑:“我喜欢冬天,喜欢这些雪花。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雪。” 忭王握着她的脚,用袖子把她脚上的雪都抚掉了。 落珠的脚突然动了动,试图挣开忭王的手:“你把它们都弄坏了。” 忭王起身将她搂进了怀里:“你若喜欢雪,我便送你四季的雪。” 落珠的脸埋在忭王的颈窝处,两只圆杏眼眯成了一条缝。 忭王放开了她,蹲下来将她的脚放进了他的怀里:“我先帮你捂热,然后帮你穿鞋,最后带你去逛街市,好不好?” 落珠两手撑着床沿:“都听显郎的。” 她歪着头,好奇地盯着被忭王抱在怀里的双足,“我脚上的感觉是……温暖?” 忭王瘪了瘪嘴:“落珠真没良心,你的脚当然是被我捂热了。” 落珠眯着眼睛笑了笑:“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很神奇。 忭王帮她穿了鞋袜,牵着她的手:“脚热了,身体才会暖和。等下我带你去街市,你可不能再踩雪了。” 忭王只带了两名侍卫,没有要马车。 落珠反握住忭王的手,四处看了看,“做人真好,能看见四季,能感受温暖,还有这么多有趣的玩意。” 忭王帮她拢了拢衣袍:“做我的人,你还会拥有四季雪景。” “百年难遇的深海鲛珠,可让相爱之人永远在一起,只此一颗,欲购从速啊。”路边小贩叫卖道。 忭王招了招手,旁边侍卫便去将鲛珠买了来。 “落珠,我见你不爱戴发饰,如今我送你鲛珠你戴着可好?”忭王从侍卫手中接过了鲛珠,递到落珠面前。 落珠盯着鲛珠看了看,笑着接过随意了发髻里。 画面里的时间突然快速流动。 兰子尤眨着眼睛:“这也太神奇了吧,我竟然能看见时间。” 街道上动作被放快无数倍的人朝着姜月见撞了过来,她下意识后退,结果被绊了一下,孟炔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小心。” 姜月见看了看脚下的石头:“一时间没适应,总觉得他们要撞上我了。人是虚体,为什么石头还是实体?” 孟炔想了想:“这块石头应该是忭王房中的凳子,我们还是在他房中的。” 随后,他又说道:“这里出现的场景都是落珠觉得最重要的回忆,不重要的都一晃而过。” 快速播放的画面慢了下来,落珠坐在院中的凳子上,手中正握了一团雪。 忭王从回廊走了过来,拍了拍她身边凳子上的雪,随后又坐了下来。 “落珠,你愿不愿意在我的王府里常住?” 第七章 落珠 落珠又拢了一堆雪裹在方才的雪球上,眼睛匆匆抬起看了他一眼:“为何不愿意?” 忭王把她冻得通红的手握在手里:“那便好。” 落珠看着没被捏紧的雪松散开来了,急忙挣脱他的手,又将雪球拢住了。 忭王盯着她手里的雪球,轻笑了一声:“你还是小孩子心性。” 见她玩得入迷,他俯过身子凑近她的脸:“落珠,嫁给我吧,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落珠手顿了顿,新拢上的雪还来不及被拍紧就掉了下去,她侧过头去看忭王,结果脸颊落在了他唇上。 她慌忙往后躲,显然有些愣神:“娶我?” 忭王坐正了身子,又将她拉得坐正了些:“你愿意吗?永远跟我在一起。” 落珠想了想:“我想跟显郎一直在一起。” 忭王娶落珠时用了八抬大轿,正红喜服。虽准备得隆重,却是悄悄进行的。 落珠盖着红盖头,坐在喜床上,她两手交叠在膝上,紧张得手指泛白。 龙凤红烛上燃烧的烛焰不安分地跳动着,屋外走进一人。 她高兴得摘下了红盖头,结果发现来人不是忭王,而是一个女子。 女子森森地站在门口,没有动。 “你……是叫落珠?” 落珠刚迈开的步子顿了顿,又缩了回来站在原地。 “你是谁?” 女子眸子里神色复杂,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头上的珠钗。 “你头上戴的,是我爱极了的紫金鸳鸯钗,他说过寻来给我,结果却戴在了你的头上。” 落珠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珠钗:“你说的他……最后没有寻到这个珠钗吗?” 女子笑了起来:“他说你是小孩子心性,我却觉得你是在装傻。” 落珠将珠钗拆了下来:“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吧。” 女子秀眉皱了皱,声音有些怒气:“你是在可怜我?我轮得着你来送?” 她看着落珠拿着紫金鸳鸯钗呆在原地,她冷哼了一声:“李显原来对我也像现在对你一样,我现在的下场就是你以后的下场。” “李显?你是……” 女子淡然一笑:“我是他的妻子。” 落珠呼吸一滞,睁大了眼睛:“他有妻子?” 女子走近了些,拿过她手上的紫金鸳鸯钗,细细摩挲着:“对啊,他给你的盛大婚礼,却只敢在府里关着门偷偷进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只是妾。” 一个人踩过门槛,踉跄了一下,接着冲过来打了女子一巴掌。 “黄恣意,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说过,你不许靠近她。” 落珠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在她面前拉扯着。 被称作黄恣意的女子,不,应该说是王妃。王妃捂着脸,将手中紫金鸳鸯钗狠狠摔在地上:“你问我想做什么?我倒是要问你想做什么,你只是纳妾,悄悄抬进房里的话,我倒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在做什么?八抬大轿?正红喜服?李显,你真恶心。” 忭王沉沉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把王妃带下去,别误了本王的吉时。” 门外的小厮应声走了进来,架着王妃就出了门。 忭王将门关上,回过身急急拉着落珠的手:“落珠,你被吓到了吧?都怪我,都怪我。” 落珠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你没跟我说过你已经成婚了。” 忭王又凑上去拉着她的手,结果又被落珠挣开了。他干脆直接将她两只手箍住:“落珠,你听我说好不好?我娶她只是奉命行事,我只爱你啊。” 落珠眼角有些湿润:“我娘说过,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她没有把话说全。 忭王松开她的手,把她紧紧抱住:“落珠,我一生只有你啊。” 落珠用手死死抵着他的胸口:“那她呢?你的妻子怎么办?” 忭王抱着她的手很紧,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忭王声音有些发抖:“落珠,你不要离开我,没了你,我真的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了。” 落珠抵着他的手顿了顿:“你为什么要这么贪心?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现在都来不及了。” 忭王没懂她说的话,以为她在诀别,遂将她放开,拿起一旁的剪刀抵着自己的脖子:“你若要走,我当即死在这里。” 说着,剪刀尖陷进了他的皮肤里,洇出了鲜血。 落珠有些急了,上前把他手里的剪刀抢了下来:“你真是疯了。” 忭王笑了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那就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落珠将剪刀扔了出去,淡淡道:“我们一族从来都是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的,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可以这样。但是我既跟你拜了天地,那就是你的伴侣,我不能离开你了。” 忭王激动地又将她搂进怀里,就听见她的声音从肩头传来:“但是你得对她好。” 忭王自然是答应了她,随后又迫不及待吹灭了龙凤红烛。 眼前的画面一转,又切换到了一条陌生的路上,看着已经是春天了。路中有几辆马车,马车后还跟了许多侍卫。 一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落珠从马车上伸出头来,随后又把头缩了回去。 “显郎,你真要带我去寻雪吗?”她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一路往东北方向走,就能寻到雪。”马车中又有声音传来,应该是忭王。 “可是我们都走了好久,还是没看见雪啊。”落珠的声音有些失望。 忽然,车停了。 车夫转过头说道:“王爷,又跑死了两匹马。” 落珠从马车上走了出来,抚了抚倒地的马:“它们太累了。”说罢,又转过头看着跟出来的忭王,“显郎,我们不寻雪了,回去吧。雪真的太远了,马儿都累死了。” 忭王听了,眼中无限动容,他从背后轻轻抱住落珠:“落珠,你真是太勾人了。” 落珠听了,狠狠把他推开,语气有隐隐怒气:“为什么要说我会勾人?我从来都不会这个。” 忭王有些不知所措,愣了愣,又将她拉进怀中,“好,是我说错话了。你真不想寻雪了吗?其实我们再走个把月就能寻到了。” 头上一只雪鹰在盘旋,忭王皱了皱眉,抬起左手,雪鹰便落在了他手上。 忭王从雪鹰脚上绑着的竹筒里取出了纸条。 落珠好奇地踮起脚看了看纸上的内容:“皇上急诏王爷,王爷速回。”她又抬头看着忭王,“正好我们要回去了。” 忭王揉了揉她的头:“好,我们回去。” 画面又切换到了忭王府,忭王府外面围了一圈侍卫。 忭王一下马车,就被侍卫“请”进了府里。 落珠由管家带着进了后院,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问道:“皇上请显郎去做什么?” 管家惊得急忙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祖宗,你小点声啊,皇上想做什么我们猜不着。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后院吧,别出来了。” “为什么?那显郎会来找我吗?” 管家四处看了看:“我不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王爷擅自离开帝京是重罪。现在能在皇上面前给王爷求情的就只有王妃了,你先在这里老实待几天,别惹王妃不快了。” 落珠不懂,又继续追问:“为何我不能去求情?” 管家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王妃是当今皇后的堂妹,皇上最宠皇后,若是王妃替王爷求情,皇上肯定会网开一面。现在的问题是,皇后娘娘一直以为王妃很受王爷宠爱,可谁知道现在冒出个你来……”他又接着道,“当年王爷成婚的时候是答应皇后娘娘只有王妃一个女人的,皇后娘娘怎能容你?又怎能容忍违背了诺言的王爷?” 话毕,管家急匆匆又出了后院。 落珠坐在院中凳子上,撑着脸看着远处花圃中的一株春兰。 “嘭”一声,院子的门被大力打开了。落珠很是欢喜,从凳子上站起来,朝门口跑去。 结果进来的不是忭王,而是王妃。 她停住了步子,问道:“显郎呢?” 一个婢女狠声道:“放肆,怎敢这般跟王妃说话?” 落珠朝她笑了笑:“因为管家说只有你能替显郎求情,”她又问,“你去替他求情了吗?” 王妃眉头颤了颤,“果然是个狐媚子,王爷如今都你害的。” 她说道:“我刚才听管家说了,显郎不能私自离开帝京。” 婢女听不下去,一个巴掌落在了落珠脸上。 落珠捂着脸,睁着眼睛看王妃。那一双眸子里流光溢彩,美丽得不像话。 王妃愣了半晌:“对,他是爱美人的,他带你去寻雪,当初也带我去赏过梅。” 落珠又问道:“那你能去帮他求情吗?” 王妃笑了笑,“你这是问的什么问题?我的丈夫我自然会保他。只是,你从今以后便不能再出现在忭王府了。” “可是,他在这里啊。”她的眸子纯净得不像话。 王妃突然有了哭腔:“就是因为你在这里,他才变成这样的。他是王,他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但是因为你,他很可能变成阶下囚。”她有些站不稳,“我明明贵为王妃,却被他下了禁令,不许靠近你半步。我才是他的结发妻子,当初答应只有我一人的也是他,如今……如今因你,这一切都变了。” 落珠皱了皱眉,上前将她扶了扶,结果手伸了一半,就被她打开了。 “若是不能求情,我将皇上杀了行不行?” 第八章 落珠(二) 王妃被她这番话吓了一跳,被婢女扶着才将将站稳了身子:“你可知道,你刚才的一番话,足以让忭王府满门抄斩。”说罢,她挥了挥手,几个婢女上前将落珠抓了起来。 “你将此酒喝了,这件事便就此了结了。”王妃撑着桌子坐在凳子上,大喘了几口气才顺过气来。 落珠盯着眼前的酒:“这是毒酒,为什么我喝了它此事才能了结?” 王妃揉着额角,抬眼看着她:“因为只有你死了,王爷才不会再做出格的事。” 婢女听了这话,强行捏住落珠的两腮,将她的嘴打开后,一杯毒酒便倒进了她嘴里。 落珠被猛然落进喉咙的酒呛了呛,随后又被婢女摔在了地上。 虽然最烈的毒酒也不能毒死妖,但也能让妖痛不欲生。 落珠捂着眼睛痛苦低吼着:“好痛,我的眼睛好痛……” 随后,她两条腿变成了一条鱼尾,鱼尾在她痛苦哀嚎中胡乱甩动着。 王妃惊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被同样颤抖着手脚的婢女搀扶了几次还是没能站起来。 落珠的哀嚎逐渐变得刺耳,鱼尾上的鳞片利如刀子,脱尾而出,直直割在王妃和一众婢女身上。 王妃捂着血淋淋的脸,颤抖着嗓音道:“妖……你是妖……” 落珠又长又尖的指甲陷入了手掌中,她艰难地睁开眼,死死盯着瘫坐在地的王妃。 她眼里的光彩,被一杯毒酒全部夺去了,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瞳仁。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从未害过你们……” 王妃壮着胆子说道:“你从未害过我们?如今忭王府的灭顶之灾全都拜你所赐。又何来没害过我们之说?” 落珠眼里流出两行血:“我说过,我可以杀了皇上,你为什么反倒来害我?” 王妃撑着站了起来,怒视着她:“闭上你的嘴,为什么还乱说话?” 落珠冷着脸,就这样看着她,没有说话, 王妃继续道:“我爱他,他却爱你,你让我们三人如何好好生活?就算……就算他感念我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你又能忍受?” 落珠将流到脸上的血擦了擦:“我为何不能忍受?” 王妃哑然,久久才开口:“你……其实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爱都是自私的。” 刚才的动静引来了很多人,包括忭王。 忭王盯着坐在地上,身下是鱼尾的落珠看了良久,又转过头看了看脸上血肉模糊的王妃。 他两步上前抱住了王妃,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落珠:“你,伤了她……你将她脸伤成这样,毁了她一辈子……” 落珠睁着空洞的双眼,声音似在撒娇:“显郎,我眼睛疼。” 可她这句话,却将他吓得后退了几步。 她微微皱了眉:“显郎?你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我看看啊。” 一众侍卫冲上前,将忭王和王妃护住了。 她弯起的嘴角垂了下来:“你怕我?为什么……” “因为你是妖。”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忭王的声音自侍卫身后传了来。 她仿佛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我伤了她的脸,我可以帮她恢复如初,但是她也伤了我的眼睛,她却不能帮我将眼睛恢复了。显郎,我眼睛疼,你听见了吗?” 忭王由人护着退出了后院,在退出的途中,她看见忭王的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落珠眸子暗淡了:“谁说他只爱我?” 一众侍卫举着刀朝她冲了过来,她因化了鱼尾,行动不便,是以竟硬生生挨下了这些刀子。 血泪流满了一整张脸,她却未曾还击。 空中一根缚妖绳落了下来,将落珠捆住后带她离开了忭王府。 画面突然崩塌,房屋瓦砾,地砖桌椅,皆化作碎片落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孟炔拉着姜月见和兰子尤的手臂,又念了口诀,随后,暮陨剑中的白光徐徐而出,将三人包裹了起来。 “她的世界崩塌了。” 眼前的碎片和黑暗散去,入眼的是微亮的烛光。 落珠瘫坐在地,一直用手捂着眼睛,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姜月见走过去,蹲在她身边:“落珠,怎么样才能治好你的眼睛?” 她好像缓解了一点,缓缓抬起头看着姜月见:“你们都看见我的回忆了。” 兰子尤也蹲在她旁边,愤愤道:“他这种就是坏男人。” 落珠空洞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给过我我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兰子尤有点恨铁不成钢:“他那是见色起意,知道你是妖,他立马就抛弃你了。” 落珠道:“所以,若我不是妖,他便不会抛弃我了。” 兰子尤突然感觉到棋逢对手了,他换了个蹲姿,“你是真的笨吗?现在竟然怪罪自己的出生?你生而为妖这不是你的错,就算你是人,他也只是爱你的皮相,但是皮相终有不复存在的那天。到你人老色衰时,他弃你,你又该怪什么?怪你抵不过岁月流逝?” 落珠点了点头。 兰子尤被气得自己掐了掐人中,随后站起来,结束了他跟落珠的聊天。 姜月见也站起来,小声对兰子尤说:“鲛人一族小鲛的心是最纯净的,她应该是刚成年不久,什么都没弄明白就遇到了忭王。再加上小鲛眼睛脆弱,所以才被毒酒给伤了。” 兰子尤眼睛瞟了瞟仍旧瘫坐在地的落珠:“她才刚成年就是七星妖怪了?” 姜月见没说话,又蹲在落珠身边:“其实你可以重新开始的。” 落珠摇了摇头:“鲛人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我这一生都是他的了。而且他给过我爱,给过我温暖,也给过我家。 ”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姜月见朝窗户看去,发现天已经微微亮了。 管家直接打开门走了进来,见落珠还没死,他招了招手,一众侍卫走了进来。 “姜天师,这是怎么回事?” 姜月见站起身来,走到管家面前:“我们捉妖一门有规矩,只杀恶妖。显然,她并不是恶妖。” 管家嘴角抖了抖,抬起手指着落珠的方向:“她不是恶妖?这一月来,她伤了多少捉妖人?” 姜月见两手一抱:“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这么个大妖怪,被逼成这样也只是把捉妖人打伤了。要不然你以为那些黄符就真的能保捉妖人的命?” 管家鼻子里哼了一声:“若是我们杀了她,这事情就不一样了,姜天师可要考虑好。” 姜月见侧过身给管家让了位:“管家请便。” 管家往前走了一步,又命身后侍卫都举着刀上前,结果还没等靠近落珠,就被落珠喉咙里发出的嘶叫吓退了。 落珠站了起来,立在原地没有动:“王妃呢?” 管家缩在一众侍卫身后,稍稍探出了头:“王妃岂是你能见的?” 落珠就这样静静地盯着管家:“她脸上应该是落下了疤,只有我能治。” 管家硬声道:“你莫不是忘了?王爷说过,王妃伤就伤了,绝不会由你一只鲛人来为她医治。” “你把显郎找来,有些话,我必须当面对他说。” “你死了这条心吧,王爷不会见你。” “他若是个男人就让他来见我,什么话都让你来传真挺没意思的。” 管家大概是第一次听落珠这样说忭王,生生愣在了原地。 落珠见他没说话,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管家回过神来的时候,落珠已经走到他身前一步远的位置了。 他连连后退,竟然被门槛绊倒了。 落珠没有看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屋外突然卷起狂风,刮得屋子几欲飞离忭王府的地皮。 “李显,你若不自己出来,我便将你找出来。”屋外传来落珠的声音。 姜月见右手拿着碧波剑挡在面前,左手抓着门框,半眯着眼睛看落珠的情况。 管家及一众侍卫已然被落珠的妖风拍进了屋子里。 兰子尤放出大葫芦挡住了风口,涌进屋里的风小了很多。 落珠飞在半空中,朝下看了看,没看见一个人影,她声音更冷了几分:“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你想要我把你这忭王府都毁了吗?” 兰子尤边捏诀控制大葫芦,边说道:“她难道不知道这妖风是把人往屋子里刮的吗?我们还尚能抵挡,忭王如何出去见她?”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外传来落珠的声音:“说得也对。” 说罢,屋外妖风也停了。 兰子尤睁大眼睛看着姜月见:“她是听见我说话了?这么大的风,她还能听见?” 孟炔站在一边,发丝都没乱的:“深海鲛人天生听觉敏锐,她能听见你说话很正常。” 兰子尤凑到孟炔身边:“你懂得真多,往后多说给我听听……” “嘭”的一声从外面传来,兰子尤把大葫芦收了起来,三个人便一起往外看去。 一个檀木桌子从西边一处偏殿大门中摔了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狼狈不堪的忭王。 看来他方才一直是被桌子压着的,妖风停了他才得以将桌子推开喘口气。 忭王将散乱在脸上的乱发往后捋了捋,倚着门框朝落珠看了看。 “有什么话便说。” 落珠落在院中,朝他走近了一步,竟将他吓得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她神色有些复杂:“你为何会这么怕我?” 第九章 落珠(三) 忭王从地上爬起来,缩在门边:“你是妖,我为何不怕你?” “那好,你怕我,我便站在这里跟你说。”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若我不是妖,你还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忭王眼睛往落珠身后瞟了瞟,发现管家带着一众侍卫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他咽了咽口水,一边看着落珠的情况,一边等着管家过来救他。 落珠面上表情如旧,只是左手一拍,就将在左边的一众侍卫拍倒在地。 “别指望别人,此事我要听见你回答。” 忭王抖了抖,又将身子缩了缩:“我,我……会……会!”最后一个字,他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梗着脖子喊了出来。 “既然如此,我虽是妖,但是不会伤你,你为何不跟我在一起?” 忭王撑起身子倚在门边,大声道:“跟!跟!”,他没有把话说完,面上应和着落珠的话,实则又偷偷将自己的倔强表达了出来。 落珠突然笑了笑,像那天光着脚在院子中踩雪的模样。她抬起右手摸到发髻上,将戴在头上的鲛珠扯了下来。 “其实,这不是真的鲛珠,只是普通的珍珠而已。你也一样,你也不是鲛珠。” 忭王下眼皮抽了抽,明显没明白落珠的意思。 落珠将手中的假鲛珠捏碎,随后抬起头看着忭王:“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办完我就不会再来。” 忭王连连点头:“你说。” “我要见王妃。” 忭王皱眉微微张嘴,露出一副极其为难的模样:“她,她前两日进宫陪皇后了。” 落珠将手中的假鲛珠粉末洒进一旁的花圃里:“我会再来的。” 话毕,她化作一阵风,消失在忭王府上空。 忭王双手扶着门槛,伸出头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确定落珠走了才站起来。 管家急忙冲过去帮忭王整理衣衫,结果被忭王甩了一巴掌。 忭王扭了扭刚才打在管家脸上的手,眼神凶狠地盯着姜月见以及她身边的兰子尤和孟炔。 兰子尤后退了半步,凑在姜月见和孟炔脑袋中间,不动嘴皮地说道:“完了,我们看见忭王最狼狈的模样了,我们完了。他身为王的骄傲不会允许我们好好活着的。” 姜月见大声道:“王爷,此事既已告一段落,那我们便告辞了。” 兰子尤一惊,盯着此时褪尽懦弱的忭王,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忭王眼睛眯了眯,将手负在身后:“此事告一段落?你们莫不是忘了,本王当初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孟炔异常从容:“王爷未曾告知。” 忭王神色更是冷了几分,管家急忙说道:“几位真不是好记性,我们王爷找几位来是让你们捉妖的,如今你们将她放走了,可知罪?” 孟炔又说道:“既是捉妖,方才我们将她绑了,管家也是看见了的,在场的侍卫朋友们也都看见了,管家又如何说我们没捉妖?方才绑她的绳子和黄符都还在地上。” 管家偷偷看了眼忭王的神色,随后硬声道:“几位不必硬扯这些理由,办事不力,就该治罪。” 忭王深吐了一口气,已经极不耐烦了,他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将他们三人压入大牢。” 兰子尤眉毛一颤,附在姜月见耳边说道:“你说你来趟朝廷这趟浑水干嘛?我们出力不讨好,竟然还要坐牢?” 姜月见微微侧头回他:“谁让你当时醉得像个死猪一样?我那时又残废了,怎么带你跑?” 兰子尤有些急,“让孟炔啊……”随后他又想了想,“让他带我们确实有些为难。” “你现在还醉吗?”姜月见又问道。 兰子尤摇了摇头:“现在我无比清醒。” 姜月见右手握住剑柄:“准备跑路。” 兰子尤:“嗯……啊?” 姜月见转过头看着站在一边的孟炔:“孟少侠,此事……” 孟炔也转过头来看着她:“无妨。” 管家冲上去几步,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你们几个别想耍花样。虽说你们捉妖一门是江湖上的,但是不论你在哪个江哪个湖都是逃不过朝廷的掌控的,几位也要想想姑苏碧影宗和金陵沧澜宗的老宗主。”说到这里,管家仿佛有了底气,“虽说几位是很厉害的,但是我们举王府之力,要抓你们也是不难的。诸多弊端,望诸位想清楚。” 兰子尤咬着牙切着齿,小声道:“好哇,都查清楚了。” 姜月见将握着剑柄的手放下:“无妨,既然弊端如此多,那我们便进一回牢又如何?”说着,她抱歉道,“只是,孟少侠本不该被牵扯进来的。” 孟炔眼里有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也想进牢里看看。” 兰子尤有些崩溃:“疯了你们都疯了。” 管家见三人都没抵抗的想法,摸了摸鼻下的胡子:“来人,将他们压入大牢。” 深秋了,天气冷得很,尤其是黑漆漆的地牢。 兰子尤抱着手臂打了个喷嚏,见姜月见坐在角落发呆,他挪了过去:“月见,你这裙摆这么大,摊开来盖盖我的腿吧,这里太冷了。” 没想到她突然转过头盯着他,眼神高深莫测:“男人怎么这样?” 兰子尤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便用第二声“啊”了一声。 她撑着坐正了一些:“忭王真是不怎么样,骗谁不好,骗了最痴情的鲛人,而且还是涉世未深的小鲛。” 兰子尤“哦”了一声:“你还在想这个呢,忭王一开始也不知道她是鲛人啊。” 姜月见瞪了他一眼:“是谁都不行啊,这种行为本身都不值得提倡。而且他变脸也太快了,前面爱得不行,后面竟然看见她是妖的第一秒钟就断情绝爱了。” 兰子尤朝着她点头哈腰:“好好好,我说错话了。” “还有,”姜月见突然的一声,吓得兰子尤刚把手艰难地塞进袖子里,又扯了出来,“我在她的回忆里看见她被围攻的时候,被一根缚妖绳带走了。” 孟炔的声音从另一边的牢房传来:“而且被带走时毫不挣扎。” 兰子尤又惊了惊,朝另一边的牢房说道:“孟炔,你别一惊一乍的,怪吓人的。” 姜月见撑着脸:“为什么把他隔开了?不是应该把我隔开的吗?” 兰子尤想了想:“可能是咱们孟少侠一看就不凡,怕他带领我们越狱吧。”说罢,他又朝着另一边牢房说道,“她当时都没有反抗的想法的,被缚妖绳带走不反抗也正常。” 姜月见摇了摇头:“不对,那根缚妖绳明明就是来救她的。” 兰子尤兴趣盎然地看着姜月见:“女侠,你想将此人捉出来,替捉妖界清理门户?” 姜月见又摇了摇头:“若不作恶,便没必要抓着不放。” 兰子尤抱着手靠在墙边:“你说,我们都进来三天了,果真要一直待在这里?”他摸了摸一边的铁栏杆,“要我说,你直接用碧波剑把这铁斩断,我们杀出去得了,什么问题只有出去了才能解决。” 姜月见挑了挑眉:“带我们出狱的人来了。” 兰子尤循声看去,一个狱卒拿着钥匙把他们所在大牢的铁门打开了。 兰子尤盯着狱卒看了良久,狱卒站得不耐烦了,比了个请的手势:“出来吧。” 姜月见拉着兰子尤走了出去,朝站在门边的孟炔笑了笑:“孟少侠身体都好?” 兰子尤很想逃离这个地方,推着姜月见和孟炔往前走,生怕又有人拿一堆莫名其妙的家族,宗门来把他关着。 真正出了地牢大门重见天日的时候,兰子尤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两口气:“外面的世界真美妙。”转过头就看见姜月见和孟炔比肩站在一边。 “你们怎么会这么淡定?出来了不开心吗?” 姜月见道:“迟早会出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说罢,她又和孟炔相视一笑。 兰子尤皱了皱眉,钻到她们俩中间:“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孟炔笑意至眼底:“因为忭王实际上是朝中最没权利和地位的王爷,娶了皇后的堂妹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步错皇后就不站在他一边了。本来朝廷的人对捉妖门派都不熟悉,既然他查出你们是碧影宗和沧澜宗的少宗主,他就更不可能真杀我们了。” 兰子尤摩挲着下巴:“这样说来,他因为落珠是妖就瞬间变脸也是担心落下把柄?可是既然这样,他当初为什么还要给落珠正妻规格的婚礼?他就不怕王妃告到皇后那里?就算他是偷偷的办的,也没有瞒着王妃啊。” 孟炔依然维持着笑意:“因为好色,又因为他拿捏住王妃爱他,不会让他处境尴尬。” 兰子尤叹了口气:“情之一字,难解。不过,我们看见忭王如此狼狈的模样了,为什么他没折磨我们就放我们出来了?还只是不痛不痒地关了我们三天。” 姜月见赞许道:“对,这里就是疑点。” “几位且等等!”身后传来一人气喘吁吁的声音。 第十章 榷云山 狱头身上拖着两把剑和一个大葫芦跑了过来,跑到他们身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几位……的法器……拿……拿好。” 姜月见的剑倒是只有八百克重,孟炔的暮陨要稍重一些,但是兰子尤的大葫芦可就重达八十斤了。 这狱头拖着三件法器追了一路,也是怪辛苦的。 其实不用他送过来,他们一念诀,法器就会回来的。 兰子尤十分不好意思地从狱头背上接过大葫芦,又跟他挥手说了再见,想了想又回过头改口成不见,才转过身走到姜月见和孟炔的身边。 姜月见思索了一番:“也太地道了吧,还把法器送过来?” 不远处蓝光冲天,孟炔朝蓝光发出的地方看了看:“是落珠。” 这是一个对捉妖人包容又尊重的时代,抬头一看,天上飘着许多捉妖人。 兰子尤将大葫芦一抛,继而又跳了上去,姜月见和孟炔也紧随其后御剑飞到了空中。 来到忭王府的上空时,落珠的身体正在消散,顷刻间便化为飞烟。 忭王站在院中神色复杂,王妃则是瘫坐在花圃旁。 姜月见从剑上跳了下来,想要抓住落珠,结果只抓到了一手飞烟。 “月见。”兰子尤从葫芦上跳了下来,结果被孟炔抢先一步扶住了姜月见因下来得急,险些滑倒的身体。 王妃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穿着碧色衣裙的女孩子,又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你就是落珠说的碧衣姑娘吧?” 姜月见转过头看着她,不明白她说什么。 王妃嘴角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麻烦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兰子尤死活要拉着孟炔一起去,王妃将他们带到一处屋子后笑了笑:“其实你们不用担心的,我不会把这位姑娘怎么样的。” 兰子尤摇了摇头:“王妃误会了,我是怕她对你怎么样。” 王妃垂了垂眼:“是啊,我终究欠落珠的,这位姑娘想杀我也是应该的。” 姜月见用手肘拐了拐兰子尤的手,又朝着王妃说道:“他开玩笑的,王妃有什么话便说吧。” 王妃看着姜月见:“落珠让我告诉你,她没有办法重新开始。鲛人一生只能拥有一个伴侣,无论伴侣做了何事,变成何样,都不改。唯一解脱的法子就是死亡。此次后,若还有机会,她便重新开始。” 王妃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如此执着地找我,只是为了帮我治疗脸上的伤疤。是我把她逼到这一步的,希望她下一世能投个好胎。” 姜月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笑了笑。 其实其中对错纠缠起来也不太能分清。 其一,落珠夺了王妃的丈夫,虽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的事情,但是却对王妃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其二,王妃灌了落珠毒酒,伤了她的眼睛,也让她跟永远也不可能分离的伴侣再也不可能在一起,让身为鲛人的她,不得不以死来寻求解脱。王妃确实导致了落珠的死亡,但她也是因为护夫心切。 究其根本,这个大根本就是忭王,胆小懦弱,又色心不改。实际上是他配不上两个女人的爱。 走出王妃房间的时候,姜月见有些感慨:“落珠想要重新开始,但是她自毁妖丹,再无可能重新开始了。命运太捉弄人了,也捉弄妖。” 兰子尤看着一池锦鲤,更是感慨:“做条鱼多好,同样是鱼,为什么鲛人的设定这么极端?确定了伴侣便永生永世不得弃之,遇人不淑就只能以死明志。” 孟炔没来由冒出了一句:“所以说鲛人一族是最长情的,他们一般也只跟同族相伴,落珠是很意外的意外。” 姜月见凑到兰子尤面前笑呵呵:“兰少,你的感情路线太单薄了,很多东西你不会明白的。” 兰子尤回怼道:“姜少宗主的感情路线莫非就不单薄了?想来是连郎君的手都没摸过吧。” 姜月见两手一摊,表示无所谓。 “那是榷云山的信标?”兰子尤眯着眼睛朝天上看。 姜月见闻声看去,发现这不仅是榷云山的信标,还是专门找她跟兰子尤的信标。 捉妖联盟中有一个负责追踪传信的门派,这个门派的名字是追影,捉妖的叫捉妖人,追影的便叫追影人。 而追影人有自己独特的追踪传信方式,就是追影网络遍布大江南北。只要一个捉妖人出现过的地方,见到过他的追影人就会把此捉妖人的信息记录下来,并且进行汇总,以防止捉妖人移动位置的时候,出现信息错乱的情况。 其中,按照不同等级的捉妖人来分,每个等级又分为不一样的信标。 而捉妖人又何其多?追影人能一个不落地把捉妖人记准是很难的。 出了忭王府便看见路宗在门口等着。 路宗是追影门的副门主。 兰子尤跟他不大对付,因为他总唾弃兰子尤整天背着个大葫芦显摆,而兰子尤又看不上他那个不懂还乱说话的样子。 兰子尤扭着个头走到另一个方向停了下来,路宗看见兰子尤后又是瘪嘴又是皱眉。 姜月见挥了挥手,将路宗的视线引了过来:“路宗,此次是何事?” 路宗“哦”了一声,将方才放出的信标塞进信桶里:“捉妖大会过不久就要开始了,云道子长老让你们今年务必要参加,他有东西要给你们。” “既然是这样,那我和兰子尤今年一定去。”姜月见扭过头看了看兰子尤,又转过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路宗盯着孟炔的眼神有些奇怪。 姜月见也学样转过头看着孟炔,她思索了一下孟炔哪里奇怪,硬要说的话,就是怪好看的。 孟炔显然发现路宗的眼神了,他嘴角攒了丝礼貌的笑意,问道:“是有何事吗?” 路宗回过神来又摇头又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像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已经失踪一年了,我大概是认错了。” 孟炔点了点头:“无妨。” 路宗又看了兰子尤一眼,哼了一声,后对着姜月见和孟炔道:“那我先告辞了。”说完,跳上房顶,一瞬间没了踪迹。 兰子尤用眼风瞟到路宗走远了,才几步走到姜月见身边:“为何今年一定要我们去?到底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们?” 姜月见饶有趣味地看着兰子尤:“你躲得挺远,耳朵倒不赖嘛。” 兰子尤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我跟他不对付,你知道的嘛。”转而又对着孟炔说道,“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孟炔想了想:“也好,我还没去过榷云山。” 兰子尤皱着眉盯着孟炔:“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活了?你无门无派,又从没去过榷云山,等于是没有加入捉妖联盟。没有秘籍你是如何做到这样厉害的?莫非你其实已经古稀之年了?只是驻颜有术?” 孟炔竟还认真想了想:“我确定我还没到古稀之年。” 姜月见微微抬头看了看孟炔,又看了看兰子尤,不明白这种对话他们是怎么进行下去的,只是觉得他们两个长得高大,颇废她的脖子。 要赶上今年的捉妖大会就得星夜兼程地现在就出发。 姜月见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赶路的人,便邀请孟炔跟她一同坐兰子尤的大葫芦去榷云山。兰子尤的大葫芦想要多大就能有多大,这是兰子尤名噪一时的原因,也是她最喜欢的大葫芦的一个特点。 兰子尤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把大葫芦变成能够承载三人的大小。 由兰子尤单方面承担赶路的压力,三人最终赶在捉妖大会的当天到了榷云山。 榷云山高耸入云,山顶的万妖圣灵台是所有捉妖人毕生的梦。入了万妖圣灵台除了能获得捉妖界至高无上的荣誉外,还能得到一颗万妖丹。得此丹,或可长生,或可使法器超神。 捉了一万只妖,带着一万颗妖丹便可上万妖圣灵台受封。这一万颗妖丹可是团队合作得的,也可是单打独斗得的,但是绝不可通过其他渠道得到,比如花钱找捉妖抢手。 而对于万妖台长老评定妖丹是否合格这一点来说,从未有过争议。因为不是人说了算,是圣灵台说了算。 在万妖圣灵台之下还有千妖圣灵台和百妖圣灵台。入了百妖圣灵台的只有几十个,入了千妖圣灵台的寥寥无几,入了万妖圣灵台的,百年来仅有一人。 百妖圣灵台下便是广流场了。 广流场是所有入了捉妖联盟的捉妖人皆可来的地方。大妖怪行踪和悬赏告示都会在这里张贴出来,这里除了有信息汇总的作用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一年一度的捉妖大会。 捉妖大会集了捉妖界的各种高手,但是有一个缺点。捉妖大会仅局限于捉妖联盟的捉妖人,没有重视没加入捉妖联盟的捉妖人,殊不知这些捉妖人厉害的大有人在。 姜月见生怕他们拦着孟炔不给他进广流场,便在途中让兰子尤拐了一下,去了趟姑苏,用宗主印盖了张推荐信,才放心地来了榷云山。 第十一章 被单挑 捉妖大会说起来也无趣,无非就是不停单挑和接受单挑。 一个人来单挑你,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得拒绝,否则就是眼高于顶,自视清高。 姜月见就是最苦恼的一个。每次捉妖大会,只要有人知道她来了,她必定会连着几日都不得休息,时时刻刻在跟人单挑。 兰子尤也不见得轻松到哪里去,捉妖大会前半段他都会躲起来,再见到他时,会发现他还是在老老实实单挑。 姜月见和兰子尤打算乔装进去,但是觉得自家法器太显眼,便麻烦孟炔帮忙拿着。 一来,单挑者就算认出碧波剑和吞妖宝葫芦过来单挑,发现此人竟是个面生的,恐怕就会放弃单挑的想法。 二来,就算单挑者发现孟炔不是他要找的人后还想跟他打一架,凭孟炔的本事来说,这也是极为轻松就能摆平的。 榷云山脚下有成衣店,姜月见和兰子尤进去各挑了一身自认为不太显眼的黑衣服,之后将法器交与孟炔就上了山。 谁知来到广流场的时候,入眼的捉妖人皆穿着花红柳绿的衣裳,这样一看下来,反倒是他俩的黑衣裳更为显眼。 兰子尤抱着手皱了皱眉:“去年来的时候他们还偏爱颜色沉的衣服,今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们算漏了。” 兰子尤的大葫芦缩小后挂在了孟炔的腰间,但是由于他葫芦的颜色过于奇特,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以他又急急忙忙伸手去孟炔腰间将小葫芦扯了下来,随后又塞进了孟炔的怀里。 姜月见看了看周围人渐渐看过来的目光:“你的宝葫芦一上山,修习宝葫芦的人就察觉了,其实挂不挂在腰间都不重要。” 兰子尤也看了看周围的人,他将衣领拉起来一点遮住了半张脸。由于他穿的不是高领的衣服,所以拉起衣领盖脸的动作颇为猥琐。 “孟炔,对不住你了。姜月见的剑实在长得太过招摇了,又不能缩小。就辛苦你暂时应对一下,我们拿完东西就来接你。” 姜月见抬起右手遮住脸:“那就有劳孟少侠了,我们快去快回。” 孟炔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负手立在原地,冲她俩笑了笑:“没问题。” 姜月见和兰子尤疾步走出人群,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一众捉妖人先是疑惑地盯着孟炔,纷纷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前挑战。 孟炔则是愉快迎战。 一个身穿灰袍使缚妖绳的捉妖人率先挑战,是琅琊缥缈宗的人。 缥缈宗沉寂了多年,一直没有人才,是以宗门难免没落。在捉妖大会上虽然见他们很是活跃,却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东西。 灰袍捉妖人两腿分开,用了一个极其稳当的站姿,接着就是食指中指抵在鼻下,快速念了一个口诀。 缚妖绳应声而起,在空中盘桓了一下,径直朝孟炔冲去。 而孟炔仍旧负手立在原地,缚妖绳离他脑袋还有半米远的时候,就被弹开了。 围观的捉妖人皆惊呼了一声,惊呼的还有兰子尤。 兰子尤愣了愣:“这是什么招式?他动了吗?” 姜月见看着孟炔背上的暮陨剑,随后笑了笑:“他刚才将暮陨剑拿下来了,但是没有让剑出鞘。” 兰子尤也盯着他背上的暮陨剑看了看:“他的剑明明没动过啊。” 姜月见转过身往前走去:“捉丹犀牛的那天,我落单被孟炔救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过他舞剑,他的剑术,”她想了比较准确的词来形容,“快如闪电,出神入化。” 兰子尤见挑战者垂头捡起了一旁的缚妖绳,又朝孟炔抱了拳:“多谢少侠留我法器。” 他转过身两步跟上姜月见:“孟炔真行。” 广流场后面是一排竹屋,圣灵台的三个长老平时都是在竹屋里休息的。除非有人敲圣灵台的灵钟,要不然他们一般也不爱上圣灵台。 姜月见和兰子尤进了云道子的竹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兰子尤颇为暴躁:“云道子这个老头,我们到了,他人却不见了。” 竹门外,一个身穿暗红流云纹袍子的青年端着一篮子挑战贴走了进来。 他径直找了个凳子坐下,把篮子一放:“云道子说他有事,过几日才回来。” 兰子尤有些惊讶:“赫连珅?你怎么会在这里?” 赫连珅理了理衣袖:“云道子叫我来的,说有东西给我。” 姜月见撑着脸:“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竟然能说动你来捉妖大会?” 赫连珅将姜月见看了看:“他没说是什么东西,只说你要来。你为何穿成这副模样?你和兰子尤要夜袭广流场?” 兰子尤听了赫连珅一番话,显然不太高兴:“为什么她要来你就来?我呢?我在你心里没地位吗?再说了,去年她明明也来了,你怎么不跟着来?” 赫连珅理了理兰子尤说的话,挑了一个回答:“去年她没告诉我。” 兰子尤不依不饶道:“还有,为什么说我们两个的穿着,你却只看她?我呢?你眼里有我吗?” 姜月见感觉脑袋都要炸了,她双手挡在了兰子尤和赫连珅面前:“停停停,你们怎么每次一见面都是这个样子?” 兰子尤撑着头不去看赫连珅:“既然云道子还要几天才来,那孟炔怎么办?” 姜月见想了想:“我见赫连也收了挑战贴,那我们就跟着赫连一起出去吧。若是遇到来单挑的,我们便也收挑战贴。这样可以少打几架。” 兰子尤很赞同:“快走吧,去看看孟炔撂倒几个了。” 一盏茶后,姜月见,兰子尤和赫连珅并肩站在广流场,看着不远处倒了一堆的捉妖人。 孟炔则是位置都没挪过,还站在方才那块青砖上。 兰子尤抱着手点了点头:“孟炔真行啊。” 赫连珅把装着挑战贴的篮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是谁?” 兰子尤仍旧盯着孟炔看:“月见的救命恩人。”说完,他狡黠地瞟了一眼赫连珅。 赫连珅的重点显然没被兰子尤带过去:“月见遇见了棘手的妖怪?你们去哪来?” 说到这个兰子尤就万分感慨了:“起因是她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帝京水舞坊发生命案,无捉妖人可破。她的性子当然要去看一看,就叫上了我。结果我们是把妖怪揪出来了,但是有一些复杂的原因让我俩分散了。她本来就受伤了,又独自一人对付七星大妖怪,显然很难。结果就被孟炔救了。”兰子尤说得有些激动,“我们把七星大妖怪解决了吧,结果又被忭王强行带去捉妖,还被他关进牢里。我们什么时候坐过牢啊?虽说他只关了我们三天,但是也很过分。” 赫连珅直击要点:“将你们关进去定不是一般的事,怎么才三天就放你们出来了?” 兰子尤摆了摆手:“管他的,把我们放出来就行了,随他什么理由。” 另一边,孟炔微微侧头看了他们一眼,嘴角有似有若无的笑意。 兰子尤拍了拍姜月见:“我跟你说,你把他把握住,我们就无敌了。” 姜月见将他的手拍开:“他有腿,我怎么把握住他?总不能将他捆了吧。” 兰子尤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还不通人事?” 赫连珅将兰子尤拐了拐,没说话。 当赫连珅把递了挑战贴的人都击败后,孟炔还站在那块青砖上,前来挑战的捉妖人排了好几队。 姜月见抬头看了看天色,走上前将跃跃欲试的捉妖人拦了拦:“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再来。” 捉妖人见来人是姜月见,问道:“这位少侠也打了一天了,是累了。那我们可以挑战姜少宗主吗?” 入了广流场捉妖大会的捉妖人,都默认一个规则,就是面对前来单挑的人,必须迎战。 姜月见愣了愣,兰子尤急忙上前拉着姜月见退到了一边:“人是铁饭是钢,到吃饭的时辰了,大家先散了吧,明日再说。” 说罢,直接带着姜月见和孟炔走到了赫连珅身边:“能逃一天是一天,我们先去云道子的竹屋吃饭。” 云道子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们刚到竹屋,云道子的弟子就端来了饭菜。 穿着青色道袍的小弟子道:“师父说,几位今日便在此处休息,明日他回来再好好招待几位。” 兰子尤问道:“他不是跟赫连珅说他要过几日才回来吗?怎么明日就回来了?” 小弟子微微躬了身:“师父没告诉我原因。” 兰子尤朝他眯着眼睛笑了笑:“你也快去吃饭吧。” 饭毕,一个难题出现了,云道子的竹屋里只有一铺床。 兰子尤看了看孟炔和赫连珅:“我们人比较多,要不然让月见睡凳子?” 赫连珅一筷子打在兰子尤手上:“有四根长凳,我们三个睡绰绰有余。” 兰子尤又看了眼孟炔,发现孟炔坐在长凳上岿然不动,一副马上就要在凳子上安寝的模样。 随后,他又看了眼姜月见:“月见,要不然我跟你一起睡?可以帮你暖暖床。” 孟炔和赫连珅皆异口同声:“不行。” 兰子尤表示很委屈。 姜月见将碗筷一放:“我睡长凳没问题。” 听见姜月见这样说,兰子尤急忙摆手:“别呀,我开玩笑的。你是姑娘,睡这里像什么样子?”说着,他把姜月见推进房中,又把门关了起来,“天色不早了,你快睡吧,这里我们收拾。” 刚把门关上,兰子尤便抱着手笑得一脸诡异:“你们两个不简单啊。” 孟炔回以他微笑,起身把碗筷收了。 赫连珅瞪了他一眼:“要你多嘴。”说完,直接躺在长凳上闭着眼睛不理他了。 见到云道子时,是第二日午时。 第十二章 妖行 云道子年纪虽大,但是腿脚却十分灵便,声音也洪亮。 他在竹屋吼一声,广流场都能听得见。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他在广流场吼了一声“我来了,少宗主们。”姜月见一干人等听见后,直接走到广流场中央去等他。 广流场中央设有告示栏。告示栏里张贴的是各个七星以上大妖怪的行踪图,还有各地的捉妖悬赏告示。 这里,也是广流场唯一一个可以不用接受单挑的地方。 云道子迟迟不出现,姜月见干脆凑近告示栏看了起来。 竟发现大妖怪行踪图上,还有一头丹犀牛。 “小葫芦,你快看,这个丹犀牛和水舞坊那个是不是长得不一样?” 兰子尤闻声看过去,仔细辨别了一下:“好像是少了额头上的一对触角。” “是不是觉得很好奇?”一个年迈中又透露些许调皮的声音自姜月见身后响起。 姜月见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兰子尤被吓了一个趔趄。他转过头一看,来的是云道子,“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云道子笑眯眯地说道:“让各位久等了,昨日玩得开心吗?” 兰子尤跟云道子异常的合拍,完全不给他留颜面:“我对云道子长老的待客之道颇为不满。” 云道子沉默了许久,大家都以为他年纪大了,不识兰子尤的逗了。姜月见正准备打圆场,却看见他盯着孟炔,神色异常。 半晌,云道子声音有些颤抖:“你这一年去哪去了?” 云道子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明显让孟炔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我们认识吗?” 云道子微微张了张嘴,眉头微锁:“你不记得我了?那年在广流场,我们见过一面的。” 孟炔声音如幽泉:“长老怕是认错人了,我这是第一次来榷云山。” 云道子眉皱得更深了,盯着孟炔看了又看。半晌,他仿佛释然了些:“是了,你跟他还是不一样。你身上没有他的肃杀之气,看样子境界也和他差了一截。” 见云道子愣得出神,姜月见说道:“许是和你说的人长得像了些,方才的话你还没说完呢。” 云道子回过神来“哦”了两声:“这图上的丹犀牛是普通的七星大妖怪,而你们在帝京遇见的丹犀牛却要特殊一些。” 姜月见点了点头:“怎么个特殊法?” 云道子神神秘秘道:“你是不是觉得上次那头丹犀牛异常厉害?” 姜月见回想了一下:“确实比起一般的七星大妖怪来说,要厉害一些。” 云道子更加高深莫测:“因为它是加强版丹犀牛。” 兰子尤直呼想打人,撸了撸袖子:“你这老头,说的不是废话吗?”说到这里,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帝京遇见了加强版丹犀牛?” 云道子抿着嘴,挑起一边眉毛,侧着脸看兰子尤,但是不说话。 兰子尤反应了一会儿:“那封信是你送的?” 云道子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们觉得打这种妖怪,手感怎么样?” 他不说还好,一说兰子尤就是一肚子的气:“你说你送信就送信吧,还不提醒我们那头丹犀牛是加强版,你可是坑惨我们了。” 云道子哈哈笑了起来:“万事皆有缘法,你们担得起。”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麂皮卷轴。 “几位若想在闲暇之时有个消遣,可用这个。” 姜月见从云道子手中接过卷轴,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画着个地图,“这是?” 云道子抚了抚胡子:“这是妖行图,上面会记载大妖怪的行踪。几位若想挑战,可随图前往。” 说完,他又高深莫测道:“此中妖怪和以往不同,都是加强版,你们切不可单打独斗,必须竭力合作。要不然绝对破不了这些妖怪。” 兰子尤眯着眼睛看着云道子:“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非要给我们?” 云道子笑了起来:“你觉得这是好东西?我可提前说了,这里面的妖怪都是凶狠异常的。” 兰子尤也笑了起来:“妖怪难打自有它的好处,是不是打赢了就能直接成为万妖人?或者一个妖怪抵十个妖怪?” 云道子笑得更开心了:“兰少宗主真是说笑了,这唯一的好处就是提高各位的能力,附加作用就是供几位闲暇之时消遣。” 兰子尤止住了笑,抱着手:“谁会以挑战高难度妖怪来消遣啊?” 云道子抚着胡子,想了一会儿:“若要说有什么好处,那还真有,不过现在不能说。几位愿不愿意去?” 姜月见将麂皮卷轴塞进袖袋:“我要去。” 兰子尤举起一只手:“月见去哪我去哪。”说完,又转过头看着孟炔,“那你去吗?” 孟炔直接点了头,没有丝毫犹豫:“去。” 兰子尤又说道:“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三个人了,人数应该够了。” 赫连珅打断了兰子尤的话:“怎么是三个人?我呢?” 兰子尤嘟囔着:“你不是从来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吗?” 赫连珅不理兰子尤,直接看向姜月见:“我也去。” 云道子呵呵笑了起来:“几位不愧为捉妖界代表人物。” 兰子尤识破云道子的意图:“你别给我们戴高帽。” “活动即将开始,请有意参加的人站到左侧红圈内。这次活动的彩头是圣灵台几位长老刚炼化的五行驭妖环,打败青灵子长老的坐骑冥祸兽之人,便可得此彩头。”不远处擂台上,身着青袍的小弟子说道。 兰子尤不大耐烦:“你们几个老头子就想不出些其他的活动了吗?每次都是跟青灵子的坐骑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养的那头冥祸兽,太过凶狠了。” 姜月见眯着眼睛看了看青袍小弟子手中金光闪闪的五行驭妖环:“感觉这次的彩头不错。” 云道子道:“可以说,再难遇见如此好的彩头了。” 姜月见将背在身后的碧波剑取了下来:“我想要。” 兰子尤挠了挠头:“这头冥祸兽凶悍异常,你……”他“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又说道,“要不然我去帮你拿回来吧。” 姜月见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葫芦,你很厉害,但是你跟这头冥祸兽哪哪都相冲。” 赫连珅摸了摸肩上缚着乾坤镜的带子:“我去帮你取。” 姜月见看着他俩,并不言语。 兰子尤更急了,拉着孟炔凑上前来:“孟炔帮你取,他这么厉害,胜算肯定要高一些。” 谁料,孟炔竟负手一笑,语出惊人:“姜姑娘,你且放心去取。” 姜月见先是愣了愣,随后眉眼柔和下来,朝孟炔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红圈内。 兰子尤皱了皱眉:“孟少侠,你不是对月见……”话没说完,他瘪了瘪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广流场上的一众捉妖人一听此次的彩头是三位长老所炼化的,皆踊跃站到红圈内,也不管这冥祸兽多凶残了。 一众捉妖人的热情跟他们摔下擂台的速度成正比。 站在红圈内等候的人皆唏嘘了起来,但是打擂的规矩就是入了红圈便不能反悔。是以,众人皆在圈内默默给自己心理暗示,嘴里念叨着“我是天下第一棒”。 擂台上到处都是血迹,一只脚落了一半,顿了顿,终于选到了一块没有血迹的地方落脚。 台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台上的人看。 隐约有说话声传来。 “如果是姜月见的话,应该有五成把握吧。” 姜月见低着头看了看四周都是血的地面,随后抬起头看着眼前蓄势待发的冥祸兽。 “可以开始了。” 青袍弟子手中木锤重重下落,敲在木鼓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冥祸兽听到鼓声后,抬起前爪,嘶鸣了一声,遂直直朝姜月见扑去。 姜月见拔出碧波剑,攀上一旁的粗木杆。一个漂亮地弹跳后,她身体腾空,以一记碧影宗剑式-腾蛇来借力,稳稳落在冥祸兽的背上。 她抬起碧波剑,抛弃花式剑招,直直打在了冥祸兽的背部。这一剑又凶又狠,将冥祸兽坚硬的皮毛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冥祸兽突然发狂似的甩了起来,想要把她摔下去。 冥祸兽的皮毛又滑又硬,姜月见在它极奋力地甩动下摔了下来。在落地的一瞬间,她身体向后一腾,平稳踩在了地面。 在她落地的一刹那,冥祸兽灵活地转了个身,一甩头,如刺的皮毛像箭一般冲了出来,直直打向她。 她提起碧波剑,手腕灵活地舞了个花剑,无数个剑式拼成了一个剑盾,将冥祸兽打过来的毛刺弹开。 冥祸兽不给她丝毫唤阵的时间,若是这样硬拼,她肯定敌不过它。 刚想到这里,冥祸兽又冲了过来,张嘴就要咬她。她右腿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侧目一看,冥祸兽的牙刚好擦过她的裤腿。 她抱住眼前的柱子,低头看了眼正在蓄力的冥祸兽。 只见它口中火光愈甚,不多时,一个火球便衔在了它口中,它仿佛开了灵智一般,眯着眼瞄准了姜月见,一瞬,火球便朝她吐了过去。 第十三章 五行驭妖环 火球卷起周围的空气,带出热浪,直扑面门。 姜月见一松手,落在了柱子旁,额前碎发被热浪烫得卷曲地贴在额上。 按理来说,碧波剑属水,是力克冥祸兽的火属性的。但是眼下她无法使出法阵,这一切都白说。 她快速地将擂台四角都看了看,从怀中摸出一根缚妖绳。念了诀后,缚妖绳从她腰部绕过,绑在擂台四个角柱上,绕成五芒星形状,将冥祸兽困在五芒星中央。 冥祸兽暂时被缚在其中动弹不得,姜月见见状,把碧波剑插入地面,捏了个复杂的手印,嘴中喃喃道:“噬妖。” 天空变色,蓝绿色光晕围在擂台上方,光晕越聚越大,朦胧的光晕渐成凌厉之势。 忽然狂风大作,以法阵为中心向四周撕去,周围捉妖人纷纷结了法阵,退到噬妖法阵攻击范围外。 在蓝绿色光团中渐渐冒出尖锐的光芒,有下压之势之际,冥祸兽突然冲破缚妖绳的束缚,直直撞向她。 她来不及闪避,被冥祸兽撞在角柱上。 冥祸兽显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露出了兽性,它口中衔着火球,打算直接近距离砸到姜月见身上。 冥祸兽失控,这是大家没有料到的。站在一旁的青袍小弟子明显慌乱了,他拿着木锤,拼命地敲打一旁的铜锣,打算让冥祸兽恢复理智。可是冥祸兽却没有丝毫反应。 姜月见用双手挡着冥祸兽踩在她身上的前爪,胸中隐隐作痛,一口血憋在喉中。 冥祸兽喷出的气浪,加上方才残留的“噬妖”法阵,任何人都靠近不得半分。 兰子尤在拉扯云道子的途中,看见孟炔跨了几步,飞身停在擂台上空。 他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从后往前一指,背上的暮陨剑带着寒光出鞘,直直冲破重重阻碍,挑开冥祸兽,带着冥祸兽摔在擂台另一角。 姜月见得以喘息后,喉中鲜血涌了出来,顺着嘴角流至胸口,将黑色衣服染得更黑了一些。 孟炔落在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低头问她:“还好吗?” 她点了点头,从孟炔怀里撑了起来,却看见云道子落在擂台中央,一张黄符抵在冥祸兽额间,又示意青袍小弟子敲响了铜锣。 “冥祸兽是青灵子养大的凶兽,能跟它过三招的人寥寥无几,姜少宗主今日让大家大开眼界。打擂讲究点到即止,五行驭妖环今后归姜少宗主所有,姜少宗主实至名归。” 众人刚从方才的凶险场面回过神来,见打擂终于结束了,皆松了口气,高声欢呼了起来。 赫连珅一改往日的冷漠神色,扑倒在她身边,将她从孟炔怀中搂了过来。 姜月见倒吸了一口凉气,轻轻将他推了推:“我无事,别担心。” 说话间隙,就看见兰子跌跌撞撞地摔在楼梯上又爬了起来。他抬起手,不知道该怎么扶她起来,生怕碰到她的伤口。是以,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加上眼角泪水不断,看起来颇为滑稽。 姜月见抬起手拍了拍兰子尤慌乱不已的双手,撑着碧波剑站了起来。 青袍小弟子双手奉上了五行驭妖环,她用空着的左手将驭妖环拿了过来,端详了一会儿,放进了袖袋。 孟炔朝她点了点头,扶着她下了擂台。 兰子尤几步跟上,在她身边念念叨叨着:“你就在云道子的竹屋里面养伤,多吃一点他炼的丹药。把他撵去其他竹屋住。” 姜月见摆了摆手:“不必了,今日就下山吧。多留几日你们都逃不掉,得每日都打架。” 兰子尤这回倒是主动请缨了:“也行,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一把丹药来。等下我用宝葫芦带你下山。” 说罢,他快步跑向了竹屋,跑的过程中还时不时转过头来看看。 赫连珅还在擂台上跟云道子说着什么。姜月见看了看孟炔,抿了抿唇,还是问了出来:“我之前见你使了缚妖绳,就是第一次见到落珠的时候。你……” 孟炔扶着她的手力道未减,让她站着的重心靠在他身上,“我有自学过一点,你刚才的缚妖绳使得不错。” 姜月见唇色有些泛白,“若是使得不错就不会让它挣脱出来了。” 孟炔嘴角弯了弯:“不必过分苛责自己,人难做到一心二用,这就是捉妖人通常喜欢组队捉妖的缘故。” 姜月见咬着唇,嘟囔着:“但是他就能做到一心多用啊。” “嗯?”孟炔低头问她,“你是说孟云琰吗?你对他了解多少?” 姜月见轻轻咳了两声,眼神有些飘忽,看起来竟像羞涩的模样,“我也就知道他很厉害,其他一概不知。” 孟炔声音里有似有若无的笑意:“他如何厉害?” 姜月见想了想:“五个宗门的五种法器他都精通,是个天才。” 孟炔的声音温柔中又带着一丝清冽的感觉,淡淡地传了过来:“你也是个天才。” 姜月见半低头,眨了眨眼睛,瞬间感觉血气上涌,冲到了脸上。她将搭在孟炔手中的左臂收了回来,正准备转身背对他,胸中却传来了闷痛感,导致她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又被孟炔捞了起来。 “姜姑娘,你身上有伤,小心些。”他笑着。 “月见,你脸怎么了?这么红?”她回过头时,发现兰子尤端了一篮子丹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姜月见瞪了他一眼,本以为他会消停,没想到更加变本加厉:“怎么了?孟炔欺负你了?” 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干脆闭着眼睛不再理他。 “收拾好了吗?我们走吧。”是赫连珅的声音。 由于姜月见的衣服沾了血污,便跟兰子尤在山脚下成衣店把之前存在那里的衣服换了回来。 榷云山离琅琊很近,入冬了,琅琊比姑苏冷很多。 他们在榷云山不远处找了个客栈,兰子尤拿了颗丹药,逼着姜月见吃了才放心点菜。 “孟炔,你知道月见的外号是什么吗?”兰子尤刚点了几个菜,就抓着孟炔聊了起来。 姜月见盯着兰子尤,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孟炔故作思考的模样,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兰子尤换了个坐姿,像是要跟孟炔促膝长谈的样子:“她的外号是碧波女魔头。”说着,兰子尤放肆地笑了起来。 “小葫芦,你当着我的面讨论我,这样真的好吗?”姜月见端坐着,盯着兰子尤。 兰子尤摆了摆手:“我不说你坏话。”说着,又转过头看着孟炔,“刚才她那个法阵,就是叫做噬妖的那个,你仔细看了吗?” 孟炔两手放在身前,正视着兰子尤:“看见了,很厉害。” 兰子尤两手一拍:“对,你看出来了是吧。这个法阵是她自创的,一般不会使出来,一使出来就不一般。就是因为这个法阵,她才被称作女魔头的。这个法阵一旦施展,波及范围会非常广,杀伤力也会非常大。” 赫连珅两手握着茶杯,饶有趣味地听着兰子尤说话,像是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一般。 而当事人姜月见却颇为不自在,其间多次提醒兰子尤声音小一点。 这家客栈的保暖不太好,姜月见的伤因为天冷了,总是反复。几人便干脆先在琅琊找店住下来,想着等她伤好了,再跟着妖行图去见识那些所谓的升级版大妖怪。 她不耐冷,正缩在被子里刚暖和一点,就听见兰子尤和赫连珅在门外扭打了起来。 扭打声中,仿佛还夹杂着兰子尤的呜咽声,貌似被赫连珅捂着嘴。 姜月见叹了叹气,翻了个身,又将被子捂得严实了一点。 想了想后,她起身从衣服袖袋中摸出了五行驭妖环,摩挲了一会儿,将衣服穿上,就下了床。 因门口被兰子尤和赫连珅堵着,她便准备走窗户。 她刚把窗户打开,木质窗户便重重打在了一人身上。 她好奇地伸头出去,正看见孟炔坐在窗外的屋檐上,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真,真巧。”她僵硬地跟孟炔打了个招呼。 孟炔突然有些忧虑:“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孟炔说的那样是哪样。