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事班的暑假实习生 陈楚从车上下来，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有些破落的养老院。 这就是他暑假兼职工作的第一个客人所在地。 一周前他还和寝室的兄弟吹牛，殡仪馆只要钱给够，就算死人诈尸了他也能给它按回去丢进焚尸炉里。 没想到转眼这件事就真的经历到了自己身上，虽然不是殡仪馆，但白事班和殡仪馆之间也就相差了一辆灵车的距离。 这份工作还是他爷爷托关系给他找的，在了解到实习生工资是6000+提成、月入过万轻轻松松后，陈楚提着包连夜自己跑来了。 养老院外墙皮有些泛黑，上面挂满了爬山虎，墙皮脱落，锈迹脱落的正大门虚掩着，这所养老院怕是有些年头了。 养老院大门前站着一名中年女人。 她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白色碎花绿底衫，米白色百褶裙，灰色帆布鞋。 班头儿李尹从车上下来后走过去和女人交谈了几句，女人点点头，看得出来她似乎很尊敬班头，就是这鞠躬幅度...也太客气了。 随后女人转身进入养老院，李尹从大门返回。 “晚上七点开始办事，咱们先把东西抬进去。” 不得不说的是班头这身打扮还挺帅的，人靠衣装马靠鞍，银白色长发，扎着马尾，上唇那一横细密的银色短胡须，加上黑底金边的改款唐装。 陈楚心底泛起嘀咕，待在这白事班子真是屈才了，演艺界才是他的归宿才对。 听说这次是养老院里有老人去世，特意请他们班子上门承办丧事，这也是他来到白事班子后第一次接活儿。 李尹走过来，大手拍在陈楚肩上，“小陈，我就这么叫你吧，也是辛苦你了，刚过来还没休息就要跟我们跑这一趟，还能适应吧。” 陈楚转过头，站在身后的就是班主李尹。 “能适应。”陈楚脸上挂着憨笑。 只要钱给得多，什么都能适应。 他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相信科学。 死人算什么，尸体算什么，还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攻击我吗？ “哈哈哈，那就好好干，年底给你介绍个媳妇。好好努力吧，以后还是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李尹大手拍在陈楚肩上。 “班头...” 李尹打断陈楚，“你别学那两个憨货这么叫我，严肃得很，叫我老李吧。” “老李。” 李尹满意的点头。 “班主，我去帮忙他们抬东西。”陈楚注意到后面蒲家兄弟正从小货车上卸道具。 他知道自己刚来什么都不懂，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 不然就真是吃白饭的了，虽然知道自己爷爷可能和李班头认识，但规矩不是别人给你立的，而是自己要懂的。 提起黑色的大口袋，陈楚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很沉，口袋里的东西发出砰砰的磕绊声。 要双手抓着口袋，一步一步像个螃蟹一样慢悠悠的向前挪动。 养老院里有些冷清，路过大门时，大门微微摇晃，发出艰难晦涩的咯声。 冷风袭来，院子里古态盎然的黄葛树树叶发出哗啦啦的脆响，卷起地上几片枯叶。 陈楚感觉后背有点痒，麻酥酥的，就像是有蚂蚁在背上爬。 放下手中口袋，陈楚将手放到后背上挠。 挠了好一会儿，的感觉才减缓了一些。 不是没有了，只是他勉强适应了。 弯下腰抬口袋的时候陈楚余光仿佛瞟到什么。 但当他再次确认的看去时，在拐角的尽头好像站着一位穿着黑衣服的老人。 老人站在很远处，穿着黑色的小棉袄，戴着毡帽，肤色苍白，直勾勾盯着自己。 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蒲家兄弟肩上扛着好几根钢管，一手提着一个黑色大口袋健步如飞。 “东西提到二楼就行。” 经过身旁时，蒲余回头对陈楚招呼道。 “好。” 当陈楚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房屋拐角处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陈楚把东西抬到二楼的时候，蒲余和蒲季两兄弟已经跑了两趟，把剩下的东西都扛到了上面。 “这东西是有点重，下次我们两个来提就行。”蒲季说道。 蒲余挠了挠头，“我们两个平时就做些粗活，有一把子力气，你是大学生，和我们不一样。” 蒲季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弟弟，对陈楚说道：“说啥呢，没啥不一样的，一个暑假下来，你身体肯定能结实不少，到时候回学校啊，肯定有不少女娃子喜欢你。” “哥，我觉得就陈楚兄弟这长相，现在多半也不缺女娃子喜欢吧。”蒲余盯着陈楚的脸认真的瞅了一小会儿。 “两位哥哥别黑我了，我还是个单身狗呢。”陈楚求饶。 蒲季和蒲余是兄弟二人，身材很有特点，一个又高又瘦，一个又矮又圆。 白事班人不多，加上陈楚这个实习生一共也就只有六个人，是个小班子。 除了班主李尹和蒲家兄弟外，余下两人是邓老头和梅姐。 灵堂的位置选在养老院二楼的老人活动中心，养老院建筑的布局是凹字形，活动大厅正好处于二楼的中心位置，而一楼全是老人的住处。 当二楼灵堂布置好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悄然暗了下来。 养老院的老人基本都下来了，灵堂前摆放着一排排蓝色的塑料板凳。 不过这些板凳都是空荡荡的，上面没有一个人落座。 “到饭点了，看你们忙了这么久，赶紧吃点热饭吧，晚饭我做好了。” 白碎花绿底衫系着围裙的女人过来招呼陈楚他们。 陈楚认出了她，就是刚才在大门口和班主交谈的那个女人， 没想到她还兼职这里的厨师。 女人口中的食堂就在灵堂隔壁，出门右拐就是了， 食堂不大，只有教室大小，头顶两个风扇呼呼的刮着。 吹着热风，带着山城七月的奔放。 晚餐很不错，每人都是单独的四菜一汤，三荤一素。 这也算是干白事的一项福利，能省一点饭钱。 看见陈楚进来，蒲家兄弟赶紧招手让陈楚过来身旁落座。 “这家福利院的饭菜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蒲季说道。 “梅姐呢，她不来吃饭吗。”陈楚问道。 “她刚才吃了，这会儿去换衣服。”坐在最右边的邓老头磕了磕手中的烟枪，抖落一地烟灰。 邓老头盯着陈楚，目光有些微妙。 要说这个白事班里谁最贴合这个职业气质的，就是邓老头了。 凤目疏眉，相貌清颧。 若是再挽一个道髻，手中拿一柄浮尘，就可以直接客串老道士了。 邓老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从身旁的长椅上拿起一件衣服，轻轻一抖，双臂穿过，就将其披在了身上。 在胸前慢悠悠的扣上活扣，正中间的太极图案差点晃瞎了陈楚的眼睛。 “我先去摆祭坛了。”邓老头双手背在身后，走出门去。 蒲家兄弟吃饭吃得很快，他们手中的筷子就像两把铲子，将碗里的饭菜刨进嘴里，水平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吃完后蒲余和蒲季起身，蒲余看向班主，“我们也先去帮忙了。” “嗯，你们先去。” 李尹摆了摆手。 “好的，班主。” 李尹吃饭速度倒是不紧不慢，但陈楚放下筷子的时候，对面的李尹也同一时间落筷。 “吃饱了？” “吃饱了。” “走吧。” 回到隔壁灵堂的时候，这里已经座满了大半位置。 但陈楚还是注意到灵堂的布置和之前有些不一样，在灵堂的正后方，垂下盖着一块很大的白幕布。 这是之前没有的。 还有老人正在不断进来，熟悉的老人坐在一起轻声交谈，灵堂里逐渐变得热闹。 老人们促膝长谈，讲着家长里短。 还有老人说着天南地北的八卦，说着就连一旁偷听的陈楚都觉得老掉牙的故事，但对面的老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时而大笑。 叮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邓老头从桌上拾起铜钱串成的金钱剑。 屋子里的声音渐渐变淡。 落座的老人们陆续停下交谈，转而望着邓老头。 “日吉时良，天地开张，造下此屋，不能停丧，门神门神，大显威灵，吾今借路，遣发丧行......” 台上，已经摆好的法坛前，穿着道袍的邓老头背对众人，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 左右两旁各自摆着一个火盆，盆中烧着纸钱。 灰烬随着火光起舞，慢慢飘向天空，在灰与白的交织中，渐渐淡涩，终于虚无。 在这肃穆的氛围下，哪怕是陈楚也不仅挺直了腰杆，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当邓老头念完最后一句，手中举起的金钱剑垂下， 陈楚又看见邓老头从台上拿起三炷香，在火盆中点燃然后插在香炉中后。 有些理所应当，又有些释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是手指一抹，香头燃烧的场景？ 想到这里，陈楚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锣鼓唢呐声在此刻响起。 坐在灵堂右侧小板凳上，蒲家兄弟一人敲锣、一人打鼓。 穿着唐装的班主站在二人身后，双手持着唢呐。 丧乐来临后，台下的老头老太太们放松了许多。 他们继续低声交谈，不过声音比刚才要小了很多。 屋子里有些闷，人一多，加上两个大火盆，虽然开着窗，但汗水还是湿透了他的背心。 闻着香火气息，陈楚感觉自己背后又有点痒了。 陈楚本就站在后门位置，退了两步，来到走廊外，走廊外果然要凉爽不少。 台上，做完一切的邓老头用布擦了擦手，望着陈楚从后门离开的背影，眼底有些异样。 刚才在屋内，不太好意思，来到了外面，陈楚将手放进后背。 一下、两下、三下...... 后背逐渐有点疼，火辣辣的那种。 陈楚知道应该是被抠破皮了。 不会感染上什么皮肤病吧。 陈楚看着自己手指缝中的血迹，有些忐忑。 不行，抽根烟压压惊，顺便上个厕所。 从兜里掏出烟，陈楚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烟这东西是从大学后染上的，大学专业是土木，在校期间熬夜赶图也是常事，一开始喝咖啡，但久了发现咖啡也没什么用，就用这东西提神。 很快来到了走廊尽头，面前就是护栏，旁边是上下楼梯，公厕在楼梯的左边。 站在护栏边，单手撑在护栏上，身体后靠，轻轻吐了一口烟圈。 转过头，望着楼下的小花园，看着那茁壮成长的花朵，道路两侧的灌木、大树，以及幽深曲折的小径。 抖落最后一点烟灰，陈楚转身走进公厕。 公厕没有开灯，最里面墙壁上有一扇小窗户，透露了一点月光进来，但公厕还是很黑，而且空气中还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开关一般在进门最方便的地方，陈楚在公厕进门处右边摸索着，很快，就在黑暗中摸索到了开关。 啪~ 开关按下。 厕所还是一片漆黑。 灯泡难道坏了？ 陈楚无语，这养老院还真是破落，手正准备抽回时黑暗中一只冰冷的手忽然盖住他的手， 一瞬间，陈楚毛骨悚然。 手臂上、脖子上，鸡皮疙瘩炸起。 从鼻中深深猛地吸入一口冷气，灌入心扉。 他眼睛隐约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终于看见，就在自己前方，隐约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形轮廓。 二话不说，陈楚猛地抽回手向厕所外跑去。 一连跑了十几米，陈楚才有空回头看向身后。 公厕门口，依旧空荡荡的。 一直跑到灵堂大厅的门前，陈楚才停下脚步。 “咋了这是。”斜侧传来调侃声。 陈楚转过头，只见换了一身戏服的梅姐刚从中间的楼梯上来，脸上还抹了白妆。 陈楚赶紧将刚才在公厕里发生的事告诉梅姐。 梅姐只当个笑话，“什么鬼呀，你遇到的多半是个老人，你别把别人老人家吓到了。这养老院是有点旧，那公厕里的灯泡估计是没钱修了，这里以前是个富人投资的，算是半公益性质，收费基本上免费，住这里的老人都是家里非常困难，或者孤苦无依的老人。 以前那富豪在的时候还好，只是听说那富豪一年前病逝了，这养老院的资金链啊也就断了，后来基本上是靠市政署的资助和社会各界的捐款维系。” “那我们......”陈楚疑惑，他记得像白事班收费一般都不便宜吧，是按人头来算的。 自己这个白事班虽然人不多，但人再少，也不是两个零能办得下来的。 “我们啊，这里算是福利单，不收养老院费的。”梅姐说道。 陈楚恍然，难怪刚才大门口那个人和班主很熟悉，还很尊敬班主。 班主他们应该没少来这里，应该是常客了。 想到这里，陈楚心底的恐惧消散了不少。 梅姐说完就走进灵堂，陈楚转过头，再次看向公厕方向。 一个穿着黑色棉衣，戴着毡帽的身影远远的站在走廊尽头。 这一次比上一次距离更近，陈楚更能看见他不似正常人的森白，还有那阴沉的表情。 远远的，那道身影注视片刻，转身从楼道消失在走廊尽头。 陈楚走进灵堂，虽然灵堂里比较热，但看着热闹非凡的灵堂，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果然人多的地方脏东西就不敢来。 灵台边，唢呐停下，只剩下锣鼓声富有节奏的敲击。 邓老头和坐在角落里，依偎在墙边闭着眼睛小憩。 李班主不知道去哪里了。 而梅姐则登上台。 口中唱着忧伤、低沉、婉转的戏曲。 配合上她的肢体动作。 “过来。”李班主出现在陈楚身后，碰了碰陈楚的肩膀，在耳边低声说道。 跟着李班主来到走廊上，李班主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叠好的白纸船。 “一会儿你跟我，到台上，我们两个分别抓着船的两边。” 李班主叮嘱陈楚。 陈楚点头，心底却疑惑，难道是某种白事里的仪式。 “台上有布置好的一条河，这条船要从河的这一边穿过另一边，你到时候抓稳了，无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要松手，听见没有。” “听见了。” 李班主点头。 “跟我过来吧。” 两人从前门进去，绕上灵堂。 梅姐在台前唱着戏曲，台下的老婆婆老爷爷们这会儿都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安静的看着梅姐表演。 在梅姐后面摆着一张桌子，桌上也是用白纸跌了一个方框和围墙。 里面用纸叠成了山川、河流。 河中似乎还有东西，但陈楚眨了眨眼睛，这些东西又没有了。 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两人分别站在桌子左右两侧，接过李班主递来的纸船。 抓住船头。 横在桌面上，小船离桌面悬空大约十公分的距离。 还在继续微微往下降，陈楚忽然感觉小船似乎触碰到了什么。 旋即，手中握着的纸船仿佛是在风中，有微微的阻力在移动他。 可这是室内，周围还有灵堂的大棚，哪来的风。 陈楚觉得奇怪。 旁边有火盆，是火盆里的热浪吧。 陈楚默默念叨。 感受到船在向前移动，这是另外一头的李班主在移动，陈楚赶紧定下心来，努力让自己不思考这些东西。 跟随者李班主的节奏移动手中的小船，继续向前“行驶”。 当陈楚集中注意力，摒除杂念后，耳边的杂音似乎都消失，梅姐的戏曲声变得悠扬久远，火盆噼里啪啦的燃烧音富有节奏。 小船晃晃悠悠，就这样一点点挪过桌上的纸河。 梅姐的戏曲恰好结束。 掌声如雷， 台下养老院的老人观众们拍手庆祝，老人们脸上带着和曦的笑容。 陈楚转过头向台下望去，坐在台下的老人们似乎感觉脸上有些痒，停下拍掌的手，各自挠动着脸颊。 陈楚注意到，就在第一排的最中间，一个老人手指间有些白色的粉末，用指甲把粉末弹走， 她继续在同一个位置挠，手指挠动，脸上褶皱的皮肤被一点点抠下来。 从耳根位置，人皮顺着下颚和侧脸一同被剥开，人皮上还带着糜烂的血肉，半张脸掉在肩上，可她脸上却满是舒服的表情。 第二章 阴物、鬼、阴域 灰色的雾气悄然扩散，空气中充斥着冰冷的气息...... 陈楚突然感觉后背瘙痒的感觉骤然加剧。 他的手也狠狠抖了一下，手中的纸船摇晃，周围虚空中的灰色雾气收如水波般扩散。 但下一刻，一股冷流覆盖背心，压下了这种特殊的感觉。 陈楚胃里一阵翻滚，手指抖动，鬓角被汗水淋湿。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邓老头不知何时走上台， 他回头，望着场下众人， 单手抓住灵台上那块白色幕布的一角，僵硬的手停顿刹那，重重一抖，白布如面具被掀开， 伴随着幕布鼓起发出的呼声，幕布像奶油淋洒落满地。 幕布后是一面几乎覆盖整面墙的木架，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在木架最底部横着摆放一具棺材。木架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个个冷灰色的小匣子，匣子上盖着有底座的相框，相框里有黑白照片。 陈楚认得，每一张脸他都很眼熟，仔细一看，全是教室里坐着的人。 邓老头将棺材艰难的抽出来，棺材拖拽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声音。 他站直身体，锤了锤后腰。“唉哟我这老腰诶。” 又把双手搭在棺材盖上， 邓老头咬牙，手臂死死扣着棺材盖，抬起了那么一点点。 “小梅，来搭把手。”邓老头喊人。 梅姐过去，双手搭在棺材盖另一边。 两人合力这才将棺材盖掀开。 因为离了一些距离，所以陈楚看不见棺材里的情景。 手中的动作没有停，陈楚手中的纸船也终于游过了桌板上这条河的尽头。 纸船传来牵引力，耳边传来班头的声音，松手！ 陈楚顺势松开了抓着纸船的手指，目送着纸船就这样在没有人控制的情况下继续往前飘，化作缕缕青烟，一寸一寸的消失在空气中，隐约间，陈楚看见了一艘青烟构成的大船飞向台下坐着的众“人”。 老人们停下手中抓挠的动作，纷纷抬起头，森白的瞳孔望着上方，这些老人的皮肤基本都不见，裸露在外，身上还有大面积烧伤的痕迹。 看见这一幕，陈楚心底震惊， 不过饶是如此，陈楚也手脚冰凉，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恐惧，但心中的本能依旧让他有种蹦极的悬空感。 青烟化成的纸船飘到老人们身前，被青烟触碰的老人也随之消失在原地，但在青烟之中，就多出了一名虚幻的乘客，青烟小舟就这样慢悠悠的在屋内飘荡着。 布置成灵堂的会议室后门，悄然站着一道的身影。 她头发挽在脑后，白色碎花绿衫，眼波如水，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如陈楚下车第一次见她的模样，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在她身旁，站着另外一个戴着毡帽，穿着黑色小棉袄的妇人，老人脸色苍白如纸，杵着门框站在那里，右手被身旁的女人搀扶着。 女人似乎有些不舍，轻声和身旁的老妇人说着什么。 老妇人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眸子望着女人，嘴唇启合，想说话。 但最后，嘴唇颤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 当青烟小舟晃过后门， 女人如轻烟消散，只留下孤零零的老妇人依着门框，木木的望着远去的青烟小船。 台上的陈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煮饭的这个大姐居然不是活人。 当青烟小舟飘过房间一圈再次返回，场下只剩下了孤零零的空座， 上面，或许连余温都不曾存在过。 只有在场众人的记忆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青烟小舟飘过，陈楚目送着它进入棺材。 棺材板被邓老头和梅姐齐力盖上。 “好了，这一次的白事差不多完成了。”李尹看了一圈教室。 走下台，在房间里转了半圈，走到教室旁的窗户边，望着窗外。 蒲家兄弟手中的锣鼓也适时放下，跟着来到窗户旁边，望着窗外的景色。 很快窗边就站满了人，陈楚跟风走过去。 但窗外什么都没有，夜色下，月光静谧的大院子一片宁静祥和。 陈楚四处张望，回头疑惑的看向身旁几人，他们在看啥。 陈楚心底疑惑，难道是我没有阴阳眼？ 忽然，陈楚察觉到了不对，他看向远处。 窗外的院子里，一层无形的力量抹过大地，本就破旧的院子地面皲裂、墙皮脱落，那墙壁上满是烧焦的黑痕，这股力量像是风一般吹过这片土地。 院子外高大茂密的树木们变得矮小，但还是能看得出火灾过后重新顽强生长的痕迹。 陈楚三观炸裂，这是白事？这是白事班？ 爷爷把自己送到这里来，他怕是早就知道这个白事班的不正常吧！ 而且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有鬼，这不应该是和地球一样的普通都市世界么。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年了，除了历史不一样之外，其它就是和地球一样的普普通通的都市世界。 加上穿越的时候这具身体年龄还小，所以陈楚就安心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一直到现在，他差不多都忘了地球上的经历了。仿佛只是另外一重梦，他有时候都不知道地球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只是南柯一梦，或是自己只是觉醒了宿慧。 “这算是这次额外收获吧，居然还有一件阴物，不过不是他们凝聚的，估计是天地赐福。”邓老头从板凳上拿起一个样式很老的银戒指。 “就给小陈吧。”李尹说道。 “我不要。”陈楚赶紧摆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知道肯定是珍贵的东西。 “小弟弟这么可爱，给小弟弟我不反对。”梅姐轻笑，她脸上的妆容还未卸，笑起来嘴边两个梨涡。 “老道我随意。”邓老头拿起烟枪，正在往里面添烟丝。 蒲家兄弟对视一眼，哥哥蒲季憨笑道：“小陈新来，身上还没有阴物护身。” “哥哥说得对。”蒲余点头。 看着陈楚眼底的困惑，李尹说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疑问，先别急，慢慢来，我先挑几个重要的给你讲一下，还有一些后事需要处理，如果你还有问题，等回去后再问。” “你们先聊着，我去卸妆了，这粉扑在脸上不舒服。”梅姐抬起手掌拍了拍嘴唇，打了个哈欠，施施然从后门离开。 陈楚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盯着李尹，郑重的点头。 “刚才你遇见的按照传统说法就是鬼，不过不是所有鬼都是危险的，今天你遇见的是不危险的鬼，所以我才放心的带你来，也是让你提前习惯一下。” “那我们白事班...接的全是有鬼的单子？” 陈楚咽了口水，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这个暑假就真的刺激了。 说不定自己真的有把活过来的死人按回去的机会...... “也不全是，有事才接，我们又不负责整个山城，只负责NA区，反正第一线不是我们，我们是处理事后，负责殡仪下葬的。” “对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刚才用的是道法、修仙法决？” 陈楚点头。 李尹笑了，“我们可不会这些东西，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道术就好了，可能早就被联邦全民普及了，但很遗憾，没有这个东西。” 这个世界分为四方联邦，东部联邦、北部联邦、南部联邦、西部联邦。 联邦下由各州、市组成。 陈楚现在所在地就是东部联邦渝州山城市。 “我们都是借用的阴物力量。”李尹竖起一根手指。 “鬼都是秉承执念而生，要么含冤而死的怨恨、或者是想要守护某一件东西、或者极致的思念等等，同样的阴物也是由执念寄托而形成，一般是逝者生前贴身的物品，或者凝聚他心血的物品，有特殊意义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阴物就是鬼的另外一种形态。” 陈楚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戒指。 心底一寒，那自己现在握着的岂不是一只鬼。 “不过你这个不一样，我说的是正常的阴物，而且也不是所有阴物都有完整的意识的，很多阴物都只有残破的意识。” “只有极为强大的阴物才能拥有完整的思维。” “而你手中的这个戒指，是天地赐福，你可以理解为这方天地对我们的奖励。”李尹说道。 陈楚思考了一下，“是因为我们消灭了这些鬼？所以就给我们奖励？” “不，是因为我们化解了这一片阴域，至于这些鬼我并没有消灭，只是把他们封印在了棺材里。” 李尹摇头。 阴域...... 虽然不太能理解阴域的构成和原理，但听这名字，还有刚才李尹说的那些东西，以及在窗户边的所见，陈楚隐约能猜到，应该是类似于领域，或者结界之类的地方吧。 “强大的鬼物所处的地方能诞生阴域。” “还有大量的鬼物长期徘徊在某一地，也会形成阴域。” “这就是阴域形成的规则。” “阴域算是独立于现实，但又依托于现实存在的一片世界，你可以理解为你面前有一扇门，门后面本来只有一个房间，但是因为阴域的凝聚，所以门后面多出了一个房间。而且多出来的这个房间将原本房间的位置给占据了，相当于里世界和表世界。”陈楚说道。 “不过这个里世界范围不大，只覆盖阴域所占据的面积。” 陈楚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李尹说的意思。 “这些阴域生长在这个世界，对我们世界来说，并不是好事，所以我们需要消除阴域，只要消除的阴域越大，威胁越危险，我们能够获得的奖励也就越丰厚。” 陈楚点头。 “养老院这里面生活的老人其实都是一些可怜人，大半年前一场大火吞噬了这里，只有一位老人活了下来。”李尹叹了口气，说道。 “那位老人在大火的前一天，刚好被自己子女接回家了，所以避免了这一场灾难，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个老人，她其实挺可怜的，也是一个可怜人。”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那个老人就一直住在养老院不肯离去，其它的鬼，也都不愿意搭理她。” “天地赐福的阴物自然和普通的阴物不一样，我刚才也和你说了阴物的作用。” “阴物是由人的执念凝聚而成，但是天地自然是不可能凭空给你造个人，然后把他宰了化为阴物送给你。”李尹讲了一个地狱笑话。 “所以天地赐福给予我们的阴物是不蕴含执念的，因为我们一般称其为半阴物，半阴物相比于阴物，力量普遍要弱一些。” “阴物虽然是死物，你也不能滥用。” “我知道，是怕我生成依赖性，失去一颗强者之心。”陈楚表示这点他明白。 咳咳咳咳...... 坐在板凳上抽烟的邓老头被呛住，背过身去咳嗽个不停。 李尹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最后忍俊不禁，笑骂道：“瞎说，我的意思是阴物毕竟不是活人用的东西，长期使用的话会对你造成一些负面状态，至于具体负面作用，每一个阴物的负面效果都不一样，哪怕就算是天地赐福的半阴物，也会有负面状态，只不过相比于正常阴物而言，负面状态要弱很多。” “至于阴物的使用方法，你只要握着阴物，摒除杂念好好感受就行了，我说的你都差不多记住了吧。” “记住了。” “那就行。” 李尹说完招呼蒲家兄弟，“把棺材抬起来弄到车上去。” 说完转头对陈楚最后说道，“鬼是很难被消灭的，我们的科技武器对鬼基本上没有任何效果。能够对付鬼的，只有阴物和鬼。” 李尹意味深长的看着陈楚。 “这个暑假好好努力吧，相信你是聪明人，你爷爷把你送到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 陈楚若有所思的点头。 “先把棺材抬到车上，看着点，盖子别开了。”李尹对蒲家兄弟说道。 蒲家兄弟憨憨的点头。 二人一人一边，直接抓着就将棺材抬起来，然后抗在二人肩上。 陈楚吃惊，这两人力气怕是超出普通人范畴。 哪怕是空棺材，至少也有数百斤重。 不过因为兄弟二人身高差距比较明显，所以棺材被抬起来后，斜得有点夸张。 棺材几乎顶到了哥哥蒲余的额头上。 陈楚担心棺材可能会滑下去，想帮忙，李尹阻止了陈楚，“他们两人抬没事，加你一个，说不定棺材就翻了。” 陈楚再看向刚才还站在后门位置的老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 李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边打电话边走到走廊外面。 邓老头则低下头开始拆卸灵堂，将东西装好。 陈楚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这枚戒指。 虽然李班主说这个戒指不值钱，只是一个半阴物。 但是陈楚明白，当这个世界另外不为人知的一角被撕开，真正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后，普通人可能不知道，但真正的富豪和信息灵通的上层肯定知道鬼物存在的消息。 也知道阴物的存在。 唯一能对付鬼物，保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值钱呢。 尤其是普通阴物的副作用还要低，对那些爱惜性命的富豪来说，绝对比真正的阴物还要吸引他们，毕竟他们只是想要在鬼面前保命的能力，而不是对付鬼。 忽然，陈楚感觉掌心的银色戒指在发烫，下一刻天旋地转，当他再次恢复意识，自身已处于一片星海之中。 在这片苍茫的宇宙里，闪烁着无数颗闪亮的星辰。 一股讯息涌入脑海，当陈楚明白自身现在的处境后，脸色不禁变得古怪。 因为呼唤他来到这片意识海空间的正是地球世界的天地意识，它有很多名字。 天道、老天爷、世界意志都没问题。 也是他穿越前的老东家。 他只要愿意将阴物、或者被封印的鬼物给予地球世界意志，就能获得一场抽取地球阴物的机会。 按照世界意识的说法，这些地球阴物就被珍藏于世界上的各个博物馆内。 这漫天星辰，每一颗星辰都代表了一家博物馆。 故宫博物馆、卢浮宫、大都会博物馆、梵蒂冈博物馆...... 而他现在就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陈楚面色古怪，阴物=物品=鬼，古董=老物品=历史悠久的鬼？ 就道理来说......好像也没啥问题，好家伙，让自己跨世界当间谍来了？ 只是这漫天星辰也没有写名字，自己也只能随机选择。 想到这里，陈楚干脆随便指了一颗最顺眼的星辰。 星辰炸开，无数银色碎屑化作流星飞向陈楚。 密密麻麻，漫天星辰最终在靠近陈楚一定的距离时停下，变成许多闪烁着光芒的物件悬浮于这片星海之中，琳琅满目。 鎏金铜蚕、错金杜虎符、鸳鸯莲瓣纹金碗、宫女图...... 看得他目不接暇。 看见这些物品的样式，陈楚就知道自己选中的这一个博物馆应该是华夏的，只是不知道属于哪一个博物馆。 旋即，一股讯息涌入陈楚脑海，让他知晓了这个博物馆的名称。 ——【陕西历史博物馆】 第三章 十四面的选择 密密麻麻的文物让陈楚目接不暇，也根本不知道从何挑起。 文物的数量太多，仅从外观，很难辨别谁更有历史价值。 但很快，陈楚的目光就被一枚奇怪的，像是黑色的多面体骰子所吸引。 这个骰子并非人们眼中标准的六面投资，在它表面有许多裁分过的多面，这是一个不规整的多面体，表皮色泽光莹，却有许多红色的纹路覆盖于上。 仔细辨别，这红色纹理是被雕刻在上面阴文。 缕缕黑色雾气从骰子表面的裂缝中溢出，看上去很是不凡。 陈楚一眼就被其独特的外观吸引，后面虽再匆匆看了好几件物品，但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这枚骰子的身影。 思考片刻，陈楚果断选择这颗骰子。 因为只有一次机会，再继续看下去也无非是让自己多寻觅到几个心仪的物品，然后痛苦的从中选择一件。 对有选择困难症的他来说无疑是痛苦的，倒不如干脆点。 反正以后又不是没有抽奖的机会了。 随着陈楚下定决心，星海中这枚流星碎片大放光芒。 这枚骰子相关的信息也出现在他脑海中。 “独孤信多面体煤精组印” “时期：西魏” “尺寸：高4.35厘米，宽4.35厘米，重7.75克” 身体微微颤抖，陈楚恢复意识时，已经回到了灵堂里。 窗外的冷风轻轻拍打着破旧的窗户，窗户娇柔无力的击打着窗台，砰、砰、砰...... 再次低下头，陈楚看着自己掌心。 刚才那枚银色的戒指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一枚比正常略大稍许的黑色印章。 这无疑不彰显着刚才那一切并非幻境。 ...... 刚走到楼下的李尹，脚步一顿，回头眺望二楼的位置，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藏在袖口下的手指微微跳动，最终还是回头继续走向停放汽车的方向。 斜停在大门外的小货车后厢，里面贴着货车壁整齐的摆放着一整套梳妆柜，梅姐坐于镜前，正要摘下头上发饰的梅姐手中动作一颤。 “好啦好啦，怎么这么激动，都活这么多年了还像个小女孩一样，一点也不成熟稳重。”对着空气诡异自言自语的梅姐将发饰取下来放在桌上，梅姐拿起桌上的卸妆湿巾擦拭脸上， 诡异的是，镜子里面的梅姐却一动不动，做出和梅姐截然相反的动作。 镜前梅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手中动作未停，“有什么可担心的，班主还在外面呢，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先顶着。班主既然没有说话，那就说明问题不大。” “陈小子，过来搭把手。”邓老头在后面喊道。 陈楚回过神来，将手中的印章塞进裤兜。 “来了！” 陈楚挽起袖口，跟着一起帮忙。 中途蒲家兄弟回来帮忙，四人合力将灵堂拆除完后，又将房间的卫生简单打扫一下，然后关上门。 从养老院出来，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养老院。 陈楚犹豫了一下，向身旁的邓老头轻声询问：“养老院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不用管，刚才班主他已经给市政署打过电话了，现在就有人过来处理后续，包括老人的安置这些，阴域虽然破了，但阴气没有完全消散，野兽短时间不敢靠近的。” 坐在返程的车上，蒲家兄弟坐在后车厢里，顺便看着棺材。 开车的是梅姐，看梅姐熟练的换挡，转向，一看就是个老司机。 班主坐在副驾驶，陈楚和邓老头坐在后面一排。 换做任何一个人刚经历了这种改三观的事情， 要么非常困倦，上车就睡；要么格外亢奋，想找人宣泄。 陈楚是后者。 邓老头看出了陈楚的状态，便和陈楚聊了起来。 “邓师傅，你干这行多久了？”陈楚问道。 “我啊，加入白事班四年了。”邓老头把窗户打开，又点了烟杆。 吐了口烟，窗外的大风将他额头上稀疏的几根头发吹得倒起。 “唉哟风太大了，小梅你开慢点。” 邓老头喊道。 “你个老烟鬼，少抽两口行不行。”梅姐没好气的骂道。 陈楚转过头，望向自己这边的窗户，四年，以邓老头的年龄来算，入行时的年龄怕是有点大。 