她攀上窗户坐在窗户另一边,“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 孟炔说道:“兰子尤说你怕冷,想来帮你暖床,但是他没想到其实可以给你个汤婆子。”说罢,他将汤婆子递了过来。 姜月见将汤婆子接住:“你怎么不走门?” 孟炔好像笑了笑:“他俩打得太投入了,我不敢打扰他们。” 门外,兰子尤和赫连珅扭打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姜月见抱着膝盖,笑了笑:“他俩从小一起打到大的,都打了十几年了,一时间还改不过来,见笑了。” 孟炔嘴角微微有笑意:“我觉得你们这样挺好的,从小一起长大,又志同道合。” 姜月见问:“那你呢?” 孟炔把蜷着的腿伸展着放直了,两手抱胸,靠在墙上:“我?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所以遇见你们我很开心。” 姜月见侧着头看着他,看见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染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再往下就是他挺直的鼻梁还有微红的薄唇。 孟炔转过头来看她,惊得她把头转了过来,架在膝上。 心中是十八年来,唯一一次的悸动。 她慌乱地从袖袋中摸出五行驭妖环,咳了咳,递了过去:“这个应该是你的。” 五行驭妖环许久没被接过去,她疑惑地转头,就看见孟炔仍旧盯着她看。 “怎……怎么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期望孟炔视力没这么好,看不见她的忸怩不安。 结果事与愿违,孟炔竟然往前一步靠了过来。她还想躲,却被孟炔一手拉住手臂,一手搂着背,拉了过去。 她的头靠在孟炔胸口上,愣了一瞬。下一瞬,她挣扎了一下,企图离开他的桎梏。 “不要乱动,这里很危险。”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头顶传来。 姜月见侧目看了看,发现她再退后半步就会摔下去。 其实这点高度对她来说又有何危险的?也从未有人担心过她会觉得危险。 孟炔带着她坐到了中间,然后放开了她:“五行驭妖环如何成了我的?” 姜月见把事先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若不是你,我得不到它。”她脑中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上擂台的时候打擂已经结束了,即使我不上去,这个也是你的。”孟炔说。 她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孟炔站了起来。 “你比五年前厉害了很多。”说完这句话,孟炔跳下了下去,月白色衣袂隐在屋檐下。 第十四章 小妖缠身 月亮挂在空中,给不远处重重屋顶上的青瓦拢上了一层绒绒的白光。 冬风刺骨,她将身上的袍子扯了扯,仔细思考着孟炔说的话。 为何他要说五年前?五年前她们认识吗? 她抚了抚额头,难道是五年前生过病,把孟炔忘了? 胸中又传来了闷痛感,她躬身进了屋里。 准备将窗户关上之际,她又伸头出去望了望。看见方才孟炔消失的地方确实没人了,才将窗户关上。 窗户侧下方的屋檐下,一角月白色衣袍由近及远,彻底消失在拐角楼梯处。 捉妖人被妖所伤是家常便饭,而受伤后常常是吃上一颗自家宗门炼制的丹药,不多时便能好。 疗伤丹药中,又以圣灵台三个长老炼制的为最。可兰子尤从云道子那里顺来的一篮子丹药也吃完了,她却还愈发严重了。她伤得重的时候也是常有,但像这次这样伤口反反复复好不起来却仅此一次。 寻常医者看后,皆摇头说她身体康健,可是康健之人又如何会常常呕血? 于是一行人便准备前往药王谷,寻医仙王闵宣,看一看她身体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兰子尤本来想用宝葫芦带她去药王谷的,但是天太冷了,飞在空中会更冷。她现在的身体极其畏寒,只能找了辆马车。 马车行走的途中,竟然下起了雪。 兰子尤生生打了个寒颤:“这都出了琅琊这么远了,怎么就下雪了?” 赫连珅伸出头看了看,头缩回来时,还带了一脑袋的雪,“雪下得挺大的,都看不见路了。” 姜月见裹紧衣袍,嘴唇变成了绛紫色。 孟炔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大雪有铺天盖地之势,一片雪有小半个巴掌大。 他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用手捻了捻,随后又俯身进了马车,“是雪精。” “雪精?”兰子尤思索了一番,“是什么?” 赫连珅鼻子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兰子尤猛然转过头瞪着他:“哼什么?你知道雪精是什么吗?” 赫连珅边解开披风盖在姜月见身上,便淡淡道:“不知道。” 孟炔轻笑了一声:“这种妖常在北方出没,你们所在的地方很难看见雪精,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兰子尤双手撑在膝上,凑到孟炔面前:“你是哪里人?我从没听你说过。” “姑苏。”孟炔说道。 姜月见听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看孟炔,又发现兰子尤的视线正好移到她身上。她的眼瞳又转向了兰子尤。 兰子尤收回视线,又继续问道:“你也是南方人,怎么知道雪精的?” 孟炔神情自若:“早年出来闯荡,南北都到过。”说完,他起身走到门帘处,“雪精没有攻击性,但是它可能会跟着人移动,若不将它赶走,这个雪恐怕得下到药王谷。看这个雪量,应该不止一只雪精。” 兰子尤自告奋勇:“我跟你一起去,留赫连珅在这里守月见。” 孟炔点了点头,跳下马车,待兰子尤下了马车后,他说道:“雪精长得像骡子,毛发是雪白的。将它撵走就行了,不用打它。” 兰子尤点了点头,将宝葫芦一抛,随后跳了上去:“孟炔,现在也不知道雪精有几只,等会儿你把你那边的撵跑了就把这个通信符捏一下,我把它撵跑了也会捏通信符,方便互相通个气。”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别致的黄符丢给了孟炔。 孟炔点了点头,攀上一旁的大树,在大树中穿行,消失在皑皑白雪中。 飞了几里地都没看见雪精,兰子尤让葫芦飞得更高,一晃眼看见远处一个月白衣袍的人在树中穿行,不用猜,就是孟炔。 怀中通信符动了动,看来孟炔撵走了一只。兰子尤跳下宝葫芦,也学着孟炔在树中穿行。 雪精浑身雪白,再加上皑皑白雪做遮挡,是极难寻到它的。兰子尤觉得眼睛快瞎了,终于看见雪中有一只雪白的骡子在行走。他不知道该怎么撵它走,想了想冲上前去“嘿嘿嘿”了几声。没想到雪精胆子这样小,他才吼了几声,便把它吓跑了。 怀中通信符又动了动,看来孟炔又撵走一只了。 随着眼前的雪精越跑越远,雪也小了起来。 孟炔负手落在他身前:“应该就这三只,它们被吓到了便不会跟着过来了。” 兰子尤看了看手中通信符,又捏了捏,抬起头笑道:“任务完成。” 孟炔和兰子尤回来时刚好看见赫连珅从另一边林中回来。 兰子尤看见赫连珅暗红色袖子上黑了一团,便凑上去问道:“你干什么去了?你袖子上的是血?” 赫连珅抬起手看了看,皱着眉道:“刚才有一条蚺蛇妖跟上了马车,还把我的镜穗偷走了,我就追过去将它杀了。” 孟炔一步跨上马车,掀开门帘一看,车上空无一人。 兰子尤凑上来看了看,转过头对着赫连珅道:“月见呢?” 雪虽然停了,但是落在地上的雪还没有融化,按理来说,不论是谁将她带走,都会在雪地上留下印记。 可三人将四周都看了个遍,除了刚才他们弄出的足记外,其余地方皆没有丝毫印记。 兰子尤怒视着赫连珅:“让你看个人你都看不好,你那镜穗……”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说下去,叉着腰将身子转过一边,想了想又转过身来,“她现在病重,根本没有办法自保。若是真的被蚺蛇掳了去,你知道蚺蛇会干什么的。” 赫连珅一语不发,手紧紧地拽着缚着乾坤镜的带子。 孟炔四处看了看后,转过身问道:“你下马车追蚺蛇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赫连珅回想了一下:“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 孟炔说道:“你追过蚺蛇,那便去方才追蚺蛇的地方找找。兰子尤我们两个一人再找一边,找到了以通信符互相通知。” 他想了想,又说道:“蚺蛇喜热怕冷,多生活在水边,并且喜欢女性衣裤。姜姑娘之前在榷云山脚下换下的黑色衣服还在马车上吗?” 兰子尤点了点头,急忙爬上马车,将衣服拿了下来:“这……就只有外袍跟裤子。” 孟炔道:“你俩拿着吧。” 孟炔御剑飞至空中,见兰子尤和赫连珅正往两个方向飞去,他转过身,在另一边的空中盘旋着。 远处有一条小溪,溪边白雪如新。 孟炔驱剑前往,落在溪边后,他发现小溪越往下,水道越窄。便沿着溪边的雪一路往上。 他走到小溪源头时,发现两岸的雪有消融的迹象,还有非常细微的压痕。但这压痕消失的地方是在水里。 这条小溪的源头是个小型瀑布,按照压痕消失的方式来说,不排除小瀑布背后有山洞的可能性。 孟炔两只手捏了个手印,瀑布下方的水瞬间凝成了一面镜子,镜子往上抬起,将瀑布引向了两边。一个山洞露了出来。 他右脚一蹬,穿过溪流进入了洞中。 洞内漆黑一片,只有水滴落在洞中的声音。 他摸了摸洞壁,发现洞壁上是粘稠的液体。不能贴着洞壁走,洞壁也许会有蛇。 在洞内如此昏暗的情况下,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关闭视觉,会让听觉更加敏锐。 脚下的路不太好走,他每一步都迈得很大,落脚时又很轻很慢,生怕踩到地上的蛇,惊扰里面的大家伙。如果姜月见真的在这里面,把蚺蛇妖惊动了,对她不会有好处。 越往里走,路变得越难走。他听见不远处传来嘶嘶蛇吐信子的声音。 睁开眼睛后,他看见远处有微微亮光。亮光虽然微弱,但是也足以让他看清脚下的路了。 脚下盘卷着很多蛇。他三两步往前跑去,停在了亮光发出的缝隙口。 这条缝隙是个裂缝,外围仅能容一个人通过,越往里走越宽阔。 他侧身进入缝隙中,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往里看去,几条两人粗的大蚺蛇妖交错地躺在地上,一条蚺蛇妖圈成了螺旋状,它身体中间缚着一个人,这个是正是姜月见。 卷着她的蚺蛇妖化作了人形,嘴里吐着信子,身下的尾巴正慢慢探进她衣服里。 姜月见则是脸色惨白,唇色铁青,意识全无。 孟炔从怀中摸出几张符纸,又抬起右手,以气化剑。剑穿过符纸直插入蚺蛇体内,瞬间便燃起熊熊大火,顷刻间,蚺蛇妖化作了飞灰。 缠着姜月见的蚺蛇妖抱着她,用灵活的尾巴一撑,穿着符纸的剑刚好穿过他的尾巴,他竟张大了嘴巴把尾巴咬断了。 见它伏在地上快速前行,孟炔眼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肃杀之气。 他取出背上的暮陨剑,朝着伏在地上的蚺蛇妖快速斩了几下。剑气卷着空气,形成更为锋利的利刃,没留任何余地地斩向蚺蛇妖。 蚺蛇妖侧过头,急忙把姜月见挡在身前。 孟炔皱了皱眉,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左右比划着,利刃便像有了生命一般,转了个弯,刺进了蚺蛇妖体内。 第十五章 去药王谷 伴随着尖锐的嘶叫声,蚺蛇妖身体燃起了火。孟炔两步上前把姜月见抱了起来,也不管洞中的蛇是个什么品种了,几张符纸一贴,将蛇都烧了个干净。 出了洞口,他手一挥,刚才结的水镜融成液体流入了溪中。 姜月见脸色很不好,脸颊有青黑色的血管显现出来,身体冰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她应该是中了蚺蛇妖的毒,但是目前没有明显的伤口,根本没有办法给她驱毒。 他捏了几个火符,将身前的雪给融了,又找了些树枝起了火。 “月见。”他将她平放在软枝上,凑在她耳边唤她,但是她没有丝毫反应。 从这里去药王谷,若是御剑飞行,还得走三日,但她此时的毒等不起三日了。 “得罪了。”他声音极轻。 还好她中毒的位置就在锁骨处,他轻轻拉开她的衣服,便看见她左边锁骨上有两个极深的牙洞,牙洞周围的血已经凝固了。 他俯下身,将唇覆上她的锁骨,把里面的毒血吸了出来。 她轻哼了一声,眉头轻锁。 还有意识便好。 孟炔将她的衣服拢好,才想起来忘记捏通信符了。他快速捏了通信符,又将她抱了起来。 他来到马车上空的时候发现兰子尤和赫连珅围在马车边走来走去,显然很是不安。 “她中毒了,我们不能再坐马车去了,太慢了。”孟炔落在马车边。 兰子尤紧张地凑过来,磕磕巴巴地问:“她被……” 孟炔摇了摇头:“麻烦你将马车上的披风拿下来,飞着去会很冷。” 赫连珅已经把披风递了过来:“有劳了,我跟兰子尤会跟上。” 孟炔将披风接过,严严实实地盖在姜月见身上,朝他们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暮陨剑,快速朝前飞去,一瞬间便消失在兰子尤和赫连珅的视线内。 她途中醒来过一次,半睁着眼看他,辨认出他的脸后,她极轻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我拖后腿了。” 他有些震惊,微微低头看着她,有点半哄的意味:“就这一次,简直算不得什么。” 他用了两日便到了药王谷。 在谷口遇见采药回来的王闵宣时,他嘴角弯了弯:“我又来了,这次求你救个人。” 王闵宣提了提背上的竹篓,看了看眼前的人。他头发微乱,发丝飘在额前。怀中抱了一人,此人被披风盖得严严实实,只露了口鼻出来。 “进来吧。”说罢,王闵宣把竹篓拿给身旁的小弟子,两手背在身后,走在前面。 “中了蚺蛇妖的毒,有两日了吧。”王闵宣没有回头,只自顾自地说着。 “对,我已经把毒血吸出来了。” “我可救不了,时间太长了。” “若是救不了,你不会让我进谷。” 他的步子顿了顿,侧过头来看着孟炔,随后哈哈笑了起来,伸出手指了指他:“你啊你,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王闵宣打开桃木门,走了进去,指了指一旁的床:“将这位姑娘放床上吧。” 他拿了一盒银针,又转过身坐在了床边:“这姑娘不仅仅是中毒了吧。” 孟炔靠在床柱边:“嗯,已经病了半月余,吃了丹药没有丝毫作用,寻常医者也诊不出病。” 王闵宣给她施了针,道:“这不是病,当然诊断不出来了。” 九根银针被慢慢后,她的脸色稍稍好了些。 “那她这个状态是怎么回事?”孟炔看着变黑的银针说道。 王闵宣起身,又拿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药草,点了火,放在床边的铁盆里:“我不知道。” 孟炔帮姜月见掖了掖被角,转过头看着他:“你都不知道?” 小弟子走了进来,把王闵宣变黑的银针拿了出去。 王闵宣点了点头:“你过来。”说着,他走了出去。 孟炔跟着他出了门,一出门就被王闵宣拍了拍额头。由于王闵宣只长到了他肩膀的位置,是以他要拍到孟炔的额头需要垫脚。 孟炔微微躬身,让他能够不要垫脚垫得这么辛苦:“怎么了?” 王闵宣眉头皱了皱:“竟然还没恢复回来。” 孟炔笑了笑:“好像是这样的。” 王闵宣坐在廊边:“你还笑得出来?你的身体不恢复也就罢了,竟还更差了。” 孟炔坐在他旁边:“我觉得还好,没觉得差到哪里了。” 王闵宣沉默了一下,又抬起头来看他:“你还没想起来是为何受伤?想起原因我才能找到医治你的办法。” 孟炔眼里是惯有的笑意:“我想了,想破了头也没想起来。” 王闵宣瞪了他一眼:“你还贫。” “那位姑娘是何病症?” 王闵宣搓了搓手:“面上看起来是积劳成疾,实际上有诡异。” 孟炔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她病之前在榷云山跟冥祸兽打过一架,被冥祸兽伤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王闵宣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把蛇毒清干净了我再看看吧。” 孟炔起身看着他消失在回廊拐角处后,转身进了姜月见所在的屋里。 王闵宣脚步顿了顿,微微转了转身,想起那天遇见孟炔的场景。 那天下着大雪,他正带着小弟子上山挖了些药回来。刚走到谷口,便看见一个青年从一旁山道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头发似今天一般散在额前,身上穿了一身白色衣袍,全身上下除了脸上沾的一点灰外,都非常干净。 他走到他面前,双手抱了拳,温声道:“劳请医仙帮我看伤。” 王闵宣是何许人?他一看见孟炔就知道他气息紊乱,身体枯竭速度快得惊人。若是常人,此刻怕是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他却还直直地站在那里,礼貌地请他看伤。 他先是愣了愣,随即便看见孟炔便倒在了雪里。厚厚的雪盖在他的头发上,沾在他浓黑的眉毛上,他的唇跟地上的雪一样白。 大雪铺天盖地,王闵宣用厚厚的绒布将门窗都盖住了,还在屋里生了好几盆火,却始终不能让他的身体回温。 他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病症,全身没有一处伤口,体内也没有任何损伤,却让他的生命快速枯竭。 他为了保住孟炔的命,翻遍了医书,尝试了禁术,才将他的命保了下来。 孟炔醒过来的那天,靠在床头,正式地向他介绍了自己,他的声音似四月清风:“多谢医仙救命之恩,我姓孟名炔,字云琰。来日定报答医仙。” 他年纪大了,身边除了调皮小弟子,就没再遇见过年轻人。他当时就觉得这是个极乖极有风度的孩子,对于他来说,孟炔确实还是个孩子。 他虽声名远扬,却极少给人看病。坊间一直传闻他性格古怪,修的一身医术是要带进棺材里的。 他确实性格古怪,但他觉得他跟孟炔有缘,他愿意救他。 自救他到现在,已经时隔一年。没想到再次见他时,又是要看奇怪的病症。 谷口传来小弟子的哭喊声,小弟子哭声向来大。 王闵宣将手上草药放下,拍了拍手,朝谷口走去。 待走到谷口时,小弟子已经哭了多时,嗓子有些哑了。 小弟子见了王闵宣,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跪在王闵宣面前,止了抽噎声,弱弱喊了声“师父”。 王闵宣将他提了起来:“遇到何事都不能趴在地上,要哭也得站着哭。” 面前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背着个大葫芦,一个则是背着面大镜子。 背着大葫芦的男子凑过来,礼貌道:“想必阁下便是王医仙了,我们不是故意惹哭你的小徒弟的,我们是来寻人的。” 背着大镜子的男子点了点头,凑上来道:“方才得罪了。” 王闵宣将他们打量了一下,鼻子一哼:“找什么人?我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他性格确实是很古怪。 背着大葫芦的男子跟背着大镜子的男子互看了一眼,又说道:“昨天有没有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姑娘过来?我们是一起的,但是他飞得太快了,我们落后了些,这才赶到。” 王闵宣两手一抱,转身准备走。 一角月白色衣袍先出现在拐角处,接着孟炔走了出来,眉眼带笑:“医仙,我们是一起的。” 王闵宣瘪了瘪嘴,摆了摆手:“进来进来。” 其实有几回他是想收孟炔做弟子的,但是他觉得孟炔身上有故事,虽然他都不记得了,但是他总要去找回来的。 背着大葫芦的男子话有些多,进谷的一路上都在说个不停。 他首先是自我介绍,顺便再帮背着大镜子的男子自我介绍:“王医仙,我叫兰子尤,是金陵人,他叫赫连珅,是琴川人。” 接着,兰子尤又说道:“你这谷中环境真好,鸟语花香的,很适合居住。”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鸟语花香?王闵宣懒得理他,疾步走了起来,结果他也疾步跟了上来,嘴里又在说着什么。 王闵宣停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房间:“那个姑娘此刻就躺在里面,你去烦她吧,别来烦我了。” 兰子尤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房间,当即闭嘴,推开门走了进去。 赫连珅朝他客套了一句,也跟了进去。 王闵宣深吸了口气,感叹道:“安静真美妙。 第十六章 医仙王闵宣 王闵宣觉得这两个年轻人真是很奇怪。他们每日都在孟炔带来那姑娘的房中,连睡觉也是搬了个竹席和被子就睡地上。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他俩是因为姑娘房中放足了碳火,所以才整日窝在那间屋子里。 不过他俩整日愁眉苦脸的,倒像是真的很担心她。 这日,兰子尤坐着大葫芦出了药王谷,不多时又回来了。 回来时,他怀里抱着一坛酒,还有几个小菜。 王闵宣瞅了他一眼,又坐到炉子边给姜月见煎药。没想到他竟然走了过来。 兰子尤皱着眉,将怀中的酒比了比:“王医仙,一起来喝一杯?” 王闵宣头也不抬:“走开。” 兰子尤依然站在一边:“这么久以来月见都得你照顾,我想感谢你。” 王闵宣右手握着扇子,慢慢地扇着炉中的火,左手撑着下巴:“我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谢也该孟炔谢我。” 兰子尤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你跟孟炔是怎么认识的?传闻中的你除了非常特殊的情况之外,是绝对不会帮人治病的。” 王闵宣将手中扇子一搁,转过头看着他:“那你是想让我治她,还是不想让我治她?” 兰子尤慌了,急忙摆手:“不不不,你接着治,我多话了。”说完,他拿起酒菜,讪讪地走了 王闵宣真的就是个古怪的老头子,他见兰子尤那副模样,反倒哧哧笑了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兰子尤把孟炔和赫连珅都拉了出来,又在小亭子里将酒菜都摆了出来。 赫连珅明显很不耐烦:“你弄什么幺蛾子?” 兰子尤坐在凳子上,给孟炔和赫连珅都发了一杯酒。 他抬头看了看要黑不黑的天,很是惆怅:“我们来药王谷也有五日了,这五日里我看见大家对月见的照顾,很是感动。” 赫连珅眉头锁成了一座山:“发什么神经?” 兰子尤看向了孟炔:“孟哥,我尤其要感谢你。” 孟炔愣了愣,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的:“怎么叫我孟哥?” 兰子尤撑了撑脸:“这次若不是你没了命地赶路,月见可能活不到今天。往后我都叫你哥,你比我厉害,我甘愿叫你哥。” 孟炔拿起酒杯碰了碰兰子尤伸过来的酒杯,笑意至眼底,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兰子尤鼻头有些红:“今后我们便散了吧,我带着月见回姑苏。” 赫连珅两手撑着桌子:“你什么意思?” 兰子尤又喝了一杯酒:“我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明明一周前她还是好好的。” 赫连珅塞了一块肉进兰子尤嘴里:“你个乌鸦嘴,说什么呢?她现在也好好的。” 兰子尤看向了孟炔:“孟哥,你跟王医仙关系好,月见什么情况他也只会跟你说。我昨天就正好看见你们俩在这里说话,还听见他说月见这个毒中得太深了,恐怕就这一两日的事情了。” 赫连珅听了这话,手中筷子掉了一只在桌上。他俩就这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孟炔。 孟炔先是没明白兰子尤说的话,反应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这是误会,他说的是她中的毒很深,但是就这两日便要醒来了。” 房中传来轻微咳嗽声,兰子尤拿着酒杯的手抖了抖,接着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屋里。 屋中被药香围绕着,淡淡烟雾中的是姜月见熟睡的脸。 兰子尤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看,随后松了口气:“她活过来了。” 安静了一瞬,他和赫连珅皆急匆匆出了房门,过了半刻,又带着王闵宣走了进来。 王闵宣咬了一口方才在亭中顺的鸡腿:“她没什么事了,明日便能醒来。” 说完,他抬眼看了看仍旧坐在床边的兰子尤和赫连珅:“干嘛?你们还要在这里睡觉?” 兰子尤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啊,方便照顾她。” 王闵宣将鸡腿咬在嘴中,抬起两只油叽叽的手就去推兰子尤和赫连珅:“出去出去,这是姑娘闺房,你们在这里像什么样?” 赫连珅在被推出去的途中转了个头过来,指着孟炔道:“还有一个人。” 王闵宣将他们推出了房门,又转过身关了门。 他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孟炔不一样,他得我真传,可以照顾姜姑娘。” 声音渐渐远去。 孟炔拉了拉门,发现门被王闵宣锁上了。他有些无奈,找了个凳子,搬到床边坐着,又帮姜月见掖了掖被角。 那晚他在亭中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了。正准备起身,便看见王闵宣背着手走了过来。 王闵宣年纪很大了,比起一年前来,他更加矮小了。虽然他个子不高,但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王闵宣眯着眼睛笑着看着孟炔:“那位姜姑娘是你什么人?” “朋友。”他说。 王闵宣眼珠转了转:“哦?我可没这么多精力来救一个朋友。不救了不救了。” 孟炔没说话,只眼里带笑地看着王闵宣。 王闵宣偷偷侧目看了他,见他不进圈套,便叹了口气:“你这小子,精明得很。” 说完,他坐了下来:“老头子我活了一百来岁,什么人间悲欢爱恨情仇没见过?姜姑娘是你什么人?” 孟炔眼角落了月光:“朋友。” 王闵宣抬手就要打他:“不老实。” 孟炔没躲,王闵宣的手落在他额头上方便被收了回去。 “她中毒比较深,但是你之前帮她吸了毒血,这两日她就会醒来了。” “好,有劳了。” 王闵宣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说:“一生就这么长,总归浪费不得的。” 就这么几句对话还被兰子尤听岔了。 姜月见又咳了几声,孟炔回过神来,见她流了很多汗,抬手帮她擦了擦。 刚来药王谷的时候,她的脸色是铁青的,身体也没有温度。现在她脸色红润了,身体也温暖了起来。 王闵宣不愧是医仙,她这种情况,若是换别的医者,恐怕已经回天乏术了。 “娘……娘……”她被梦魇住了,睡梦中一直皱着眉头,梦得急了,她一只手伸出被子抓住了孟炔的手臂。 孟炔拂了拂她额上的汗,握着她的手,轻哄着:“没事了。” 她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呆愣了一下,又转过头看着孟炔。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被孟炔握住的手上。 不知她在想什么,也没有把手缩回去,只是想了想,便开口道:“孟……孟炔,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温声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姜月见两颊微红,轻轻咳了咳:“你的意思是?” 孟炔用第二声“嗯”了一声:“什么?” 她咬了咬唇,一句话堵在嘴里半天说不出来。 以前她自觉不是一个羞答答的姑娘,但是现在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炔循循善诱:“你有什么话要说?” 她咬了咬牙,两手一撑,坐了起来:“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救了我,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结果这一撑,把她撑得头晕眼花。 孟炔明显怔了怔,旋即又笑了起来:“你这是想好了要如何报答我?” “你别岔开话题,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她有些急。 “我救你从未图回报。”他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密不透风,非常妥帖,却没想到她竟皱了眉。 “你真的没有想要的吗?人或者东西?想要什么都行。”她想她一定是疯了,现在说的这番话是说了什么?简直就只差把“我要以身相许”说出来了。 孟炔却认真摇了摇头。 她想,孟炔真是太正人君子了,竟不知道古来救命之恩都是以身相许的,又何况他还救了她两次? 随后她又想通了,兰子尤说过,一个男子若是中意一个姑娘,那这个男子便不会真傻。若他傻,那便是不中意这个姑娘而装傻。 “孟少侠真是顶顶的正人君子。”她说了这句话后又躺了下去。 孟炔微皱着眉看着她,心里有些不解。又想着王闵宣说若是她醒了便叫他。 于是,孟炔起身将门锁撬了,随后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他这是怎么了?”她自言自语道,“我说错话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孟炔走了进来,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兰子尤,赫连珅和一个老头子。 兰子尤极为克制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赫连珅的手臂被他掐着。 老头子坐在她旁边,将她左右看了看:“姜姑娘体质好,恢复得快,竟提前了两日醒来。” 姜月见道:“多谢王医仙。” 老头子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谁是王医仙?” 姜月见笃定道:“你就是王闵宣,王医仙。” 王闵宣笑了起来:“你怎么认得我?我徒弟告诉你的?”说着,他“哦”了一声,“我准徒弟,孟炔。” “没有。但是众人皆说王闵宣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子,住的地方种了仙花鸢萝,鸢萝难寻,恰巧我爹就有一株。你这住处也有鸢萝的味道,那你便是王闵宣。” 王闵宣哈哈笑了起来:“有点意思,你这鼻子真灵。” 罢了,又补了一句:“不愧是我徒弟媳妇。” 第十七章 治毒 王闵宣说完这句话后,屋子里的几个人皆变了脸色。 夜里下起了雪,屋顶积的雪滑了下来摔在地上。“嘭”的一声在此时格外明显。 赫连珅微微皱眉:“王医仙,你这么说可容易毁了姑娘的清誉啊。” 王闵宣瘪了瘪嘴:“真是无趣,你们年轻人真是无趣。” 他边说边往外走:“不说了,明日还有事情要做。我去睡觉了。” 王闵宣走后,姜月见抬起手就将剩下三人都撵了出去。 夜里雪下得很大,在屋里都能听见窗外雪落下的声音。 姜月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直熬到了天亮。 屋外想起了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有声音传来:“姜姑娘,起了吗?没起就快起吧,有事。” 是王闵宣。 姜月见迅速穿了衣服,开门后发现门口站着王闵宣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王闵宣背着手走了进来,少年则是背上背了个背篓,手中又提了一个竹筐。 “这是我徒弟,叫阿元。”王闵宣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我听孟炔说了你的症状,上次受的伤一直好不起来是吧。” 姜月见也坐了下来:“对,我以前也受过重伤,但是从未像这次这样反反复复。” 王闵宣点了点头,伸出左手停在了半空:“这段时间你蛇毒未清干净,所以我一直没帮你看是什么情况。现在可以帮你看看了。” 阿元看见王闵宣伸出的左手后,有条不紊地从竹筐里拿了一盒东西放在他手上。 王闵宣将别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银针。 “怕疼吗?”王闵宣慢慢取出一根银针,头也不抬地问她。 姜月见摇了摇头:“不怕。” “哦,反正也不会疼。”王闵宣好像在跟她开玩笑。 她干干笑了两声:“有劳王医仙了。” 银针扎入皮肤的瞬间有些许刺痛感,之后便没了感觉。 “疼吗?”他又问。 姜月见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之前他不是说了不会疼吗?现在怎么又问她? “不疼。” “哦。” 姜月见:“……” 王闵宣利落地将银针从她身体拔出,又手法古怪地戳了戳一些不知道叫什么的穴位。 “行了,你是中毒了。”他异常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她是中的什么毒?”孟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姜月见抬头看去,发现孟炔抱着手靠在门框处,看样子已经来了很久了。 “中的什么毒?这个我不知道,我是医者,又不是下毒的。”王闵宣让阿元将银针收了起来。 “看到了吗?这一背篓都是毒草,银针也浸了毒,但是这些加起来都没让她有什么感觉。这说明什么?”王闵宣拍了拍阿元背上的背篓,“说明她中的毒是前辈,而我带来的这些毒都是晚辈,在她身体里掀不起风浪了。” “哦,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这些毒我既敢下,就会解。”王闵宣又抬起头来对着姜月见和孟炔道。 姜月见皱着眉头,回想着自己可能中毒的过程:“难道是我在榷云山中的毒?” 王闵宣擦了擦手:“你何时到的榷云山?” “半月前。” 王闵宣想了想:“那就不是,你这毒中了差不多一个月了。你在榷云山打的那一架只是将毒激发出来了而已。”说完他又“哦”了一声,“孟炔之前跟我说过你在榷云山打架的事情。” 孟炔走了进来:“医仙,这毒好解吗?” 王闵宣站起身,眼珠子往上望了望,做出思考的动作:“这个不好说,我不会解。” 说完,他又补充道:“医海无涯,我又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不过,”他冲孟炔眨了眨眼,“你若在意她,我可以试一试。” “在意吗?不说话我可走了?”王闵宣又冲他眨了眨眼。 “王医仙,这么早就来了?”兰子尤和赫连珅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王闵宣抹了一把脸,愤愤道:“你们两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兰子尤皱着眉“啊?”了一声。 王闵宣摇了摇头:“中毒了,我不会治。”说罢,背着手便准备出去。 赫连珅拉住王闵宣的衣袖,嗓音沉沉道:“王医仙,求你想想办法。” “你们在意她吗?”王闵宣指了指姜月见。 兰子尤和赫连珅双双点了头。 王闵宣扭头就走:“你们在意关我什么事?” 他还没走出去,兰子尤就冲过来抱住了他:“要怎样你才肯试试?来都来了,治了再走啊。” 王闵宣挣脱不得,干脆放弃挣扎:“我不是毒医,我不会解这种奇形怪状的毒。” 转而他又跟兰子尤打商量:“要不然你们去找找毒医?” 兰子尤认真问道:“那该找谁?” “好像是没有人比我更厉害了。”王闵宣哧哧笑了起来。 “那现在就开始治吧。”兰子尤有些激动。 王闵宣摇了摇头:“虽然我很厉害,可是术业有专攻,解毒还是得找毒医。” 兰子尤被他耍得有些生气:“人命关天,你还在这里耍逗我。” 王闵宣见兰子尤真的生气了,他砸了咂嘴:“哎呀,行行行。你们去最南边的玉林沼泽找毒医施沅沅,她虽然远远比不上我,但是在毒医界好歹也是顶尖的。” 兰子尤放开王闵宣:“外界不是传闻你会解百毒?” 王闵宣摆了摆手:“所以就说你们外行了,我会解百毒,但是这个毒我见都没见过,若要解它得花时间。我有的是时间,姜姑娘可等不了这么久。”他又拍了拍兰子尤的肩膀,似在安慰他,“你们且放心去玉林沼泽,我在这里研制解药。若是施沅沅不会解此毒你们便回来。两手准备总不会错的。” 兰子尤被说动了,两手抱拳,躬身道:“那就有劳王医仙了,我们这就启程。” “诶诶诶,等等,我给她暂时压制毒性你们再启程。”王闵宣拉住孟炔的手臂,“你俩出去,留孟炔在这里辅助我。” “阿元,你也出去。”王闵宣说道,“看看药汤煮好了没有,煮好了就叫他俩帮忙抬进来。” “你们要在这里看着月见洗澡?不行,我不能走。”兰子尤刚踏出门槛,又踏了进来。 “说你缺心眼你不信,几个大男人看一个姑娘洗澡,羞不羞啊你们?”王闵宣抬起两只手的食指刮了刮脸。 “那为什么叫孟炔留下来帮你?你的小徒弟怎么不留下来帮你?”赫连珅显然心里很纠结。 王闵宣说道:“我家阿元还小,不通人事,不好教坏他。” 兰子尤暴起:“你这个坏老头,什么通人事不通人事?” 阿元跑了进来:“药汤煮好了,麻烦二位去帮我抬进来,等水冷了就没效果了。” 王闵宣左手半抬,手腕折成直角,自里朝外挥了挥:“快去快去,医者眼里无性别,孟炔眼里亦是如此。” 阿元得到王闵宣旨意后,拉着兰子尤和赫连珅出了门。 王闵宣见他们走远,转过身对着姜月见道:“姜姑娘且放心,我将孟炔留下是因为他是这里面最沉稳,手最稳的人,他更能有效地帮助我。刚才我就想逗逗兰子尤,我觉得他很有趣。” 姜月见摆了摆手:“我当然不会怀疑医仙的用意。” 兰子尤和赫连珅抬了一桶药汤进来,脸上表情很是难看。 王闵宣低头看了看桶里的药汤,抬起头赞许道:“阿元,这次的药汤煮得不错。” 阿元抿嘴笑了笑:“师父,我出去了。” “嗯。”王闵宣推着兰子尤和赫连珅一起出了门,又转身把房门关了起来,“孟炔,你来操作。让她先泡一会儿。” 赫连珅摆脱王闵宣的手,上前推了推门,发现门被王闵宣锁上了。 “王医仙,怎么就留孟炔在里面?他又不会医术。” 王闵宣翘着脚坐在回廊旁:“我教过他,你们就放心吧。总不能我个老头子还去看姑娘洗澡吧。行了,别打扰我。” 兰子尤将赫连珅拉着坐了下来:“先治病。” 门外的吵闹声停了下来,姜月见和孟炔面面相觑,颇为尴尬。 “你先换衣服吧。”孟炔拿起一边准备好的衣服递给了她,等她接过去后,拉起床铺边的帘子,又转过身背对着她。 “我好了。”姜月见穿着材质特殊的纯白里衣,怎么站都觉得不合适。 孟炔点了点头:“先进药汤里面泡着吧。” 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门外传来王闵宣的声音:“行了,用银针扎十宣穴放血。” 孟炔拿起一旁的银针:“姜姑娘,把手伸过来。” 她的手指纤细,但因为长期握剑磨出了一层茧。 “流出的血是什么颜色的?”王闵宣的声音又传了来。 孟炔将银针放好,回道:“很鲜艳的红色。” “哦,知道了。让她泡着吧。” 赫连珅等了半晌,发现王闵宣靠着柱子昏昏欲睡,竟没有要进行下一步指示的意思。 “王医仙,这就这结束了?” 王闵宣被冷得打了个喷嚏:“对,泡完了再放一次血就行了。” 赫连珅又说道:“我也可以。” 王闵宣摇了摇头:“你不行,你的手不够稳。我特制的银针,若不是手特别稳的人是握不住的。”说完,他大声道,“孟炔啊,再给她放一次血吧,水冷了,别让她受寒了。” “阿元,开锁。” 第十八章 入局 阿元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把锁打开了。 赫连珅一进去便看见姜月见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被放在一旁已经被药汤浸湿的里衣:“你方才是穿着这个泡药汤的?” 姜月见拿起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对啊。” 兰子尤拍了拍身上的雪走了进去,随后盯着姜月见看了看,又转过头对着王闵宣道:“这个药能管多久啊?” 王闵宣道:“应该能管很久吧,反正你们看她什么时候开始畏寒,畏寒就是毒发了。” “医仙,那我们先走了。”孟炔走到王闵宣面前说道。 王闵宣点了点头:“快走吧,别耽误了。” 泡了药汤后姜月见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她从兰子尤手里接过碧波剑,见兰子尤准备坐到大葫芦上,又将他拉了下来。 “现在下的雪比较大,等雪小一点再说,我们先走出去。” 出了药王谷便是一片密林,雪下得太大了,几人皆拢紧衣袍埋着头走路。 “哎呀”身后传来兰子尤的叫声。 姜月见转过头去的瞬间,突然感觉脚底一滑,紧接着又被孟炔扶住了。 她扶着孟炔站稳后,才看见兰子尤摔在雪里,正扶着腰,撑着赫连珅站了起来。 兰子尤皱着眉朝他刚才摔倒的地方看了看:“怎么回事啊?这么厚的雪都能滑倒?” “有妖,小心些。”姜月见揉了揉被冻僵的鼻子。 兰子尤拍了拍身上的雪,又搓了搓被冻红的手:“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什么妖都不能翻出天去。” 姜月见把手缩进大氅里,转身往前走:“应该也不是什么大妖,走到镇上买辆马车吧,这雪估计要下很久。” 雪扑簌簌地下着,竟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往前看去,入目皆是一片雪白,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出林子。 “哎呀。”身后又传来兰子尤的叫声。 姜月见转了个头去看他,发现他竟又摔了一跤。 “兰子尤,你行不行啊。”赫连珅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他起来。 兰子尤生气似的拍了拍身上的雪:“你们别走树下了,肯定是树根凸起才让我滑倒的。” 说完,他几步往中间走去。 几人走了一段路,又听见身后传来兰子尤的叫声。 “兰子尤,你到底怎么回事?”赫连珅撑着腰,不打算走过去扶他起来。 兰子尤挣扎着爬起来,表情有些惊悚:“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别慌。” 赫连珅抱着手,就这样看着他:“说。” “我几次摔倒,都是在同一个地方。” 赫连珅轻哼了一声:“这就是你找出来的摔倒的理由?你前两次摔在我右后方,这次摔在我左后方,你说说,怎么是摔在同一个地方?” 兰子尤伸手指了指树的另一边:“你看,那边就是我刚才摔倒的地方。我们现在跑到这个树的对面来了。” 赫连珅闻言看过去,仔细看了看,又两手一抱:“看不出来。” 兰子尤将孟炔拉过去看了看:“孟哥,你看,仔细看,那里的雪是不是没有这边厚?” 孟炔蹲了下来,两边都看了看,又抬起头来看兰子尤。 兰子尤回看了他一下,又突然像有些崩溃一样:“真的是这样,我们又绕回来了。摔在同一棵树下三次,我怎么可能不认得这棵树。” 孟炔拍了拍他的肩:“我想说,那边的雪确实没有这边的厚,树根处还有几个手指印。” 兰子尤有些感动:“是吧,我们真的一直在这里绕。” “是个小妖,但是我找不到它在哪。”姜月见走到他们几个身边说道。 兰子尤将大葫芦一抛:“就应该飞着去,现在还搞迷路了。我先飞上去看看。” 没多久,兰子尤又飞了下来:“不行,什么都看不见了,雪真的太大了。” 孟炔将盯着树的视线收了回来:“小妖最缠人,得把这局破了。” 兰子尤四处看了看:“这不会是鬼打墙吧,但是现在大白天的……” 话音刚落,天一下就黑了。 有雪的映衬,天虽然黑了,但是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它……在听我们说话?”兰子尤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它应该就在我们身边。”是孟炔的声音。 兰子尤忽然走路带风,冲过去踹了踹刚才那棵树,然后又转过头,笑容有些僵硬:“然后我要怎么做?”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们皆愣了愣。 孟炔摸出一张黄符,悄无声息地贴在兰子尤后背上:“你刚才听见什么了?” 兰子尤眼神呆了半刻,抬起头莫名其妙道:“你说那棵树有诡异,让我踹一踹啊。” 众人闻言,皆抬起头往树上看了看。 树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孟炔想了想:“我们可能被捂眼了。” 兰子尤是极为忍受不了这些的,他两手在脸上扒了扒,突然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赫连珅拍了拍兰子尤的肩膀:“不要乱动,我来。” 说罢,他将缚着乾坤镜的带子解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忽然,乾坤镜亮了起来,随着赫连珅嘴里念的口诀,一镜化万镜,把他们围在了中央。 “赫连珅,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兰子尤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姜月见摸索着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住嘴。” 万镜隔出了一块空间,赫连珅缓缓睁开了眼,看见镜中照出的每个人头上都趴了一个绿眼睛的东西。 他走到镜子面前,伸出了手。手臂融进镜中,将趴在他头上的东西扯了下来。 绿眼睛的东西冲到他脸上,用两只绿油油的大眼睛贴着他的眼睛。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将绿眼睛的东西扯了下来,一张黄符又贴了上去。 绿眼睛的东西吱吱叫了几声,化为黑烟。 “你们别睁眼。”他将几人头上的绿眼睛的东西都扯了下来,又利落地拿出黄符贴了上去。 “行了,睁眼吧。” 姜月见睁开眼时,正看见赫连珅在收镜子。 他把镜子背在身后,说道:“是个绿眼睛的东西,不知道叫什么。” “你看它眼睛了?”孟炔盯着赫连珅。 赫连珅点了点头。 兰子尤有些紧张:“看了会怎样?” “明天才知道会怎样。” 结果他这样一说,弄得兰子尤更紧张了。 “他会死吗?” 孟炔想了想,想到一个比较折中的回答:“传闻它不杀贵人。” 兰子尤目光复杂地盯着赫连珅:“你觉得你算贵人吗?”说着,他又转过头看着孟炔,“孟哥,云涯宗少宗主算贵人吗?” 孟炔以防兰子尤不信,故作思考后点了点头:“算。” 兰子尤听了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天亮了起来,周围是薄雪。 姜月见皱了皱眉:“我们刚出药王谷就被捂眼了,但是我们都没有察觉。” 兰子尤跑过去看了看他摔倒三次的地方,发现那里是块融了一半的薄雪,确实是滑了些。 “这小妖挺厉害,弄了这么大个幻境。” “现在赶着去,还能赶到镇上吃饭。”孟炔踩上暮陨剑,飞到了半空。 兰子尤把姜月见拉着坐到了大葫芦上,追着孟炔道:“孟哥,你也爱吃啊?” 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商铺皆忙活着关门。 兰子尤掏出一个银元宝才勉强进了一间客栈。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奇怪,非拉着正在关门的店小二问道:“这天都还没黑,怎么你们都关门不做生意了?” 店小二被兰子尤拉得一激灵,抬头看了看天,又急忙扑过去关门。 兰子尤瘪着嘴站在一边看着店小二关门。 门关好后,店小二吐了一口气,才来到兰子尤面前说道:“客官是外地人,这些事情我不便多说,客官今夜锁好门窗就是了。” 兰子尤拉着准备走的店小二,非不让他走:“我们在你这里住店,起码不能不明不白的吧?要不然你现在放我们出去,钱也退回来,我们不住了。” 店小二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兰子尤,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双手一拱,给兰子尤行了个礼:“小郎君莫怪,无非就是夜里容易闹贼,几位将门窗锁好便是了。” 姜月见将兰子尤拉了过来,笑道:“劳烦你给我们准备些饭菜。” 中年男人笑了笑:“几位可有想吃的?或者是可有什么忌口?” 姜月见将兰子尤拖回座位上,转过头道:“你看着上就行了。”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撩开一处帘子走了进去。 兰子尤小声道:“哪有这么早就关门不做生意的?还说闹贼,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 姜月见倒了杯热茶:“本来我们也是途径这里,明天就要走的,别问这么多。” 天冷,兰子尤和赫连珅喝了几杯热酒暖了身子就回房睡觉了。 店小二几次三番来催促姜月见和孟炔回房,并且急急将他们面前的烛火吹灭了。 烛火一灭,眼前突然黑了下来。 姜月见听见店小二健步如飞地进了一个门,又将门关上了。 她往前一步,刚好踢在凳子上。 第十九章 是真是假? 孟炔扶着她迈了一步,往楼梯走。 “不好意思,晚上我视力不太好。”姜月见小心翼翼地抬着脚。 “没关系,我晚上视力好。”孟炔将这个话题终结了。 走到了二楼,孟炔又带着她走到了她住的房间门口。 “今日在林中,你看见那棵树上的东西了吗?”孟炔问道。 姜月见缓了过来,逐渐能够看见孟炔的脸。 “没有,不知道是什么。” 孟炔在微弱的光亮下点了点头:“回去睡吧。” 夜里她总是睡不踏实,不知道是床一直捂不暖和还是因为什么。 楼下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快速将衣服穿上,拿上碧波剑后摸着黑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便听见有脚步声过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结果被一只手扶住了背。 “你不是夜里视力不好吗?还出来做什么?”是孟炔的声音。 “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我带着你。” 说完,他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下了楼。 一楼是掌柜的和店里的伙计住的地方。 孟炔带着她停了下来。 “掌柜的,发生什么事了?”看来孟炔是遇见店里的掌柜了。 掌柜的极力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没事没事,惊扰几位了。刚才店里闹了老鼠,店里伙计被吓到了。” “这里有妖。”姜月见轻轻拽了拽孟炔。 孟炔捏了捏她的手腕,表示知道了。 她突然觉得脖子后面有些痒,伸手摸了摸,发现是头发。她把头发往旁边捋了捋,问道:“为什么一点光都不留?这么黑,多不方便。” 掌柜的干干笑了笑:“这几年生意不好做,能省一点是一点。” 脖子上的瘙痒感还在连续地传来,她干脆用手捂着脖子:“这么黑灯瞎火的,生意更不会好做。点盏灯吧。” 掌柜的犹豫了半晌,摇了摇头:“你们回去睡觉吧,何必再费事点灯?” 姜月见从怀中摸出一张火符,抛至空中,手指一比划,火符燃起了火光。 她抬头往上看,发现天花板被一块红布包裹着,并没有人或者妖。 掌柜的脸在火符的照映下有种异常的扭曲。 “姑娘这是?” 火符燃尽,周围又恢复了黑暗。 “哦……就是太黑了,不太习惯。” “姑娘回去吧,在这里待着总归不好。” 姜月见反握住孟炔的手,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掌柜的有古怪,我们进去看看。我看不见路,你带我进去。” 孟炔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她。 她跟着孟炔走了很久,始终没见孟炔停下来。掌柜的已经不见踪影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过来拦他们。 “我记得他们这个客栈没有这么大吧,怎么走了这么久?” 孟炔仍旧在走着,时不时转过头来看看她,但是没有说过话。 鼻腔一直有妖怪的味道在缠绕,若不是这里到处都是妖怪,就是妖怪一直跟着她和孟炔。 “先停一下,我点个火符看看。” 孟炔又拽了拽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她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快速拿出火符,点燃后紧盯着孟炔的后脑勺。 孟炔一直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她,这次也不例外。 他的头慢慢转了过来,脸上是一张 平整的脸皮,没有五官。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左手还被“孟炔”握着,她用力甩了甩,竟没有甩掉。 火符燃尽了。眼里又是一片漆黑。 她用力甩着手,手上的桎梏突然消失。她点燃火符一看,左手湿哒哒的,四周是无尽的黑暗。 “孟炔?” 她握紧碧波剑,尝试叫了他的名字。 面前有脚步声传来。 “月见,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听声音是孟炔。 她瞪着眼睛,努力让眼睛习惯黑暗。可是始终只看见眼前人的轮廓。 “你刚才去哪了?”姜月见尝试问道。 “我一直在客栈一楼,刚才你说要进去看看,让我在原地等你。结果一直没见你回来,我就来找你了。” 孟炔从未叫过她月见。她喉咙吞咽了一下:“现在你要去哪里?” 他轻笑了一声:“当然是要带你回去啊。” 他的手握住了她的左手。 握住她左手的这只手是潮湿的,触感有些像泡在水里的肉,泡久了的那种滑腻感。 她用碧波剑在身前半步划着地,走了几步,碧波剑划空了。前面没有路。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让人恐惧的,她不怕妖,再厉害的都不怕,但是现在她很害怕。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眼前的是什么东西。 她停住了脚步,把手一抽。因为太过用力,她的左手从那只手中抽出来的瞬间,还带下了那人的皮肤组织。 她的左手颤了颤,提起右手的碧波剑对着眼前的人:“你到底是什么?” 回应她的又是安静,异常的安静。 又有声音传来,她转过身的瞬间,点燃了火符,发现来的是兰子尤。 兰子尤皱着眉盯着火符看了看:“你怎么也进来了?” “进来了?这里是哪里?”她反问道。 兰子尤摩挲了一下下巴:“刚才我听见叫声就跑到一楼了,刚好看见你和孟炔在一楼。但是那又不是你和孟炔。” “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长着和你们一样的脸,但是行为很奇怪。” “你刚才问我怎么也进来了,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被孟炔带进来的,刚才也是他带你进来的吧。他肯定有古怪。” 火符燃尽,她赶紧又掏出一张点燃。 眼前的兰子尤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一头的汗?” 姜月见摆了摆手:“这不重要,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 兰子尤愉快地点了点头:“问吧。” “我们多久认识的?” “大概是我们五岁的时候吧。” “我们为什么到的这家客栈?” “我们要带你去解毒,但是天色晚了,就来这里住一晚。” 姜月见点了点头,又点了一张火符:“我们要想一下怎么出去。” 兰子尤“嗯”了一声,指着一个方向:“刚才我是从那边来的,现在原路返回,看看能不能行。” 姜月见走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你的大葫芦呢?” 兰子尤在找路,随意回答了一句:“出来的时候没顾得上带。” 姜月见“哦”了一声,从袖袋里摸出缚妖绳。 口诀一出,缚妖绳将兰子尤结结实实地捆住了。 “你干什么啊?”兰子尤大吼着。 姜月见又点燃一张火符,稍微冷静了一些:“小葫芦从来不会忘记带他的大葫芦。你到底是什么?不说我便杀了你。” 火符又燃尽了,她又扯出一张火符,发现眼前已经没了“兰子尤”的踪影。 她虽然没有将缚妖绳使得出神入化,但是能在她的缚妖绳下无声无息地逃脱的妖怪几乎没有。 这里也许不是个真实的空间,最坏的结果就是她被拘魂了,可是她又是何时被拘魂的? 一个人越走越近,她看清了来的人是兰子尤。 兰子尤盯着掉在地上的缚妖绳道:“妖怪跑了?” 姜月见看了看他背上的大葫芦。 真的就这样巧,她刚说兰子尤不会忘记带大葫芦,就真的来了一个背着大葫芦的兰子尤。 这里是妖怪的地盘,无论她使怎样的招数都不可能抓得住它。 姜月见象征性地甩了张符过去,“兰子尤”瞬间消失了。 她不打算在这里面捉它,她得先出去。 这里面黑得异常,火符能照亮的范围太小了,她分不清楚方向,没法找突破口。 她摸了摸袖袋,摸到一个圆且薄的东西。随后她松了口气:“还好带着。” 赫连珅的乾坤镜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扭转乾坤,阴阳颠倒。在现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最是有用。 虽然她这个不是正宗的乾坤镜,但是她好歹也学了很久乾坤镜的大招。 她把镜子往空中一抛,快速捏了几个手印,镜子渐渐变大。 镜中银光一闪,颇有撕裂黑暗颠倒阴阳之势。 眼中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烛光。 她动了动左手,发现左手被人握着。顺着左手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孟炔的脸。 孟炔微微皱着眉:“你怎么了?” 她盯着孟炔看了许久,又转过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掌柜的。 掌柜的几乎哭了出来:“姑娘,还好你清醒过来了,要不然我这小店还怎么做生意啊?” “我一直站在这里?”她问道。 孟炔点了点头:“你站着一动不动,我们怎么叫你你都没有反应。” “我刚才……”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下去,“刚才的叫声是怎么回事?” “店里伙计怕老鼠,没什么大事。”孟炔笑了笑。 二楼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转头一看,是兰子尤。 “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店里伙计怕老鼠,没什么大事。”孟炔又重复了一遍。 “哦……这地方太邪门了,天也马上亮了,我们走吧。”兰子尤抚了抚胸口。 “怎么邪门了?”姜月见盯着他,“你遇到什么了?” 兰子尤喘了喘气:“我刚才进了一个很奇怪的空间,好不容易才出来。我不想再进去第二次了,我们快走吧。” 说完,天也亮了起来。 赫连珅从二楼下来,手中还拿着她的大氅:“赶路吧。” 一出门,一辆马车就停在门口。 第二十章 回魂 “坐马车去吗?”姜月见问。 兰子尤推着她往前走:“对啊,坐马车暖和,快走吧。” 她上了马车后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找的马车?” 赫连珅理了理衣袍后坐在她身边:“昨日就找好的。”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日她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一来到这里就进了客栈,他们哪来的时间找马车? 兰子尤拍了拍赫连珅:“说话都说不全,是昨日我们拜托掌柜的帮忙找的。” 她“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马车有些颠簸,有规律的颠簸倒还把她抖得困了。 “一夜没睡,我先睡一下,到了叫我。”她将身上的大氅拢紧,阖上了眼。 脖子处传来的酸痛感让她醒了过来,马车还是一样有规律地颠簸。 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但是撩开帘子一看,太阳还在刚才的地方,说明时间没有过去很久。 孟炔,兰子尤和赫连珅还是像刚才那样眼睛看着一方出神。 她揉了揉脖子,视线刚好落在赫连珅背后的大镜子上。 赫连珅和兰子尤一样,习惯让镜子和葫芦保持大的状态,完全没觉得不方便。 想起被拘魂后使用乾坤镜时的场景,她突然很好奇赫连珅的乾坤镜到底有什么特别。于是伸出手敲了敲他的大镜子。 她这一敲,镜子竟没发出声音。 难道奇特之处就是这里?她想着,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镜子边缘的花纹。 手滑过镜穗的时候,她顿了顿。 赫连珅最宝贝的这个镜穗正是姜月见她娘做的,镜穗上面还有她缝的一个“王”字,因为她当时年纪小,还不会缝“珅”字。 她将镜穗正反都看了看,哪里都像她娘做的,但是唯独那个小小的“王”不见了。 真是邪门了,她还没走出去。 姜月见抬眼看了看车里的几个人,几人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开始的动作。不排除这只妖怪懒得给他们设计动作。 她快速在脑中想了想,想着各种法器能在这个空间起的作用。 在这种虚无的空间里,碧波剑的剑阵可能发挥不出威力。缚妖绳之前有试过,这里面的妖应该只是虚体,根本抓不住。至于乾坤镜,她不知道是因为没用还是她运用不精,也没有带她出去。 这种情况下应该能用镇魂铃,镇魂铃有醒神安魂的作用,她这种被拘魂的状态下,用这个应该是最有用的。 她伸手摸了摸袖袋,摸到了一个小铃铛。 马车里的几个人突然齐齐看向她。 她干干笑了两声,拿出铃铛,念了口诀后奋力一摇,结果什么声音都没有。 “月见,你怎么了?”假兰子尤说道,“都说了你不要练得这么杂,一心练好碧波剑就行了。你看吧,你根本没办法使用镇魂铃。” 她又将镇魂铃摇了两下,发现依旧没有声音。这是在妖怪的地盘,它可以控制一切。所以,就算她再厉害,也不可能摇响镇魂铃。 “没什么,我就是许久没用这个铃铛了,拿出来玩玩。”她说道。 既然她被拘魂了,那就说明她拿着的法器有可能都是妖怪制造的幻影。既然外物靠不住,那就只能依靠内力了。 但是好巧不巧,当时修习功课的时候,她因为嫌这些推阵诀太复杂,且没实际用处而没有认真学过几天。现在要用起来,真的是颇为费力。 她将马车里的空间和眼前的几个人都打量了一遍,死活记不起推阵口诀是什么。 突然眼前的空间又变成了无尽的黑色,可能是妖怪察觉了什么,所以又让她回到这里,不给她一点出去的机会。 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她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拼命往下拉拽。周围没有任何可以借力攀扶的东西。 这妖怪也太邪门了,连镇魂铃都会用? 头很疼,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孟炔,兰子尤和赫连珅正围在她身边。 “姜姑娘,你感觉怎么样?”孟炔嘴角有淡淡血迹。 好家伙,这妖怪学乖了,连孟炔对自己的称呼都改进了。 兰子尤微微皱了眉:“你被拘魂了,还好有孟哥在,要不然我们真不知道怎么救你出来。” 这是什么套路?主动交代拘魂的事? 赫连珅背上背着大镜子,她顺势拉过来一看,发现镜穗上有个小小的“王”字。 “你怎么了?”赫连珅侧过身让她方便看镜穗。 她又从袖袋中摸出镇魂铃,用力一摇,铃声清脆。 这只妖怪很狡猾,她真的无法区分现在身处何处。 “你在里面看见什么了?”孟炔问。 “假的你们。”她嘴角轻轻勾起,想要反其道而行之,看看这只妖怪到底要怎么圆回来, “假的我们做了什么?”兰子尤好奇道。 “你觉得呢?”她盯着兰子尤。 “姜姑娘。”孟炔说道,“你想一想,拘魂类妖怪最怕什么?” 这问得好,她想了想:“镇魂铃。” 孟炔点了点头,眉目有浅浅笑意地看着她。 所以说其他法器在拘魂空间里面至少还能使用,但是镇魂铃连响都响不起来,就是这个原因。 拘魂类妖怪既然怕镇魂铃,就更不可能会使镇魂铃了。 所以她真的回来了? 她从刚才就注意到孟炔嘴角的血迹,刚才只以为是妖怪幻化出来的,现在他既然是真的孟炔,那他嘴角的血迹又是如何来的? “你受伤了?”她问孟炔。 兰子尤抢先回答:“用镇魂铃来对付妖倒是还简单,但是用来醒神安魂就难了。孟哥摇响这一声铃,应该是伤到哪了。” 姜月见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对着他的嘴角擦了擦,又觉得这个姿势过于暧昧,就干脆把手帕放在孟炔手里:“谢了。” 她从地上撑起来,皱了皱眉:“这只妖怪一直在这里,我闻它的味道久了,现在鼻子有些不舒服。” 一楼大堂点了些蜡烛,她看见桌子拐角处有一只脚。 “我们是捉妖人,你可以告诉我这只妖怪的情况。” 那只脚缩了回去。 兰子尤冲过去把他揪了过来:“掌柜的,没理由我们这么想帮你们,你们却还遮遮掩掩的吧?” 掌柜的瑟缩着四处看了看,最后干脆把眼睛闭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姜月见递给兰子尤一个眼色,兰子尤点了点头,下一刻,便以迅雷之势扑到姜月见侧后方。 “它跑了,快追!” 赫连珅跟着兰子尤追了出去。 孟炔走之前贴了张黄符在桌子上,朝姜月见看了看,也追了出去。 这张黄符是个守宫符,要画出来是极其耗费精气的。 姜月见拉了根凳子坐了下来,又示意掌柜的坐下。 “刚才那只妖怪跑出去了,他们三个很厉害,不可能让妖怪活下来。现在需要你告诉我,这只妖怪的具体情况,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受伤。” 掌柜的又四处张望着。 姜月见把碧波剑从剑鞘里拉了出来,直直插在他身边。 碧波剑发出幽幽蓝绿色光芒,剑锋发出的威压卷起了周围的空气。 “我们真的是捉妖人,你可以相信我们。”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它真的走了?” 姜月见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一旁的守宫符:“看见那张符了吗?不是绝顶厉害的捉妖人是绝对画不出来的。在这张符里面,任何妖怪都不可能进得来伤害你。” 掌柜的两只手交替搓了搓,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能保护我的安全?刚才你明明……” 姜月见抚了抚额:“它确实厉害,但是仅限于偷袭。现在我们都有防备了,它不可能有机会了。” 掌柜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只妖怪是一年前来的,当时它还不是妖怪。”说着,他摇了摇头,“不,它一直都是妖怪,只是那时候没有伤害过我们。自从刘秀才拒绝它开始,它就变了。” 一年前,刘秀才举家搬到这个镇上。 刘秀才长得清俊秀气,又满腹诗书,很得镇上的姑娘喜欢。但是如此得姑娘喜爱的刘秀才却早早成了婚。 刘秀才的娘子长得窈窕多姿,跟刘秀才甚是相配。 刚来镇上的一个月,刘秀才和娘子会每日都上街买点吃的和用的。但是后面便不怎么出来了,听说刘秀才家闹鬼,把刘家娘子给弄病了。 那段时间,刘秀才倾尽家财,到处寻找驱鬼道士,但是没有一个道士能将此鬼抓住。 后来没多久,刘家娘子就死了。刘家娘子的陪嫁丫鬟因太过害怕,求着刘秀才将她放出刘府。 小丫鬟说了刘家娘子的死因,还真是撞邪了。 说是那日刚入夜,刘秀才因为饿了,经过长廊去厨房找东西吃。他手里挑了个灯笼,刚将灯笼挂好,还来不及揭开锅盖,就发现灯笼熄灭了。 他侧头一看,发现一截红色衣袍就这样搭在灯笼上,把灯笼给盖灭了。 刘秀才素来胆小,惊叫着跑回了房。 那个红色衣袍跟着他到了房门口。 刘家娘子安抚了刘秀才,独自打开房门出去一探究竟。 她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袍的女子正趴在门缝往里看。女子有着漆黑的长发,以及苍白的脸。 第二十一章 红袖女 客栈大堂内烛光很昏暗,掌柜的面上有惊惧之色。 “然后呢?”姜月见问道。 “然后?”掌柜的咽了咽口水,继续回忆了起来。 然后刘家娘子大着胆子骂道:“你缠着我家做什么?我家与你无冤无仇,速速离去。” 红衣女子脸色是惨白的模样,两只眼珠像两颗黑芝麻一样掺在白眼球里。看起来甚是可怖。 刘家娘子这一骂,倒是把红衣女子骂走了。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家娘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每日一言不发,就呆呆地坐在镜前梳头,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惨白。最关键的是,她不许刘秀才亲近她,只要刘秀才稍微有亲近她的动作,她准会对刘秀才下狠手。那段时日,刘秀才确实是经常鼻青脸肿的。 她不光性情大变,连胃口也变了。她每日都要生吃一只母鸡,就是靠牙齿生生把母鸡咬死,然后饮血吃肉。 刘秀才每日跟这样的刘家娘子睡在一起,可想而知有多害怕。他知道娘子是中邪了,于是他便用极高悬赏寻捉鬼道士。 道士是来了不少,但是没一个能医好刘家娘子的。 没多久,刘家娘子就死了。死之前还穿了件红色袍子。 刘家娘子死的那晚,那个穿红色衣袍的女子来到了刘秀才面前,咧着嘴对着刘秀才笑:“你娘子死了,我来做你娘子可好?” 这一笑,把刘秀才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刘秀才边跑,嘴里边骂着“滚开”。 红色衣袍的女子倒是被他骂走了,但是自那日以后,刘秀才便丢了魂。他整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多久就断气了。 府里下人也是仁义,将刘秀才埋了才各自散去。 可是…… 掌柜的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有些忌讳一般。 “是刘秀才又出什么事了吗?”姜月见问道。 掌柜的又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它不在这里吧?” 姜月见知道掌柜的问的是妖怪,她点了点头,肯定道:“放心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掌柜的皱起了眉:“刘秀才下葬第二日,他的坟就被掘了,尸体也不见了。府里的下人找寻他尸体的途中,也都丢了魂,全都死了。” “之后呢?这个妖怪还做了什么?” “之后她便每日都要来杀一个男子,每个男子的死状都是一样的,全都是嘴唇微张,脸色惨白。”说着,掌柜的又抬起头看姜月见,“就是像你刚才的模样一样,只是你活过来了。” 这样看来,那个妖怪要不然是修炼邪术,要不然就是要保刘秀才的肉体。 姜月见把插在地上的碧波剑拔了出来,对着掌柜的说道:“你就留在这里,不要离开这张符,这样就算妖怪回来了也伤不了你。” 掌柜的连连点了头,缩坐在凳子上。 妖怪的气味散得差不多了,看样子它已经离开这一带了。 她想着问问那边的战况,便从怀中拿出通信符捏了捏,结果捏了半晌都没有回应。想着兰子尤可能是忙于捉妖,没空回应她,于是她便将客栈周围绕了绕。 绕到一个墙根的时候,妖怪的味道突然浓了起来,她转过墙角,便看见齐齐躺在地上的三人。 三人的嘴唇都是微张的,脸色惨白,跟掌柜的说的丢魂的症状一样。 她蹲下拍了拍孟炔的脸,孟炔没有丝毫反应,兰子尤和赫连珅亦是如此。 为什么他们三个在知道这只妖怪会拘魂后,还这么容易就中招了? 她快速从袖袋里摸出镇魂铃,念了醒神安魂的口诀后,镇魂铃轻响了一声。 这一声铃响,仿佛将她的灵魂震颤了一般,心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捏着心口大口喘着气,一丝腥甜涌了上来,一大口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她缓了缓神,忍着剧痛紧盯着躺在地上的三个人。结果盯了半晌,几个人都没有丝毫回魂的样子。 她又将镇魂铃举了起来,口诀刚念了一半,镇魂铃便掉在了地上。 这次的疼痛感更是难以忍受,她紧闭着胀痛无比的眼睛,憋着喘不过气来。 传说镇魂铃是最难驾驭的法器,对付妖还可,但是用来醒神安魂,是极耗费精气的。若不是按照镇道宗的法门来修炼,寻常人运用镇魂铃来醒神安魂,等同于烧命。 醒神安魂又是极难学会的,镇道宗之所以没落,便是因为没有人能够使用这招醒神安魂。 之前孟炔用了醒神安魂将她的魂召回来,可见他功力的深厚,但是即使他如此厉害,也被镇魂铃反噬得不轻。 有些事情果然还是要看天赋,姜月见就天生用不来镇魂铃。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捏了手印,将几个人都搬上了兰子尤的大葫芦。 回到客栈的时候,掌柜的正缩在守宫符旁边。他见姜月见将那几个人搬了回来,便吓得脸色苍白。 “你不是说,他们三个绝对不会让那个妖怪活下来吗?怎么现在他们三个也被杀了?” 姜月见道:“他们还活着。” 掌柜的赶忙上前将她拦了拦:“姑娘,我这就是小本生意,实在是不想卷入这里面啊。这样吧,我把钱退给你,你带着他们去别处好不好?” 姜月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一伸手,守宫符就飞到了她手中。 “掌柜的,这不是你不想就能躲得过去的,那个妖怪愿意放过你吗?愿意放过镇上的男子吗?我们定会将它捉住,让你们镇上恢复平静。” 掌柜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为难地开口道:“可是,你们不也斗不过它吗?现在他们三个都变成这样了,就剩你一个人,你怎么可能斗得过它?” “我会把他们带回来。” 掌柜的看了眼躺在大葫芦上的三个人,神色很是为难。 姜月见把守宫符递给他:“你把这张符贴在门口,不会有妖能进来,你不会有危险。” 掌柜的叹了口气,接过守宫符:“好吧,如果这张符真的这么有用的话,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但是你既招惹了那个妖怪,便务必要把它杀了,要不然你们就一定会死,我肯定也逃不过。” 姜月见点了点头:“谢了。” 说罢,她转头上了搂。 将三个人齐齐放在床上后,她起身将房间的所有窗户都关了。随后又从小包里拿出几张空白黄符纸,朱砂,狼毫笔以及三支香。 她将香点燃,朝天拜了拜,随后提笔沾了朱砂,在黄符纸上画了起来。画符的途中,她左手还在不断地捏手印,口中也在不断地念着诀。 一次性将符画完后,她朝黄符吐了一口气,又抬起来左右看了看。看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起身将几张符贴在了窗户上。 她不是第一次画守宫符,但是这一次的守宫符必须万无一失。若是她待会儿摇镇魂铃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让妖怪有机可乘。 她坐在凳子上,又从袖袋里拿出了镇魂铃。 口诀一出,镇魂铃悬浮在半空。她见状捏了手印,奋力一摇,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响了不过一瞬便掉在了地上。 她摔倒在地,一口血喷了出来。竟然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半晌,床上的三人都没有动静,她这次又失败了。 看这个样子她是用不了醒神安魂了,但是魂不能长久离体,离体久了人就真的死了。 她拿起碧波剑便下了楼。 掌柜的还坐在一楼的凳子上,见她下来后抬起头看着她:“他们醒了?” 姜月见摇了摇头:“掌柜的,麻烦你带我去一趟刘秀才的坟。” 掌柜的即刻摇了头:“不行不行,我可不去那里,怪恐怖的。” 姜月见想了想:“这样吧,你告诉我具置,我自己去。” 掌柜的犹豫了片刻,拿了纸笔出来将位置画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镇上宵禁期间竟没有巡逻的官兵,看来这个妖怪是真的把镇上的人吓惨了。 她要赶在天亮之前到刘秀才的坟地,若是天亮了,阳气足了,可能就发现不了很多东西了。 御剑飞到刘秀才坟地的时候,公鸡刚叫了一轮。 刘秀才的坟地除了一块墓碑外,便是一口被挖出来的棺材。棺材里是空的。 她拿出小镜子,捏了个手印,轻念道:“颠倒阴阳。” 小镜子应声变大,幻化成好几个镜子。镜子围着刘秀才的坟地,银光中渐渐显现出一个幽绿色的人影。 这是人的一魄,看样子应该就是刘秀才的魄了。他的魄一直游荡在坟地周围,看来是因为魂魄不全,所以导致他滞留阳间。 那个妖怪把刘秀才的尸体带了回去,应该是想让他还阳,但是少了一魄的人注定不是完整的人。 它既然能把刘秀才的魂给拘了,又为何要保留他的肉体?又为何要想法子让他还阳? 不管怎么样,发现刘秀才的一魄滞留在坟地周围就是一个突破。那个妖怪一定是还找不到法子将刘秀才的魄带走,既是如此,那它一定会再来这块坟地。 第二十二章 人不见了 公鸡叫了好几轮,天也快亮了。 姜月见盘腿坐在刘秀才的墓碑旁边,坐得久了,腿有些麻了。 这半夜,那个妖怪都没有来过这里。也许它喜欢上半夜来坟边转转,下半夜就不来了。 她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土,打算着天黑了再来。 既然她不能用镇魂铃把他们几个的魂召回来,那她总能把这个源头杀了,妖怪死了他们自然就回来了。 回到客栈时,掌柜的已经不在一楼了,许是熬了一夜累了,天亮了才敢去休息休息。 她捋了捋披在身后的头发,径直朝二楼走去。 推开房门的时候,她发现本该躺在床上的三个人竟然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愣了愣,首先想了想他们三个自己回魂的可能性。联系她被拘魂时的情况来说,他们自己回魂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想到这里,她跑到窗户边看了看她贴的守宫符,发现符已经不见踪影了。 守宫符,守的就是房屋,防的就是妖怪。哪有妖怪把守宫符摘了的道理?只可能是人为的。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门,边走边喊掌柜的,但是客栈里面安静异常,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打开钱柜一看,钱已经都被拿走了。 她脑子有些乱,掌柜的害怕那个妖怪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可是他为什么又要跟妖怪狼狈为奸?就算妖怪许了他些什么,那他们要孟炔,兰子尤和赫连珅的身体做什么? 掌柜的把守宫符全都摘了,说明人不是他运走的,是妖怪来运走的。 这些年来,她因为鼻子能闻见妖的气味而许久没用搜妖阵法了。没料想到的是,如今她得自己去寻妖了,鼻子派不上用场了。 她拿出碧波剑在地上画了个阵,这个阵画起来极为复杂,并且画出来了也不一定能搜到妖怪。因这个阵画起来费时费力,还有不确定性,所以许多捉妖人修习得也就不精了,干脆直接上罗盘,管它准不准,总比画阵省时省力。但是总有用起来准确度极高的捉妖人,就比如姜月见。 阵逐渐成型,她嘴里默默念着口诀,待阵发出淡淡的光时,她低喝了一声“搜”。 搜妖阵东北方向亮起了光,她伸手将那一团光握在手中,跳上碧波剑就追了去。 兰子尤有些糊涂,自从昨夜看见姜月见穿了身红色衣服站在墙头后,她便突然要求天亮就出发,不想再跟这个妖怪痴缠了。虽然有些糊涂,但他想想也对,这个妖怪这么邪门,还是少接触为妙。 那晚的事情是这样的。 兰子尤和赫连珅率先追到客栈后门外,正看见墙头有一角红色衣袍伸了出来。 看见孟炔也跟了过来,兰子尤伸手把他拦了拦:“它在那儿,我们一起扑过去,肯定能把它捉住。” 还没等孟炔说话,兰子尤轻声说道:“走。” 几人绕过墙角,还没等扑过去,红衣女子便转了头过来。 他们几人同时看去,结果竟发现那个红衣女子是姜月见。 当时也没人想起问问姜月见穿红衣服站在墙头的原因,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回了客栈。后来各自回房了,也就没再想着问了。 兰子尤正在收拾行李,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小葫芦,起了没有?走了。”姜月见在门外叫他。 他将大葫芦背在身上,开着门走了出去。 “我们直接去金陵吧,你爹有事找你回去。”姜月见说道。 “我爹找我?什么时候找的?” “喏,这是信标,方才追影门的人来了。”她将一个信标递给了兰子尤。 “嘿,这追影门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连信标都舍得给你了?” 姜月见笑了笑:“人家好歹是个门派,哪有这么抠门。既然你爹找你有急事,我们便飞着去吧。” 兰子尤点了点头,又看向孟炔:“孟哥,跟我回家吧,我回去好好招待你。” 孟炔想了想,微微笑了笑:“好。” 从这里一路回到金陵其实很远,但是这次飞得挺快,没几日就到了金陵。 远远看去,兰老宗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兰子尤是家中独子,兰老宗主很是溺爱他,一见他便硬是要接过他背上的大葫芦。 兰子尤拼命拉住了大葫芦:“我都多大了,你别再像对待小孩儿那样对待我了。” 兰老宗主听后哈哈笑了起来,也没再跟他抢大葫芦。 “子尤,你这次也回来了,那我便直接说了。”兰老宗主笑呵呵地说,“这次啊,我们要帮你把婚事定了。” 兰子尤“啊?”了一声,转过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姜月见,孟炔和赫连珅,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想到是这种事,麻烦你们陪我来一趟了。” 兰老宗主道:“月见和阿珅也来了?正好正好。” “爹,你们这次又要把哪家的姑娘说给我啊?” “先回去,回去就知道了。” 兰老宗主准备了圆桌宴,刚拉着兰子尤坐下,便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各位都在,我要宣布一件事。我儿子子尤的婚事定了,下个月的今日便与碧影宗少宗主姜月见完婚。到时候大家都要来啊。” 话音一毕,兰子尤呆了,他急忙转过头去看孟炔和赫连珅,发现他俩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孟哥,赫连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事我不知道啊,是我爹老糊涂了,乱点鸳鸯谱。” 兰老宗主一掌拍在兰子尤脑袋上:“你是昏了头吧?这桩婚事是我跟月见的爹一起定下来的,什么乱点鸳鸯谱?” “我看你才是疯了。”说完,他拉起姜月见,孟炔和赫连珅,“走走走,吃什么啊。” 见姜月见一语不发地走在前面,兰子尤搓了搓手,上前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这事我会解决的。” 姜月见突然转过头盯着他:“你也不愿意?什么意思?我很差吗?” 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把兰子尤问懵了:“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姜月见不理他,径直走进了一个房间,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他又转过身拉着孟炔:“孟哥,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可能做出横刀夺爱的事。”接着,他又转过头看着赫连珅,“对你也是一样,你们的爱恨情仇你们两个自己解决,我绝不横来。” 赫连珅甩开他的手,拐进了兰子尤的院子。 “孟哥,我明日就去找我爹说清楚,绝对不会让你难过的。”他举起伸出了三个指头的右手。 孟炔拍了拍他的肩膀,眉目舒展:“不要跟你爹闹僵。” 第二日辰时,兰子尤便急匆匆地去找了他爹。 大堂里飘着丝丝薄烟,闻着味道应该是兰老宗主平日里爱用的香。 兰子尤开门见山道:“爹,我跟月见是什么感情你是最清楚的,你告诉我,哥哥怎么可能娶妹妹?” 兰老宗主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抬起头来看他:“谁说哥哥不能娶妹妹?你们又不是亲兄妹。” 兰子尤皱了皱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是不管我成婚这些事的吗?” “子尤,爹老了,想要抱孙子了。” “你以前可是说孙子有也好无也罢,反正以后如何都是我自己过,如今你又说想抱孙子了?” 兰老宗主将茶杯一搁,起身走了出去:“你不跟她成婚,我便没你这个儿子。” 兰子尤被气得够呛,直接到自己的院子里,拉上孟炔和赫连珅:“我们走,我不在,看谁来成这个婚。” 赫连珅甩开他的手,正视着他:“你爹不是最不管这些事的吗?怎么这次态度这么强硬?” “谁知道他怎么回事?” “小葫芦,你开门,我们谈谈。”是姜月见的声音。 兰子尤打开门,把她拉了进来:“我们直接走,这个婚没了我们便成不了。” “你真不想跟我成婚?”姜月见看着他。 “你这问的什么问题?你不也是不想跟我成婚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兰子尤顿时语塞,他转念一想,觉得姜月见可能是生病了,遂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病啊,说的什么糊涂话?” “我想跟你成婚。”她一字一顿,把这句话说得无比清楚。 兰子尤盯着她看了许久,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 兰子尤将她推了出去,又把门关了起来。 他趴在门边,竖起耳朵听了半晌,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我在做梦?”他转过身看着孟炔和赫连珅。 赫连珅明显不太想理他。 孟炔问道:“何出此言?” “暂且不说月见想要嫁给我这件事,就说我把她撵出去这件事。她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完全不像她。” 说完,他又拉着赫连珅,非让他听自己说话:“凭良心说,我跟月见是什么情谊你是最清楚的了,她会是这样的吗?如果不是我在做梦,就是这个世界的人都疯了。” 孟炔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又垂眸想了想:“会不会,这个世界的人真的疯了?” 兰子尤不解:“怎么说?” “你不说我还没发觉,你出去找兰老宗主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兰子尤想了想:“约摸两个时辰吧。” “你去的时候是辰时,两个时辰过去了,现在应该是午时了,你看看太阳的位置。” 兰子尤和赫连珅同时抬起头来看,又一脸不解地低头看着孟炔:“怎么会这样?” 孟炔说道:“我们前几日看见姜姑娘穿了身红衣劝我们放弃捉妖的时候,还没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我们为什么会不觉得奇怪?她当日穿的明明是碧色衣裙,竟比我们还快,先一步换好衣服又站在墙头等我们?” 兰子尤脸色有些难看:“对啊,为什么我们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第二十三章 难辨 “我们被拘魂了,而且这个妖怪拘魂的能力异常强,能引导我们跟着它的思想顺利将我们的魂拘出来。”孟炔看着他们说道。 兰子尤明显思考了起来:“如果这样说的话,我们魂离体了好几天了,说不定快要死了。” 孟炔摇了摇头:“这里的世界过了几天都是妖怪说了算,真实的世界过了几天还不一定。” 兰子尤盯着孟炔愣了愣,突然阴恻恻地问道:“你是谁?” 孟炔不大明白兰子尤突然的转变,便老实回答道:“我是孟炔啊。” 兰子尤眯起眼睛:“你怎么证明你是孟炔?” 孟炔明白了过来,眼里有隐隐笑意:“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兰子尤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说完,他又补充道,“但是你直接说出我们被拘魂了,那就说明你是妖怪的可能性比较低。” 孟炔很赞同:“你有这种警觉性很好。” 兰子尤抿了唇,嘴角刚弯出一点弧度,又盯向了赫连珅:“你呢?你怎么证明?” 赫连珅先是眼神怔愣,随后眉头又紧紧蹙起:“兰子尤,你问孟炔就算了,连我都问?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还不能区分我?” 兰子尤又将他上下盯了盯,随后摇了摇头:“这副模样确实就是赫连珅了。” 孟炔站了起来:“行了,我们想办法出去吧。” “等等,”赫连珅伸出手拦了拦孟炔,“兰子尤,你怎么证明你是兰子尤?” 兰子尤抱着手站着看他,又不能生气:“我们小时候打架,把你左边的下牙打掉了一颗。” 赫连珅一副要打人的模样:“说这个干什么?还有,是右边快要换牙的上牙,不是你打掉的,是它自己掉的。” 兰子尤满意地笑了起来:“不错,还能纠正我,说明你就是赫连珅。” 孟炔伸出手在他们中间拦了拦:“行了,准备出去吧。” “还有月见,我去叫她。”兰子尤说道。 孟炔问他:“她是姜姑娘吗?” 兰子尤一拍手,说道:“对啊,月见也不例外,得辨认一下。” 赫连珅走到他身后,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不用辨认了,她不是月见。”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月见又不喜欢你,怎么可能想嫁给你。” 兰子尤点了点头:“也对,我们走吧,得赶快走。” “等等,我先试试我的法器能不能用。”说着,赫连珅解开了缚着乾坤镜的带子,“虽然我们是被拘魂了,但不排除能用镜意的可能性。” 口诀毕,乾坤镜亮起了银光,银光过后,一切都没有变化。 “看来在这里面也没办法使用法器。”赫连珅又将大镜子重新背在身后。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小葫芦,我们不成婚了,你送我回姑苏吧。”是姜月见的声音。 兰子尤看向孟炔,用口型比了句“怎么办?” 孟炔朝他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门边,没有丝毫停顿地把门给打开了。 姜月见抬眼看了看他,想要从他身边钻进院里。 孟炔抬起手,捏了个奇怪的手印弹了姜月见额头一下,她便顷刻应声倒地,又随即化成了烟。 “在这里面不能用法器,可能推阵诀会有用。”孟炔转过身道。 兰子尤和赫连珅对看了一眼:“这……我们对这个把握得不太好。” 赫连珅推开兰子尤,走到孟炔身边:“我可以。” 兰子尤急急走上来,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的?都没告诉我。” 赫连珅过滤了他的问题,朝着孟炔说道:“这里太大了,若要用推阵诀的话,得先把这里可能出现的阵眼找出来。” 兰子尤举了举手:“虽然推阵我不太行,但是我认路啊,我带孟哥。赫连珅熟悉我家,你就一个人行动吧。半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 赫连珅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犹豫,大跨一步,出了院门消失在拐角处。 兰子尤跟在孟炔身边,边给他带路,边观察身边的情况。 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拿着棍子的家丁打扮的人跑了过来。 他们架起兰子尤就跑,兰子尤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群人架着躲进了拐角处。 孟炔微微皱眉,转过身追了去。一瞬间又不知道从哪冒出了十几个人朝他扑了过来,他捏了个手印,一掌一个打在扑过来的人的眉心处,被打的人眼睛一闭,僵直地倒在了地上。 兰子尤从拐角处跑了过来,拉着孟炔就往前跑:“孟哥,快走,他们数量很多。” 兰子尤带他绕了几绕,到一个亭子边才停了下来:“应该甩掉他们了,现在我们要赶快找到阵眼才行。” 孟炔点了点头,绕着亭子走了一圈,又往前走了一点,最后蹲了下来。 兰子尤跟了上去,也蹲了下来。 “这里有一个。”孟炔捏了几个手印,随后伸手打在了一块石头上。 兰子尤盯着看了看,笑了笑:“原来要这样做啊。” 孟炔侧过头看着他:“你以前没有学过?” 兰子尤站了起来:“学过一些,我们去找下一个阵眼吧。” 见孟炔闲庭信步地走在后面,兰子尤又将他拉了拉:“快走啊。” 孟炔收回被他拉着的手,背在身后:“这个急不来,要仔细观察眼前场景的变化,经过推算才能找到下一个阵眼。” 兰子尤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放缓脚步跟在孟炔身边。 “这里。”孟炔走到一边的假山后面,捏了几个手印,打在一株小草上。 “一般会有几个阵眼啊?”兰子尤问道。 孟炔站了起来,说道:“没有固定的,但是一般来说六个阵眼的多。” 兰子尤点了头:“好,继续吧。” 孟炔抬头看了看天,看了半天,突然皱起了眉:“这个阵眼……” 有破风声传来,孟炔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挡住了一把匕首,低头一看,兰子尤正半低着头,手中拿着把匕首刺向他。 孟炔往后退了半步,右手拽住了兰子尤手中的匕首,左手一捏他的手腕,匕首便落在了孟炔手中。 “这个阵眼就是你。”孟炔快速将匕首别进腰带,两手结印,打在兰子尤的眉心。 兰子尤以敏捷得诡异的动作往后弹了几步,又一溜烟消失在弯曲的小路中。 孟炔这个手印还来不及打中他的眉心就被他躲开了,最终只打中了他的衣袍。 这个兰子尤是假的,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是兰子尤的,结合实际来看,最开始的兰子尤应该是真的,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刚才兰子尤被架走的时候换成的假兰子尤。 但是这个世界完全都是被妖怪主宰的,兰子尤何时成了假的他都没有察觉。 他来到兰子尤的院门口坐了下来,这里的时间永恒不变,他不知道是不是过了半个时辰,总之得等赫连珅过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暗红色衣袍的人影跑了过来,跑近一看,正是赫连珅。 孟炔坐在门边,一眨不眨地盯着赫连珅看。 赫连珅摸了摸脸,疑惑道:“看我做什么?兰子尤呢?” 孟炔敛了眉,眸中没有一丝波澜,随即捏了个手印打在赫连珅眉心。 赫连珅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孟炔,半天才问了句:“你这是?” 孟炔拍了拍手:“这里太过诡异,我要区分你是不是赫连珅,用这个办法最快最实用。” 赫连珅终于反应了过来:“意思是,兰子尤不是兰子尤?” 孟炔点了点头,说道:“至少刚才那个兰子尤是假的。” 赫连珅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被拐到哪里去了,这下还要去找他。” “其实我们只要破了这个局,回归本体了,兰子尤自然也会回去。你找了几个阵眼?” “三个,你呢?” “两个,还有一个跑了。” “阵眼还能跑?” “阵眼不一定都是不会动的死物,最后一个镇眼就是这个妖怪。” 赫连珅有些迟疑:“这样说的话,我们还得想办法找到这个妖怪才行?可是在这个世界里面,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用搜妖阵。所有东西它都可以做成假的给我们看。” “它极力阻止我们找阵眼说明破局的方法就是这个。它很聪明,想到把自己作为最后一个阵眼,这样一来,只要它不出现,我们就很难破局。” “对啊,它完全可以不出现啊。” “我们要找到它必须得出现的方法,逼它出现。” “我们能有什么方法?” “先把这里烧了吧,但是我们得做好准备,”孟炔看着赫连珅,“在完全黑暗的空间里,你能找到阵眼吗?” 赫连珅想了想:“我应该能。” “好,我们把这里烧了,它可能会弄个全黑的地方过来,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推阵。但是多烧几次说不定就能把它烧出来。只要它出来了,就算是全黑的环境也没问题。” 赫连珅嘴唇张了张,还是问道:“可是烧了这里对它不会有影响啊,它怎么会出来?” “所以,我们不能用普通的火,得用真的能烧到它的火。” “你是想用三火?” 第二十四章 乱局 头上大朵浮云突然快速流转了起来,孟炔随即将手覆上左肩,取了一粒缥缈的火焰。 火焰随着他口中喃喃念叨着的口诀,渐渐变大,不多时,便将眼前景物吞噬殆尽了。 眼前景物被火光包裹后,孟炔将指尖的火焰重新放回左肩,随后两手一抱,等着眼前的场景变化。 火光消失后,不出所料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这……还真的全黑了。”赫连珅的声音自他左边响起。 他转过头去,结果什么都看不到。 怀中好像还有火符,他摸出一张,试着用了用,结果火符燃起,只点亮了一小圈地方。 赫连珅正看着他,然后问道:“还要再烧一次吗?” 孟炔抬起手拍在他眉心:“不好意思,小心为上。” 赫连珅并不在意,侧着耳朵认真听了听,又说道:“这里好像就我们两个,它应该没出现。” “那就再烧它一次。” “但是你用三火来烧,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它比较耐烧,你不得把自己整死?现在本来就是魂体,很虚弱,想想别的法子吧。” “不会,它撑不了多久。” “是你们吗?”兰子尤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 刚才那张火符早已经燃尽,孟炔又点了张火符,看见一个人慢慢走近。 那人进去火光范围的时候,孟炔才看清他的脸,正是兰子尤。 他抬起手快准狠地拍在兰子尤眉心处,兰子尤除了疑惑地盯着他看之外,便没有其他不适了。 “孟哥,你刚才为什么又跑了?” “刚才你遇到了什么事?”孟炔问。 “我被一堆人架着走了之后没多久就把他们处理了,然后你就过来带我去找阵眼,找着找着就着火了,见你跑了,我跟着来,然后我就到这里了。” “你一点没怀疑那个不是我?” 兰子尤皱起了眉来:“那个不是你?可是跟你一点区别都没有。这个妖怪也太邪门了……” “等等,你说你是跟着妖怪到这里来的?” 兰子尤点了点头。 孟炔两只手起了势,捏好了手印:“注意周围,这个阵的阵眼关键就是那个妖怪,死物可以改变,但是它却无法改变,只要把它给解决了,其他的阵眼就不是问题。” 赫连珅凑了过来,走到兰子尤身边:“是啊,关键就是能不能抓到它。” 一声闷响传了过来,孟炔感觉身边的人一下滑倒在地。他点燃火符,看见兰子尤捂着肚子瘫倒着,手指缝还不断涌出鲜血。 “怎么回事?”孟炔把衣袍撕开,将他的伤口缠了起来。 兰子尤摇了摇头:“不知道,看不见。”他就着火符最后的亮光看了看,说道,“赫连珅不见了。” 孟炔脑中快速运转,想了一切可能。 首先,他一开始是确定了赫连珅和兰子尤都不是妖怪。其次,他周围也没有脚步声,不可能是妖怪把赫连珅绑走了。 所以,要么是用手印区分妖怪的方法行不通,要么就是这个妖怪已经把拘魂这件事做到了极致,它可以随意操控这个世界里的一切。 这两种可能不论是哪一个,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都是极其不利的。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兰子尤,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是谁?” 他知道问不出什么,最坏的可能就是他一直是一个人在这里,其他的一切都是妖怪给的幻觉。 兰子尤捂着伤口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你是谁?” 孟炔保持刚才的姿势,抬起头看兰子尤:“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火符燃尽,一切又回归黑暗。 “孟哥,我能信你吗?”兰子尤的声音淡淡传来。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信我,因为我也不信你。”孟炔站了起来,点起一张火符,慢慢走近兰子尤。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用找阵眼的手印打你一下,如果你不是妖怪,自然不会成为阵眼。”孟炔将手中火符一抛,两手快速结印。 兰子尤又后退了几步:“我怎么知道你这个手印结得对不对?万一你这一拍,我就被你拍死在这里了呢?” 孟炔怔了怔,将手放了下来。他不信兰子尤,兰子尤又何尝不是一样?这样僵持下去,他们会一直耗在这里。 他手指一挑,又从左肩挑出一粒豆大的火焰。火焰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跳动,只小小一颗,便照亮了一方黑暗。 “住手。”一只手抓了过来,将孟炔手指上的火焰拍回了他的左肩上。 火焰回去的一瞬间,兰子尤看清来人的脸,惊呼道:“赫连珅?” 赫连珅抛了一张火符出来,拉着孟炔和兰子尤走近些:“你们刚才都怎么回事?” 兰子尤甩开他的手,又退出几步:“刚才是不是你捅的我?” 赫连珅怔愣了片刻,微怒道:“你说什么呢?明明就是你自己捅的你。” “我捅我自己?我还没有活腻。” 赫连珅看着兰子尤:“刚才你拿着把匕首就捅进你肚子里,我拦都拦不住。” “你什么时候拦我了?刚才可是没看见你。”兰子尤为了求证,看向了孟炔,“孟哥可以作证。” 赫连珅看向孟炔,发现孟炔点了点头。 “怎么说是没看见我?刚才明明就是你们两个像中邪了一样,在那里扭打了半天,我怎么拉都拉不住。然后就看见孟炔又要用三火,我拍了他的火,你们才恢复正常的。” “什么啊?你说得跟真的一样,我看到了什么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兰子尤说道。 孟炔拉起赫连珅刚才拍火的手看了看,发现并无异常,接着,又抬起头看向了兰子尤。 “你们都没说错,我们都只看到了妖怪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他将兰子尤拉过来一些:“既然只有三火能破局,那我便再烧它一次。等这里烧起来了你们就离我近些,留下来的自然就不是妖怪。” 赫连珅问道:“三火是能破局,但是你确定你能撑下来?” “我损失的,它自然要补回来。” 熊熊大火舔舐 着漆黑的空间,孟炔将兰子尤和赫连珅的手臂牢牢箍住。只要他能保持清醒,并且不让这两个人离开他的掌控范围,那一切就有转机。 火光消失后,眼前的场景变成了客栈前面的拐角,也就是他们见到红衣姜月见的地方。 兰子尤和赫连珅的手臂还被他箍着。 “这个印记是绝对擦不掉的,我们就用这个来辨别我们还是不是我们。”孟炔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点在兰子尤和赫连珅的眉心。 兰子尤对着赫连珅背后的大镜子照了照,又抬起头看着孟炔:“我们会不会已经回来了?这里不就是我们遇见红衣月见的地方吗?” 赫连珅摸了摸墙面:“是很真实,但是恐怕没这么轻易回去。” “这里绝对不会有姜姑娘,如果有,那就是我们回来了。”孟炔负手站在墙下。 如果这个妖怪敢这么明目张胆扮作姜月见的话,那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兰子尤和赫连珅并肩走在前面,孟炔始终落后他们一步,走在后面。 虽然这个妖怪可以随意操控空间里的一切,但是若要骗过他,起码也得从他前面的兰子尤和赫连珅下手,那他走在后面便能有个防备。 “月见?”兰子尤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孟炔,“我们是真的回去了吗?” 孟炔点了点头:“先走过去吧。” 碧色衣裙的姜月见正坐在客栈门口埋着头,见他们走近后,才抬起头来对他们笑。 “孟炔,我真的很担心你。”姜月见几步跑过来,拉着他的手。 孟炔盯着她,嘴角有隐隐笑意:“谢谢你的担心。” 话音还没落,他结好印的双手就重重打了下去。眼前的姜月见脸色一阵惨白,随后皮肤迅速萎缩,变成了一个竹架子的人偶。 “不好。”孟炔心里低呼了一声,还没转过身,一个坚硬的东西就砸到了他身上。 一阵眩晕感袭来,他稳了稳心神,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没道理兰子尤和赫连珅都不见,刚才三火烧起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说明他们都是真的。现在这个状况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陷入了妖怪为他设的局。没准兰子尤和赫连珅也陷入了其他的局里。 孟炔晃了晃被砸得有些发晕的头,走到门槛上坐了下来。 一阵阵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坐了许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妖怪可能只是想将他困在这里,但是为什么要困住他? 孟炔眉头蹙起,站起身来,快速在四周跑动。 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妖怪要对兰子尤和赫连珅下手。 每个局都会有阵眼,大局必不可少的阵眼是那个妖怪,但是这个小局的阵眼不一定还是妖怪。 他快速将阵眼找了出来,六个阵眼同时发出亮光,光芒退散,客栈前的景象又显现了出来。 他将遮光的手放下,竟看见兰子尤和赫连珅直愣愣地立在他面前,两只眼睛瞪圆了看着他。 第二十五章 真的不一定是真的 他们的模样像极了被迷了心窍,但是本来都是魂体了,又怎么可能还会被迷心窍呢? 孟炔拍了拍他们的脸,但是他们都毫无反应。 他看了看俩人们眉心的印记,是他印上去的那个。 他两只手各捏了个手印,狠狠打在俩人的印堂上。 俩人应声倒地,看着是清醒过来了。 赫连珅瞪大了眼睛大口喘着气,眼里满是恐惧。 兰子尤则是呆住了,呼吸紊乱。 他捏了手印,将俩人的三火都引得旺了些。三火烧得越来越旺,也把两个人的神智拉了回来。 “你们刚才怎么了?”孟炔问。 赫连珅连忙转过头看向兰子尤,随后才松了口气,抬起颤抖的手,说道:“我刚才控制不住我自己,把兰子尤给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把他杀了,但是我用刀划了他很多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孟炔拍了拍他的肩:“都是妖怪给的幻境,它想击垮你的精神,你要振作一点。” 赫连珅咽了咽口水,转过身拍了拍兰子尤。兰子尤大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看见的是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赫连珅连连安抚他道:“行了,那些都是假的,我们现在要振作起来,要破局,我不想再留在这鬼地方了。” 兰子尤被赫连珅拖着站了起来,他才刚站稳,便看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了过来。 赫连珅看见另一个兰子尤走过来后,往后退了几步,抵在墙上惊恐地看着他。 走过来的另一个兰子尤明显是被刀划了很多下,血顺着伤口一直往下流,将他的衣袍都浸成了血色。 他看着站在赫连珅一边的兰子尤,先是愣了愣,随后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谁?” 赫连珅小声对着孟炔说道:“刚才我看见的兰子尤就是这样的,是被我划伤的。他为什么出来了?刚才我看见的不是幻觉吗?” 兰子尤拉着赫连珅和孟炔,说道:“相信我,我才是兰子尤。” 另一个兰子尤皱着眉:“你是兰子尤?那我是谁?” 孟炔将两个兰子尤都看了看,确定身边的兰子尤眉心的印记就是他印上去的后,他两手以迅雷之速捏了手印,打在了另一个兰子尤头上。 另一个兰子尤先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孟炔,下一瞬,孟炔竟被弹了出去。 他被反噬了。 孟炔撑在地上,捂着心口抬头看另一个兰子尤,发现他并不是阵眼。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阵最重要的阵眼绝对是这个妖怪,为什么它既不是阵眼,他还被反噬了? 另一个兰子尤蹲下来想要扶孟炔:“孟哥,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吗?” 孟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眼看着他:“你玩的哪一招?这么邪门?” 听了这话,他将准备扶孟炔的手收了回来:“我是真的兰子尤,我是真的,他肯定就是假的,突破口就在那里。” 孟炔微微侧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兰子尤,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赫连珅,你愿意试一试吗?” 他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两个兰子尤都表现得不知所以然。 赫连珅沉着眸子思考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行。” 话音刚落,他两手结印,扑向了站在一边的兰子尤。 兰子尤躲不及,侧身摔在一边:“赫连珅,你疯了?” “你若是真的,便无需害怕,拍错了自是我受反噬。”说着,赫连珅又准备扑过去。 兰子尤突然大笑了起来,转瞬间便消失了。 赫连珅扑了个空,结果显而易见,浑身是血的兰子尤是真的。 他连忙爬起来,跑到兰子尤身边,一双手抬在半空中,又不知道该碰他哪里。 “对不起。”赫连珅声音有些低沉。 兰子尤不太站得住,膝盖一弯,便坐在了地上。 “我还说你刚才为什么疯了似的非要来杀我,现在明白了,这个妖怪是这方面的佼佼者,我不怪你。我只是魂体,也死不了,你不必自责。” 孟炔捏着心口,显然疼得厉害,“你刚才一直在哪里?” “你第二次放火的时候,我一睁开眼睛就发现你们不在了。然后就遇见赫连珅非要杀我,我是跟着他过来的。” “第二次放火的时候?可是我是一直拉着你的啊,怎么会……”它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兰子尤换走的?又是怎么把兰子尤换走的? 赫连珅突然有些崩溃,大喊道:“你有本事就出来正面跟我们打一架,躲在背后玩阴的算什么本事?” 孟炔拉住了他:“没用的,拘魂类的妖怪就是靠拘魂来达到目的,它不会出来的。你不要乱了心神,冷静一点。” 赫连珅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像它这样,我们一辈子也不可能出得去。我们也随时随地都可能变成假的,并且还一点迹象都没有。最可怕的是它能控制我们自相残杀,这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它?” 孟炔安慰着他:“这个妖怪确实是有些诡异,但是我们不能乱了心神,到时候真的就必死无疑了。” 兰子尤坐在孟炔身边,低声问:“你能不能控制外面的镇魂铃?只有这一招能把我们带回去了。” 孟炔无奈地笑了笑:“不能。” 兰子尤继续放低了声音,对着赫连珅说道:“这个妖怪的计谋显而易见,它想让我们几个自相残杀,因为它不能真正动手杀死我们。现在就剩你还没受伤了,千万要小心。” 赫连珅说道:“它白费力气做这事干什么?反正我们也出不去,魂离体几天我们自然会死。” 兰子尤想了想,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可能是我们几个太能闹腾了,所以早点杀了我们省事吧。” 孟炔半靠在一边的石头上,说道:“现在我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有办法明白它做这些事的意图,但是我们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真得魂飞魄散了。” 兰子尤侧过头看见孟炔越发苍白的脸:“孟哥,你伤得太严重了,先休息一下吧,我和赫连珅守着。” “不用了,你们伤得都不轻,你们休息吧,别到时候拖我后腿,我来守着就行。”赫连珅理了理衣袍,正坐在一边。 兰子尤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最终点了点头:“有事就叫我们。” 孟炔也不推辞了,闭着眼睛,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咀嚼声,像是咀嚼硬物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发现兰子尤还阖着眼半靠在旁边,但是赫连珅已经不见了踪影。 咀嚼声时远时近地传来,他捏了手印,验证了兰子尤的身份后把他叫了起来,俩人一起朝着声音出处走去。 既然兰子尤是在他第二次放火之后才被调换的,说明手印验证的方法行得通。 走了一段路,他们看见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背对着他们,似乎在吃什么。 兰子尤放慢了脚步,轻声说道:“孟哥,我们还是别过去了吧,这里这么诡异,谁知道会看见什么啊。” 孟炔盯着那个女人的背影看了许久:“如果她是妖怪本体,那就是阵眼,我要再试试。”说完,他的眼风瞟见女人怀中抱着的人穿的衣服好像是赫连珅的,“你看那个人的衣服,是不是赫连珅的?” 兰子尤闻声转过头来看了看,结果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刚才你醒过来的时候就没看见赫连珅是吗?” 孟炔点了点头。 兰子尤咬了咬牙,转过身看着孟炔:“如果是假的我们就撤,如果是真的……”他没有说下去。 孟炔拉住了他:“你过去将他救下来,如果这个女人是本体,我就把它这个阵眼封住。” 兰子尤点了点头,放轻步子,跟在孟炔一边。 刚走到一半,女人便转了脸过来。不,准确来说,她那不是脸。因为,她转过来的还是漆黑的头发。 兰子尤被吓得一惊,捂着心口轻呼了一口气。见女人没有下一步动作,他才轻声说道:“这个是个什么东西啊,吓死人了。” 孟炔低声道:“走,继续。” 走到离那个女人还有两步远的位置,孟炔和兰子尤一起扑了过去。 女人闪避了一下,一面漆黑的头发突然向两边散开,露出了里面的脸。 兰子尤把赫连珅拉出来的同时,吓得惊呼了一声。 孟炔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人。 她的脸完全就是姜月见的脸,嘴上都是血,从她微张的嘴里能看见牙上挂着的肉丝。 他不明白这个妖怪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用姜月见的脸做这些奇怪的事,来不及思考,他已经扑到了那个女人的面前。手印打在她脸上的同时,身后的兰子尤突然叫了一声。 他还来不及回头,就看见眼前的女人瞬间变成了竹架子做的人偶。 “孟哥,快来帮我。” 孟炔转过身,看见赫连珅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咬兰子尤,他手中结了印,打在赫连珅后脑勺上,赫连珅也变成了一个人偶。 兰子尤从地上爬起来,又恶狠狠地踩了人偶几脚:“这个妖怪是有怪癖吗?耍我们很好玩吗?”踩完了,他才反应过来,“那……赫连珅又到哪里去了?” 第二十六章 三声镇魂铃响 冬天的风太冷了,丝丝湿润的冷风灌进衣服里,冻得骨头生疼。 姜月见干脆蹲在碧波剑上,缩成一团来取暖。 跟着手中的搜妖阵的光的指引,她停在了一间破屋前。 鉴于前两次这个妖怪拘魂的过程来说,这一次她也很有可能又被拘魂。 姜月见将小包里带着的铜钱都拿了出来,又用线把它们都串了起来。对着头围比了比,刚好能戴着卡在额头上。 按照寻常来说,拘魂类妖怪都是从人的印堂将魂拘出来的,只要她将这里封住,就能降低这个妖怪拘魂成功的概率。 将铜钱戴好后,她握紧了碧波剑,放轻步子走了进去。 月光透过破漏的窗户照了进来,姜月见走近一看,发现床上躺着四个人。 中间躺着的应该就是刘秀才了,之前她看见过刘秀才的一魄,所以大概能猜出来这个是刘秀才, 躺在刘秀才左边的是孟炔,右边的是赫连珅,而兰子尤则被摆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横躺在刘秀才的头上方。 他们四人皆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看样子,这个妖怪是在用他们三个的精气来滋养刘秀才的肉体。 它以往每日杀一个人,应该就是为了养着刘秀才,但是普通人哪比得过三个精气精纯上成的捉妖人? 孟炔修炼到了何种程度她还暂未知晓,但是兰子尤,赫连珅和她是一起长大的,他二人修炼的程度可以说是同辈中最高的了,孟炔比起来定是只多不少。 捉妖人会捉妖,但是妖也会觊觎强大捉妖人一身精纯的精气。所以只有强者胜这一个道理。 如此强大的捉妖人送上门来,这个妖怪哪有不要的道理? 这样说来就能说得通了,为什么这个妖怪一来就痴缠他们,就是为了偷了他们肉体来滋养刘秀才。 而以孟炔他们来说,是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它制造的世界里的,肯定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出来。若是他们闹得太厉害,肯定会伤了这个妖怪,它若伤了,刘秀才的肉体不保。所以,它为了确保刘秀才的身体得到滋养,一定会急于将他们立刻弄得魂飞魄散。 他们三人一定很危险,她不能再耽误。 肉体的精气一直被吸进刘秀才的身体,会导致魂魄不稳,他们三人的魂应该是很虚弱了。 姜月见轻手轻脚趴上了床,将孟炔拖得离刘秀才远了一些,又转过身去拖赫连珅。把他们两个搬好后,难题来了。 兰子尤正好卡在刘秀才头上方的空隙里面,要把他拖出来得搬动刘秀才。把刘秀才给搬动了,绝对会惊动妖怪。 所以,她最好是把兰子尤给抽起来,然后推到一边。 她坐起来活动了手关节,憋着一口气用力把兰子尤一抽,然后又顺手把他一推,就把他推成了坐靠在墙边的姿势。 他们三个离开原来的位置后,刘秀才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成了青灰色。 一股妖气靠近,姜月见快速从怀中摸出几张符纸,眼疾手快地贴在了三人的眉心。 然后又迅速跳下床,躲在桌子后面。 一阵妖风刮了进来,随着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 女人飘到床边,上下左右地将刘秀才看了个遍,喉中发出一声怒吼后,伸出手准备去拉孟炔的身体,结果被一阵光给烧伤了手。 它不信邪,将兰子尤和赫连珅都拉了一遍,被烧得手部冒烟才停了下来。 这是她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多准备的守宫符。守宫符贴在房里是守护房屋,而贴在人身上,就是守护人了。 姜月见摸了摸贴在自己额上的守宫符,正准备往旁边挪一挪,离它近一些方便捉它。却没料到,妖怪竟然比她反应还快一些,先一步转过头来盯着她藏身的地方。 既然被它发现了,那就没必要躲了。 姜月见握着碧波剑朝它劈了过去,它咧嘴一笑,穿过窗户裂缝飞了出去。 她急忙追出去,看见一角红袖转过了屋侧。 “真能跑啊。” 转过屋侧,看见它正攀在房屋一角探出头来看着她。这一幕太过诡异,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容不得犹豫,她提起碧波剑朝妖怪砍了一剑。剑风卷起狂风呼向妖怪,最终砸在了屋后的山体上,把山体砍出了一个裂缝。 她跑过去一看,妖怪原来待的地方只留了一角红袖。 鼻间妖气更浓烈了,说明它就在身边。 姜月见站起身四处看了看,突然一阵妖风吹起,将她额上的守宫符吹得摇摇欲坠。 她将守宫符捂紧,觉得这阵妖风吹得很是奇怪,竟只有一小股风从额头正面吹过来,说是风,更像是有个人贴着她朝她额头吹气。 它,就在她面前。 姜月见转手提剑从下往上一划,将它挑了出来。 它睁大了浑白的两只眼睛,就这样盯着姜月见,然后红袖一抚,一个冰凉的触感贴在她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被火烧的糊味。 红袖越飘越远,她想要追,但是却感觉提不起步子。 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现在是灵体。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魂又离体了? 她偏过头往破屋的窗户看去,发现兰子尤还以刚才坐躺的姿势靠在窗户右边的墙边。她魂离体了,但是可能没有被它拘走。 她转过身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趴倒在地上,这一点正好说明她只是魂离体了。魂离体没关系,只要不被拘走,就能自己回到身体里。 走到自己身体后面,她学了学自己趴在地上的姿势,往地上一趴。原以为睁开眼睛的时候魂就回去了,结果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悬在半空中,半分不能靠近自己的身体。 “真是……造了什么孽啊……”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万分惆怅地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身体。 她在额上戴了一圈铜钱,为的是防妖怪拘魂,没想到这个妖怪竟然邪门成这样,能让她的魂穿过铜钱离体。 现在看来,这一串铜钱只保住了她的魂不被拘走。除此之外,没起到应有的作用,甚至还成了阻碍。铜钱防魂被拘走之外,还防魂入体。所以她的魂现在处于回不去的状态了。 她们算是走到绝路了,四个人都魂离体了,四个魂能怎么跟妖怪斗?她们甚至都没有一搏之力,过不了几日便会魂飞魄散。 妖怪又飞了回来,在她面前堂而皇之地走进破屋,又趴在孟炔身上,噘着嘴朝孟炔额头吹气。它想要把他额上的守宫符吹掉。 如果守宫符被吹掉,那他们就只能快速完蛋了。 人有三火,头上一把火,两肩各又一把火。这三火是阳气所在,专克妖魔邪祟。 她伸手从肩膀捻出一粒火苗,轻轻一吹,火苗变成熊熊烈火,舔上了妖怪。 妖怪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后破窗而出,消失了踪迹。 她将火苗放回肩膀,随后瘫倒在地,用这个真的太伤人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抬头望去,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一条长疤的男子走了进来,怀中还抱了她的肉身。 男子将她的肉身平放在地面,慢条斯理地将她额上的铜钱和守宫符取了下来。随后他从背上背着的包里面取出一个别致的铃铛,捏了几个手印后,口中念念有词。铃铛飘至半空,缓慢地一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她突然觉得头疼欲裂,像是灵魂要被撕碎了一般。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她已经回到了身体里。 男子还在念着口诀,铃铛又发出了响声,这次的响声比之前那一声更大,像是一个大铜钟发出的幽远的声音一般。接着是第三声,这一声仿佛要将这个破屋震碎一般。 三声铃后,男子把铃铛收了起来,又抬眼看着姜月见:“他们三人魂离体太久了,得三声才能回魂。” 姜月见点了点头:“多谢相助。” 床上传来声音,姜月见转头看去,发现孟炔撑着床坐了起来,随着兰子尤和赫连珅都坐了起来。 兰子尤揉了揉太阳穴,随后又睁大眼睛盯着姜月见,良久,他凑到孟炔身边,低声说道:“孟哥,这个妖怪怎么老爱变成月见啊?” 姜月见站了起来,走到床边,问道:“小葫芦,你还好吗?” 兰子尤面露疑色,又小声说道:“孟哥,这个能说话,应该是妖怪本体,快动手吧。” 她觉得兰子尤是有些魔怔了,遂看向赫连珅,结果发现赫连珅也是一副防备的模样。 “孟少侠,你们已经回来了。”她遂看向了孟炔,觉得孟炔总能分清。 孟炔揉了揉额角,撑着下了床,对着姜月见勉力笑了笑:“姜姑娘,抱歉留你一个人在外面。” 听见孟炔这么说,兰子尤明显还是不相信,凑到赫连珅旁边:“孟哥会不会已经不是孟哥了。” 她明白兰子尤为什么会这样,她被拘魂的时候,半个时辰都不到,就已经被妖怪弄得晕头转向了,又何况他们还被拘了这么久。 “小葫芦,你想想,你们是怎么回来的?是不是听到了三声镇魂铃的声音?拘魂类妖怪最怕镇魂铃,它是不可能让自己制造的世界里出现镇魂铃的声音的。”她只能循循善诱。 兰子尤见孟炔朝他点了点头,又独自分析了一下,才爬起来准备下床,谁知一转头便看见一个青灰色面庞的男子就躺在自己身边。 第二十七章 三生三死 兰子尤被吓得往后退了退,结果撞在了赫连珅的身上。 兰子尤转而转过身抱着手问他:“你刚才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假的你咬死?”显然,这是夸张的说法。 赫连珅想了想:“你是说听见镇魂铃之前?当时我看见一个人影飘了过去,就想把你们叫起来一起追过去,结果怎么叫你们都叫不醒来,我就自己追过去了。” 兰子尤朝赫连珅颔首,转身下了床。他指着床上脸色青灰的男子问道:“这又是谁啊?” 姜月见说道:“他就是一切的源头。” 赫连珅跟着下了床,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男人是被妖怪拘魂死的,现在妖怪想复活他,所以每日都要杀一个男子来给他滋养肉身。然后就发现了你们三个上好的肉体,所以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兰子尤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我不会就这样跟他睡在一起几天了吧?” “没有,最多一夜吧。” 听了这话,他突然脸色不太好,离床边更远了些。对,兰子尤有一些洁癖。 “好了,我们现在先想想怎么把这个妖怪抓住吧,它太能跑了,很难捉。”姜月见拍了拍兰子尤的肩膀。 “对了,刚才的镇魂铃是怎么回事?你摇的吗?”兰子尤问道。 “没有,这还得多亏了他。”说着,姜月见稍稍侧身,看向坐在不远处的人。 他正在整理背包,听见姜月见在说他,便抬起头看向了她们:“没事,举手之劳。” “你是镇道宗的吗?”兰子尤问道。 男子点了点头:“对,镇道宗的。” “镇道宗出了能用醒神安魂这一招的人了,竟然不公布出来。”兰子尤觉得有些好奇。 “哦……这没什么好说的,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说罢,他又低着头摆弄起他的包来。 “那你叫什么名字?”兰子尤凑了过去,结果靠得近了些,竟被他推了一把。 这一推,其实也没有很用力,但是兰子尤却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站不稳。 孟炔站起来抵住兰子尤的背,让他站得稳了些:“你的魂受了伤,要小心些。” 兰子尤一拍脑门,又将孟炔看了看:“你也受了伤,现在感觉怎么样?” 孟炔摇了摇头:“无碍。” 那个男子显然被兰子尤这一趔趄吓到了,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真的不习惯有人靠我这么近,你没事吧?” 兰子尤摆了摆手:“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男子把包背了起来,说道:“我叫古梵。” 姜月见揉了揉鼻子,四处看了看:“妖怪没有跑远,还在附近。这个男人留在这里,它就一定会回来。” “刚才镇魂铃响了三声,它还会回来?回来不就是必死无疑?”赫连珅微微皱着眉,显然有些忌惮这个妖怪。 姜月见肯定地点了点头:“会,它大费周章地保住这个男人的肉身,怎么可能就这样功亏一篑?它要是怕事的,就不会冒险偷你们三个的肉身。而且,”她走过去把孟炔头上的守宫符摘了下来,“有镇魂铃在,也不一定就能让它必死无疑。” 兰子尤和赫连珅见姜月见从孟炔头上拿出个守宫符,便也朝自己头上摸了摸,结果还没来得及拿下来,就被姜月见叫住了。 “你们先别摘,我刚才贴了铜钱和守宫符都没能阻止它拘我魂,你们还是贴着保险一点。” 兰子尤和赫连珅互看了一眼,疑惑道:“那你为什么把孟哥头上的摘了?” 姜月见看向孟炔:“孟少侠,我想麻烦你帮我拖住它,你的魂受伤了,便只需要控制住它的行动,给我一些时间就好了。” 贴了守宫符的人,只能像是缩在保护壳里一样,邪祟伤不了你,你也伤不了邪祟。 孟炔眼里有隐隐笑意:“好。” 兰子尤灵光一现,看向了古梵:“我们有镇魂铃在,完全就可以控制住它的行动啊。镇魂铃就算不能让它必死无疑,却也可以让它伤重。” 古梵无情地否定了他的想法:“镇魂铃虽好,却不能贪多。大家都知道镇魂铃是唯一可以不用跟妖直接正面交战的法器,但是如果镇魂铃只有优点,大家不都来学镇魂铃了?” “这个我知道,大家为什么不都去学镇魂铃,因为学镇魂铃需要天赋,但是没有天赋的人居多,所以镇道宗百年来,除了前任宗主,就再也没人使得出醒神安魂这一招了。”兰子尤抢答道。 古梵又无情地否定了他:“不对,因为有得必有失,世上法器不可能有万全的。镇魂铃除了醒神安魂无人会使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捉妖的过程中,镇魂铃只能响三声,三声后,不论妖是死是活,都绝对不能再摇响镇魂铃。” “啊?为什么啊?” “因为三生三灭,三声过后要是杀不了妖就只能跑,因为再摇三声,反倒会让妖恢复过来。” “这……意思是镇魂铃还可以救妖?这样的话,恶人不久可以为非作歹了?”兰子尤继续问道。 “不是,这个的原理相当于取于妖又还于妖,没有取,当然就没有还。所以这个不存在用来作恶的,顶多一些无良的人用来折磨妖。” “哦……那镇魂铃还真是……”兰子尤没有继续说下去。 姜月见思索了一番,看向古梵:“刚麻烦你帮我们回魂,现在又得麻烦你一下了。等下它回来的时候,你能不能用镇魂铃封住它的行动?” 古梵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不必客气,我本来也是为了它来的。” “我们还得让它不能离开这个屋子,所以需要赫连用镜化空间把这个屋子围住。