邓老头把烟杆弄熄，砸吧砸吧嘴，从旁边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呼噜噜的喝了一口水。 啧了一下，邓老头颇为感慨：“不过，做白事这一行我已经干五十年咯，我家祖辈就是做这个的。” “干我们这一行啊，有些事情你经历得多了，就不得不信，真的是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邓老头唏嘘。 “我也觉得你该少抽点。”一直躺在副驾驶闭目养神的李尹说道。 邓老头笑了笑，不说话了，只是低头摸着手中的烟杆，手指的幅度很轻。 “不说了，嘿，小子，等暑假结束后你就回去？话说你们大学生的生活是咋样的？”邓老头好奇。 “大学生活...感觉就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吧，每天上课、学习、吃饭、参加社团活动、课后作业，和室友住在一起。”陈楚思考后回道。 “哦，那挺好。”邓老头点头。 “邓老头有个孙子，也是大学生。”梅姐说道。 “也是大学生？哪个学校的？”陈楚转过头问道。 邓老头磕了磕烟杆，脸上的神情无喜无悲，“死了。” 这话聊死了。 白事班的住处位于市中心，是市中心城中村位置的一个三层小楼，还有一个院子。 每层楼都有四个房间，二楼房间都住满了，蒲家兄弟俩住一起，余下三人一人一间。 一楼全是杂物间，各种花圈、纸钱、纸别墅、纸灯笼，寿衣......堆满了一楼的屋子，陈楚亲眼看着从养老院抬回来的棺材也被抬了进去。 陈楚来后，三楼楼梯口旁边专门清了一个房间给他住。 三楼的另外三个屋子都是锁着的，窗户都贴着黑色的窗纸。 下午陈楚来的时候班主他们刚好准备出去，所以陈楚的行李箱还放在一楼的。 蒲季热情的帮陈楚把行李箱抬上来。 “那我先下去了。”蒲季离开时在门口停下脚步，他一只手撑着门框，半佝偻着身子回头，他太高了，所以进入室内后总是习惯性的驼背。 “对了，陈楚兄弟，平时这里都是我做饭，如果你饿了就晚上来102房间找我，我给你弄晚饭吃，不用点外卖，外卖不健康。”蒲季比了个OK的收拾，然后憨笑着离开。 蒲季出去后，陈楚发现自己住的这个房间已经被提前打扫过，床上还有一套新买的被褥。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进门处是一个贴着墙壁的衣柜，左边靠内是一张床，里面是一张书桌，最里面是卫生间，不过卫生间非常狭窄，从布局来看，卫生间应该还是后来修的。 桌上放着一个热水壶，一个新水杯，一个台灯，看样子都是新的，上面的标签都还没拆。 陈楚打开台灯，拉开椅子坐下来。 从兜里拿出白天抽奖得到的印章。 独孤信多面体煤精组印，名字有点长，还有一点拗口。 不过从这名字陈楚至少很轻松的就知道了这枚印章属于谁。 西魏时期的八柱国独孤信，西魏属于南北朝时期，距离现代差不多一千五百年左右。 要说陈楚前世对历史颇为感兴趣，曾是网文写手，写过一本历史文，查了很多资料，但要说一些冷门的人物他或许不了解，但大人物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华夏第一老丈人是独孤信的别称，传闻独孤信相貌英俊，他有七个女儿，其中三个女儿都当了正宫皇后。 第七女嫁给了隋炀帝杨坚，第四女嫁给了李昞。 唐世祖李昞很多人不熟悉，但李昞的儿子叫李渊，他孙子叫李世民。 准确来说，李世民还得喊独孤信一声外曾祖父。 只是这些都和陈楚关系不大，现在都在平行世界了，他就是李世民也和自己没关系。 不过如果按照班主的说法，这个印章应该也是属于阴物，阴物蕴含生者的一部分执念，那独孤信这个枭雄般的人物执念会是什么。 思索着，陈楚的手指不知不觉轻轻摩擦着手中的印章，印章给他带来的触感不算光滑，通体漆黑，表面刻着许多红色的繁体字，红色的繁体字通体血红，不知道是什么颜料。 煤精又叫煤玉，在古代，还会被当做墨玉的一种。 或许是时间太久了，繁体字之间全是细密的小裂缝，而这些裂缝里全是红色。 这让陈楚不得不怀疑这印章只是表面有一层黑色的壳，实则里面全是红色。 陈楚的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印章上。 印章的裂缝里忽然流出了血液，血液染红了陈楚的手指，顺着手掌滴在桌上，沿着桌腿流在地上。 血液越来越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淹没了脚踝，继而包裹住小腿，再到肩膀、脖子、脑袋...... 强烈的窒息感让陈楚险些眩晕。 砰。 印章摔在桌上的声音惊醒了陈楚，陈楚一个挣扎，回过神来。 原来刚才只是幻觉。 只是当陈楚的手指并拢时，感觉有点黏...... 抬起手掌，掌心一片殷红，全是血迹。 与此同时，一股讯息涌入脑海，陈楚知晓了这枚印章的使用方法。 这枚印章虽然有二十六面，但只有其中14个印面上刻着规范的楷书阴文，但这14个楷书阴文从功能上实际上分为三类。 公文用印，如“大都督印”、“大司马印”、“柱国之印”等。 上书用印，如“臣信上疏”、“臣信上章”等 私人用印，如“独孤信白书”、“信启事”等。 每一次使用该印章，将会随机从14道用印中选择一项用印作为该次使用的效果。 若抽中公文用印，则该次选择为中；若抽中上书用印，则该次选择为凶；若抽中私人用印，则该次选择为吉。 陈楚暗呼这不对劲！ 这完全就是赌脸。 而且只是说了中、凶、吉，也没有告诉自己具体的效果是什么，还需要自己亲自尝试才知道后果。 陈楚无语，总感觉这个骰子...这个印章很不靠谱，如果不是危机时刻，他可能不会随便用它。 陈楚拿起印章数了一遍，其中公文用印一共有五道。 上书用印有四道。 私人用印有五道。 5、4、5。 七分之二的概率，会抽到惩罚。 七分之五的概率，不会有惩罚。 ...... 第二天，陈楚早早就醒来。 从行李箱里拿出洗漱用品，在卫生间洗漱干净后，将洗漱用品放在桌上。 从口袋里掏出独孤信印章，陈楚感觉自己裤子口袋有些湿润，用手指捻了捻，发现是红色的液体。 用鼻子闻了闻，没有血的铁锈味，但裤子还是脏了。 陈楚决定等会儿就出去买一个盒子，或者找个东西把它装着。 万一哪天自己穿条白裤子，又把它放裤子兜里，岂不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吃早餐是在院子里，昨天陈楚就注意到院子里摆了一条长木桌， 下楼后，陈楚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这些人起床都很早，就像都熬了一个通宵一样。 早餐是面条，杂酱干拌面。 杂酱是外面买的猪肉自己炒的，面也是手工拉面，味道很好，陈楚添了一晚才吃饱。 第四章 人头树 吃过早饭，闲下来的陈楚感觉背心有点刺挠。 蒲家兄弟不知道去哪里了，邓老头则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戴上老花镜，就在院子里扎花纸。 “我先出去了。”梅姐换了一身黑色长裙，画了淡妆，她打了个招呼，随后离开院子。 陈楚想着去买一个盒子，顺便去医院看一下。 自己后背有点瘙痒，昨天在养老院是这样，昨晚回到白事大院后也是如此，半夜都痒醒了好几次，虽然没有看，但陈楚知道，自己后背肯定被挠得全是爪痕鲜血淋淋的。 陈楚觉得自己应该去医院看一下。 便准备向班主请个假，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但班主也失踪了，这些人神神秘秘的，吃过早饭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坐在院子里扎花纸的邓老头头也不抬，只是开口说道：“白事班平时事不多，你留个电话，有事的话我打电话喊你便是。” 说着邓老头就从怀中掏出一个老人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陈楚念完后他又向陈楚重复了两遍。 邓老头把手机塞进兜里。 出门后陈楚打了车前往就近的医院。 距离最近的是山城中医院，相比较其它医院，中医院人不算多，一楼大厅有些冷清，陈楚在一楼挂好号后，乘坐电梯来到四楼。 四楼的外科主任办公室门开着的， 办公室里摆放着一张办公室，一台电脑，一个书柜，一台饮水机。 外科主任是一个年龄比较大的老医生。 看见陈楚进来，老医生停下手中动作，“坐。” “你是哪里不舒服？” “医生，我从昨天开始背上就痒得很，像是有蚂蚁在爬。” 陈楚说道。 “我受不了，就挠它，还把它挠破了，我也知道像这种症状不能多挠，不然容易伤口感染。” “你把衣服脱了，转过去看看。”老医生说道。 陈楚起身，把办公室门关上，然后坐回来，脱下身上的体恤背过身去。 “嗯......”老医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说你挠了，还挠破了？” “对啊，当时都挠破见血了。”陈楚说道。 “可是是你没休息好。”老医生说道。“你把衣服穿上吧。” 陈楚穿上体恤，转过来。 “舌头伸出来。” 老医生端详片刻，又看了陈楚的眼睑，再把了个脉。 “有些阴虚，我给你开点中成药调理一下吧，这段时间最好多休息，忌辛辣，忌油腻，保证睡眠。” 老医生指着电脑上的药，一边开药一边给陈楚讲解。 陈楚发现没有外用的，“医生，那我背上要不要涂抹点什么？” “背上就不用了，我看你背上没有挠痕，不需要涂抹，你皮肤也没有异常，很健康，应该是你的心理作用。” 背上没有挠痕？ 陈楚愣住，可他明明记得...... 陈楚心事重重的拿完药后，从中医院出来。 站在医院大门前，吹着冷风，不知为何，陈楚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那些老人坐在凳子上，挠脸颊，将脸皮、血肉，一点点挠掉的场面出现在他脑海里。 闭上眼睛，陈楚长出一口气，想将这些画面清除。 却越是这样，画面越是清晰。 就像不知道终点的审判，未来的某一天，也许自己也会把皮挠破掉，身上的血肉一点一点，就像糜烂的肉酱，从身上脱落。 陈楚就感觉有些不真实。 明明前天自己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只是想打个暑假工，怎么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从楼梯上下来，陈楚走在街边走着。 “清仓大处理，全场只要2元钱，全场只要2元钱，最后一天清仓大处理......” 前方不远处的斜坡上，一家店铺门口摆放着一个音响，声音就从音响里传出。 店老板是一个穿着黑色短袖，剃着寸头，腰间别着一个挎包的男人。 一对刚从医院出来的父女站在店铺门口，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一个熊猫发卡。 穿着旧夹克的女孩父亲有些拘谨，他向老板问道，“老板，这发卡也只要两块钱？” “诶，对对对，发卡也是两块钱，全场都是两块啊。” 小女孩没说话，被父亲牵着手的她只是抬起头望着父亲，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女孩父亲眼框一红，低声说道，“你喜欢爸爸给你买。” “谢谢爸爸。”小女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抱住父亲的大腿，“爸爸最好了，圆圆超喜欢爸爸。” 女孩父亲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将女儿抱在怀里，付钱买了这个发卡，然后亲手给她别上。 爸爸不好，爸爸如果好，怎么会连给你治病的钱都凑不起。 又怎么会让你说出爸爸我们不治了的话。 男人脸上满是愧疚，抱着女儿消失在人海中。 陈楚进了店铺。 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一个棕色的圆柱形树脂瓶。 瓶口很粗，正好能将骰子装进去。 这应该是用来装小零食的，这种花花绿绿的小物件就讨一些人的喜欢。 陈楚买了一个瓶子，又挑了一条好看的麻绳，付了钱后，将瓶子撞在兜里。 回到住处，邓老头还在楼下编纸人， “邓爷爷，有剪刀吗？”陈楚问道。 “你拿去用吧，等会儿还我就是。”邓老头将放在一旁桌上的大剪刀递给陈楚。 陈楚接过剪刀，上楼回到屋子，将骰子装进去，又用剪刀给瓶子钻了个孔，然后将买来的麻绳穿过去。 一个简单的手环就做好了。 看着被装在瓶子里的骰子，陈楚觉得再也不用担心衣服或者裤子突然染上一堆不知名的红色颜料。 下楼将剪刀还给邓老头后，陈楚就搬了个小板凳靠过来坐着看邓老头编纸人，邓老头瞥了陈楚一眼，“咋地，想学？” 陈楚摇头，他只是对这种民间传承比较好奇。 “嘿，想学我还不教呢。”邓老头见陈楚不愿学，颇有些傲气。 李尹回来的时候，陈楚正坐在小马扎上，看着邓老头扎纸人看得出神，邓老头虽然依旧傲气的冷着个脸，但编织纸人的动作却是比之前更欢快了一些。 其他人看不出来，和邓老头接触这么多年的他却是看得清楚。 “到我房间来下。”李尹对陈楚说道。 陈楚跟过去。 进屋后李尹关上门，打开灯。 陈楚发现李尹的房间比自己的房间还要有生活气息。 进门右手边墙上贴着挂历。房间里最多的就是各种箱子、储物柜。就连衣柜都有两个！ “坐吧。”李尹给陈楚倒了杯水。 “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因为你现在只是实习生，其实我们这一行，金钱反而是次要的。”李尹说道。“主要是其它特殊的福利。” “和这些福利比起来，金钱反而没那么重要。” “按理来说本来不应该这么早给你说的，但我考虑了一下，你和他们的接触是不可避免的。”李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每一次都敲击在陈楚的心跳上。 “不过并不强求，看你自己考虑。如果你同意的话，这里有一份合同。”李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推给陈楚。 “你看看上面的内容。”李尹说道。 陈楚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脑袋里晃晃的，只剩下编制二字。 这个世界四极联邦并非稳定，四大联邦处于冷战期，这种大氛围环境下联邦政府下的编制自然成为了香馍馍。 “你不着急给我答案，暑假结束前都可以，这上面的条款你可以回去后慢慢看，条约什么都是很轻松的，里面也分几个档次，付出多少，收获多少。”李尹说道。 “好。”陈楚有些晕乎乎，虽然刚才只是粗略看了一遍，但上面有福利也有义务，就算是卖自己，也要卖一个好价钱吧。 他并不着急现在下决心，他准备多观望观望。 ...... 深夜，巷子里，一个歪歪斜斜的人影扶墙而走，胃里一阵翻滚，“呕~”男人扶着墙壁呕吐，酸涩的气息弥漫。 “臭死了。” 一个声音传来。 男人抬起头，茫然的抬起头，寻找说话的主人。 周围空荡荡的，除了一棵树，什么都没有。 等等... 一棵树？ 男人注意力放在眼前这株长在巷子里的树上。 他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不说对周围的环境了如指掌，但基本上也都知道个七七八八。 这个巷子平时人很少，但是穿过去就能到对面的青树街，他家就住在附近，这里什么时候种了一棵树。 正常时候他肯定会仔细甄别，但这会儿酒劲上头，人也不太清醒，憋着一口酒气好不容易才站稳，没在意有人说话这回事，继续蹒跚着回家去。 “呸！” 这一次他听清了，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停下脚步，这巷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左右两侧都是围墙，于是他视线落在这棵可疑的树上。 他擦了擦眼睛，定眼望去。 终于看了清楚。 在树上有一个树洞，树洞里藏着一张男人的脸。 “哥们你卡树里面了？还是你在做行为艺术。”男人有些迷惑。 “我是树人。”树洞里的男人说道。 “唉哟，还树人，你怎么不说你是仙人。”男人忍不住笑了。 男人走上前，戳了戳树干，硬邦邦的，不像是塑料，也没找到门，“你是怎么钻进去的。” “没有钻，我是从树里长出来的。”树洞里的男人说道。 树洞不大，刚好能容纳男人的脑袋，他就露出一张脸和半个脑袋在外面。 醉醺醺的男人发现树洞里的男人居然还是个秃头。 于是伸出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 “没素质，不要乱摸。”树洞里的男人睁开眼睛，不满的说道。 醉醺醺的男人打了个酒嗝，只当自己遇见了一个神经病，嘴里嘀咕两句，转身踉踉跄跄的离去。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像这种神经病，还是远离为好。 男人走后但没多久，又有两人结伴走进小巷。 “老陈，你说的这个2元店生意真的不错啊，虽然薄利但多销，过半个月到时候再换一个地方。” “哈哈哈，我说的这个生意不错吧，虽然累了点全国各地跑，但钱挣到手才是真的。” 微醺的二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巷子。 这两人喝的不多，一抬头就看见了挡在路中间的这棵树，以及树上的人脸。 两人先是被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 “渝州的人路子都这么野？”王弼说道。 “有可能是恶搞整蛊的直播，这年头有些主播就喜欢弄这些东西，暗处肯定有摄像头在拍我们。”赫章若有所思的点头。 两人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装作没看见，直接向前继续走。 路过树旁时，树洞里一直闭着眼睛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 饶是有心理预期准备，两人还是被吓得倒退半步。 “你们能帮我把脚边的脏东西清理了吗，太臭了。”树洞里的男人说道。 王弼看向树脚位置，那里有一堆八宝粥。 大夏天的味道，格外酸爽。 难怪刚才过来的时候隐隐闻到一股臭味。 脸色一阵变化。 “我说闻着怎么有股臭味！”王弼骂道。 郝章眼珠转动，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在王弼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王弼迟疑不定，“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家伙整蛊我们，我们就不能整蛊他了，反正他藏在树里面的，到时候他肯定跑不过我们。” 说完，郝章走上前，口里说道：“好的，我帮你清理。” 一边说着，一边靠近。 树洞里的男人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那真是谢谢你们了。” 下一刻，树洞里的男人脸色骤变，因为靠过来的郝章双手不知何时放在了他脸上。 “你要干什么。” “清理个蛋蛋，你想得美。”郝章坏笑，捏着树洞里男人的脸蛋，揪面团一样。 脸蛋软软的，像是松软的蛋糕。 他的脸随着揉搓而变形。 “别扯...好痛...我好痛...” 树里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哀嚎。 郝章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揉进了对方的肉里，就像柔软的慕斯蛋糕，皮肤被轻松搓烂，湿漉漉中带着一丝温热。 郝章停下动作，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自己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深深的镶入了对方的肉里。 现在......手指的触感就仿佛被两团温热的烂泥包裹。 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手指，顺着手臂向下流淌。 “我...我不是故意的。”郝章呆呆的说到。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带你去医院，我们马上去医院看！”郝章说着想把手抽出去，但对方脸上的肉仿佛两个深邃的洞允吸着他的手指，带着一股吸力。 一个用力，郝章感觉手上一松，像拔萝卜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怀中还抱着一颗新鲜的人头。 第五章 夜巡人 陈楚坐在桌前，冷白色的台灯下，是下午班主交给他的合同。 这里面提到了一个部门——夜巡人。 夜巡人全称，黑夜异常事件巡察特殊部门，直属于东极联邦最高元首。 属于独立特殊部门，执行任务时与地方紧密配合。 权限很高，直达天听的那种。 合同里的内容非常繁琐，陈楚总结了一下，简单来说一共有三个等级的编制。 S级、A级、B级。 S级是夜巡人精英合同工编制，五险三金，还有一大堆其它丰厚的福利待遇。 比如某些秘密项目拥有优先申请权限。 说白了，S级合同的夜巡人就是铁杆心腹，自己人，福利待遇全部拉满。 不过陈楚只是看了一遍就算了。 因为夜巡人正规工需要24小时执勤，月假5天，但如果休假期间出现事情也需要马上回来处理事情。 除非他愿意放弃学业进入夜巡人工作。 而且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太累了，996在它面前都是福报。 A级是夜巡人普通正式合同工编制，也需要上下班打卡，965，如果出现紧急事件要加班，加班费自然是少不了。 合同里提到过一种名为“积分”的内部货币，也详细的说明了这种货币的用处，比如享受实验室最新成果，在夜巡人内部兑换阴物等等。 B级是夜巡人编外员工，不需要打卡上班。 饶是如此五险一金也是基础操作，编外员工只有一项业绩考核制度。 只需要每年最低处理5起灵异事件， 而根据每次灵异事件的影响、难度，给予不等的积分奖励，也有积分兑换权限。 陈楚思索，他也没有看见班主他们上班打卡过。 这样说的话，班主他们应该也是夜巡人的编外员工吧。 还能开一家白事班，说明编外员工也可以弄副业。 而且夜巡人编外员工也有工资的，5000+五险一金，同时高价内部回收阴物。 陈楚有些心动。 ...... “这条街被封了，听说死人了。” “太可怕了吧。” “不止是死人，我舅舅的朋友听说在附近工作，据说是有杀人狂，把别人脑袋都砍下来了。” “嘶......” “诶，这里发生啥了，外面拉了这么长的警戒线。” “听说里面出了连环杀人魔，砍了十几个脑袋排成糖葫芦。” “你听说了吗，听说在九街西路有食人魔，专门砍人脑袋吸脑浆。” “你知不知道，九街的人都死完了......” “......” 传言越来越夸张，围在外面吃瓜的群众也越来越多。 不过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早就有戴着头盔的市政署工作人员在外围搭建了一圈铁皮围栏，然后打上钉子，在上面挂了一个“工地施工”的牌子。 “帅哥美女们，请让一让，让一让。”人群外围，两个大夏天，戴着帽子墨镜的年轻人垫着脚尖，挤进人群，绕过铁皮围栏。 刚绕过围栏，就有穿正装戴着耳麦的工作人员阻拦。 “不好意思，里面正在施工......” “自己人。”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 对面核查身份后放行，两名年轻人赶紧进入巷子。 “老舟，我们赶紧过去，晚了就吃不到热乎的了，难得灵异事件离我家真么近。” 巷子深处，以一棵树为中心，拉了好几条黄色警戒线，旁边站着好几名警卫署的人。 “队长，有夜巡人来了。”一名警卫对队长说道。 队长转过头，似是认出了两人。 “又是你们两个人，怎么每次跑得比那些正式工跑得还要快。”队长说道。 “哈哈哈哈，张队长好久不见啊。”戴着墨镜的青年摘下帽子，一头米白色蓬松的长发如瀑布散开，披散在肩后。“我就住这附近啊，你难道不知道我外号九街小霸王？” 骚包了甩了甩长发，青年看了一眼现场，“哟，这里什么时候长了一棵树。” “你知道这里没树？” “当然知道了，九街这附近所有酒吧里就连桌子摆放的姿势都没有我不清楚的。”青年嗤笑。 “我记得这里是没有树的，除非你们市政署专门在这里种了一棵，但显然市政署不会显得蛋疼，而且就算种也不可能只种一棵，那这棵树来历就很有问题了，这次灵异事件和这棵树有关？”青年问道。 张队长将发生的事情简要的告诉青年，包括昨晚那两人的证词。 今天凌晨四点有人报警，说在这里发现了人头。 随后北区警卫署立刻出警，封锁案发现场。 “两个目击证人都已经带回去了，其它现场的证物我没有乱动。”张队长说道。 像这种诡异的事情，现场最好不要破坏，这些“证物”也不要带回警卫署。 是有前车之鉴的。 之前西极联邦就有警署将案发现场的证据带回警卫署。 具体是什么东西不可知，但一夜之间，整个警卫署化为一片人间炼狱，包括警卫署属于的那一片城区都成为死地。 虽然最后西极联邦是以实验室毒气泄漏为理由公关过去，但知道真相人都明白其中内情。 从那之后各极联邦下属机关在执行相关任务时，都明白一个道理，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士来处理。 青年蹲下来，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打量眼前的这颗人头。 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有点瘦，发型是个寸头，眉角还有一个淡淡的疤痕。 “你说，那个人说这个人头是他从树上摘下来的？”青年看了一眼大树，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头。 “嗯。” 青年一挑眉毛，“这还是一棵能结人头的树。” 那么这次灵异事件的主体要么就是人头，要么就是这棵树。 “你们处理吧，剩下的事我就不管了。”张队长说道。 “对了，我们的人已经封锁了这棵树，然后驱赶附近的住户和群众。” “你们先退出去。”张队长对队员们说道。“第一时间封锁现场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通知我，对了，关于受害者的身份已经在调查，等结果出来后我会发给你们。” “我来试试，你们先退远一点。”米白色头发的青年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用丝绸反复包裹了好几层的东西。 将丝绸一层层掀开，终于露出里面东西的真容。 这是一个表面染了血的笔记本。 笔记本外壳灰褐色，本该很厚的笔记本现在剩下的书页非常少，只有稀稀疏疏的几张。 青年有些不舍的撕下其中一页纸，然后蹲在地上，慢慢靠近不远处地上静静躺着的人头，将手中的空白笔记页贴过去。 这一页纸触碰到地上人头的瞬间，就像侵染了墨水的清水。 一抹黑色从触碰的地方向外迅速扩散。 黑色的雾气在纸上游荡，就像爬行的小蝌蚪，在空白笔记页上扩散。 最终翻滚着化作一行书写的文字。 青年死死盯着空白笔记页上的文字。 这个笔记本是他曾经在一次任务中获得的阴物。 笔记书页可以撕下来接触到目标身体即可倾听一部分心声，这个能力帮助到了他，让他在很多场灵异事件中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只要能听到目标的心声，如果是一些重要的线索，对破解灵异事件会起到很好的帮助。 空白笔记页上出现了一行行文字，字体有些潦草。 “我头好疼......我头真的好疼......别拔了，好疼啊......” “还想再多挣一点钱，她答应嫁给我了，只要再挣一点我就能凑够二十万。” 笔记本页面上出现了两排字体。 就仿佛有一个透明人站在眼前，用笔在纸上一笔一划书写的日记。 字体潦草，写得很仓促。 字体中隐约带着一丝红色。 青年皱眉看完上面的文字，线索太少了。 上面写的线索根本没有多少，毕竟日记本能反馈给他的线索都是随机的，有时候能够看见鬼物很重要的心声，有时候却只是一些杂念。 就像一个臭水潭，里面漂浮着无数垃圾。 谁也不知道能从水潭里捞出来什么。 如果线索刚好非常重要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毕竟灵异事件的主体终究是鬼， 而鬼生前都是人。 是人都有执念。 除了少数穷凶极恶，或者怨念非常大的鬼，大部分鬼的执念都是可以有迹可循的。 只要能找到执念的源头，化解执念，就有很大的几率可以解除执念。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用实力直接莽过去，将鬼打得魂飞魄散，那这样它的执念自然也消散了。 “能查到这颗人头主人的身份吗？”青年询问张队长。 “我之前就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张队长开口说道。“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青年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青年开口说道。“希望是我的错觉吧。” 恰在此时，张队长手机响了起来。 “队长，人头主人身份已经找到了。” 张队长问道，“什么身份？” “现场人头主人全名郝章，来自湖州宁县，根据行程轨迹，他和朋友王弼来山城大概一周时间，在中医院那边租了一家店铺开了家两元店，昨天晚上有人在夜店看到了他......” 不对！ 张队长脸色骤变。 他接到报警电话后第一时间出勤来到这里，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是有两个人坐在地上，一个人靠着墙坐着，另外一个人扶着他。 他当时审问了一下，这两人自称是来到渝州做生意，晚上和朋友来酒馆喝酒放松。 他本来想查身份证，但两人都说身份证没有带在身上，所以他将两人带回警卫署暂时拘押。 毕竟这两人出现在第一案发现场，嫌疑非常大，至少在调查清楚前，48小时内暂时不会随便放他们离开。 张队长是老警卫了，接触的相关案件也不少。 所以他思维并未被禁锢，而是转而想到了一个很可怖的可能...... 赶紧给警卫署看管拘留室的同事打电话。 此时，街上另外一边。 一名穿着便服的男人脚步匆匆的走在街上，身上的手机响起。 他麻木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低头从怀中拿出手机，毫不犹豫的挂断。 在经过一个垃圾桶时，顺手将手中手机丢进垃圾桶。 自己的电话没人接，张队长意识到拘留室可能出了事情。 赶紧给另外其它同事打电话。 得知看管两人的陈梁没在办公室里，刚才有人看见他出去了。 第六章 换头鬼 “面条够么，不够的话我再去煮一点。”蒲季看见陈楚把碗里的面条连带着杂酱都吃得干干净净，非常热情的问道。 对一个厨子来说，最满意的就是看见别人喜欢吃他做的东西。 “够了。”陈楚放下碗筷，他是真有点饱了。 “嘿嘿，那就好，昨天也是看你吃完了，所以今天还给你多煮了一两。”蒲季老实憨厚的挠挠头。 陈楚将手放到自己肚子上，难怪......昨天只有七分饱，今天有点撑。 蒲季将碗叠好，然后带到厨房去。 李尹手机响起，接通后班主只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准备去灵堂所吧。”李尹说道。 “来活了！”蒲余伸了个懒腰，“班主，那俺去换衣服了。” “今天去灵堂所，要换正式服饰。”老邓提醒陈楚。 正式服饰？ 陈楚有些疑惑，他忽然想起来，昨天下午蒲余过来给他送了一个袋子，说是什么工作服，他当时把那个袋子放在桌上的。 陈楚便上楼去换衣服。 回到房间后陈楚把桌上的热水壶里的凉开水倒在杯子里，再把昨天中医院开的药喝了一份。 然后从桌上黑色袋子里拿出那件衣服，手感柔软，是某种高级丝绸布料制成。 抓住肩头位置轻轻一抖，手中的长袍就像水一样散开。 这是一件齐身长袍，陈楚将外套脱掉，然后将这套衣服穿在外面。 在卫生间镜子前对照，黑色整身长袍，胸口绣了一朵白花，上面有一个祭字。 袖口和衣角都有白色的绣线，让整体的色调看上去不是那么乏味，穿在身上有些宽松，也不显得热，和皮肤接触的衣袖还有一点冰凉。 “哟，倒是有点小帅。”陈楚换上这身服饰下楼后，依靠在墙边的梅姐调侃道。 这些衣服应该都是专门定制的，陈楚发现穿在每个人身上都非常合身。 包括自己身上这一件，码数都是非常合适的。 邓老头上下打量陈楚，满意的点点头，口中说着不错。 人靠衣装马靠鞍，陈楚面相本就斯文，皮肤白净，眉毛浓密，加上一对狭长的丹凤眼，更是增添了几分薄凉。 蒲家兄弟都换了一身衣服，从一楼某个房间里提出两个大口袋。 袋子半敞开的袋口里，陈楚看见了纸钱香烛。 “陈兄弟穿上这身衣服比我们两个好看多了。”蒲余憨笑。 “哥哥说得对。”蒲季应和。 梅姐忍俊不禁，对两兄弟说道：“小陈穿着像神父，你们穿着像非法组织成员。” “看来是有在编人员牺牲了。”邓老头走回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箱子，他的东西都在里面。 班主也换上了和陈楚他们相同的服饰。 众人上了车，车直接出发。 “不带搭建灵堂的钢管和棚布吗？”陈楚问道。 “今天不用带搭灵堂的钢管和篷布，灵堂所是在室内。”蒲余说道。 市政署公务灵堂所。 陈楚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他听说过这个地方，据说市政署公务灵堂所是专门为在编人员举办白事的地方。 不过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也从来没去过。 因为东极联邦的风俗就是在住处楼下或者老家办白事。 像这种专门市政署公务灵堂所的一般要么是在编人员，要么就是有颜面社会人士。 普通人倒也可以申请，不过没必要。 因为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这么做， 市政署公务灵堂收费不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没有这种风俗习惯。 在东极联邦讲究一个入土为安，魂归故里。 死后如果有条件，都会回到家乡，或者就在居住地附近办白事。 市政署公务灵堂所就在市中心，离白事班的住处不远。 虽然有点堵车，但还是在二十分钟内到达目的地。 面包车在院子停下，停车场旁边停着好几辆车，陈楚还在里面看见了警卫署的车。 公务灵堂所是一个二层的小楼。 一楼入堂大厅非常宽敞，进去后就有一条走廊。 陈楚跟在班主他们后面穿过走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陈楚觉得这里面很冷。 干净的地砖倒映出众人的影子，清冷的灵堂所里回荡着众人的脚步。 穿过走廊后，来到后堂。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少人已经提前来到了这里。 其中大多数都是穿着正装的警卫。 不过他们大都站在后堂靠墙那边的一口棺材前。 陈楚能感受到空气中气氛有些肃穆。 这种氛围下，陈楚老老实实地跟在李尹身后。 警卫里有人过来和李尹交涉，陈楚听他们说话，也大致知道了牺牲的那位身份。 是警卫署的一名在编人员，因为头首分离，所以需要进行修容。 这也正好是白事班的工作范畴之一，陈楚这才知道梅姐居然还兼职入殓师的工作。 为逝者修容，让他们以最体面的方式和亲人见最后一面。 “好。”李尹言简意赅。 “灵异事件不是夜巡人去做吗，你们警卫署的怎么会......” 张队长面色沉重，这个男人很自责，“都怪我。” 李尹微微摇头，“这是你们警卫署和夜巡人的事，我们只是白事班。” “李先生，您好，我叫舟山，夜巡人山城总局正式职员，编号......”斜侧里一道人影凑过来。 李尹转过头，脸色平淡，“我不认识你。” 舟山自顾自的说着，全当没看见李尹淡漠的表情，“以前是不认识，但现在不就认识了嘛，听说李班主以前是总部的，经验比我这种新人丰富，所以我来找班主打听一些消息，主要还是为了解决灵异事件，保护我们山城百姓，为了人民安居乐业。” 来人是一名染着米白色长发的青年，他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这种事问你们总局的那些人不就好了，问我这个普通的编外人员干什么。”李尹似笑非笑。 “嘿嘿，局长他们现在忙着呢，您也知道酆都就在我们渝州，最近那边不安稳得很，上个月刚出了一个新的大型阴域，现在局里人手比较紧，也是局长指点我让我来找您的。” 李尹沉默片刻，“你说吧。” 舟山精神一震，赶紧将今天凌晨发生在九街的灵异事件以最简单的方式告诉李尹。 “我就是那棵树肯定有问题，但是我就是找不到问题在哪里。”青年有些苦恼。 他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格外纠结。 “我也用了其它手段检查了这棵树，这就是一颗普通的树，因为担心可能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反应，所以我让市政署的人只是把那一片区域围着，不让其它人靠近那棵树。” “我觉得如果想要找到这次灵异事件的办法，这棵树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从目击者的口述来看，这棵树百分百有问题，它出现得太突兀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舟山认真的说道。 “如果它能一夜之间在这里生长出来，它就绝对不普通。” “那个鬼有换头的能力，它能替换脑袋，然后操纵身体行动，现在它已经走散在了这座大城市里，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它，过段时间它说不定就换了一个其它身份了，容易引起恐慌不说，危险性也更大。今天早上警卫署全城排查它的踪迹，两个小时内，它就换了八具身体。” “而且很难缠的是，它的能力是换头，和目标更换头颅，被更换头颅的人不会马上死去，而是会以生前的行为逻辑继续生活，被更换脑袋的人，脖子上会出现一条红线，随着时间推移，这条红线会越来越明显，只要被别人看穿他身份的异样，被换掉脑袋的人就会迅速死去。” “那你们调查清楚它是用什么手段换头的吗？视线对视，还是要将对方的脑袋摘下来进行替换？”李尹问道。 “不知道。”舟山摇头苦笑，“它替换脑袋的时候都是在监控死角，我们也不知道它是用的什么手段替换的脑袋。” 李尹说道，“其实你们的调查陷入了一个误区。” “它是鬼，鬼有执念。” “换头不是它的目的，只是它的手段。” “那你觉得它换头是为了什么？” “变强？”青年自问自答般的说出这个答案，但很快又自己摇头否决。 “不会这么简单，它是为了......逃避追捕！？隐藏行踪！” 舟山忽然就惊了，这只鬼居然这么狡猾。 “嗯。”李尹点头，“那你再想，它隐藏行踪是为了什么。” “隐藏行踪...是为了方便去做某件事。”舟山喃喃自语。 “它想要做某件事，然后不希望被我们发现身份，这件事或许和它的执念有关。” “换头只是手段，它有自己的目的，如果你们能找到它的目的，提前进行埋伏的话，或许能有更好的收获。” 李尹说道，“你们的监控肯定也拍到了换头鬼的脸吧。” “拍到了，警卫署那边正在数据库里调查，但是没有找到和换头鬼匹配的人脸，我就怀疑它可能来自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的鬼不会这么弱得连阴域都没有。”李尹说道，“你们或许可以调查往年失踪人口，调查的年份往前面拉更早一点。” 舟山点头，只能这样了，有些烦恼，那这肯定是一个大工作了。 四极联邦在五十年前曾经爆发过战争，战乱丢失了很多东西。 虽然后来四极联邦重立，但成立之初，社会动荡，不少档案缺失。 只不过，这肯定是一份不小的工程。 第七章 公厕犯冲 虽然没能从李尹这里得到答案，但也让他有了一个调查的方向。 舟山准备离开，但他目光落在陈楚身上。 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根据调查的资料，李尹的白事班里一共有五个人。 没有这个人。 是招的新人吗，如果是新人的话，那应该也是接触了那方面的人...... 舟山对陈楚和善的笑了笑，戴上帽子，转身从走廊离开公务灵堂。 要说两人的对话对谁冲击最大，那毫无疑问是站在后面的陈楚。 换头鬼？从树上长出的人头？ 脚下踩着干净的大理石瓷砖，周围是刷得粉白的墙壁，天花板上的通风孔输送着凉风。 身处于现代社会中，但陈楚却觉得这个世界陌生得让他觉得荒诞。 陈楚把手放到自己脖子上，感受脉搏的跳动。 “别怕，只是一只鬼而已。”一只大手落在陈楚肩头。 邓老头看出了陈楚心绪不宁，安慰陈楚。 “放心以后你还会看见更多鬼的。” “......” 陈楚麻了，有些迷茫的回过头，你确定你是在安慰我？ 不过要说见鬼，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养老院里那么多，好几十位呢。 只是养老院里的鬼，出现得太突然，加上他们那么“人畜无害”。 所以陈楚除了当时见到老人们的真身时受到了一定惊吓以外，并没有太害怕。 但这换头鬼杀人可是不眨眼，舟山口中八条人命只是轻描淡写。 如果当这个数字放大到自己身上时，那就从0变成了1。 “行了，别愣着了，准备工作吧，公务灵堂里的活儿还算轻松，只需要盯着蜡烛，别让蜡烛熄灭了，如果熄灭了就重新点燃，注意维持秩序，至于敲锣打鼓是那两兄弟的活，你只需要盯着蜡烛，别让它们熄灭了。” “如果有家属好友要烧纸，让他们烧就行，黄纸就用蜡烛的火点燃。” 邓老头提点陈楚。 这本来以前是他的活，现在来了实习工。 自然应当锻炼新人。 邓老头带着陈楚来到放置棺材的位置旁边，陈楚注意到旁边的桌面上分别有两个烛台，地上还有两个铁盆。 铁盆里还有一些灰烬，烛台上是未干的蜡痕。 邓老头将被线捆好的黄纸放在桌上，摆放成几横排，整齐的叠放着。 又从大口袋里取出一版蜡烛。 用剪刀将保鲜膜破坏掉，然后将蜡烛取出来，用打火机点燃插入烛台。 然后撕开捆黄纸的线，将黄纸拿出放在烛火上点燃，放入火盆。 下午，逝者的父母和妻女都赶来现场。 棺材里，躺着的逝者脸色有些灰白，双目紧闭，宛如只是熟睡过去。 逝者的父母抱在一起，低声痛哭。 妻子死死抓着女儿的手。 身体微微颤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妈妈，为什么爸爸躺在里面睡觉。”才三岁的小女儿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你爸爸他累了，要一个人睡一会儿。”逝者妻子抱住女儿，将她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小女儿虽然年龄还小，但懵懵懂懂的她却预料到了什么。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她突然就哭了出来。 “我要爸爸起来陪我玩。” “起来陪我玩。” 到晚上后，宾客多了起来。 大都是逝者的亲朋好友同事。 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带着迷茫和措手不及，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前一天还活生生的人突然说没就没。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做好接受这一切的准备。 只是收到消息后，就下班后从单位或者家里匆匆赶来。 蒲家兄弟搬了个板凳坐在一旁，手中拿着锣鼓，有节奏的敲打着。 从蒲家兄弟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或许是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 陈楚忽然感觉背部有些瘙痒，在外面不大雅观。 加上尿意上头，便让蒲家兄弟帮忙照看一下，陈楚去了后面的卫生间。 对外面的公厕陈楚是有心理阴影了。 上一次就是这样。 虽然后面得知那个老人是养老院里唯一一个活人， 但大半夜的公厕不开灯，而且诡异的出现在那里，这让陈楚觉得那老人或许没那么简单。 市政署公务灵堂的公厕就非常不错，陈楚很喜欢。 宽敞、清新、天花板上的灯蹭亮蹭亮。 卫生间的地板干净得都能反射出人脸。 系好裤腰带后去洗手池洗了个手，用烘干机把手上的水甩干，然后陈楚把手伸进后面衣领里，轻轻挠了挠。 外面走廊忽然传来脚步声，还有车轮转动的声音。 一名弓着身子，穿着蓝色清洁服的老人推着小车进入男厕。 陈楚面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老人从小推车里拿出扫帚，在地上慢吞吞的清理着。 不知为何，当这个老人进来后陈楚就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是潜意识的反馈。 陈楚准备马上离开公厕。 陈楚刚转过身，就诡异的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扫帚放在地上，还有横在自己身后的小推车。 陈楚暗道不妙，赶紧从怀中取出小瓶子，拧开盖子，将里面的二十六面印章取出来倒在手心。 掌心握着冰凉的印章，给予了陈楚一丝丝慰藉。 陈楚加快脚步，从男厕大门跑出去。 男厕外面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拐角就是后堂。 走廊的灯不知何时熄灭，只有尽头的灯亮着。 陈楚加快脚步奔向走廊尽头。 陈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上一次跑这么快还是上一次在养老院的公厕...... 他觉得自己可能八字和公厕犯冲。 也许是运气好，一直跑到头，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周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但转过拐角，奔跑中的陈楚脚步骤然停下。 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场景，在走廊尽头转过去不是后堂，而是熟悉的公厕的入口。 公厕里的灯依旧亮着。 透过男厕的门，还能看见里面那个静静横在厕所里的小推车，以及落在小推车旁边的扫帚。 陈楚回头，看向身后来时的方向。 依旧是那条走廊，在走廊的尽头拐角，有淡淡的微光。 第八章 镜鬼 陈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肯定是遇到了脏东西。 大概率就是灵异事件， 这里是市政署的灵堂所。 而且离着一墙之隔的就是后堂，班主他们这会儿就在后堂，如果这里发生了异常事件，他们应该有很大概率能知道。 主要是陈楚也不确定班主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本领可以感知到异常。 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别人身上。 “救命啊！！！”陈楚气沉丹田，放声高喊。 声音回荡在走廊里，传出很远。 陈楚深吸一口气，再次大喊，“救命啊！！！” 没人回应。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陈楚从怀中拿出手机，不出预料的没有信号。 老实说，他有点慌了。 陈楚靠着墙壁，尽量不让自己的背对着空气，眼睛四处打量。 现在陈楚的心情非常奇怪，他希望自己能发现什么，但又害怕自己看见什么。 如果鬼就这样出现或许他还就真的认命了，总比神神秘秘的要好很多。 陈楚思索，他记得自己刚才上厕所时，听见了小推车轮胎在地面滚动的声音，然后从镜子里看见了一个老人走进公厕。 之后自己转过头，就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公厕里，却多了一个推车和扫帚。 原本应该在镜子里的老人不见了。 陈楚握紧了拳头，感觉到了掌心的印章。 独孤信二十六面印，这件阴物里如果真的有鬼，那也是一位活了上千年的鬼，它的力量应当足以让自己脱离现在的困境。 只是...只是这印应该怎么用？ 陈楚忽然想到一件让他蛋疼的事。 那就是自己没买印泥！ 没有印泥，怎么盖章？ 陈楚拿着二十六面印在自己手掌心拍了好几下。 但没有丝毫反应。 别说异状，连一点别样的感受都没有。 就像没有子弹熄了火的手枪。 陈楚呆滞。 盖印需要印泥这很合理，但自己因为阴物的特殊身份忽略了这一点。 陈楚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实在不行熏自己的血来印。 陈楚心底一狠。 可自己也没有刀和锋利的物品啊！ 砰~ 紧邻一墙之隔的男厕里传来关门声。 伴随着沙沙的脚步，有什么东西被拖在地面。 紧接着，一股阴冷的寒意从身后卫生间里渗出。 明明是炎热的夏日，但陈楚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阴冷的寒意让陈楚像一只溺水的鱼。 陈楚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没有向走廊另一头跑去，那边也是公厕。 也许跑到尽头，还是要跑回来。 陈楚毫不犹豫的立刻转身闯进旁边的女厕，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的从龙头里冲出，陈楚将印章放在水中。 身后的寒意已经迫近，陈楚甚至能感受到后颈脖子顶端竖起的寒毛，还有那锋锐而又冰冷的触感。 陈楚将湿润的印章对着自己掌心重重一拍。 一个隐约的水印轮廓浮现，大致能看见是一个隐约的令字。 水是无色透明的， 但盖在掌心的这个字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红意。 掌心刺痛，如被烙铁盖上。 刺目的红光以掌心为中心向外扩散，化作氤氲的血雾，血雾迅速扩散，笼罩整个卫生间。 陈楚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紧接着，周围的空间如水波转动。 陈楚脑袋一疼，抬起头，看见的是站在镜子里面的班主李尹，还有老邓头。 按照镜子里站位，他们应该就在自己旁边才对。 但陈楚环顾左右，身旁没有他们的身影。 镜子里的老邓头伸出手，他似乎在说什么。 镜子...... 消失不见的清洁工...... 陈楚忽然醒悟，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陈楚跳上洗手池台，将手伸向镜子里， 手掌毫无阻碍的穿过镜子，跨过了不应该有的距离，稳稳的接触到了一只有些粗糙的大手。 对面在用力拉， 陈楚也跟着跳向镜子。 镜子就像空气，陈楚穿过镜面，稳稳的落在地上。 空气中的那种压抑感也如潮水般褪去。 陈楚落在地上，劫后余生般的大口喘着粗气。 卫生间里，站着班主和老邓头。 看见他们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接触到了熟悉的人，陈楚心底稍安。 “胆子倒是挺大的。”李尹淡淡说道。 “这种地方也敢乱闯，不过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 老邓头抬起右手，他手上拿着的就是上一次陈楚在养老院见到的那柄金钱剑。 这一次距离更近，陈楚看得更清楚。 老邓头手中的金钱剑就是电视里道士用的那种，不过要更破旧和黯淡一些。 是用的红线将一枚枚旧铜钱串在一起。 老邓头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叠好的小纸方块。 展开后，是一个不高，才二十几公分的高度的纸人。 看上去弱不禁风，薄薄的。 老邓头恭恭敬敬的说道：“请小爷出手。” 老邓头又从怀中又取出一个鼻烟壶，鼻烟壶上有一条绳子串着。 纸人接过鼻烟壶背在身后，就像一名闯荡江湖的大侠背上背着的葫芦。 脸上涂抹着浓烈的腮红的纸人挺起胸膛，志得意满的环顾四周，然后动作敏捷，轻松的爬上镜子，双手搭着镜子边沿翻了过去。 从镜子里的洗手台跳下去，消失在视线中。 也就过了几分钟的时间，纸人一跃跳上镜子里面的洗水台，然后跨过镜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从背上摘下鼻烟壶，双手捧着，递给老邓头。 老邓头接过鼻烟壶。 轻轻摇了摇手中鼻烟壶，“镜鬼捉到了。” 陈楚离得很近，他看见鼻烟壶里隐约有一团黑色的雾气在流淌，黑雾里，似乎有一个人形轮廓的身影。 李尹手放在陈楚肩上，轻轻拍了拍。 “解决了，别担心，只是小场面。” 事情是解决了，但陈楚还是一头雾水。 这些人为什么要来袭击他，自己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而且自己刚来到白事班，之前自己都安安稳稳的在大学里读书。 还有爷爷莫名其妙的将自己送到这里来。 “班主，镜鬼为什么会盯上我。” 陈楚看向李尹，他觉得他们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李尹沉默片刻，点点头。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第九章 身体里的它 后半夜，灵堂里的宾客渐渐散去。 白日里缅怀、伤心的家属们也基本去宾房住下。 偌大的后堂显得有些冷清，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烛味。 只有蒲家兄弟的敲锣打鼓声间歇的响起，为勇士吹响最后的赞歌。 贴着墙，摆放着几张小椅子，邓老头坐在身旁，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睛熟睡着，梅姐则拿着小化妆镜给脸上补妆。 “这镜鬼是哪个势力派来的我不确定，但可以肯定以后肯定还会有。”李尹说道。 “这两天你感觉是不是感觉背部总是很痒。” 陈楚点头，他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他并未掩饰这一点，这两天也将手伸进到后领里挠过，想必班主应该就是这时候注意到了。 但班主突然提到这个，陈楚猜测难道班主知道些什么？ “其实，我以前见过你们一面。”李尹说道。 陈楚在记忆中搜索，确认自己没有印象。 “那还是你很小的时候吧，那时候你才这么大吧。” 李尹伸出手，比划了一个高度。 大概也就豆丁那么大。 “虽然人小小的，但脾气可不小，当年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李尹轻描淡写的说道。 陈楚顿时笑了，班主什么时候也会开玩笑了，但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老李，你刚才说的是我们？”陈楚确认。 “嗯，你们。”李尹点头，陈楚似乎看见他在笑。 陈楚咽下口水，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 自上次从养老院回来后，他挠痒时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一个场景。 坐在凳子上的那些老人把手放在脸上，刺挠脸皮，把皮肤一点点的撕开的画面。 熟悉吗？ 当然熟悉。 可他一直有意识的回避这个猜测。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活人，不是鬼，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 但从老李的话，让陈楚忽然觉得自己的事情好像自己也不是那么清楚了...... “我身体里有脏东西......”话没说完，陈楚忽然胸口一疼，像是被什么锤了一下。 陈楚赶紧闭嘴，不敢乱说了。 “他在哪里？”陈楚问老李。 老李只是看着他。 陈楚：...... 难怪每天会痒，感觉皮肤下面有虫子在爬一样。 “当年他被封印，所以这些年被束缚在你体内，但封印不是永久的。” “这些年它在你体内也在成长，随着时间流逝，它迟早会挣脱封印，所以你爷爷才会将你送到我们这里来。”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这世界上第一例鬼出现的时间已经无法考察了，从古至今就有它们的传说，只是近些年，某扇‘通道’被打开，它们的数量急剧增长。” “在东极联邦，夜巡人这个部门也应运而生。” 李尹缓缓的叙说。 “你知道为什么联邦要封锁消息，不让鬼的存在为大众所知么？” “怕引起群众的恐慌。”陈楚说道。 李尹没有否认陈楚的这个说法，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说辞，“如果当你发现，你的仇恨、你的欲望、你的执念，仅仅依靠人薄弱的身躯而那么苍白无力时，你还会选择继续做人吗？” “欲望，本就是一条虚无而又苍白的道路，当你以为到达的终点，实际上只是新的起点。” “若是成为鬼的方法和鬼的能力以及存在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中，哪怕只有极少数的人会付诸于行动，以人类庞大的人口基数来说，那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对付鬼除了使用阴物之外，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鬼附身，这种特殊的群体被称为鬼使。” 李尹对陈楚说道。 “但毕竟阴阳两隔，活人被死人上身，对身体的影响也是很大的，大多数鬼使都活不过四十岁。” “如果频繁的动用能力，寿命还会进一步缩短。” 陈楚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我打个暑假工，突然得知我大概率活不过四十岁了。 什么叫惊喜，这他妈就叫惊喜！ “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其它鬼使因为被鬼附身，所以看上去大都很虚，你没有这种症状，所以你应该是鬼使里的极少数。 寄宿在你体内的鬼，和你有血缘关系。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你身边守护你，所以对你的负面影响微乎其微。” 失去的寿命突然回来，陈楚已不知该用何种表情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 但随后陈楚又疑惑。 自己爸妈活得好好的，爷爷身体硬朗得很，奶奶虽然身体不好，但也偶尔视频电话，外公外婆都尚在。 自己又是独生子，那这有血缘关系的鬼是哪里来的。 不过从老李这里得到了答案后，陈楚也总算明白爷爷为什么会让自己来这里打暑假工了。 恐怕那不菲的实习生工资也是一个诱饵。 将单纯的自己诓骗进白事班噶腰子！ “你体内的鬼不简单，当年闹的动静不小，不过联邦给你换了新档案，你也转了学，所以之前没有人找到你。 这一次应该也是因为你来到白事班，所以才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势力盯上。” 听李尹这么说，陈楚好似记得自己小学应当是转过一次学。 不过记忆已经模糊了，怎么也想不起。 当陈楚想回忆更具体的东西时，只能隐隐记起点点支离破碎的记忆残渣，就像一闪而逝的老旧电影画面。 如果不是李尹提起，或许就算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幕掠过的记忆画面，陈楚也只会当成曾经某日做过的梦境里的场景。 陈楚没有说为什么要让自己来白事班这种抱怨的话，刚才老李就说了自己体内的封印维系不了多久。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直面问题才能解开谜底。 “老李，那这个封印大概还能维系多久啊？”陈楚问道。 陈楚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至少不会因为某一天被身旁突然出现的鬼给吓一跳。 李尹神秘一笑，“你猜？” 陈楚顿感无趣，这种谜语人真是坏透了。 李尹勾了勾手，陈楚将头凑过去，李尹慢悠悠的在陈楚耳边说道：“嘘......这可不能告诉你，因为啊，它正在听呢。” 第十章 学艺 如果有人问陈楚，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三天前，陈楚肯定会说，自己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年轻人，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但如果是现在，陈楚会认真的告诉对方，唯物主义者相信的是客观存在的东西，现在他见到了，所以他信。 “这么大的一只鬼，就装进这小瓶子里了？”陈楚瞅着眼前的这个鼻烟壶。 这是一款老式的玛瑙鼻烟壶，瓶身雕有寿桃，顶端是一个像小帽子一样的小瓶盖儿，通体色泽呈黄，有些透明。 还别说，这卖相属实好看。 “养老院那几十位，不也进了同一具棺材。”邓老头斜了陈楚一眼，慢吞吞的吐出口中的烟。 “有道理。” 陈楚点头。 “你小子，倒是洒脱。”邓老头说道。 “这些年我也见过一些被鬼附身过的人，当他们知道自己身体里有鬼时，那可是茶不思饭不香。你倒好，还有心思看我这小鼻烟壶。” “诶，老邓，你那折纸技术还传人不？你看我像不像一个好苗子。”陈楚凑过去问道。 “滚滚滚，滚犊子，下午刚还一副瞧不上的样子，这会儿盯上老头子我的本领了。”邓老头笑骂道，用烟杆敲了敲陈楚脑袋，“还不知道你这小心思？” 陈楚也不害臊，只是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刚才公厕里邓老头丢出纸人的那一手，属实是给他惊艳到了。 给他鬼打墙般，绕得出入无门，最后不得不用印章才破开幻境看见镜中的真实世界的镜鬼。 就这样被纸人三两下给抓住了。 “我这剪纸人的功夫只是单纯的剪纸人，和外面丧葬店里剪的纸人没什么区别，平时也就赚个外快，你是想靠这个抓鬼的话，还不如想办法和你身体里的那位打好关系。”邓老头嘿嘿一笑。 “刚才出手的是小爷，是祖上传下来的大人。”老邓头说道。 “祖上传下来的，那岂不是很多年了。”陈楚诧异，这样来算的话，这件阴物岂不是也传承了相同的年数。 “那可不是。”邓老头嘚瑟的吞了口烟，提起小爷，他就来了精神。 “不是什么阴物都能流传这么久的，不过一般来说的话，活得越久的鬼越厉害一样，阴物流传得久了，也比一般的阴物更厉害。虽然不是绝对，但大部分都是如此。” “小爷可是我们邓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邓老头得意的笑了笑。 只是笑着笑着，邓老头的笑容就变得干涩。 止不住的大口吞着烟。 神色变得唏嘘。 陈楚起身去放置棺材的桌台上给快要熄灭的蜡烛换了一根新的。 快烧尽的蜡烛倾斜，边沿的一滴热油滴在食指上，淳重的灼烫感让陈楚手指忍不住蜷缩。 一种异样的感觉充斥在陈楚的脑海。 些许油腻的香烛味，随着热风飘进鼻腔，陈楚却从身体里升起一种淡淡的渴望。 陈楚有些慌乱，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自己本身没有任何感觉，但就像身体里隐藏的另一个“它”，对蜡油有种特殊的癖好。 “你想要？”陈楚轻声自言自语。 没人回答他。 陈楚沉默片刻，本要丢掉的最后一点蜡烛根，想了想，左手食指与拇指用力将其捏碎。 带着余温的油烛在指尖融化。 凝固后化作一层微硬的外壳把手指裹住，陈楚站在原地，右手撑着桌面，抬起来的左手指尖，那包裹住手指的硬蜡，一点一点的渗入肌肤。 手指肌肤仿佛沼泽，将蜡油吞噬得一干二净。 奇怪的满足感充斥在脑海。 陈楚将另外一根蜡烛点燃，放上去。 虽然心底依旧有着隐隐的渴望，但这一次陈楚控制住内心的渴望。 陈楚回到位置坐下，坐在身旁的邓老头忽然问道，“你想学我家的剪纸吗？” 陈楚转过头，对上邓老头的眼睛，展颜欢笑，“好啊。” “捉不了鬼。”邓老头说道。 “但能填饱肚子啊。” 邓老头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你小子，行，你想学，那我就教。我不收你学费，但要按照正规的拜师礼，我也不要你三叩九拜，但拜师茶我是要的。” 陈楚没有拒绝，直接点头，“好。” 收了个徒弟，邓老头看上去很高兴。 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都好了不少。 随着时辰过去，天色也逐渐迫近清晨。 困意席卷全身，陈楚打了个哈欠。 “去睡觉吧，这边有专门给我们留的睡觉的房间，白天的话也基本没什么事，我在这儿看着就行。”邓老头说道。 陈楚摇头，又不是只有他熬了一宿。 老邓和老李他们和他一样，都一晚上通宵没睡。 他怎么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去休息，都在工作。 坐在最旁边的梅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从鼻翼里发出慵懒惬意的声音。 “我也去休息了，坐了一夜有点累，熬夜可伤皮肤了。” “你和小陈去休息吧。”李尹说道。 “走吧。”梅姐拉起陈楚的胳膊，往另外一边的房间带去。 灵堂所有专门给白事人员休息的房间，在楼上二楼。 里面是一个大房间，有三张两层的上下床，还有一个小卫生间。 和自己大学宿舍的寝室差不多，让陈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这个房间比自己大学宿舍要大许多。 房里开着空调，温度适中。 “老邓他是年龄大了，睡不着，困了自然会来睡。蒲家兄弟身体好，不用睡觉的，你和他们争什么，年纪轻轻，好胜心倒是很重。”梅姐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卸妆湿巾。 要说梅姐自然是好看的，有的女人像梨，有的女人像樱桃，梅姐她就是一个熟透的水蜜桃。 站在镜前的梅姐身体微微前倾，黑色的长袍被洗漱台卷起一角，紧凑的浑圆彰显成人的魅力。 陈楚收回视线，从柜子里拿了一双凉鞋然后走到床边下铺坐下换鞋。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没休息，我一个人来休息不合适。”陈楚说道。 梅姐手中动作一顿，镜子前的她撇过头瞅向陈楚，坐在床边的陈楚和她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一样的斯文，一样的彬彬有礼，一样的青涩，“那你倒是挺讲礼貌的。” “还好吧。” 陈楚穿上凉鞋，将自己的鞋子放进床底。 然后走到卫生间打开淋浴头洗脚，冲洗干净后抽了两张纸带回床边擦干脚后躺上床。 梅姐也卸好了妆，走到另一个床的下铺躺下。 “今天老邓挺高兴的，很久没看到他这么开心过了。”躺在床上的梅姐翻了个身，脸对向陈楚这边。 “是因为我拜师学艺的缘故吗？”陈楚把手枕在自己脑袋下面。 刚才在下面有点困，这会儿上来后却是突然没那么困了。 “还不傻。”梅姐展颜轻笑。 “不过也只是一部分原因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可能就知道原因了。” 第十一章 梦游 “以前有个村子，总是出怪事，村里的水库每隔两年就有小孩落水出事。 村里人说水库里有水鬼，就不让村里小孩靠近水库。 而在村尾住着一家老扎纸匠，老扎纸匠的儿媳妇在生孩子时难产死了，儿子也从小身体不好，早年落下了病根，三十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 但孙子还算争气，考上了省里的师范大学，成了村子里十年来第一个大学生。 毕业后扎纸匠的孙子回到村里支教，某一天，成为村里老师的扎纸匠孙子路过村头水库的时候，听见水库有小孩在呼救，他看见那是自己的学生，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下水救人。 后来小孩被救起来了，他没起来。” 陈楚知道梅姐说的是谁。 难怪， 难怪邓老头问自己大学里的生活怎样。 难怪邓老头总是一个人抽着烟杆。 “那他家里没人了？”陈楚问道。 “就剩他一个了。”梅姐说道。 “你没来之前，邓老头总是叹气，说自己家传的这身本事要带到土里去了，对不起列祖列宗。” 梅姐望着陈楚，“你知道，当你说你要学他本领的时候，他有多开心吗，那老头怕是心底都乐开了花。” 陈楚沉默，他知道梅姐的意思。 不希望自己只是三分钟热度，伤了邓老头的心。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绝望，因为他本就已身处深渊，早已坦然。 而是明明身处深渊，先给予他希望，又再一次将其打落尘渊。 “这个故事还有一个后续。”梅姐说道。 “什么后续？” “后来，村里的水库再也没有出现过水鬼害人的事情，村里的人都说，是扎纸匠的孙子在水里化成了教书先生，教化那些鬼不让他们害人呐。” “再后来，村里少了一个扎纸匠，白事班里多了一个老邓头。” 对面床铺那边梅姐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在梦呓，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悠长。 房间变得安静， 陈楚翻了个身身体转回，望着上铺的天花板。 眼皮越来越重，陈楚悠悠闭上眼睛。 ...... 不知过了过久，陈楚感觉自己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 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没在床上，而在一片荒山之中，月明星稀，天边浮起一抹鱼肚白。 密林深处，传来三两声不知名鸟兽的低吟。 冷清的密林深处，到处都是繁茂的树枝。 嗦嗦...... 森林深处，一只像猫又像罐的小动物窜过去，刮起树叶发起嗦嗦声。 陈楚向前走，他发现自己行走的速度似乎很快，只需要脚尖轻轻一点，身躯就向前冲出很远，而且一些树枝什么的似乎也不用避开。 这种状态下的自己，如同幽灵。 陈楚忽然醒悟，自己该不会是在梦里吧。 清醒的梦镜么。 这倒是很有意思。 陈楚小时候就做过那种清醒的梦，知道自己在梦里，还能操纵自己的身体在梦中为所欲为。 但那次醒来过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这种清醒梦了，也许是被梦境拉黑了吧。 在梦里，陈楚向着山下狂奔，脚尖轻轻一点，身体就像飞起来一样，瞬息间跨过数十米距离，周围的场景迅速拉向身后。 穿过山林，站在一处高高的石头上。 山脚下不远处是一个村子。 村里有点点炊烟。 