小葫芦就先躲起来吧,等它逃不了了,你就把它吸进葫芦里,取妖丹。” 兰子尤应了一声,坐着大葫芦就飞得没了踪影。 赫连珅将身前带子一扯,就把大镜子卸了下来。随着他口中念出的口诀,大镜子慢慢升至半空,随后他捏了个手印朝镜子一指,镜子一镜化万镜,围成了一个圈,随后迅速往四周展开。在将整个屋子围住后,镜子消失了踪影。 “镜化空间把这里围住也等于是把你们封在里面,你们要小心。”赫连珅朝门口的大镜子一指,一阵轻微地挪动声传了过来。 “好,你先出去吧。”姜月见又看向古梵,“你们镇道宗捉妖的时候是不是习惯远程操控?” 古梵慢条斯理地拿出镇魂铃:“那是他们,我近身战也行。” 赫连珅见古梵没有出去的意思,便朝姜月见和孟炔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镜化空间。 “我看那里可以躲一躲,我先去躲起来,免得它看见镇魂铃会不进来。”说着,古梵慢悠悠地走到一个隔间里面躲了起来。 姜月见费力地闻了闻,发现妖气一直淡淡地围在周围,没有靠近。这几日她一直像是被泡在这股妖气里一样,闻得多了,竟对这股味道不这么敏感了。 “孟少侠,你先休息一下吧,它还没过来。”她转过身看向孟炔。 “我无事,不用担心。”孟炔转身从床上拿起了暮陨剑,“你只管唤阵,我定将它拖住。”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唤阵?” “因为这个妖怪来无影去无踪,若是镇魂铃不能杀了它,它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跑,如果不将它彻底控制住,它被逼急了,说不定又会无声无息把我们魂给拘了。”孟炔面上保持着淡淡地笑意,“所以,你需要用万水归潮来吸收它的妖力,好让兰子尤把它收了。” 姜月见看着他没说话,他真的太了解她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自己无事,但是周身的精气却很紊乱。 “你周身的精气溃散得厉害,你……” 孟炔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看着她,说道:“这个是常态了,不影响。” “这怎么会成常态?若是一直这样,你……”话还没说完,门外便飘进了一丝丝妖风。 孟炔一把将她拉了过去,俩人缩在破旧的只剩一块,孤零零地立在床对面的屏风后面。 这块屏风贴近墙面,如此逼仄的空间,使得他俩只能紧紧地贴在一起。 孟炔的呼吸从头顶传来,她僵硬地挪了挪脚,想要稍稍拉开些距离,怎料,竟踩了孟炔一脚。这一脚下去,她险些站不稳碰到屏风,结果被孟炔一揽,又结结实实地倒进了他怀里。 一角红色衣袖先飘了进来,随后,妖怪也走了进来。它先是飘到刘秀才的床边,左右将他看了看,随后惨白的手指尖端飘出一抹幽绿的魂。 它尝试着将魂送进刘秀才体内,但是这抹魂还没进他身体多时,又自己跑了出来。 它摇了摇头,又盯着刘秀才看了许久,接着俯下身,朝他吐了几口妖气。 妖气入体,刘秀才青灰的面庞稍稍恢复了一些惨白的颜色。 它抱起刘秀才的肉身就准备走,结果一声极轻的铃声传了过来,这一声铃声幽远澄净,如远山流水一般。 铃毕,它抱着刘秀才的身体瞬间摔倒在地。 紧接着,第二声铃又响了起来,这声铃跳脱出方才的幽远澄净,带着些肃杀的戾气。 第三声铃紧跟着响了起来,这声铃如有形,穿过风钻进它的身体里。 “三死毕,动手吧。”古梵的声音从隔间里传了出来。 第二十八章 有差别攻击 屋外皎洁的月光照了进来,正好落在妖怪惨白的面皮上。 三声镇魂铃虽然没有直接将它置于死地,但是也逼得它只能以实体来面对姜月见和孟炔。 姜月见往外垮了一步,留出空间让孟炔出来。 屋内空间不够大,孟炔不大有大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拔出了剑对着它。 拘魂类妖怪不擅长近身战,如今被逼得只能以实体交战,它肯定是知道自己会落于下风的。为了防止它被逼得急了,同归于尽也要把她和孟炔的魂拘出来,姜月见急忙将碧波剑往地上一插,便开始唤阵。 她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它的行动,却发现孟炔刚把剑抬了起来,就被它一只手贯穿了身体。 她惊呼着冲过去接住孟炔倒地的身体,发现孟炔周身精气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快速溃散,魂跟魄都伤得极其严重,他此刻俨然是一副死相。 “孟……孟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声音有些哽咽,明明前一刻他还好好地站着,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一声镇魂铃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她擦了擦眼泪,正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孟炔正蹲下来抱着她。 而她此时就躺在碧波剑旁边。 古梵蹲下身一边用一只手拿着符压在妖怪身上,一边转过头来看姜月见:“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容易被拘魂啊?” “我,又被拘魂了?为什么会这样?”她急忙爬起来,重新握着碧波剑。 孟炔走到她身边,拿出个布条缚上了她的眼睛:“它是通过眼睛来拘魂的,以它现在的情况,你只要把眼睛捂上,就基本不会被拘魂。”说完,他停了停,又说道,“是你的话,就算看不见也一定可以做到的。” “快来,我顶不住了!”古梵的手一松,被弹飞了很远,直接撞在了柱子上,口中流出殷殷鲜血。 妖怪见状,转身往门口扑去,结果撞到了一个无形的门,如何都出不去。镇魂铃响起来的同时,镜化空间最开始留出来的那扇门也被赫连珅给关上了。 孟炔转身用剑一挑,便将床上的被子勾出了一个布条。他快速将眼睛缚上,手中暮陨剑有形似无形,无形又化有形,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挥舞了几下,随后它便应声倒地,表面没有伤口,却有血从身体各处淌出来。 妖怪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古梵皱起了眉,大声道:“快避开,镇魂铃要失效了!” 阵已成,姜月见低声喊道:“万水归潮。” 无数的潮水汇聚在破屋里,瞬间便将整个镜化空间给填满了。 妖怪还来不及透明化的身体,被水一淹,彻底变回了实体。 万水归潮是实际伤害型的阵法,若是晚一步,让妖怪变成了虚体,便抓不住它了。再加上镇魂铃的三死只有一次机会,所以这一次她们要是不成,便又会被它拘魂,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将缚眼的布条取了下来,发现孟炔正在擦剑,而古梵则是憋气把脸憋得通红。 “古梵。”她朝古梵挥了挥手,“不必憋气,我是有差别攻击,只伤妖不伤人。” 古梵尝试着吸了口气,随后说道:“这万水归潮不是最霸道的剑阵吗?听说范围之内,不留活口。” “哦,那是别的万水归潮,跟我的不一样。”姜月见盯着妖怪看了半晌,见差不多了,准备让赫连珅打开镜化空间的时候,顿了顿。 她看见妖怪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刘秀才的尸体看。 “他已经死了,不可能活过来了。” 它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救活他。” “可是不是你把他弄死的吗?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规矩,你破不了。” 听到这里,它脑袋微微偏了偏,好像是在思考:“她们都喜欢他,我也想试试喜欢的感觉。不过,为什么人这么脆弱呢?我不过是把他的魂带过来陪了我几天,他怎么就这样了?” “对啊,人生来脆弱,所以他就是已经死了,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了。你杀了这么多人,也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了。” “可是,”她嘴角僵硬地勾了勾,好像是要学着人笑,“人有温暖,有爱,我很想试一试是什么感觉。不过,他说我不行,我不可能懂这种感觉。” 她把僵硬勾起的嘴角放松了下来:“这里真冷啊,这么多年我也待够了。”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她眼里芝麻大的黑瞳仁不见了,眼眶里全是白色。 “赫连,开门。”姜月见朝外面喊了一声。 一阵银白色光闪过,万镜归为一镜。赫连珅落在门口,看了看地上的妖怪:“解决了?” “嗯。” 一阵风卷进来,将它吸了出去。 兰子尤拍了拍大葫芦,落在地上,正看见刘秀才的肉身化成了一具骷髅。 “你是……姜月见?”古梵有些迟疑地问道。 姜月见把视线从刘秀才的骷髅移了过去,然后对着古梵点了点头。 “刚才没注意看你的剑,我说怎么还会有会差别攻击的万水归潮,是你的话就没问题了。” 兰子尤眯着眼睛狡黠地问道:“莫非,你也是月见的仰慕者?” 古梵噗嗤笑了一声:“强者谁不仰慕?不过我只是比较欣赏她,我仰慕的是百年来唯一一个万妖人,孟云琰。” 兰子尤突然轻浮地笑了起来:“那就巧了,我们月见也仰慕这个人,你们今后就是情敌了。” 孟炔手中动作一顿,突然咳了起来。 见孟炔咳得脸有些红,兰子尤突然贴近他身边,低声问:“莫非你也喜欢孟云琰?” 姜月见推了推兰子尤:“别贫了,你的大葫芦有反应了。” “哦,哦。”兰子尤将背上大葫芦取了下来,打开葫芦塞,一颗鲜红的妖丹便滚了出来。 “这?怎么又是一颗有颜色的妖丹?”兰子尤捏起妖丹看了看,惊讶道。 古梵盯着妖丹看了许久,说道:“果然是这样。” “刚才我听你说你是为了它来的,你是知道些什么吗?”姜月见问道。 “哦,也不是知道什么,只是这个妖怪闹得太凶了,拘魂类妖怪就没有这么邪门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有古怪,就到这里来了。” “确实是这样,这个妖怪叫做红袖女,按道理来说寻常的拘魂是不可能这么难破的,它强得离谱了。”孟炔将手中暮陨剑放入了剑鞘。 兰子尤快速翻了翻万妖典,随后抬起头看孟炔:“孟哥,我愿意称你为万妖典。” 孟炔干干笑了两声,提醒道:“妖行图掉出来了,收好。” 兰子尤侧过头一看,将妖行图捡了起来:“怎么掉出来了,要不然月见收着吧。” 他伸直了手,把妖行图递给来姜月见,结果她还没拿到妖行图,兰子尤又把手收了回去。 “妖行图在发光。” 兰子尤把妖行图打开,发现有三个光点,正在地图上亮了起来。 孟炔仔细辨认着这三个光点落的地方:“第一个和第二个光点都是在帝京,第三个光点就是在这里。” “妖行图不是指引我们找大妖怪的吗?意思是说刚才的红袖女就是其中一个?”姜月见问道。 “应该没错,这个红袖女确实是加强版。”孟炔说道。 “啊?这才是开始,刚开始就这么难搞了,以后怎么弄啊?”兰子尤有些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以后的我们对付不了,直接不去就是了。”赫连珅说道。 兰子尤把妖行图卷了起来:“以后再说吧,现在找毒医最重要。帝京那两个妖怪,待我们回来了再说。” “这个是做什么的?”古梵指了指兰子尤手中的妖行图。 “这个啊,就是个锻炼用的地图,地图里面会有加强版妖怪。”兰子尤对着古梵晃了晃手中的妖行图。 “你要不要一起去锻炼?”兰子尤又问道。 “我很想去,但是我还有些事要办,暂时去不了。”古梵想了想。 “也行,你办完事再说吧。”兰子尤把妖行图递给了姜月见,“那我们现在走?” 姜月见摇了摇头:“我还想找掌柜的问问。” “问什么?” “问他为什么联合妖怪坑我们,就是他把守宫符撕了,你们才被红袖女偷过来的。” “他应该早跑了吧,我们会搜妖又不会搜人,你怎么找他?去州水客栈蹲守?” “州水客栈的掌柜的?”古梵说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他回客栈收拾东西了。” 见兰子尤投来疑惑的眼光,古梵又说道:“我在镇上蹲守这个妖怪很久了,所以认识了这个掌柜的。” “走吧。”姜月见把碧波剑抱在怀中,出了破屋的门。 州水客栈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看来他回来收拾东西很急。 姜月见走了进去,手一挥,客栈所有门窗都“嘭”地一声关上了。 兰子尤紧随其后,差点被夹鼻子。 他后退了两步,看了看眼前紧闭的大门,转过头看向孟炔:“孟哥,她好暴力啊。” 第二十九章 第一万零一个妖 孟炔转过身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兰子尤也坐到了他旁边:“你真是疯了。” 门窗关上的剧烈响声,惊得掌柜的和几个伙计转过了身,一转身便看见姜月见抱着把剑走了过来。转身的同时还齐齐手抖,把手中正抬着的伙计尸体摔在了地上。 姜月见垂眼看了看摔在地上的尸体。这具尸体面色铁青,嘴唇微张,是被拘魂而死的,应该是那天发出惨叫声的人。 店里伙计被妖怪害死了,掌柜的竟然是如此般遮遮掩掩,还企图悄悄处理。 “你……要做什么?”掌柜的背靠着墙,问道。 姜月见走到离他们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说说吧,为什么要帮红袖女?” “什么红袖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杀了你店里伙计的妖怪。” “我什么时候帮它了?你别冤枉好人”说罢,他又低头看了眼摔在地上的伙计尸体,“这这这……我只是不想引起大家的恐慌……” 姜月见就这样盯着他看,他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后,将一众伙计扒开,冲过去就想要开门。 “你……你这个妖女,为什么门打不开?”掌柜的使劲拉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姜月见闻言,颇有兴趣地转过头看去:“我是捉妖人,你此时唤我妖女,听起来无论如何都是违和的。” 她不过是把门关上了而已,至于掌柜的为什么打不开门,她也不知道,想必是兰子尤在外面堵着门。 掌柜的明显有些崩溃,想来个鱼死网破:“你一个女子将自己独自跟这么多男子关在一起,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伙计们得到掌柜的指令后,互看了一眼便朝姜月见扑去。 她左脚往后退了半步,站稳后,双手握剑一抡,带起的剑风将他们皆砸倒在地。 掌柜的捂着腰半天站不起来。他摆了摆手,示弱道:“好好好,我认输,我说。” 被伙计扶起来后,他边揉腰边说道:“它答应我,只要帮它把跟你一起来的男子的身体偷走,它就帮我长生。” “长生?所以就为了这个虚无的承诺,你就坑害我们?” “这不是也要试试吗……” “试试?若妖怪能让人长生,那不一大堆人想要跟妖怪进行所谓的'合作'了?” “谁知道有没有呢?没准消息被你们捉妖人封锁和串改了,要不然你们怎么会有万妖丹这种东西?”掌柜的小声嘟囔着。 “万妖丹跟你想的那个不一样,我也跟你说不着。”姜月见坐了下来,“我可以放你一马,因为我只管捉妖,不管捉人。” 听到这里,掌柜的笑了起来,急急倒了杯水捧到她面前:“谢女侠谢女侠!” “虽然我不管捉人,但是,你如此利欲熏心,跟红袖女狼狈为奸,总还是要罚的,至于怎么罚,官府说了算。” 掌柜的捧水的手顿住了,一时没有说话。 “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陪你去了。”说着,她摸出一张符,贴在掌柜的后脑勺,“这张符是用来监督你的,若是你不去,或者把它揭下来,我都会知道,也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她嘴里衔着笑,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掌柜的。 掌柜的被吓得颤了颤,随即走到门口,又转过头看着姜月见:“女侠,开门。” 姜月见走到门边,用剑一抵,门就打开了。 掌柜的急忙跑了出去,一出门,看见四个男子就这样站在客栈门口,被吓了一个趔趄,才继续往前跑去。 店里一众伙计皆左手捏着右手,看起来惴惴不安。 姜月见转身看了看他们,说道:“把你们伙计的尸体妥善处理了吧。” 其他伙计听了这话,连连点头,都弯下腰去搬弄地上的伙计尸体。 姜月见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客栈。 “你往他身上贴的什么鬼东西啊?怎么上面还画了个乌龟?”兰子尤盯着掌柜的奔跑的背影,问道。 “哦,就是不想浪费一张符来骗他。” 古梵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天也完全亮了,我就先走了。” “好,这次多谢你帮忙,后会有期。”姜月见转过身对着古梵笑了笑。 古梵回以一记微笑,又转过头看着孟炔:“孟少侠,后会有期。” 孟炔对他点了点头:“后会有期。” 见古梵走远了,兰子尤幽怨道:“为什么他还单独跟孟哥告别啊?” “因为慕强。”赫连珅本来站在后面一声不响,听了兰子尤的发问后,幽幽走了上来,贴着兰子尤小声说道。 “我也强啊。”兰子尤不甘示弱,又转过身问孟炔,“孟哥,你说是不是。” “算了,我问个什么劲儿啊。”说罢,他瘪着嘴往前走去。 孟炔看着兰子尤往前冲的背影,嘴角衔了一丝笑,随后又转过头看着赫连珅:“你身体可有不适?” 这一问,把赫连珅给问懵了:“什么?” “那天晚上绿眼睛的东西不是跟你对视了吗?” “对,我把这个给忘了。”说到这里,他动了动四肢,又摇了摇头:“没有不适,和以前一样。” 孟炔敛了眉,盯着赫连珅看了许久,最后才说道:“无事便好。” 姜月见有些好奇,趁赫连珅走到前面了,才凑到孟炔旁边低声问道:“那个绿眼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孟炔微微侧头看着她:“它叫做摸壁鬼,是四星妖怪。” “哦……”姜月见低头想了想,“那,跟它对视的人一般都是什么结果?” “非死即伤。”孟炔又将视线移到赫连珅身上,颇有意味地盯着他看。 “那像赫连这种情况的有吗?”姜月见也把视线挪了过去,正看见赫连珅和兰子尤又差点扭打在一起。 他非但没伤,还精力十足。 “这世上唯有一种人可以抵御住摸壁鬼的绿眼睛,就是绝对比摸壁鬼绿眼睛强的捉妖人。” “可是摸壁鬼不就是个四星妖怪吗?按照赫连的能力来说,单挑四星妖怪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是因为这个,他才没受影响?” “几星妖怪都是捉妖人定的,实际上这些妖怪的能力绝非如此。摸壁鬼整体实力确实不强,但是它的绿眼睛是绝对不可以低估的。我认识的很多捉妖人,不乏很强的,遇到摸壁鬼的绿眼睛,都无一例外非死即伤。” “那他这是,天选之人?”姜月见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后,孟炔先是愣了愣,随即憋不住笑了一声。 “姜姑娘也不尽然是女魔头,你的想法挺可爱的。” 姜月见还没反应过来孟炔这句话的意思,又追问道:“那他是怎么回事?” 孟炔又看了眼赫连珅:“我也不知道,先看看吧。” 问完这句话,她才反应过来孟炔那句话的意思,脸瞬间充了血,一路红到脖子根。 还好,孟炔走在她前面半步的位置,想来是没看见她此刻窘迫的样子的。 “月见。”兰子尤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脸红的时候,兰子尤都会冒出来。 她将脸埋得极低,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应了兰子尤:“干嘛?” “我们也耽搁了好些天,这里离玉林沼泽还挺远的,要不飞着去?” “你自己决定吧。”她把头往右边扭了扭,企图避开凑到她左边来的兰子尤。 “你的头扭来扭去的干嘛啊?”兰子尤耿直地问。 “快走吧。”话毕,她以迅雷之势站在了碧波剑上,飞到了半空。 半空的风是冰冷的,把她脸上的滚烫压了下来。 远远望去,青山之中还是铺了些许白雪的。 飞了一段距离,突然有道光从下至上闪过来晃了她们的眼。 “嘿,谁啊?真缺德。”兰子尤一边捂着眼睛,一边抱怨道。 “一个东西,拿着镜子对着阳光照了过来。”孟炔闭着眼睛,悠闲地站在暮陨剑上。 “孟哥,你还会这样说话呢,一个东西。”兰子尤飞到他身边,似笑非笑。 “因为我没看清是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人。”孟炔依然自然地阖着眼,双手负在身后,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嘿,怎么又照过来了?”兰子尤把头别过一边,颇为愤怒。 “赫连珅,那个拿着镜子的家伙会不会是你的仰慕者?要不然为什么一直拿着镜子照我们?你个大镜子去给下面的小镜子打个招呼。”兰子尤飞到赫连珅旁边推了推他。 “哦。”赫连珅极淡地应了一声,把大镜子一斜,就朝下飞了去。 他落地后,过了半晌,一道更大的光也照了过来。 姜月见干脆转过身侧着站在剑上,背对着那道光,结果旁边响起了兰子尤愤怒的声音。 “小镜子刚安稳了,这个大镜子又来照我们了,赫连珅真是疯了,多大的人了,还玩镜子。” 她闻言转过身往下看去,就见兰子尤驱使着大葫芦飞了下去。 赫连珅抬起手对着他们挥了挥,结果被兰子尤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我叫你们,但是你们听不见啊,我只有拿镜子晃你们了。”赫连珅将镜子收起来,也不去理兰子尤。 “就是它用镜子晃我们。”赫连珅侧过身,让出了躲在他身后的“罪魁祸首”。 “这是……什么啊?”姜月见仔细看了看有赫连珅一只脚这么大的长相奇怪的东西。 孟炔想了想:“不知道,从未见过。” “我有万妖典,等我翻翻。”兰子尤将身后背包取了下来,拿出万妖典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结果什么都没翻到。 “没有它的信息。” 姜月见蹲了下来,看着怯生生躲在赫连珅脚边的小东西:“这会不会是捉妖联盟还没发现的第一万零一个妖怪?” 第三十章 无妖城? “不排除这种可能,因为万妖典已经许多年没有更新了。”孟炔说道。 “我怎么觉得它的气味很熟悉?”姜月见皱着眉回忆了起来。 “是遇见摸壁鬼那天树上的东西。”孟炔蹲下来将它看了看,“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妖怪,也不知道攻击力如何。” “摸壁鬼是什么?”兰子尤问道。 “绿眼睛的东西叫做摸壁鬼。”孟炔说道。 “就是那天我踹的那棵树上的东西?”兰子尤说着,又低头将它看了看。 孟炔点了点头。 “就这么个小东西,还这么胆小,那天摸壁鬼让我踹它干嘛?”兰子尤想了想,“莫非是它和摸壁鬼结怨了,所以摸壁鬼想让我帮它报仇?” “行了,你的想象力可以适可而止了。”姜月见打断了兰子尤的话,“我们走吧。” 兰子尤站起来,两步跟到姜月见身后,走了两步又转过头看还蹲在地上的赫连珅。 “走啊,你还蹲着干嘛?” 赫连珅闻声抬起头来:“我想带上它。” 孟炔转过身看了看赫连珅脚边的妖怪:“我的建议是离它远一点。” 兰子尤眼睛睁大,像是很有兴趣一样:“所以说,它真是比较危险的妖怪?” “没有不明不白的接近,它能追了这么久,现在才露面,不太好就是了。”孟炔朝着兰子尤说道。 兰子尤点了点头:“赫连珅,听见了吗?不明不白的妖怪咱不要啊。”说着,他走过去想要将赫连珅拉起来。 赫连珅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语气不似平日里的淡然:“为什么什么都要听孟炔的?他说的就一定对吗?” 兰子尤被打开的手还停在半空,看了看孟炔,颇为尴尬:“孟哥,他不是这个意思。” 孟炔眉眼依旧舒展:“没事,赫连珅说得对,我说的确实也不一定对,毕竟我们都不知道它是什么妖怪,我也不能妄下定论。” 兰子尤松了口气,又转过头看着依旧蹲着的赫连珅,但是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赫连,你想带它走那就带上它吧。”姜月见将手中的剑背在身后,走过去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赫连珅站起来的瞬间,小妖怪跳上了他的肩膀,又缩进了他衣领里。 “以后就叫它小屁得了,就是个跟屁虫。”兰子尤看着它钻进赫连珅衣领后,说道。 “要叫也是叫小镜。”赫连珅往前走着,还伸手摸了摸缩在它衣领里的小妖怪。 “行行行,你的妖怪你说了算。”兰子尤双手从背后抱住脖子伸展了一下,随后想到什么似的,扯下腰间的小葫芦,倒了两颗丹药,自己吃了一颗,又递了一颗给孟炔,“孟哥,魂受伤不是小事,先吃颗丹药将养将养。” 孟炔接过他递过来的丹药,点了点头:“好。” 最近几日气温很低,飞到半空中其实很冷,但是他们为了赶路,还是选择飞着去。 前面还飞了一些捉妖人,正悠闲地立在各自的法器上,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不多时他们竟全部掉了下去,看来是法器失控了。 飞在最前面的兰子尤急忙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孟炔。 “他们是因为能力太低了驾驭不了法器,还是被打下去的?” 孟炔往前飞了一段,低头看了看摔在地面的捉妖人:“前面有法阵,会让法器失控,我们先下去。” “啊?那为什么你的法器没有失控啊?”兰子尤说着,又往前飞了一点,怎料,一个不稳,连人带葫芦一起摔了下去。 孟炔驱剑快速下落,在接近兰子尤的时候,纵身一跃,让暮陨剑接住了兰子尤下坠的身体。 “因为我以前好像遇到过这种阵法。” 兰子尤从暮陨剑上爬了起来,心有余悸道:“谢谢孟哥。但是,什么叫你好像遇到过啊?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孟炔摇了摇头:“很多事情都不太记得了。” “孟少侠,你没事吧?”姜月见落了下来,看着站在一旁的孟炔,问道。 “月见,你此时应该关心我,我才是摔下来的。”兰子尤念了口诀,把宝葫芦唤了回来。 姜月见如实说道:“可是,我看见暮陨剑接住你了的。” 孟炔四处看了看,指了指转角杂草丛生的深处:“城门在那边,这座城也是必经之路,避不开,但是我们走进去就没问题。” 城门口人来人往,看起来这座城应该是比较富饶的。 兰子尤提了提大葫芦,昂首阔步走了过去,怎料,却被守城门的士兵拦了下来。 兰子尤疑惑地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见他是真不懂为什么被拦,一个士兵才开口道:“捉妖人不得进城。” “啊?可是……我们不是捉妖人啊。”兰子尤话音一转,扯了个谎。 士兵明显不信,盯着他背上的大葫芦以及赫连珅背上的大镜子看了又看:“你别骗我了,不是捉妖人的话,你们背上的东西是什么?” “哦,这个啊,我们其实就是进城卖镜子和卖葫芦的,兄弟行个好,家里还等我拿钱回去呢。”兰子尤拍了拍赫连珅背后的大镜子又拍了拍自己背上的大葫芦。 士兵明显不是笨的,摆了摆手:“去去去,我拦了这么多捉妖人,你这种我见多了。” 兰子尤闻言悻悻地走了过来:“现在怎么办?飞又飞不过去,走也走不过去,要不然我们绕远一点,爬山过去?” “他们这个城既然铁了心拦捉妖人,必然会把城周围的山也布了法阵,如果要绕,起码得多花几日的时间。”孟炔否定了兰子尤的想法。 “怎么还会有地方会拒绝捉妖人入内?现在妖怪横行,按道理来说,每个地方都应该有捉妖联盟驻守才是啊。”姜月见皱着眉想了想,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应该不会是这个城的人都是妖吧?”兰子尤问道。 “不会,我没闻到妖味。”她又用力闻了一下,“确实没有妖味。” “诶诶!等等!快来,这人车里带了圣物!”守城士兵突然集体朝一辆马车扑了过去。 “走。”孟炔将站在身前的兰子尤和赫连珅推了一把,又拉住姜月见的手腕,绕到士兵的身后进了城。 兰子尤和赫连珅进城的途中将大葫芦和大镜子缩小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姜月见低头看了眼被孟炔握住的手腕,轻咳了一声,偷偷往前半步,把手腕挡了起来。 孟炔似乎忘了,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握了好一阵。 兰子尤问道:“我们的法器可以藏起来,但是你们的剑不能缩小啊,怎么藏?” “我们不需要藏,因为不止捉妖人用剑。”孟炔说道。 “这样的话,他们一天得放多少拿剑的捉妖人进城啊?” “你想想,我和姜姑娘的剑跟别的捉妖人的有什么不同?” “好像……其他捉妖人的剑上都有阴阳鱼。” 孟炔微微一笑,示意兰子尤往里走。 姜月见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要揉一揉鼻子,但是一抬起手,就发现孟炔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所以她这一抬,让俩人都颇为尴尬。 她干干笑了两声,揉了揉鼻子:“这座城里一点妖味都没有。” 兰子尤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因转头的动作大了,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朝他们看了过来。 兰子尤砸了咂嘴,等着周围人的视线挪开后,才凑到姜月见身边,小声道:“竟一点妖味都没有?怎么可能?” 姜月见点了点头:“对,按理来说,现在妖应该是遍布在各个地方的,一个城,不论如何,小妖也不会少的。这个城里不许捉妖人入内,却也没有一只妖,多少有些奇怪。”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孟炔:“孟少侠……” 孟炔眼里有隐隐笑意,朝她点了点头:“找个地方住下吧,之前被红袖女闹得我们魂魄不稳,也来不及备吃的,这次正好歇歇,顺便把吃的备好。” 姜月见抿了抿唇,随后又点了点头:“小葫芦,你看看住哪里吧。” 她本担心孟炔会不想趟这趟浑水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懂了自己的意思,而且也欣然跟她同行。 这个城比前面那个镇子的设施好很多,兰子尤找的这家客栈虽不是上成的,但是却是人流量最多的。 兰子尤随便点了几样菜后,装作无意地问道:“小二,你们这个城为什么不给捉妖人进啊?” 小二听了兰子尤问的问题,当场僵住了,半晌才缓过神:“这……我不知道啊,上头人的决定,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啊?”说完,他急忙转身走了。 兰子尤收回看着小二的视线,两手撑在桌子上,竖起耳朵到处听可能有用的情报。 小二端了一盆汤过来,却被兰子尤伸出一半的脚尖绊住了,一盆满满的汤瞬间倾了过来。 孟炔眼疾手快扶住姜月见往后躲了躲,兰子尤则被落下来的汤淋了。好在小二眼疾手快,及时稳住了汤,所以只有一碗的量淋在了兰子尤衣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小二一边弯下腰帮兰子尤把擦衣服,一边还端着汤。 “你快扶着汤吧,我自己擦。”兰子尤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想必这顿饭也吃不下了,他下一刻绝对会找成衣店换衣服。 小二直起腰扶住了汤,又十分抱歉地朝兰子尤道歉。 “没事,你去送汤吧。”姜月见朝小二点了点头。 “这汤是我们的啊?都洒了,我们可不要了。”另外一桌,一个彪形大汉一把将小二手里的汤推开了。 孟炔起身走到小二身边,拍了拍小二的肩:“这个端到我坐的那桌去吧,重新做份汤端给这个兄弟,我付钱。” 小二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身把汤放好,一溜烟就钻进了后厨。 彪形大汉哼了一声,坐回座位上:“你自己愿意的,别怪我们欺负你啊。” 孟炔也坐了下来,声音温和:“是方才我们听见有人盗圣物,一时慌张,竟忘了收脚,所以绊到了小二,本就是我们不对,这都是应该的。” “有人盗圣物?”彪形大汉眉头紧皱,一脸不可思议。 第三十一章 圣物 “这……是哪家圣物被盗了?”彪形大汉试探性地问道。 孟炔装作思考的样子:“听说被盗的人家还挺有钱的。” “那就应该是城东柳家了,他家也是倒霉,好不容易供个圣物,如今还被盗了。唉……”说到这里,彪形大汉摇着头叹了口气。 孟炔表情悲戚:“说得是,大家都不容易。” 彪形大汉抬起头看了看孟炔,突然抬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小郎君莫不是也遭遇了这种事?” 孟炔叹了叹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彪形大汉眼睛往姜月见处瞟了瞟:“那位小娘子就是你的娘子吧?小郎君好福气,娘子如此貌美……你们都还年轻,不要太伤心了,说不定以后还会再有的。” 孟炔也侧过头看了看姜月见,然后又戚戚然道:“虽然是这样说,但是难免伤心伤身啊。”随后,他话锋一转,“你可知道哪里可以请圣物?” 彪形大汉靠近孟炔,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相互搓了搓:“我们也是有缘,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找我,但是价格不会便宜……不过,为了后代嘛,一切都是值得的。” 孟炔点了点头:“好,有需要一定找你。” “我去看看弟妹,给她开导开导吧。”彪形大汉也是热情,直接站起来走到了姜月见身边。 “弟妹,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感到很伤心,但是你和我弟还年轻啊,总还会有的,放宽心啊。”彪形大汉笑嘻嘻道。 姜月见微微皱眉,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抿了起来,看起来就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孟炔走过来,自然地站在她身边,朝彪形大汉点了点头:“我们会的。” 彪形大汉看了看孟炔又看了看姜月见:“因为你没请到圣物,弟妹和你生气呢?哎呀,”彪形大汉拉过孟炔的手臂,将他的手搭在姜月见手上,“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么大气性干嘛啊?好好的,啊。” 说完,他转身要走,临走前又转过身对着孟炔说道:“兄弟,如果需要,还在这家客栈碰头。” 孟炔抬起一只手挥了挥,又朝他点了点头。 兰子尤撑着下巴,一副看戏的模样,赫连珅也是两手抱胸,脸黑到了极点。 “登徒子。” 这一声,将原本在看戏的兰子尤惊到了,他转过头盯着赫连珅:“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 赫连珅将头别过一边,不再说话。 孟炔将搭在姜月见手上的手收了回来,撑在桌子上,小声说道:“现在我能大概猜到,这个圣物跟胎儿有关。” 兰子尤脸色微红,看起来有些兴奋:“看来这里又有大妖怪,上次对付红袖女损失的,这次我要找回来。” 姜月见明白,他损失的和要找回来的是什么,是脸皮。 孟炔微不可闻地笑了笑:“今日做好准备,明日请圣物。” “可是……既然这个圣物跟胎儿有关,我们能请到吗?我们又没有胎儿,总不能让你和月见马上弄一个出来吧。” 姜月见本来不打算说话,但是兰子尤这番发言简直太魔鬼了。 “你怎么不去弄一个?” 兰子尤嘟囔着:“因为刚才的大汉明明就认你和孟炔啊,当然是你俩弄出来啊。” 孟炔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见姜月见已经憋到耳根通红,他话赶话道:“不需要胎儿我们也能请到圣物。” “怎么请?”兰子尤问。 孟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兰子尤:“……” 傍晚,街市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这是宵禁前的小夜市。 姜月见闭着眼睛奋力地闻着空气的味道,孟炔则是走在她前面半步,帮她挡住人流。 兰子尤手里拿着许多果脯,带着赫连珅穿过人群走了过来,“闻到了吗?” 姜月见摇了摇头,随后睁开了眼睛:“一点妖的气味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一个没有妖也没有捉妖人的城,怎么看来都是奇怪的。”说着,他拿了一个果脯塞进了嘴里。 “也许是城四周的法阵起了作用。” “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法阵?又拦妖又拦人,如果真的存在,还不逆天了?” “等晚一些再看看吧,现在人太多了,如果是小妖的话,可能不太敢出来。”姜月见转身走进一个茶肆,随意点了一壶茶,就着茶水,把兰子尤买的果脯都吃了。 “几位,要宵禁了,若是现在赶回去,正好能在宵禁之前回到家。”店小二躬着身说道。 “好,麻烦了。”姜月见将茶钱放在桌子上,出了茶肆不远,就飞身上了屋顶。 兰子尤爬上屋顶后,攀在孟炔肩膀上喘着气:“都怪姜月见老是抢我的果脯吃,害得我只能喝茶,胀死我了。” 姜月见端坐在屋顶上,专心致志地闭着眼睛,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夜色越来越浓,点点星子散落在夜幕中,衬得夜空有种绝对静谧的美。 “不行,还是没有,怎么会这样?”姜月见将原本缩起来的双腿放松了下来,眉头紧锁,显然很困惑。 “罗盘也不行,指针是乱晃的。”兰子尤正嗑着不知道是从哪里摸出来的瓜子。 姜月见从身后拔出碧波剑,快速画了搜妖阵,结果,搜妖阵竟然失灵了。 孟炔看着屋檐上重新归于黑暗的搜妖阵,完全不意外:“这里面的磁场是乱的,搜得出妖才奇怪。” 姜月见抬脚将她刚才画的搜妖阵蹭花后,打了个哈欠:“算了,既然有人刻意为之,我们就顺其自然吧。” 兰子尤将手中瓜子收好,拍了拍手,然后站了起来:“好嘞,回去睡觉,红袖女那一次,我的魂游荡了这么久,真是累死我了。” 赫连珅抱着小妖怪小镜,率先下到了地面,随后又抬起头看着兰子尤:“我先选房间。” 吓得兰子尤下屋顶时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其实一晚上没有睡觉,又加上精神极度紧绷和魂离体,姜月见已经很累了。 这间房位置不错,柔和的月光刚好可以透过窗户纸,将房间微微照亮。 床铺柔软,适合安眠,她躺上去不久便睡着了。 睡梦中,她总感觉脑门心有些痒痒的,就像是有人拿着东西抵着脑门的那种感觉,痒痒麻麻的,很不舒服。 由于她实在是太困了,所以抬起手将脑门捂住,又继续睡了过去。 刚才脑门传来的痒痒麻麻的感觉,让她的睡意淡了很多。 她正准备重新酝酿睡意,却总感觉眼前好像忽明忽暗的,月亮总不可能调皮地乱晃吧? 脑中清醒了不少,她将挡住脑门的手放下,缓缓睁开眼睛,一对放大的眼珠全黑的眼睛正凑在她脸上,离她的脑门只有一点距离。 她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往后缩了缩。 结果转过头往刚才的地方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将气吐了出来。 难道说这是魂离体的后遗症?魂离体导致魂魄不稳,所以容易出现这种幻觉? 她闭着眼睛,仔细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很干净,没有妖的味道。 她看了眼窗外,月亮依旧柔柔地照进来,时间还早,还可以睡一会儿。 刚才突然间缩了起来,大腿用力不当,导致腿有些酸疼,她捶了捶腿,掀开被子侧身躺了进去。 她微微抬眼看了看刚才那双眼睛出现的地方,觉得还是有些渗人,便想要翻个身睡觉,结果刚把身体摆平,她看见,头上方有一个婴孩,正手脚并用地抓着床顶的木头,头怪异地扭成180度,正咧着嘴朝她笑,嘴里黑洞洞的。 姜月见一把抓起放在枕头边的碧波剑,一个翻身,翻下了床。 她急急忙忙在怀中摸符纸,还好她提前准备了符纸,现在倒是不需要手忙脚乱地去找。 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妖怪的话,她为什么会没有闻到一点妖的味道?如果是鬼的话,怎么会缠上她?她虽然不是捉鬼人,但是捉妖人跟捉鬼人身上都有祖师爷庇佑,一般来说,这种职位光辉是不会招惹这种东西的。 她很希望床顶的那个东西是妖,因为如果是妖的话,她还可以一战。但,如果那个东西是鬼的话,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因为隔行如隔山,她从未修行过对付鬼。 她强迫自己凑近一些盯着床顶上那个东西,以防它有下一步动作,然后又一边翻找着手中的符纸,以求找到最适合对付它的黄符。 其实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来说,这个东西是鬼的可能性要大很多,因为她没有闻到任何妖味,所以驱鬼的话,要用什么符? 她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抽出了一张比较适合驱鬼的符纸,大跨一步,干净利落地将黄符纸贴在了那个东西的额心处。 黄符纸随着婴孩一同消失在床顶处,毫无痕迹。 她瘫坐在床上,捏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随后又紧紧地握住碧波剑,走到放小包的地方摸出了笔和黄符纸。 如果这个地方没有妖,但是会闹鬼的话,她怎么样也得准备些能驱鬼的符纸才行。 突然,门外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第三十二章 婴孩 姜月见急急画了两张符,把符捏在手中,轻轻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她低头一看,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孩正睁着黑洞洞的大眼睛,咧嘴笑着看她。 她心里一惊,急忙将一张符贴了过去,小婴孩竟一个闪身躲开了,然后顺势爬到姜月见的手臂上,头对着她的头,嘴裂开得更大了。 姜月见甩了甩头,竟发现这个小婴孩牢牢地抱着她的脑袋,双手极其用力,手指几乎陷进她的颅骨里。 她抬起手,把手中的符艰难地穿过她和小婴孩额间隔着的小空隙,精准地贴在小婴孩的额心处。 符纸贴稳后,小婴孩随同符纸一起消失了。 喘过气后,她急忙上前将门关上,两步走到桌前,拿着小包翻了翻,翻出三根香,正准备将香点燃,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她侧头往门边看了看,由于房间朝向问题,月光只从窗户漏进来,照不到门的方向,所以她完全看不见门外的影子。 要画守宫符便不能分心,它现在既然只是敲门,那她便先不管,能画一张符便是一张。 一张守宫符急急画了一半,门外响起了孟炔的声音。 “姜姑娘,你还好吗?” 她屏住呼吸将符画完,朝符吐了一口气后,手里握着刚才画的不知道有没有用的驱鬼符,轻轻走到门边。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隐约看见一个穿了月白色衣袍的人,就这样站在门口。 不容犹豫,她捏了符,冲出去,一把将符贴在了门外那个人的额头上。 待站稳后,她定睛一看,眼前的人确实跟孟炔长得一样,但是他是不是孟炔,还未可知。 她后退一步站进了门槛内,刚才的小婴孩已经进到了屋里来吓她,说明这个门槛似乎不太有用。虽然明知不太有用,但是她还是退到了门槛内,有个心里安慰也总是好的。 姜月见定定地站在原地,盯着孟炔看了半晌,发现孟炔两只眼睛往上看了看他额头上的符,然后又将视线放在她身上,问道:“你刚才遇见了什么?” 她盯着孟炔看了又看,发现孟炔确实没有受到那张符的影响。纵使她画的驱鬼符不太有用,但是也不可能丝毫伤不了鬼,所以眼前的孟炔是真孟炔。 “先进来,进来再说。”她探出身,一把将孟炔拉进了屋里,然后将门一关,又即刻拿出守宫符贴在门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才转过身,颇为抱歉地说道:“刚才真是对不住了,因为我摸不准你是不是你,所以只好先把你贴了。” 孟炔看了眼桌上刚燃了一小截的香:“你看见了能幻化作我的妖?” 姜月见摇了摇头:“它没有幻化成你,看样子也不是妖,因为它没有妖味。” “所以你觉得那是什么?” “大概率是鬼。” 孟炔思考了一下,没有急着给出自己的结论,而是问道:“它是什么模样的?” “看起来是出生不久的婴孩。” “姜姑娘,你不觉得奇怪吗?”孟炔神情严肃地盯着她看。 姜月见点了点头,径直走过去,坐在了凳子上,继续画守宫符:“是很奇怪,我有祖师爷庇佑,按理来说,是不会招惹这种东西的,可是它竟然连着来找我,这太不正常了。” “联合这一点来说,就更不正常了。”孟炔也走到一边凳子坐了下来,“既然捉妖人不会招惹这些东西,那它就不可能来连续招惹你。所以说,它不可能是鬼。” “它不可能是鬼?可是如果它不是鬼的话,又怎么解释我丝毫闻不到妖的气味?莫非还有第三种可能?” 孟炔静静看着她:“这里面的问题不在刚才那个婴孩。” “这是什么意思?”姜月见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她指了指自己,“问题出在我身上?” 孟炔点了点头。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接着起身,有些踉跄地冲向门口,结果手还没碰到门,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孟炔将她几近摔倒的身体扶了扶,待她站稳后,他几步走到门边,侧着耳朵听了听敲门声。 敲门声再次响起,他缓缓蹲下,听见敲门声是从他小腿高的位置传来的。 它还在敲门。 屋内贴了守宫符,妖魔鬼怪皆进不来,但是必须要查清楚它一直来找姜月见的原因。 孟炔猛地拉开门,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快准狠地点在门外站着的婴孩的眉心处。 婴孩突然发出凄厉地惨叫声,眼神搜索了一番,看见了孟炔身后的姜月见后,它直直冲了过去,结果被孟炔食指中指分开夹了起来,然后他在婴孩面前比划了一下,两指用力,将它夹得灰飞烟灭。 姜月见因为它恶狠狠冲过来的那一下吓到了,往后退时,一个不稳,又将上次抓丹犀牛的时候的腿伤牵了出来。 孟炔把门关上,转过身将她扶着坐在凳子上:“你腿伤本就好得不稳固,应该小心些。” 姜月见扶了扶额:“不好意思,我,我有些……”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有些乱了心神。 现在最坏的可能就是她的鼻子坏了,所以闻不到妖味,也许这里此刻已经妖气冲天了。鼻子这个特殊的功能从她出生就带着的,用了十几年了,突然发现它失灵了,所以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孟炔叫了她两声,发现她都没听见,便再凑近了些,温声道:“月见,你从来都不是靠你的鼻子的,不是吗?”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这里磁场紊乱,罗盘和搜妖镇都用不了,我的鼻子又失灵了,我们的处境真的不太好。”她微微蹙着眉,看着孟炔。 一瞬间,她又愣了愣,孟炔这是叫了她月见? 孟炔抬起手,停在她头上方,想了想,还是把手收了回来:“你不用担心的,有我在。” 姜月见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转移了个话题:“之前你说的,五年前……”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次的敲门声明显要比前两次急一些。 姜月见不由得往门边看去,下一刻,她急忙抓起桌上的笔,在符纸上画了起来。 “我贴了守宫符,它竟然还敢来敲门,它到底是什么啊?”姜月见边画,边往门边看,最终导致画的几张符都是废符。 孟炔接过她手中的笔,从容地在符纸上画了起来:“你不要急,门口贴了守宫符,就算它从哪里进来都不可能从门口进来,我们不要管它。” 敲门声戛然而止,整个房间又重归于安静。 姜月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调整了一下心态,握起桌上的碧波剑,轻轻吐了口气,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太急了。” 孟炔将一张符画好,朝符纸吐了口气,侧过头对着姜月见微微笑了笑:“我能理解,但是你的鼻子不论还能不能闻到妖怪的气味,对你的影响都不会大,你的能力可以代替它。” 姜月见点了点头:“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我的鼻子失灵,我都会尽快调整过来。” 孟炔画符的样子很优雅,他坐得端正,握笔姿势也漂亮,画的符每一笔都苍劲有力。他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带动笔,一张守宫符就出来了。 姜月见用剑柄抵着下巴,就这样看着孟炔画守宫符。 “你为什么会过来找我?” 孟炔没有抬头,一直半垂着眸子看着笔尖带出的朱红色线条:“我听见你房里有声音,所以我就过来了。” 姜月见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孟炔的房间的位置,发现他的房间在她房间的正对面,两个房间中间还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你的房间离我的房间很远啊,你怎么听见的?”她并不怀疑眼前的人不是孟炔,因为守宫符只有功力深厚的捉妖人能画出来,别说是妖或者鬼了,一般的捉妖人都不可能画得出来。所以孟炔是假的,这个可能性完全为零。 “此城很诡异,再加上你的鼻子失灵了,我担心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手中的笔不着痕迹地顿了顿,接着他又补充道,“很担心你们,所以我没有睡。” “你早就知道我的鼻子失灵了?”姜月见有些惊讶。 孟炔抬起头来看着她:“我们有现成的妖你都闻不到妖味,所以不是这个城里没有妖,而是你闻不到妖味了。” “现成的妖?”她低头想了想,片刻后恍然大悟,“对啊,赫连珅的小妖怪。这样说起来,我确实一点妖味都闻不到,包括他的小妖怪。” 她想了想,又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呢?” “这里有厉害角色,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 “也是,要是小葫芦知道我的鼻子失灵了,指不定会怎么样。”说完,她又说道,“但是你可以偷偷告诉我啊,这样我也能有点防备。” 孟炔眼里有柔和笑意:“你太累了,需要休息。如果我告诉你了,今夜你肯定睡不着了。” 她小声嘟囔着:“现在我也睡不着啊。” “姜姑娘。” 她抬起头“嗯”了一声,就看见孟炔盯着窗户处,表情不太对。 第三十三章 敲门 她转过头往窗户处看去,下一刻便被眼前的景色给惊到了。 窗户处在月光的照映下,映出了十几个一臂长的婴孩的影子。它们争先恐后,想要往窗户中间挤,似乎都很急,像是等不及了一样。 孟炔抓起桌子上刚画好的守宫符,几步走到窗户处,正准备把符纸贴上,结果一只小而锋利的手,穿过窗户纸,直直朝孟炔的心口处刺了去。 孟炔侧身一避,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狠狠打在那只手上,那只手瞬间断开,断下来的手掌顷刻化为灰烬。 虽然它的手断了,但是窗户也留下了一个口子。孟炔将另一边的窗户贴上守宫符后,转过头对着将月见说道:“姜姑娘,拿两张空白的黄符来。” 桌上还有没有用过的黄符,姜月见随手一抓,抓了几张就跑了过去。 “接下来怎么做?”姜月见边将手中黄符捋直,边抬起头来看着孟炔。 孟炔将手伸了过去:“我来。” 姜月见跟过去,看着孟炔摆弄着手中的两张黄符。 他把两张黄符平行放在一起,然后放在窗户的破漏处。接着,他右手捏了个复杂的手印后用力一拍,两张黄符便牢牢地贴在了窗户纸上。 他还来不及把守宫符贴上,下一刻,窗户外的婴孩竟都像炸了锅一样,开始暴躁了起来。 一只只小而锋利的手捅破窗户纸伸了进来,孟炔刚打断一只,另一处竟然有婴孩直接把窗户纸扯破,将头伸了进来,接下来是它的整个身子都进到了屋里。 一个婴孩跑进来后,又有一个个的婴孩通过被扯大的窗户纸跑了进来。 孟炔刚准备拔剑,却看见它们竟都是朝着姜月见跑去的。 它们咧着嘴大笑着,越靠近姜月见,发出的笑声便越大,一声声“嘻嘻嘻”在不算大的房间里竟有震耳欲聋之势。 姜月见站稳后,两手握着碧波剑,剑尖从左自右一扫,扑过来的一堆婴孩瞬间摔在了地上。这一剑虽将它们割得皮开肉绽,但是却仍然不能阻止它们扑过来的脚步。 一堆婴孩不顾断裂的手脚,用剩余的手脚以快得诡异的速度又扑了过来。 孟炔抬起剑,狠狠落下,穿透了一个婴孩的身体,紧接着,一圈光阵自暮陨剑尖快速展开,将婴孩都封在了光阵里。 “你先把这个贴上,以防万一。”说着,他抬手,将原本应该贴在窗户上的守宫符贴在了姜月见的额头上。 她抬眼看了看在眼前飘扬的符纸,也没说话,又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的婴孩看了看。 孟炔将桌上的香、笔和符纸都收进了姜月见的小包里,随后跑到窗户处,把刚才贴的那张守宫符撕了下来。 “我的光阵没有办法控制它们很久,这里不能待了。”他拉着姜月见往门口走去,顺手把门上的守宫符也撕了。 房间外的过道漆黑又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过分。 “刚才闹出的动静这么大,怎么都没人醒过来?”姜月见跛着脚疾步跟在孟炔身边,又四处看了看。 孟炔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窗都关上后,他迅速在两扇窗户和一扇门上贴了守宫符,然后才回答姜月见:“其他人应该是睡死过去了。” “睡死过去了?” “对,不出预料的话,它们用了特殊的方法捂住了其他人的耳朵。” 姜月见捂着肚子,黛眉微蹙,脸上可见有微微细汗。 孟炔注意到她的反常,拉着她坐了下来:“你怎么了?肚子疼?” 姜月见摇了摇头:“没事,刚才被一个婴孩撞了一下。” “现在还弄不清楚刚才的那堆到底是什么,所以就算只是被撞一下,也不能大意。我帮你看看吧。” 姜月见微微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我真的没事。” 孟炔盯着她看了看,最后,他走到桌边,从姜月见小包里把刚才那三支香拿了出来。 香点燃后,他用手对着香扇了扇,加速香燃烧的速度,然后又拿了一个杯子接了些香灰,倒了些水进杯子里。 “把这个喝了吧。”他将香灰水递到了姜月见的面前。 姜月见把杯子接过,看了看杯中的香灰,难免皱了皱眉头。 她抬起头将孟炔看了看:“我喝不下去。” 孟炔坐在她身边,又拿一个杯子倒了些水,随后又抖了些香灰进去:“我陪你喝。” 她急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这个真的挺难喝的,我自己喝就行了。”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杯中的香灰水一饮而尽。 这种味道真是难以言喻,她咳了几声,硬生生将快要翻出口的香灰水咽了下去。 “我喝完了。”她侧过头去看孟炔,发现他刚把杯子从嘴边拿开,然后擦了擦嘴。 虽然他尽量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无意识微皱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 “你真轴,这么难喝你也要喝,又不是什么好喝的。”她急忙帮他倒了杯水,“喝一口水,润一润嗓子。” 孟炔朝着她勉力一笑:“说要陪你喝,就一定要陪你喝才行。” 说完,他接过姜月见手中的杯子,接过杯子的一瞬间,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 “你手怎么这么凉?”孟炔将水杯放下,认真地看着她。 “啊?”她摸了摸自己的手,然后“哦了一声,“冬天嘛,手凉不是正常的吗?” “不是,”孟炔握住了她一只手,“你能感觉到我手的温度吗?” 她本想抽出手,奈何孟炔握得太紧了。 “好像没有……”她确实感受不到孟炔手掌的温度。 孟炔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正准备说些什么,结果,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异常沉重,一声接着一声重重地捶在门上,震得人心里一颤。 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敲门声,这些声音此起彼伏,似乎下一刻它们就会冲进来。 “它们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姜月见明显有些烦躁。 “没事,等天亮了请了圣物,没准就能知道原因了。”孟炔眉头依然紧锁,若有所思地盯着窗户看。 敲门声一直响到了天亮,太阳出来后,敲门声便戛然而止了。 姜月见脸色不太好,僵硬地站了起来,然后说道:“下去吃口热的吧。” “好。”孟炔念了个口诀,暮陨剑瞬间便飞到了他手中。 冬天天亮得比较慢,天亮的时候已经快到辰时了,店小二也忙活着开门做生意了。 姜月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店小二随即便端了壶热茶放到了她面前,并说道:“天冷,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她道了谢后,提水壶的手有些抖,倒的茶洒了一桌子。 孟炔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后,递到了她手中。 茶杯飘出的热气,在碰到她嘴唇的瞬间,便结成了细碎的冰渣。 “月见,你在练什么功法呢?”身后传来了兰子尤的声音。 兰子尤从楼梯上快跑了下来,几步走到姜月见身边坐下了,面上笑嘻嘻的,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 “嗯?快说啊,你怎么让热水汽变成冰渣的?” 姜月见打了个寒颤,将茶杯里的热水一饮而尽,随后说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孟炔对兰子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个人一同朝外面看去。 进来的是昨日那个要帮孟炔请圣物的彪形大汉。早晨客栈里的人少,彪形大汉一进来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孟炔。 他兴冲冲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孟炔旁边,笑着说:“兄弟,想好了?今日便请圣物?” 孟炔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对,我们今天便想把圣物请回来,有劳了。” 彪形大汉搓了搓手,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喝完后,他侧过头看了看姜月见,说道:“这天冷啊,把弟妹都冷成这样了,要不你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喝了我们再去?” 姜月见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向来如此,我们快走吧。” 彪形大汉想了想,爽朗一笑:“也好,现在人少,更容易请回圣物。” 说罢,彪形大汉站起身,等面前的四个人都站了起来后,他才转身走出客栈。 他一边走,一边回过头跟孟炔说话:“昨夜下了些雪,小心地滑。” 孟炔对他点了点头,快走两步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刚才说人少更容易请回圣物?” 彪形大汉愣了愣,随即干干笑了笑:“哦哦,这个啊,嗐,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传统罢了。” “是因为人气少,阴气旺?”孟炔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彪形大汉微张着嘴,没有回应。沉默了半晌,他又笑了起来:“哪是这样啊?不是,圣物怎么可能需要阴气啊,兄弟说笑了。” 孟炔了然于心,没再说什么,只是跟着彪形大汉一直往西走。 走到一个寺庙门口,彪形大汉转过身对着几人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等。” 说完,他几步跑到门口,对着门敲了三声。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双眼睛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第三十四章 鬼胎 这个寺庙看起来很新,应该是经常有人进行维护的,但是如此新,如此重要的的寺庙,却是没有多少人来的模样。 寺庙门里的那双眼睛往外面看了看,又对着彪形大汉打了个暗号,这才把大门打开,让开了身子让人进来。 彪形大汉转过身,朝孟炔招了招手:“快进来。” 结果几个人走到门口,又被彪形大汉拦下了:“只有缘主能进,二位还是在门口等一下吧。” 兰子尤皱着眉,抱了抱手:“这么冷,让我们在外面怎么等?” 门内的和尚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端了盆碳火过来:“二位在此烤火等候吧。” 火也有了,兰子尤张了张嘴,想不到还能用什么理由混进去。 姜月见给他递了个眼色,随后推着孟炔跨进了寺庙的门槛。 他们两只脚刚落地,和尚就赶忙把门给关了。 “两位里边请,大师父在里面等二位了。”和尚走到他们面前,比出了“请”的手势。 这个寺庙看起来挺大的,结果进了寺庙却没怎么看见人,就连和尚都很少。 走过一条大道,再往左拐,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配殿,配殿的大门也是紧闭的。 和尚上前对着门轻敲了三声,然后说道:“大师父,他们来了。” “嗯。”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应答的声音。 声音停止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们随着和尚走进了殿内,发现殿内的窗户都被厚厚的遮光布给罩住了。 殿内点了许多蜡烛,但是不黑,只是姜月见想不通的是,大白天的明明可以省些蜡烛,这个殿内为何还要特意把光遮住而大把使用蜡烛呢? 见姜月见在殿内到处看,大师父佯装咳了一声,咳完后,才开口道:“两位施主来这里,无非就一个原因,那就是请圣物。但是在请圣物前,我们得说清楚,价格不便宜。若二位能接受,我们就开始,若二位不能接受,便出了寺庙,此事我当从未发生过。” “多少钱?”姜月见也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问了,可以省许多时间。 大师父貌似想装得清高不贪财一些。他抚着胡子摇了摇头:“施主太冒失了,怎能如此问?太俗气了,此事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姜月见裹紧了身上披着的大氅,微微皱了皱眉,她果真是不太想应付这种人。把钱摆上来的是他,现在说她俗气的也是他,什么好人都让他做了。 孟炔碰了碰姜月见的手臂,对着大师父笑了笑:“我家娘子心急了些,也是想早些请到圣物,大师父见谅。” 大师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伸出了五根手指头:“这个数,二位能接受,我们便开始。” “五两?”姜月见看了看他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五根手指头,猜测道。 大师父先是瞪着眼睛,撅了噘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随后他摇了摇头,又晃了晃手。 “五十两?” 闻言,大师父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总不会是五百两吧,你们怎么不去……”姜月见瞬间觉得气血翻涌,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孟炔拉到了身边。 “好,五百两就五百两,大师父,我们开始吧。”孟炔爽快地朝着大师父说道, 大师父听了孟炔的话后,笑眯眯地睁开了眼睛,又假意客气了一下:“老衲也知道五百两的价格太高了,但是我也没办法定价啊,这都是请圣物本来就需要用到的钱,我也没办法帮你们优惠一些了。” 孟炔依旧保持着极有风度的笑意:“本就是我们要麻烦大师父,这钱我们应该出的。” 姜月见扯了扯他的衣袍,待他转过头来时,对他眨了眨眼。孟炔则是回了她一个“安心便好”的眼神。她想了想,便没有再说什么,跟在孟炔身侧,随着大师父走到了香案前。 大师父顿了顿步子,转过身看向孟炔:“施主,这个钱是需要请圣物前就给清的。” “哦,好。”说着,孟炔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我没带够现银,你看看这块玉佩行不行?” 大师父接过玉佩,双手摩挲了一番,随即目瞪口呆,下一刻,又恢复了淡然神色:“自是可以的,那我们开始吧。” 姜月见的视线一直盯着那块玉佩,直到大师父将玉佩塞进怀里,她才收回视线。孟炔的那块玉佩真的好眼熟,她到底在哪里见过? 她还没想清楚,就看见大师父取了三支香,点燃后对着香案上空空如也的神位拜了拜,然后转过身对着她说道:“施主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一问,把姜月见给问懵了,她哪知道她的孩子是男是女?她自己都没见过呢。 “嗯……不太确定……” 大师父先是有些震惊,随后又点了点头:“想来是胎死腹中了,还来不及知道性别。” 他找的这个理由极好,姜月见连忙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对,是这样的。” 大师父摇着头微微叹息:“唉,又是个苦命的孩子。” 姜月见面露悲戚神色,又附和地干哭了两声。结果,她一侧头,却看见孟炔貌似比她还伤心。好家伙,还是个演技派。 “请圣物。”大师父朝着站在一旁的小和尚吩咐了一句,随后又安排姜月见坐在地上的垫子上。 “施主,既然你不知道孩子是什么性别,那我便自作主张帮你选一个性别。” 姜月见点了点头:“也好,也好。” 大师父拿着一个有一臂粗的香,点燃后,绕着她熏了又熏,熏得她眼睛火辣辣的,拼命流泪。不知情的肯定觉得她是太过于思念自己死去的孩子了。 烟钻进鼻子里,又痒又呛,她抬起两只手在鼻边扇了扇,结果立刻被大师父用一臂粗的香敲了头。 “施主可不能再用手将烟扇走了,这是圣物赐给施主的福气,你要接着才是。” 好,现在圣物还没请上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月见两只手紧紧攥在袖子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看见刚才站在一边的小和尚,双手捧了一个被厚绒布遮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过来。 大师父把手中一臂粗的香递给了旁边的小和尚,随后,小和尚拿着香出了配殿。 见香被抬走了,姜月见松了口气,但是屋内被封了个严实,这些烟很难散去,她正思索着如何熬过去时,大师父叫了叫她。 “施主,我现在要开始帮你请圣物了,从此刻起,你务必在脑中一遍遍念你孩儿的名字,这样,你的孩儿才能被圣物接纳。” 她面上答应了,结果此刻又开始犯难了,她的孩儿到底是个什么名字? 唤什么名字都不好,万一唤成了别人家的孩儿便更不好了。于是她干脆在心里默念起“孩儿”俩字,这总没错。 在她唤了不知道多少声“孩儿”后,她的肚子仿佛被重锤剧烈地打了一下一般,痛得她直不起身。 木鱼声戛然而止,大师父神色有些惊慌:“你……你的孩儿在你肚子里……” 孟炔将痛得缩成一团的姜月见扶起,抬起头问道:“什么意思?” 大师父显然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拿着木鱼的手抖了又抖,这才将一旁盖着厚绒布的东西端了过来,放在她面前。 “你看。”他将厚绒布揭下,绒布下面,是一个裂了无数条缝的泥娃娃。 泥娃娃眼睛黑洞洞的,嘴大咧着,就如同昨夜的婴孩一般。 姜月见被惊到了,下意识想要站起来,结果肚子里似乎有个东西,想要撕开她的皮肤钻出来。 她痛得重新跌倒在地,即使极力控制,还是大叫了出来。 “施主,这种情况老衲实在是没见过,要不……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大师父说了这句话后,转身就要溜,结果一柄剑直插在他面前。 “你不能走。”孟炔垂头抱着姜月见,声音沉沉,“把仪式做完。” 大师父语气近乎请求:“大侠,我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按道理来说,这些婴孩是不可能再回到母亲体内待着的。这位娘子的情况,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是要生了啊。” “把你的仪式做完。”孟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真的不行啊!”大师父近乎哭出来。 “你现在只需要把仪式做完,要不然我便杀了你。”孟炔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是猩红血色。 “这这这……唉……我试试吧。”眼见那柄剑已经逼到了他脖子上,大师父想了想,还是拿起木鱼敲了起来。 木鱼越敲越快,姜月见疼得满头大汗,她紧紧抓着孟炔的手,眼角流下的泪打湿了孟炔的衣袖。 她真的很少哭,从七岁时娘亲去世后,她便没有再哭过。 孟炔反握住她冰冷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边试图安抚她,一边盯着眼前笑得越发诡异的泥娃娃。 “请圣物,收婴灵!”大师父大喝一声,一个幽绿的光团从姜月见的腹中飞出,钻进了泥娃娃里,泥娃娃即刻炸裂,炸开的碎片,悉数扎进了大师父的腿里。 孟炔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往盖住窗户的遮光布一比划,遮光布瞬间至中间裂开。阳光照了进来,将那团从泥娃娃中跑出来的幽绿色光团照得灰飞烟灭。 大师父一下子跌倒在地,看着眼前悬空的剑,又转过头半哭着看着孟炔:“多谢大侠,都是大侠的剑,才让那些碎片没有扎进我心口啊……” “大侠,我求你再救我一命!”大师父突然大哭了起来,跪倒在孟炔脚下。 第三十五章 泥偶 “你这里有没有床?”孟炔将姜月见抱了起来。 大师父急忙点头:“有有有,跟我来。” 他绕到香案后面,撩开了帘子:“大侠里面请,这里是我平时小憩的地方,有些简陋,别嫌弃啊。” 孟炔抱着姜月见,用肩膀把帘子再弄开了一些,免得碰到她。 这个房间就是配殿一个角落用板子隔出来的,有一个窗户,窗户也被厚厚的绒布遮了起来,整个房间看起来阴气沉沉的,给人很不好的感觉。 他把姜月见平放在床上后,又拉过被子把她盖严实了:“有取暖的东西吗?” 大师父手中握着帘子,将帘子固定在一处,始终没有进房间:“有有有,我这就让人拿来。” “等等。”孟炔走到窗户边,一把将厚绒布扯了下来,阳光扑进来时,房间里的灰尘扬得老高,都盖过了他的头顶,“弄扇门来,装在这里。” “啊?弄门过来?为什么啊?” “你不是想让我救你一命吗?那就别多问。”孟炔扇了扇飘得到处都是的灰尘,然后又走到床边,帮姜月见掖了掖被角。 “好,我这就去。”听了这话,大师父也不再有迟疑了,急忙放下手中的帘子,一溜烟就出了配殿。 见大师父跑得没了影子,孟炔把视线落在姜月见的脸上。 婴孩从她腹中出来后,她便眼睛一闭晕了过去。这下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脸色呈现了铁青的颜色,肯定是阴气入体了。若是不把她体内的阴气逼出来,恐怕她很难再醒过来, 她现在的情况不宜挪动,恐怕还得在寺庙里待一段时间。 他起身绕过香案,看见有小和尚正躲在门外偷偷朝里面望。 “小师父,劳烦你出去给我朋友传个话。”他直接将门打开,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和尚。 小和尚可能没料到他会直接开门走出来,稍稍愣了愣,怕得转身就要跑。 孟炔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到了面前:“你为何要跑?” 小和尚拼命摇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诶诶诶,大侠手下留情啊!”大师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来。 孟炔将小和尚稳稳放回地面,然后抬眼看着疾步走来的大师父。 “你怎么惹怒大侠了?快赔礼道歉。”大师父拍了拍小和尚的胳膊。 孟炔伸手拦了拦:“他没做什么,更没惹我。” “哦哦……那是因为什么啊?” “我想让他帮我给我门外的朋友带个话,我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就这个啊?那你去啊,你跑什么?”大师父拉着小和尚转过身来面对他。 小和尚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转过头对孟炔说道:“我这就去给施主带话。” “等等。”孟炔叫住了他,“你就这样说的话他们可能不信。你就说女魔头鼻子失灵了,让他们先回去。” 小和尚面上露出一丝疑惑神色,随后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小和尚走远后,大师父问道:“这女魔头……” 孟炔打断了他的话:“门找好了?” “好了好了。” 他跟着大师父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几个和尚抬着一扇门走了过来,这扇门显然是刚被拆下来的。 “大侠,这个门可还行?”大师父问道。 孟炔点了点头:“只要是门就行,快些抬进去吧。” 门装好后,孟炔从姜月见的小包里摸出了香、朱砂、笔和黄符纸,正准备把香点燃,就看见大师父还守在门口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 大师父搓了搓手:“大侠,之前你说的救我一命,还算不算数?” “自然算数。” 大师父转身把门给关上,然后走到孟炔身边坐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救我啊?我是需要一直待在你身边吗?” 孟炔自顾自将香点燃,做了画符前的拜天仪式后,他提笔沾了朱砂,在黄符纸上画了起来。 将守宫符画好后,他将东西一样样收进姜月见的包里,然后才开口道:“要我救你,我就得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哎呀,我不能说啊。”大师父愁眉苦脸,整个人瘫坐在凳子上。 孟炔也不急,慢悠悠地走到窗边和门边,把守宫符给贴好了,才走到凳子边坐下。 “这是关乎你性命的事情,不是我非要八卦。” 大师父想了想:“大侠,刚才看你画符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高人,但是我说出这件事就一定会死……”说到这里,他异常冷静地抬起头盯着孟炔,“你怎么证明你一定能救我?” 他这一问,把孟炔给问懵了,他要怎么给大师父证明自己有能力救他?耍个剑招九十九式给他看?这样只能证明他这个人很浮夸。 孟炔想了想,干脆指着门上的守宫符说道:“你只要待在这个符保护的范围内,绝不会有任何妖魔鬼怪能伤你。” 大师父将信将疑地抬起头看了看门框上的黄符:“那你怎么证明你没骗我?” 孟炔不由得皱了皱眉,所以说,他到底要怎么给他证明?总不能即刻抓一只妖过来试给他看吧? “你刚入行不久吧?”孟炔拿起水壶倒了杯水,轻抿了一口。 大师父微怒道:“我怎么可能刚入行?我刚入行会是大师父?” 孟炔将水杯放下:“你别急着否定我,你连守宫符都不认得,又怎么能说自己不是刚入行?” “守宫符?”大师父又抬起头看了看门框上的黄符,因为距离有些远,他干脆起身跑到门下,垫着脚去看。 看了半晌,他目瞪口呆地走了回来:“大侠,你真是大侠啊。” “现在你认为我能救你吗?” 大师父看似有些急切,他靠近孟炔坐了下来,像下定决心了一般,开口道:“大侠说得没错,我是刚入行不久,所以也只是在书上看过守宫符,今日是第一次见到真的。” 他咽了咽口水:“这守宫符的厉害,就算没见过的人也是知道的,贴房中是守宫,贴人额心是守人,而且能拦住一切魑魅魍魉。非绝顶厉害之人不能画。这守宫符是真的,那你一定能救我一命。” 孟炔轻轻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两只手交握着放在桌上,眼神飘忽不定:“大侠,你如此厉害,肯定是发现今天抬过来的泥偶的不同寻常之处了。寻常的泥偶并不是用来装婴孩的容器的,顶多就是个纪念品,但是自从它来了过后,泥偶就不单单是纪念品了。” “它?它是谁?” 大师父没有回答孟炔的问题,而是将自己的衣领拉扯开,露出了心口的位置:“这就是它留给我的权力,但是这个权力也是它用来监督我的东西。” 孟炔仔细将他心口处的印记看了看,这个印记就是个普通的不规则的圆形,单从印记上来说,确实看不出什么。 大师父继续说道:“它留给我这个印记后,我便有了能把婴孩装进泥偶的能力。大家知道我能把他们逝去的孩子留在他们身边后,都纷纷来找我,穷苦人家不惜散尽家财都要求一个泥偶。这个泥偶的定价也是它定的,我没有选择的权力。不过,我确实因为泥偶赚了很多钱,所以后来也就理所应当地收了这么多。” “大侠。”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孟炔,“人爱财有错吗?应该没错吧,而且我和那些买主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貌似非常不想承认自己的贪婪以及助纣为虐,但是他的心里又不得不认同他这卑劣的一点。 孟炔淡然地将他看了一眼:“按照你的立场来说,你确实没错。但是抛开你的立场来说,你错得离谱。” 大师父眉头紧锁,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救我了?” “不,我会救你。继续说吧。”孟炔换了个姿势,坐得舒服了些。 大师父显然不信:“你怎么还会救我,你不是觉得我错得离谱吗?” “你的错自有人来惩罚,还轮不到它。” 大师父怔了怔,过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每请一个圣物之后都要给它烧香朝拜,哦,圣物就是泥偶。至于它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没见过它,便跟它达成了约定。它给我赚钱的能力,我给它香火。” “这个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年前。”他掰着指头算了算,然后说道,“对,就是一年前。”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一年?你多久能接到一次生意?” “不是多久能接到一次生意,而是生意多到所有人都得找关系排队,要不然是绝对没有机会请到圣物的。” “我看你们这个城虽然大,但是也不会这么夸张吧,死去的婴孩怎么会多成这样?” 大师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起来也不怕你看扁我,生意好,我只会高兴,根本不会觉得奇怪。” 孟炔想了想:“既然你要给它香火和朝拜,那总不能对着一面墙吧?” 大师父笑了笑:“自然不是对着一面墙,它留了一个能代表它的东西,让我放在神位上,我对着那个东西烧香朝拜,就等于是对着它朝拜了。只不过那个东西实在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我才没说。” “带我去看。” “哦哦哦,好好。”见孟炔神色过于严肃,他急忙起身,带着孟炔来到了配殿的神位下。 “大侠,你先等等,我搬个梯子过来。” 他刚说完话,就看见孟炔飞身上了特制的,大概有一丈高的神位上,将神位上的东西拿了下来。 “你看吧,就是个米黄色的石头,没什么特别的。” 孟炔摩挲了一下这个东西的表面,正抬起头准备说些什么,结果竟看见大师父双目圆睁,嘴唇大张,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他伸手探了探大师父的鼻息,发现他死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他的面前。 第三十六章 超度 他是怎么死的? “嘭”的一声,大师父仰面倒在了地上。 孟炔将手中米黄色的小石头收进袖袋,随后蹲下身查看大师父的死因。 从大师父惊恐的表情来看,他死前肯定是看见了什么,能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杀人,说明这个凶手一定功力深厚,起码在这个寺庙里能够来去自如。 他将大师父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看了个遍,半个伤口都没看见,于是又用手指隔着他的衣服探了探,发现大师父的皮肤很完整,导致他死的原因不是外伤。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孟炔刚把大师父翻了个身,便看见一堆和尚拿着棍子围了进来。 和尚们皆仔细分辨着大师父是死是活,结果盯了半天,也没看见大师父身体有呼吸的起伏。发现大师父死了之后,他们皆捏紧了棍子,渐渐逼近孟炔。 孟炔半抬着头看见他们有攻过来的势头,忙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说道:“等等,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大师父的死因吗?” 带头的大和尚大声喝道:“你就是凶手,我们还需要知道什么死因?” 孟炔干脆站起身平视着他:“我若是凶手,会杀了人之后,还站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抓我?” 大和尚后退了半步:“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就想贼喊捉贼。” “那我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第一次认识就非得杀了他?” “那就得问你了。” “行,你们要抓我也先等等,我找出他的死因,你们就知道谁是凶手了。”说着,他又不慌不忙地蹲了下来,两手一捋,便将大师父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皮肤完整,没有任何伤口。既然身体没问题,那便看他的头部。大师父是和尚,所以整个脑袋光秃秃的,没了头发的遮挡,检查起来也很顺利。 他的整块头皮都是完整的,一点点破损都没有。若果是内伤的话,检查起来就比较难了。 孟炔正准备将他拉着靠在柱子边,结果眼睛一晃,看见大师父心口处的印记有些许变化。 他从大师父身后走到他身前,仔细看了看大师父心口的这个印记。 这个印记确实不一样了。原来不规则的圆形旁边,多了几个非常小的黑点。 他用手指刮了刮小黑点,发现小黑点散开了一点,所以这些小黑点都是皮下出血的血点。 大师父的死因就在这里,凶手便是他一直供奉着的“它”。 因为这个印记是大师父口中的“它”印上去的,所以能操控这个印记杀人的也只能是“它”。 孟炔站了起来:“凶手就是你们大师父一直以来供奉的那位。” 听到孟炔说到凶手是大师父供奉的那位后,在场的和尚皆皱了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难掩惊惧神色。 “你们知道他供奉的是什么吗?”孟炔试探性问道。 和尚们听到这里,急忙摇了摇头,手中的棍子也无力地搭在了地上。 “你们先把他的尸体带下去葬了吧。”孟炔知道,这些和尚已经明白凶手是谁了,于是也不说什么了。 和尚们出门将棍子放好,又急急忙忙进来将大师父的尸体抬走了,中间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像是很忌讳这个配殿一样。 “施主,吃饭吧。”刚才帮他传话的小和尚端了碗饭,躲在门边。 孟炔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到了傍晚。 他走过去,蹲下跟小和尚平视:“谢谢。” 小和尚把饭递了过来,但是手上的动作一直是怯怯的。 “你怕这个配殿吗?”孟炔将他手中的饭接了过来。 小和尚吓得一哆嗦,又往门后躲了点。 孟炔起身把饭放好,又转身出了门,拉着小和尚走得远了些,才说道:“没事,我保护你。” 小和尚拉着他又走回了配殿门口,贴近他耳朵说道:“姐姐有危险。” 孟炔微微皱了眉,但是他还是保持平稳的声调,问道:“哪个姐姐?是配殿里面的那个姐姐吗?” 小和尚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她会有危险?”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我看见她身边有很多小人儿围着,每个小人儿都想钻进她身体里。” 孟炔抬手,看似不经意间摸了摸小和尚的额头,然后又揉了揉他肉嘟嘟的脸:“好,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年纪小的孩子会有阴阳眼,随着年龄增大,阴阳眼会自动关闭。但是有些孩子的阴阳眼会维持得久一点,更有甚者,会一辈子都带着阴阳眼,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专人去帮忙闭眼。 小和尚就属于阴阳眼维持得久一点的类型,所以他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因为这个寺庙干了太多阴阳勾当,所以整个寺庙不光没有得到佛法的庇佑,反而还阴气冲天。 小和尚之所以能看见很多小人儿围着姜月见,就是因为寺庙里阴气太重,可能还有招婴孩入泥偶的时候,把周边的孤魂招了过来的原因。 至于婴孩为什么只围着姜月见转,就是因为她是位姑娘,属阴,所以它们才缠着她不放。也许还有个原因,就是它们想找个栖身的地方,而姜月见就是这个寺庙里唯一可以让它们栖身的容器。 眼见天快黑了,孟炔也来不及想吃饭的事,直接进了香案后面隔出来的房间,把门关上后,又把窗户检查了一遍,发现守宫符贴得好好的,没有问题后,他才坐到了床边。 若要把姜月见体内的阴气逼出来,就得以阳气入体,阴阳调和,体内多余的阴气自会出来。 但是要怎么个阴阳调和法,孟炔暂时还没有头绪。 一是他从没帮谁阴阳调和过,二是历来的阴阳调和法,都有些过于露骨。 以他和姜月见现在的关系来说,这样的露骨法,自然是不太好的。 孟炔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浑身冰冷,阴气入体更深了。 若是没法阴阳调和,那便吸阴入体。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把铜钱放在姜月见的额心,来充当吸阴的工具,然后两手握在一起捏成了一个复杂的手印,放在铜钱的上方。 阴气无形无色,徐徐灌入孟炔的体内,即刻便与他体内的阳气相撞,撞得他气息不稳,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门外传来似有若无的敲门声,敲门声一声轻过一声,敲了几声后,就停了。 孟炔忍住身体里阴气阳气相撞带来的疼痛感,强行把姜月见体内的阴气吸了出来。 等到她体内的阴气被清除干净后,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孟炔把姜月见额心上的铜钱拿了下来,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开始有温度了,才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这个寺庙里容纳了太多婴孩,这些婴孩若是一直游荡在阳间,那便是孤魂野鬼,再也没有投胎转世之日。 所以,趁今夜这些婴孩都聚在了门外,他得一次性把它们都超度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敲门声越来越重,像是壮硕男子拿了柄铁锤在砸门一样,每一下敲门声回荡在这寂静的夜里,都让人心慌。 捉鬼捉妖不分家,所以捉鬼人和捉妖人用的法器几乎是相通的,很多抓捕手段也都相似。但是捉鬼人和捉妖人在进行亡魂超度时的手法,又是不一样的。捉鬼人超度亡魂时,通常会采用诵经和做法事的形式。捉妖人虽然很少进行亡魂的超度,但是也有自己独特的超度手法。那就是不讲究形式,只讲究结果的超度手法,极其简单粗暴。 孟炔拿出几张空白的符纸,快速在符纸上画了几笔,然后把三枚铜钱串在一起。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要给亡魂把生门打开,才能把它们的引入地府,进行投胎。做好准备工作后,他将眼睛阖上,慢慢进行调息。 虽说捉妖人超度亡魂的手法是简单粗暴的,但是这个简单的基础下,是需要雄厚的功力来支撑的。孟炔因为强行把姜月见身上的阴气吸了出来,而导致自己内息不稳,所以此刻不是超度亡魂的最佳时机。 在他调息的时间里,敲门声越来越大,不光是门外传来了声音,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声音,可想而知,这次聚过来的婴孩比起昨天在客栈的婴孩来说,只多不少。 床上传来了响动声,孟炔睁开眼睛往床上看过去,发现姜月见已经坐了起来。 她皱着眉揉了揉额角,随后四处看了看,最后才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有些哑:“它们又来了。” 她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问孟炔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下了床,走到孟炔身边坐了下来:“你弄这些,是准备超度它们?” 孟炔点了点头。 “你怎么气息这么不稳?” 孟炔重新将眼睛阖上:“待会儿再告诉你。” “你打算这样去超度它们?”见孟炔没什么反应,她一把抓过孟炔的手,探了探后,才继续说道,“你把我体内的阴气都吸进身体里了?” 孟炔睁眼看了看她:“无碍。” “明明就不止这一种办法……”她有些气,“两种方法都行不通的情况下,你完全可以不用救我啊。我不需要你一命换一命。” “我已经调息过来了,你不要担心,等我把它们都超度了再回来给你解释。” 说完,他抓过桌上的符纸和铜钱,正准备站起来,没料到却被姜月见一把抓住了衣领。 他定睛看着眼前眉头轻锁,脸颊微红的姜月见,就看见她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不行。” 他还来不及反应她这个“不行”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她凑了过来,双唇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第三十七章 另一种可能 孟炔睁大眼睛看着她,发现她也睁着眼睛看着他,但是随后又皱了皱眉,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俩人唇贴唇,少顷,姜月见抬起两只手,快速点了孟炔的太阳穴两下,然后又迅速离开了他的唇。 她愣愣地看着孟炔,发现孟炔也坐在原位愣愣地看着她。她轻轻咳了一声:“现在你可以出去超度它们了。” “哦哦。”孟炔眨了几下眼睛,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就往门外冲。 “你东西都没拿。”姜月见拿起桌上的符纸和铜钱,追过去一把塞进他的手里,“这有什么的?不过就是最寻常的阴阳调和之术罢了,不用太在意。” 孟炔听了她这话,随后怔了怔,又想到什么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张守宫符,然后贴在了她的额心:“你贴着这个保险些,待会儿你不要出来,等我弄好了就来找你。” 姜月见点了点头,退到了床边:“你快去吧。” 孟炔转过身,以暮陨剑出鞘斜插在门口,又默默念了口诀,剑身发出白光,随后在地面延展开来。不多时,外面的敲门声便停了下来。 把婴孩暂时驱散后,他才放心地打开门,然后侧身从门缝里出去,又快速把门关上。 门外 阴风阵阵,方才婴孩被暮陨剑暂时驱散了,所以现在聚过来的不太多,他得先等一等,等它们重新聚过来了,再开始超度。 一个个婴孩围在他身边绕了绕,随后便准备攀上他的身体,啃食他的精气。 孟炔抱着手,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见婴孩蠢蠢欲动,他食指中指并拢,自上往下一指,暮陨剑便直直从天而降,稳稳地插在他脚边的地面上。 暮陨剑发出微微白光,既震退想要靠近孟炔的婴孩,又不会把它们驱散。 它们对于寻找一个栖身之所的念头是十分迫切的,所以不多时,方才被驱散的婴孩就都回来了。 孟炔将手中符纸一抛,口中低声念着口诀,随后右脚一蹬,整个人飞身立在暮陨剑的剑柄上。他伸出右手,将手中铜钱一晃,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寺庙,随着声音的响起,符纸瞬间被点燃,火势之大足以焚尽万物,这就是生命之火。 大火将寺庙中的婴孩都引了过来,火光之下,铜钱声响之中,婴孩渐渐化为幽绿色的光芒,窜进火中,即刻没了踪影。 姜月见趴在窗边看着孟炔施展超度之术,见到火光冲天时,不由得嘴唇微张,难掩惊讶神色。 生命之火,燃的是功力,功力越深,火光越大。诚然姜月见已经是年轻一代捉妖人中的佼佼者,但是她也从未见过如此旺盛的生命之火。 火彻底熄灭后,孟炔从剑柄上一跃而下,手中的三枚铜钱早已没了踪迹。 见他朝这边走了过来,姜月见随即转身走到门边,准备迎他。 门被打开了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缝,孟炔侧身从门缝里走了进来,然后又快速把门给关上了。 “你真的从未进过圣灵台?”姜月见问道。 孟炔笑了笑:“怎么了?” 姜月见拉着他坐到凳子上:“你的生命之火这么旺盛,怎么可能没进过圣灵台?” 孟炔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她:“按照我的记忆来说,我确实没去过圣灵台。” 姜月见不明白他说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遂问道:“什么意思?” 孟炔也不避讳,直接说道:“我丢失了一年的记忆。” “啊?” “这么久了,那段记忆我一点都没有想起来,所以我现在回答你的一些问题,可能不是太准确。” “你是怎么失忆的?”说到这里,姜月见摇了摇头,“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是怎么失忆的。” “对,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受了重伤,王医仙救了我。” 姜月见神色复杂:“所以说,你周身精气不稳,是因为那次受的伤?” 孟炔好似不在意:“对,不过也没什么,顶多是早些结束捉妖人的一生罢了。” “你没病吧?”说着,姜月见伸出手,俯身摸了摸孟炔的额头,“你这么厉害,就想着早点死了?” 孟炔眼波柔和地看着她,看得她脸颊微烫,立马往后弹开,险些跌下凳子。 孟炔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扶稳:“我不想早些死,但是有些事情我没法改变,我终究也只是普通人,决定不了自己的生死。” “王医仙也救不了你?” 孟炔想了想,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说,她该怎么说?王闵宣都做不到的事情,她要怎么样才能做到? 姜月见干脆转移了话题:“那个婴孩从我身体里面出来后,还发生了什么?” “大师父跟我说了些在幕后操纵这些的'它'的信息,但是他还没说完,就被杀了。” “在你面前把人杀了?” “对,而且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还能在你面前无声无息地杀人?” “所以,我现在很好奇,'它'到底是什么。” “那大师父有没有说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孟炔点了点头,把白天从神位上拿下来的石头找出来,然后递给姜月见:“它给了大师父收婴孩之术,又让大师父给它烧香朝拜,这就是它的化身。” 姜月见拿着石头看了看,又摩挲了一番:“这个石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随后,姜月见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孟炔。 “你想到了吗?”孟炔眼中带着些许笑意。 姜月见点了点头:“它让和尚给它烧香朝拜,不就是给自己封了仙位吗?” “对,它想成仙。” “妖怪成仙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它用此邪门歪道,就注定成不了仙了。” “它知道自己已经破戒了,便打算用更直接的办法成仙,接受香火朝拜,就在形式上是仙了。只是这样的话,给它香火朝拜的和尚会早死,它还得连续接受几百年的香火朝拜不能间断。这条路虽难,但是对于妖来说,也比清心寡欲一心修行成仙来得容易。” “所以,这个城里这么多婴孩魂体,也是这个'它'搞的鬼?要不然,它干嘛教大师父收婴孩这等邪门歪术。” 孟炔点了点头:“对,这个可能性很大。” “不过,它弄死这么多婴孩,难道就是为了让大师父赚钱,然后心甘情愿给它香火朝拜?欠了这么多业债,就算接受香火朝拜,最终也只是相互抵消啊。” “所以,很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鸡叫了几轮后,天彻底亮了。 孟炔侧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我们先回去,可能兰子尤和赫连珅会有危险。” 姜月见跟着孟炔,快步出了寺庙。 城里一派热闹景象,姑娘们成群结队出来逛街,几个姑娘讲着笑话,一个姑娘倒着走路,跟姐妹讨论着方才的笑话,笑得开心了,没注意看路,一下朝孟炔撞了过来。街上人太多,十分拥挤,导致孟炔没法躲避,只有抬起手抵着姑娘的背。 姑娘被吓到了,急忙转过身来,结果在看见孟炔的一瞬间便羞红了脸,在旁边几个姑娘的提醒下,急忙从怀中掏出了香囊,羞答答地递到孟炔面前。 姑娘嘴里还文绉绉地说道:“小女蒲柳之姿,不知可否入得郎君的眼?” 这位姑娘说话颇为大胆,引得周围许多人微微放慢了脚步,准备看一出好戏。 姜月见看了看这位姑娘,又看了看孟炔,本以为孟炔总该说些“在下愚笨至极,实在配不上姑娘”之类的话。再不然就是他跟这位姑娘看对眼了,当即手挽手走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孟炔是如此直白的人。 只见孟炔薄唇轻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然后眼睛还时不时往她身上瞟。 引得这位姑娘憋红了脸,将姜月见看了又看,然后捂着脸,在其他姑娘的搀扶下远去。 “你还给我引战……”姜月见轻声说道。 孟炔“嗯?”了一声,一低头,就看见姜月见愣在了原地。他以为她是生气了,正琢磨着怎么说,结果就看见她回过神来看着他。 “你说,这些姑娘像不像被婴孩入体过的样子?” 孟炔摇了摇头:“她们若是被婴孩入体了,绝不会如今还这样面色红润地上街。” 婴孩入体后,就算把婴孩弄出来了,身体里的阴气也绝对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因为若要去除阴气,除了阴阳调和之术,便是另一个人愿意一命换一命,吸阴入体。 姑娘们把清白看得比命还重要,怎么可能跟另一个人行阴阳调和之术?这个人还有可能是和尚,或者江湖术士。更不会有人愿意为一个陌生人一命换一命,即使有愿意的,总不能全城女子都遇到了这么个人吧。 抛开这些不说,唯一会收婴孩之术的大师父说过,姜月见这种情况他是第一次见。所以不存在其他女子被婴孩入过体的情况。 姜月见皱了皱眉,又将周边经过的姑娘娘子都看了个遍,街上的女子绝对不少。 “所以说,为什么我一直被婴孩追着跑,但是其他的女子都没事?” 第三十八章 寻人 “我们先回客栈,找到兰子尤和赫连珅了再说。”姜月见收回视线,跟着人群缓步移动着。 “跟我来。”孟炔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挤出人群,拐进了一个小道,“这里人少,虽说路是要绕一些,但是总比被困在人群里走得快。”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你来过?”姜月见一边跟着他,一边问道。 孟炔想了想,然后说道:“应该是路几乎都是这样设计的吧,我应该是猜的。” 对于孟炔说的这个“应该”,姜月见也没有深问,因为他失去了一年的记忆,所以加个应该,是对于他来说是最严谨的回答了。 这条路确实是绕了一些,但是比起拥挤的大路来说,还是好太多了。 白天的客栈人来人往,跟昨晚比起来,完全是两个样子。 “我们一人去一边吧,节省时间。”姜月见上了楼,想了想,转过头对着孟炔说道。 因为当时到客栈的时候,客栈里面就只剩下这四间“各在一方”的房间了,所以除了姜月见和孟炔的房间隔得远之外,兰子尤和赫连珅的房间也隔得很远。 姜月见找到兰子尤的房间后,敲了敲门,听门里面没有回应,她遂喊道:“小葫芦,你在干嘛?” 过了半晌,还是没有回应。 她把头贴在门上,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结果身后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把她吓了一个趔趄。 “姑娘,你朋友今早出门了,还没回来。” “啊?出门了?他有跟你说他去了哪吗?” 小二摇了摇头:“没有说。”说完就下了楼。 孟炔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说道:“赫连珅也出门了。” 姜月见皱了皱眉:“不应该啊,现在是白天,婴孩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孟炔问道:“你的通信符还在不在?” “对,通信符。”说着,姜月见低下头在腰间摸了摸,摸出一张小巧别致的符纸。 她将通信符捏了捏,等了半晌没有反应,于是又捏了捏,结果还是没反应。 她一语不发地抬起头,对着孟炔摇了摇头。 孟炔对着她轻轻笑了笑:“没事,走吧,我们先出去。” 姜月见边走边嘀咕着:“他们的房门是关得好好的,应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也许是看到了什么,所以自发跟出去的。” 她正常走着,结果撞到了一个东西,遂抬起头来看了看,竟看见眼前的是孟炔的手掌。 他摊开手掌抵在面前的柱子前,表情有些无奈:“姜姑娘,看路。” 她抿了抿唇,抱歉道:“对不起,有些出神。” 孟炔叹了叹气:“你不光要相信自己,还要相信他们。他们不是无能之辈,甚至还是各自门派的佼佼者,他们不可能会应对不过来。” “对,他们有这个能力。”姜月见唇角弯了弯,露出一个比哭还像哭的笑。 孟炔干脆不再往前走,而是抱着手站在她面前:“从现在开始,你要试着忘记你鼻子可以闻到妖味这件事。没有开始,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姜月见不语,而是抬着头,睁着灵润的眸子看着他。 孟炔眼中神色柔了柔:“你信我,好吗?” 说罢,他闭着眼睛静默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嘴角弯了弯:“用搜妖阵。” “搜妖阵?可是我之前用过啊,这里的磁场是混乱的,搜妖阵会失效。” “既然有磁场,就一定有能顺应磁场的法子,现在这个法子,我找到了。” 姜月见愣了愣,急忙从身后拔出碧波剑,刚把剑拔到一半,她想了想,又抬起头问道:“可是若果真是婴孩的话,那就是鬼,搜妖阵搜不到鬼。” 孟炔高深莫测道:“谁说是鬼?” “不是鬼的话,你怎么给它们超度的?” “今天来找兰子尤和赫连珅的就是妖。” 姜月见先是面露疑色,随后又笑了笑,握着碧波剑便在地上画起了搜妖阵。 晚上来找她的都是孤魂野鬼,但是白天能出来找兰子尤和赫连珅的确实只能是妖,因为这些孤魂野鬼见不了天日,天一亮,孤魂野鬼都会退散。 孟炔见搜妖阵将成,便两手背在身后,飞身站上屋顶,然后伸出两只手比划着,他刚把手收回来,便看见姜月见把剑收了起来。 “你比划什么呢?”姜月见看着孟炔跳下来,稳稳落在地面后,才问道。 “把磁场捋顺。”说着,他低头看了看搜妖阵,“找到了,走吧。” 姜月见闻言,也看向搜妖阵,发现那团光正浮在阵上,躁动不安。 她手一挥,把那团光握在手中:“走。” 这个城不许捉妖人入内,所以在城边弄了个阵来控制捉妖人的法器,使得捉妖人不能驱使法器飞行。就算孟炔可以在这个法阵内御剑飞行,也因为要低调行事,所以不能御剑。最终结果就是,姜月见和孟炔要找兰子尤和赫连珅的话,就只能走着去。 捉妖人不光需要卓越的捉妖之术和深厚的功力,还得需要超乎常人的体力。所以就算是跑着去,对于她和孟炔来说都不算什么,只是肯定是要慢很多。 搜妖阵的光团把她们引到一个林子外便消失了,姜月见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将皱着的眉舒展开来:“孟少侠,这个林子很大,我们可能还要找一会儿了。” 孟炔知道,她在尝试说服自己忘掉鼻子失灵这件事。以前她是靠鼻子来探知周围是否危险的,现在她的鼻子失灵了,就有如人失去了眼睛一样,她需要自己说服自己,她需要时间。 林子在大树的荫庇下显得阴气森森,冬日里好不容易爬出的太阳,被树枝挡得严严实实。 林子里面很安静,只有姜月见和孟炔踩断路上的树枝的声音回荡开来。 “小心。”孟炔伸出手,把姜月见往前扑的身体给捞了回来。 姜月见扶着孟炔的手臂站稳后,低头看了看,看见一根藤蔓埋在枯叶堆里,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姜月见理了理衣服,对着孟炔说道:“谢谢。”然后特意把腿抬得高一些,免得又被藤蔓绊倒。 “这样走下去,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他们了。孟少侠,你做好准备,我要叫他们了。”姜月见把背在背上的碧波剑取了下来,手将剑柄捏了捏,找了个最合适的捏法。 孟炔点了点头,也将暮陨剑放了下来,握在手中。 姜月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喊道:“小葫芦,赫连……” 声音在林子里无限回荡,但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们。 “你……你们回一声,我跟孟少侠在一起。”言外之意就是,我跟“大保障”在一起,你们不要怕。 结果,回声消失后,还是没有人回应他们。 姜月见侧头看了看孟炔:“他们要么是不在这里,要么是死了或者晕了。” 孟炔摇了摇头:“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 姜月见当然希望兰子尤和赫连珅其实是出门玩耍了,或许他们现在正在街道上磕着瓜子,看着美女。就算他们流连妓院,也比现在这种未知情况好。 姜月见想了第三种可能:“对,也许是这个林子太大了,他们没听见,我们再往里走一些吧。” 林子里有风灌进来,缠着四周高大的树,发出“呜呜”的声音。 冬风总是刺骨的,打在脸上,刮得脸生疼。 姜月见缩了缩脖子,还没等捂暖和,就感觉脖子越来越冷了,竟比缩起来之前还要冷。 她又伸长了脖子,干脆把脖子露出来,看看还会不会更冷。结果,事实证明,原本的冷再掺和上刺骨的冬风,让她的脖子更冷了, 她打了个冷战,将两只手从大氅中露了出来,然后快速地搓了搓手。感觉手暖和了一些后,她抬起手捂住了脖子,结果,两只手刚碰到脖子,她就僵在了原地。 姜月见觉得自己没感觉错,她的手指摸到的东西,像是两只手,两只很小的手。 不由得多想,她干脆抓住那两只手,从后往前一甩,就感觉到把一个很小的东西甩了起来。接着,她看见一个双眼黑洞洞的,嘴咧到耳朵根的婴孩,正跟她脸对脸,仿佛还在笑。 她手一紧,把手中的婴孩往外面一甩,直接将它甩了出去。 孟炔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正看见一个长得极其恐怖的婴孩朝他扑来。他手快速将暮陨剑拔了出来,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婴孩砍了一剑,婴孩瞬间裂成两半,然后化为了飞烟。 姜月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走过去,看了看地上正在消散的婴孩,又抬起头来看着孟炔:“对不起,我把它甩到你那里去了。” 孟炔笑了笑:“它长得确实可怖了些,女孩子都会害怕。” 姜月见听了这话,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孟炔继续往里走。 “我们又走了这么久,我再喊一遍试试。”姜月见深吸了一口气,铆足了劲,大喊了一声,“小葫芦,赫连……” 话音还没落,一双手伸了出来,将姜月见和孟炔都扯进了土洞里。 第三十九章 压寨夫人 摔下土洞的时候,姜月见是仰面摔下去的,落到底的时候,刚好压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 “快点起来,你好重啊。”身下传来兰子尤的哀嚎声。 姜月见往旁边一翻,正好看见兰子尤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姜月见蹲在他身边,将他看了看,说道:“过分了吧,我还能把你压得起不来身?” 兰子尤扶腰,慢慢撑了起来:“我现在是伤上加上了,你说我还能不能爬起来?”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姜月见扶了扶他,随后直接开门见山了。 兰子尤撑着孟炔,就差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了:“我们这不是着了它的道吗……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对不对……” 姜月见找了个大石头,拍了拍石头上的湿泥,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那你说说,你和赫连珅是怎么湿鞋的。” “就是……哎呀,也没什么,不过是凑了下热闹。” “快说,支支吾吾的干什么?” 兰子尤看了看姜月见,又看了看孟炔,随后叹了口气:“就是早晨起来,我和赫连珅看见客栈楼下有戏班子路过,听说这个戏班子是专门给王宫贵胄唱戏的,轻易见不着。再加上我们想着,你身边有孟哥在,你比我们更安全,所以就去凑了个热闹。” “然后呢?怎么个凑热闹法,把你们凑到这里来了?” “我们不是到楼下看戏嘛,然后就看见一个阴气森森的东西大摇大摆地从我身边飘过,这么大胆的东西,我们怎么能忍?所以就一路追到这里来了。” “说到这里,赫连呢,他怎么不在这里?”姜月见撑着剑,将土洞都看了看,没发现还有人影。 兰子尤面露愁容:“我逃出来就是为了这事的,我们两个被引到这里来之后,就被一个东西给砸晕了,醒来时就发现我被绑在了一个洞里。然后……”他咽了咽口水,“有个小鬼过来,它告诉我,它要带我去洗澡,洗干净了,晚上好行礼。” “行什么礼?” “小鬼说,我和赫连珅现在是它家大人的压寨夫人,洗干净了,晚上喝了喜酒,就可以侍奉它家大人了。” 孟炔身体明显颤了颤,差点把挂在他身上的兰子尤给抖下来。 “你和赫连珅?压寨夫人?”姜月见被口水呛了呛,“这个妖怪到底是什么怪癖?”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我就趁着小鬼给我松绑后,把它杀了,然后跑了出来,想着把你们找到了,把赫连珅救出来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你和赫连没被关在一起?” “没有,我醒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姜月见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兰子尤:“你不是说你伤上加伤吗?你伤哪了?” “说到这里我就生气,把我绑了也就绑了,竟然趁我晕倒之际,把我打了一顿,现在我浑身都疼。” “既然你被打了,那赫连肯定也被打了,也不知道他逃出来了没有,别到时候真被当成压寨夫人了。” “对对对,快走快走,耽误太多时间了。要是赫连珅真的当了压寨夫人,他肯定活不下去了。”兰子尤龇牙咧嘴地爬出了土洞,然后又转过身看着姜月见和孟炔,“你们来的时候没遇到什么吧?” 姜月见想了想,说道:“遇到了,遇到一个长相恐怖的婴孩。” “对,就是这个,洞里的都是这个东西,看着是鬼,实则已经成精了,变成了妖,它没追来?” “你怕它?” “我怕它?”兰子尤哼哼了两声,“这种东西爱搞偷袭,没准一不小心就把我们都敲晕了。不玩儿阴的,它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姜月见挑了挑眉:“知道了,走吧。” 妖怪的洞穴在林子深处,不仔细找,还真不容易找到。 还没走进洞穴,几人就被一股妖气扑得差点窒息。 姜月见伸出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这里的妖气真浓,都不用我的鼻子恢复,我的脸都能感觉到这股妖气。” 兰子尤扯了扯姜月见的衣袖:“小心一点,这个洞里都是成精的小鬼,难缠得很,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别到时候我们都被捉了去。” 进洞后,首先是一条比较狭窄的路,几人穿过这条路后,又看见了好几条路。 “我刚才就是从这条路出来的,赫连珅应该不在这里。”兰子尤指了指面前的一条路。 “还剩三条路,我们一人去一边吧。”姜月见提议道。 兰子尤斩钉截铁道:“不行,一起行动,不要分开,要不然等下我们一定聚不齐。” “小葫芦,你小心过头了。” “不,这次一定要听我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孟炔对着姜月见点了点头:“一起吧。” 姜月见拢紧了衣服,将几条路都看了看,然后说道:“好。” 分叉路往里走,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才看见光亮。 里面游荡着好几个小鬼,听到动静后,它们随即朝他们扑了过来。姜月见摸出一堆符,朝冲过来的小鬼的额心处各贴了一张,然后拔出剑,一个个捅了过去。 第一波小鬼刚被杀尽,又冲出了第二波。 果然是小鬼难缠。 “孟少侠。”姜月见低声喊了孟炔一声,随后往后退了半步。 “知道了。”孟炔点了点头,让暮陨剑出鞘,随后挡在了姜月见身前。 兰子尤将他俩看了看,然后凑到姜月见身边,低声问道:“干嘛?你们打什么哑谜?” 姜月见给兰子尤递了个眼色,随后轻声说:“你身上有伤,先退到一边吧。” 兰子尤听了,觉得身子难受得紧,便也乐得轻松,退到了一边,抱着手靠在石壁上,乐呵呵地看着姜月见和孟炔。 姜月见把剑石头质地的地里,然后伸出两只手,捏了几个手印,碧绿色的光晕慢慢从剑尖扩散开来,现在就等剑阵蓄力完成。 孟炔扬起剑,手腕灵活地转动着,不多时便把面前的小鬼打倒了一地。只是小鬼难缠,倒地不久,又张牙舞爪地爬了起来,继续朝他们扑过来。 这些小妖若是要一个一个地打得灰飞烟灭,估计得把两只手给累断,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一网打尽。 “丝雨阵。”剑阵已成,之前打丹犀牛的时候,姜月见就是准备用丝雨阵反击的,结果被丹犀牛给打断了,这一次,她有足够的蓄力时间,这个阵,对付打算以量取胜的小妖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话音刚落,洞顶盘踞的碧绿色光芒瞬间化作丝丝细雨,直直朝小妖砸了下来。细雨如万箭,将前仆后继的小妖都贯穿固定在了地面,随后碧绿色的雨箭在小妖体内炸开,小妖即刻灰飞烟灭。 数不尽的小妖死在丝雨阵中。隔了一阵,见没有小妖的身影后,姜月见把剑从地面拔了出来,剑阵立马消失了。 “赫连不在这里,光这一个地方就这么多小鬼了,另外两个地方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姜月见边把剑放进剑鞘里,边说道。 “快走快走,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万一大妖怪得手了,赫连珅一辈子都毁了。”兰子尤火急火燎地出了洞口,一路小跑出了这条道。 看得出来,妖怪抓他当压寨夫人这件事,给他心里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三人把剩下两个洞穴都找了一遍,结果除了遇到无数的小鬼外,就没见到一个人。 “人应该已经被转移了,兰子尤打出来的时候惊扰了它。”孟炔说道,“我们得重新打算了。” “我们先回去,既然现在他被关到其他地方了,那我要先弄清楚一件事。”姜月见看了看天色,“趁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回城。” 这座城里的姑娘特别爱上街,所以街上总是能看见穿得花红柳绿的姑娘、娘子在闲逛。 “小葫芦,喏,你就去那里吧。”姜月见把手中写着“无偿摸骨算命,只算女子”的牌子塞进了兰子尤的手里,又把他往前推了推, 兰子尤万分不情愿:“你又弄什么幺蛾子?为什么要我假扮算命的啊?多难为情啊。” “因为你貌美,好看,够诱惑。”姜月见朝他眨了眨眼。 兰子尤听了这话后,挑了挑眉:“我比孟哥还诱惑?” 姜月见一时语塞,回过神来,就看见兰子尤拉着孟炔,俩人并肩蹲在了路边。 路过的姑娘、娘子,皆驻足盯着蹲在路边的孟炔和兰子尤。 姑娘还是单身,所以比起一同驻足的娘子来说,要大胆奔放很多。 几个姑娘蹲在他俩面前,语气轻挑:“不知两位小郎君,这摸骨算命是不是要拉手啊?” 孟炔蹲在原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兰子尤,表示自己是哑巴,兰子尤才是主事的。 其中一个姑娘说道:“小郎君,我要你给我摸骨,你摸不摸?”说罢,又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凑到了孟炔面前。 孟炔盯着眼前这只手,皱了皱眉,接着,就看见一只润白的手将眼前这个姑娘的手接了过去。 “姑娘有所不知,他俩就是两个门面,摸骨这事,还得我来。”姜月见对着姑娘笑了笑,然后认真地摸着她的手,一边摸还一边夸道:“姑娘的手真是好啊,是有福之人,将来定当高嫁。姑娘若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姜月见这边才把姑娘哄得呵呵笑,一转过头,便看见一个姑娘拉着兰子尤的手,拼了命要往他身上靠。 这一看,兰子尤脸色已然煞白。 第四十章 转阴为阳 “来来来,我来,我来。”姜月见凑了过去,拿起拼命箍住兰子尤的那只手,然后认真摸了摸。 那个姑娘皱着眉,一脸不快地看着姜月见,然后催促道:“好了没有?” 姜月见笑着抬起头:“姑娘是顶好的命,财运极旺。” 姑娘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又准备把手搭在兰子尤身上。 姜月见过去将她拦了拦:“但是,你不能跟他这种长相的男子有纠葛。”说罢,她指了指蹲在一旁的兰子尤。 “为什么?”姑娘一脸疑惑,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天机不可泄露,姑娘若要想财源滚滚,那便离这种长相的男子远些。” 姑娘听后,沉思了片刻,起身拍了拍裙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收摊。”姜月见起身,将放在旁边的“摸骨算命”的牌子拿起来后,低头看了看手掌。 “你出卖我和孟哥的色相,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兰子尤一脸心有余悸。 姜月见把手指搭在一起,捻了捻:“你们没白出卖色相,这些姑娘都不是女子。” “啊?”兰子尤的视线追着刚才的姑娘看去,“瞧着也不像男人啊。” “不是说她们是男人,而是说她们身上没有女气。” 这一说,把兰子尤更说懵了,他上下打量了姜月见一番:“所以说,女气是什么?” 姜月见被兰子尤注视得不大舒服,瞬间明白兰子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眉头一拧:“你想歪了,我问你,女人和男人之间最大的差距是什么?” “身体构造?” “这算一点,但是不是最大的差距。” 兰子尤思考了许久,面色愈发疑惑。 “是阴阳之气。”孟炔理了理衣服,走到他俩身边。 姜月见点了点头:“对,阴阳之气。人们不是常把没有男子气概的男人称作女里女气的吗?这个女气正好跟男气相对,所以正是阴阳之气。鬼就是靠这个来区分人的性别的。所以那些婴孩才没有去找这些女子,因为她们在婴孩眼里根本就不是女人。” “你这样说的意思是,还没成精的婴孩,也就是婴孩鬼来找你了?”兰子尤焦急地把姜月见又看了看,“它们把你怎么样了?” 姜月见摆了摆手:“都过去了,这些之后再说。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些女子身上没有阴气?” 兰子尤说道:“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城外的法阵搞的鬼啊。” “一个法阵,既可以扰乱捉妖人的法器,又可以将城中的女子转阴为阳。真的有这么厉害的法阵存在吗?如果真是这个法阵的杰作,那这个法阵又是谁布下的?为什么要布下?” 兰子尤大手一挥:“谁知道啊,我才不感兴趣,把赫连珅救出来我们就走,一刻都不要停留。” “我们先去吃顿饭吧。”孟炔拍了拍兰子尤的肩膀,又看了看姜月见。 兰子尤微怒:“孟哥,你不能这样啊。赫连珅还下落不明,我哪有心情吃饭啊?你现在真能吃得下吗?” 孟炔朝他笑了笑:“吃了饭,才能找到赫连珅。” “嗯?此话怎讲?” “先走吧。”孟炔没有回答他,直接穿过人群,直奔酒楼。 兰子尤不安地坐在孟炔旁边,两条腿抖个不停,一看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孟炔拍了拍他的腿:“安心便好,不要让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心急。” 姜月见倒了杯茶水,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然后轻声问道:“纯吃饭?” 孟炔轻轻扬了扬眉毛,示意姜月见和兰子尤看过去。 他们跟着孟炔的眼神看过去,看见就在他们后面那一桌,坐了许多女子。 孟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姜月见的碗里:“既然这个城里死婴孩是常事,那怀孕的女子肯定会格外小心。” 兰子尤转过头来,两只手交叠着撑在桌子上,凑近孟炔一些,小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后面那一桌女子,可能有怀孕的?” 孟炔摇了摇头:“捉妖捉鬼不分家,你仔细看看,那些女子腰间挂了什么。” 兰子尤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盯着她们的腰间看了看,在她们盖在腰间的衣摆缝隙间,看见了阴阳八卦镜,还有一柄拂尘。 “她们是女道士?” “对,女道士又称坤道,乾为天,坤为地。她们是保胎来了。” “坤道跟保胎有什么关系?” “俗话说,人要顶天立地,但是你一个还没出生的婴孩,可能顶天立地吗?都还没落地,哪来的顶天?所以说,这个时候就需要坤道来帮婴孩立地。”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来保胎的?” “猜的。” 兰子尤眉头皱成了山:“猜的?”随后,他又想了想,“不过,你找怀孕的女子做什么?这跟救赫连珅有关系吗?” “这个城里为什么会这么多婴孩鬼?婴孩还没出生就死了,这个也是常有的,但是数量如此多的婴孩鬼,这个说得过去吗?这两天我们经历的事情足以说明,这些婴孩都是躲在背后的妖怪杀的。而一个城里不可能容得下两个大妖怪,所以绑架赫连珅的妖怪一定就是杀婴孩的妖怪。”孟炔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既然这个妖怪要不断地杀婴孩,就说明它杀婴孩肯定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既然为了达到目的,那它就肯定会继续杀婴孩。所以,我们现在只要盯着怀孕的女子,就一定能找到这个妖怪,找到妖怪了,也就能找到赫连珅了。” 兰子尤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就算你是猜的,这个猜测也是有极大可能是真的。” 孟炔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茶后,又说道:“这些坤道舍弃道袍的打扮,显然也是为了不太显眼,不显眼才好办事,可见请她们来的人家是极其谨慎的。所以,我的猜测一定是对的。” 姜月见边听孟炔的分析,边塞了几口菜进嘴里,许久没吃东西,现在有了油水进肚,浑身都要舒服了很多。 她一边吃一边给孟炔和兰子尤都夹了菜:“快吃,都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等下好办事。” 兰子尤颇为嫌弃她:“月见,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阴柔一点啊?才说的女子应该有女气,你浑身都是男子气概。” 姜月见被噎住了,急急捞起茶杯灌了下去,然后抽出方巾,斯文地擦了擦嘴:“现在不是女气的时候,我们要面对什么妖怪还未可知,女气能帮我打败妖怪吗?” 兰子尤叹了叹气:“是的,你很勇猛,很棒。”说完,便自顾自端起碗吃了起来。 孟炔轻不可闻地笑了一下,然后夹了筷牛肉放进了嘴里,边吃边观察着后桌坤道的动静。 后桌传来颇为凌乱的脚步声,孟炔将筷子放下,轻轻颔首,随后跟着坤道们出了酒楼。 路上人很多,人群把坤道淹没了,兰子尤怎么垫脚都看不到她们的踪迹,遂急得想要强行扒开人群追上去。 孟炔将他拦了拦:“不要着急,我留了符纸跟着她们。我们就像平日里走路那样就行了,不要太引人注目。你跟赫连珅之所以被抓走,就是因为我们太高调了,暴露了身份。” 兰子尤悄悄朝孟炔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轻声说道:“孟哥就是心思细腻。” 出了主道,人少了很多。 孟炔伸出右手,捏了个手印,随后抬头看了看,指着前面的分叉路:“左转。” 转过墙角,便看见一个宅邸。宅邸看起来很不错,这家是有钱人。 孟炔总觉得这个宅邸看起来有些奇怪,等走进了一看,才发现这个宅邸门上写着“柳宅”。 他们刚进城在客栈吃饭遇到彪形大汉的那一天,孟炔随口说了句有钱人家的圣物被偷了,彪形大汉便脱口而出了柳家。 不论这柳家的圣物到底有没有被偷,他家有未出生的婴孩死了是事实,要不然也不可能会请圣物。既然之前死了婴孩,现在请坤道来安胎做得更加谨慎也是合理的。 兰子尤指了指另外一边:“我去那边,你们在这边吧。”语毕,他往前跑了几步,右脚一蹬,飞身上了柳宅的屋顶,然后隐住了踪迹。 姜月见和孟炔互看了一眼,俩人一人一边,也飞身上了屋顶,靠在屋檐重叠拐角处,将身形藏了起来。 坤道进了柳宅不久,柳宅内的一众小厮便抬着一张长桌放到了院子中央。随后又陆陆续续搬了很多做道场需要用到的东西摆在桌子上。这一系列事情做完后,那些坤道才从屋里走了出来。 打头的坤道拿着手中的拂尘挥了挥,又掏出阴阳八卦镜,选了个合适的位置摆放好,才转过身,朝着里屋招了招手。 过了一会儿,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娘子,在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的搀扶下,从里屋走了出来,慢悠悠地走到了长桌前,生怕步子迈得大一点,会把孩子弄掉一样。 娘子抬起头时,姜月见朝她看了一眼,这一看,看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四十一章 保胎 那位娘子竟是一脸的死气,她腹中的胎儿恐怕是保不住了。 姜月见能看得出来,那些坤道不可能看不出来。至于为什么她们看出来这个孩子保不住了,还要坚持来给柳家保胎,姜月见也不明白。也许是为了钱,或者是为了让柳家娘子安心。 柳家娘子在旁人的搀扶下,跪在了长桌前面的圆垫上。 坤道见她跪好后,围在她周围,纷纷拿出拂尘,用拂尘在两边甩了甩,然后把拂尘搭在手臂上,就开始嘀嘀咕咕地念了起来。 柳家娘子跪在那里,身子一抖一抖的,看样子是在哭。站在她身边的坤道推了推她,示意她不要哭了,柳家娘子这才擦了擦眼泪,跟着她们低头念着什么。 这场法事做了半日,打头的坤道把拂尘一收,转身进了屋。 柳家娘子由人搀扶着站了起来,因为跪得久了,所以难免膝盖疼。她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站着缓了缓才继续往屋里走。 天色变暗了,姜月见正思索着是继续在这里蹲守,还是回客栈,就看见孟炔走到了她这边。 