陈楚向村子奔去，靠近山脚位置，渐渐出现了田地。 小山坡上一块块被耕种的田地里种着稀疏的蔬菜，田埂边缘还有一排橘子树。 在村子后山，地势比较高一点的地方，有一个月牙形状的水库。 水库边生长着茂盛的杂草。 “你是从哪儿来的？”陈楚身后传来声音。 陈楚转过头，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名消瘦的青年，青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卡其色宽口长裤，竖着三七分，戴着大镜框的青年。 “我从东土大唐来。”陈楚随口胡诌。 青年闻言忍不住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你就是唐僧咯。” “嗯，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最近我忘了剃头发。”陈楚摸了摸自己脑袋。 “哈哈哈。”青年笑着。“朋友真是有趣，我之前没见过你，你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吧。” 陈楚没有否认。 “去我家坐坐吧。”青年热情的招待陈楚。 陈楚跟着青年去了他家，这荒僻的山村里，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跟着青年来到他家。 他家就在水库旁边，是一个小别墅。 别墅有三层，粉墙绿瓦白窗户，还有一个小院子。 陈楚进入院子后就听见了嘈杂的声音，里面很热闹，许多小孩跑来跑去。 “回教室上课。”面对这些小孩，青年变得严肃，语气严厉。 小孩们似乎很畏惧他，全部跑回教室乖乖坐着。 但脑袋还是时不时转过来，透过窗户偷偷观察新来的陈楚。 陈楚注意到这个别墅里第一层被改造成了教室。 “他们都是附近村民家的孩子，调皮得很，我平时没事就帮村民们管管。”青年转过头对陈楚微笑道。 “我这里没什么可以招待的，只有我爸给我寄的一点特色糕点，我端给你尝尝。”青年从左边的楼梯上去。 院子里有一张白色的小圆桌。 圆桌旁边整齐的摆放着四个小圆凳。 另外一边，挂着一个蓝色的秋千。 贴着墙壁的跟脚下，是翠绿的绿植。 整个院子给陈楚的感觉就是鲜艳，充满了童真的鲜艳，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 陈楚坐上秋千，双腿蜷缩，晃悠起来。 说起来，有很多年没有荡过秋千了。 陈楚忽然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向左边望去，一楼教室的窗户边站满了一排孩子。 他们密密麻麻的站在窗户边，脸贴在玻璃上，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还有小孩脸上做出恶意的表情，吐出舌头，手指往下拉眼睑。 忽然小孩们察觉到了什么，赶紧一溜烟的跑回自己座位上坐下。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端着一个大盘子的青年渡步走进院子，将大盘子放在圆桌上，里面有四个小碗。 两盘糕点，两杯茶。 陈楚停下秋千，起身走过来在青年对面坐下。 糕点是切成方块的糯米糕和桃片糕。 陈楚拿起来尝了尝，味道出乎预料的不错，比他吃过的其它糕点要更美味。 “好吃。”陈楚说道。 茶水是乌龙茶，香气浓郁，口齿留香。 陈楚和青年随意的聊着，陈楚看青年年龄不大，就随口问道，“看你谈吐也是文化人，你现在是回乡创业么？” “不是。”青年摇头，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是回乡支教。” “以前我读书的时候，要翻过两座山去乡里的学校读书，我知道有多苦，所以我毕业后就想让家乡的人不那么苦。” 陈楚做不到这点，但并不妨碍他对有这种精神的人给予尊重。 不由面容一肃，“那当得先生一词了。” “当不得，当不得，我只是师范学校毕业的一名普通学子而已。”青年温和道。 师范学校...... 陈楚忽然觉得有点耳熟。 两人又畅谈了许久，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陈楚觉得这青年性格属实不错，有些惺惺相惜。 咕咕咕~ 远处的村庄里忽然传来一声鸡鸣。 青年忽然起身，双手作揖，对陈楚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兄弟了。” “对了，如果回去见到了我爷爷，还请兄弟帮忙带一句话呗，能不能不要只烧这几种吃的，给我换换口味呗。” 青年涩然笑道。 第十二章 执念 陈楚脑袋一阵轰鸣，瞬间反应过来。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忽然猜到了他是谁。 但...但自己根本不知道邓老头老家在哪里，自己也没见过他，他应当不认识自己才对。 天边，鱼肚白翻转，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洒在别墅上。 陈楚脑袋一沉，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 当陈楚被摇醒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是梅姐把他推醒的。 “起床了，准备去吃午饭。”梅姐弯腰站在床边，她已经洗漱好，脸上也补好了妆。 陈楚还有些迷糊，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起床洗漱好后把被子叠好，然后和梅姐下楼。 楼下邓老头坐在椅子上，弯着腰在看什么。 看见邓老头的背影，陈楚就不禁想到了刚做的那个很真实的梦。 梅姐走过去在旁边空置的板凳上坐下，“中午吃什么？” “肯定还是盒饭呗。”蒲余说道。 蒲季插嘴，“还没我哥做得好吃。” “先吃吧，等回去后你想吃啥给我说。”蒲余对弟弟说道。 “小陈来了，咱们不去吃点好的。”梅姐说道。“南滨路的那家江上渔家就不错，烤鱼挺好吃的。” “等守灵的三天结束后吧，如果这三天没有异样，逝者安心下葬后我们再聚餐。”李尹说道。 邓老头翘着二郎腿，闭上眼睛靠在身后。 不过从微微抖动的腿来看，他并没睡着。 陈楚想到了昨晚的梦。 犹豫了一下，陈楚坐过去。 “邓老，在想啥呢。”陈楚问道。 “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心怎么这么重。”邓老头摇头。 “老邓，听说你老家是黔州的？”陈楚问道。 老邓偏过头，斜了陈楚一眼，然后对梅姐喊道：“小丫头，你又到处乱说。” 梅姐也不在意，“以后他肯定会知道的嘛，早一天晚一天又没区别。” 老邓叹了口气，“我老家是黔州的，在大山深处。” “老邓，你老家有一个天然的小水库。” 老邓没在意，梅姐既然说了那些事，小陈知道他老家有水库也不意外。 只是提起水库，让他想起了某些事，神色一黯。 “那个水库是不是月牙状？”陈楚继续说道。 老邓手臂一颤，他诧异的看向陈楚。 他记得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么详细，最多也就告诉过其他人他老家过有一个水库。 当注意到老邓错愕的表情，陈楚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能就是自己猜测的这样。 早上做的可能真的不是一个单纯的梦。 “我梦里梦到了一个住在水库边的年轻人，他让我拖一句话给他的爷爷，给他烧的食物能不能换一个口味，他说他都吃吐了。”陈楚说道。 “......”老邓脸色变换。 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骂道：“这臭小子，还挑起来了。回头我就给他烧几个媳妇，让他在下面给我生一窝曾孙子。” 虽然口头在骂，但老邓的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笑容。 “有事不找我这爷爷，还托别人给我带话，就是不想见老头子我。”说完邓老头站起来，快步走向前堂的方向。 老邓的动作很快，晚上的时候陈楚就看见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彩纸和剪刀胶水。 在老邓的手上，这些各色的纸板和彩纸被剪成一个个形状各异的食物。 有包子，有烤鸭，还有火锅。 他的手就像变魔术一样，剪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不一会儿的时间，老邓就弄好了一大堆纸做成的食物。 夜晚，后堂又恢复了安静。 陈楚想上厕所，白天还好，但晚上的灵堂所安静得有些瘆得慌。 看了眼又不知道跑哪里去，消失了的班主。 坐在一旁低着头剪纸的邓老头，拿着手机在追剧的梅姐。 以及拿着锣鼓认真工作的蒲家兄弟。 陈楚有些麻，怎么感觉......这两兄弟工作最累。 还毫无怨言。 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 陈楚想了想，问老邓能不能陪自己上厕所。 “胆子咋这小，算了，我干脆也上个厕所吧。”老邓唠叨，但还是放下手中剪刀。 起身陪陈楚一起去最后面的公厕。 “老邓，我们守灵三天是为了防止诈尸吗。”陈楚问道。 现在陈楚有了那么一点嗅觉，自己所在的这个白事班平时里干的活应该都多多少少是沾了一点脏东西的。 “差不多吧，但不叫诈尸，叫起灵。”老邓说道。 “不过也不全是为了这个，毕竟是市政署的编制人员，是因公牺牲的，这里面牵扯到一些其他东西。”老邓和陈楚并排站在小便池左右两侧，面朝着墙壁。 走廊外传来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老邓抖了抖，系上腰带，去洗手池边洗了个手。 “你好，能问一下路吗，我好像迷路了。” 厕所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老邓表情变得奇怪，回头瞅向陈楚。 “你小子真是邪了，这些东西怎么都找你。” 陈楚干笑，他也不知道啊，还好自己找了人陪自己一起。 厕所外站着一个穿着便装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常见的夏天的黑色体恤，身材中等，头发梳得非常方正。 陈楚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他的照片还挂在后堂的。 那张黑白照片。 但现在却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陈楚仔细观察，发现了不对劲，这个男人脸色有些发灰，没有正常人的那种红润。 不过在晚上被公厕里的灯照着，有些不太明显。 “你是从哪来的？”老邓问道。 男人一楞，眼底泛起一丝迷糊。 嘀咕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自己迷路了，我想出去但怎么也走不出去，这两天一直在附近兜兜转转。” “你想找什么对吧。”老邓说道。 “是的，我就是感觉脖子不舒服，我觉得我应该去医院看看，但怎么也走不出去。” 男人喃喃道。 男人的脖子上有一条淡红色的线。 像是疤痕，又像是商店里模特脖子上的那一道浅浅的疤。 “你除了想去医院，还想去做什么呢？” 老邓说道。 “还想...还想...”男人面露沉思。 他忽然抬起头，恍然大悟，“我还想回家，今天好像是媳妇的生日，我还没给她庆生呢。” 第十三章 生日 站在后面的陈楚看见这一幕，抿了抿嘴。 邓老头说道：“要不我打电话请你家人过来给你祝生。” 男人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家人是谁。” “我当然知道。”邓老头幽幽说道。 “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叫李贺，市警卫署一等警卫，家住石桥铺，三十二岁......” 男人眼神变换，从迷茫变得疑惑。 “听上去好熟悉，好像......好像这就是我，你认识我吗？可是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正常。”老邓悠悠说道。 我们这一行干白事的，又不是亲戚，没事认识我那才不正常。 “而且，你确定真的要回去吗，你不怕吓到你家人？”老邓盯着男人说道。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自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否则为什么会来找我们呢。”老邓说道。 男人顿住，眼神变得复杂。 “我......”男人缓缓说道。 他确实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一些异样，虽然某些记忆已经模糊，但凭借职业的敏锐性和经验，还是让他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 而他刚才在陈楚身上感受到了异样的感觉，有着某种特殊的吸引力。 就像是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那种特殊的吸引感，才让他找上了陈楚。 但之前陈楚一直待在后堂，后堂里人太多，而且隐隐中后堂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他不愿意靠近那边。 所以当陈楚上厕所时，才找上门来。 注意到李贺的眼神，被他目光注视，陈楚面色有些古怪。 看我干什么。 难不成你找过来的原因是因为我？我吸引力有这么大？ “那就麻烦你帮我喊一下我的家人。”李贺说道。 邓老头点头，他对陈楚说道，“我在这里陪他，你去叫人吧，我记得李贺的亲属就在灵堂所里。” 陈楚点头。 转身走向后堂那边，李贺的家人都坐在另外一边的角落里。 不过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李贺父母和女儿应该是去休息了，只有李贺的妻子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加热器的红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看上去没那么憔悴。 今天已经是李贺入殡的第二天。 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悲痛时，人体的免疫机制会让他们“麻木”，把悲伤抑制住。 在将来的某一天，当他们看见房间里摆放的水杯，空空如也的床铺，楼下的树，路边的花，会突然意识到，有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生命中。 把那心灵深处关押着悲伤的囚牢打开一条缝隙。 李贺的出现，会把他们好不容易凝结的伤疤再一次掀开。 让他们经历第二次的痛苦。 看着不远处挂着黑眼圈的女人，陈楚心底默默想道。 但是他知道， 如果给对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肯定会选择再见一次李贺。 “你好，请问你是李贺的妻子吗。”陈楚走过去，弯下腰，轻声问道。 吴绣莲转过头，本能的点点头，有些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 她不认识陈楚，不过看陈楚身上的衣服，也大致猜到了陈楚的身份。 “请问今天是你的生日吗？”陈楚问道。 吴绣荧咬了咬嘴唇，摇头，“我生日已经过了，是昨天。” 陈楚若有所思的点头，“好的。” 陈楚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选择就近的一家商店，购买了一个小蛋糕。 商家就在一千米内，很快就有骑手接单配送，配送时间在二十分钟内。 陈楚收回手机。 对吴绣荧说道，“有一个人想要见你，他就在那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见他最后一面。” 听着陈楚的话，吴绣荧心底一颤。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隐约觉得陈楚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她相见的。 她本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在丈夫去世后，她却祈祷这个世界拥有鬼神。 “是他吗。”吴绣荧声音发颤。 陈楚没有回答，只是站直身体，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不远处，还在敲锣打鼓的蒲家兄弟望着这里，他们又转过头看向公厕的方向。 然后收回视线，坐在椅子上继续当一个无情的敲锣打鼓工具人。 吴绣荧站起来，跟了过去。 公厕门口，老邓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却没有看见李贺的踪影。 “人呢？”陈楚对老邓对着口型，嘴里没有声音。 老邓只是微微摇头，示意小陈不要着急。 陈楚有些心虚，因为自己把人喊来，结果李贺这家伙胆子小居然藏起来了，这不是骗家属嘛。 自己被揍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但吴绣荧来到这里后，就怔怔的看着没有开灯的黑暗走廊深处。 陈楚顺着她视线望去，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 “骗子，你说过要陪我过生的。”吴绣荧发颤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 “你说过要每天安安全全的到家的，四年前你出警时被别人捅了一刀，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从医院出来后你对我说以后不当一线了，每天安安稳稳的回家陪我和女儿。” “你说过要陪我过三十岁的生日，还要陪我过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要跟我白头偕老一辈子。” “你说话不算话。” “你说话不算话。” 吴绣荧泪眼婆娑，无助的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小声啜泣。 此刻她不像一位五岁女孩的母亲，而像是一名无家可归的少女。 一只粗糙，有茧疤，但却温暖的大手轻轻放在她头上。 蹲在地上的吴绣荧身体一颤， “你怎么还是爱哭啊，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对不起啊，答应你的事没能做到，你昨天的生日错过了。” 吴秀荧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边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猛地站起来，死死抱住李贺，嚎啕大哭。 要把自己这两天受到的所有委屈，所有难过，所有痛苦都宣泄出来。 身为单身狗的陈楚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深深的感慨。 他突然觉得，或许这个世界上，有鬼，不一定都是坏事。 也许你所惧怕的鬼，是别人日夜思念的人呐。 第十四章 归来 “蛋糕送到灵堂所，灵堂所是什么地方...卧槽，是殡仪馆！” 骑着小摩的的骑着戴着黄色安全头盔，身着便装。 摩托车一个飘移，潇洒停下。 看着眼前的殡仪馆他心底有点发怵。 灵堂所的大门敞开着，光滑洁新的墙砖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有些冷清。 不过总体来说还算好。 不过就是殡仪馆嘛。 习惯了就好了。 站在门口，外卖小哥不敢进去，站在门口拨打电话喊顾客来门口拿。 不多时，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穿着黑色长袍的青年从灵堂所出来接走蛋糕。 虽然有点好奇陈楚在灵堂所做什么工作，但外卖小哥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 “蛋糕到了，不过蜡烛不够，只送了五根。”陈楚说道。 “谢谢。”吴秀荧有些感动，她从装着蜡烛的小袋子里取出三根。 蛋糕不大，但却是她吃过最甜的一次蛋糕。 悠长的走廊里，蛋糕摆在地面，蜡烛微曦的萤光像三只小小的萤火虫，随着火光摇曳。 “快吹蜡烛吧，然后许个心愿。”李贺说道。 “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你能完成吗。”吴秀荧毫不犹豫的说道。 李贺脸上泛起微笑，只是这笑容带着一丝苦涩。 “我们结婚照相框后面我藏了一点私房钱，回去记得拿了。”李贺说道。 “我走后，你找个合适的改嫁了吧，一个人太累了。” “女儿以后学习上你不要给她太大压力，我只愿她以后能健健康康的成长，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就好。” 吴秀荧只是盯着蜡烛，她怕自己吹灭了蜡烛，对面的人就不见了。 “我不想吹蜡烛了。”吴秀荧说道。 “过生呢，不吹怎么行。”李贺沉默片刻，说道。 “你要看女儿吗？还有你爸妈，他们这两天哭了很久。”吴秀荧问道。 李贺犹豫了一下，他怕自己现在的样子会吓到女儿，他知道自己陪伴不了女儿多久，以后的路还是需要她自己走。父亲的心脏也一直不太好，万一自己吓到了他...... 他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贺颓然，他知道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 不远处，陈楚和老邓并排而立。 “老邓，你之前告诉我，鬼是因为执念而生，如果他们的执念完成了，它们又会怎样呢？”陈楚问道。 老邓注视着不远处蹲在地上的李贺夫妻。 “执念就是它们存在的意义，完成了执念，鬼就是无根之萍。” “断了线的风筝，能飞多久取决于它的高度。” 最终李贺还是选择了见他的家人最后一面。 或许会再一次经历痛苦，但对于他家人来说，哪怕知道这会再一次撕裂伤疤，他们也愿意从伤口中再听一次他的声音。 陈楚和老邓没有打扰这一家人重逢。 后堂角落里，板凳边，蒲家兄弟停下了手中的锣鼓。 蒲余伸了个懒腰。 白事班的几个人都坐着。 从他们的表情，对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感到意外。 或许...... 陈楚心底有个猜测，这才是市政署将李贺尸体带到灵堂所，也是请他们白事班过来的真正目的。 “李贺的意识算清醒的，基本上保留了大部分理智。”老邓说道。 “那不清醒的会是怎样？” “不清醒的......你看过恐怖片吧。” 陈楚点头，他其实胆子不算大，但恐怖片这东西有时候越害怕越想看。 “想，大胆想。”老邓从兜里掏出烟杆，将揉碎的烟丝添加到里面。 “不过鬼这东西和人一样，有坏人，也有好鬼。” “看来我运气还算不错，碰见的大多数都是好鬼。”陈楚说道。 “所以我就担心。”邓老头叹了口气，“担心你因为这两次的经历，认为鬼不过如此。” “不会的。”陈楚可没忘记昨天的镜鬼。 也就是自己有阴物，若是换做一个普通人，恐怕会一直陷在镜中的世界，后面会发生什么可怖的事都是未知。 而且解决镜鬼的也是依靠白事班里的前辈。 如果仅仅只是自己，就算自己从镜中世界出来，镜鬼也依旧会缠着自己。 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解决。 “嗯，你只在我们这里待两个月，我担心你回去后如果接触到这种类似的事情，大意之下会栽大跟斗。” 梅姐伸了个懒腰，“可以提前一天下班了，班主的效率越来越快了。” 陈楚恍然，难怪这两天班主总是神出鬼没的，过一会儿就看不见人。 看来是去找李贺了。 “和我关系不是很大，主要还是靠小陈，这次李贺是被小陈吸引来的。”李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老旧的收音机。 “这个收音机叫‘归来’，只要用录制了死者生前声音的磁带在播放，就能吸引亡者的灵魂归来。” “不过成功率也不是百分百，而且亡者的死亡时间不能超过七天，越接近第七天，召唤的成功率也就越大。” 李尹向陈楚介绍手中的这个小小的收音机。 收音机不大，是很老的款式，黑色，顶端还有一根天线。 “正常的呼唤时间一般是三天时间左右，只有特殊情况时间才会浮动。” 此刻，李尹手中的收音机正发出沙沙的声音。 就像电视机的雪花音，滋滋的杂音中，隐约能听见一个男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好......我是2004届南方警卫学院李贺......你好......警卫署李贺......” 录制的磁带播放着重复的声音。 陈楚侧过头，看了一眼通往二楼的走廊。 李贺就和他家人在楼上的休息室里。 收回视线，陈楚摊开掌心，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如果每只鬼都有执念，那附在自己身体里的它，执念又是什么呢，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喂，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陈楚心底默念。 没有回应。 看来是听不见，或者不想理自己。 当次日清晨，李贺一家人从楼上走下来。 陈楚没有看见李贺的身影。 李贺家人走过来，向他们频频道谢。 从他们脸色来看，似乎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第十五章 欢迎加入 李贺一家人从楼上下来后就与班主商量准备回家的事宜。 “注意事项已经和你们说了，有些事情还望你们能保密，不要对外乱宣传，这一次也是因为你们是警卫署的家属......”李尹说道。 “我们都明白，不会乱说出去的，听说李班主和我们还是本家呢。”李贺的父亲紧紧握住李尹的手。 “李先生，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意思。”李贺母亲从怀中取出一小叠钞票。 李尹没有收，将钱推回去。 “我不要钱。”李尹说道。 “我挣钱，但不是为了挣钱才做这一行。” 李尹推辞了好几次，态度非常坚决。 李贺家人这才打消了送礼的念头。 白事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慰藉心灵的仪式，现在李贺家人们拥有了代替仪式感更好的东西。 自然是用不着待在灵堂所了。 “跟叔叔说再见，我们先回去了。” 吴秀荧怀中抱着女儿媛媛。 媛媛举着肉乎乎的小手，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叔叔再见。” “再见。”陈楚微笑，和小朋友挥了挥手。 一家人从后堂走廊转过拐角，渐渐远去。 被母亲正面抱着，脑袋磕在母亲肩上的李媛媛忽然转过头，对着左边的空气说道：“爸爸，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 “尸体入殡后面这些事情会有其他人来收拾，我们事情结束了。”李尹说道。 这些东西班里其他人都知道，只有陈楚不清楚。 主要还是向陈楚解释。 陈楚点头，众人收拾好东西。 等到警卫署的人和灵堂所负责人过来后把需要交接的事情处理完后，坐车从灵堂所离开。 江上渔家位于南滨路，这家店生意很火爆。 众人排了接近半个小时的队才有空位。 不过等了这么久，几人最初想享用美食的激情早已被磨灭得差不多，陈楚觉得味道只能说在预期之中。 主要是位置和地段很不错，位于江边，山城夜晚的江景很美。 白天阿富汗，夜晚曼哈顿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欢迎小陈加入我们。”李尹站起来，端起手中橙汁。 “哈哈哈，欢迎欢迎。” 蒲余拿起手中二锅头，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欢迎！”蒲季脸上满是笑容。 “咱们队伍里终于有青春的气息了，你们两个糟老头子，一对哼哈二将，可算是有小弟弟了。”梅姐捂嘴轻笑。 “有了年轻人，我这个老骨头也可以放松一下了。”邓老头说道。 吃过晚餐，众人坐上面包车返回白事班。 回到房间，陈楚从抽屉里拿出合同。 看着这份夜巡人的入职申请合同，陈楚下定了某种决定。 嗡嗡的声音传来，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来电，爷爷。 陈楚接通电话，“喂，爷爷。” “小楚啊，你在那边待得咋样，还习不习惯啊。”电话那头是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 “还好啊。” “那你也不来个打个电话。”电话那头的老爷子佯怒。 陈楚尴尬，这两天忙得都忘记了。 “在白事班记得听李班主的话，如果遇到了什么不了解的事情，可以多请教一下别人。”老爷子在电话那边苦口婆心。 陈楚嘴角忽然上扬，“爷爷，您说的遇到不了解的事情指的是......” 电话那头的老爷子沉默，“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很多都不信这个，认为是迷信，但有些东西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 “我已经遇到了。”陈楚开口。 “见...见到了，哦，那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老爷子问道。 “你就不担心我安全问题。” “我孙子当然不会有事，危险的话我还把你送到李班主那里去吗。”电话那头老爷子笑道。 陈楚深吸一口气，想了想，终究还是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爷爷，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这你要问你爸去。” “我身体里的那个鬼，你知道吗。” 电话那边沉默的两秒，“知道，不过没有告诉你也是我和家里人一致商量的，我们也不想让你经历这些东西，如果能替代你，我，你爸，你妈，我们都可以替你。 我们帮不了你，这条路只能让你自己走下去。 我们给不了你未来，只能尽量给你一个安稳的童年。 当时它已经被李班主封印了，其实李班主去年就问过我们，我们......请班主延后了一年的时间。” 陈楚脑海中浮现一幕记忆，是在去年的暑假。 似乎是有几天家里人的情绪是有些不对。 他那时候虽然察觉到了，但只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让家人忧愁。 “那时候你年龄还小，李班主说了能让你忘记这些东西，所以我们就同意了。都是爷爷没用。” “没事，其实...也挺好的。”陈楚并没有生气。 或许自己体内也潜藏着不安分的因子，或许是某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因素，他虽然看见鬼会害怕，但并没有双腿发软，恐惧得癫狂。 而是心跳加速，一种隐约的刺激和危险来临时身体本能的颤栗让他被吸引。 他只是有些埋怨这么重要的事情但家里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当然，他也能理解他们的做法。 “爷爷，我能问一下，我真的是独生子吗，我有没有什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之类的。”陈楚问道。 “你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儿子。”爷爷说道。 “你一个人在那边，记得注意吃饭，平时干活的时候要勤奋一点，少说话多做事，不懂的东西就多问问他们。”爷爷不厌其烦的唠叨。 陈楚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老人年龄大了，就容易唠叨，时间过得很快。 挂断电话，陈楚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合同。 陈楚深吸一口气，拿着合同走到一楼，在101门前站立，陈楚犹豫再三，准备敲门。 咯吱—— 门忽然打开。 李尹站在门口，“进来吧。” 陈楚坐下，李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考虑好了？” “嗯，B级合同，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么，欢迎加入夜巡人。” 第十六章 “你上两次参与的任务我早已经上报了，积分到时会打入到你账户里。”李尹说道。 “接下来这段时间，没有出班的时候你上午我教你唢呐，下午和老邓学扎纸人，可能是有点忙，你暑假还有其他安排吗。”李尹给陈楚倒了一杯热茶。 接过温热的茶杯，陈楚态度很端正，“没有其他安排。” “那我以后是喊你师父还是老李。”陈楚问道。 李尹眯起眼睛，端起手中瓷缸浅尝一口。 “随便。” “师父，我看合同上写的编外夜巡人可以接取一些灵异事件任务，这个任务是有什么接取的地方么。” “下个艾皮皮就好了。” “艾皮皮？”陈楚歪头，满脸疑惑。 “诶皮皮。”李尹想了想，竖起食指，纠正一遍。 “等明天你的证件到了，上面有一个二维码，你扫一下下载上面的诶皮皮，你手机上就软件可以接取任务。” 陈楚听懂了。 “师父，渝州的灵异事件真有这么多吗，这只是一个城市，那放大到全世界，岂不是......” “也就是这两年这些灵异事件才渐渐多了起来，以前基本上一个月我们白事班能排到一件活儿吧，其它时间我们接的基本都是普通的殡葬。” 李尹说道。 “我们居然还接普通的殡葬。”陈楚震惊，可为啥我看见的都是不正常的啊。 陈楚还以为自己这个白事班接的所有活都是不正常的。 原来还有普通单。 “不过现在正常的殡葬单没那么多了。”李尹淡淡说道。 陈楚略微思索，猜到原因，当然不是现在没人死了。 现在各行各业都在卷。· 小一点的白事班都没有生存空间。 像这种只有四五个人的小班子，也只有在乡村里还有，城市里的白事班人数都是好几十个人，跳舞的都能拉出一个排。 “你不吃饭？不发工资？喝西北风？”李尹淡定的端起陶瓷缸喝了一口茶。 “我以为......都是你们把自己用不上的阴物卖了，然后......”陈楚咳嗽。 毕竟他看见阴物的回收价格可不便宜。 “把吃饭的家伙卖了？”李尹表情微妙。 “那些买家不是傻子，能卖这么高的价格，自然是因为它有相匹配的价值。” “你可以怀疑那些资本家的良心，但绝对不用怀疑他们对利益的角逐。” “我当然不卖，我自己都还不够用呢，我现在才一件阴物。”陈楚嘿嘿一笑。 不过说到阴物，陈楚忽然想到一件事。 老师说过, 阴物拥有诅咒, 使用阴物会受到阴物的侵蚀, 根据阴物的不同会有不同的负面效果。 自己手中的独孤信二十六面印章到手也有好几天了，但是自己还没有受到负面状态的影响。 