孟炔蹲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然后在她后背点了一下。 她转头看了看后背,才发现孟炔是在给她贴守宫符。 孟炔拿出一张守宫符贴在她额心处,然后又递了张给她:“贴在肚子上。” 姜月见接过守宫符,稍微直了一点身,好把守宫符贴上。 孟炔就这样蹲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没有挪动。如果不是因为他穿得比较单薄,这样看竟像是在帮她挡风。 气氛一时尴尬,姜月见干干说道:“孟少侠,你蹲在这里冷不冷啊?我看你穿得比较少,如果要挡风的话,你可以蹲到我前面来。我穿得厚,我来帮你挡。” 她看不见孟炔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掠过她的耳朵传了过来:“我担心等会儿又有婴孩过来找你,把你后背守住,总要好些。” “哦。”她嘟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她穿得太多了,也不知道靠到孟炔没有。 皎月刚爬上来没多久,几片乌云便凑过来将它盖住了。 姜月见抬头看了看:“莫不是要下雨吧?” 话音刚落,淅淅沥沥的雨珠子就掉了下来。雨竟越下越大,逐渐有倾盆之势。不多时,乌云密布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接着,引出了一阵雷声。 “大冬天的,下暴雨就算了,怎么还连连打雷?真是少见啊。”姜月见侧头过去跟孟炔说话,想着雨声雷声太大了,他可能听不见。 结果,她没估量好自己和孟炔的距离,这一侧头,脑门都差点怼到孟炔嘴上了。 她急忙把头转了过去,突然想起昨天在寺庙里,她熊着胆子,跟孟炔行阴阳调和之术时的窘况。又想起,她竟然还理直气壮地教育孟炔,那只是阴阳调和之术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不就显得她其实是个老手了?她在孟炔心里可能已经是个女流氓了。现在事主就蹲在她身后,纵使她万般尴尬,也只能做一下扭曲的面部表情罢了。 “你往里一些,别淋着了。”她从未公然夸赞过孟炔的声音好听,事实就是他的声音真的好听。 暴雨里走出一个身影,仔细一看,这个人竟是那个打头的坤道。 她走路姿势很奇怪,脊背有些弯曲,脖子向前伸展着,脑袋如同吊在脖子顶端一般,左右摇晃着。 她蹲在柳家娘子房间的窗户下,双腿不是完全蹲下的状态,而是保持着半蹲的状态,使得她的脑袋能与窗户平行。她朝里面看了看,随后转过身,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 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头发流下来,她抬手抹了抹脸,嘴上的笑意一直不减。 雨小了一些,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一阵咀嚼的声音,这声音很脆,像是在嚼硬物一般。 柳家娘子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沿着回廊,拐进了一个屋子,然后屋子里传来了说话声。 先是柳家娘子问道:“道长,你在吃什么啊?你可以吩咐别人给你做啊。” “哦,没什么,就是吃些脆骨,今日不是有剩下的吗,扔了怪浪费的。” “道长,你可千万别觉得麻烦我们,这都是应该的,你……啊……”柳家娘子还没说完话,便痛苦地叫了起来。 她这一叫,柳家上上下下都点了烛火,急冲冲地跑出来寻她。 “娘子要生了,快来人啊!”今日白天扶着柳家娘子的妇人,冲到这间屋子没多时,便又冲出来叫嚷了起来。 柳家的下人们都七手八脚地准备了起来,把柳家娘子抬进屋里没多久,她的叫声就停止了。 “这……这……孩子呢?” “什么?”看着应该是柳家家主的人听到这话后,一把扒开拦在门外的人,冲进了屋里。 “什么意思?我的孩子呢?”柳家家主声音颇为崩溃。 “还是和上次的情况一样,娘子肚子里面没有孩子啊。”稳婆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我柳家专门养来接生的,为什么你连孩子都接不出来?你说,我的孩子到底到哪里去了?”柳家家主声音暴怒,似乎下一刻就要捏住稳婆的脖子。 “家主,家主,你别急,不是我的问题啊,这真的不是我的问题。”稳婆带着哭腔,“你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借你十个胆子?我这就杀了你!” 屋里乱成一片,哭声骂声融在一起,一时间竟听不出谁是谁。 另外一间屋子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姜月见急忙转过头看了孟炔一眼:“柳家之前是有孩子的。” 孟炔点了点头,神色颇为凝重。 小孩子的哭声刚起,柳家娘子的房门猛地被打开了,柳家家主大步流星地冲到了小孩子哭声传出来的房间,随后屋内传出他焦急的声音:“惠儿,别哭,别哭,好孩子,爹爹给你买糖吃……” 小孩子的哭声迟迟不止,随后响亮的哭声变成了闷闷的哭声,像是在哭的时候被人捂着嘴一样。 哭声响了许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柳家家主突然吼道:“你想死是吗?啊?你不要爹爹和娘了吗?” 小孩子似乎被吓住了,哭声一下就止住了。 方才趴在柳家娘子窗户下的那个坤道,慢悠悠地走到了小孩子的房间门口,她敲了敲门,说道:“柳老爷,娘子很是虚弱,若是没有你的阳气镇住,恐怕大人也要保不住了。”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了,柳家家主看了看眼前的坤道,随后叹了叹气:“道长,我家娘子两次怀孕都是找的你来保胎,怎么回回都是这种情况啊?这孩子明明在肚子里的,怎么到要生下来的时候,肚子里又没有孩子了?” 坤道说道:“哎,柳家娘子跟这两个孩子都没有缘分,孩子知道投错人家了,马上就走了,所以她肚子里才没能留下孩子。” “这简直是荒谬,太荒谬了。就算要走,好歹也留个尸体吧,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留下?” 坤道点头道:“是是是,我们也是能力欠缺,没能留住孩子,这次的费用就算了吧,我们未留住孩子也不好收这钱啊。” 柳家家主“哼”了一声:“我家是缺这点钱?我只要孩子。”说完,他一甩袖子,便大跨步朝柳家娘子房间走去。 坤道站在原地,笑着目送柳家家主进了柳家娘子的房里后,侧过头看了看方才传出小孩子哭声的房间。然后转身,一溜烟钻进了房里。 “走。” 孟炔站起身,将姜月见扶起来,俩人飞身下了屋顶,急忙跑进了小孩子的房间。 孟炔一脚踹开门,就看见那个坤道正蹲在床边盯着床上的孩子看。 姜月见冲上前去,右手捏在她肩膀处,想要发力将她拉开。 坤道被她拉得转过身来。眼前这个哪里还是刚才那个坤道?或者说,她现在根本就不是个人。 眼前身穿坤道衣服的东西,长着张要猫不猫,要狼不狼的脸,正眯着眼睛对着姜月见笑。 姜月见眉头一拧,两手抓住它的肩膀,想要用力把它摔在地上。结果它“嘿嘿”笑了两声,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姜月见,三瓣唇一张一合吐出了几个字“抓到你了。” 它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姜月见愣了片刻,反手握住背在身后的碧波剑剑柄,结果还来不及把剑拔出来,就看见它一双长着尖锐无比的长指甲的手朝她捅了过来。 姜月见急急后退两步,扯出碧波剑一挡,指甲和剑相撞发出了“哐”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把姜月见震得摔在了地上。 孟炔刚把躺在床上的孩子抱了起来,见姜月见摔在了地上,他快速拔剑,一剑砍在妖怪的身上。随后几步跑到姜月见身边,用空余的一只手将她扶起来。 姜月见撑起身体,刚把头抬起来,突然睁大了双眼,奋力朝孟炔喊道:“小心!” 孟炔转过头,一剑刺穿了妖怪的身体,然后再次转过头来看姜月见时,却看见她眼里满是恐惧。 “小心!”她再次朝着他喊了小心,然后整个人朝他扑了过去。 。 第四十二章 老猫 姜月见扑过来的瞬间,孟炔感觉到耳边有一股风吹过,他还来不及转头,就看见姜月见一掌朝他怀中的孩子拍了过去。 她这一张是极其用力的,一掌落下,他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侧头一看,一个嘴裂到耳朵根的婴孩,正阴森森地盯着他,长着利齿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朝他咬过来。只是它还来不及咬他,便被姜月见一掌拍断了脖子。 孟炔将怀中的婴孩甩出了门口,转过头一看,方才的大妖怪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同贯穿它身体的暮陨剑也不见了。 姜月见低头看着手掌,随后将右手捏成了一个拳头,才勉强止住了手的颤抖。 她方才太急了,没有控制好力度,伤了婴孩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孟炔覆手过去握住她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抬起头,眉头紧锁,被孟炔握住的右手依然在颤抖。 “这是什么呀?这么恐怖。”门边传来兰子尤的声音,他抬起脚,一脚将躺在地上的婴孩踹了出去,然后又追过去,在它额头处贴了符纸,念了一串咒语,驱使吞妖宝葫芦将它吞了下去,才又跑回来。 “刚才那些坤道都不是人。”兰子尤有些喘,应该是急急跑过来的,“刚才你们跟着这个坤道过来的时候,我就看见其他的坤道绕到后门准备跑,我刚追过去准备开打,谁知道,她们竟然都倒地断气了。” 孟炔扶着姜月见站了起来:“刚才跟我们交手的坤道才是妖怪,其他的坤道说不定都是障眼法。” 兰子尤叉着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姜月见:“月见,你怎么了?伤着了?” 姜月见捏了捏右手手腕,然后说道:“我没事,我们要快点追上去,这家的孩子肯定是被妖怪带走了。” “你别急,它是带着我的暮陨剑跑的。暮陨剑入妖体,除非是我亲手的,要不然就只有妖死了才能使剑离体。”说着,孟炔两手合在一起捏了个手印,随后说道,“走吧,找到它了。” 既然现在找到妖怪了,也就等于是他们几个的身份彻底暴露了,所以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所以,孟炔此时完全可以御剑飞行。戏剧性的是,孟炔的剑被妖怪带着跑了。 “孟哥,真是太巧了吧,你的剑为什么这个时候被它带着跑啊?我们跑着去的话,赫连珅到时候可能都已经被吃得渣都不剩了。”兰子尤十分懊恼。 “我的剑被带着跑了,这不是还有一把剑吗?”孟炔看向姜月见,“姜姑娘,借剑一用。” 姜月见有些疑惑地把碧波剑递给了他:“可是我的剑是认主的。” “所以,我现在需要你这个主人同意我使剑。”孟炔依旧看着她。 “啊?那要怎么同意?需要走什么流程?” 孟炔轻声说了一句:“得罪了。”然后揽过姜月见的腰,带着她跳上了碧波剑,随后又一把揪住兰子尤的衣领,把他带上了碧波剑。 兰子尤在空中晃荡着,双脚怎么都落不到剑上,他有些崩溃:“你怎么如此区别对待?你可得抓紧我了,我掉下去了你得负责。” 孟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嘴里还不忘回应兰子尤:“好说。” 又回到了白天的那片林子,碧波剑在林子上空盘旋了一会儿,随后直直落在了林子一处。 兰子尤双脚站稳地面后,用力跺了跺脚,感受到大地带来的踏实感后,他取下背上的大葫芦,将大葫芦挎在身侧,表现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姜月见收回碧波剑,看向孟炔:“现在往哪里走?” “就在这里。”孟炔指了指前面的土包,“把这里劈开。” 姜月见盯着眼前的土包仔细看了看,随后拔出碧波剑,念了一串口诀,待剑蓄足力后,用力一挥,一道蓝绿色的剑气朝着土包劈了过去,瞬间便将土包劈开了个洞。 土包被劈开后,扬起的灰飘得几丈高。兰子尤拼命用手在鼻子前面扇着,边扇便咳,咳的间隙说道:“藏得够深啊,不能用搜妖阵的情况下,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它。” 姜月见捂着口鼻,说话声音有些瓮翁的:“用了搜妖阵也找不到它,我们之前用了,这一片林子都是妖气,搜妖阵只能追到林子入口处。所以说赫连被转移位置了,我们只有跟着妖怪过来,才能找到他。” “用出搜妖阵了?”兰子尤看了眼孟炔,随后微微垂头思考了一番,“是你用的搜妖阵?可是之前你和孟哥进寺庙的时候,不是派人来传话,说你受伤了吗?受伤的情况下不是极难使出搜妖阵吗?” 兰子尤又补充道:“哦,是这样的,那个传话小和尚说女魔头鼻子失灵了,所以我就猜到你肯定是受伤了。如果你没受伤,来传话的小和尚不可能说你是女魔头。” 姜月见看了眼孟炔,随后摆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 灰尘散得差不多了,姜月见将碧波剑收回剑鞘,一行三人便冲进余灰,钻进了洞中。 这个洞只有一条路,不像之前那个洞一样有好几条分叉路,所以也不需要孟炔感应暮陨剑所在的位置,他们沿着路跑过去就能找到妖怪。 眼前出现了光亮。 孟炔放慢了脚步,示意姜月见和兰子尤停下来。 几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光亮尽头,便看见光亮处是一个宽阔的洞穴,洞穴正中间有一张床,床上躺着的是赫连珅。 兰子尤刚准备冲进去,便看见一个长着像猫又像狼的脸的妖怪弓着背,走到了床边。 它低下头凑近赫连珅闻了闻,随后伸出一只手捏住了赫连珅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它将赫连珅左右看了看,随后也张开了嘴,吐出黑红色的舌头来,看这个架势,是准备将舌头直接探入赫连珅的口中,取他最精纯的精气。 兰子尤看见这一幕,面部表情突然变得扭曲,随后捂着嘴,蹲了下来,手扶着洞壁,一个劲地干呕。 兰子尤的干呕声惊动了妖怪,它突然加快口中的动作,眼睛还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姜月见冲了出去,一把将它推开,随后挡在赫连珅身前,举起碧波剑,凝起剑气,没有片刻犹豫,狠狠砍了过去。 孟炔提着脸色苍白的兰子尤进了洞穴,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个圆,随后朝妖怪腹中的暮陨剑一指。 暮陨剑突然乍出白光,在妖怪腹中一搅,随后贯穿它的身体,飞到了孟炔手中。 “它叫做老猫,专吃小孩子的,你去把柳家的孩子找出来,我来拖住它。”孟炔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兰子尤,低声叮嘱着。 兰子尤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侧头看了看正趴在床上,手里快速变换着手印,试图唤醒赫连珅的姜月见,随后咽了咽口水,眼风扫过老猫,又快速收回了视线。 “行……我这就去。” 这个洞穴除了他们进来的那条道之外,就只有老猫身后的那条道了。兰子尤偏着头朝老猫跑去,想要尽量避免看见它的脸,结果就在跟它擦身的瞬间,它蹿到了兰子尤的身前。一张猫不猫狼不狼的脸,就这样抵在兰子尤脸前。 兰子尤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又想起刚才看见的画面,实在忍不住了,便跑到墙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孟炔从怀中抽出缚妖绳,念了口诀后,缚妖绳冲过去将老猫捆了起来。 他跑过去,一把提起兰子尤,随后在他的几个穴位点了一通:“冷静一点,快去找人。” 兰子尤惊恐地看着孟炔,正准备侧过头去看老猫时,却被孟炔一把将头别了过来。 他咽了咽口水,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随后半低着头,转身跑了过去。 兰子尤的身影刚消失在孟炔的视线范围时,老猫挣断了缚着它的那根缚妖绳。 “你要去哪里?”孟炔拿着暮陨剑的手一转,随后将暮陨剑一推。暮陨剑抵在老猫的面门处,逼得老猫停下了步子。 它抬起两只手,犹豫了片刻,突然紧紧握住暮陨剑的剑身,一个转身,便把暮陨剑甩了回来。 孟炔微微皱了皱眉,抬起手一挽,即刻便让暮陨剑换了方向,朝老猫刺了过去。 厉害的捉妖人的法器上都会有宗门长老刻的符文,妖魔鬼怪皆靠近不得。暮陨剑上的符文更是聚天地灵气自然汇聚而成的,不得允许,人都碰不得,更遑论有妖能握住他的法器,将他的法器送回来了。 老猫两只爪子上的指甲瞬间变长,交错相扣,抵在身前,接住了暮陨剑的一击。 姜月见一边侧过头看着孟炔和老猫的对阵,一边快速地换着手印打在赫连珅身上。奇怪的是,无论她用什么手印都唤不醒赫连珅。 孟炔现下的束手束脚都是因为洞穴 里面有姜月见,赫连珅,兰子尤和柳家的那个孩子。若他放开手脚来打,这个洞穴肯定支撑不住。 姜月见想了想,若是她唤不醒赫连珅,便先将他拖出去算了。等她把赫连珅拖出去了,再去帮兰子尤找柳家的孩子,他们都出去了,孟炔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正准备将赫连珅拖起来,就看见兰子尤怀中抱着一人,闭着眼睛冲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替身 “小葫芦,快放手!”姜月见正准备起身把兰子尤怀里抱着的孩子扯出来,起身之时,却发现靠在她肩膀处的赫连珅往下滑了滑,所以她又重新坐了回去。 兰子尤闭着的一双眼睛不停地颤抖,可见他心里的矛盾有多激烈,是那种既要睁开眼睛,又不想睁开眼睛的矛盾。 最终,他还是选择不睁开眼睛,只是手上有了动作。 他听见姜月见的话后,直接将手一放,转身就往墙壁靠去,两只手摸索着往前走,看起来是极其不想看见老猫的嘴脸。 刚从兰子尤怀中落地的孩子,直接又爬到了他的脚边,正准备顺着他的腿往上爬,却被孟炔一剑给挑开了。 孟炔几步走到他身边,将他一提,提到了洞穴出口,随后轻声说:“你先走。” 兰子尤不明不白的就被提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睁开了一只眼睛,就看见姜月见抱着赫连珅坐在床上,正皱着眉看他。 他眼睛往下一扫,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龇牙咧嘴的婴孩,正以一个极其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 “我刚才不会是抱着那个小鬼过来的吧?” 孟炔刚一剑贯穿老猫的身体,那一剑钉过它的身体,把它钉在了墙上。 他朝着兰子尤“嗯”了一声,又径直走到床边,提起赫连珅的一只胳膊,让赫连珅整个人都搭在他身上,然后对着姜月见说道:“快走。” 兰子尤脸色煞白,看见孟炔架着赫连珅走了过来,他凑上前去搭了把手。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姜月见没跟过来,他们侧头一看,发现她正拿了一堆黄符和一根缚妖绳在老猫身上摆弄着。 “月见,走啊,你干什么啊?”兰子尤急得向她招手。 “你们先走,我去找柳家的孩子。”姜月见刚将老猫捆住,又拿着黄符往它身上贴。 “你……”兰子尤转头就要往回走,结果被孟炔拦了拦。 “我们先出去。”孟炔把赫连珅提了提,对着兰子尤说道。 兰子尤把搭在自己身上的赫连珅的胳膊放了下来:“孟哥,你带赫连珅出去吧,我留在这里帮月见。” “我们先把赫连珅带出去,不要耽误时间,不要打乱她的计划。” 兰子尤又看了眼姜月见,只见她将符都贴完后,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另外一个入口。 他皱了皱眉,极其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他重新架起赫连珅,朝孟炔点了点头,两个人便架着赫连珅快步出了洞穴。 刚出了洞穴,兰子尤就有如脱力了一般,带着赫连珅一起摔在了地上。 “你还好吗?”孟炔蹲下身看了看兰子尤。 他的脸色非常不好,应该是老猫真的激得他极其不适了。 兰子尤坐了起来,点了点头:“我拖后腿了,我真的是受不了这些。” 孟炔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人之常情。”说罢,他将赫连珅背在后背的大镜子取了下来,调整了一下位置,随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洞穴&nbp;里。 孟炔进入洞穴的时候,发现老猫早已不见了踪影。姜月见用缚妖绳和黄符都不能困它多时,可见它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 他寻了暮陨剑的位置,随后跟了去,走到通道的一半,发现老猫躺在不远处,身上还插着暮陨剑。 走近一看,它七窍流血,已经断气了。 孟炔刚把暮陨剑从它身体里拔出来,便看见它那原本像猫又像狼的脸瞬间变成了人脸,这张脸就是白天那个坤道的脸。 妖怪死后,不多时,留在体内的妖丹会化为灰烬,妖怪也会随之灰飞烟灭,绝无可能再变成人脸。 孟炔凑近一点将它仔细看了看,还来不及区分眼前的到底是人还是妖,不远处便传出了响动声。 他认真一听,这声音像是姜月见的。于是,他握稳暮陨剑便循声走了过去。 这条通道的尽头又是一个洞穴,他看见姜月见正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柳家的孩子了。 他走过去,说道:“走吧。” 姜月见点了点头,低着头,把孩子抱了起来,然后朝他递了过去。 孟炔顺手将孩子接过,结果还没接稳,腹部竟传来了一阵钝痛感。 他抬眼看去,看见姜月见仍旧低着头,一双手却直直插进了他的腹部。 他往后一退,接着低头仔细看了看怀中的孩子,不出意料的,这个孩子还是个婴孩。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快速贴在婴孩的额头处,随后食指中指并拢朝它额心一点,婴孩瞬间灰飞烟灭。 这时,姜月见缓缓抬起了头,她的面部长着一张像猫又像狼的脸,正眯着绿油油的眼睛,对着他笑。 “姜月见”抬起一双血淋淋的手,伸出舌头舔了舔,还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她张着嘴,幽幽说道:“孟炔,你躲这么远做什么?” 眼前这个人定然不可能是姜月见,这都不用猜。 孟炔抬起暮陨剑,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从剑柄处往下滑去,滑至剑尖后,整把剑亮起了白光,剑上的符文亮得刺眼,所有符文飘了起来,以螺旋状环绕着剑刃。 他提着暮陨剑挽了个剑式,所有符文从剑刃上飞出,有如生命般,直直冲向了妖怪,将它紧紧缠了起来。 它突然笑了一声,被符文烫得皮肤滋滋作响,面上竟也没有丝毫痛苦神色。 它的声音很奇怪,沙哑低沉,又带着些粘稠感:“大手笔啊,可是你的符文再厉害又能如何?还不是伤不到我?” 孟炔凝眸看着它,手中手印一结,符文白光大盛,将它包裹了起来。 白光消散后,眼前已经没了老猫的踪迹。 孟炔一般不会用暮陨剑上的符文,因为这个符文一旦发动,不将目标妖怪弄得灰飞烟灭,势必不会罢休。用此符文杀妖实际上有些惨无人道,妖丹生生被震碎的强烈痛感,对于妖来说,是无异于人的抽筋扒皮的痛的。 但是他被老猫两只手贯穿了腹部,此时腹部传来的痛感,让他无法集中全部精力应对它,所以,只能用这招了。 腹部一直流血不断,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在怀里摸了摸,结果只摸出了两张符。他将两张符捋了捋,贴在了腹部一前一后的两个窟窿处。因为符纸太少了,没能完全将窟窿贴住,所以他伤口的血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止住。 他皱了皱眉,两只手捏住床单,攒着劲一撕,想要撕出一个布条来,好歹把血止住。可是双臂却不太能用上劲,于是他两只手捏着床单,又用牙咬住床单的另一边,用力撕出了一个布条。 方才一用力,挤压到了伤口,导致他原本就出血过多的伤口又涌出了一股血。 “我来帮你。” 他抬起头,看见姜月见抱着一个孩子,从另一边通道走了过来。 这次的姜月见拥有和姜月见一模一样的脸,声音也完全一样。但是有了刚才的经历,他没办法直接相信她。 “柳家孩子找到了?”他问道。 姜月见点了点头,把熟睡中的孩子放在了他身边:“不知道她怎么了,一直叫不醒。” 孟炔侧过头看了看躺在他身边的孩子,然后抬起手,快速在她几个穴位点了点,确定这个孩子是真真实实的人后,他又盯着姜月见看了看。 姜月见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遂问道:“怎么了?” 孟炔摇了摇头,把手中的布条递给她:“麻烦了。” 姜月见接过他手中的布条,叹了叹气:“你怎么伤得这么重?那个老猫真的这么强吗?” 孟炔将手抬起,好让姜月见帮他缠布条:“也不是,因为它变幻成你的模样,我一时疏忽了。” 姜月见一双手捏着布条在他腰间捣鼓着,但是捣鼓了半天,也没将他的伤口缠住。 她抬起头来看着孟炔,然后呵呵一笑:“是像我这样吗?” 孟炔低头朝她看去,看见她依然是姜月见的脸,只是一双眼睛竟然发出了绿光。 他两手一撑,随即抱着柳家的孩子站了起来。 眼前的人明明就是姜月见的模样,为什么又突然变成了妖?他绝对不可能看错,她就是真真正正的人。 “姜月见”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随后转了个圈:“好看吗?” 孟炔靠着墙,抬起暮陨剑指着她:“你是谁?” 她转圈的动作顿了顿,随后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嗯?你认不出这个身体了?” 孟炔眉头紧锁:“你对她做什么了?” 她抿着唇,坐在床上,想了想:“也没做什么啊,也就是征用了一下她的身体。你不要这么凶嘛。” 孟炔低头看了看腹部的伤口,发现伤口有恶化之势,一阵暖流从腹部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他忽然觉得有些站不住,用暮陨剑撑在地面,又抬起头来盯着她。 “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就是给你的伤口放了点妖气而已,你又不会马上死。” 放了妖气?如果是直接给他的伤口放了妖气,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她貌似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又笑了笑:“你也不用想了,你想不明白的。只有低等的妖才会让你们捉妖人感受到妖气,我的妖气我不想让你感受到,你就绝对不可能感受到的。”她抬眼看了看孟炔,“哎呀,不要这么有挫败感嘛,你不过就是最弱小的凡人而已,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很不错了。” 孟炔靠在墙上,柳家的孩子从他手中掉落,又被他急急接住了。 他缓缓滑落,整个人坐在地面,腹部流出的血逐渐变成黑色。 突然,“哐当”一声,他手中的暮陨剑滑下,掉在了地上。 。 第四十四章 命悬一线 孟炔一只手紧紧抱着柳家的孩子,一只手捂着伤口,暮陨剑就掉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 “姜月见”坐在床上,两手撑着床沿,兴趣盎然地看着孟炔。 见他头始终垂着,“姜月见”突然开口说道:“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多没意思啊。” 过了半晌,见他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静,“姜月见”两条腿一荡,整个人下了床,一只手撑着下巴,就这样围在他身边看着他。 看了一会儿,她嘟囔道:“人就是脆弱,我还没活动手脚,就这么死了,太没意思了。” 说完,她两只手放下来,垂在身侧,思考了一下,蹲下身,近距离看着孟炔。 他的头一直垂着,导致“姜月见”看不见他的脸,于是“姜月见”撇了撇嘴,抬起一只手,粗暴地捏起他的下巴:“脸不错,可以征用,但是用男人的身份好像不太方便。” 孟炔两只眼睛一直紧闭着,空下来的那只手以极快的速度捏了个手印,精准地打在了“姜月见”的眉心处。 “姜月见”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随后盯着孟炔看了看,最后明白过来了,遂笑了起来:“原来你在等这个啊,你真是想得太多了,你怎么把我从我的身体里面打出来?” 孟炔撑着坐正了些,“你不过就是附身而已,最低等的妖术罢了。怎么还敢妄想这是你的身体?” “姜月见”怔了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不怪你不怪你,你没见识过也很正常。”说完,她弯下腰靠近了他,“这个身体啊,现在就是我的。” 孟炔抬起头来看着她:“你不是觉得人最弱小吗?怎么,现在竟然还想做人了?” “姜月见”憋笑憋得眉头一颤:“什么啊?谁说我要做人了?人的就是我的替身罢了,替身懂吗?代替主人做事的东西。”说完,她指了指自己,“我,你们的主人。” 孟炔眉眼一片淡然神色:“所以,你就是以这种手段瞒天过海的?” “姜月见”侧过头看了看他,面上的表情看上去对他很感兴趣。她蹲在孟炔身边,两只手缩在膝盖上,“你怎么知道我要瞒天过海的?你很聪明嘛。” 孟炔嘴角弯了弯:“你一边杀人,一边要和尚给你香火供奉,两相抵消,无论如何都是无用功。你让人当你的替身,帮你杀人,这样一来,所有的因果业债都落不到你身上了,而那些好的东西自然也只会落在你的身上。因为,人不可能再从人身上得到精气,这些精气最终只会落到你头上。” “姜月见”拍了拍手:“对,没错。继续说啊,你还猜到什么?” 孟炔把怀中柳家的孩子放在了地上,然后又不经意间往前坐了坐,故意把柳家孩子的身体给挡住了。 “我还知道,想要把你从她身体里震出来很简单,只要把你的本体找到,然后毁掉便行了。” “哦?那你说说,你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我的本体?” 孟炔摇了摇头:“我如今伤重,分身乏术,自然是无法找到你的本体。” “你真的很有意思,自己给自己找了条活路,又亲手把它给否决了。”“姜月见”站了起来,“我也乏了,就用这个替身先把你给杀了,再去对付外面那两个。” “但是……我完全不需要找到你的本体啊。” “嗯?”“姜月见”听了孟炔这话,疑惑地转过头去,正好看见孟炔冷着脸站在她身后,两只手捏了个手印,随后右手在眉心处一抚,随即朝她拍了过来。 “你疯了!”她睁大了眼睛,抬起手,朝孟炔拍了去。 孟炔一旋身,堪堪避开了她这一击。 若是不能寻到老猫的本体,那便只能用生命之火将它生生扯出来,而眉心处的生命之火又最精纯,是真正的燃烧生命,有些玉石俱焚意味的杀招。 “姜月见”两只手一捏,十个手指头指尖的皮肤被戳破,露出了尖锐的指甲,随后扬起两只手直直朝孟炔挠去。 孟炔往后退了几步,侧过身躲过了她的指甲。 “姜月见”突然停了下来,两步爬上墙壁,挂在了屋顶上,“有意思,你自己都快死了,还不动手。”随后她指了指自己,“你担心她?” 孟炔仰着头看她,并不言语。 她笑了笑:“你以为你是谁?重伤的情况下还想把这个女人保下来?”随后,她敛了笑意,“所以说啊,你注定只能是弱者,强者绝对不可能有软肋。” 孟炔轻笑了一声:“有些东西你永远都不会弄明白的。” “是吗?要不要验证一下你自己是弱者?”她突然妖冶一笑,“我杀了她,想要救她,你就自杀,怎么样?” 孟炔故作思考,随后,他笑道:“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交易。” “那你现在自杀吧。” “我先杀了你。” “姜月见”皱了皱眉,还没明白孟炔这话的意思,突然洞顶一股冲击力把她打了下来。 身体突然下坠,她拼命想要保持身体平衡,结果两只手在空中挥了挥,才发现手指的指甲都被烧融了。 她看着自己融化的指甲,暴怒道:“是什么?这是什么?” 孟炔身体一跃,抬起右手精准地拍在了她的天灵盖上。似有若无的白光自她的天灵盖传遍她的全身,白光过后,姜月见眼睛一闭,摔了下来。 孟炔抬起手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接住她身体的一瞬间,他眉头一皱,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腹部的伤口不断传来痛感,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 他抬头看了看洞顶,发现那缕光还在,随后松了一口气,抬手捋了捋姜月见额前的乱发。 他觉得自己好像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才微微睁开了眼,正看见姜月见的眉头皱了皱,极其艰难般,过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 孟炔轻声道:“醒了。” 姜月见貌似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结果摇了摇头,揉了揉太阳穴,又从他的怀里爬了起来。 “老猫呢?” 孟炔轻轻眨了下眼睛,声音有些缥缈:“我们回去吧。” 姜月见的视线从孟炔苍白的脸往下移了移,看见他腹部正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血。 她扑了过去,两只手想要捂住他的伤口,结果却弄得他闷哼了一声。 “你坚持住,坚持住……”姜月见抖了一下,随后在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包中摸索了起来,摸出几张符后,她快速地把符贴在了孟炔的伤口上。 孟炔抬起手,握住了她颤抖的手:“你别急,我没事。” “止不住……怎么一点都止不住?”姜月见看着被血浸透的黄符,随后拉起孟炔的两只手臂搭在自己身上,“孟炔,你再忍一忍,我带你出去。” 她背着孟炔刚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眼风又瞟到了躺在一边的柳家的孩子。她突然有些崩溃,看着柳家的孩子,又握紧了孟炔的手臂,她要如何才能一次性把两个人都带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身,以防孟炔滑下去,可是伸出的手,如何都碰不到躺在地上的柳家的孩子。 背上的孟炔突然无力地趴在了她的背上,他肯定是晕过去了。看着他的出血量,即使受的伤不致命,最终也会血流干而亡。 她不知道他撑了多久,但是他现在的情况不好,很不好。 她嘴里喃喃念了口诀,可是掉在一旁的碧波剑没有丝毫动静。她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磁场里驱使碧波剑帮她带一个人出去。 “小葫芦……小葫芦,你在哪里?”她渐渐有了哭腔,呜咽了一会儿,干脆直接崩溃大喊了起来,“兰子尤,你到底去哪里了?” 洞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姜月见抬起头看去,看见兰子尤一脸着急地跑了进来。 兰子尤看见姜月见衣衫染了不少血,两只手也一片通红,“怎么了,你受伤了?伤了哪里?” “孟炔,孟炔……”她有些语无伦次,只有不断地重复孟炔的名字 兰子尤急急从她背上将孟炔接了过来,然后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走,我们出去。” 姜月见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蹲下身把躺在地上的柳家的孩子抱了起来,又捡起掉在一边的碧波剑和暮陨剑,随后跟着兰子尤出了洞穴。 洞外,幽幽的月光洒下来,正汇聚在放在地上的乾坤镜上,朝着洞顶照射过去。 赫连珅正躺在镜子汇聚月光形成的光圈里。 刚才的白光便是赫连珅的杀招,孟炔将赫连珅的乾坤镜摆好位置,月亮出来,这招借乾坤便成了,只是效果没赫连珅本人施展的好。 兰子尤背着孟炔跑过去,大声喊了赫连珅几声,发现他没反应,竟直接朝他屁股踹了一脚,惊得藏在他衣领里的小妖怪小镜窜出来想要咬兰子尤。 赫连珅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时,发现姜月见,孟炔和兰子尤皆一身血。 他突然清醒过来,爬起来问道:“怎么了?” “别问了,收拾好你的大镜子,赶快走,孟哥撑不了多久了。” 赫连珅急忙拿起大镜子,边追着兰子尤和姜月见,边把镜子系在身上。系好后,他跑到姜月见身边,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怀中抱着的柳家的孩子,“我来抱。” 姜月见把怀中的孩子递给赫连珅:“我们去柳家,找他家借马车。” 兰子尤问道:“不直接去医馆吗?” 姜月见摇了摇头:“直接去药王谷,找王医仙,只有他才能救孟炔。” 。 第四十五章 再回药王谷 刚才追着老猫过来的时候,贴在她身上的三张守宫符就被风吹掉了,所以才让老猫有机可乘。 这会儿要去柳家借马车,那些婴孩肯定还会来找她,若要顺利去药王谷,她现在就必须得画出守宫符才行。 姜月见在小包里面摸了摸,刚摸了几张黄符出来,一看,竟是守宫符。 只有一个可能,这些守宫符都是孟炔提前准备好的。这几张守宫符在得正好。 她边跑,边把守宫符贴在额头、后背和腹部。老猫的洞穴离柳家还是有些远的。几人不曾降速不曾停歇地跑到柳家时,衣衫皆被汗浸湿了。 柳家宅子里一片混乱,听得出来,他们发现柳家的孩子不见了,都慌了神。 姜月见上前拍门,也顾不上是不是符合礼节了,边拍边催促着他们快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厮,他一见到姜月见,便往后一退,边跑边喊:“僵尸……僵尸……” 这个城里面,不仅有老猫,还有僵尸? 姜月见闻言转身看了看,发现兰子尤和赫连珅也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看着孟炔趴在兰子尤背上,面色越来越差,姜月见跨进了柳家的大门,发现柳家的人皆一脸惧色地缩成一团。 “你家的女儿被妖怪掳走了,我们把她带回来了。” 柳家家主听了这话,面色露出了一丝纠结神色,竟缩在角落,半天不起身。 “这……僵尸还会说话?”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姜月见反应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难道你们说的僵尸是我?” 柳家众人点了点头。 姜月见微微皱眉:“有我这么灵活的僵尸吗?我额头上的符不是贴僵尸的,快来把你家女儿接走。” 柳家家主突然站起了身,跑到赫连珅身边,把他的女儿接了过去。 “多谢女侠,多谢两位大侠救了惠儿一命啊。”柳家家主突然有了些哭腔。 姜月见摆了摆手:“劳烦你帮我们准备一辆马车,过几日我们再回来还给你。” 柳家家主看了眼趴在兰子尤背上的孟炔,随后对着小厮招了招手:“不用还不用还,几位大恩大德,柳某无以为报啊,一辆马车算什么。” 小厮很快弄了辆马车来,为了方便孟炔躺着,随后又抬了块板子和棉被架在马车里。 姜月见没心思客套了,她朝柳家家主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几位等等,我们你们一起去。”柳家家主也跟着爬上了车,就坐在帘子外面,“城里宵禁了,几位恐怕出不去,我可以带几位出去。” 来到城门口时,马车不出意料地被守门士兵拦住了。柳家家主急忙下了马车,和守门士兵聊了几句,守门士兵看了眼马车,随后打开了城门。 柳家家主转身朝他们挥了挥手:“几位一路平安。” 赫连珅朝柳家家主点了点头,便驱使马车出了城门。 这里离药王谷不是很远,出了城,再走一段路就能御剑飞行了。 姜月见擦了擦孟炔脸上的血迹,随后看向了兰子尤:“上次你从云道子那里顺出来的丹药还有吗?” “有有有。”兰子尤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葫芦,把葫芦塞取下来,抖了抖,抖出几颗丹药来,“但是孟哥现在的状态,不知道能不能把丹药咽下去啊。” 姜月见看了看兰子尤手上的丹药:“你来喂他吧。” “我?”兰子尤瞪大了眼睛,“我怎么喂啊?用嘴?” “你想一想办法。” 兰子尤为难地看了看手中的丹药,又看了看孟炔,然后拿起一颗丹药放进了孟炔嘴里,停了半晌,发现丹药果然没被他吃进去。 “他这吃不下去啊,如果要嘴对嘴的话,还是你来吧,起码你是个姑娘,总不会比我这样喂起来尴尬。” “我来。”帘子外面传来了赫连珅的声音。 兰子尤有些吃惊:“你来什么?好生驾车,别出岔子了。” “月见,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看见你爹给昏迷的人喂丹药吗?你试试那个办法。”赫连珅又说道。 姜月见回想了一下,随后一只手握在孟炔脖子的位置,用了一个特殊的手法,将他脖子捋了捋,丹药就被孟炔吞了下去。 “吃进去了吃进去了。”说着,兰子尤又拿起一颗丹药,准备喂进孟炔嘴里。 姜月见拦了拦:“好了,不用再喂了,吃一颗丹药,把血先止住就行了。” 帘外传来赫连珅的声音:“出了法阵范围了,出来吧。” 兰子尤先让大葫芦飞了出去,然后和姜月见架着孟炔出了马车。 来到药王谷外的时候,天正好亮了。 兰子尤正驱使大葫芦,想要从药王谷上空穿过,直接停到王闵宣家门口,结果刚到谷口就看见提着还昏昏欲睡的小徒弟阿元出谷的王闵宣。 王闵宣年纪大了,睡眠少,每次天一亮,便准会出门上山采药。 “医仙!”兰子尤探出个身子,朝王闵宣挥手。 王闵宣缓缓抬头看了看兰子尤,随后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小聒噪,你怎么又回来了?” 兰子尤驱使大葫芦飞得低了些:“孟哥受重伤了,你快上来,先回去帮他疗伤。” “啊?我准徒弟受伤了?”说着,王闵宣由兰子尤扶着爬上了大葫芦,又转身一提,将阿元也提了上来。 孟炔身上盖着棉被,正躺在大葫芦上。 王闵宣坐到他身边,轻轻掀开棉被,入眼的是一片黑红。 “快飞快飞,他坚持不住了。”王闵宣急忙转过身,挠着兰子尤的后脑勺,一脸着急。 “知道了知道了。”兰子尤脑袋偏了偏,避开王闵宣的手,奋力向前飞去。 飞到王闵宣院子门口后,兰子尤把大葫芦落在了地上。 为了防止给孟炔造成二次伤害,兰子尤,赫连珅和王闵宣加上阿元,四人七手八脚地抬着孟炔下了葫芦。 “姜丫头,快去烧水,要快。”王闵宣一边注意着孟炔的情况,一边注意脚下的路,还不忘叫姜月见去烧水。 要烧开一锅水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很是煎熬。 姜月见伸长脖子看了看外面的动静,结果自孟炔被抬进房间后,便没了动静。 火再大一些就好了。 她急忙在小包里面翻找,还好还剩了一些火符。她将火符一股脑都扔进了火堆里,火“轰”的一声,蹿了出来。 她来不及后退,导致额前的碎发被烧得卷曲地贴在额上。上次在榷云山单挑冥祸兽时,她额前的头发就被烧过一次,刚长出来一点,结果又被烧了。 兰子尤从房间里伸出头来看了看,看见厨房里火光冲天,便急急跑了过来。 “你要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吗?”他提了桶水,把火扑小了些。 姜月见摸了摸额前被烧焦的头发:“我这不是想着火大一点,水能快点开吗。” “行了,你进去看看他吧,我来烧水。”兰子尤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拿起一旁的扇子慢悠悠地扇着火。 “哦……好。”姜月见看了看被熏得黑黢黢的手,然后在衣服上擦了一下,转身跑了出去。 快跑到房间的时候,她放慢了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 孟炔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嘴唇惨白。王闵宣则坐在床边,给他腹部的伤口上着药。 赫连珅站在一旁,看见姜月见进来后,他上前擦了擦她脸上被火熏黑的地方:“你怎么烧个水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姜月见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炔看,随意抬手擦了擦脸:“怕烧得慢,耽误了。” 结果她这一擦,把脸擦得更黑了。 “师父,我拿来了。”阿元捧着一盆花跑了进来。 “好好好,快拿过来。”王闵宣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才伸手过去把花盆里的花摘了下来。 他把花瓣细细捻碎,洒在孟炔伤口上,然后又在他的伤口边施了针。 “快去催催热水。”他把剩下的花蕊捧在手中,对着阿元说道。 阿元听了这话,急急跑了出去。随后又和兰子尤俩人抬了一桶热水进来。 王闵宣用手指在水中搅了搅,然后抬起手在兰子尤和阿元的脑袋上各拍了一掌:“太烫了,加冷水。” 兰子尤还没反应过来,阿元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又抬了一桶冷水进来。 他把手中的瓢递给了王闵宣:“师父,您来加水吧,我怕把握不好。” 王闵宣把帕子递给阿元,示意他把手擦了,然后才小心翼翼把手中的花蕊放在阿元手中。 他舀了一瓢水,一边用手试水温,一边倒冷水,倒得差不多后,转头看向阿元:“阿元,放鸢萝花蕊。” 鸢萝花蕊一入水,即刻便融得没了踪影。 王闵宣点了点头:“水温刚好。” 阿元又递了两张新的帕子过来,王闵宣接过帕子,将孟炔前后的伤口都盖住,然后又拿着布条缠了起来。 “好了,帮他更衣吧。”王闵宣站了起来,“一定要很小心,不要碰到他的伤口了。” 兰子尤和赫连珅听了,撸起袖子就要将孟炔扶起来,姜月见见状,转身就准备出门,结果被王闵宣拦住了。 “姜丫头,现下不是回避的时候。你得留在这里。” 。 第四十六章 人生多有憾事 “我?”姜月见见兰子尤和赫连珅抬了一个屏风过去,遂往后退了退,“这里有四个男子,如何都轮不到我啊。” “四个男子……”王闵宣嘴巴撅起,一脸生气的模样,“怎么还把我这个老头子算上去?我年纪大了,可干不了苦力活。” 姜月见急忙示弱:“是是,但是他们三个皆身强力壮,如何都够了。” 王闵宣摇了摇头:“不够,他们三个只能做前面的苦力活,剩下的还得你来。” 姜月见眼风瞧见阿元抱着被血浸透的衣服走了出来,应该是给孟炔换好衣服了。 “那我留在这里能做些什么?” 王闵宣朝阿元招了招手,见阿元走过来后,他对着阿元说道:“带他们两个出去吧。” 阿元点了点头,转身又走回了屏风里。 王闵宣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姜月见:“你得帮他沐浴。” 兰子尤和赫连珅刚好跟着阿元出屏风,正好听见王闵宣说的话。 赫连珅当即皱了眉,过来和王闵宣理论:“王医仙,我们几个大男人在这里,你怎么还叫一个姑娘去帮孟炔洗澡?” 王闵宣两手一抱:“你就说,你跟孟炔的相同点是什么?” 赫连珅愣了愣:“都是捉妖人?” 王闵宣摇了摇头:“你和孟炔的相同点,同时也要是跟姜丫头的不同点。” “我是男子。” 王闵宣两手一拍:“对,这就是关键,阿元,我们走。” 赫连珅不解:“这是什么理由啊?” 王闵宣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说道:“这鸢萝花就一个缺点,太过于喜欢男子。鸢萝花蕊融入水中后,是见男子就钻。你说,你们两个去帮孟炔沐浴,鸢萝花是钻你们身体里还是钻孟炔身体里?真是的,快走快走,别耽误时间。” 兰子尤听了,急忙拉着赫连珅出了房门。 王闵宣刚走出去两步,又走了回来:“姜丫头,你要记住,用鸢萝花水浇遍孟炔全身,一寸皮肤都不能放过,只要保证时不时让他的头出来吸几口空气就行了。一定要记住啊,要不然浪费了鸢萝花不说,孟炔也救不回来了。” 他刚转身准备走,结果又转了个头过来:“还有,等会儿可能他的一些行动会不受控制,必要的时候,你要以武力制止他。” “啊?我……”还没等姜月见说完话,王闵宣迅速出了门,还把门给带上了 王闵宣不说后面那句话还好,这一说,还把她说紧张了。 怎么帮孟炔洗个药浴,还得跟他打一架? 姜月见拿起挂在墙上的碧波剑,握紧后,两步走到了屏风后面,看见孟炔穿着白色的里衣,正坐在浴桶里。 她坐在浴桶边,把碧波剑靠着浴桶放在了一边,随后抬起一双手,比划着要如何把孟炔按下去。结果比划了半晌,都下不去手。 “姜丫头啊,该出手时就出手。”门外传来王闵宣的声音。 姜月见心一横,两只手握住孟炔的肩膀,一用力,将他整个人都按入了水中。 见他口鼻冒出水泡,又将他扶起来。 这样操作了好几次,孟炔都乖乖地任她摆布,没有丝毫反抗,所以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想着应该不用跟孟炔打架了,她便将袖子挽了起来,拿起一旁的水瓢舀水从孟炔的头上淋下来。突然,孟炔两只手动了动,吓得姜月见将水瓢一扔,连忙抓住了他的手。 孟炔的手一直是浮在他胸口处的,所以姜月见抓了他的手,整个人都会往前倾。 她脚后跟落地,稍稍站稳了些,见孟炔不再有下一步动作,正准备放手,结果孟炔双手一用力,把她扯了过去。 她失去平衡,差点摔进浴桶里,遂急忙放开孟炔的手,一只手撑在了浴桶边缘,堪堪稳住了身子。结果另一只手就被孟炔抓住了。 她转过头,看见孟炔缓缓睁开了眼睛。正想着要如何跟孟炔解释时,发现他眼神迷离,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不是清醒的就好办了。 姜月见把重心往后挪了挪,结果右手怎么都挣不脱孟炔的手。 她愣愣地盯着孟炔,颇为为难之际,竟看见孟炔半睁着眸子,朝她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他嘴唇温润的触感。 姜月见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孟炔的脸。 他闭着眼睛,鼻尖刚好落在她的鼻边,就这样细细吻着她。 姜月见觉得手脚麻木,有些支撑不住,遂整个人摔进了浴桶里。 孟炔将她捞了起来,又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嘴唇贴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什么。 “你醒了?”姜月见不大敢动,贴着他的胸口,轻声问道。 结果过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孟炔的回应。 她侧头去看他,发现他双目紧闭,好像又睡了过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她在做梦,孟炔应该是一直没醒来过,是她自己摔了进来。 她离开孟炔一些,一抬头,正好看见孟炔的脸。他的眉眼,鼻子以及他的唇,都如画一般,静止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他的唇上,想起方才那个吻,她脸颊一烫,急忙撑着浴桶边缘爬了出去。 “姜丫头,时间到了,我们方便进来吗?”门外传来王闵宣的声音。 他的这一个方便吗,着实让人意味深长。 姜月见深吸了几口气,想要把脸上的绯红压下去。可是想着王闵宣的话,又愈发觉得王闵宣肯定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脸上的绯红不退反涨。到最后,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她抬起手往脸上扇风,脸上有温水,最是好散热。扇了一会儿,脸上已经不似方才那般烫了。 她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就看见王闵宣和阿元站在门口,王闵宣还一脸笑意。 “我让阿元出谷给你买了身衣服,快去换上吧,别着凉了。” 姜月见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一把抓过阿元手里的衣服就冲了出去。 “姜丫头,你可别误会,我是看你那身衣服又是血又是碳灰的,我着实看不下去啊,这下又湿了,更是买得及时了。”王闵宣又在她身后大声嚷嚷了起来。 姜月见身子一颤,疾步走到了她之前住的房间,“嘭”一声把门关了起来。 换好衣服出来时,正看见兰子尤和赫连珅坐在院中烤鸡。王闵宣则靠在一边回廊上,朝她挥了挥手。 “姜丫头,孟炔这次泡的药浴效果非常好,你功不可没,奖励你一只烤鸡。” 兰子尤听了这话,差点暴走:“你这个老头,你给月见的奖励,怎么让我和赫连珅来烤?太过分了!” 王闵宣抬起两只手自上往下压了压,隔空给兰子尤降火:“哎呀,别计较这么多。” 姜月见走到院中,看向王闵宣:“他多久能恢复过来?” 王闵宣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而是岔开了话题:“你们先烤着,我去守着我的准徒弟,烤好了叫我,我要吃鸡翅中,别抢了啊。” 兰子尤刚坐下认真烤鸡,听见王闵宣要吃鸡翅中后,又差点暴走:“啊?为什么留鸡翅中给你啊?这鸡是我和赫连珅捉的,也是我们烤的,最多给你留个鸡屁股!” 王闵宣瞥了兰子尤一眼,袖子一甩,就进了孟炔住的房间。 姜月见转身跟了去,一进去就看见王闵宣抬手摸了摸孟炔的额头,随后深深叹了口气。 “姜丫头,你刚才不是问孟炔多久能恢复过来吗?”王闵宣帮孟炔掖了掖被角,“他不可能恢复过来。” “为什么不能?” “你应该看出来了吧,孟炔气息紊乱,一身精气也在不断流失。他的身体,现在就像河道决堤,堵不住一身功力还有生命了。他现在还在逞强,一路跟你们捉妖,这次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魂也受伤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会连剑都提不起来了。” “他和兰子尤都被拘魂了,所以他的魂才会受伤。”姜月见抿了抿唇,“他之前跟我说过,一年前他受了重伤。他到底是受了什么伤,连你都救不了他?” 王闵宣突然转过头来将她看了看,随后笑着点了点头:“他都告诉你了。” 随后又自言自语道:“老夫没看走眼啊,没看走眼。” “姜丫头,孟炔的身体经过这次的伤,几乎要了他的命,日后你要是方便,便多留意留意他的状况。”随后他站了起来,转身出了门,嘴边还一直喃喃着,“我真想能留住他的命啊。” 平日里王闵宣总是一副对什么都爱答不理,没心没肺的模样。但今次,他流露出的全是无力感。一代医仙,负有盛名,但是这盛名之下,有着想要留住一个人的生命,却如何都做不到的悲凉。 门外传来王闵宣抢夺兰子尤手中鸡翅中的声音。 “小聒噪,留一个给我,你别全都吃了。” “我说了只留鸡屁股给你。” “你不尊老。” “你才是倚老卖老。” 抢夺声停了下来。 兰子尤哄道:“老头,生气了?” 半晌,没有听见王闵宣的声音。 兰子尤又说道:“哎呀,我逗你的,两个翅膀都留给你,我留着的,赫连珅想要吃,我都把他撵走了。” 然后赫连珅暴怒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胡说八道,是你的口水都要流在鸡翅膀上了才对吧。” 随后,王闵宣“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听声音,应该是从兰子尤手中把鸡翅给抢了过来。 姜月见垂了垂眸,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如王闵宣所说的那样,他身体里的精气和功力,正如汹涌的泉水一般,不断喷涌出来。 。 第四十七章 借乾坤 药王谷的冬日别有一番风味。 白雪柔柔地盖在山上,重重高山配上白色,总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王闵宣不论什么季节,不论什么天气,总是要带着阿元上山采药,他也不强求,遇到什么药就采什么药。 辰时,他带着一头的白雪和一头白雪的阿元,从谷口拐了进来。俩人背上的背篓只装了一些草药,看起来收获不丰。 只采了一点草药,也不见王闵宣不高兴。只见他把背篓取了下来,指挥阿元把药处理好后,拍了拍手就进了孟炔的房间。 姜月见正拿着毛巾给孟炔擦完脸,见王闵宣进来了,她将毛巾放进盆里,将盆端在手上就准备出去。 王闵宣却将她拦了拦:“姜丫头,你就留在这里,他伤得厉害,需要些人气。若是没有人气,恐怕他的魂就要跑出去了。” 姜月见指了指门口:“那我去把兰子尤和赫连珅叫进来。” “不用不用。”王闵宣摆了摆手,“你在就够了,人多了会吵着他。” 姜月见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盆放在一边,找了个凳子坐在了下来。 王闵宣坐在床边,将盖在孟炔身上的被子稍稍揭开了些,然后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看完后,他仿佛思考了一会儿,又把被子给他好好盖上了。 “他恢复得不错,可能过几日便能醒来了,不过……”王闵宣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 姜月见等了许久,都没见王闵宣要继续说下去,遂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在他的伤彻底好之前,不得再使用法器了。” “他的伤要如何才能好?” “如何才能好?”王闵宣转过头来看着她,“找到因,便能解决果。但是他将那段记忆忘了这么久,这个因,怕是找不到了。” “你难道没有让人重拾记忆的法子吗?” “该试的法子我都试过了,完全没用。若是他能到受伤的地方重新走一遍,记忆没准也能恢复,但是他将自己受伤的过程全部忘却了,根本就不知道带他去哪里重拾记忆。这基本是个无解的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带他多走些地方,总能遇到对的那个地方。” 王闵宣突然摇了摇头:“你说的也是个无解的题,若他跟着你们四处闯荡,遇见妖了,他出不出手?出手了他会不会更加伤重?” “我不让他出手就可以了。”姜月见看着王闵宣。 王闵宣垂眼笑了笑,将挽上去的袖子放了下来,起身朝门口走去:“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要靠年轻人来解决。” 还没等王闵宣走到门口,兰子尤就冲了进来,险些和王闵宣相撞。 “干什么啊?我这把老骨头哪经得住你这样撞啊?”王闵宣挂在兰子尤身上,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兰子尤将王闵宣扶了扶,又帮他拍背顺了顺气,随后转过头来看着姜月见:“听说药王谷不远处的小镇罕见地来了戏班子,你跟不跟我们去看?” 不知道兰子尤和赫连珅为什么会如此痴迷戏班子,前不久他俩才折在这里,如今又上赶着要去看。 姜月见摆了摆手,将凳子搬到孟炔床边:“不去不去,你们自己去,小心些就行。” 兰子尤的视线挪到孟炔的脸上:“那你先在这里陪孟哥吧,我们带吃的给你。” 王闵宣听到兰子尤这样说后,跟着他出了门,嘴里一直念叨着:“我也要吃的,带点烤鸡,蜜饯,瓜子……” 兰子尤打断了他:“你年纪多大了,还能嗑得动瓜子?” 王闵宣不服气地跟他争论了起来,俩人声音越来越远,听着像是出了院子。 孟炔屋里很是暖和,姜月见坐了一会儿竟困了,她正趴在桌上小憩,刚睡着,就被一阵脚步声给吵醒了。 看天色,兰子尤和赫连珅应该刚出去了一炷香的时间,难道是唱戏的爽约了,没来镇上,所以他俩又折返回来了? “真是晦气。”兰子尤气极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莫非他俩因看戏,又着了道? 姜月见准备好笑话他俩一番,结果刚出了门,就看见兰子尤和赫连珅灰头土脸地坐在院中的凳子上。 她走过去坐了下来,好奇道:“怎么了?被打劫了?” 兰子尤理了理额前的乱发:“是那个妖怪,叫什么什么的那个,它竟又跟来了。” “老猫。”赫连珅补充道。 “对对对,老猫。我跟赫连珅刚出了药王谷不远,就被它缠上了,然后我们把它驱散了,就又回来了。” “驱散?”姜月见又重复了一遍。 兰子尤点了点头:“对,因为跟上来的不是它的本体。它跟我们打了几个回合就不见了。” 姜月见问道:“它没有想要附你们的体?” 兰子尤和赫连珅双双摇了头。 姜月见急忙从包里面摸出守宫符,分给兰子尤和赫连珅一人一张:“之前它就附过我的体,这次它主动招惹你们,肯定不是简单的挑衅,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 回忆起她当初被老猫附体的过程,想了想,也只有一个可能了。当初她将洞外的土包一剑劈开时,身上的守宫符就已经摇摇欲坠了,但是那个时候顾不得这许多,于是本就摇摇欲坠的守宫符,在她跑到洞穴另一边寻柳家孩子时就掉落了,但是当时她心急,也没理会这么多,于是就这一个粗心,让她着了老猫的道。她当时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孩子,细细一看,就是柳家的孩子。小心为上,她还将这个孩子的穴位经脉都探了探,确认她是柳家孩子后,她刚将孩子抱起来,一转身,就被一股冲击波冲得晕了过去。 由此可见,老猫附体的本事很是强大,若是不小心提防,很可能她们之中又会有人被附体。 兰子尤将手中的守宫符捋了捋:“不是它不想附体,而是它太过虚弱,已经没有办法附体了。” “先把守宫符贴上,我们这里有老幼伤,若是被它钻空子就不好了。”姜月见四处看了看,指了指两处屋顶,“只能把屋顶和大门贴上了。” 王闵宣倒是没有反驳,只是坐在一边摸着胡子,摸了许久,突然蹦出一句:“你们可要保护好我啊。” 兰子尤刚把屋顶贴上守宫符,一落地就把王闵宣撵了起来:“你进屋里去吧,院子里四通八达,我们不好保护你。” 王闵宣被撵得急了,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正准备逗兰子尤两句,结果眼风竟瞟到了一个东西。 “刚才缠斗你们的那个,老什么的,是不是跟着你们进来了?” “嗯?你是说老猫?应该没有吧。”兰子尤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王闵宣指了指兰子尤的身后:“你看,是不是它?” 兰子尤转过身看去,结果就看见一个若隐若现的猫头,正飘在他后脑处。 他一惊,提起王闵宣跑到了院门处,拉住姜月见正准备贴守宫符的手。 姜月见疑惑地转过头看他,就看见他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守宫符:“别贴了,老猫跟进来了,贴守宫符就等于自建坟墓了。” 她转过身去,就看见一个猫头正飘在赫连珅的后脑处,嘴一张一合,似乎正在掂量着要如何下口。 此时不能惊到赫连珅,免得好心办坏事。 姜月见从怀中摸出一根缚妖绳,念口诀,缚妖绳径直朝赫连珅飞去,快速将他捆了,又快速将他带了过来。 赫连珅低头看了眼缚着自己的绳子,正准备发问,结果就被兰子尤捂住了嘴。 赫连珅跟着兰子尤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老猫后,他低头看了看手里还来不及贴上的守宫符,随后松了口气。 他们如今只有为数不多的三张守宫符,老猫已经提前进了院子,若此时贴在院子里,既拦不住老猫,又无法发挥守宫符的作用,等于是把手中的护身符全都丢了出去。 赫连珅将手中的守宫符一把贴在王闵宣的额头上,又把兰子尤刚从姜月见手里抢下来的守宫符塞进了王闵宣手里。随后说道:“孟炔住的屋子的房顶已经贴了一张守宫符,所以他不会有事。但是现在那个屋子你们不能进去了,把这张守宫符贴在阿元头上,贴好后,你们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王闵宣看了看手中的守宫符,四处寻了寻阿元后,躬着身沿着回廊走了过去。 老猫一直飘在半空,没有进攻的动作。 赫连珅急忙解开缚着乾坤镜的带子,抬起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随后把乾坤镜的坤面转了过来,对着太阳比了比,一束光随即自太阳处引到了镜面,又通过镜面射向了老猫。 光灭,老猫随之消失。 赫连珅扶着乾坤镜的手始终没有挪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刚才老猫消失的位置。 姜月见将碧波剑拔了出来,手握着剑柄,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微弱的阳光。 药王谷早晨刚下过雪,这一丝阳光来之不易,赫连珅正是要凭借这一丝阳光来发动借乾坤之术的,所以在妖况不明的时候,她不能唤剑阵,剑阵的光芒会把阳光挡住。 兰子尤把背在背后的大葫芦取了下来,随即又将大葫芦一分为二,左右手各握了一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一阵妖风刮过,空中突然浮现无数个老猫,它们皆缓慢将头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三个。下一刻,竟龇牙咧嘴地扑了过来。 兰子尤往前跨了一步,一手握着一半大葫芦朝着空中比划着,随后又稍稍转头过来对赫连珅说道:“你且找准时机。” 姜月见往前跨了几步,右脚一蹬,整个人升至半空,身体用力一旋,带动碧波剑卷起剑风,将头顶一众老猫全部斩杀。 