陈楚估摸着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自己没有察觉到, 实际上负面状态已经影响到自己了，第二种是自己手中的阴物没有副作用, 最后一种则是自己不会受到阴物的负面效果影响。 但最后一种陈楚觉得应该不是, 因为老师说过。 被鬼附身的人使用阴物也会受到影响, 只是相比较于普通人，这种特殊群体受到的影响更小, 但并不能完全避免。 “老师，阴物的负面效果能有办法察觉吗？” “有的你能直观的感受到，有的隐形的负面效果你需要事后才能察觉, 不过我记得你的阴物好像是一枚戒指吧, 上一次我看见的是一枚骰子。”李尹疑惑, “不过你又从哪里得到了一枚新的的阴物。” 阴物这种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说它是另外一种形态的鬼也未尝不可。 而且这二者之间的形态并非无法转换......据小道消息研究所那边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只是有些好奇, 陈楚是怎么获得这么多阴物的。 毕竟阴物可不是大白菜。 这几天陈楚基本上都是和自己等人待在一起，也没单独行动。 “......” 陈楚整理好措辞，他给这一切编造了一个理由。 毕竟总不能直接说他和地球的世界意志进行PY吧。 “师父,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陈楚面色一肃，认真说道。 “我信。”李尹沉吟, “连鬼都存在，神又为何不可能呢。不过我更倾向于神是强大的鬼所化, 自古以来鬼神之说不分家，在一本灵异志传里曾记载过一个故事。 在古代某个县城的郊外有一个送子娘娘庙, 庙宇求子很灵，所以去求子的人络绎不绝。 后来有一天，一个乞丐太冷了，晚上偷偷翻到送子娘娘庙后院避寒，却看见房间里有一个和外面送子娘娘雕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她把自己的肚子剖开，从里面抱出一个又一个鬼婴放在床上，她肚子一片血肉模糊。 第二天，被吓疯的乞丐跑到县城里，引起了官府的注意。 官府请来道士和和尚，这才发现松子娘娘庙里的娘娘是一只送子鬼，所有生出的孩子都是从她腹中剖出的。 后来这件事被记录在县异质中。” 陈楚却觉得这个故事很奇怪，以鬼的能力，还发现不了外面偷偷观看的一个乞丐吗。 当然，这只是一个民间传言的故事罢了，不用在意太多逻辑。 “我梦里梦见了一个神，他说想和我做一场交易，然后就把我手中的银戒指换成了这个印章。” 陈楚从裤兜里拿出装着独孤信二十六面印章的小瓶子。 在看见瓶子后，李尹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低着头，注视着陈楚手中的瓶子。 “这件阴物......” 李尹语气凝重，“比那个银戒指要危险很多。” “危险？” “这件阴物很不普通。” 李尹从陈楚手中的瓶子里感知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还有那一抹刺目的暗红。 这种血腥气息一般来说只有军中的执念物才有。 也就是说这个阴物的主人曾是军中之人。 鬼也分三六九等，似这等军中之人所化的阴物，哪怕同境界力量一般就比普通的阴物要更强。 而这枚阴物光是溢散的气息就让他有些慎重。 很可能是古代军中之人的随身物品。 “既然拿到了你手中，那就好好用着，这件阴物灵印应当没解开多少，能发挥出的威力有限, 不过对你来说却是刚刚好。”李尹说道。 “好，谢谢师父, 不过师父, 灵印又是什么？”陈楚听见了一个陌生的词汇。 “阴物根据它自身的力量上限, 有不同档次的灵印，灵印解开得越多，能发挥的力量也就越强大，你手中这件阴物，灵印应当至少也有二十四层。”李尹说道 “既然阴物到了你手中，那就好好用吧，至少这件阴物比之前那件更有潜力，不过凡事都有利弊，虽然你体质和一般人有不同，但还是不要滥用阴物。” 陈楚点头，但他还是有一个疑惑。 反正师父已经知道他有这件阴物了，但这阴物的效果倒地是什么他还没弄清楚。 可陈楚询问李尹后，李尹给的答案也模棱两可。 “从你讲述来看，你的阴物有十四种概率，大胆一点设想的话有十四种效果。你昨日表现出的效果应该是破除鬼打墙，显示周围的真实场景。至于有没有其它效果，有待继续摸索，实际上很多人手中阴物到手好几年都不一定能弄清楚所有能力。” 翌日，天色朦朦亮。 陈楚很早就起床，上午跟着李尹学习唢呐。 李尹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唢呐。 这个唢呐很新，应当是新买的。 “学唢呐要气足，吹出来的唢呐才能又响又亮。” “当然，光靠蛮力肯定不行，这也需要技巧，首先是练气，其次是技巧，技巧主要体现在舌功，技巧的东西后面再教你，你先练习运气。”李尹教陈楚练肺活量。 在陈楚用气吹唢呐时，手指一点，点在陈楚腹部。 陈楚顿时感觉腹部有种隐隐的刺痛。 “不是这里用力，是从肺部。” 第十七章 死去的人 上午练到一半，夜巡人的人来了。 特意来送证件。 而且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舟山。 今天他换了一身休闲运动装，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运动手表，戴着鸭舌帽。 “怎么是你送。”李尹诧异。 “多亏了李班主上次提的意见，那个换头鬼已经有线索了，他档案找到了。”舟山说道。 李尹淡淡点头，并不意外。 “这换头鬼的档案是五十年前的，都已经被销户认定为死人了。”舟山有些唏嘘。 “这换头鬼是巴南泥河沟尚家村人，原名尚金宝，老家务农，有一妻一子一女，妻子五年前病逝，现在家里只剩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这尚金宝五十年前失踪，家属报了案，之后一直找不到人，哪怕尸体也没线索，后来过了四年家属就去法院申请了死亡。” “现在看来，这尚金宝死亡怕是另有隐情。”舟山说道。 因为如果是正常死亡，基本上是不会化为鬼的。 心中执念不深，哪怕就算有执念，也最多不过是头七回来见家人一面。 而似这等死了五十年还憋着一口执念，哪怕死了也想回去的，那可以肯定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了。 “那你不去蹲着。”李尹说道。 提起这个，舟山表情就有些郁闷，“巴南那边的夜巡人分局把任务抢了，直接把尚家村街道周围给封锁。” 像这种案子，他是总局的人，加上又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肯定是有资格介入其中的，而巴南夜巡人分局也有资格，因为案发地，和换头鬼的路线基本都指明了它必定要前往尚家村，这里就是他们管辖的区域。 所以这种事情都牵扯到了一个话语权。 总局的精锐基本都出动去了酆都县那边，局里留下的都是大猫小狗三两只。 巴南夜巡人分局直接以案发监管地为由把这个任务给抢了，这种情况下基本上就是看那边更强硬了。 当然，这种情况下，就算巴南夜巡人分局解决了灵异事件，该属于舟山的那一份功劳肯定还是不会少的。 这是规矩。 “懂了，你抢不过他们。”李尹点头。 舟山脸色一苦。 老爷子，您也太心直口快了。 陈楚从舟山手中接过黑皮小本。 正面烫金的三个大字，夜巡人。 翻开第一页。 淡淡的油墨味飘溢，左上角是陈楚的照片。 然后是姓名、编号、出生年月，以及职位。 ——渝州山城夜巡人B级调查员。 第二页是一个二维码。 第三页、第四页、第五页都是空白。 “如果后续立下了功劳，这上面会填补内容。” 陈楚拿出手机，扫描上面的二维码 滴~ 手机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页面从手机上弹出。 更诡异的是，证件本上第二页的原本存在的二维码，在陈楚的注视下，就像阳光下的影子，一点一点的消融在纸页上。 最后变得一片空白。 “这......” “这也算是一件阴物。”李尹看见陈楚的惊愕，笑了笑。“不过不是阴物的主体，只是阴物的副本。” “夜巡人的证件都是用的这个阴物的副本？”陈楚心底吃惊，这手笔果然很大。 既然是阴物的副本，那这证件本应该有特殊的功能才对。 “这个证件你不用担心丢失，哪怕你丢出去，第二天它也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你兜里。”李尹说道。 永远不用担心的证件？ “副作用你基本不用担心，因为这个证件副作用的承受者不是副本的掌握者。”李尹不知想到了什么，严肃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 ... 帝都。 某所大学。 正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眉头微颦，揉了揉眉心。 “今天课程就讲到这里，剩下时间你们好好想一下我刚才讲的内容吧。” 说完端起讲台上的茶杯润了润喉咙。 看着阶梯教室里低着头做着自己事情的学生们。老师扫了一眼课堂里的学生。 “今天这堂课应到一百三十六人，实到一百三十四，缺王鹏，曾何良，王鹏开了请假条，曾何良是第二次了，他寝室的室友记得给他说一下，这学期有第三次的话这门课就挂了。” 此言一出，教室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又有人挑战田老师的记忆力。” “老田太变态了，每次有谁没来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老田的政治课好像教我们整个年级上千人吧。” “听大二的学长说，老田每一届都是这样。” “只要上过老田一堂课，他就绝对记得你。” ... “兄弟，以后就是自己人了。”舟山亲切而又熟络的将手搭在陈楚肩上。 “有空的话，到时候我带你去体验真实的灵异事件。”舟山说完偷偷瞥了一眼李尹，发现李尹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反对的意思。 顿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舟山笑道：“很好。” 说完舟山冲着陈楚挤眉弄眼，陈楚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香水味。 真骚气...... “加个联系方式。”舟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陈楚和舟山交换了联系方式，舟山与陈楚寒暄几句后忽然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的离开白事班。 看得出来他很忙。 随后陈楚上午又练习了一段时间唢呐。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楚闲暇时拿出手机，打开手机APP。 APP名字就一个字——“灵”。 APP页面由黑白二色构成，森白的字体。 只有简单的三个版图。 悬赏任务、灵界论坛、个人页面。 悬赏任务里面全是各种任务。 《洋人街儿童失踪事件》、《渝州南山一棵树上吊鬼》、《花溪河替死鬼》...... 各种各样的灵异事件，如果不是看见了这个APP，陈楚甚至都不知道身边有这么多的灵异事件。 不过这些任务字体颜色也各有区别。 有的是红色，有的是白色，还有的是黄颜色。 “红色是危险事件，表示未能解决，而且已经造成了死亡。” “黄色是未解决任务，但并未造成严重后果。” “白色是已经被管控的灵异事件，但并未解决。”舟山脑袋凑过来，对陈楚说道。 第十八章 灵异事件规则书 陈楚若有所思的点头。 旋即打量蒲余，“老哥你也是夜巡人。” 陈楚语气肯定。 “哈哈哈哈，看不出来吧，俺和俺弟弟都是，咱们都加入好多年了。” 蒲余哈哈大笑，面容有几分得色。 陈楚看着手机屏幕，这上面大部分的任务都是白色。 也就表示大部分灵异事件都被夜巡人给管控或者限制住了。 这说明夜巡人的效率很高，但同样表明了另外一个结果，很多灵异事件他们也无法彻底解决，只能暂时抑制住。 而剩下的任务中大部分也都是黄色字体，只有寥寥数件红色字体的任务。 其中九街换头鬼大字历历在目。 “蒲哥，这些任务颜色只是代表灵异事件的扩张情况，和危险程度应该没关系吧？”陈楚问道。 “没关系的。”蒲余摇头。 “这些颜色的字体只代表了灵异事件的扩张，和危险程度无关。” “你要查看危险程度，要看这里。”蒲余点开其中一个事件。 这个事件是白色标题。 《花溪河替死鬼》 事件介绍：2020年3月，花溪河下游有钓鱼人频繁失踪，后经夜巡人查询确认为替死鬼搜寻替身。 该事件经南岸夜巡人分局着手，已整改填平改段花溪河下游路线。 灵异事件已暂时抑制，目前未发生新替死事件。 危险程度：凶 “凶......”陈楚盯着危险程度后面的那个字。 “根据鬼的力量，我记得他们暂时将其分为游、怨、凶、厉、灾五个层次。”蒲余说道。“包括阴物也是按照这五个层次来划分品质。” “同一层次中也有危险的区别，按照白、黑、血三个档次来划分。” 蒲余解释道。 陈楚点头，他大致应该是懂了。 ...... 睡过午觉后，下午陈楚随邓老头学习扎纸人。 邓老头把怎么操作的基本功告诉了陈楚，然后就让陈楚自由发挥扎第一个纸人。 陈楚本以为扎纸人很简单，就是用木条编好框架，然后在外面敷上一层纸皮，再用颜料绘制人像即可。 但看上去在邓老头手中挥如臂指的木条在自己手里就像一个怎么也不听话的坏孩子。 邓老头只是笑呵呵的看着。 最后折腾了一下午，陈楚终于弄出了一个勉强看上去像人的东西。 就是这四肢怎么也不协调，十根手指少了两个，身体是歪的，脸蛋更是左右一边高一边低。 “你看它好看吗？”邓老头啧啧称奇，笑得露出满嘴黄牙。 “像个人吧？”陈楚嘴硬。 “像个锤子，这你要是敢烧给亡者，怕是能把先人气得从坟里蹦出来。”邓老头笑得很开心。 “不过我当初第一次扎纸人，也没比你扎的好看多少。”邓老头说道。 “我们扎纸匠虽然扎纸人，但除了纸人之外其它物件也扎。”邓老头说道。 “纸人在骨不在皮，骨相好看，胜过皮相十倍。” “这几天你先从基础学起吧。” “我先教你扎灯笼，学好了。” 邓老头手把手的教学。 从如何控制木条弯曲的弧度，再到怎么将纸裱糊上去。 “真正的老扎纸匠都是先做好皮，再充骨，直接将皮套上去，而不是套好之后再在皮上面绘制......” 老邓头教得很仔细，在陈楚练习的时候，老邓头一直在说。 “我感觉你像教过很多徒弟似的。”陈楚笑道。 “我是没教过，但我准备了很久很久。”老邓头偏过头，望向院子里的树。 “三十五年前，我想教孙子他爹，他爹身子骨从小就差，又不愿学，我就不勉强他，因为这活我还能继续干，这家我撑得起。 十五年前，我想把手艺交给孙子，可他也不感兴趣，他说他想读书，他想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走出去好啊，总比学了我这一身手艺在大山里当一辈子的扎纸匠好吧。” 后面的故事陈楚听说过。 那个走出大山的青年又走了回来。 他见识了自己梦想中美好的世界，所以想把梦想的钥匙送给更多的孩子。 练了一会儿，厨房飘来香味。 “吃晚饭咯~”蒲季系着围裙，手中端着一大盆粉蒸三拼。 羊肉、排骨、肥肠。 “今天就练到这儿吧，吃饭。”邓老头把烟杆里的烟灰抖进垃圾桶。 今天没有出工，晚饭过后就是自由时间，所以吃过晚饭后陈楚就回到房间摸索“灵”软件。 这个软件上面的灵界论坛里人才很多，说话又好听，陈楚看得津津有味。 和任务不一样，任务只显示当前所在州地区的灵异事件。 而灵界论坛里则是全国各地的夜巡人。 光是帖子就有上万条。 密密麻麻，一共有数百页。 里面讨论的内容也五花八门。 顶置火热的是一个帖子，《灵异事件规则书》 “如果你是刚接触这一行的新手，请务必观看本条帖子里的规则，虽然它不一定能帮你解决灵异事件，但绝对可以帮你规避一些新手容易犯的错误。 1.如果你是新手，请尽量不要一个人前往处理灵异事件。 2.鬼杀人并不会讲规矩，但鬼的能力是有规则的，如果能找到该鬼能力的规则，这将对封印鬼有莫大的帮助。 3.有部分鬼是可以进行交流的，甚至你能取得它的帮助。 4.执念对鬼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也是鬼存在的根本，消灭鬼分为两种方法，‘物理’消灭，解除执念。 5.阴物最常见的获取方法有两种，第一种是鬼物被消灭后，鬼物的原地会凝聚出蕴含它一部分力量的阴物。第二种是化解阴域，阴域被化解后会在贡献最大的人附近凝聚出阴物。 6.如果遇到了无法面对的危险，可以选择以撕毁夜巡人身份本的方法向最近的夜巡人局求援。 7.请注意，阴物的使用有负面作用，请不要滥用阴物，但可以用两件副作用相反或者冲突的阴物进行对抗，这样能一定程度延缓阴物的副作用。 8.如果面对危险，请以保证自己人身安全为第一要素。” 第十九章 医院诡事 最后面的个人页面里有340点积分。 应该就是前两次任务给予的奖励了。 陈楚在手机屏幕上点击积分，下一刻弹出一个页面。 上面书写着积分的各种用途，还有积分明细。 养老院解决阴域，积分+300。 灵堂守夜两日，召回亡魂，积分+40。 ①兑换阴物（具体可兑换阴物信息请前往就近州省会城市夜巡局查询。） ②发布任务求助，邀请全国夜巡人加急解决灵异事件。 ③论坛发布积分悬赏贴子。 大部分积分来源于解决阴域，自己还是一个新人，基本没有怎么参与到事件里，完全就是打酱油，都还能获得三百积分，这足以说明阴域的难度。 三百四十积分应该不少了。 从陈楚在论坛里看到的几个悬赏帖子来看，三百四十积分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 想要兑换一件阴物，最低积分需要五千起步。 而且从帖子里其他人的聊天来看，五千起步水平的阴物是最水的那种。 能力基本上都非常鸡肋，或者效果不强，副作用还很大的那种。 陈楚又点开了一个《详细剖解青州吃人村》的帖子。 看得津津有味，坐在床上的他手机连着床头的充电器，一只腿翘在另外一只腿的上面，轻轻晃悠着小腿。 太刺激了，这些鬼的能力果然诡异。 帖子里记载的，青州吃人村非常诡异，因为这个村子是活的。 它不是固定待在某处，而是整个村子都会随机出现在青州各地，但一般都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偏僻地。 有观察最近的一次是在距离县城三公里外的郊区，只存在了十二小时时间就被青州夜巡人局驱赶。 嗡嗡...... 忽然手机震动，一条信息从上面弹出。 舟山的短信。 消息很简短，只有三个字。 “有活，来？” 手机前陈楚眉头一扬，本能反应是舟山有白事班的活介绍给自己。 但旋即打消念头，因为如果有也不至于告诉自己。 白事班现在的话事人是师父。 这样的话...... 那就不是白事，而是其它活。 想到舟山的职业，陈楚猜到了他口中的活指的是什么。 只不过，为什么找自己。 自己只是一个再菜不过的菜鸟。 就像如果路上有人要寻找帮助，会寻找比他差的弱势群体吗？ 陈楚颦眉，思索。 就在陈楚思考的时候，手机那边再次传来一道信息。 “你是李班主的班员，以后难免有麻烦你的时候，还愿结个善缘，这次任务非常简单。” 忽然，陈楚感觉有点奇怪。 虽然他和舟山接触不多。 但从短暂的接触来看，他无论是行事还是说话，都很直接。 语气没有这么油腔滑舌。 想到这里，陈楚穿上裤子，从床铺一跃跳下。 穿上拖鞋走到一楼，敲响101大门。 房门打开，门后站着李尹。 李尹静静看着陈楚。 “师父......”陈楚将舟山短信的事情简短的告诉他。 “你是怎么想的？”李尹问道。 陈楚摇头，“我还没想好。” “那你想好了给我说。” 顿了顿，陈楚点头，“我......我想去。” “对方既然针对了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有第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我觉得，既然有机会，那就要......把他们打痛吧？”陈楚歪头，沉思过后，平静的说道，“况且，不是有老师您在嘛。” 陈楚并非大意，而是深思熟虑过的结果，从来找李尹之前就思考过他几种回答的可能。 自身有阴物，而且体内还有一个在陈楚猜测中对自己应当是保持中立或者善意的鬼。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做出这个决定的诱因。 而是因为李尹的回答。 他并未阻止自己，也没有直接赞同，而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 让自己选择。 这说明无论自己选择哪一种答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李尹点头，表情没有变化，“那就去。” “你去找老邓，向他请小爷和你一同出去。” 陈楚听从李尹的指点来到老邓房门前，敲响102房间。 听完陈楚讲述，老邓思索片刻，玩味道：“班主教你唢呐，你喊他师父，那我教你纸人，你不叫我一声二师父？” “二师父。”陈楚乖巧喊了一声。 “哈哈哈哈。”老邓笑得很开心，眼角的褶皱子都开了花。 “收好了。” 老邓从贴身的兜里取出一个小布包。 一层一层的翻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纸片。 这就是老邓家祖传的“小爷”。 “小爷它就用这块布裹着，不要用其他的物件盛它。”老邓嘱咐陈楚，“我知道你这孩子听话，一定要牢记我说的话。” “请小爷出手的时候，要恭敬的喊它请小爷出手，如果是危机情况来不及说话，你就用你的血浸染至它身上。” “但要记住，浸染过后，你要快点跑！不要回头，终点就是我们这个小院子。” 老邓再三嘱咐，然后用小布包将小爷慎重的装好，递给陈楚。 陈楚从老邓手中接过，放在贴身的裤兜里。 陈楚拿出手机，回复对面消息。 “什么任务呢？” ——渝州第三肿瘤医院。 舟山发了个定位。 定位的地点不算远，但也不算近，离陈楚所在的地方有十公里的距离。 陈楚想了想，拿出手机，在灵软件上打开论坛，搜索关键词查询渝州肿瘤医院。 搜索结果为0。 陈楚思索片刻，没有回信息。 而是走出去后打车直接前往。 ...... 第三肿瘤医院。 护士站。 舟山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前神色有些惨白，似乎心有余悸的小护士。“你刚才打电话报警的吗。” 小护士拼命点头。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遇到了怪事。”小护士慌张的说道。 “你说。”舟山安慰她。 “你相信我说的吗，我给其他人说，他们都不信我。”小护士祈求的看着舟山。 “我信。”舟山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 “好，那我给你说。你也知道我们工作要经常加班，有时候晚上如果病人按了呼叫铃，我就要去病人的房间查看情况。 我们第三肿瘤医院住院部的病人不多，所以平时比较清闲。 大前天晚上，我正在值班，当时是晚上两点，412房间3床的病人按了呼叫铃，我就去查看情况。 但是...但是当我到412房间后，我发现那是一个空床。” 小护士因为恐惧，眼睛睁得很大，唇色泛白。 “412房间是空着的，里面的三张床全部都是空着的，结果今天晚上，又轮到我值夜班，412房间3床又按了呼叫铃，我过去查看，发现412床还是空着的。而且刚才，4楼的电梯门突然打开，但是打开后电梯里是空的。” “我就很害怕，我听医院里的老护士说过，医院里有时候会遇到一些东西。” 叮铃铃~ 小护士说着，一旁护士站里的呼叫铃突然响起来。 上面显示着呼位：412-3。 第二十章 鬼影 陈楚到第三肿瘤医院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这个点附近的人基本都已入睡，房屋一片黑漆漆，除了孤独的路灯燃烧着，就只有肿瘤医院顶楼正上方的泛着红光的六块牌匾亮着。 只不过瘤字的灯熄灭了一部分，只剩下一个留字，牌匾微微闪烁，就像陈楚有些忐忑的内心。 从梯子走进一楼大厅。 大厅里光线很暗，灯光都已熄灭。 晦暗的大厅里, 静悄悄的， 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和心跳。 不远处的挂号窗户一片漆黑，只有自动挂号机的屏幕还亮着，是一楼大厅里仅存的光源。 这是死一般的沉寂。 陈楚拿出手机，眯起眼睛，想了想, 陈楚先是将自己手机的音量调至最低，然后又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 然后直接拨打手机电话，一通电话打过去。 陈楚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忽然，陈楚猛然抬起头。 他听见了有手机铃声，声音微小，但就在楼上，似乎是在很高的楼层，若不是晚上大楼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恐怕这点若隐若现的声音根本不会被注意到。 彩铃一直响着， 陈楚没有关闭通话的手机， 他就这样，靠着墙壁，目不转睛的望着头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直到这个铃声结束。 这栋楼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 陈楚想了想，再次拨通电话。 叮铃铃~ 铃声再一次出现，但这一次铃声的声音明显要清晰很多。 出现在陈楚耳中的铃声也更清晰。 铃声所在的楼层更低，更靠近一楼。 但当铃声响起后，声音的源头就一动不动，一直持续到铃声结束。 电话铃声一直回荡在楼层里。 电话铃声持续了四十秒, 戛然停止。 陈楚心底警铃大作，不对劲，不对劲。 自己刚才两次铃声间隔最多不到十秒，但铃声的距离起码跨越了好几个楼层！ 就算是乘坐电梯也没有这么快。 陈楚从兜里拿出矿泉水瓶，将水倒在自己左手掌心。 然后将装在小盒子里的印章拿在右手，用左手没有沾水的手指轻轻点击再次拨通电话。 叮铃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出现在身后。 陈楚瞬间毛骨悚然。 他根本不敢回头，而是向不远处的医院入口狂奔。 身后响起铃声的手机忽然自动接通。 “喂，我来找你了。” 一个诡异的声音同时从身后和陈楚手中的手机里传出。 陈楚听见声音的瞬间毫不犹豫的将右手的印章狠狠按在自己左手。 就像炽热的烙铁。 黑暗中，陈楚甚至都来不及观察究竟是哪一个面，他只能希望不要倒霉的是凶章。 因为当他将印章按入掌心的时候，手中的印章就像拥有了生命，不由他控制的自由转动。 炙热的灼烧感在掌心泛着，一点一点，如同挣扎的泥泞，处于奔跑状态的他肾上腺素在分泌，根本没有在意这点小小的痛觉。 忽然，处于奔跑中的陈楚感觉到一只冰冷的大手从身后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动作很轻，但力气却很大。 陈楚感觉自己四肢百骸仿佛被一股冰凉的力量给渗入，失去了反抗。 身后的手将他将他往后一带。 陈楚身躯不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向后倒去。 恰在此时，正面前一只冰冷的大手穿过黑暗，精准的落在陈楚肩上。 陈楚感觉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大手松开。 紧接着，陈楚一个踉跄，往前冲了几步，撞在一个冰冷的身体上。 陈楚抬起头，就见到自己斜后方站着一尊高大的身影。 浓墨长发披肩，面色青白，却眉目深邃有如刀凿。 五官俊美而不阴柔，有种特别的气质，身着暗红全身甲胄，甲胄缝隙间缠绕阴蛇般的黑雾缠绕于周身。 身材高大，哪怕一米八的陈楚站在他面前也显得有些“娇小”。 他直视着前方，一只手搭在陈楚肩上，另外一只手握着腰间的剑柄。 “阴鬼害人，以我大魏律令当斩！” 鬼将怒目圆睁，直视前方，一声厉喝。 前方不远处，一个通体漆黑看不见具体模样，只能看见是一团模糊黑影的人形轮廓身影突然剧烈颤抖。 随着这声如惊雷般的训斥，身形险些崩溃。 下一刻，前方模糊的人影消失不见。 陈楚的肩上也随之一空。 刚才还站在身后的鬼将悄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手中还散发着余温的独孤信二十六面印章。 楼上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 从楼上下来的脚步声很快，顺着楼道从楼上一路狂奔下来。 陈楚低头看着手中的印章。 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的场景，那个鬼将...是独孤信？ 不用想，刚才肯定不是凶章，大概率应该是和家人有关的吉章。 想到这里，陈楚心底又是欣喜又是紧张。 欣喜于印章的威力出乎现象，刚才那只鬼直接被一声训斥就给逼退了。 并未真正出手，只是声音就逼退了这只鬼，这足以证明它力量强大。 但陈楚又有些紧张，因为按照概率来说，三分之一的倒霉几率，自己已经用了两次，给凶章“垫刀”也垫得应该差不多了。 暂时不能用了，万一抽到了凶章，刚才出现的鬼将朝着自己发动袭击就倒霉了。 他可不觉得自己能学刚才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个鬼，用类似的手段逃走。 那么就只有小爷了。 陈楚将印章放好，从兜里取出布包。 将包裹着纸人的布帛一层层翻开。 取出最里面的纸人。 死死盯着楼道，里面的脚步声非常迅速。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通往二楼的楼梯里冲出，出来后速度不减，直接冲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敌人！ 陈楚心底警铃大作。 “还请小爷——”陈楚口中念道。 “谢谢高人救我。”从楼道里冲出来的前面那个男人的声音让陈楚有些耳熟，陈楚话语一顿。 等到近了一些后，借着月光，陈楚看清楚这人正是打电话喊自己来这里的舟山。 看着舟山脸上不似作伪的劫后余生的表情。 陈楚脑袋飞速转动，口中话语不减，“还请小爷休息一会儿。” 在陈楚手中，本来已经抬起了一点胳膊的纸人顿了顿，然后把胳膊放回去。 陈楚眯起眼睛，声音严厉：“停下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陈楚问道。 “我是舟山啊。”舟山也认出了陈楚。 暗道果然陈楚果然不是普通人，毕竟能被那个大人物招收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只是让舟山疑惑的是，陈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你发消息让我来的？”陈楚问道。 “我什么时候发的。”舟山一脸茫然，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发过消息，旋即舟山反应过来。“大哥，我们先离开这里，这医院里有念心会的人，应该是他们用了什么手段骗你过来。” 第二十一章 病床 陈楚注视着眼前的舟山，保持戒备向后倒退。 一直退出医院才停下脚步。 舟山和他身后那人也同样绕开一段路，从大门另外一边出医院，很识趣的与陈楚保持一定的距离。 舟山思索后认真说道：“大哥，你是不是被手机上的信息骗来的，发信息的人是我的名字和我头像。” 陈楚点头。 “要不......你再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陈楚打开手机。 点开舟山头像。 两人之间的聊天记录只剩下一条——“你们已经成为好友了，来打个招呼吧！” 不止是舟山给自己发的消息不见了，自己给他发的消息也根本不存在。 那刚才和自己发消息的人是谁。 陈楚心底一沉。 “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吧。”舟山苦笑。 “听你这么说，我刚才想起来了，我们夜巡局档案里有记录，心和会有一件阴物，我们暂且将其命名为‘鬼手机’。这件阴物其中一个能力就是连接目标的手机，且创造一个任意名字任意头像虚拟的用户和目标手机进行聊天。” “之前我们夜巡人就被骗过。” “我们针对过好几次，但每次都被鬼手机逃走，我们怀疑这件阴物的灵印已经完全解封了。” 听舟山所述，陈楚想到了刚才那诡异靠近自己的手机铃声，还有那模糊的人影。 莫非就是那个“鬼手机”的幕后使用者？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刚才那模糊的人影其实就是“鬼手机”里的鬼。 自己刚才通过印章短暂召唤出了鬼将，对方也未必没有类似的手段。 “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舟山身后传出。 还穿着护士服的女孩站在舟山身后。 舟山说道，“等会儿我们一起走，你一个人走比较危险。” “不过你们医院里确实有一个还未被发现的灵异事件，威胁度不是很高，但被人特意隐瞒下来......我怀疑你们医院的高层就有心和会的人。” 舟山对小护士说道。 小护士欲哭无泪，她也刚来这家医院不久，还是实习期。 怎知遇见了这种倒霉事。 渝州第三肿瘤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能够将这种小范围的灵异事件消息抑制住的，也只能是医院高层领导刻意而为之。 这一次特意将他引来。 舟山不笨，很快就想得透彻，这一次对方的目标大不可能是他，否则刚才也不会只是将他困在房间里，对方真正的目标应该是陈楚。 利用他将陈楚吸引到医院来，而诱饵就是医院里的灵异事件。 “陈兄弟，楼上那个灵异事件还没处理完成，要不等天亮了我们再去侦查吧，这次我多喊两个人，我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这个灵异事件危险性不高，否则这个医院领导也不可能隐瞒这么久。” “你刚才在哪里？”陈楚上下打量舟山，和上次见面时的穿着打扮差不多，没区别。 “4楼412房间，我当时进去后门就被关上了，窗户也打不开，应该是被用了什么手段。后来门锁突然能打开，我想到应该是有人来救我了。只是没想到是你。” 四楼...... 陈楚回忆了一下，刚才脚步声好像是不太高，应该是从三四楼开始的。 “不过我很好奇，这么大的一个医院，就你们两个人吗。”陈楚不解。 刚才动静不算小，就算睡觉也该被吵醒了吧。 “医院里没人了。”舟山说道，“除了我身旁这个小护士。” “我当时来的时候医院里人本来就不多。”舟山说道。“当时护士站只看见这个报警求助的小护士。” “这个医院是有问题。”陈楚揣测，不知为何，他心底总有一种压抑的感觉，“那个灵异事件你查清楚了？” “有眉目了。” 舟山言简意赅讲发生在小护士身上的故事告诉陈楚。 “灵异事件发生在412房3号床，那应该和曾经住在这个床位的某一位病人有关系，医院应该能查到档案，像这种事情我怀疑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只是你刚来实习，如果从老护士那里入手，或许也能得到一些相关的情报。”陈楚沉吟，给出一个想法。 “和我想法差不多！果然咱们英雄所见略同。”舟山拍掌大赞。 “档案在档案室里，这会儿档案室肯定已经关门了。”站在舟山身后的小护士提醒道。 舟山看向陈楚。 “哥，你怎么说？” “你年龄应该比我大，称呼我哥，我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陈楚说道。 “那你有手段可以侦查对方还有多少人吗？”陈楚看向舟山。 舟山尴尬的笑了笑，“我不擅长这方面。” “那你擅长正面冲突？” “也...不太擅长吧。咳，我是偏向于动脑的，刑侦你懂的。”舟山指了指自己脑瓜。 “我算是知道夜巡局为什么破解灵异事件的速度这么慢了。”陈楚无语。 舟山感觉自己脸热得发烫，还好现在是晚上。 他确实无法反驳，这次确实是大意了。 “那我们等天亮了再来。”陈楚最后还是选择慎重。 虽然灵异事件的积分很香，但他不是特意为了积分而来。 这会儿医院里全是黑的，刚才自己底牌用了一次，对方肯定会有戒心。 而且还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其他同伙，自己这边也没有侦查的手段。 “行。”舟山咬牙，恶狠狠的说道。 随后三人分开。 舟山和小护士坐了同一辆出租车，陈楚则打车，先回到了白事班。 回到白事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 院子的门没锁，陈楚轻轻一推就将院门推开，院子里的小楼204房间的灯还亮着，除此之外侧面厨房炤台小屋的灯也亮着。 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借着厨房暖黄的灯光投在窗户上。 似是察觉到了开门的动静，高高瘦瘦的影子挪动。 咯吱~ 厨房门被打开。 瘦高的蒲余手中拿着菜刀，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有些僵硬的脸上挂着错愕，“原来是小陈兄弟呀，你是去晨跑了吗？” “刚有事出去了。”陈楚说道：“蒲余哥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啊，我还以为家里进其他人了。” “呵呵，反正也睡不着。”蒲余憨笑，“闲着也没事，想着家里高汤快用完了，就起来煲点高汤。” 忽然蒲余脸色有些奇怪，走过来。 看着蒲余手中菜刀上的血迹，陈楚眼皮跳了跳。 蒲余空着的另外一只手伸向陈楚肩膀，两根胡萝卜粗的手指轻轻捻出一根长长的头发。 这根略显弯曲的头发很长，从蒲余的手指一直垂到地板。 但此刻，这根被蒲余捏在手心的头发，就像有生命般，在他指尖微微扭动，就像一条活着的铁线虫。 “有东西跟你回来了。” 蒲余的语气很稀疏平常，但陈楚眼皮却是狠狠一跳。 他都不知道这根头发是什么时候落到自己肩上的。 看着蒲余手中的这根头发，蒲余有两米多高，这根头发能在他手中垂到地面，如果拉直，长度怕是超过了两米。 这头发绝对不正常，因为一般的正常人头发也不会留这么长。 “没事，她走了。”蒲余说道。 “蒲余哥，你懂这些？”陈楚问道。 “俺不懂，俺只会煮饭。”蒲余憨笑。“这些你应该去问班主和梅姐。” 梅姐也懂这些么...... 陈楚注意到一点，蒲余说的是班主和梅姐，没有提到老邓头。 莫非在蒲余的心目中，班主和梅姐之间能划上等号？ 陈楚记在心底。 回到二楼，坐在房间里。 陈楚抬头望着天花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无聊的想法。 一楼是堆放杂物的房间。 二楼是班主他们的住处。 301是自己的房间，那自己这一层另外三个房间里有什么？ 陈楚记得另外三个房间的门都是被贴着封条的。 怀着重重心思，陈楚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去。 而陈楚不知道的是，当他睡着后，挂在衣架上的裤子忽然隆起。 一只用纸扎成的小手悄悄从裤兜里伸出，达着裤子口袋沿弦。 探出半个脑袋。 左顾右盼，悄悄从里面跳出来，先是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陈楚。 纸人把手搭在脸上，对着熟睡的陈楚做了一个鬼脸的动作。 然后又低下头，望着裤子的另一个口袋。 纸人歪着头，想了想。 轻飘飘的，以不符合力学的姿势与地面平行行走在裤子上。 脑袋埋进另外一边的裤子口袋，将里面装着印章的盒子抱出来。 望着躺在盒子里的印章，纸人把脸贴在盒壁上，目不转睛。 但里面的印章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静静的躺在盒子底部。 纸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装着印章的盒子又塞回裤兜里。 纸人从裤子上跳下去，跳到桌上，双手抱着瓷缸，把脑袋埋进去，咕噜咕噜大口喝着。 纸做的脑袋全被浸湿，脸上涂抹的胭脂也被水浸泡得发散，迷糊的脸颊上，带着些许迷茫，醉醺醺的，跳回陈楚裤兜里。 陈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 闻着楼下飘来的菜香，陈楚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解开灵印的方法 “小徒弟，昨天事情处理得怎样了。”老邓坐在长凳上，看见陈楚从楼上下来，笑得露出满嘴大黄牙。 “发生了点意外，我后面没敢进去了。” 陈楚把昨晚的经历讲出来。 讲完后陈楚发现另外五个人全部搬了小板凳坐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喂，你们什么表情啊，我差点死了诶！” 陈楚抓狂，“那只鬼手已经抓到我脖子了，我要是慢一秒也许就没了！” “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嘛。”梅姐用纸巾擦拭嘴唇。 “你还吃了我给你煮的鸡汁拌面。”蒲余憨笑。 “小徒弟啊，你还是太怂了，我要是你，我就直接冲上去了！”老邓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我是担心楼上可能还有埋伏。”陈楚说道。 “吓担心。”老邓呵呵一笑，“对面既然只有一个人出手，就说明他们人数肯定不多，而且听你说，你那印章动用后，对方多半已经被吓跑了。” “哪还有胆子继续对你出手，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这个印章属实不一般，灵印还未解封就能短暂唤出鬼影。” 老邓啧啧称奇。 “二师父，这两天总是听你们说灵异解封，那灵印到底应该如何解封呢。” 陈楚问道。 老邓摇头，“这个你问班主吧，班主可能解释得比我更透彻。” 坐在另一边的李尹放下碗筷。 “你知道阴物和鬼物的区别吧。” “都是执念......？”陈楚迟疑。 “嗯，我问的是区别，不是共同点。” “一个是活物，另一个是死物？” 李尹笑了笑，“这二者你说他们是死物都没问题，说他们是活物也都没问题，也算不上区别。” “那我不知道了。” “鬼物与阴物都源自执念，前者重执，后者重念。” “因为执根深种，所以鬼物往往偏执扭怄。而又因为重念，故此阴物需要一层层解开思念。当阴物解开最后一重思念的时候，也是它们解脱的时辰。”李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忽然变得深沉。 “想要解开执念，需要你进入它们执念构造的世界。” 李尹缓缓说道。 如何进入执念构造的世界，需要将阴物随身携带，然后进入梦乡。 当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就有一定概率与阴物引起共鸣，进入它的执念世界。 至于具体如何解除执念，根据每件阴物的个体差异，也都有所区别。 李尹一共告诉了陈楚三种方法。 第一种，催眠师的辅助，但正常人很难进入深度睡眠，所以需要资深催眠师的帮助，但这种方法很不稳定。 第二种，道家或者佛家的心经，学习入定或禅坐。当心境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能自由进入深度睡眠状态，这也是为何古代传闻中道士、和尚总是沾染上神秘色彩的原因。 相比于普通人，他们确实更有优势。 第三种，服用特殊的药物。有研究所研制出了一种能够辅助人进行深度睡眠的药物，这种药物能帮助人进入深度睡眠。 但人进入深度睡眠后，对周围的环境往往会缺乏警惕，所以正常人很难进入深度睡眠，这也算是人体自身的一种保护机制。 因此李尹告诫陈楚，如果要深度睡眠，尝试解开灵印。 需要确定自身处于安全的环境下，或者身边有可以信任的朋友时尝试，这样能在自身遇到危险的时候唤醒自己。 第一种方法也是最常见的，第二种需要门槛。 如果没有基础，光是从入门到能够进入深度睡眠的水平，就算有天赋也要好几个月的时间，这还是苦修，现代社会节奏这么快，能安心苦修的人又能有多少。 没有天赋要蹉跎数年、十几年都不是不可能。 而药物在夜巡人局就有兑换，一片50积分。 不过不是每一次进入执念世界都能解开执念，越往后的执念想要解开就越困难，如果能够那么容易解开的，也就不叫执念了。 所以需要花费的积分绝不是少数。 最后李尹给了陈楚一个建议，“医院里的事比较好解决，舟山那边上报上去，市政署的人就会配合，这样你处理事情也方便很多。” “这样做虽然最后评定的积分可能会受影响，但是胜在稳妥，别听老邓瞎说，行事稳妥一点好，我见过不少有天赋的人最后都撞得头破血流甚至丢了性命，命只有一条。” “老师，心和会你听说过吗？”陈楚问道。 李尹想了想：“有点耳熟，应该听过，但没什么印象，应该是一个小组织吧。” ...... 九街，把小护士送回家的舟山又转车回到自己住处。 锁好门，把外套脱下，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冰镇可乐坐在沙发上。 热闹的酒吧一条街已变得冷清，凌晨清扫街道的清洁工开始忙碌，只有沙沙的扫地声从窗户的缝隙悄悄躲屋子。 舟山不见平时的嘻嘻哈哈，从怀中取出染血的笔记本。 捧着笔记本，眼神复杂。 纤细的手指轻轻从笔记本封皮上划过。 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小山，你的阴物能力很特殊，而且与你非常契合，帮助你解决灵异事件会有很大的帮助，但也会让你变得懈怠，你要知道，有些东西总是要去面对的，逃避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你笔记本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它不仅仅只是一件阴物，还代表更多的东西。”局长的声音再一次从脑海中浮现。 长长舒了口气，仿佛把肺中的烦闷尽数吐干净，舟山起身走到卧室，打开抽屉。 从第三格抽屉里拿出一瓶纯白色没有贴任何标签的药品。 “真的有点不想......再见你呢。” ...... 下午，舟山给陈楚打来电话，电话那头舟山的声音有些疲惫。 “陈兄弟，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档案也找到了，我们这会儿直接去肿瘤医院就行。” “去吧。”坐在对面板凳上的邓老头挥了挥手。 “反正白事班这两天没活，早去早回。还有，别把小爷弄丢了。”邓老头最后补充道。 陈楚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 医院只开了半扇门，客人寥寥无几。 前面的空地上还停着几辆警车。 舟山在不远处空地上来回渡步，看见陈楚后赶紧招手示意陈楚过来。 “医院里还有一些正在住院的病人，动静不要闹太大了。”舟山小声说道。 “昨晚那些病人不在？”陈楚疑惑。 “在，不过不知道心和会弄了什么手段，那些病人昨晚都没察觉到动静。”舟山从怀中掏出一份档案，“今天警卫署来查的时候发现医院的副院长已经跑了，这会儿正派人去追，大概率最多两天就能落网。” 看着已经被管控的医院，陈楚只能感慨东极联邦的效率就是快。 “下午我排查了病床的历任档案，又询问了医院里的老护士，找到了最有嫌疑的。放心，等解决了这个灵异事件，到时候功劳积分咱们55分就是。”舟山笑道。 陈楚注意到舟山眼睛里还有血丝，眼框也有些红，好像是没休息好。 “咱们先去车里谈吧。”舟山指着身旁开着车厢的面包车说道。 和舟山进入面包车，这个车是被改装过的，中间还有一张可以折叠的小桌子。 舟山打开病例档案。 从里面取出一份病例，推给陈楚。 病例右上角是一张老人的照片。 肤色蜡黄，短发，长脸，笑起来很有精气神。 姓名：黄长寿 年龄：67岁 病例： 患者于住院前五年，常出现头疼、记忆力衰退、失眠症状。 住院前一年有无规律上腹痛，腹痛为上腹刀割样痛，呈持续性。伴随食欲不振，厌食，柏油状粪便。 胃镜检查考虑为胃癌，经化检确诊...... 自术后病人食欲欠佳，精神差，记忆力严重衰退，精神出现混乱。 脑部CT检查，暂无异样。 ... “我又问过医院里的护士，黄长寿在一年前癌症恶化扩散，已经死了。从黄长寿死后，医院里就经常有发生半夜按铃的事件。” 舟山说道。 “护士长说医院领导派人来检查过，说是按铃年久失修坏了，不要在意，以后412房间3号病床暂时不放病人就行。” 说到这里，舟山面色变得古怪，“但也只是3号床不安置病人，12号床依旧有病人正常入睡。” “不过这也方便了我，因为从黄长寿之后这个病床就再也没有住过病人，所以我很轻松就找到了他的档案。” 陈楚若有所思，他询问舟山，“那这种灵异事件你们一般是怎么解决的？” 舟山说道：“两种方法吧，第一种是直接物理收容或者消灭，第二种就是找到执念的根源，然后化解执念就好了而灵异事件主体生前的执念一般只有他最亲近的人或者身边非常熟悉的人才了解。所以我们一般要找家属。 我请警卫署帮忙去调查黄长寿的档案，等确定他家人后就简单很多。 我问过医院里的护士，她们说黄长寿住院期间，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来医院看过他。” 第二十三章 铃声 舟山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有消息传来，打开手机，看完上面的信息，不禁叹了口气。 “查到了，黄长寿，老伴十三年前脑癌去逝，儿子儿媳二十年前离婚，孙子判给黄长寿儿子，后黄长寿儿子外出打工再次组建家庭，孙子是黄长寿带大的，孙子的工作地点也发给了我。” 舟山看完发来的信息，饶是这种类似的资料已经看过很多，但每一次看见还是忍不住微微感慨。 像大部分鬼物，都是悲惨的人生或是偏执的命运下造就的产物。 圆满幸福的人生对人世间是不会有太多遗憾的。 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幸福的人生各有不同，但悲剧的命运总有相似之处。 确认身份后，舟山看向陈楚，“这铃声只有晚上才会出现，这会儿去医院蹲守也没用，现在黄长寿的直系亲属就只剩下他儿子和孙子，离婚后他儿子就在外省组建了新家庭，不过他孙子倒是留在了渝州上班。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孙子吧。” “可以。”陈楚觉得舟山的思路没问题。 黄长寿的孙子叫黄天明，二十六岁，毕业于渝州工商大学，现在在一家IT公司上班。 咖啡店，坐在角落里的三人。 “我爷爷？”黄天明一楞。 他没想到这两个人找自己竟然是为了问这个，如果不是对方身份特殊，他是绝对不会跟他们一起过来的。 自己爷爷已经去世五年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突然找自己问这个。 就...很奇怪。 “是我爷爷把我养大的，从小我上学放学都是爷爷接我。”黄天明说道。 “父亲？不熟，他基本没怎么回来过，唯一的联系就是我的学杂费和生活费是他每个月定时打给我爷爷吧。”黄天明淡淡说道。 提及自己父亲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太大波澜，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 “他没有回来过吗？”舟山追问。“包括你爷爷住院期间。” “回来过一次。”黄天明毫不犹豫的回答，这个答案他记得很清楚。 “爷爷住了快一年的院，他只回来过一次。” 黄天寿语气平静。“然后爷爷下葬的那天，他又回来了一次。” “你爷爷住院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让你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舟山问道。 “印象深刻......”黄天明低头回忆，喃喃自语。 忽然他抬起头，眼神复杂，“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 黄天明先是深呼吸，然后缓缓吐出这口气，他的情绪波动有点大。 “那天我正在上班，结果突然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接了后发现是医院的护士前台。” “他们告诉我，我爷爷从下午两点就开始一直按铃，想要离开医院。” “我爷爷那时候已经癌症晚期了，而且记忆力衰退，有时候人都记不清楚，加上腿脚不太方便，医院前台就担心他一个人出去会出意外，所以就给我打电话。 我当时在上课，听到医院的通知后我直接请假从学校赶到医院，赶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坐在病床边，那一刻他好像一个小孩子啊。 他佝偻着腰，穿着宽松的病服，两只手撑着床弦，生着闷气。 旁边还有两名护士在安慰他。 我走进的时候，听见我爷爷嘴里就念着一句话，两点了，我要去接孙孙放学，他一个人，怕。” 黄天明说到这里，眼框泛红，他低下头，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 “我爸妈很早就离了婚，我妈不要我，所以就把我丢给我爸。我爸觉得带个小孩在身边太麻烦，就把我扔给了我爷爷，自己一个人去了外地。 我爷爷从小就给我说，我爸不是不要我，他只是要去外地打工挣钱，养家呢。”黄天明苦涩一笑。 “因为家庭原因吧，那时候很自卑，我在学校里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我爷爷知道后，就每天接我放学回家。 但那都是很早的事了，后来我初中高中都是学校住读，一周才回家一次。我爷爷住院的时候我刚好在读大学。 如果不是来医院亲耳听见，我甚至都差点忘了。 没想到爷爷还记得。 我当时走到我爷爷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我说......我在这儿呢。 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个眼神，我爷爷仔细端详我很久，他说，你长得好像我儿子啊。 后来医生检查后，诊断出他得了阿兹海默症。 他很多事都忘了，但一直记得接我放学。” 黄天明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抽动。 记忆每被撕开一回，伤口就会再痛一次。 陈楚递给黄天明一张纸巾。 黄天明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 “谢谢。”黄天明轻声说道。 “抱歉，让你再一次想到了伤心的往事。”陈楚表示歉意。 “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询问这些的了。” 黄天明说道。 “前几个月也有人来找过我。” “哦？那你还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吗。”舟山问道。 “记不清楚了，是个男的，保养得挺好的，穿着也挺考究，年龄可能三十多吧。” 黄天明说道。 “你爷爷经常按铃就是为了去接你放学。”舟山说道。 “嗯......不过我已经小学毕业很久了，他去医院干嘛。”黄天明摇头。“所以后来，只要我爷爷按铃，我就从学校请假去看望他。” “好的，谢谢你，这次打扰了。”舟山点头，准备起身。 “等等，我能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找我问这些吗？”黄天明叫住舟山。 舟山一顿，停下脚步。 黄天明眼底带着几分渴求。 “我不傻，我...我感觉，你们找我问我爷爷的事，那应该和我爷爷可能有关系。” 他语气中带着希翼，“我有听说过一些传言，是不是......” 舟山沉吟，看着眼前黄天明，嘴唇上扬，“你先把这份保密协议签了。” 说完舟山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纸质文件和一支签字笔。 黄天明迅速看完合约，脸上的表情越发激动。 赶紧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爷爷，但只能说有很大概率可能是他。”舟山说道。“你如果有空的话，等会儿下班后可以直接和我们一起去一趟。” “那必须有空！”黄天明赶紧点头。“今天不加班了！” 第二十四章 旧景犹在 凌晨一点三十一，第三肿瘤医院。 第四层已被提前清空。 几人来到412房间。 清冷的房间三张病床都是空着。 大部分医院房间的布局都是相似的，这个房间也不例外，简单的布局，一眼望去就能看清楚整个房间——除了最里面的卫生间。 蓝色的窗帘半虚掩着，空荡荡的病床床单铺得干净整洁。 再次来到医院，黄天明心情有些莫名，他看向最里面的那张病床。 房间的布局让他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现在是一点三十二。”舟山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如果到时候呼叫铃没有响怎么办。”陈楚询问舟山。 “不知道，我问过这里的护士，虽然呼叫铃每次都响，她们也都来看过，但从来没有见到过人。”舟山皱眉，这也是他疑惑的一点。 虽然可以证明这里有不正常事件，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见过呼叫铃的存在的真身。 这是让他很困惑的一件事。 “不过我记得有名护士给我说过，有一次她听见铃声后，就过来看，看见了房间里有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坐在床边。” “那名护士当时被吓得不轻，等她缓过神再看的时候，坐在床边的黑色影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跟在两人旁边的黄天明偷听到舟山对陈楚说的话，怔怔的看着三号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两点了。 病床上方的呼叫铃并未如期响起。 是因为察觉到房间里有三个人吗？ 还是说因为其他原因，所以藏在房间里的鬼怪并不愿意出来。 陈楚看向舟山。 舟山微微摇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要不我们先出去，可能我们待在这里它有点害羞？”陈楚说道。 舟山无语，神特么害羞。 你是不是搞错了方向。 应该怕鬼的是人才对吧。 舟山转身，拧开门把手，三人背过身去。 “小孙，你来看爷爷了吗。”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黄天明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自从进入医院后就一直在抑制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瞬间泪崩。 舟山还来不及提醒，黄天明就已经转过了头。 “诶，哥们别乱转头啊......”舟山的话慢了一步。 这玩意可不兴随便回头的啊。 “出来了，现在看应该没问题。”舟山不知道陈楚知不知道这些禁忌，但还是好心提醒。 陈楚回头，刚才还空荡荡的房间，三号病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上了一名穿着病服的老人。 老人很瘦，头发几乎掉光。 脸颊瘦得凹陷下去，颧骨高高的隆起。 黄天明已经跑到了老人跟前，双手紧紧抓住老人的手不愿松开。 “爷爷，是你吗，我...我...我......”黄天明激动的问道。 “我的好孙孙我怎么不记得，今天你没上课了呀。”老人看上去很开心。 “我已经毕业了，我拿到大学毕业证了。”黄天明声音发颤，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回家一趟把毕业证带来。 他曾答应过爷爷，要亲手把毕业证给爷爷看，他还要毕业后带老人享清福，去旅游，去散步，去钓鱼，去好多好多地方。 老人苦了一辈子，享点福不是应该的吗。 可老人还是没能撑到那一刻，在他毕业的前一个月离开了人世，也成为他心中最大的遗憾。 “爷爷不是答应了你，要看你的毕业证呢。”老人枯槁的手轻轻抚摸黄天明的脑袋。 “爷爷这不是......还撑着的嘛。”老人轻声说道。 擦干净黄天明眼角的泪，“哭什么，男孩子家家的，都是大男子汉了。” ...... “我想我知道了。”舟山忽然说道。 他知道为什么每天会有铃声了。 “鬼的时间和我们是有区别的，尤其是对实力没能达到无事白天和黑夜的区别的鬼来说，若是某些特定的行为局限在某个白日的时间段，它们就会将这个时间颠倒到相应的黑夜，这种颠倒是基于它们本能认知的，很少有鬼能识别出这一点的区别，如果能识别出来，那就说明它破穿真我，这难度是非常大的，尤其是对于基于执念而存在的鬼魂来说。” 舟山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它虽然是凌晨两点按响呼叫铃，但在它的认知中，它很可能还是把这个时间段当做下午两点？” “没错。”舟山点头。 陈楚沉吟，转过头看着互诉心肠的爷孙二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 陈楚说道。 “什么？” “黄长寿按呼叫铃的目的，或许最开始是为了去小学接黄天明放学。但后来，当每一次按下呼叫铃，黄天明都会从学校赶来后，他按呼叫铃的目的就已经变了。” “你是说......”舟山的目光望向黄天明。 “那我们今天带小明来还真是做对了。”舟山嘴角上扬。 “别人年龄好像比你大吧。”陈楚温馨提示。 虽然他不知道舟山多少岁，但舟山外表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别人黄天明都已经二十六岁，大学毕业工作快一年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晚毕业，陈楚看过档案，里面记载了黄天明有转学留级过一次。 “散了。”舟山眼神一凝。 陈楚顺着舟山视线望去，不远处的三号病床上。 黄长寿的身体渐渐变得模糊，就像一张像素很差的老旧照片。 最后，原地只剩下一串放在病床上的糖葫芦。 黄天明呆呆的坐在原地。 他看着床上的糖葫芦，思绪涌上心头。 ... “爷爷，你怎么不听护士的话，又偷偷跑出来了，我不是说过我已经在读大学了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马路边，老人驻足于小学门前。 听见声音，老人慢悠悠转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糖葫芦。 “你...你最喜欢吃的。”虽然口齿不太清晰，但他还是听清了说的什么。 “我都是大学生了，我现在不喜欢吃这个！”他又好气，又无奈，语气却是稍稍的重了一点。 “哦......”老人低着头，像个被训斥的孩子。 委屈的将被塑料袋装着的糖葫芦揣回口袋。 “爷爷听话，咱们先回医院昂。” ... “爷爷！” “诶~今天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啊？” “我上课答题老师夸我了！” “真棒！今天那几个坏孩子有没有欺负你啊。” “没有，上次爷爷你来学校后，大胖他们就没有欺负过我了。” “乖！走，爷爷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糖葫芦去。” “好~~” ... 房间里，回荡的只有黄天明压抑的哭声。 旧景犹在，年年花开，只是故人改。 第二十五章 收获 这是陈楚第一次见到鬼物消散从而凝聚阴物的全过程。 “执念消散了，这次灵异事件算是完美解决。”舟山感慨。 哪怕已经见过类似的场景，再一次见到依旧让他不禁有些感怀。 似他们这种夜巡人局里的工作的人员，定期都需要接受心理疏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夜巡人也算是一个高风险的一线特殊职业。 陈楚点头，这次任务确实很轻松。 全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档案是舟山调查的，人也是舟山寻找的，包括将黄天明带来...... 嘶，这样一想。 陈楚咳嗽一声，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 当然，也不能说什么事情都没做，毕竟自己昨晚救了舟山一次。 陈楚看了一眼黄天明，尽管有些好奇这糖葫芦模样的阴物效果会是什么，但这件物品是他爷爷留给他的“遗物”也就没人深究。 “这次任务能有多少积分？”陈楚和舟山从房间里出去，给黄天明留下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舟山竖起一根手指。 “一共一千？” “想啥呢，我们两人，每人一千。”舟山淡淡说道，但他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他心情确实不错。 因为这次收获的积分属实不少，更重要的是非常轻松，如果以后每次任务都能这么轻松就好了。 当然，舟山也坚定的认为和自己英明神武的决定少不了关系。 多亏自己这一次带上了关键人物——黄天明。 否则这一次任务也不会这么轻松。 如果再出现后没有见到自己孙子，当黄长寿出现后，身为陌生人的他们，大概率需要摸索如何与其接触。 甚至有可能会出现更严重的事情。 很多探索灵异事件的过程中，都是因为如此，与灵异事件目标主体意外发生冲突，从而导致死亡。 “对了，我们怎么证明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陈楚问道。 陈楚比较好奇。 舟山指了指自己胸口，有一个小黑点。 陈楚仔细观察，终于看清楚，这是一个袖珍的微型摄像头。 “只要关键时刻记录下来就好了。” 舟山说道。 “刚才黄长寿消失的最后一幕，我已经记录下来了。” “当然，就算没有记录下来也不用担心，夜巡人有其他侦查事情的办法。” “当然，侦查还有是区别的，有时候需要排队，排十天半个月都是正常的一件事。”舟山说道。 空旷安静的走廊上，两人面相而站，舟山从兜里掏出一包烟。 “来一根？” “算了，这里是医院。”陈楚没有接。 “都没人了。”舟山耸耸肩，不过他也把手中的烟盒放回去。 “不过我积分终于存够了，可以去申请我看中的那件阴物。”舟山双手插进裤兜，脸上泛起笑容。 “你存了多久？”陈楚好奇。 “大半年吧。”舟山说道。“不过如果换成其他夜巡人，大概需要一两年。” “因为给你开小灶了？” 舟山哭笑不得，“我是因为工作努力！只要哪里有灵异事件，我基本都会去。” “都会去混积分，懂了懂了。”陈楚点头，一副我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舟山无奈，叹了口气，懒得解释了。 “你要换的那件阴物要多少积分？”陈楚问道。 “两万。”舟山竖起手指。 “五千积分的阴物太鸡肋了，想要换到合适的阴物，至少也要一万以上的阴物才合适。” 陈楚表面点头，心底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阴物再怎么鸡肋也毕竟是阴物吧。 自己也可以拿来与地球意志进行交易。 活了一千多年的独孤信印章就已不弱，在瀚如烟海的历史中，那些全球的博物馆里又存放了多少的珍藏，又有多少的菁英。 自己现在已经存了一千三百四十积分，只要再努力几次，就能兑换最低级的阴物。 陈楚眼神闪烁。 心底浮现想法。 “积分只有五千的阴物属实有点坑，我记得有一件让我印象深刻。”舟山感慨道。 “那是一个拨浪鼓，只要转动拨浪鼓，在拨浪鼓声音传播的范围内，声音对鬼物有一定的驱逐作用。” “这能力还不错。”陈楚说道。 这件阴物的能力很实用。 如果可以使用的话，就可以直接将拨浪鼓转动。 将附近的鬼物驱逐，在危险的时候，或者在搜查证据或者探索某些区域的时候，只要一直转动拨浪鼓，那岂不是就能然后自己一直保持在安全的环境下。 “不，这个声音只有第一次才会对鬼物的驱逐作用最强，随着时间流逝，拨浪鼓声音对同一只鬼物的驱逐作用会越来越弱。”舟山说道。 “原来如此，但就算这样，这拨浪鼓能力也很不错吧？也不至于低到只要五千积分。”陈楚说道。 “你猜对了。”舟山点头。 “因为拨浪鼓的副作用是会加重使用者的心脏负荷，有专门的人员测试过，使用后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就会引发心脏病。” “但我觉得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比如说专门调集一批使用拨浪鼓的人员，每个人只使用两三天，到时间后将拨浪鼓交给下一位人员使用，后续人员不再继续使用拨浪鼓不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如果只使用两三天的话心脏负荷的压力肯定可以承受吧。”陈楚说道。“除非还有其它负面作用？” 舟山点头，“如果能这样就好了，实际上上面的人就分析过，使用这种方法利用拨浪鼓的能力，但你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最开始只使用过两天拨浪鼓的成员，在拒绝接触这件阴物半年后，身体出现不适，经过医院检查，确诊心脏病。该成员家庭无心脏病史。后来又发现有其它短期使用过拨浪鼓的成员都有了心脏病。” “所以这件阴物被暂时封存，而且兑换前会提前告诉你它的副作用，就算我不给你说，工作人员也会给告诉你的。”舟山说道。 “五千积分的阴物差不多都是这种副作用极大的阴物，不过话说回来......阴物基本都有副作用，只是或大或小而已。” 陈楚摇头，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拨浪鼓只要五千积分了。 使用后就会免费赠送一个心脏病的拨浪鼓，五千积分算是最低价了。 正常人谁能用这个拨浪鼓，恐怕只有不怕心脏病的人才能自由使用这件拨浪鼓，但人怎么可能不怕。 “我记得听别人说过，有的人会利用两件副作用截然相反的阴物来解决副作用的问题。”陈楚说道。 “其实我认识的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不过副作用能完美抵消的阴物几乎很难遇到，而且拨浪鼓的副作用是让使用者获得心脏病，难道找一件让使用者‘心脏永远不会出问题’的阴物来抵消？”舟山摇头。 “不过，如果你能找到合适的，能抵消副作用的阴物那五千积分就算捡漏了。”舟山促狭笑道。 身后传来开门声。 黄天明从病房里出来。 低着头的黄天明抬起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他顿足，看向站在病房不远处走廊上的陈楚、舟山两人。 “谢谢。”黄天明轻声说道。 说完，黄天明走到舟山面前，将垂着的手抬起，将一个东西递给舟山。 “给，你们...