挡住阳光的老猫被姜月见斩杀后,阳光径直被引到了乾坤镜上。 赫连珅两只手交换捏手印,口诀念毕,他大呼一声“借乾坤!”突然,天上原本微弱的阳光倾泻&nbp;了下来,打在乾坤镜上,瞬间在镜面上炸开来,阳光铺满了整个院子,将浮在空中的老猫皆焚烧殆尽。 。 第四十八章 只取一瓢饮 这些老猫貌似杀不尽,用借乾坤刚杀了一批,空中又会马上出现第二批。 赫连珅一边盯着阳光的位置,一边快速捏着手印,虽然两只手是累了些,但是好歹还是暂时控制了眼前的情况。 兰子尤一边手握着一半葫芦,快准狠地击打着冲下来的老猫。打久了,两只手都酸涩异常。他一边应付着老猫,一边侧过头看姜月见,发现她正握着剑站在原处,眼睛到处观察着,像是在想什么。 天上又下起了雪,那一丝丝阳光也没了。赫连珅两只手顿了顿,即刻念了口诀,将缩小的镜子拿在手中,快速地击打着扑面而来的老猫。 “这样打下去无穷无尽的,累都要把我们累死,必须要找到源头才行。”姜月见将碧波剑一抡,清除面前的老猫后,右脚一蹬,飞身站上了屋顶。 从屋顶往下看,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老猫。她只能看见它们凭空出现,却如何都看不清它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按理来说,妖的分身和本体不会离得太远,更何况还是一下子制造出这么多分身,老猫本体一定就在这个院子附近。 现在的难题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它的本体找出来?若是用搜妖阵来找它,这一片都是它的分身,妖气遍布,搜妖阵根本无法准确定位。若是用罗盘……想到这里,姜月见摇了摇头,罗盘就更不用说了,恐怕此时指针已经失灵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若是她的鼻子没有失灵,恐怕仔细一些,便能找到它的本体所在。 突然,院子里便传来了一声惊呼:“哎呀!我被咬了,快来救我!” 她循声看去,看见王闵宣摔倒在屋角,阿元被他护在身后,而在他面前的是无数个张大了嘴巴的老猫。 王闵宣和阿元不是贴了守宫符吗?为什么那些老猫还能靠近他们,甚至伤害他们? 姜月见往下一跃,准备先过去将王闵宣和阿元救出来再说,结果刚跳到半空中,就被一群老猫给拦了回来。 她快速挥舞着剑,结果面前的老猫无论如何都斩杀不尽。 此时不宜缠斗,救王闵宣和阿元要紧。 姜月见低身蹲在屋顶上,见机往旁边一翻,刚翻下去,又被拦了回来。这些老猫如同开了灵智一般,是蓄意要把她们几个强行分开。 她正焦急之际,眼风瞟见兰子尤几步跑到王闵宣和阿元身边,挥着大葫芦将他们身前的老猫都拍死了。 “月见!” 姜月见低头看去,发现兰子尤在朝她挥手。 “我要用那一招了,你躲开一点。” 她点了点头,甩开缠在身边的老猫,几步跑到屋檐拐角处藏了起来。 兰子尤一抡手中的葫芦,将身前挡路的老猫都甩开后,把手中分成两半的葫芦一合,又拼成了一个完整的葫芦。 他口中默默念着口诀,手中的小葫芦瞬间变大。他一只手抱着大葫芦,一只手枕在脑后,就这样任由大葫芦带着他升到了半空。 升到半空后,他右手绕后,握住大葫芦的尖端,一拉就将大葫芦拉成了两半。 他左手一撑,整个人坐在了只剩一半,漂浮在空中的葫芦中。右手一旋,手中的另一半葫芦便变成了巴掌大小。 葫芦发出盈盈光亮,将扑向他的老猫都拦在了外面。 兰子尤躺靠在大葫芦上,露出一副无比悠闲的表情:“别急嘛,都有份,都有份。” 他微微笑了笑,右手的小葫芦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这个动作像是在舀水。随后,他举起小葫芦,微微仰头,貌似将葫芦里的东西一饮而尽。饮尽葫芦里的东西后,他右手一挥,发出了幽幽的声音:“弱水三千,我只取这一瓢饮,其余的,都给你了。” 小葫芦脱手而出,绕着他转了一圈。随后,一阵刺眼的光芒似水波纹一般,自他躺靠的大葫芦底部荡开来,水波纹荡开之处,尖叫声此起彼伏。瞬间,院子各处冒出丝丝黑烟,这是妖气被焚烧殆尽产生的黑烟。 兰子尤坐着大葫芦落在了地面,随后从葫芦里跳了出来,右手一招,另一半小葫芦也飞了回来。 “我这一招,叫做片甲不留。” 说完,兰子尤眉头皱了皱,一丝腥红的血自他的唇角流了下来。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张方巾,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又把方巾递给阿元:“阿元,这回你该帮我洗一次方巾了吧。” 阿元面色苍白地接过兰子尤的方巾,笑了笑:“这次我自然是要帮你洗方巾的。” 兰子尤揉了揉心口,疑惑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竟然比我的脸色还要难看。” 阿元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你刚才那一招太厉害了,我差点招架不住。” 兰子尤“噗噗”笑了两声,抬起手拍了阿元的头:“你要招架什么?我这一招只杀妖,不伤人。被吓到了吧,胆小鬼。” “小葫芦,你没事吧?”姜月见从屋顶跳了下来,又几步走到兰子尤身边。 兰子尤摇了摇头:“还好,能撑住,老猫太狡猾了,只有用这一招把它本体给杀了。” 姜月见的视线往兰子尤侧后方移了移,仔细看了看贴在阿元和王闵宣额头上的守宫符,两张守宫符看起来都没有异样,但是为何防不住老猫? 她正想着,就看见赫连珅边在兰子尤的腰间翻找着装丹药的小葫芦,边说道:“行了,少说点话吧。丹药你放在哪了?赶快吃一颗。” “先等等。”兰子尤抬起手阻止了赫连珅翻找丹药的动作,然后高深莫测地盯着赫连珅和姜月见看了看,“我刚才帅不帅?是不是非常风流倜傥?” 赫连珅懒得搭理他,干脆把他腰间的小葫芦都扯了下来,一个个打开来看:“我看你刚才喝的那口妖气不是轻易能化解的,你若还不吃丹药,那便请王医仙就地给你打一口棺材,即死即埋,埋在后山。” 兰子尤讪讪笑了笑,接过赫连珅递过来的丹药:“哎呀,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我现在就吃还不行吗?” 他刚捏起手中的丹药,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突然停了下来。手中丹药掉了下来,落在雪里随即陷了下去。 姜月见的视线从雪里的那颗丹药往上挪去,正看见兰子尤被血浸透的衣襟。 她睁大了眼睛, 抬起手想要接住兰子尤往下倒的身体,眼风又看见赫连珅喷出了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 “赫连……”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心口处传来一阵绞痛,低头一看,一只手穿过她的身体,出现在她眼前,手中鲜血还在不断地往下掉落。 兰子尤从她手中摔倒在地,她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穿过她身体的那只手用力地往后一退,带得她仰面摔在地上。 她看见王闵宣从角落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惧神色,嘴上一张一合地在说着什么。 她颤抖着嘴唇,努力使自己发出声音,她用力抬起食指,指了指摔倒在一旁的兰子尤和赫连珅,嘴里不成句地说道:“医仙,他……葫芦,赫连……救,救……” 心口处的血,好像在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出来,染红了她倒下的这片雪。身体里的温热正在一点点流失,她感觉她的心好像快要跳不动了。 都说,人死前,会看到一生中发生过的很多场景和很多人。 她会看到什么呢? 她感觉眼中的场景好像虚化了,一个人朝她走了过来。 那个人朝她伸出了手,然后拉着她往前走去。她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这个人有着她记忆里乌黑的发丝,以及柔软的手心。 “月儿,他们要来家里住一段时日,往后你们要好好相处。”那人笑着低头看着她。 啊,是娘啊,原来是娘。 她的眼角好像湿润了,娘轻轻把她眼角的眼泪擦干净,然后把她往前推了推。 “他是兰子尤,他是赫连珅。兰子尤跟你是一年的,但是比你大一个月,所以是哥哥。赫连珅比你大两岁,也是哥哥。要好好跟两个哥哥相处。” 她看见叫兰子尤的小屁孩正朝她呵呵呵地笑,这样看来,他完全都不像哥哥啊,他甚至还没她高。 叫赫连珅的人则是板着个脸,扭扭捏捏地不看她,这样看起来,赫连珅确实像哥哥。 兰子尤走过来拉起她的手,然后又拉起赫连珅的手,打算出院子玩。 她扭过头看了看娘,发现娘在冲她笑,嘴里还说着:“去吧,去跟哥哥们玩。” 她被拉着跑出了院子,娘也消失在拐角。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久没见到娘了?想不清楚了,算了,不想了。 “月见,快来!”她转过头去,看见兰子尤正爬在墙头,往外面看着什么。 赫连珅则是坐在墙边,两手抱胸,一脸不情愿。 兰子尤和赫连珅都长大了啊。 他们一定是在偷看街道上路过的戏班子。 她抬起脚跑了起来,跑了两步就看见后门外有一个人。 她想了想,拐到了后门处,探头看去,一个少年躺在门边,手上都是伤,衣服也破了好几处,破口处还在不断地渗着血。 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他戴着帽子,帽檐底底地压下来,把他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她只看见他挂着血迹的嘴角。 少年扯下腰间的玉佩,塞到了她的手里:“劳烦姑娘拿此物换些药来。” 她吓得将他塞过来的玉佩又重新放回了他的手里,随后跑到家里放药的地方给他拿了些药。再次跑到后门的时候,她看见的是负手立在门外,身材颀长的少年。 他仍旧戴着帽子,嘴角微微带着笑意,声音温和:“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来日定当报答。” 她都还来不及把药给他,他怎么就好了? 哦,对,她快死了,看到的都是以往的回忆。 她用力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孟炔住的屋子。 最终她还是阖上了眼,她想,这就是她的尽头了。 第四十九章 一剑斩天下! 药王谷还在“噗噗噗”地落着雪,大片大片的雪落下来,盖在血流不止的姜月见,兰子尤和赫连珅身上,随后又被温热的血融化,最终融成了红色。 王闵宣手里抓着一把草药,慌乱地冲过去,嘴里念叨着:“止血,先止血。” 他还没跑到他们身边,就被一人拦着掀翻在地。摔倒时,他手里的草药散落一地。 王闵宣胡乱地把散落在地上的草药抓了一把,随后转过头瞪着站在面前的人:“阿元,现在我没有时间跟你追究此事,你且让开。如果他们死了,你就再也没救了。” 阿元抱着手挡在王闵宣面前:“我就是要让他们死啊。” “你你你……鬼迷心窍了!”王闵宣气得脸色通红,爬起来就要推开他,结果又被阿元推倒在地。 “老头,你这么大把年纪了,也该去死了。”阿元咧嘴笑了起来,“要不要我帮你?” 王闵宣伸出手指着他:“你就是个畜生!你没人性了!” 阿元倒是不在意王闵宣的指摘,伸出两只手看了看,然后低头把手上面染上的血舔舐干净。 他砸了咂嘴:“果然还是女人的血好喝。” 王闵宣皱着眉,一语不发,两只手背在身后,在袖袋里摸索着什么。 阿元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人,随后又抬起头来看王闵宣,指了指胸口:“这个身体叫阿元是吧?我现在是本体直接占用了他的身体,所以还不适应,还是受到他的思想影响了,他不愿杀你,所以我留你一命也无妨。” 王闵宣站了起来,慢慢走近他:“是啊,阿元一直都很喜欢我这个师父,但是我也没能给他些什么,最后还是得让他吃些苦头。” 阿元转过头看了眼王闵宣,随后轻蔑地笑了笑:“跟我说这些干嘛?他又听不到。” “是啊,他听不到也好。”说完,王闵宣手一扬,一股五颜六色的粉末撒了阿元一身。 阿元皱了皱眉,随后痛叫了起来,捂着眼睛滚在了地上。 王闵宣低头看了看他,说道:“我没有本事捉妖,但是却把人怕什么喜欢什么都摸透了,你只要还待在阿元身体里一刻,就要享受一刻我的五色毒元啃噬一刻。”说完,他跑回去把地上的草药捡了起来,转身又朝姜月见跑去。 “师父,我疼……”阿元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王闵宣顿了顿脚步,声音有些颤抖:“阿元从不会跟我说他疼,阿元……是个哭了都不会跟师父说疼的孩子,你不是他……” “老头,你就这么忍心看着你徒弟的身体被你亲手毁了吗?”身后又有声音传来。 王闵宣没有回答他,而是跑到姜月见身边蹲了下来,快速查看她的伤势,嘴里一个劲地说着:“姜丫头伤得最重,先给你止血。”边给姜月见止血,又边抬头看着躺在不远处的兰子尤和赫连珅。 姜月见这边弄好后,他没有片刻停顿,急忙跑过去查看兰子尤和赫连珅的伤势。 兰子尤因为刚使用“弱水三千”时喝了一大口浓烈的妖气,又没有及时吃丹药化解妖气,所以现在他的情况不太好。 王闵宣在兰子尤身前一堆白雪里面翻找着,终于把他刚才还来不及吃的丹药找了出来,他拍了拍丹药上面的雪,随后喂进了兰子尤的嘴里。 兰子尤除了喝了妖气受了内伤外,还受了外伤,不过他的外伤在腹部,刚好避开了致命部位,所以止血了就行。 赫连珅也是伤的腹部,比兰子尤稍微伤得重一些,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王闵宣帮他们止血后,又跑到姜月见身边,继续查看她的伤势。她的肋骨直接被弄断了两根,不过好在心脏没被伤到,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这个人就没了。 他松了口气,起身准备回房取丹药,结果还没站稳,一只血淋淋的手就朝他挥了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那只手就刚好擦着他的衣领挥了过去。 “你……不疼了?”王闵宣盯着阿元看了看,发现他面上是一种奇怪的表情,好像又疼又不疼。 阿元嘴角抽了抽:“疼啊,但是好奇怪啊,我喜欢疼诶。”说完,他笑了笑,“老头,我不想再留你性命了。我好不容易挨个试探他们,摸准了他们每个人的绝招的弱点,才能以最小的损失杀了他们,可不能被你搅黄了。” 王闵宣侧头看了看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三个人,又看了看孟炔此时躺着的屋子,随后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院门。 躺在地上的这三个人肯定是不能起来跟阿元打一架了,就别说打架了,他们此时都没有自保的能力。孟炔之前伤重,就算现在醒过来了也是绝对不能使用法器了,再使用法器的话,他真的不能保证能再救活他,更别说他现在还在昏睡了。所以,如果他能把阿元引出去,以他的老命换四个年轻的命,还是值得的,只是,阿元…… 王闵宣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面前陌生的阿元,随后轻轻说道:“阿元,你不要怪师父。” 阿元面部不可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他突然暴怒道:“做什么?好恶心啊,闭嘴!”说完,他抬起手,直直朝王闵宣刺去。 王闵宣突然一转身,大步朝院门跑去。他这院子,建得依山傍水。以前只觉得房子建在这里会比较舒服,没想到现在这里还成了他的丧命之处。 他边跑边回头,结果发现自己失策了,他的老胳膊老腿,就算拼尽全力了,也远远跑不过阿元。 跑了才不过几步,他就被阿元追上了。 阿元一只手揪住王闵宣的发髻,将他用力一甩,狠狠砸在了地上。 王闵宣痛得躬着身,牙关抖得合不拢嘴。既然不能将阿元引到河边,那他就只能跟阿元硬碰硬了。 他摸到一旁放药的筛子上有一把剪刀,随即便拿过来,紧紧捏在手中。可是他爬不起来了,这一摔,把他摔得不轻。 阿元看见王闵宣握着把剪刀,面上却是惊惧神色,不由得笑出了声:“我好像在欺负你啊,怎么办?我好内疚啊。”话毕,他又止住了笑,一张脸冷酷到极致,“不过,谁让你不听话,坏我事呢?” “死吧,老头。”阿元冷着眼走近王闵宣,亮出锋利的指甲,狠狠朝王闵宣刺去。 王闵宣急忙抬起手中的剪刀将他的手一挡,又快速地扭转剪刀的方向,想要朝阿元的心口刺去,结果被阿元一挡,整个剪刀都被弹飞了出去。 阿元暴怒地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重重地往地上摔去,王闵宣护着自己的后脑,大叫了一声“阿元”。 阿元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王闵宣睁眼看去,发现阿元的手依然揪着他的发髻,但是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珠在四处转着,貌似在找什么东西。 “咦?”阿元松开了揪住王闵宣发髻的手,转着身子四处看了起来。 王闵宣见状,急忙跑到姜月见身边,企图把姜月见拖到回廊去,因为阿元此时就站在她身边,他担心阿元会对姜月见痛下杀手。 “咦?咦……”阿元嘴里不停地发出疑问的声音,面上既有疑惑神色,又难掩兴奋。 王闵宣一边盯着阿元的动向,一边费力将姜月见往回廊拖。 忽然,天变了颜色。原本不过中午的天色,顷刻间变成了黑色。狂风自四面八方卷来,似乎夹杂着怒吼声,怒吼声中还充斥着狂笑声。 狂风似刀子,割在阿元身上,把他的衣衫割得破烂不堪。王闵宣皱着眉,加快了脚步,企图快些把姜月见拖到回廊,免得被风割伤。不过奇怪的是,这些风,碰到他们的瞬间,又似乎无比柔软。 阿元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似乎更兴奋了,张开两只手,嘴里大喊着:“来了!来了!” 王闵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姜月见拖到了回廊里,他刚直起身,准备松和松和腰,却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他转过头去,看见孟炔站在房门口冲他弯了弯嘴角,他面色不太好。 王闵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孟炔了然,朝他点了点头:“辛苦医仙了,接下来的交给我。” 他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姜月见,随后俯身将她抱起,轻柔地抚了抚她额前的乱发,又擦干净了她嘴角的血。 再次抬起头时,他敛着眉,一双眸子如深潭掀不起丝毫涟漪。 原本漆黑的天幕,突然乍起巨雷和闪电。闪电直劈入地,照亮了半个黑幕。层层乌云被闪电劈开,一柄巨剑自乌云中出现,剑身白光围绕,剑气凶狠逼人。 阿元大张着嘴,两只手强行放在身前,身体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他嘴唇轻启,声音里没有情绪,只念了一个字“斩”。 巨剑应声而下,剑气下压,把阿元压进土里,随后,巨剑如闪电直劈下来,落入地面后,消失不见。 巨剑劈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土坑,环绕在土坑上方的剑气久久不散,让人靠近不得。 孟炔低头看了看姜月见,一滴血,掉落在她的衣襟处。 。 第五十章 药石无医 王闵宣回过神来,正好看见孟炔擦掉嘴角的血渍。他抬手摸了摸孟炔的额头,随后皱了皱眉,把他推进了房里。 孟炔把姜月见放在床上,转过身来对着王闵宣说道:“医仙,我们先把兰子尤和赫连珅也搬进来吧。” 王闵宣摆了摆手:“不必,我自己去搬,你快回自己的房里躺好。” 王闵宣说什么也不让孟炔动手,独自跑到院子里,左右比划了一下,憋了口气,才把兰子尤拖行了几步,他就累得几乎瘫倒在地。 他气得佯装拍了下兰子尤的头,嘟囔道:“让你平时吃这么多。” 身边一个人走过,他抬头看了看,看见孟炔走到赫连珅身边把他扶了起来,过程中还转过头对着他轻轻一笑。 王闵宣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继续埋头拖行兰子尤。 孟炔把赫连珅放在床上,又转过去把兰子尤给扶了起来,将他俩都安置好后,孟炔靠在门边看着王闵宣给他们清理伤口,嘴张了张,没有说出什么。 王闵宣正给兰子尤擦拭血迹,眼风看见孟炔欲言又止,随即抬起头来看着他:“怎么了?想说什么?” 孟炔抬眼看他:“这次老猫是以本体附体,直接强占了阿元的肉身,所以我这一剑,避不开阿元,他无论如何都得受重伤……对不起。” 王闵宣将手中被血浸红的帕子放进水盆里,又拿起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你不必如此内疚,倒是你,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能使用法器了吗?这次竟然还使用剑意发动这么强大的剑阵……”随后他又摇了摇头,“我没资格质问你,毕竟因为你,我们才都活了下来。” 屋外呼啸的剑气渐渐平息,王闵宣往屋外看了看,又转过头来看着孟炔:“还撑得住吗?” 孟炔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去看看。” 院子巨大的土坑里,只有阿元孤零零地躺在里面,他衣服破烂不堪,浑身都是血。 王闵宣跳下土坑,将阿元扶了起来,又左右将他看了看,随后才松了口气。 孟炔眉头微微皱起,将土坑都看了个遍,都没看到老猫的本体。按理来说,以本体附体,被强打出来后,会显露真身才对,不可能真身杳无踪迹。 王闵宣把阿元抱出土坑时,一块小石头从阿元衣服里掉了出来,滚落在泥里。 这块石头异常眼熟,正是他和姜月见在寺庙请圣物的时候,大师父供奉的老猫的替代品。 小石头滚落土里没多久便亮起了一道橘色的光,光灭后,小石头变成了一只棕色的猫,软趴趴地趴在地上。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替代品,竟然才是它的本体。 这块石头一直是揣在他的怀里的,一定是阿元帮他整理衣服的时候以为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帮他收了起来。结果就被这个老猫给强占了肉身。 孟炔蹲下身,单手结印,印在老猫头上,一阵光过后,一颗橙色的妖丹自它额心飞了出来。他捏住妖丹左右看了看,一挥手,老猫掉落进土坑里,他扔了一张符下去,瞬间幽绿色的火焰填满了整个土坑,最后老猫彻底消失在这火焰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把妖丹放在姜月见的小包里,又走到阿元房间,对着王闵宣说道:“医仙,又要麻烦你了。” 王闵宣转过头来一看,发现他脸白如纸。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退出来阿元的房间。 王闵宣是在他的房中寻到他的,他和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他刚才坚持了这么久,身体肯定已经疼得不行了。 王闵宣帮他把脉,却发现他的脉搏已经全部消失了,唯留下一丝微弱的呼吸。 王闵宣捏着他脉搏的手抖了抖,随后坐在凳子上呆愣了许久,最后抬起头来盯着孟炔看了看,嘴唇一张一合,飘忽地说出一句话:“我要如何才能救活你呢?” 他在凳子上坐了许久,突然起身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抓了一把草药,然后丢入平日熬药的锅里。做完这一些后,他握住放在一旁的扇子轻轻扇着火,嘴里还念叨着:“要是这一切都是梦就好了。” 锅里的药被他熬干了他又加水继续熬,就这样熬了又干,干了又熬,连续熬了七日。这七日里,除了孟炔,其余的人都相继醒转了过来。 王闵宣正撑着腮帮子在熬药,就听见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吵闹声。他循声看去,看见兰子尤正拉着阿元讨要说法。 “唉,闹起来了,闹起来了。”他慢慢起身,走了过去,见兰子尤拉着阿元,正面红耳赤地逼问着。 兰子尤说道:“你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杀手?你最好给我找出个合理的理由。” 阿元皱着眉,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对你们下杀手了?你别冤枉人。” 兰子尤一脸不可思议:“你还不承认?你问问月见和赫连珅,问问我有没有乱说话。” 阿元看向姜月见和赫连珅,发现她们皆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阿元神色复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王闵宣拦了过去:“好了,阿元,你去熬药。” “师父,他们说的……” “行了,去吧。” 阿元看了看兰子尤,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兰子尤准备去拦他回来,结果被王闵宣扯住了手:“小聒噪,那日对你们下狠手的不是阿元,是老猫,它附了阿元的体。” “它……”兰子尤眉头紧锁,“你怎么知道是老猫附了他的体?” 王闵宣垂了垂眸子:“因为孟炔把它从阿元身体里打了出来。” 姜月见听了这话,急忙问道:“他醒了?” 王闵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姜月见不太明白王闵宣点头又摇头的意思。 王闵宣说:“他醒来过,现在又昏睡过去了。” 姜月见试探性地问道:“你说他把老猫从阿元身体里打了出来,是用的什么法子?” 王闵宣之前就说过,孟炔不能再使用法器了,否则可能真的就必死无疑了。所以,她希望孟炔是赤手空拳把老猫打出来的,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 王闵宣无比清楚地说道:“他用了剑意,一剑将它斩了出来。” “他还好吗?”姜月见看着王闵宣。 王闵宣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侧身让了让:“你们去看看他吧。” 药王谷的雪还在没完没了地下个不停,院子里的巨大土坑被雪裹成了白色,但是土坑的凹陷也异常的惹眼。 姜月见眼风瞟到土坑的时候,步子微微顿了顿,随后又大步走近了孟炔的房间。 孟炔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未曾醒来过一样。 兰子尤靠在床边,说道:“守宫符贴在阿元头上之前,老猫就已经在他体内了?这样就说得通了,因为老猫本来就在他体内了,所以守宫符才会失效。所以那天那些老猫分身来攻击的不是老头而是阿元,那些老猫分身都是附身在阿元体内的老猫呼吸引过去的,就是为了扰乱我们,逼我们使出绝招。”说完,他又颇为气愤道,“所以说老猫是通过附体阿元来避开我的‘弱水三千’的?难怪我刚用完这招,阿元就说他差点招架不住,我还以为他是被我的招式吓到了,原来真的是差点招架不住。这个妖怪,简直太狡猾了,刚好我的阵法不伤人,所以被它钻了空子。要不然孟哥也不用拖着病体来收拾它……”他看了眼姜月见,没再继续说下去。 赫连珅拉着王闵宣轻声问道:“孟炔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闵宣摇了摇头:“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兰子尤听了王闵宣的话后,转过头看了眼站在床边的姜月见,随后推着赫连珅出了门。王闵宣跟着走了出去,出去后,还顺手将门关上了。 关门声把正在出神的姜月见给拉了回来,她左右看了看,发现他们都出去了,便搬了个凳子坐在孟炔身边。 她抬起手虚虚挡住了孟炔的眼睛,仔细盯着他的唇看,看了良久,才喃喃道:“你就是五年前躺在我家后门的人?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呢?” 那日他拿着自己的玉佩给大师父当请圣物的酬劳时,她总觉得那块玉佩眼熟,如今才想起来,那块玉佩孟炔五年前曾递到她手上过,请她帮忙抓药。 “王医仙说你不能再使用法器了,虽然你这次还是用了,但是我觉得你总不会有事的。若是你醒过来了,能不能跟我说说五年前的事情?我当时还太小,实在记不住了。”她自言自语着,边说边观察孟炔的表情,以此来判断,他是不是对外界还有感知,他是不是会醒过来。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又试探性地问了问。 房间里沉默了良久,她伸出手握住了孟炔的手腕,结果指尖感受到的是一片沉寂。他……没有脉搏了。 她被吓得额间出了涔涔冷汗,转而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他的鼻间一片冰凉,没有呼吸。 她收回手指,以为是自己的手被冻麻木了,所以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于是她两只手交互搓了搓,又朝手指哈了哈气,直到手指有了丝丝温度她才停了下来, 她嘴唇颤了颤,慢慢将手指伸到他鼻子处,探了良久,还是没有呼吸。 “医仙……医仙……”她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口,拉开门就看见王闵宣站在门口,“他没有脉搏也没有呼吸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去看看啊……” 怎料,王闵宣竟无动于衷,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步子:“他死了,让他入土为安吧。” 姜月见愣了半晌,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王闵宣看着她,说道:“他死了。” 。 第五十一章 梦都是反的 “阿元,去后山挖坑。”王闵宣扭过头冲一个方向喊了一声。 阿元不明所以,探出头来问道:“挖坑做什么?” “让孟炔入土为安。” 阿元愣在了原地,他看见站在门口的兰子尤和赫连珅也皆是一副奇怪的表情,姜月见则是紧锁着眉头,转过头看了眼孟炔,又转过头来对着王闵宣说道:“你别这么武断好不好?你去看看,就看一眼,他没有死……” 王闵宣则是罕见地有些恼了:“我说他死了就是死了,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以什么身份来质疑我?孟炔是我的准徒弟,他是你的谁?莫非我对他的感情还比不过你吗?” 兰子尤过来拉着姜月见,又转过头对着王闵宣说道:“老头,你这样说话也说得太重了吧,你知道什么啊?” 王闵宣“哼”了一声:“我知道什么?我知道孟炔已经死了,而她还不想让他入土为安,还想继续折磨他。” 姜月见摆脱兰子尤的手,转身跑回房里,握住孟炔的手,把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他的手是这样的冰凉,冰得刺骨。 “我不信,我不信他死了,你不许埋他。”她冲王闵宣大喊着。 王闵宣不管不顾地拿起锄头带着阿元出了院子,再次回来时,带了一副棺材。 “阿元,我们送孟炔入土为安。”王闵宣把棺材盖子打开,拖着阿元进了孟炔屋子, 姜月见转过头看见他俩冲了进来,食指中指并拢,一指,碧波剑飞穿而来,拦在了他们两个面前,狠厉的剑气把他们死死拦在门外。 “我说了,你们不许埋他。” 王闵宣被剑气逼得连连退了好几步,站稳身子后,朝姜月见说道:“你连你要以什么身份来拦我都没想清楚,你凭什么拦我?” “我确实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来拦你,但是你就是不许埋他。” 王闵宣则是平静了下来,说道:“你转头看看,看看孟炔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是想要我们全都陪葬是吗?” 姜月见转过头一看,发现孟炔的脸色变得发蓝,手部也开始溃烂。 “他一年前是中了毒,这种毒若是他还活着便只会伤他一人,若是他死了,便会跑出来见人就伤。所以我们越早让他入土为安,越能护大家周全。” 姜月见看了看一直握着孟炔手腕的那只手,确实,这毒会跑出来伤人,她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她将盖在孟炔身上的被子一掀,两只手搂住孟炔的腰,念了口诀,让缚妖绳把他紧紧绑在她的背上,然后跳出窗外,乘着碧波剑飞远了。 孟炔无力地靠在她的背上,几次都差点摔下碧波剑。 姜月见扶了他几次,实在扶不住,便被迫落在了一处林子里。 她抱着孟炔坐在地上,不断帮他搓着手,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捂不热他的手。 王闵宣很快追了过来,他看着姜月见叹了叹气:“你这又是做什么?你带着他走了,以为就没事了吗?这周围有多少人,你能保证不伤到其他人吗?” 兰子尤和赫连珅走了过来,结果刚走了几步,就被她以剑气拦了下来。 “你们别过来。” “月见,你冷静一点行不行?”赫连珅见她这副模样,叹了叹气。 姜月见抬起手给他们看:“我已经感染了,你们不要过来了,我带着他自行安葬。” “不行,你快过来,你中毒不深,不会有事的。”兰子尤急得想要冲过剑气,结果又被剑气给挡了回来, 王闵宣伸手拦住了兰子尤,对着姜月见说道:“走吧,你带着他,我们跟在你后面。后山都弄好了,将他埋在那里,我才能控制这毒性。” 姜月见点了点头,扶着孟炔又站上了碧波剑,一路朝着后山飞去。 一入后山,便看见一口躺在土坑里的棺材,她带着孟炔俯身冲进了棺材里,然后驱使碧波剑将棺材盖子合上。 棺材不大,她只能侧身贴着孟炔躺着,狭小的空间盖上盖子后,里面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她突然觉得好困,认真地看了孟炔一眼,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赫连珅推开棺材盖子时,正看见姜月见双目紧闭地躺在孟炔身边,他皱了皱眉,将她拉抱了起来,然后走得离棺材远了一些。 兰子尤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姜月见,转过头一把将棺材盖子给合上了。 他冲着棺材轻声说道:“孟哥,若来世还能遇见,你坦诚一些好不好?对自己心仪的姑娘表达心意真的不难的。” “好了,盖上土吧,让他安心地去。”王闵宣递了把铲子过来。 把土盖上并不难,兰子尤,王闵宣和阿元三人很快就弄好了。 王闵宣把铲子递给阿元后,突然哀痛地哭了起来,大喊着:“孟炔,若有来世,你来当我徒弟好不好?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王闵宣的哭喊极为悲痛,阿元看着他这副模样,只静静地站在一旁擦着眼泪,兰子尤看了眼墓碑上孟炔的名字,鼻子一酸,眼里也止不住氤氲了起来。 几人带着铲子回到院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王闵宣疲惫地坐在回廊上,指挥赫连珅将姜月见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赫连珅帮她盖好被子后,看见王闵宣还是瘫坐在回廊边,便朝他走了过去:“月见中毒了,你不去帮她处理一下吗?” 王闵宣摆了摆手:“这个毒只是停留在她的体表,还没进入体内,不会有危险,睡一觉就好了。” 赫连珅将信将疑。 王闵宣不耐烦地将他撵走了,然后对着他们大喊一声:“今日都累了,早些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他则是抬头看了眼天色,又踱着步子去煎药了。他握着扇子轻轻扇着火,然后摇了摇头,又抬手擦了一把眼泪。 两锅水熬干后,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站了起来,把手中扇子一放,背着手出了院子。 他独自来到后山,然后拾起地上没有收回去的一把铲子,活动了手脚,便奋力地挖起土来。 待他把土都挖开,露出里面的棺材来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他打开棺材盖,把孟炔拖了出来,又双手抱着墓碑,将墓碑用力扯了出来,随后扔进了棺材里。他把土一股脑地盖进了坑里,盖好后又跳到上面把土踩平。 踩了半晌,他低头仔细看了看,最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身把孟炔背在身上,一摇一晃地回到了院中。 把孟炔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天已经亮了。王闵宣走过回廊,又拿起扇子来扇火,炉子上新加的水被煮开后,他把扇子扇柄朝下敲了几声,然后喃喃道:“该醒来了。” 几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先是阿元走了过来,见王闵宣在煎药,他急忙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扇子,结果被王闵宣拦了拦:“不用煎药了,我已经煎好了。” 他背着手走了过去,看见姜月见痴痴地坐在床上,兰子尤和赫连珅则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呵呵笑了起来:“姜丫头何故如此啊?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 兰子尤皱了眉,扑过来想要捂住王闵宣的嘴:“你做什么还要说让她伤心的事?” “嗯?”王闵宣一脸疑惑,“什么伤心的事?发生了什么?” 兰子尤更是疑惑:“你装什么傻?孟哥死了,你不知道?” “啊?”王闵宣面部表情极其丰富,“孟炔何时死了?你说什么胡话啊?” 兰子尤被王闵宣说得一愣一愣的,竟开始有些自我怀疑。 姜月见听了王闵宣说的话,转过头看着他,但是久久没有问出什么来。 王闵宣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们都做噩梦了吧,梦见孟炔死了?” 赫连珅问道:“你是整的哪一出?” 王闵宣砸了咂嘴:“多大的人了,做个梦还分不清现实了?孟炔好好躺在房中,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姜月见虽有疑惑,但还是下了床,跑到了孟炔的房外。她顿住了脚步,慢慢抬起手推开了孟炔的房门,竟看见他真的好好地躺在床上。 她跑了过去,摸了摸孟炔的手,他的手是温热的,他没有死。 随后跟来的兰子尤和阿元惊呼了一声,赫连珅则是面色更加疑惑地站在床边。 王闵宣慢慢走了过来,靠在门边:“你们都做了同样的梦?都是梦见孟炔死了?” 几人听了王闵宣的话后,皆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兰子尤问道:“老头,你别骗我,这是真的吗?” 王闵宣点了点头:“你不是看见活生生的孟炔了吗?又何故问我?”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王闵宣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你睡糊涂了?是梦是现实分不清了?” 兰子尤痛得龇牙咧嘴,反手揉了揉背,然后笑嘻嘻道:“好痛啊,看来真的不是梦。” 赫连珅道:“但是我们怎么可能同时梦见孟炔死了?而且我们看见的这么真实,一点都不像梦。” 王闵宣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看看你腹部的伤口疼不疼?” 赫连珅低头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结果疼得冷汗直冒。 “你们梦见孟炔死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身体不适吧?你们当时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所以说,那都是梦。” 随后,他又高深莫测道:“梦都是反的。” 。 第五十二章 春起花浓,一盏桃花赠予你 赫连珅盯着王闵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所谓的梦里时,伤口是好的?” 王闵宣两手一抱:“我就是知道。” 赫连珅继续逼问:“因为你就是那个控梦人,对不对?” 王闵宣皱了皱眉,怒斥赫连珅:“问这么多做什么?该让你们知道的我会说,不该让你们知道的,你们就别问。” 赫连珅张了张嘴,还准备说些什么,结果被兰子尤拦住了,他给赫连珅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王闵宣问道:“既然梦都是反的,那这样说来孟哥就不会有事了对吧?” 王闵宣摸了摸胡子:“暂时不会有事,之后若还找不到有效的法子来医治他的话,就会有事。” 兰子尤又问:“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王闵宣摇了摇头:“目前要做的就是不该问的别问,其余的等这件事过去了再说。” 兰子尤快速点了头,连声应了几声,随后果真老老实实不再说话。 “姜丫头,你不必过于忧心,我说他不会死,他就必定不会死。你的伤也还没好,回去躺着吧,免得孟炔还没醒来,你就死了。”王闵宣朝着姜月见的说道。 他这话音刚落,姜月见原本好端端地坐在床边的,突然痛得缩成了一团。兰子尤和赫连珅也皆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也说不出来话。 门外传来筛子落地的声音,王闵宣伸头去看,看见阿元摔倒在地,脸色煞白。 王闵宣挥了挥手,指挥着他们各自回房:“好了好了,快都回去躺着吧,你们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刚躺了七八天就好得跟没事人一样?”话毕,他看了眼正看着他的兰子尤,又说道,“做什么?我可不送你们回去,我哪抬得动你们这么多人啊,自己回去。” 兰子尤瘪嘴摇了摇头,和赫连珅转身搀着姜月见出了孟炔的房门。 孟炔又躺了十日才醒转过来,他醒来时,正看见王闵宣坐在床头,撑着腮看着他。 他被吓得皱了皱眉,看清是王闵宣后,才舒展了眉头,问道:“医仙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哦……”王闵宣伸展了一下身子,“替姜丫头看的,她说我务必要帮她盯着你醒过来,要不然我不能离开半步。” 孟炔的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她的话了?” “哦……”王闵宣寻了半晌,才寻出一个理由来,“哪是听她的话啊,明明就是我也心系你的安危啊。” 孟炔点了点头,没有戳破他的话。 “行了,起来吧,躺了这么久别到时候不会走路了。”王闵宣说话间就要去扶他。 孟炔撑着坐了起来,然后转了转手腕,神色有些许疑惑:“医仙是喂了我什么药?竟使得我躺了这么些日子,手脚也很是灵便。” 王闵宣“哧哧”笑了两声:“谁告诉你是药的作用啊?是有心人给你按摩,我的药可不敢贪功。”他又降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我也有功劳,姜丫头来给你按摩总是被赫连珅那个小子阻止,于是我每日都要给他弄些安神花草摆在他屋子里,这样一来,他每日都贪睡,才没有继续阻止成功。” “王医仙。”姜月见的声音自回廊传了过来。 孟炔往外看了看,就看见一角碧色衣袍即将拐进他的房间,他随即缩进被子里,假寐了起来。 “他醒过吗?” 王闵宣疑惑:“嗯?你这不是看到了吗?”随后,他扭过头去,竟看见孟炔躺得好好的,不像醒过来的模样。 王闵宣瞬间了然,摸着胡子起身走到一边:“还没醒,你今日的按摩也别停啊。” “你不是说他今日必定会醒过来吗?”姜月见走到床边,将孟炔看了看,发现他确实不像要醒过来的模样。 “哎呀,我年纪大了,总有漏算的时候。”他将姜月见看了看,又朝门外看了看,最后问道,“我的烧鸡呢?不是说我帮你看着孟炔,你就帮我带烧鸡?” 姜月见理了理衣裙,坐在床边,故作思考:“可他这不还没醒吗?我之前说的是你帮我看着他醒过来了,我就帮你带烧鸡。” 王闵宣愤愤道:“你们年轻人竟然诓骗我一个老年人,你们太不地道了。” 姜月见急忙示弱道:“哎呀,好了好了,我帮你带了,就在兰子尤那里,你去拿吧。” 王闵宣听了瞬间笑逐颜开:“可以可以,你别忘了帮孟炔按摩啊。”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姜月见轻轻笑了笑,转过身挽起袖子,又掀开了盖在孟炔身上的被子,把他的左手拿了出来,然后细致地给他疏通手臂经络。 “今日恢复得很好,你要努力醒过来。”她自言自语着。 突然,孟炔的左手一转,反倒握住了她的手。 姜月见被吓一跳,睁大了眼睛,正好迎上孟炔的视线。 “你醒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竟问了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孟炔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醒了。”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孟炔很不会聊天,为何回回都能把天聊死? 她抿了抿唇,想了想,说道:“嗯,醒了好,醒了好。” 孟炔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得离他近了些:“月见,你盼着我醒来?” 她微微张了张唇,半晌说不出来话,只觉得脸皮渐渐发烫,深感大事不妙,正准备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结果却被孟炔握得更紧了。 他说:“我也盼着我早日醒过来,我以为我会见不到你了。” “啊?你……”她眨了眨眼,“你……” 孟炔眼里带着笑意:“嗯,我……你” 他这句话肯定是极为重要的,她很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这最重要的部分,竟被门外传来的巨响给掩盖了,并且盖得严严实实。 姜月见深吸了一口气,拳头捏了又捏,起身走到窗户边,探头看去,发现竟是兰子尤把厨房给炸了,他正灰头土脸地立在一边,看着王闵宣和阿元救火。 她很想知道孟炔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所以她是厚着脸皮再问一遍,还是就装作听见了? 她心里纠结了一百八十个来回后,咽了咽口水,面上挂着一丝颇为尴尬的笑意走到了床边,说道:“不好意思,方才兰子尤把厨房给炸了,我……” “月见。” 她嘴角颤了两颤,转过头去,看见赫连珅正一脸生气地站在门边。 他先是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孟炔,然后快步走过来拉着姜月见的手臂:“既然他醒了,你便更不适合待在这里了。” 姜月见笑了笑:“你醒了?” 赫连珅没有作答,只拉着她就出了门。 姜月见扭头对孟炔说道:“孟少侠快起来吧,今日设宴。” 因兰子尤把厨房给炸了,所以她们只能就着几只烧鸡,几袋蜜饯下酒了。 兰子尤颇为殷勤地给每个人倒了杯酒,然后招呼着:“快吃快吃,待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王闵宣则是不领他的情:“你不会做菜便离我的厨房远一些。我是万万没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因为做菜而把厨房给炸了,你是天才。” 兰子尤尴尬地笑了笑,捏着一只鸡翅膀便要去哄王闵宣,阿元在一旁看得“哈哈”笑。 赫连珅强行坐到了姜月见和孟炔中间,一个劲儿地给姜月见夹鸡腿鸡翅,竟把孟炔面前的那只鸡,全都夹进了姜月见的碗里。 姜月见看了眼自己碗里累得像小山一样的烧鸡,顿时感觉颇为为难。 “对不住了,月见爱吃,我忘记留给你了。”赫连珅转过头看向孟炔,没想到竟看到他伸了个酒杯过来。 “喝一杯?”孟炔比了比手中的酒杯。 姜月见拦了拦:“他酒量……” 赫连珅拿起酒杯,碰了孟炔的酒杯后,一饮而尽:“我酒量很好,你可以悠着点喝。” 孟炔笑着点了点头,酒杯微倾,将杯中酒饮尽。 姜月见叹了叹气,扶着额,默默吃起了碗里堆积如山的烧鸡。 半壶酒后,赫连珅说道:“你醉了?怎么到处乱晃?我说了,你要悠着点喝。”随后,他脑袋一埋,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我来我来。”兰子尤从桌子另一边跑了过来,他放下手中的蜜饯,拍了拍手,随后将赫连珅拖了起来,“你们慢慢吃,我把他安顿好了就来。” 王闵宣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此时正靠在柱子边摇摇欲坠,阿元起身将王闵宣扶了起来,转过头抱歉地笑道:“师父有些醉了,我先扶他去休息,二位慢慢吃。” 皎月当空,落了许久雪的药王谷终于放晴了。 姜月见寻了一壶还没喝完的桃花酿,坐到了孟炔身边:“今日立春,可以喝些桃花酿,我好不容易买到的。” 孟炔看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最后握起酒杯对着他。 “祝孟少侠身体健康。”她笑了笑,随后笑容有些僵硬。 孟炔笑意堆满眼底:“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她微微收回递到孟炔面前的杯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可以喝一点的,之前是兰子尤把我夸张化了。” 他握着杯子轻轻和她的杯子碰了碰:“你的祝福我很是受用。” 她抿了抿唇,抬起杯子佯装喝酒,悄悄地睁开眼看了看孟炔,结果发现孟炔亦看着她。 她突然做贼心虚地抬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听见孟炔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要贪 第五十三章 往昔可回首 她被呛到,放下杯子咳了起来。孟炔坐近给她抚背顺气,她咳得急了,将整张脸咳得通红。 止住咳嗽后,她抬起头看了孟炔一眼,笑道:“好喝。” 孟炔被她的行为逗笑,见她拿起酒壶还要倒酒,便一把拿开了她的酒杯:“喝一杯就行了。” 她抬手便要把酒杯抢回来,结果终是被孟炔治住了。她泄气一般安分了下来,颇为有气无力道:“你不给我喝,我怎么说话?” “嗯?”孟炔将酒杯搁在一旁,“不喝酒怎么说不了话?” “算了。”她摇了摇头,转而说道,“你之前说的五年前,我大概想起来了。” 孟炔眼神微微惊讶,然后又归于平静:“原来你是不记得了。” 姜月见坐正了身子,脸面对孟炔:“孟少侠,五年前我才十三岁,哪记得住这么多事情?再说了,那时你戴的大帽子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就算我记得住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啊。” 孟炔笑了笑:“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不过五年前你为何受的伤,你还没告诉我呢。”她右手搭在扶手上,轻轻撑着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转过头去,看见姜月见撑着头,眼睛轻轻阖在上,是睡着了。 他凑近了一些,将她仔细看了看。她浓黑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使得洒在眼下的阴影也跟着微晃,唇是粉嫩的颜色,与今夜的桃花酿很是相配。 “兰子尤说得一点都不夸张,你真的是一杯醉。”他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视线落在她因醉酒而微红的脸颊上。 五年前,他因单挑八星大妖怪而受了伤,又被所谓的家人暗害而腹背受敌,最终逃到姑苏碧影宗便没了力气。 那时他坐在碧影宗后门口,一边要控制血不要往地上流,以免被找到,一边又要快速恢复体力,好逃过他们的追踪。好在碧影宗是当地的大门派,碧影宗的后门更是没人会闲来无事经过,所以他还算得以喘息。 闭眼调息之际,门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捏紧了手中的暮陨剑,只待出鞘给来人致命一击。结果,他睁开眼睛,透过帽檐看过去时,发现走过来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她睁着圆润的大眼睛,几步走了过来蹲在他身边,不但不怕他,反而还问道:“哥哥,你受伤了吗?” 他扯下自己的玉佩一把塞到了她的手中,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道:“劳烦姑娘拿此物换些药来。” 结果她却把他的玉佩又一把塞到了他的手中,转身跑了回去。 他觉得,应该是她年纪还小,见他流了这么多血,所以害怕了。怎料,她跑回去没多时,又拿着一堆药跑了出来。将药递给他时,她还不忘嘱咐“哥哥若是缺药了,便只管来找我,我叫姜月见。” 她嘱咐完这句话后,冲他笑了笑,转身跑了回去。 他伤好之日,特意买了身干净的衣服,站在碧影宗后门等她。巧的是,他没等多久,她便从后门出来了。 他依旧戴着那天的帽子,对她说道:“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来日定当报答。” 她却思考了一番,摇了摇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报答吧。” 他觉得这姑娘很有趣,竟早已经想好了要向他要的东西,遂问道:“那你想要我今日怎样报答你?” 她笑着说:“我每日都来此等你,今日才终于把你等来,想来你的伤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我想要你陪我练剑,可好?” “只是如此?”他让她再确认一遍。 她点了点头,无比确信:“对,你的剑看起来很厉害,我想学学除了碧影宗之外的剑术。” 他爽快答应:“好。” 她领悟剑术的能力很快,并且已经掌握了碧影宗的所有剑阵,此等学习能力,可称天才。 她被他挑下剑后,皱眉看着地上的碧波剑半晌,随后又抬起头来对他笑:“多谢,赠药之情你已还清,今后你不欠我的,我们两清。” 她说的是赠药之情,不是救命之恩。按她的话来说,他不会因为没有她赠的药而死,只会因为她赠的药而好得轻松一些,所以区区赠药实在算不上救命之恩。 她说完这句话后,俯身将碧波剑捡了起来,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对他说道:“希望日后能顶峰相见。” 这个顶峰,便是万妖人。 所以,即使所谓的家人已经使得他无比厌恶万妖人这个名词,但为了她的一句顶峰相见,他还是走上了自己最讨厌的一条路。不过,后来他到底斩杀了多少只妖怪?他不太记得了。 月色正浓,桃花的香气萦绕在她唇边,她抱着他的脖子,脸就这样贴在他的脖子处,搔得他的脖子有些痒。 她醉了有些闹腾,非要缠着他的脖子,他安抚她许久才哄得她躺在床上,正拉起被子准备给她盖上,怎料她两只手扯着他的衣襟,又把他拉得离她近了些。 她的呼吸柔柔地搔在他的脸上,手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这个姿势,着实让他很累。 他两只手撑在她的枕头边,低低唤了唤她的名字,但是她的两只手并没有放松的迹象。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侧目看去,发现是兰子尤。兰子尤微微张大了嘴,一副惊讶的面孔,随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了然。他突然闭了眼睛,两只手平直地伸在身前,装作梦游的样子,转身走了,走之时,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他收回视线,正好迎上姜月见的目光。 她眼神有些迷离,是醉酒的样子。看了他半晌,又转过身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他给她盖好被子,轻声说了句“晚安”随后出了门。 门外有些吵,姜月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辰时了。 她想了想自己是如何回的房,可是记忆只停留在跟孟炔喝酒那里,所以是孟炔送她回来的? “所以说,你这一招,就是大名鼎鼎的造梦仙术?”兰子尤的声音颇为兴奋。 她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正好可以听见兰子尤和王闵宣的对话。 赫连珅坐在兰子尤身边,冲她挥了挥手,随后又投入了他们的话题。 王闵宣翘着腿,点了点头:“这有什么好兴奋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兰子尤皱了皱眉:“怎么不是好东西?在你制造的梦里面,什么都可以改变。” 王闵宣指了指天:“所谓的造梦仙术就是逆天,你说老天爷会随便给你忤逆他吗?” “那,使用这一招,是不是会有反噬啊?” 王闵宣摇了摇头:“反噬倒是没有,但是我得秉持公德心,少给老天爷添堵。”他看向姜月见,“造梦仙术并不全然是好的,在我制造的梦里面,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假如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造成的后果会是我无法控制的。姜丫头就差点打乱我的计划。” “我?”姜月见指了指自己。听了这一会儿,她算是明白了,之前王闵宣非要强调孟炔的死只是一个梦,其实就是施展造梦仙术的一个必要条件。而她背着孟炔御剑飞了一阵,却能被王闵宣快速找到,也是因为她们身在王闵宣的梦中。 王闵宣点了点头:“我本想着让你们全部相信孟炔已经死了,便成了。没想到姜丫头竟然这么虎,带着孟炔就跑,若是真让她跑出去了,孟炔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兰子尤问道:“怎么会?我们不是一直身在你的梦中吗?他们怎么可能跑得出你的梦?” 王闵宣抬手就要打兰子尤:“你想一想,你们当时真的是在睡觉吗?你们是真实地在经历这件事,只是我的法阵名为造梦,它可以把现实伪装成梦境,若是跑出我的法阵了,那现实就是现实。” “哦……”兰子尤沉思了片刻,“所以说,若当时月见真的带着孟哥跑了,那她就真的会中毒,然后成功殉情?” “对。”王闵宣靠在柱子边,闭着眼睛一副悠哉神色。 “你当时想为我殉情?”孟炔的声音突然从她耳边传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身子往外探了探,一转头,就看见孟炔靠在窗边,也侧着头看着她。 “你……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姜月见捂了捂心口。 孟炔一脸无辜:“我一直站在这里的,我以为你看见了。” 她以为他说完这句便完了,结果竟还不依不饶地凑了过来,低声问她:“昨晚你喝醉了,今天头疼吗?” “昨晚就只有我们两个在那里喝酒吗?”她问。 他点了点头。 破案了,昨晚就是孟炔将她送回来的。 他问道:“昨晚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姜月见佯装咳了咳,一本正经道:“我不大记得了,不过我的酒品是极好的,每回醉酒都是不言不语的,更不会有什么越矩的动作。所以,我昨晚定然没有轻薄你。”说完,她偷偷看了眼孟炔的表情,最后心虚地松了口气。 孟炔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问她:“何种行为算是轻薄?”    。 第五十四章 重新出发 姜月见定定地看着孟炔,脑子里快速分析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得出的结果是,她极大可能轻薄了他。 她咳了咳,正思索着如何糊弄过去,就听见阿元叫她过去吃早饭。 这个救兵来得及时。 孟炔没有困在刚才的问题里,听见阿元叫大家吃饭后,他对着她笑了笑,说道:“好了,快些洗漱过来吃饭吧。” 她亦回了孟炔一个笑,探身把窗户关上,这个话题就算是彻底终结了。 她洗漱好后,正准备过去吃饭,就看见孟炔拉着阿元站在一棵树下聊着什么。 因距离太近,她还是听见了。 孟炔负手立在阿元身前三步远的位置,问道:“医仙近来身体可有不适?” 阿元摇了摇头:“师父身体一向很好,并无不适。” 孟炔侧头看了眼不远处拿着筷子准备夹菜的王闵宣:“你可了解造梦仙术?” 阿元又摇了摇头:“师父只是跟我提起过,但是他说我现在还不适合学这一招,便没跟我细说。” 孟炔收回视线看着阿元:“哦?你为何不适合学?是造梦仙术有不好之处吗?” 阿元认真想了想,说道:“师父从未跟我提起过,我真的不知道。” 孟炔拍了拍阿元的肩膀:“阿元,你好好照顾他。世间法阵,有得有失。他两次都是用造梦仙术救的我,定然是付出了一些代价,等我把事情了结了,便回来和你一起照顾他。” 阿元微微张了嘴,有些讶异:“啊?师父不是说造梦仙术没有反噬吗?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严重吗?” 孟炔摇了摇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阿元识趣地住嘴了,随后看了姜月见一眼,又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孟炔转过身来看着她,随后说道:“月见,快过来。” 不知何时,他对她的称呼竟如此自然地从姜姑娘过渡到了月见,不过她很是受用。 她几步跑了过去,跟着孟炔往亭子里走,就看见王闵宣招呼他们坐下,言语里还对他们来得晚了颇有抱怨。 她心不在焉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便有意无意地观察王闵宣,但是他精神得不像个老人家,更别说像是被法阵反噬过的样子了。 孟炔夹了菜给她:“认真吃饭。” 她回过神来,看见碗里已经有了许多菜。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啊?”王闵宣边吃菜边看姜月见。 偷窥被当场识破,她难免有些窘迫,遂笑了笑:“我是看你精神好,身体康健,难免好奇你是用的什么保养之法。” 听到这里,王闵宣“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怎么你个年轻人还羡慕我这个老人家?看来你还得多锻炼锻炼,多上山采药便是正道。” 兰子尤突然插嘴道:“老头,你还让她多锻炼?她健壮如牛,再锻炼还得了?” 孟炔筷子微微颤了颤,她抬头看去,发现他在笑。 她顿感尴尬,拾起一颗掉在桌边的花生便砸向了兰子尤:“闭嘴,我哪里健壮如牛了?我还是非常柔弱的好吗?” 兰子尤闪身一躲,躲过了迎面而来的花生:“没遇见孟哥之前,你可从不知道世上有柔弱二字。” 还没等姜月见有反应,赫连珅便用手肘拐了兰子尤一把,沉沉道:“食不言。” 兰子尤瘪了瘪嘴,低头吃饭,再不言语。 她轻声对孟炔说道:“他都是开玩笑……”话还没说完,她捂着心口,呕了一口血。 孟炔将她将要摔倒的身子扶住,一看,她脸色煞白,没有丝毫血色。 王闵宣急忙放了筷子,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好了,她之前中的毒快压制不住了。” 兰子尤拉着赫连珅快步冲出了亭子:“我们去收拾行李,马上出发。” 王闵宣看向阿元:“阿元,你去我房中把我前些日子炼成的丹药拿出来。” 阿元急忙点了头,跑出了亭子。 “之前给她泡的药浴只能用一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耽搁了太多时间,我炼的丹药可以帮她暂时压制毒性,但是丹药只有三颗,吃完之前,一定要找到毒医施沅沅。万一她不会解此毒你们就赶快回来,我们再一起想法子。” 王闵宣说完这话,阿元也拿着药盒跑了回来,他接过药盒,拿了一颗丹药出来,喂进了姜月见嘴里,又把剩下的交到了孟炔手中。 孟炔接过药盒放进袖袋,正好看见兰子尤和赫连珅提着行李跑了过来。 丹药服下没多时,姜月见便醒转了过来。 孟炔将她扶稳,随后看向王闵宣:“那我们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身体。” 王闵宣挥了挥手:“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兰子尤驱使大葫芦变成能承载四个人的大小,见姜月见坐稳后,即刻便朝前飞了去。 从药王谷去玉林沼泽寻施沅沅,必须得经过之前遇见老猫的城。 兰子尤驱使大葫芦停了下来,心有余悸道:“前面的阵法应该失灵了吧。”他又转过头来看着孟炔,“孟哥,你确定老猫已经死了?” 孟炔说道:“我确定它已经死了,妖丹也被我取出来了。” 兰子尤思考了一番,还是说道:“妖丹呢?我们再确认一下吧,它太狡猾了。” 孟炔明白他的担忧,说道:“我放在月见的包里了。” 姜月见听闻,打开小包摸索了一番,摸出一颗橙色的妖丹出来。 