应该需要这个吧。” 黄天明看见舟山脸上的惊讶，微微一笑，“其实我今天能见到爷爷我已经很高兴了，真的，其实你们来之前，我都觉得活着其实挺没意思的，唯一在意的人走了，工作压力又大，但刚才我答应了我爷爷，我要带着他的期望好好活下去。” “至于这糖葫芦，我也不留下来了，我能感受到它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糖葫芦，不过对我来说，把它留在我身边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只想过平淡的生活。” “我们不会说的。”舟山盯着黄天明眼睛。 “我相信你们，但......我已经得到我最想要的东西了。”黄天明微笑。 第二十六章 诡异的尸体 “那这个糖葫芦我就收回去了，具体它的能力和效果需要专门的人员测试后才能得知。”舟山对陈楚说道，“等评定结果出来后，根据标准多少积分，我们两个平分，如果我们中谁想要，把一半的积分支付给对方就是。” “都交给你办吧，我相信你。”陈楚点头。 舟山闻言微怔，这可是一件阴物。 而且还没有鉴定出它的能力和效果，并不是说灵印层数越多的阴物价值就越高。 这只是其中一项参考价值，更重要的还是要看阴物自身的能力和副作用。 “好，等出结果后我第一时间给你说。”舟山说道。 从医院出来回到白事班已经差不多三点半，这会儿时间太晚，陈楚轻声将大门关上。 刚准备上楼的时候，陈楚忽然听见到厨房里似乎有动静。 收回上楼的脚步，陈楚顿了一下，侧头向厨房的方向望去，厨房的窗户虚掩着，微弱的灯光从窗户冒出一点。 这个点厨房还有人么？ 陈楚心底疑惑。 准备去厨房看看。 但刚靠近厨房，里面顿时传来锅碗瓢盆碰动的响声，厨房门被推开， 系着围裙的蒲余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看清陈楚的脸后露出笑容。 “这么早就回来啦。” “事儿处理完了不就回来了呗，蒲哥躲厨房偷偷给自己加餐呢。”陈楚调侃。 “也不是......就是没事儿做，出来吃点夜宵，你要不要也来点？”蒲余豪迈笑道。 陈楚本来还好，不是很饿，但被蒲余这么一提，顿时就感觉自己肚子空荡荡的。 “行啊，蒲哥你弄的啥呢？” “你等等啊。”蒲余回到厨房。 从厨房端出一个大盆，“走，咱们来这里吃。” 说着蒲余带着陈楚来到院子里的桌子上。 院子的灯没开，今晚月亮也是有些羞涩。 昏暗的余光下，陈楚隐约看见盆里装满了黑乎乎的像是蚕豆一样的东西。 蒲余伸手从里面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嘎吱嘎吱。 吃得咯嘣脆。 看蒲余吃得这么香，陈楚也伸手从盆里捏出一颗。 手指刚触碰盆里的东西，陈楚就感觉手感有些异样。 很脆，盆里的食物应该是被炸过，表面还有未散的余温，应当刚出锅不久。 重量比较轻，中间可能是中空的，表面应该还撒上了一层盐，有淡淡的颗粒感，而且隐约间陈楚还感觉到了像是有什么小刺在表面。 放进鼻子前，陈楚嗅到了淡淡的辣椒粉的香味。 “这是什么？” “好东西。”蒲余嘿嘿一笑，又从盆里拿出几颗扔进嘴里。“喝酒吗，喝酒的话我去拿几罐啤酒。” “来一点吧，别喝多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蒲余起身去他房间拿酒。 等蒲余走后，陈楚从兜里拿出手机，借着手机荧幕的微光，终于看清楚了手中东西的模样。 这分明就是油炸过的虫子...... 油炸大蟑螂！？ 陈楚握着这东西的手瞬间发麻，有种想把自己手掌切掉的冲动。 但随后陈楚飞速运转的大脑给出另外一个答案，不对，这东西不像是蟑螂，虽然有些类似，但蟑螂可是扁平的，自己手中的虫子却是更鼓，就像一个椭圆的小球。 另一边，蒲余从房间里出来，左右双手各拿着三罐啤酒。 “来！喝酒！”蒲余豪爽的掀开易拉罐盖子。 “这是蝉？”陈楚不问清楚是绝对不会下嘴的！ “对啊，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专门去收的，这玩意油炸后可香了。”蒲余笑道：“我以前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个。” 油炸知了总归要比油炸蟑螂更容易接受，至少前者还算是听说过的一道菜...... 从小陈楚也听说过这东西可以炸来吃，听说吃过的人还不少。 虫子这东西客服心理别扭后，味道其实倒是比想象中要好上很多。 月亮不知何时悄悄出来，院子里的榕树被风吹动，凉爽的夏夜，小桌前，两人喝着啤酒，就着炸蝉。 “两个人吃我觉得比一个人要舒服呢。”蒲余痛饮一口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舒爽的感慨。 “蒲季哥呢，他不来吗？” 蒲余想了想，“他身体不舒服，这会儿在休息，下次再喊他吧。” 吃过夜宵，回到自己房间。 陈楚在床上躺下。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陈楚有些许上头，躺上床不久就直接双眼一闭睡过去。 快到十一点才起床。 院子里，李尹和老邓一个坐在树下的摇椅上晒着太阳，一个在屋檐下安静的扎着纸人。 陈楚轮流给两位师父请安， 李尹轻轻哼了一声，“下次早点起床，晚上忙你的事我管不着，但第二天必须早起。” 陈楚嘿嘿一笑，“好的师父。” “明天我要回老家一趟，大概要去三四天吧，等会儿下午我把你练习准备的材料放在一楼仓库里，你要练的时候就自己去拿。”老邓对陈楚说道。 “二师父，从您这里请走的小爷。”陈楚从兜里取出包着小爷的布帛。 老邓停下手中动作，没有接过来。 只是看着陈楚。 “小爷就先放在你这里吧，我看它待在你这里也挺开心的。” 开心？ 陈楚沉默，低头看向手中叠好的布帛。 想了想，陈楚将它放回兜里。 陈楚大致是能猜到老邓此行回去的目的。 陈楚发现白事班的工作氛围很特殊，这里的人虽然都在这里工作，但是班主并没有太过强迫要求其他人做什么。 除了有活时需要去工作之外，其他时候基本上都是各干各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 比如基本上每天早上吃过饭后就出门的梅姐，一般要到下午或者晚上才回来。 还有白天也经常看不见的蒲家兄弟，他们一般只有饭点前一个小时左右才会出现。 自己晚上出去，班主也不会管自己，只要自己能早上起来就行。 下午，陈楚和老邓练习扎纸人。 经过两天的熟悉，陈楚扎的纸倒是比第一天要好了很多，他练习的是扎灯笼，现在陈楚手中的灯笼看上去，倒是勉强像那么一回事。 次日，老邓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中山装，头发也认真的整理过，提着一个大口袋。 团队里少了一个人，这让人数本来就不多的白事班雪上加霜。 陈楚只能想着在老邓不在的这两天，能够少一点活。 但好的不灵，坏的很灵。 老邓离开的第二天，陈楚就收到白事班有新活需要出门的通知。 “地点在哪里啊班主。”蒲季换了身外套。 “渝北区金冠花园，在龙兴那边。”李尹说道。 “都到龙兴了，那有点偏啊。”蒲季惊讶，以前都不怎么接这么远的生意的。 “嗯。”李尹点头，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去这么远。 龙兴算是山城新开发的一片地区，那边还没通轻轨，加上位置处于郊区，所以算是比较偏的地方，开车过去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不是殡仪馆，就在小区楼下附近办白事，要搭灵棚。”李尹说道。 陈楚帮着蒲家兄弟将搭灵棚的钢管、篷布这些抬上后车厢。 又看见蒲家兄弟将另外两个大箱子抬上车厢。 陈楚准备上前帮忙。 “不用，这个箱子有点重，我们两个来就行。”蒲余拒绝陈楚的帮助。 砰~ 箱子重重落在后车厢，发出的声音极有分量。 当众人开车来到龙兴金冠花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在路上的时候陈楚知道了死者的一部分信息。 陈颖丽，女，二十三岁，单身，现独居。 一般的死亡事件应该用不了白事班，所以这次事件应该非比寻常。 汽车停下，不远处一名穿着风衣的青年快步走来，青年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左右。 在青年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您好，是李先生吧？我叫杨思哲，是龙兴这边夜巡局的人员，很高兴你们能过来。”青年弯下腰，从怀中掏出一份证件递给李尹。 李尹淡淡点头。 “你们雷局给我说了，你们渝北夜巡局这次处理事情发生了意外。” “是的，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们一位同伴现在已经住院了。”提起此事，杨思哲叹了口气，脸上重新泛起愁容。 “死者呢。”李尹从车上下来。 “还在楼上，这是新小区楼盘，发生了这件事影响最大的还是开发商，他们是开发商的人。”杨思哲将身后两人介绍给李尹他们。 “您好，老先生，我们是兰宇集团的......”杨思哲身后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上前半步，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就要递给李尹。 “你们回去吧，该处理的我们自然会处理的。” 李尹没有接名片。 李尹还没表示，杨思哲脸上就泛起了尴尬。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让这两人跟过来了。 “刘经理，你先回去，后面的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杨思哲说道。 他虽然不认识李尹，但这是他们分局局长特意打电话来嘱咐他让他严肃接待的大人物。 他们夜巡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一个独立而又特殊的部门，权利算是非常高，很多时候能够临时接管许多同级部门。 刘经理一楞，看杨思哲的表情，老油子的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个让杨思哲来接的大人物应该不喜欢太吵闹的人。 其实刘经理之前也是一个无神论者，当然，也不是很纯粹的无神论者。 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因此不相信这些东西。 但这一次自家楼盘发生了这种事情。 尤其是在看见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尸体...... 想到这里，刘经理打了个寒颤。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将一个人，变成这种样子。 而且这个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神秘部门，就连警卫署的人似乎对他们的态度也是格外的小心。 而现在，这个神秘部门的人都要来亲自迎接的存在，又是何方神圣。 “你们先忙，如果有事情就随时喊我，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们也会马上配合诸位！” 刘经理郑重的说道，说完就很识趣的带着身旁的女文员走远。 “李先生，楼上那具尸体......”杨思哲沉吟，表情有些微妙，“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稍微可能会有一点点的......” “我只负责收敛尸体，为尸体举办悼念，然后下葬，其他的事情不归我管。”李尹淡淡说道。 “嗯。”几人来到四楼，光是走到这里，空气中，陈楚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种味道怎么说呢，难以描述，就像一百万只死去的腐烂老鼠堆积成山；放了许久已经烂掉的猪肉里参杂了几滴廉价劣质的香水；废弃污水的下水道里混杂着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物质...... 这是人体基因本能的抗拒，让人忍不住逃避的恐惧。 因为，它是同类死去的味道。 斜侧里伸来一只涂着指甲油的手，手上握着一个口罩。 “戴着吧，等会儿不要吐了。” 陈楚看去，梅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口罩。 咔擦。 杨思哲打开了房门。 空气中恶臭的味道瞬间浓郁数倍不止。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房间。 客厅略显杂乱，还有外卖盒子放在餐桌上。 阳台的窗帘半拉着，窗户虚掩着。 “据说是楼上的楼上的邻居闻到异味后才报警的。”杨思哲说道。 “这小区入住率应该不高吧。”陈楚进来后就发现这个小区里许多房子的窗户上都挂着某某装修公司的横幅。 “不高，这是一个新楼盘，接房不久，大部分屋子都还没装修呢，据说小区里还有部分房子都没卖出去。发生了这种事情，肯定会对房价还有后续房屋的销售有影响，所以那个刘经理才会这么着急。”杨思哲说道。 李尹进屋后就直接走向卧室。 陈楚跟在后面，快步走进卧室。 卧室床上，静静躺着一具穿着睡衣的......人尸。 让陈楚感到惊悚的是。 明明这是一具人尸， 但看上去，却根本不像人。 普通人的身高在一米五至两米之间。 而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尸体，以一个S形的姿势扭曲躺在床上，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穿着睡衣的大蟒蛇。 如果能站起来，这具尸体的身高绝对超过了两米五，恐怕接近三米。 黑漆漆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看不见她的五官。 床上的床单、被套被挤得凌乱。 就连睡衣被卷起一角，露出臌胀的肚皮，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尽是青黑色的尸斑。 这具尸体，看上去就不像一个正常人能拥有的。 第二十七章 日记 “法医来鉴定过吗？”李尹问道。 “法医来了，法医说...采集鉴定后确认确定这是人的尸体，但是它的体态违背了正常人的生理结构。”杨思哲也觉得很纳闷。 他虽然加入夜巡局不久，但也经历过好几次灵异事件了。 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见。 “等习惯了就好了。”梅姐轻笑，她走上前，掀开被头发蒙着的面，场边，陈楚见到头发下的场景，忍不住头皮发麻。 因为头发下面，是一个没有五官，光滑如镜的面容轮廓。 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没有眼睛，只有左右两侧各有一对耳朵。 “法医判断，死者应该是窒息而亡，死前经历了痛苦的挣扎。”杨思哲补充。 看着凌乱的床单和被子，可以想象，死者在生前，一定经历了痛苦的挣扎。 “也正是因为死者的异样，所以警卫署才第一时间通知了我们，我和我同伴第一时间赶来，结果......我同伴现在已经进入医院接受治疗。”杨思哲沉默。 “死者时间确定了吗。”李尹说道。 “应该有六到七日。” “现在山城的夏天，别说七天，就是放几个小时都有味了，这具尸体虽然出现了各种异样，但并未出现腐烂的特征。” 李尹平静的说道，“所以——” “这具尸体上有阴力附着。”杨思哲说道。 李尹点点头。 因为，有阴力附着，所以能延缓尸体的腐烂，这个杨思哲知道。 忽然想到了什么，杨思哲赶紧说道：“经过我们搜查，在死者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日记本。” 现在写日记的人不多了，大多数人宣泄自己情绪的渠道一般都是朋友圈或者说说。 不过朋友圈发出去的都不是真正的心里话，那只是人设。 那些不敢公之于众的，才是真正的生活。 陈楚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好惨......非正常死亡后日记本、手机聊天记录、浏览器记录这些可能都要被搜查。 如果自己有那一天，一定要把自己手机格式化。 杨思哲将日记本递给李尹，李尹没有接。 “日记里记录都是别人的隐私，没必要看，我的目的只是将她安稳的下葬，魂归魂，土归土，走了的，就安心走吧。” 李尹淡淡说道。 站在李尹身后的蒲余忽然开口，“看样子需要去定制一口棺材，一般的棺材可装不下，班主，那我去联系林师傅。” “还真是一个爱美的女孩子呐。”梅姐叹了口气，惋惜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转身走出房间。 杨思哲有些尴尬，他的任务就是解决灵异事件。 因为...... 这件事经过调查，已经明确发现确实是含有灵异事件。 所以，需要好好解决。 杨思哲有些手足无措，就在此时，李尹忽然开口说道：“如果你想解决灵异事件，可以找他。” 李尹看了一眼身后的陈楚。 杨思哲顺着李尹视线望去，落在陈楚身上。 他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李尹的想法。 是觉得这种事情太小了，不适合他出手么...... 杨思哲捉摸不透李尹的想法，但他还是点点头，“好的，我明白！” 杨思哲重重点头。 本来跟在李尹身后准备晚上灵堂的陈楚傻眼了。 “师父......” “只是让你多和小杨学习一下，等会儿搭建灵堂时你还是要来的。”李尹淡淡说道。 陈楚琢磨了一下，他似乎明白了李尹的想法，心情复杂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 “兄弟，咱们来这里看。”杨思哲拿着日记本，带着陈楚来到客厅阳台。 阳台的空气是流动的，比闷热的卧室味道要好不少。 杨思哲将手中日记本交给陈楚。 “你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翻开日记，陈楚首先看见的就是娟秀的文字。 识字如识人，从字体来看，书写日记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内心比较细腻的女孩子。 记录日记是从三年前就开始记录的，断断续续的，有时候是几天，有时候隔了大半个月。 看得出来，日记的主人一般只有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写日记。 这个小小的日记本是她寄托心灵的港湾。 最开始记录都是生活中一些琐碎的小事，当然，这是在陈楚这种旁观者角度中的小事。 到了后面，距离现在大约两年前，日记里的内容风格一转。 日记本的主人恋爱了。 她爱上了一个男孩，在日记的描述中，那个男孩很好，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青春。 他们是在网上相识，相恋，再到线下相见。 她很开心，但她突然患上了一种病，需要持续某种激素药物治疗。 或许是个体因素，她的体重也因此上涨，身材逐渐变得肥胖。 男孩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也努力过减肥，但这需要停止服用药物，她有偷偷停过，但病情很快继续恶化，主治医师严厉的批评了她。不得已，她只能继续拾起药物，日记的字里行间中，都是她的委屈。 男孩终究还是和他分手了，分手这一天，日记这一页的纸被水打湿过，纸面微微泛卷，字迹也有些模糊。 但通篇都是她不怪他，只说自己的不好。 后面，一直很久，女孩都没有写日记。 下一个日记间隔了整整五个月。 这个新的日记里忽然记录的有一句话吸引了陈楚的注意。 ——“太神奇了，没想到它居然真的可以让我变瘦，而且还不用停下药物，只要我再努力一点，我很快就能瘦下来了！如果我瘦下来后，他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后面的日记里没怎么提到这个东西。 只是隔了快一个月，她写了最新的一个日记。 ——“我最近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做梦，梦到我变成了一条蛇，这个梦好逼真......我已经瘦下来了，但我觉得我还能再修一点，我要把自己变更完美。” 从这个日记之后，就再也没有记录过内容。 “她说的东西，你觉得是什么？”陈楚疑惑。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怀疑她说的可能不是鬼，而是某一个东西或者物品。”杨思哲说道。 “但是我们搜查了她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可疑的物品。”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修字。”陈楚忽然说道。 杨思哲皱眉，他说道：“我们也注意到了这点，你说的问题我们有考虑过，但我们看过她手机，上面的修图软件都没有问题。” 第二十八章 诡异游戏 线索一下就被中断。 “有没有可能是在电脑上？”陈楚问道。 “电脑？修图不都是在手机上修吗，还能在电脑上修的？”杨思哲震惊了。 听着杨思哲这直男的发言，陈楚无奈。 “有啊。”陈楚因为专业原因，学了一些电脑绘图建模的软件。 他知道有些软件就是在电脑上可以对图片进行修改和建模。 “死者有一个台式电脑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ipad，我们也都检查过聊天记录这些，没有找出异样。” “再看看吧。”陈楚说道。 杨思哲点头，带着陈楚检查。 电脑上没有修容的软件，只有几个小游戏，还有最常见的聊天软件，以及浏览器。 在笔记本电脑上陈楚注意到一个特殊的图标。 这是一个粉色的，S型曲线的图标。 游戏名字叫天天变美。 “这个软件看了吗？” “看了，打不开，不知道是不是游戏坏了。”杨思哲说道。 陈楚操纵鼠标双击两下。 电脑一闪，屏幕里的画面僵住不动。 “看见了吧，这个游戏打不开。”杨思哲话语落下，电脑屏幕一黑，紧接着，画面徐徐弹出......伴随着轻灵的音乐背景。 杨思哲纳闷了，之前他和队友以及警卫署的人员都检查过这个软件，确认是打不开的。 难道是重启就好了？ 笔记本的摄像头忽然自动亮起。 陈楚感觉自己眉心隐隐作痛，刚延展开的游戏登录画面卡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俯瞰角度的室内画面出现在游戏之中。 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室内布局。 在其中一个卧室里站着好几个人围绕着床边，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名角色，阳台上有一名女角色，卫生间里也有一名女角色。 而其中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一名角色，体表轮廓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看上去就是一款像素风的游戏。 这个游戏...... 陈楚盯着电脑屏幕，这游戏画面里的场景让他有一种很强的既视感。 想了想，陈楚忽然醒悟。 “这不就是这个屋子的布局吗！” 而且游戏里一共有七名角色，正好对应...... 不对，大师父，蒲季，蒲余，梅姐，杨思哲，加上自己。 应该只有六人才对。 那房间里为什么会有七个人。 这只是电脑上的一个游戏而已，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陈楚安慰自己。 但心底是这么想，陈楚接下来玩游戏时，目光还是情不自禁的扫向卫生间所在的方向。 游戏的背景音乐轻柔舒缓，就像午夜的小巷里一名打着伞的女人踩着雨水穿过巷子。 双击鼠标，点击坐在客厅散发着金光的这名角色。 随后弹出一个个人信息页面。 左边是个人资料，右边是一张真人照片。 姓名：陈楚 年龄：22 性别：男（可修改） 身高：186（可修改） 体重：68kg（可修改） ...... 右边的照片是一张全身照，诡异的是这张全身照就是陈楚的照片。 打开个人页面后，最上面忽然弹出一排对话框。 “欢迎试玩天天变美游戏，您可以每天在上面修改自己的一部分信息，每一次操作需要消耗10点积分，你每邀请一名新玩家加入本游戏，你就能获得更多的积分，可以修改身体更多部位。您现在可以尝试对自己的角色进行第一次修改。” “这游戏的路数怎么让我感觉有点熟悉。”陈楚狐疑。 “陈颖丽的死亡会和这款游戏有关么。”杨思哲喃喃自语。 “不知道，但我感觉应该不是那么简单。”陈楚说道。 杨思哲却是表情一变。 他一瞬间就想到了更恐怖的东西。 如果，如果真的和这款游戏有关。 那陈颖丽会不会已经将这款游戏传播了出去，在电脑上下载了这款游戏的人又有多少，如果真的传播下去，就像电脑病毒一样...... 想到这种可能，杨思哲感觉头皮发麻。 现在是网络信息时代，网络上的东西传播非常快。 杨思哲转头看向陈楚，犹豫了一下，说道：“陈楚兄弟，我觉得这个游戏可能有问题，如果你修改了，说不定会被什么东西缠上。” “不，我觉得从我登录游戏的时候，也许就已经被缠上了。”陈楚摇头，这游戏能直接出现自己的全身照，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它的诡异。 他也很郁闷，他猜测可能和刚才笔记本摄像头打开的瞬间有关系。 但总之这款游戏绝对不正常，毕竟从能调出自己的全身照就能看出端倪。 这张照片自己绝对没有拍过。 至于修改自己的身体数据，陈楚并不感兴趣，他对现在的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如果自己利用这种超乎寻常的力量修改了自己，那自己还是自己吗？ “抱歉...如果不是我，也不会让你......”杨思哲充满了歉意，他有些自责，让陈楚被这款诡异的游戏缠上。 “没事。”陈楚摇头。 陈楚虽然心底也有点没底，但至少有个念想，因为他知道自己体内应该藏着另外一个它。 如果是这种直接作用到身体的东西，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不过这种事也说不准，被封印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它想的什么。 也许说不定语不惊人死不休，忽然来一句，“还是最喜欢死去的你呢。” 关闭个人信息页面，陈楚想试着从游戏里找到更多的线索。 他发现自己不能控制游戏里的角色移动。 而现实中的自己站起身后，游戏里坐在沙发上的自己角色也跟着站起了身。 陈楚眼神一凝，转头看向关着门的卫生间。 “卫生间你们检查过吧？” “检查过啊，里面没有东西。”杨思哲语气有些不确定。 陈楚转头看向杨思哲，杨思哲咽了咽口水，狠狠点头，“我亲自检查过！里面空间就那么点，也藏不了什么。” 两人起身走向卫生间，杨思哲快步上前，“我来吧，我来开门。” 说着，杨思哲就从怀中取出一张宣传单。 这张宣传单看上去有些破旧，似乎是流传了很久。 小心拧开门把手，另外一只手拿着宣传单，对准了空着的缝隙。 一点一点的推开。 一股冷风莫名的从卫生间里吹出来。 卫生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马桶，一个洗漱台，一面镜子，还有淋浴间半虚掩着的帘子。 第二十九章 除味仪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把小碎花帘子轻轻吹动一角， 小淋浴隔断间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杨思哲没有放松警惕。 而是走上前，蹲下，将手中宣传单平放在地面。 然后后退，注视着自己的宣传单。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一切平安无事。 “没人。”陈楚说道。 “不止没人，也没鬼。”杨思哲说完将地上的宣传单捡起来。 “你怎么分辨的。” 陈楚视线落在杨思哲手中平平无奇的宣传单上。 这是一张男性生殖医院的宣传广告单。 “如果有鬼一定会捡起我的宣传单。”杨思哲神秘一笑，随后将这张宣传单模样的阴物放回口袋里。 “你的阴物，倒是有些特别。”陈楚摇头失笑。 他听说阴物有很多种，却是不知道，为何这种内容的宣传单能成为阴物。 它到底经历了什么。 “其实我加入夜巡人是一场意外，如果不是那天回家路上捡到了这张宣传广告单，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杨思哲唏嘘。 瞧得陈楚微妙的表情，杨思哲醒悟，尴尬的咳嗽一声。 “不过夜巡人待遇倒是挺好的，比我之前工作工资高多了。” 回到沙发上坐下，笔记本的屏幕上，在房间俯瞰画面中，只剩下了六个角色。 之前在卫生间的那名女性角色不翼而飞。 两人摸索许久，一个是刚接触灵异世界的新手，一个是经历了好几次灵异事件，但脑子不太灵光的准熟人。 “我打个电话，给技术部那边说下，让他们查一下陈颖丽有没有把这个游戏传输给她的朋友。”杨思哲起身，有些焦急，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改变容貌，真的有这么大的诱惑力吗。”陈楚喃喃自语，他其实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对自己发问。 “你说呢，去做整形手术的人有多少，你信不信如果整形手术的风险降为0的话，做这个手术的人至少能翻好几倍。” “但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啊。”陈楚轻叹，只是在电脑上修改几下资料，就能让自己的容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用努力的锻炼，不用对饮食进行把控，仅仅只是动几下手指，哪有这么好的事。 “但是会很轻松。”说着间，杨思哲的手机接通。 他把刚调查出的事告诉电话那一边的夜巡人渝州网络安全技术部主管，为了表示重要性，他强调重复了好几遍。 电话那边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开始调查相关的信息。 挂断电话，杨思哲眼神复杂，“只希望，能够有一个不那么糟糕的结果吧。” ... “我给她画一个妆吧，身体我改变不了，但脸蛋我还是可以稍微修饰一下的。”梅姐站在床边，有些怜惜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 “有女孩的照片吗？”梅姐问道。 杨思哲点头，走到一旁的梳妆柜里，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小叠证件照，取出一张递给梅姐。 梅姐在床边坐下，用手指温柔的将陈颖丽挡在面颊上的头发轻轻掀开。 露出光滑洁净的面庞。 就像一张白纸。 梅姐打开随身携带的挎包，取出眉笔、腮红、口红这些化妆品。 然后又从包里取出一包湿巾，取出湿巾轻轻擦拭陈颖丽的脸颊，最后拿出一张面膜放在她脸上，捋平面膜上的褶皱。 “你们先出去，我要给她擦拭一下。”梅姐对屋子里的几个男人说道。 几人对视一眼，离开卧室。 陈楚趁机将刚才在电脑上发现的事情告诉师父。 李尹笑了笑，“网络上的东西都是虚拟的，我也不懂这些，你和小杨看着折腾就好了。” “再怎么可怕，说着在网络上传播的灵异，本质上，其实也只是利用了某一个锚点，以锚点为基础，向外扩散。” “......”陈楚觉得有点听不懂。 如果是实实在在的幽灵，像是伽椰子、楚人美那种，陈楚至少脑海中还能想象怎么对付。 但像这种病毒般扩散的一款游戏，完全就是捉瞎。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只鬼，还是一件成了精的阴物。 “鬼的形态，不仅仅只是局限于人们常规理解中的模样，你也许没有见过，有时候一段声音，一个脚印，甚至是一段记忆，都会成为鬼的载体。”李尹缓缓说道。 “如果是声音，如果是记忆，面对这种存在的鬼，你又会怎样对付？”李尹看向陈楚。 陈楚一楞，他沉思许久。 最后摇头。 “不知道。” “鬼并不会因为你不知道就停下它们的扩散，这一次不面对，你以后迟早也会面对的，你就和你朋友对付这只鬼吧。”李尹对陈楚说道。 蒲季和蒲余两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电脑面前，好奇的盯着屏幕，蒲季还伸出了右手，食指戳了戳屏幕。 “哥，这游戏就是陈兄弟说的鬼吗，为什么这次我没看见啊。” “别乱戳，你给别人电脑戳坏了怎么办。还有，让你平时多学一点，这是电脑，不是智能手机，不是戳屏幕就能点的。”蒲余把弟弟的手拍开。 “哦......”蒲季嘟嘴，却也老老实实地没有再乱碰。 看见陈楚和杨思哲过来，蒲家兄弟赶紧起身让开位置。 “没事，蒲哥你们别蹲着，坐沙发上吧，我和杨哥去阳台聊会儿。”陈楚说道。 来到阳台，杨思哲给陈楚递了根烟。 “杨哥，你们夜巡局平时人手都这么局促吗。”陈楚问道。 这种灵异事件只有他一个人负责，自己等人感觉就是因为人手不足才被临时拉来做临时工。 “倒也不是，局里其实还是有不少人的，只是......”杨思哲犹豫了一下，想到陈楚刚才好像喊那位李姓的大人物师父，心底羡慕的同时，也觉得告诉一些东西给陈楚也没什么。 “...只是最近出了一件大事，我们分局很多精英都被抽调走了。”杨思哲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是酆都？”陈楚想到舟山好像提过一次，他当时说的总局有不少人被调走了，没想到连分局也被调走了很多精英。 “你知道？”杨思哲惊讶，不过想到陈楚的身份，知道似乎也很正常。 “知道一点，但不多。” “这次具体发生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酆都鬼城的名声你肯定听说过吧。” “这个我知道。” “据说那边有一扇门，连接着某个很可怕的东西。其实在五年前市政署就已经开始有意识的迁徙酆都居民和产业了，准备把那边打造成一个囚牢。”杨思哲说道。 “当然，我也是听说，这都是传言，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杨思哲嘿嘿一笑。 “他们已经去了快半个月了，应该最多还待半个月吧，等他们回来后我就能轻松很多了。” 说着杨思哲忽然颦眉，捂着小腹，“唉哟，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先去上个厕所。” 杨思哲去卫生间没过多久，客厅大门有敲门声传来。 蒲余起身去开门。 门后面是两名戴着口罩的警卫署人员。 “你好先生，这是让我们送来的东西。” 警卫署人员手中抱着大纸箱子。 箱子有些沉。 蒲余一左一右轻松接过箱子。 把东西递交后，两名警卫署人员就匆匆转身下楼。 似乎待在这里就是一种忌讳。 把纸箱子拆开，蒲余从里面抱出一个像是空气净化器的东西。 有点像是一个陶壶。 外面是黝黑的外壳，顶上还有一个盖子。 揭开盖子，蒲余又从箱子里拿出另外一个纸袋，纸袋里装着的像是黑色的蜂窝煤一样的东西。 把黑色的蜂窝煤放入陶壶里，合上盖子。 