兰子尤接过妖丹,左右看了看:“不错啊,孟哥,你徒手取妖丹取得如此好,以后都不用我拿宝葫芦取妖丹了。”转而,他又说道,“不过这颗妖丹竟然又是有颜色的,现在的妖都怎么了?开始流行彩色妖丹了?” 孟炔扶着姜月见,脸上表情淡然:“你拿妖行图出来看看。” 兰子尤愣了一瞬,从姜月见的小包里拿出妖行图,打开一看,图上又亮起了一个新的光点,这个光点显示的位置正好在他们脚下。 孟炔看了眼妖行图:“前面的三个光点,有一个是红袖女,在帝京的那两个,有一个应该是丹犀牛。它们的共同点都是拥有有颜色的妖丹。若不是这一次的妖丹还是有颜色的,我还不敢确定。” 兰子尤把妖行图合上,收进了包里:“真是巧了,这几个大妖怪的分布正好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还省得我们去找了。只是现下月见的病情耽误不得,希望后面不要再遇到这些大妖怪了。” 赫连珅抱着手坐在后面,往前面指了指:“行了,不用往前飞了,又有人摔下来了。” 兰子尤转身看去,几个捉妖人跌下了法器,摔在了法阵内。 “老猫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这个法阵还在?它已经修炼得如此厉害了吗?” 孟炔摇了摇头:“这个法阵不一定是老猫布下的,我们先走进去。” 兰子尤微微皱眉,驱使大葫芦落地,又利落地把大葫芦变小收了起来。 之前摔下来的捉妖人,听见此城不许捉妖人入内后,也没纠缠,直接掉头走了。 兰子尤看了方才掉头回去的捉妖人一眼,又转身跟上孟炔混进了城内。 “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个阵法外防捉妖人,内又转阴为阳保护城内的女子。城内有大妖怪还不让捉妖人进城,真是看不清它到底是要护人还是害人了。”兰子尤说完,又看了眼姜月见,“不过既然法阵可以把城内女子转阴为阳,为何对月见没用?” 孟炔说道:“也许这个法阵外对捉妖人,内对普通人。月见是捉妖人,所以法阵内对她不起作用。” 兰子尤摩挲着下巴:“这个法阵还是太奇怪了,若不是我们急着赶路,我如何都要一探究竟。” 街道上有两三岁的小孩子摇摇晃晃跑了出来,又被自家大人急急拉了回去。 兰子尤叹了叹气:“看老猫把做父母的吓的,真是造孽啊。” 姜月见的视线从被拉回去的孩子身上收了回来:“我看城里有四五岁以上的孩子,三岁以下的都少,应该是老猫偏爱岁数小的孩子。” 前面有一队和尚神色匆忙地往这边走来,看样子是要出城。 打头的和尚远远地看了孟炔一眼,便急匆匆走了过来。他走到孟炔面前,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他:“施主,这个玉佩是你的吧?我们把之前请圣物收到的钱都还了回去,唯独这块玉佩还没还成,如今遇见你了,正好物归原主。” 孟炔接过玉佩,问道:“你们这是要出城?” 和尚叹了叹气:“是啊,我们要迁走了,之前在这里留下的罪孽太深了。大妖怪一死,城内死去的婴孩婴灵都蹿了出来,不过我们都已经超度了,你们大可放心。几位的仗义出手,为城内除了大祸害,真是功德无量啊。” 兰子尤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老猫的死跟我们有关?” 和尚笑了笑:“几位不是寻常人,我等还是看得出的。” 兰子尤“哦”了两声,点了点头。 和尚又看了看孟炔,看起来思考了一番,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施主,城内得你庇护,若是可以,可常回来看看。” 孟炔朝和尚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让他们走了过去。 兰子尤见一队和尚走远了,才转过头来问道:“孟哥,听刚才那个和尚的口气,我怎么觉得你们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 第五十五章 一路向南 孟炔的视线从和尚的身上收回来:“不知道,不过我以前确实不认识他,可能是他认错人了。” 兰子尤提了提身上的包,“哦”了一声,转过身推了推姜月见:“快走吧,先别管这里了,治毒要紧。” 出了这坐城一里远,才出了法阵。 兰子尤急忙拿出小葫芦,念了口诀,将它变大,然后催促大家都坐上了葫芦。 从这里一直往南飞,飞个两日便能到达玉林沼泽。兰子尤从包里摸出罗盘,认真看了看,然后转头说了句:“坐稳了啊,我要加速了。”话音刚落,大葫芦便蹿了出去。 途中本来是要下去吃饭的,但是兰子尤却厉声拒绝了,他觉得只要下了大葫芦,事情就会脱离他们的控制,所以强制要求大家在大葫芦上等他,他跳下大葫芦急匆匆钻进店铺,打包了一堆吃食,又匆匆跳上了大葫芦。 “我这大葫芦也很宽敞舒适,你们就在这里吃饭休息,我加快速度,两日的路程,我缩短成一日半便能带你们到。”兰子尤从打包的吃食里面拿了一些出来,剩下的递了出去。 孟炔接过他递过来的吃食,分给姜月见,又递给赫连珅,还不忘朝兰子尤点头:“好。” 兰子尤吃完手中的食物后,爬起来坐到了葫芦头,抬头看了眼头上硕大的月亮,然后双手捏了手印,驱使大葫芦全速前进。 赫连珅拍了拍后衣领,许久没露面的小妖怪小镜从他后衣领里爬了出来,抱着他的脖子四处看了看,两只眼睛冒出绿幽幽的光,随后快速叼了赫连珅手中的食物,又钻回了他的后衣领。 姜月见搓了搓手臂,把披在身上的大氅扯紧:“许久没见你的小妖怪出来了,它挺经饿的。” 赫连珅点了点头,轻轻隔着衣服摸了摸小妖怪,然后说道:“夜里风大,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去前面看看兰子尤。”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兰子尤旁边坐了下来。兰子尤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看姜月见和孟炔,最后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个位置给赫连珅。 孟炔抬头看了眼月亮:“兰子尤的大葫芦这次挺快的,应该会缩短路程时间,要不然你睡一下?” 姜月见摇了摇头:“算了,睡不着,就这样坐着也挺好的。” 孟炔低头看了看她,起身坐得离她近了些,随后伸出左手环住了她的身体:“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她原本是两手抱膝的姿势,突然被孟炔环住,一时有些惊讶,又不好意思转过头去看他,便维持了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 “你因为中毒引起的寒冷感,是深入肺腑的,所以外物带来的热度对你不大有用,若是你觉得更冷了便和我说。”他虽看起来是再寻常不过的环住她帮她挡风,但其实是在用内力给她传热。 孟炔传过来的热她能感觉到,这种温度是绵长的,不具攻击力的,让人很舒服。 原本飞得无比平稳的大葫芦突然颠簸了一下,姜月见随着大葫芦的颠簸往旁边倾斜,正好靠在了孟炔身上,谁料,孟炔却把她搂得更紧了,嘴里还轻声说着:“休息一下吧。” 他的声音好像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她就这样靠在他怀里,缩了缩脖子,感受体内缓缓流动的温度,渐渐有了困意。 “这是哪里啊?”兰子尤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姜月见睁眼一看,天色已经大亮,而自己还靠在孟炔的怀里。 她坐直了身子,转头一看,眼前是沙漠,一望无垠的沙漠。 孟炔起身走到葫芦头,接过兰子尤手里的罗盘,仔细看了看:“是罗盘指的正南方。” 兰子尤皱着眉:“这是正南方,那玉林沼泽到哪里去了?这么大片沼泽,说变成沙漠就变成沙漠?” 孟炔把罗盘重新递给了兰子尤,随后抬头看了看天,看了半晌,他说道:“这里是你罗盘指的正南方没错,但我没说这里是真正的正南方。”他收回视线左右看了看,“我们的方位偏了一些,所以要改一个方向重新赶路了。” 兰子尤拿起罗盘甩了甩,又晃了晃,指针还是坚定地显示这里就是正南方,他把罗盘往包里一塞,颇为气愤:“我们的方向偏了多少?” 孟炔伸出手比了一指宽的距离:“大概这么多。” “啊?”兰子尤眉头皱得更紧了,“只偏了这么点,就把我们带到沙漠来了?” 孟炔点了点头:“虽然说只偏了这么点,但是我们飞了多久了?早都离目标越来越远了。” 兰子尤从包里重新拿起罗盘,抬起手准备把它扔了,想了想又收了回来:“算了,带回去扔。”他把罗盘重新放回包里,转过头看孟炔,“孟哥,这个方向我实在拿不准度,你来指路吧。” 孟炔点了点头,伸出手往旁边指了指:“沿着这个方向飞。” 兰子尤两手捏手印,驱使大葫芦调转了个方向,结果一阵风卷着黄沙扑了过来,沙子吹进了兰子尤的眼睛里,使得大葫芦稍微失去控制,颠簸了一下。 赫连珅走过来拍了拍兰子尤,神情紧张:“刚才你的大葫芦颠簸,把小镜颠下去了,快下去,我把它找回来再出发。” 兰子尤揉了揉眼睛,艰难地看了看赫连珅:“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们还赶路呢。” 赫连珅脸色难看,就这样盯着他:“快下去,我不会耽搁太久。” 见他们僵持不下,姜月见急忙走过去将他俩拉开了,她朝兰子尤说道:“先下去让他找小妖怪吧,我现在的状况还不错,没事。” 兰子尤面上不太高兴,但是还是驱使大葫芦落地了,他抱着手看着赫连珅:“快点找吧,你的小妖怪什么忙也帮不上就算了,还添乱。” 赫连珅看了他一眼,转身跑进了风沙里。 兰子尤抬起手准备拉他回来,结果抓了个空:“你就在这附近找不行吗?跑进风沙里万一跑丢了我们怎么找你?” 过了半晌,赫连珅没有回应他。 风沙越来越大,兰子尤把大葫芦挡在身前,抵挡了一些风,但是不太能抵挡住沙。 他张了张嘴准备说话,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进了一嘴巴的沙子,他干脆抬起手挡住了嘴,尽量放大声量,以防姜月见和孟炔听不见:“我们是在这里等赫连珅还是去找他?” 孟炔侧身帮姜月见挡着风沙,想了想,说道:“我们先飞到高处吧,现在风沙太大了,我们不要走远也不能走散,飞高一些等他回来。” 兰子尤刚把大葫芦撤开,狂风就把他刮了一个趔趄,孟炔扶着他站稳了些,他把大葫芦一抛,大喊一声:“走。”便跳上了大葫芦。 大葫芦升到半空中,沙子才少了一些,但是风依旧大。风沙卷地,能见度低,在半空中只看得见风沙,并不能看见人影。 兰子尤往下看了又看,突然气愤地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么大的风沙,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钻进去,这下好了吧,我们现在连他人都看不见了。” 姜月见走到大葫芦头,拍了拍兰子尤的肩,安慰道:“好了,他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兰子尤听了这话,问道:“我会担心他?怎么可能担心他啊……” 姜月见轻不可闻地笑了笑:“好吧,你不担心他,就算你不担心他,他也不会有事的。” 兰子尤抱着手,把头扭向一边,故意不去看地面的风沙:“他这么在意那只小妖怪,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没见小妖怪来救他,说到底,还不是人比妖可靠得多了?” 姜月见坐在他身边,故作思考:“嗯……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 兰子尤依旧抱着手:“危难的时候都不施以援手的伙伴算什么伙伴?你看吧,那只小妖怪只会拖累他。” 姜月见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她知道,兰子尤生平最恨妖怪,因为妖怪给他带来过不可逆的伤害,也给她跟赫连珅带来过巨大的伤害。只是当年兰子尤看到的画面太过残忍,以至于他心里的那道疤更深,总是比她和赫连珅心里的伤疤要难愈合。 兰子尤重视朋友,重视赫连珅,所以对于小妖怪小镜的讨厌才更深。其实他不说出来,她也全部知道。 她抬手摸了摸兰子尤的头,然后看兰子尤的身子僵了僵。 她笑了笑:“你的心思最简单不过了。” 兰子尤往旁边躲了躲,转过头来看着姜月见:“干什么啊?我都多大了你还来这一套?” 姜月见缩回手,点了点头:“嗯……知道了,不来这套了。” 兰子尤抬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孟炔,“嘻嘻”笑了笑,站起来讨好他:“别多想哦。” 孟炔眼里原本带着笑意,下一刻,他眼里的笑意僵了僵。 兰子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风沙渐弱,不远处一队形状怪异的人,抬着一个人往沙漠里面走去。他们抬着的人,正是赫连珅。    。 第五十六章 地羊鬼 “抬着赫连珅的都是些什么?是人吗?”兰子尤皱眉看去,却发现如何都看不清抬着赫连珅的究竟是不是人。 孟炔仔细看了看,最后摇了摇头:“太远了,看不清。” 兰子尤声调突然提了起来:“它们怎么走得这么快?你们坐稳了,我要追上去抢人了。” 话音刚落,大葫芦便快速往前飞了去,可是它们始终保持在大葫芦二里远的位置,无论兰子尤的大葫芦飞得多快,始终追不上它们。 “嘿,我就不信邪了,我飞的还追不上你们跑的?”说完,兰子尤捏...... 《浮妖录》第五十六章 地羊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五十七章 兰子尤二号 孟炔仍在佯装咳嗽,并没有要逃的意思。 几个地羊鬼站在原地,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筋骨,即刻便朝孟炔冲了过去。在离孟炔还有一臂距离时,地羊鬼抬起手就要抓他,结果被他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地羊鬼扑了个空,立在原地瞪了瞪浑圆的眼睛,突然怒不可遏,转身又朝孟炔追去。孟炔灵活异常,几次三番躲开了地羊鬼的攻击,这些地羊鬼着实是脾气不好,这几个来回,把它们气得够呛。突然,它们怒吼了一声,不多时,光圈门又打开了,一堆地羊鬼...... 《浮妖录》第五十七章 兰子尤二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五十八章他们的未来会更好 姜月见咳了咳,脸上是兴趣盎然的表情:“哦~原来你是金陵兰子尤啊,久仰久仰。” 然后她又看向其他几个人:“你们呢?” 一个很是内向的小男生看了看其他几个人,得到其他几个人的眼神鼓励后,他说道:“我是赫连珅,琴川赫连珅。” 唯一的小女孩急忙说道:“我很厉害,我是姑苏姜月见。” 姜月见转过头看向最后一个没有说话的小男生,三大宗门的少宗主都被认领了,不知道他要认领谁。 最后一个小男生腼腆笑了笑,说道:“我是孟云琰,...... 《浮妖录》第五十八章他们的未来会更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五十九章 无偿看病 沙漠夜里很冷,几个小人儿四周没有遮挡的东西,所以即使躺在火堆旁也冷得发抖。兰子尤把大葫芦分成两半,挡在他们身侧,总算是聚拢了一些热气。 兰子尤把视线从小人儿们的身上收了回来,看向孟炔。 孟炔说道:“就像我们刚才说的一样,这几个小朋友的朋友来此的原因就是突破点,我们只要找到这个原因,也许就能比较顺利地把地羊鬼引出老巢。所以我们恐怕得跟着这些小朋友走一趟,只有这样才能查明原因。” 姜月见点了点头:“对,正好...... 《浮妖录》第五十九章 无偿看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六十章 我不是猛女 姜月见觉得自己眼下已经百口莫辩,无论如何解释,都是如此苍白,她觉得嗓子有点干涩:“我不是猛女。” 孟炔听了她这话,竟然笑了笑,说道:“其实你这样更可爱。” 她咽了咽口水,实在想不明白孟炔这个“可爱”,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 蜀先生拿着拐杖走了过来,朝他们招呼道:“走吧,时间刚好。” 蜀先生带着他们绕进了小道,然后一直慢悠悠地走在他们前面。 兰子尤嫌他走得太慢,便凑上去跟他说话,看似闲聊,实则推着他快步往前走。 《浮妖录》第六十章 我不是猛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六十一章 被相亲 见姜月见没吃多少便要走,小辉其他亲戚便都起来拦着她,让她再多吃些。 一个看起来八九十岁的老妇人从里屋快步走了出来,她急忙拉着姜月见的手,说道:“阿月,你怎么吃这么少?太瘦了不好生养啊,多吃些才是啊。” 姜月见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又不好意思跟个老人家发作,遂强行让自己的态度充满礼貌,说道:“婆婆,我还不打算生养。” 老妇人听了,摇了摇头:“这怎么行呢?我们阿峥岁数不小了,你一嫁过来是肯定得马上生养的...... 《浮妖录》第六十一章 被相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六十二章 医仙? 。 第六十三章 此医仙非彼医仙 姜月见看见围在楚家门口的人都走干净了,才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还是去问一问。 她迎上楚林峥,问道:“你说的医仙,是药王谷那位吗?” 楚林峥见姜月见主动来和他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说道:“不是,药王谷有位医仙,我们这里也有位医仙。” 她继续追问道:“这里的医仙是谁?你可否给我们引见?” 楚林峥笑了笑:“阿月寻医仙做什么?” 姜月见答道:“自然是看病。” 楚林峥将她看了看:“我看阿月很是健康,哪里需要看病?...... 《浮妖录》第六十三章 此医仙非彼医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六十四章 中计了 。 第六十五章 木桑 。 第六十六章 花间一壶酒 。 第六十七章 顶峰相见 。 第六十八章 毒瘴 。 第六十九章 玉林沼泽 。 第七十章 施沅沅 。 第七十一章 帮你一个忙 兰子尤驾着大葫芦飞到姜月见面前打了个圆场:“要不我们现在下去吧。” 施沅沅点了点头:“寻个没人的地方落地吧。” 姜月见跳下碧波剑后,转过身看了一眼孟炔,竟发现施沅沅还挂在孟炔身上。 她面无表情地朝碧波剑指了指:“我要收剑了,你不下来,可要摔了。” 施沅沅仰面看向孟炔:“孟炔哥哥,在空中飞久了,沅儿有些腿软,你可以抱着我吗?” 孟炔将施沅沅紧紧挂在他腰上的手扯了下来,然后转身下了碧波剑:“刚才情况特殊,现在落...... 《浮妖录》第七十一章 帮你一个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七十二章 要把以身相许说出来 “才五岁就集齐四十枚妖丹了?”姜月见颇为震惊,这得是多绝世的神童才能做到? 袁祉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奇怪,但是看宗主的样子,这些妖丹应该是作数的,他势必要让堂妹五年后继任宗主之位。” “你们躲在这里聊什么呢?”兰子尤跑了过来。 袁祉笑呵呵地说道:“没说什么,就闲聊,是女子之间才能聊的话题。” 兰子尤“哦”了一声,说道:“施沅沅让我们去买点吃的回来,今天她要招待我们一顿。” 袁祉笑了笑:“招待我们?但是让我...... 《浮妖录》第七十二章 要把以身相许说出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七十三章 打一架就知道他的心意了 姜月见摇了摇头,又张了张口。 袁祉说道:“我知道,宗主换届大会你帮不了我。我现在不是为了你帮我,是单纯见不得你俩这样云里雾里的。” 姜月见伸出手挡在了袁祉面前,终于将想说的话说出了口:“不是,我想说的是,明天我们是真打还是假打?” 袁祉半眯着眼睛看着她:“你觉得呢?” 姜月见笑了笑:“好,我知道了,睡吧。” 屋外一片安静,只传来兰子尤醉酒后难受的轻哼声,看来孟炔还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太阳照进房...... 《浮妖录》第七十三章 打一架就知道他的心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七十四章 上元节 姜月见一回房就看见袁祉坐在桌前捣鼓着头发,她一边拆着发髻一边侧过头来看姜月见,见姜月见鼻头有些发红,她放下手中的发饰,侧过身对着她,说道:“难过了?” 姜月见摇了摇头,拉开被子钻进了被子里。 袁祉将她拉起,把梳子递给她:“帮我梳头发吧,我梳不到后面。” 姜月见捏着梳子看她:“平日里不都是你自己梳的头发?” 袁祉把她身上的被子扯开,将她拉下了床:“今天梳不到,得你来帮我。” 姜月见站在了袁祉身后,捋了捋她的头...... 《浮妖录》第七十四章 上元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七十五章 两只兔子 孟炔拉住姜月见的手臂,问道:“月见,你喜欢花灯?” 姜月见看了眼抱着花灯的施沅沅,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 袁祉抢先答道:“不喜欢花灯喜欢什么?月见就是喜欢花灯才来猜灯谜的,没想到你是个大聪明,倒是先帮施沅沅得了花灯。” 孟炔走到她身边,弯了弯嘴角:“那边有一个花灯铺子,可以自己画灯面的图案,我给你画一个好不好?” 姜月见睁大了眼睛,难掩惊喜,随后抿着唇点了点头。 袁祉几步走过去拽着施沅沅往花灯铺子的...... 《浮妖录》第七十五章 两只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七十六章 黑兔子永远都在 孟炔拉住姜月见的手臂,问道:“月见,你喜欢花灯?” 姜月见看了眼抱着花灯的施沅沅,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 袁祉抢先答道:“不喜欢花灯喜欢什么?月见就是喜欢花灯才来猜灯谜的,没想到你是个大聪明,倒是先帮施沅沅得了花灯。” 孟炔走到她身边,弯了弯嘴角:“那边有一个花灯铺子,可以自己画灯面的图案,我给你画一个好不好?” 姜月见睁大了眼睛,难掩惊喜,随后抿着唇点了点头。 袁祉几步走过去拽着施沅沅往花灯铺子的...... 《浮妖录》第七十六章 黑兔子永远都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七十七章 是,我们要成婚了 。 第七十八章 我若回不去,你就自己回去吧 。 第七十九章 你在生我气吗? 。 第八十章 那个人一年前就死了 。 第八十一章 你以身相许还是我以身相许? 。 第八十二章 永远都在你身后 。 第八十三章 太多巧合就一定不是巧合 。 第八十四章 让你别追 。 第八十五章 仙女 。 第八十六章 奇怪 。 第八十七章 百年来第二个万妖人 。 第八十八章 俊俏郎君 。 第八十九章 古梵,你想我吗? 。 第九十章 上门提亲 。 第九十一章 长得像薛老大的尸体
“对啊。”兰子尤点了点头,“你可以出去寻寻他,他出去挺久了,应该快回来了。” “也好。”她提起裙摆下了楼,下到一楼眼风瞟见薛老大正坐在一角,怀里搂着美女,好不惬意。 果真是风流浪荡子,怪不得他非要跟着他们,不愿回去,原来是因为这里有美人。 出了客栈,外面一派热闹景象,热闹得竟不像一个小镇子,反而有些像帝京了,但是又比帝京舒服。如果她不是有事在身,可能也会想一直留在这里了。 她也不知道孟炔会从东西南北哪个方 《浮妖录》第九十一章 长得像薛老大的尸体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
第九十二章 小妖怪的房子 “赫连少宗主,您小宠物的房子盖好了,您下来看看吧!”老李冲进客栈,颇为兴奋。 过了不久,赫连珅出现在了二楼楼梯口,他拍了拍后衣领,小妖怪小镜便钻了出来。他迈着轻盈的步子,边下楼边说道:“这么快?我昨日去看的时候,好像屋内都没弄好吧。” 老李搓了搓手,笑道:“您的事情,我当然会办好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赫连珅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小镜,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姜月见、孟炔、袁祉和古梵:“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由于他...... 《浮妖录》第九十二章 小妖怪的房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 第九十三章 这胭脂掉色
第二天一早,老李便来到客栈等着了。 姜月见刚下楼,就看见老李笑呵呵地站在楼梯口,看着像是要说什么事。 “怎么了?老李。”姜月见一边下楼,一边问道。 老李迎了上去,小声道:“我之前看见孟大侠买了许多东西,又听见兰少宗主说他是要去跟你提亲,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这里成婚的想法?” “在这里成婚?” 老李点了点头。 姜月见摆了摆手:“不了,他是打算买东西去见我爹,我们还没谈到成婚这一步。” “哦哦……”老李笑了笑,“可 《浮妖录》第九十三章 这胭脂掉色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
第九十四章 明早见,娘子
孟炔将她斜斜往床铺外面歪去的身子扶了扶,然后又动手给她拆头上的发钗。 她迷离着眼神去看孟炔手中握着的发钗,然后从他手中拿过一支,朝着他的发冠比了比:“你喜欢这个吗?我帮你戴上吧。” 孟炔任由她拿着发钗往他头发上戳,两只手一直护着她,免得她摔下床。 “好看吗?”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好看,这是谁家俊俏小娘子?” 孟炔无奈地笑了笑:“我就说没时间了,你醉得太快了。” “醉了?那睡觉吧。”姜月见砸了咂嘴,倒下身躺 《浮妖录》第九十四章 明早见,娘子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
第九十五章 留下来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祉有些惊慌。 “如果是错觉的话,不可能我们都出现同样的……哎呀。”兰子尤捂着背,转过头去,正看见姜月见盯着碧波剑看了看,又盯着他看了看。 兰子尤指着碧波剑,问道:“你刚才不是拿碧波剑打我吧?” 姜月见摇了摇头。 兰子尤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啊,怪不得,用碧波剑打我怎么可能不痛不痒。” 姜月见又摇了摇头:“我是用的碧波剑打你,你不觉得痛,是不是?” 兰子尤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姜月见把碧...... 《浮妖录》第九十五章 留下来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十六章 画中仙 兰子尤摆了摆手:“我们出去一趟,过些时日再回来。” 赫连珅皱了皱眉,转头冲着小妖怪小镜的房子处看了看,然后若有所思地抚了抚小妖怪小镜的头。 老李看出赫连珅的不舍,转而对他说道:“赫连少宗主的小宠物很喜欢那个房子吧,既然你们捉妖人不准养妖怪,那你便留在这里吧,在这里,你可以跟你的小宠物永远在一起。” 姜月见走了过去,挡在了老李和赫连珅的面前,说道:“看李,这段时间多谢你的招呼和款待,我们有要事在身,不得不...... 《浮妖录》第九十六章 画中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十七章 我们在一起过 薛阿婆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仙女是一个,还是一群。反正他们对仙女的描述各有不同,但是又大差不差。总之就是一些仙境,仙境里有仙女,美好得让人不想回家。我家老二老三都是遇到的这种事情,只是老二死了,老三没死,而是疯了,这次看来,我唯一健康的儿子也要死了。” 原来薛阿婆以及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薛三疯的原因的,但是之前为何表现出不知情的样子? 薛阿婆知道他们有疑问,遂看了他们一眼:“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既然是仙...... 《浮妖录》第九十七章 我们在一起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十八章 他们的以前 袁祉这一句话,把姜月见的瞌睡都撵跑了,她坐起身,看向袁祉:“后来呢?” “后来?”袁祉笑了笑,“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啊。” “那……”姜月见换了个问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袁祉轻笑了一声,“五年前他来琅琊,碰巧跟我认识了。” 这一句五年前,将袁祉的思绪勾了回去,她突然想起了初见古梵时,他的模样。 那个时候古梵还没有脸上的那条疤,人虽然生得不白净,但是胜在五官俊郎,加上身形壮硕,整体看来...... 《浮妖录》第九十八章 他们的以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九十九章 骑马而来的人 他走的那天,手里提着个铃铛,转身朝她挥了挥手,随后由着铃铛带着飞至空中,然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了。 她这才明白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她觉得她快疯了,扳着手指头算着日子,结果手指头全都用上了,他还是没回来。 直到半个月后他才回来,不是由铃铛带着回来的,而是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的。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一些小厮,小厮带着许多用红绸缎捆着的箱子,纵使她没成过婚,也是明白的,他这次来是打算直接跟她...... 《浮妖录》第九十九章 骑马而来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章 段氏子,食之聪慧 马车帘子上的月光正好斜斜地透了进来,姜月见坐正了身子,问道:“你想当宗主就是为了向古梵证明自己?” 袁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也不是,我想向他证明自己,更想能够帮到他。如果他娶少宗主是为了得到帮助,那我当了宗主,不就更能帮到他了吗?” 姜月见皱了皱眉:“你还想帮他?他都那样伤你了。” 袁祉笑了笑:“睡吧,明早还赶路。” 迷迷糊糊睡着了没多久,太阳就照了进来。姜月见抬手挡了挡眼睛,发现袁祉已经不在车里了...... 《浮妖录》第一百章 段氏子,食之聪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一章 确实很笨 “既然几位不太愿意配合,那就得罪了。”人群中这个声音刚落,他们便失去意识了。 醒过来时,姜月见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貌似厨房的地方,手脚都被捆着,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她动了动嘴,发现喉咙疼痛难忍,像是许久没喝水了一般。 “醒了?你还好吗?”身后传来孟炔的声音。 她扭过头去,发现身侧躺着其他几个人,皆还没醒过来,只有孟炔靠坐在她身后,虽然清醒了,但是看样子也是动弹不得。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说出了话:“你怎么样...... 《浮妖录》第一百零一章 确实很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二章 缢鬼 孟炔冲她弯了弯嘴角,说道:“对,可以这样说。” 兰子尤似笑非笑:“孟哥,哪有你这样骂人的?骂人不应该说人笨,应该说他们蠢才是,蠢比笨听起来要狠一些。” 孟炔摇了摇头:“我不是骂人,我说的笨就是字面意思。” 兰子尤愣了愣:“你的意思是他们脑子不好使,所以才非吃段氏子不可?” “对。”孟炔说道,“我也就是赌一赌,因为这么急切地想得到段氏子的人,一定是需要变得聪明的人,我赌他们不太聪明,结果赌对了。” 赫连珅觉得...... 《浮妖录》第一百零二章 缢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三章 替死鬼 赫连珅过了一会儿才醒转过来。他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不远处的画卷,以此来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子尤端坐在他身边,一边调息一边说道:“刚才你的借乾坤把画卷里面的妖气烧了出来,但是画卷的妖气太浓了,还没烧完我们就已经快被妖气熏死了。所以简单来说,就是这一次又失败了。” 赫连珅点了点头,无力地躺了回去。 姜月见还没来得及吸几口妖气便被孟炔给推了出去,所以她此时还算活动自如。 她看...... 《浮妖录》第一百零三章 替死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四章 是谁敲门? 看来缢鬼是被她杀死了,所以替死鬼这个局就这样被解开了。 孟炔动了动身体,体内体外的双重疼痛使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月见轻轻将他扶着坐了起来,然后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冲她笑了笑,说道:“我没等多久你就来了,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她却笑不出来,眉头拧在一起,眼睛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的伤口处瞟。 他表现得很轻松的样子:“你没让我等多久,所以这些伤只是看起来严重,实际上根本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 她知道他在...... 《浮妖录》第一百零四章 是谁敲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五章 犬妖和魇鬼 拉开门之前,她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是拉开门后,她一时愣住了,门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她幻听了?但是如果是幻听的话,怎么可能一直连续不断地幻听? 她走出房门,又转身将房门关上了,避免有人趁她不注意,进入她的房间。 走到扶手边往下看去,看见客栈一楼有很多人在吃饭,人气很充足,且时间还不是很晚,所以应该不存在鬼敲门的情况。 担心是上次婴孩的情况再发生,她抓了个过路的小二问道:“刚才有没有人来过这边?” 小...... 《浮妖录》第一百零五章 犬妖和魇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六章 剑侠 兰子尤说道:“我也觉得你的搜妖阵不会不准。” 说罢,他边跑边四处张望了起来,看了半晌,疑惑道:“可是你刚才说的这个镇子死气沉沉,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觉得很正常啊。” 孟炔说道:“你想一想,平日里你在家时,午夜是什么样子的?” 兰子尤认真思考了起来,随后说道:“我不太知道,我睡得比较早。” 袁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会有更夫打更,还会有管理宵禁的人在街上巡查。” “对。”孟炔说道,“还应该有鸡鸣的声音,可是这些...... 《浮妖录》第一百零六章 剑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七章 落单 “还来?有完没完了?”姜月见坐在屋顶上,右手撑着碧波剑,左手搭在膝盖上,皱着眉看着密密麻麻冲过来的犬妖。 刚才她从袁祉房间的窗户跳下去追老鼠精,刚落地就看见老鼠精往前蹿,蹿进了一个漆黑的巷子里,然后便没了踪迹。 之前听说过,有一个妖怪长的老鼠样,会在半夜跑进别人房间,对着熟睡的人鞠躬,然后让人梦魇,魇够了三千人后,它就会从老鼠变成狸,这种妖怪叫做魇鬼。被魇鬼下梦魇的人,轻则魂不守舍,重则不久后就会身亡...... 《浮妖录》第一百零七章 落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八章 噬妖 一只犬妖刚一落地,无数只犬妖又一起朝她扑了过来。她来不及感受左肩传来的痛感,便被一群犬妖扑倒在地。 从屋顶上滚落下来的一瞬间,她用碧波剑撑着地,避免了自己的头直接着地。身体刚一落地,她便感受到了来自无数犬妖的爪牙。 本能的反应是,如果这些犬妖都朝她咬了下来,她一定是活不过今晚了。 此时她只有一人一剑,硬用剑来杀这么多犬妖,她一定是没有胜算的,所以只能用剑阵。但是现在她的这种情况,用剑阵的话不一定会成功,...... 《浮妖录》第一百零八章 噬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零九章 更上一层楼 话音刚落,碧波剑周身隐隐缠绕的碧光瞬间扩大,席卷向四周,天空以及地面的法阵与碧波剑相呼应,阵势之大,狂啸地绞杀着目之能及的所有妖怪。 姜月见看了眼眼前的妖怪,随后撑着碧波剑想要站起来,结果站了好几次,险些脚滑,摔下屋顶。她眯了眯眼,眼中所见,已经变成了飘远模糊的样子,“噬妖”太耗费精气了,她原本精气就已经少得可怜,又连着用了两个剑阵,此时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只希望“噬妖”能把妖杀尽,这样她也可以安心...... 《浮妖录》第一百零九章 更上一层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章 奸细 姜月见问道:“怎么这样问?” 兰子尤说道:“以你刚出画卷的身体状况来说,连着用出两个剑阵真的不太容易,所以说你的功力应该更上一层楼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之前暮陨剑刚将剑侠杀了,我们便看见远处天空变了颜色,刚好就是噬妖剑阵的颜色,所以我们才能找到你。” “不会吧。”她调侃道,“我不用噬妖你们就找不到我?” 兰子尤愣了愣,随后挠了挠头,最后诚恳道:“得花些时间。” 门外突然传来了吵闹声,他们终止了话题,皆...... 《浮妖录》第一百一十章 奸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嫡亲之人代取 袁祉坚持道:“那就是古梵来之前,你动的手脚” “反正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会认为是我动的手脚,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赫连珅两手一抱,转头看向了窗外,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说清楚,要不然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丧命。”袁祉拽了拽赫连珅,见他没什么反应,她便又继续说了起来。 “除了马车坏得很及时的这件事,还有其他事。比如说一开始我遇见你们的时候,你刚好被地羊鬼抓了去,结果被抓了好几天都...... 《浮妖录》第一百一十一章 嫡亲之人代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看看我 袁祉说道:“我已经说完了。” 兰子尤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赫连珅。 赫连珅见兰子尤等他接着说,遂说道:“古梵,你可以开始说了。” 古梵依旧靠在门边,听见赫连珅说话后,才开口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啊,我才加入你们,总不会连我都怀疑吧?” 赫连珅说道:“你莫名其妙加入我们,总该有个理由吧?” 古梵挑了挑眉:“理由我记得我说过了吧。我去榷云山办事,碰巧看见你们,就跟了过来。” 赫连珅看着他:“为什么要跟过来?...... 《浮妖录》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看看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河狸精 “我自己来吧。”她抬手就要去接药。 结果孟炔并没有把药递给她,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了床边。 见孟炔已经把药瓶打开了,她又提议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别动。”孟炔看着她。 他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他好像有些生气了。看出他不开心,她便也不敢再动,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配合地把左边的衣服褪到了肩上。 孟炔给她上药的动作很温柔,没有让她更疼。 上好药后,孟炔又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把药瓶给盖上了。 她有些忐忑不安,在将孟炔看...... 《浮妖录》第一百一十三章 河狸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宗主印 “怎么了?”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孟炔低下头来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说道:“刚才有些冷了而已。” 他将她抱紧:“现在还冷吗?” “不……”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愣住了。她离开孟炔的怀抱,坐正了身子,仔细地盯着周围看了起来,越看神色越疑惑。 孟炔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兰子尤身侧躺着一个绿色衣服的女子。 姜月见凑到孟炔耳边,轻声说道:“袁祉是穿红色衣服的,而且她睡在那边,这个绿色衣服的女子是谁?” 孟炔摇了摇头,冲...... 《浮妖录》第一百一十四章 宗主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试探 袁祉天一亮便跑到姜月见身边推了推她,把她推醒后,袁祉神神秘秘地附在她耳朵边说道:“等会儿我去激怒那边的河狸精,然后让古梵来救我,你们就躲在这里别出来,也千万别救我,知道了吗?” “等等。”姜月见拦住了她,“你让古梵救你?他没受伤吗?” 袁祉莫名其妙地看着姜月见:“没受伤啊,谁说他受伤了?” 姜月见看了眼正靠着树桩睡觉的古梵:“那我们为什么不让古梵把这些河狸精打退,然后直接出去?” 孟炔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 《浮妖录》第一百一十五章 试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阿曳 孟炔声音极度冰冷:“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宗主印重要?” 古梵毫不犹豫:“当然是宗主印重要。” 孟炔抱着袁祉跳到一处粗壮的大树上,任由古梵被碧波剑挑着衣服,不打算将他放下来:“你命都没了,要宗主印还有个屁用?” 这是袁祉第一次听见孟炔说这种粗鲁的话,看得出来,孟炔是真的生气了。 古梵却比孟炔更加生气,说道:“你不会懂的,你们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懂我为了这个宗主印有多努力。” 孟炔也懒得理他,直接抱手靠在了树...... 《浮妖录》第一百一十六章 阿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除名阁 古梵反复摇响镇魂铃,最后把自己摇得面色煞白,竟显出了将死之相。 姜月见一把抢过古梵手中的镇魂铃,骂道:“此时你做出这副模样是要给谁看?” 古梵两手垂在身侧,就这样盯着袁祉看了许久,随后突然笑了起来:“我要给谁看?我能给谁看?” 姜月见将镇魂铃丢在古梵脚边,声音冷淡:“我不明白,为何她想看的时候你却不给她看?” “你不明白,你们都不会明白的。”古梵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我跟阿祉,我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绝对不...... 《浮妖录》第一百一十七章 除名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除名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姜月见眼风瞟见孟炔脸色不太好,遂也顾不得跟他怄气了,走到他身边将他扶了扶。 孟炔顺着眼前的路往万妖圣灵台上看了去,随后又把视线移到了姜月见身上,语气颇为委屈:“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好在你心里还是担心我的。” 姜月见收回扶着他的手,说道:“你是骗我的?” 孟炔急忙过去拉住她的手臂,说道:“不是骗你的,我确实不太舒服。” 姜月见盯着他看了看,发现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遂扭头往前走去...... 《浮妖录》第一百一十八章 除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杀了人 除名阁门外聚集的捉妖人皆唏嘘了起来,一时间竟有些吵闹。 青灵子吩咐弟子让门外的捉妖人安静了下来,随后看向了古梵:“你可有不服?” 古梵面色不太好看,两手紧紧攥着,随后侧头看了眼门外议论纷纷的捉妖人。 青灵子说道:“古梵,现在我在问你话,你怎么还有心情去关心门外的人?” 古梵回过头来,看向了青灵子:“青灵子长老,你若是要问我服不服,那我不服,你说的不是事实。” “不是事实?”青灵子看着他,“根据我们的调查,此...... 《浮妖录》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杀了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二十章 孟云琰 兰子尤愤愤道:“还听他说完?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来。” “对。”姜月见说道,“就是因为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东西来,所以我们才要听完。” 青灵子端坐在高台之上的正中间,眯着眼睛仔细看起了孟炔,随后问道:“你是什么名字?还烦请报上名来。” 孟炔一直站在他们稍后面的位置,一语不发,听了青灵子的问话后,他看向青灵子,无比清楚地说道:“在下孟云琰。” 他这话一脱口,在场的气氛更加凝固了几分。 过了片刻后,门外...... 《浮妖录》第一百二十章 孟云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在说谎 圣灵台的吸引力太大,他们的法器没多久便脱手而出,粘在了巨大的圣灵台上。 青灵子又回到了正中间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对着他们说道:“几位可以离开圣灵台了,我就不送了,几位自便吧。” 兰子尤“呸”了一声,看着青灵子按下紫晶石,除了门外捉妖人的法器,他们几个人的法器都被收了回去,随后他说道,“不用你送,真是晦气。” 姜月见拽了拽兰子尤,带着他出了除名阁的大门。 他们几人出了除名阁,便直接下了榷云山,一路无话,各...... 《浮妖录》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在说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来得太迟了 听姜月见说到这里,孟炔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然后呢?” “然后?”姜月见说道,“然后就是你直接表明身份是为了试探青灵子吧?” “对。”孟炔也不隐瞒,直接说道,“从青灵子问我叫什么名字开始,我就想要试探试探他,还表现出了他想看见的我的样子。” 姜月见撑着下巴,问道:“所以我现在想问问,你为什么一直对我隐瞒你的身份?” “月见,我并不是想对你隐瞒身份。”孟炔握住了她的手,“而是我之前真的是失忆了,根本就不...... 《浮妖录》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来得太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闵宣留下的话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炔握住阿元的肩膀,让他正对着自己说话。 阿元依旧哭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冷静了许久才说道:“之前师父出了一趟远门,那日是师父刚从外面回来,他一回来便又坐到了院中打理草药,我见师父看着院中的药,便去了后面园子里,想着给园子里的药浇浇水,结果我把水浇完,一回来便看见师父满身是血地躺在了地上。他那个时候已经不行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我想着,师父身为医仙,总不可能没有自救的...... 《浮妖录》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闵宣留下的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站得高看得远 孟炔则是笑了笑,说道:“我体内的毒一直都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捉妖按原计划进行就行了。” 兰子尤将他看了看,始终看到他脸色不太好,遂又担心地问道:“孟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真的没事吗?” 姜月见夹了菜给兰子尤,说道:“他没什么大事了,你快吃饭,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捉妖。” 兰子尤低头看了眼自己碗里的菜,随后拿起筷子:“好吧,那明天一早出发?” “可以。”孟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跟兰子尤要了妖行图。 《浮妖录》第一百二十四章 站得高看得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邵和公主 “云琰哥哥。”姜月见刚转身,准备飞身上屋顶,结果却被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给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崴了脚。 赫连珅急忙上前将姜月见扶住,然后问道:“你没事吧?” 姜月见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去,结果却看见一个身着粉色绸缎衣裙,头戴珠冠的美娇娘正站在孟炔面前,两手紧张地来回搅着袖子,紧紧盯着孟炔。 “云琰哥哥,我有好些年没见着你了,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粉衣美娇娘又问道。 孟炔朝粉衣美娇娘身后看了看,随后说道:“你快些回...... 《浮妖录》第一百二十五章 邵和公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同沐浴 赫连珅一语毕,房内顿时静了下来。 孟炔将视线往旁边移了移,看见姜月见正好看着他,她的表情很复杂,既悲戚,又难以置信,他知道,她此时心里肯定是极其纠结的。 孟炔看着她,说道:“是,我所谓的生父对你们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这点我无法否认,作为他的儿子,我自然有义务替他赎罪。但是我并不是有意隐瞒这些,月见,你信我吗?” 赫连珅往旁边挪了挪,挡住了姜月见:“月见信不信你又能如何?她信你,你犯下的错就不存在了吗?” 《浮妖录》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同沐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很疼 “玉瑶。”孟炔微微皱着眉,这一声颇有制止她的意味。 林玉瑶转头冲孟炔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随后她几步走到姜月见身边,刚站到太阳底下,便夸张地大叫了一声,随后缩回了阴影里,“这位姐姐,你一直坐在这里吗?这里太阳这么晒,会让皮肤变黑的,黑了就丑了,丑的人云琰哥哥才不喜欢呢。” 姜月见哪能听不出林玉瑶的意思,虽然听出来了,但是也不好直接呛回去,遂说道:“公主自然是金贵,我是粗鄙之人,成日风吹日晒的,已...... 《浮妖录》第一百二十七章 很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好聊 “你……很疼?”她试探性地问道。 他点了点头,依旧看着她,但是不说话。 “我帮你看看,如果被撞脱臼了,我可以帮你接回去。”说着,她抬手就要去拽孟炔捂着下巴的手。结果被孟炔捷足先登,抢先一步扯下了她捂着脸的手。 她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又打算抬手捂脸,结果两只手都被孟炔牢牢地攥在了掌心。 “别动,我看看。”孟炔凑近了一点,仔细看着她脸上被晒伤的地方,随后换成一只手捏住了她两只手腕,空余的另一只手则是抬起来...... 《浮妖录》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好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不用害怕 见兰子尤走了,姜月见也准备走,她正缩着身子想从孟炔身边钻出去,结果被孟炔握着手臂给拉了回去。 他说道:“月见,我们聊聊。” “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她不去看他。 他叹了叹气:“我想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没怎么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见她又想走,他便问道:“你昨晚为什么哭?” 姜月见转头看着他:“你偷听?” 他想了想:“其实不算偷听,只是你昨晚动静太大,我怕你出事,便没敢走,所以才听见了。” 她一时觉得颜面...... 《浮妖录》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不用害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三十章 验血 一开始他以为这间大房子里只有他的父亲,所以很少紧张,在心里想了许多遍,要如何跟父亲打招呼。结果进了大房间里,他才发现,里面有很多人,这些人里,有和他差不多大的,也有比他大许多的,但是那些比他大许多的人也还是一脸稚气,不可能是他的父亲。 正中间倒是坐了一个中老年男子,他穿着华贵,看起来充满威严,很难让人接近,这个男子应该就是他的父亲了,但是他的父亲也太老了,感觉比他娘大上许多。 他怯生生地走过去了一些,...... 《浮妖录》第一百三十章 验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是公子,不是皇子 “你爹是皇上?”没想到小丫头竟嘲笑了他,“你吹什么牛皮?” 他急忙辩解道:“我没有吹牛,我爹真的是皇上。” 小丫头笑了笑:“如果你爹是皇上的话,她们怎么可能称你为公子?如果你爹是皇上,她们就应该称你为皇子。” 听了她说的话,他瞬间辩无可辩,皇上的孩子真的应该被称为皇子吗?那他们为什么一直称他为公子? 他转身向站在身后的婢女求证了起来:“你们说,我爹是皇上对不对?所以说你们其实应该称我为皇子,而不是公子,你...... 《浮妖录》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是公子,不是皇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月见,你在舔碗? 此次后,他便没再回宫,只是在收到皇上传来的信笺时,凭心情,偶尔回复他一两次。见他收集的妖丹数量离一万颗越来越近,皇上也不再逼他,催他,还顺便帮他把缠人的李云亦给解决了。没了李云亦的打扰,他便进步得更快了,境界一再上升,只二十二岁,便取得了一万颗妖丹。 他本想着带着万妖丹给皇上,便跟他从此撇清关系,然后回家见见娘,谁料,皇上竟没等到他带着万妖丹回去,就先一步死了,这也是天意吧。 上万妖圣灵台封誉之前,他...... 《浮妖录》第一百三十二章 月见,你在舔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一百三十三章 保州城 她没料想到孟炔会这样问,抬碗的手顿了顿,随后故作平静地将碗放了下来,干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遂什么也没说。 孟炔则是笑了笑,说道:“开个玩笑。” “我收拾好了,你呢?”兰子尤的声音老远就传了来。 抬眼看去,兰子尤带着赫连珅和古梵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三人看见孟炔后,一道愣了愣。 赫连珅皱了皱眉,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很显然,这句话是问孟炔的。 孟炔说道:“找月见。” 见兰子尤和赫连珅的表情复杂,姜月见...... 《浮妖录》第一百三十三章 保州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进宅子 吃完饭后,姜月见即刻拿了剑,走到人少的地方,画了搜妖阵,想着能速战速决。 搜妖阵上,只浮现一个光团,说明此处只有这一个妖,这个妖就一定是妖行图上面指出来的妖。 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妖,便说明这个妖是极其霸道的,把其他的妖都撵走了,他们要对付这个妖,得十分小心才行。 跟着搜妖阵的光团走去,走了许久,他们最终停到了一个豪华的宅子面前。 宅子门口有几个壮汉把守,几个壮汉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看就是过于尽职的类型。 他们把...... 《浮妖录》第一百三十四章 进宅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是小孩子 姜月见转头看了眼门外的人,随后往走廊更深处跑去,见已经离门口足够远后,她拿出剑,对着孟炔轻声说道:“我们试试在这个小范围里面用搜妖阵,看看能不能把藏在这里的妖怪找出来。” 孟炔点了点头,随后也取出了自己背在身后的剑:“你用搜妖阵吧,我帮你把范围封锁起来。” 孟炔完全懂她想做什么,于是她也不多说什么了,直接握着剑柄,用剑尖对着地面,快速画出了搜妖阵,随后双手结印,念着口诀,见搜妖阵将成,她侧头看了眼孟炔...... 《浮妖录》第一百三十五章 是小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一百三十六章 收妖 孟炔闻声跑了进来,一进来便见姜月见蹲在地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一见他走了进来,便冲他咧着嘴笑了笑。 还没等他问,姜月见便先给他解释道:“这不是小孩子,这就是那只妖怪,刚才它的哭声引起了钟声,现在这个钟声这么大,一定是这只妖怪在给外面的人通风报信,所以我们得速战速决,要不然等一下他们涌进来了,我们便没有办法将这只妖怪给收了。” “好。”孟炔摸出几张黄符,随后蹲下身,将黄符贴在了妖怪的额头上...... 《浮妖录》第一百三十六章 收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证实猜想 姜月见捏手印的间隙说道:“放心吧,我会控制好的。” 兰子尤咽了咽口水,见小妖怪已经动弹不得了,便往旁边躲了躲。 姜月见小心翼翼地弄好剑阵过后,抬眼看了眼被兰子尤压在地上的小妖怪,随后驱动剑阵打向了小妖怪。 就在剑阵将要落在小妖怪身上的时候,小妖怪竟突然跳了起来,踩着兰子尤的头便跳到了大树后面。兰子尤反应过来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头上的发髻已经被小妖怪踩歪了,遂气冲冲地撸了撸袖子,冲到大树后面一把将小妖怪...... 《浮妖录》第一百三十七章 证实猜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打探消息 店小二仔细将她瞧了瞧,似乎想辨认辨认,她是否真的长得丑。 江月见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遂抬手挡了挡脸,带着哭腔的说道:“看来小二哥真的是非常在意容貌,我确实生来就很丑,所以一直是自卑到今天,如果小二哥真的这样在意,那我便先走了,你也不用这样盯着我看了。” 店小二听她这样说了,也不好意思再看她,急忙出来将她拦了回去,说道:“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刚才说你要问什么问题?现在问吧,我一定好好回答你。” 姜月见...... 《浮妖录》第一百三十八章 打探消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取金子 姜月见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谢谢小二哥,我现在就去换金子。” 店小二见她转身就要走,便出来将她拦了拦,说道:“姑娘,你可别忘了回来找我啊。” 姜月见看着他尴尬地笑了笑,看来他还惦记着把自己以身相许给她。为了不让店小二耽误她去宅子暗门的时间,她便打了个哈哈:“小二哥,你放心吧,如果你真的让我发财,我保准回来找你。” 店小二听了她的保证才放心放她走,刚走了几步,又听见店小二在她身后叮嘱道:...... 《浮妖录》第一百三十九章 取金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一百四十章 被火焚身 店小二依旧打量着她,并不说话,看来是对她不够信任。 姜月见催促道:“你快一些说,反正我都已经知道暗门的秘密了。就算你不告诉我你们统一去换金子的时间,我如果真想捣乱,也能直接去暗门捣乱。所以你动脑子想一想就能知道,我问你们换金子的时间并不是为了害你们,而是为了救你们。你如果再不说,到时候迟了,我就救不了你们了。” 店小二显然是有些纠结,他抓耳挠腮了半晌,最后才说道:“现在就是我们统一换金子的时间了,如过...... 《浮妖录》第一百四十章 被火焚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浮妖录》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