按下最顶端的按钮，一股淡淡的白烟从陶壶侧面的小孔中喷涌而出。 空气中的气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哪怕戴着口罩，陈楚也感觉空气中味道似乎没有那么大了。 卫生间门打开，杨思哲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客厅正在喷射白烟的陶壶，似乎认识这个东西，“不好意思，刚才我上厕所，忘记接收除味仪了，本来应该是我来弄的......” 随后通过其他人讲解，陈楚知道了这个仪器是实验室的一项产物。 专门用以处理某些现场的异味，而且还能搜集现场的某些气味用以储藏，将留下的气味可以带至实验室进行化验解析。 “像这种类似的仪器，实验室研发了不少，虽然对付鬼怪可能作用不是很大，但用来处理现场还是很方便的。”杨思哲说道。 第三十章 扩散的游戏 因为体态原因，陈颖丽所需要的棺材在正常棺材铺都是买不到的，需要特别定制。 在渝州城东有一家棺材铺，那棺材匠姓林，听说也有七十多岁了。 在现在很多棺材都有厂商流水线批发制作的时候，像这种还能接私家定制的棺材铺，已经不多。 有人劝过老林，他儿孙满堂，这些年挣了不少钱，不趁着现在安享晚年，还忙啥呢。 老林的儿女，孙子也都劝过他。 但都倔不过这个执拗的老人。 后来他家晚辈终于想通了，只要老爷子喜欢，随便他怎么做吧，老人开心就好。 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老人想做什么，他们也劝不住。 “三米长的棺材？你们要做藏棺？”老林接到蒲余的电话后乐了，正常的棺材标准是两米左右，根据个别尺寸会有略微差距，但也不会差太多。 有句行话叫七尺三，走遍天，一般做棺木长度两米四基本就够了。 像三米这种的，一般都是棺藏棺，外棺才有这么大的尺寸。 “就一层棺？”老林皱眉，他是一个老棺材匠，手艺老，招牌老，脾气自然也老。 他本想直接拒绝，对他来说，规矩就是规矩，尤其是他们这一行的，有些东西不能乱来，冥冥之中自有忌讳。 他曾经碰到过几次脏东西。 他年轻的时候曾做过一口白棺，白棺停在屋中，次日，白棺变黑棺。 那次事情后他大病一场，折腾了很久，最后还是去道观请了道长才恢复身体。 也是从那次事情过后，老林对某些事情就越发执拗，脾气也越发古怪。 “这女孩必须要三米的棺材才装得下？”老林觉得奇怪。 不过他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这白事班算是他的老顾客，平日里经常在他棺材铺里购买棺材。 更重要的是，他在二十年前见过李尹一面。 知道这个白事班有些特殊，不是那种普通的白事班。 想了想，“好，不过你们要的棺材比较特殊，就算我请小工帮忙，加班加点最快也要两天。” ...... “怎么样了？”陈楚见到杨思哲挂断电话。 杨思哲点头，“查出来了，陈颖丽她把这款游戏发给了不少朋友，但大部分人都没有下载，只有三个人下载了游戏。” 听完后陈楚面色有些凝重。 三个人不少，虽然只有三个人，但这三个人很可能会继续传播游戏。 因为如果这三人接触了这款游戏，说不定已经传播给了更多人...... “那这三人......” “嗯......这三人都已经传播扩散了游戏，就是你想的这样，现在这款游戏算是小范围的传播开来了，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互联网传播的速度真的很快。”杨思哲说道。 “根据大数据调查，目前有下载记录的只有一百五十六人，目前我们用技术暂时冻结了这一百五十六人的电脑，让他们无法登陆。” 顿了顿，杨思哲继续说道，“还有调查出来的一个消息，那就是这一百五十六人里，有三人目前判断危险，暂时无法确认他们安全。” “什么手段？” “调查发现这三人已经有超过两天没有登录过任何社交软件，银行卡也没有过支付记录。” 陈楚揣测，这三人多半已经遭遇了不测。 能够超过坚持超过两天不登录任何社交软件，而且银行卡连续两天没有支付记录，对绝大多数年轻人而言，都相当于关闭了自己的社交。 “警卫署那边已经有人去上门排查了，还要现场监督卸载游戏，不过话说回来，这款游戏...可以从电脑里卸载吗。” 正常游戏肯定是可以安装，自然也可以卸载。 但不正常的游戏就不好说了。 说不定你上一秒点击卸载，下一秒从屏幕里会钻出一只手给你一个大比斗。 然后恶狠狠的告诉你，有的东西不要乱动。 杨思哲转头看向笔记本，现在就有一个最好的尝试对象。 打开电脑，鼠标放到游戏上，右键选择，删除，确认。 屏幕闪烁了一下，下一刻，电脑上的游戏消失在桌面。 “能删。”杨思哲兴奋的跳起来，握紧拳头，很是兴奋，游戏居然真的被删除了。 但下一秒，已经消失的游戏，模糊了刹那，下一刻，电脑屏幕再次闪烁。 被删除的游戏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 两人对视一眼，陈楚没有失望，也没有意外，只是点点头，“如果就这么轻松删除，那消灭它就简单了。” “那看来收容这些游戏最好的办法就只有物理收容。”杨思哲说道。 把所有下载了这款游戏的电子产品全部收容，尝试着用物理毁灭的方式毁掉电子产品，或者说将这些电子产品封锁到密室中。 通过这种方式隔绝游戏的传播。 “这种方法确实不错，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陈颖丽是第一个传播这个游戏的人，那她电脑里的这款游戏，是从哪里来的？”陈楚幽幽说道。 杨思哲脸色一变，他竟然忽略了这个。 “如果找不到陈颖丽是如何获得这款游戏的，那就永远都不算解决了这次灵异事件。充其量，陈颖丽只能算是被发现的游戏第一例受害者。她，不是这次灵异事件的主体。就算阻止了这批游戏的扩散，但还会有下一批游戏继续扩散。” “可只有她才知道这款游戏是从哪里下载的。”杨思哲皱紧眉头。“但现在陈颖丽已经死了。” “尸检报告上说今天是她死亡的第七天？”陈楚忽然问道。 “没错，你是说......” “没错，头七，这是死去的亡魂出现几率最大的一天，而且我觉得陈颖丽或许一直都没有走，她......一直都待在这个屋子里。”陈楚平静的说道。 “那她为什么要躲着我们。” “或许到了晚上就能知道了。”陈楚幽幽说道。“她有家人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家里人居然没有过来。” “我们已经通知她家人了，她家人在外省工作，现在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大概...也是今天晚上到吧。”杨思哲说道。 第三十一章 恶意传播 晚上，几人下楼搭建了灵棚，梅姐还留在卧室里继续给陈颖丽整理遗容。 虽然棺材没有到，但有些东西却是已经在提前准备。 似这种在小区场地搭建的灵棚，在东极联邦有规定，最多搭建三日。 现在小区住户不多，偶尔有小区散步的住户见到了灵堂也只是远远望两眼。 他们已经从某些渠道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 而预定棺材的时间是两日后，正好留最后一天将尸体下棺，继而下葬运入火葬场。 晚上十点，陈颖丽的家人乘着出租车，老两口风尘仆仆跑到楼下。 他们在灵棚外站立良久，最后下定决心走进来，却是没有见到棺材。 “你好，小伙子，请问我女儿她在哪里。”老人拉住陈楚的胳膊，轻声问道。 “您是陈颖丽的父亲？”陈楚猜测对方身份。 “嗯。”老人点头。 “她现在还在楼上。” “她是在睡觉吗？”老人问道。 陈楚不忍打破老人的幻象，但他又不敢给无端的期望，所以只是踌躇。 老人忽得自嘲一笑，不再追问。 “我能去看看她吗？” “她现在在化妆。”陈楚轻声说道。 老人只是微微点头，“这小妮子爱美，平时在家就喜欢化妆，等画好了我再去见她。” 老人旁边的老妇人自从跟着老人一起来后，就紧紧拉着老人的手，神情恍惚。 不久后警卫署的人过来安置老两口，楼上的屋子暂时不方便两位老人居住，所以就让两位老人暂时住在小区隔壁的酒店里。 晚上，陈楚坐在灵棚里。 杨思哲先回去了，他要联合夜巡局和警卫署去上门搜集目前扩散在外的有这款游戏的电子设备。 虽然这仅仅只是从陈颖丽这里扩散的游戏，是否有其它扩散源还是未知，但至少这些东西不能任凭它们留存在外。 夜晚风萧瑟。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机里的灵界论坛。 想了想，陈楚在里面发了个帖子——《你们有谁见过脸上没有五官的无面尸体吗？》 帖子很快就慢慢沉了下去。 虽然阅读数在慢慢增加，但回复数一直为0。 陈楚叹了口气，手机熄屏，放回兜里。 而在手机息屏的瞬间，这个帖子后面的回复数悄然从0变成了1。 坐在凳子边，陈楚忽然觉得背有点痒。 这种感觉...... 陈楚皱眉，他现在有了一些经验。 似乎每一次，只要自己后背有点痒的时候，都会遇到鬼物。 是有鬼要来了么......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直持续着，并不强烈，若即若离，就像一个游荡在水中的鱼饵，轻轻的勾着你。 陈楚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班主和蒲家兄弟。 是因为班主在这里所以鬼不敢靠近么...... 想了想，陈楚从凳子上站起来。 “师父，我先出去一下。” 李尹点点头，“早点回来。” 来到楼道里，背后那种瘙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一次陈楚没有再挠背。 影影绰绰的安全通道，只有幽绿色的安全通道牌匾照亮了楼梯。 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哭声。 陈楚看向楼梯上方拐角处。 声音就从那里传来。 想了想，陈楚从怀中取出包裹着小爷的布帛。 对着楼道上喊道：“是陈颖丽吗？” 当陈楚的声音响起，楼梯上方拐角后的哭声骤然停歇。 空气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陈楚心底有些发怵，但还是大着胆子慢慢走上楼梯。 毕竟有些事情总需要询问她才能知道结果。 视线一点一点的挪移。 慢慢转过拐角。 拐角后面空荡荡的，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楼梯。 “你在找我吗？”身后突然传来女孩的声音。 身后从身后传来。 陈楚慢慢转过头，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几乎触及到天花板，黑夜中，看不清她的脸。 但饶是以陈楚的身高，也只能勉强够到她胸口的位置。 “我今天看见你们去我家了。” 陈楚仰起脖子，“请问，是陈颖丽小姐吗？” “是我。” 女孩的声音有些许寂寥。 她走了两步，然后靠着墙，蹲坐下，因为身躯庞大，所以楼梯拐角的平台显得有些拥挤。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我只是想变得好看一点。想变得好看，有错吗？”陈颖丽幽幽说道。 陈楚说道，“没错的，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但你不该把这个游戏传播给你的其他朋友。” 陈颖丽满是歉意，“我最开始也不知道这个游戏会是这样......” 最开始第一次分享的时候，她只是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游戏。 也是在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异后，她才知道，这原来并不是普通的游戏。 而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她亲手打开了这个魔盒，成为了释放盒子的人。 “你是怎么下载这个游戏的？”陈楚询问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能知道陈颖丽获得这个游戏的途径，或许能找到这个游戏的本体。 “我有点记不清楚了......”陈颖丽皱眉，她捂住自己脑袋，发出痛苦的呜咽。 这段记忆对她来说，似乎涉及到什么关键的东西。 她茫然的想了好久，忽然说道：“我好像想起来了一点，是有个人给我的。” “人？你有印象吗？”陈楚眼睛一凝。 “那个人好像是戴着个鸭舌帽，我那天去医院开完药回家的途中，他给了我一个U盘，我当时鬼使神差，平时我都不喜欢拿陌生人东西的，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接了过来，把U盘带回家后我就直接下载到电脑里。”陈颖丽皱紧眉头，努力回忆。 “具体他长什么样我真的忘了。”陈颖丽皱眉，“我只记得好像是个女的，她声音是女的。” 陈楚有些失望，不过至少知道了一点线索，这个游戏是被人恶意传播的。 而且能白天出来，是人的可能性应该比是鬼的可能性更大。 就在这时，楼梯的更上层忽然传来躁耳的手机铃声。 手机铃声让陈楚很熟悉。 浓稠如墨的阴影化作极致的恶意，砰—— 安全通道的大门轰然关闭。 通往负一楼的下层楼梯，清冽的滴水声，明明很轻微，却清晰的传入陈楚的耳朵里。 周围的空气迅速变得潮湿，墙壁上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水珠。 第三十二章 随着安全门关闭，楼道里只剩下安全通道指示灯幽幽的绿光。 来了。 陈楚面色凝重。 “还请小爷出手。” 陈楚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双手平摊，恭恭敬敬的拖着一张薄薄的纸人。 这张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纸人，轻轻的动了。 两条小短腿伸起，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在陈楚掌心。 纸人举起两只手，伸了个懒腰。 一蹦，从陈楚掌心跳下去，冲向楼道上方深处。 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中。 “别跑啊......下面还有一只呢。”陈楚蒙圈。 楼下负一楼方向的那只鬼更近了。 空气也越来越潮湿。 陈楚有点蛋疼，怎么跑了，就只留自己一个人面对这只水鬼？ 陈楚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看向陈颖丽。 “打过架吗？” 身高接近三米，几乎触及到天花板的陈颖丽拼命摇头。 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这种事。 “......” 这里离灵堂很近，只要动静弄大一点，班主他们很快就能过来。 加上有小爷在，所以陈楚并不担心。 但小爷好像不太靠谱，居然直接跑了。 难道纸人居然还怕水鬼吗。 陈颖丽看向楼道下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惊恐的躲到了陈楚身后，她高大的身躯就像影子一样，慢慢的变得透明，融入身后的墙壁里消失不见。 脚步声从楼下慢慢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水滴声。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借着惨绿的灯光，陈楚终于看见了人影。 一个脸色惨白的男人，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雨衣。 而更诡异的是，在男人的背上，背着一个女人。 女人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脸，湿漉漉的头发末梢，正不断的向下滴着水。 刚才听见的水滴声源头也正是这里。 明明两个人看上去都不正常，但不知道为何，在看见这两人的时候，陈楚心底的本能的反应就让他知道了眼前的男人是活人，他背上的女人，不是活人。 “我不认识你们吧，你们是心和会的人？”陈楚试图拖延时间。 可对方根本不理他。 男人抬起手臂。 被他背在背上的女人也一同抬起胳膊。 阴影中，两人的手臂似乎是重叠在一起的。 从女人身上淌出的水更多了，像是一层粘稠的薄膜，将她和男人束缚在一起。 脸色惨白的男人微微张开口，大口呼吸。 他五根手指对准了陈楚。 陈楚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既然是敌人想弄的，那就绝不能遂其意。 于是赶紧向旁边躲避，男人抬起的手臂也跟着一起移动，五根手指瞄准陈楚。 陈楚向下蹲伏，然后一个快步加速，冲向拐角楼梯。 站在楼梯口的男人张了张嘴，看着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陈楚，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了，抬起的手臂微微颤抖。 趴在他背上的女鬼似乎也有苏醒的趋势。 穿着雨衣的男人压力似乎更大了，男人脸色阴晴不定，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别跑啊。” 男人继续踩着楼梯上楼追向陈楚。 但当他好不容易迈过这几步楼梯，走到拐角看向更高层的楼梯时，早已不见陈楚的踪影。 男人牙缝里挤出五个字，“我讨厌室内。” 话语间，躺在男人背上的女鬼脑袋轻轻摇晃，似乎动了动...... 男人把手臂放下，从怀中取出一件小棉袄放在女人的手臂上。 本来有些躁动的女鬼被安抚下来。 继续陷入沉寂。 男人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上走。 ... 楼道上，陈楚一路狂奔跑到三楼的平台上。 躁耳的铃声就在三楼出口外的走廊，冲入走廊。 在三楼过道窗户的月光下，一个巴掌大的纸人正骑在一个不断震动的手机身上，左右掌掴。 看见陈楚过来，纸人停下手中动作，站起身，插着腰，恶狠狠的一踩脚下手机，趾高气昂。 而在手机不远处的空地上，躺着一个男人。 似乎是死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楚记得舟山说过，这些灵异主体被夜巡局分为五个档次。 游、怨、凶、厉、灾。 这档次不是根据杀伤力来划分的，而是指的一种位格。 比如两只鬼的能力互相冲突，在这种情况下，谁的位格更高，谁的优先级也就更高。 反倒是在杀伤力上，等级并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 从小爷的表现来看，它肯定不是第一个档次，第二个档次说不定也不属于。 至于更高的，陈楚暂时没想过。 灾级灵异主体之所以将其评定为灾级，就是因为它们的破坏力已经不下于天灾，它们的存在就是行走的灾难。 舟山告诉过陈楚几件耳熟能详的自然灾害，这背后都有灾级灵异事件的身影。 虽然这是平行世界，但这么多年，陈楚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所以当得知这些消息后，陈楚还是忍不住沉默了很久。 而就算不是灾级灵异事件，仅仅只是厉级灵异主体也极为可怖。 灾级毕竟是凤毛麟角，除了极少见的灾级之外，厉级灵异事件差不多就已经是四极联邦各灵异局日常处理的最高等级事件。 被小爷骑在身上的手机屏幕显示正在自动关机，最终熄屏，屏幕变得一片漆黑，手机也停止了震动， 看得出来它已经自暴自弃了。 小爷抱起这个比它身高要略微矮上不少的手机，小短腿加快速度跑到陈楚跟前纵身一跃跳到陈楚肩上。 然后将手中手机从陈楚肩头丢下去。 陈楚本能的接住。 手机冰凉，是一款样式老旧的按键砖头机。 这应该就是自己缴获的第一件阴物战利品。 此时，走廊与安全楼梯通道之间的门被推开。 背着女鬼的男人站在门口，面色惨白，死死盯着陈楚，他胸膛微微起伏，让他看上去倒是多出了几分人味。 陈楚眯起眼睛，打量眼前这人。 把鬼用某种方式和人连接在一起，借用鬼的力量么？ 难道这就是对方想要找到自己的目的。 因为自己体内寄宿着一只鬼，所以他们想找到完美寄宿鬼的方法。 但自己这些年之所以相安无事，是因为老李把鬼封印着的，所以才对自己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他们调查过自己，不会不知道的。 第三十三章 苏醒 小爷站在肩上，有些嫌弃的看着对面的鬼物。 从安全通道走进来的男人先是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另外一人，然后将目光落在陈楚肩上的纸人身上，最后才看向陈楚。 “有趣。”冰冷而又沙哑的嗓子。 男人看着笔直的走廊，还有走廊尽头被钢筋封住的窗户。 他突然喜欢上了室内的环境。 抬起右手，手臂对准陈楚。 五根手指张开。 一股压抑，窒息的感觉充斥着陈楚的脑海，同时，他眼中隐约出现幻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水底，挤压感向内收缩...... 一只小手搭在陈楚耳朵上，清凉的感觉窜入脑海，异样的感觉如潮水般消退。 陈楚眼神恢复清明。 小爷正在他肩上，两只小手抱住他的耳朵。 自己刚才陷入幻觉了！？ 这个纸人等级应该不低，还不知道能力是什么，不过它的本体毕竟只是纸，一张纸还能不怕水、不怕火不成。 男人阴沉的望着站在陈楚肩上的纸人，心底思索。 随后他继续加大力度，这一次，被他背在背上的女鬼，头发微微晃动。 又有了苏醒的趋势。 加大力度，周围的空气迅速变得更加潮湿，在这些挂着的水珠里，似乎都藏着一只狰狞的眼球。 浓烈的恶意从女鬼身上散发。 一直静静趴在男人肩上的女鬼脑袋动弹了一下。 在垂下的黑发之间，一双布满了血丝，充满恶意的眼睛悄然窥视着周围的所有东西。 男人察觉到了异样，脸色骤变，不对！ “不对，她不应该这么早苏醒的！”男人惊恐的说道。 男人停下动作，整个身体失去了控制。 就像一个脱线的木偶，脖子高高扬起，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慢慢扭动。 一点、一点的被扭向身旁女鬼的方向。 男人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变得呜咽，一团团漆黑浓密的湿润头发就像水草一样疯狂从他喉咙里涌出，如同蚂蟥一样疯狂吸收着他的水分。 眨眼间，一个大活人就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干尸。 随着男人的死亡，女鬼将注意力放在了在场唯一还清醒的人身上。 陈楚见到这一幕人都傻了。 这哥们刚才还背着一个女鬼，怎么一转眼就嗝屁了。 关键是你死了，女鬼还在啊！ 而且看上去这么凶残，一言不合就把人吸干。 陈楚忍不住从怀中取出印章。 如果小爷也对付不了这只鬼的话，那就只能拼一把了。 女鬼静静漂浮在离地半寸的空中，满头黑发披散，浓稠如墨的长发和红色的裙摆静静滴着水。 水以它的脚下为中心向外扩散，虽然很慢，但却有生命般游动。 看着这些靠近的水，小爷从陈楚肩上跳下来，挡在陈楚面前。 这些水在靠近小爷周围时，向两侧分开。 以小爷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空白的包围圈，而在包围圈外，这条走廊的地面逐渐被水包围。 包括不远处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那人。 明明水看着只有很薄的一层，甚至能透过冷冽的月光，看见这一层薄薄的水下面的地砖间的缝隙。 可被水浸泡的那人却一点一点的沉入水中...... 就像一段沉入沼泽的烂木。 而当那个男人整个身体没入水里后，在场唯一能吸引火力的人似乎就只有自己了。 围成的一个圈，慢慢向里靠近。 小爷跳起来，站在陈楚肩上，它低头看着周围的水，又看了眼陈楚，小脸上满是纠结。 在水渍即将触碰到陈楚靴子的瞬间跳下去。 周围地面的水就像受到某种吸力，全部涌向小爷。 小爷只有巴掌大的身躯，疯狂的吸收着地面的水。 随着不断吸收水源，原本有些泛黄的纸躯色泽变得更深沉。 它脸上那用颜料绘制的五官开始模糊，如同一张浸泡在水中的画作。 散开的腮红晕成两坨红散，细致的柳叶眉变得浓密而又修长。 最显眼的是它的瞳孔，原本小爷脸上绘制的眼睛是精细的，但现在那两颗充满了灵性的眼珠却变得混沌，绘制在纸上的黑墨扩散，将眼睛彻底填充，变成两团深邃的漆黑。 身上那精细的衣服，变得妖艳而又花纹诡异。 柔软的纸躯不知何时变得僵硬，直挺挺的站在地上。 一动不动。 它限制住了水，但水也困住了它。 女鬼站在原地，与小爷对视片刻，化作一滩水消失在原地。 走了吗。 陈楚不敢确定。 看着直挺挺站在地上的小爷，陈楚心情复杂，难怪它刚才出来后要主动上楼，原来水对它的克制这么大。 陈楚从怀中取出平日里用以装它的布帛，这是特殊处理过的布，有防水的作用，陈楚现在是知道这张布为什么要防水了。 但当陈楚想把小爷拿起来放回布里时，却发现它脚下就像扎了根，怎么也拔不起来。 陈楚敏锐注意到地面上的水还没有退去。 不好，那女鬼没有走！ 小爷是通过这种方式警戒自己。 面前没有女鬼，那女鬼去了哪里。 陈楚脊椎上的寒毛竖起来。 竖起来的不仅是寒毛，还有后心上的皮肤传来的异样感觉。 陈楚艰难的转过头，女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三米外。 密密麻麻的黑色长发就像钢针一样穿透自己的皮肤。 但自己并不觉得痛，这些头发冷得像冰，自带麻痹减缓痛觉。 在头发上还有潮湿的水，在某种力量的控制下注射进入自己身体里，陈楚感觉浑身都在发痒......就像皮肤下面有一万只蚂蚁在爬行。 这时候陈楚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自己不会得风湿吧。 下一刻，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深入骨髓。 陈楚忍不住发出低吼，单膝跪在地上，他感觉自己背好痛。 就像火一样在灼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冰冷刺骨与炙热灼烧两种感觉充斥在后背上， 强烈的疼痛让陈楚失去了意识。 身体颓然瘫坐在地上，脑袋无力的垂下。 女鬼准备通过头发吸干陈楚体内的水分，但当她准备吸收时，却愕然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抽出一丝一毫的血液，甚至，就连插入陈楚身体里的头发像镶入了钢筋之中，无法抽出。 “你把我...吵醒了。” 坐在地上的陈楚忽得睁开一片漆黑，没有瞳仁的双眸。 第三十四章 吞噬 四楼，卧室。 躺在床上的陈颖丽尸体已然换了一个自然安详的姿势，安静得就像睡着了。 梅姨坐在床边，一身旗袍，她眉毛画得细细弯弯的，柳叶一般细巧，这会儿正慢声细语又平静地说：“好了，你不用求我，他不会有事的。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一只鬼干什么，我给你化妆这份单都是免费弄的，你个小穷鬼。” “你看，我给你画的这个妆怎么样，喜欢吗。” “这可是我在视频网上学的新妆容，比较适合脸盘比较大的女孩子，能显得脸小。好，行行行，不是脸大，只是死后浮肿。”梅姐嘴角缀着笑意。 她喜欢和死人说话。 因为死人一般不会骗人。 或许是死过一次的缘故，所以亡魂很多东西都已看开，在聊天中它们能说出最真实的话。 “对了，你平时用的化妆品是哪些。那个牌子？不行不行，那个牌子只有玫瑰豆沙色还不错，其它色号都差点味道。” 似是听见什么有趣的回答，梅姐捂住嘴角，柳眉轻舒，眼角泛起鱼尾纹。 “我才不年轻了呢，都老咯，讨喜的小朋友。” 卧室的角落，陈颖丽透明的身影从无到有逐渐显化，她贴着墙，看着自己的尸体。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亲眼目睹自己的尸体。 “姐姐，我突然有点舍不得这个世界了。”陈颖丽突然说道。 “你说这个世界上有轮回吗，我下辈子还能再来到这个世界吗，我还能看书，还能唱歌，还能吃楼下的炸年糕，还能听爸妈的唠叨吗。” “我......我还没做好离开的准备，我真的没做好。”陈颖丽声音颤抖。 她很恐慌，也很迷茫，她怕自己闭上眼睛后就是再也醒不来的黑暗。 梅姐怜惜的看着陈颖丽。 她只是个普通的年轻女孩，无意中卷入一场灵异事件。 没有深仇大恨，没有悲惨的童年，有的只是一场意外。 而这，也是这个世界大部分被卷入灵异事件人的命运。 梅姐正准备回答，忽得她柳眉一颦，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这就是班主说的，他体内的那个它么，看上去...火气似乎有点大。 ...... 灵堂，坐在凳子上吃卤猪肘的蒲余把手中的骨头丢进垃圾桶，用湿巾把手掌的油擦拭干净。 “班主，那上面打得好激烈啊，我们真的不去帮小陈吗。” “这么大个猪肘还堵不住你的嘴？”李尹用余光扫了蒲余一眼。 “这不是吃完了嘛。” “不会有意外的，渝州城现在大部分人手都调走，有的人就觉得他们机会来了。”李尹轻笑。 “是班主你刚才说的那个心和会？”蒲余余光看向弟弟口袋里剩下的那个猪肘。 蒲季赶紧把屁股下面的凳子搬离哥哥更远。 “心和会背后本来有西极联邦的影子，说是它们一手扶持起来的也不为过，像这种类似的组织，全世界它都扶持了不少。只是我们东极联邦内部管控严格，西极联邦在我们境内能扶持的只有这种小型组织，上不得台面，只能躲在阴影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李尹淡淡说道。 “这个我知道，西极联邦这些年在社交媒体上各种的抹黑我们，像些臭蛆虫一样，恶心死了。”蒲季表示赞同。 “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我们强大了，他们害怕。”李尹淡淡说道。“他们越怕的事儿，我们越要做。” 李尹忽然住口，看向三楼的位置。 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哥，你察觉到了吗。”蒲季胖乎乎的脸上满是震惊，他对哥哥蒲余说道。 “嗯，脾气应该不是很好，感觉...有点像主任。”蒲余若有所思。 “不，我觉得不像主任，更像当初被关在0号房的那个。”蒲季说道。 ...... 三楼，地板上，陈楚盘膝坐在地面。 低着头，过眼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黑色的静脉从纯黑的瞳孔为中心向外扩散，一点，一点的侵蚀全身的血管，乌紫色的嘴唇扬起一起冰冷的弧度。 “把我吵醒了，想好让我怎么泻火了吗？” 陈楚脑袋呈一百八十度转到身后，面无表情的望着身后的女鬼。 女鬼长发扩散，化作漫天乌丝将陈楚包裹在内，化作一个大茧。 游走的黑发仿佛拥有生命，在缠绕，绞杀。 但下一刻，这个黑色的大茧就像一个向内坍塌的黑洞。 诡异的扭曲，一点一点的被绞碎，周围的空间变得扭曲。 女鬼主动切断头发和陈楚之间的联系，她身体变得模糊，想要逃离这里。 虽然女鬼是执念的形成体，但她依旧有着本能，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 这种威胁让她很不舒服，就算动物也知趋利避害， 她想离开。 但下一刻，女鬼刚模糊的身体再次被逼得凝实。 她从模糊特殊的状态中被逼出，周围的空间正在逐渐发生变化。 天花板变得斑驳，墙壁开始脱落，窗户外的不锈钢栏杆长满了锈迹，变得锈迹斑斑。 空气中充斥着一种纯粹的恨与恶的气息。 与此同时，外界眼中，这栋楼的外墙皮迅速脱落，腐败向外扩散，有蔓延到整个小区的趋势。 陈楚站起来，背后的衣服早已在刚才被女鬼撕得粉碎，裸露的后背上，爬满了密密麻麻有如树根状的黑色经脉。 而在后背脊柱位置，有一条从脖子一直延伸到尾椎骨的红色细线，随着陈楚的行动，牵扯到背上的线条，红色细线被翻卷开，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肌肉。 淡淡的黑烟从背部的伤口中溢散，似乎有东西呼之欲出。 陈楚大步流星的走向女鬼。 刚才还阴冷霸道的女鬼这会儿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鹌鹑。 女鬼冲向墙壁，但往常可以随意穿过的墙壁此刻却像一堵叹息之墙挡住她的去路。 走到女鬼面前，陈楚歪头，眼神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鬼，仿佛在看一只蚂蚁。 “你差点把这具身体弄坏了知不知道。”陈楚右手搭在女鬼肩上，就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直接没入女鬼身体。 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女鬼慢慢化作烟雾，没入陈楚细长的手掌中。 第三十五章 威势 女鬼就像青烟，彻底消散。 “陈楚”维持着现在的状态，从怀中取出因为吸收了太多水分变得僵硬的小爷。 “被一只红衣怨鬼逼成这样，真是废物。” “陈楚”语气冰冷，一指点出，小爷身上被吸收的过多水分消散干净。 小爷重新恢复最开始的状态，它有些畏惧的看着眼前的陈楚。 陈楚的眼神让他感到很陌生，就像一个陌生人。 而且......呼吸的频率和正常人根本不一样，正常人呼吸差不多每三四秒一次，而眼前陈楚的呼吸频率慢弱抽丝，差不多一分钟才需要呼吸一次。 现在陈楚给它的感觉，就像一个活死人。 “陈楚”抬起头，冰冷的脸上满是癫狂的笑容。 “你们不是想试探我吗，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好了，正好很久没有尝到新鲜的灵魂了，那就让整个城市化作地狱宣告我的降临。” 话音落下，腐烂的领域向外飞速扩散，小区周围公路上的路灯一排排熄灭，刹那之后重新点亮，只是玻璃灯罩里燃烧的却变成了暗红的火焰。 公路腐朽，沥青路土地破开，长满了白骨的荆棘从大地之中破土而出。 走在街上的行人毫无征兆的晕倒在地。 植物在狂欢，建筑在破败，无数睡梦中的人沦入梦魇，在噩梦之中轮回。 冲霄的怨气从“陈楚”身上爆发，化作一条黑色的光柱冲上九天，化作浓稠的阴云遮住天空的月亮。 “好恐怖的阴域。”四楼，梅姐握着口红的手微微一颤，眼底泛起一丝凝重。 她感觉周围的空间在扭曲变换。 甚至眼中出现了幻觉...... “这是......梦境的力量？”梅姐咬住舌尖。 痛觉让她短暂的清醒。 从包里取出两根大红蜡烛点燃，放在床头边。 卧室里扭曲的幻境暂时被固定。 “这次是我们的问题，我代替夜巡局在这里向你道歉，你也不想毁了他的身体吧。”李尹不知何时来到三楼。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楼上，看着不远处的陈楚。 “你现在这么肆无忌惮的释放力量，他的身体承受不了。” 站在走廊里的“陈楚”转过头，漆黑的瞳孔冰冷，无情，有的只是对生命的漠视，“你是在用他威胁我？” “这只是一个请求。”李尹叹了口气。 “其实有手段可以继续封印你，但我觉得不应该用在你的身上。” 说着，李尹从怀中取出一个古老的青铜小钟。 “陈楚”盯着这个青铜钟，它从这上面感受到了威胁。 虽然这是平行世界，但平行世界也有历史，也有一些古老的器物流传下来...... 这就是四级联邦的底蕴。 这也是李尹当初看见陈楚当初拿出的独孤信煤精印章时，为什么虽然惊异于陈楚为什么会有古代信物，却并不惊讶的原因。 论搜集古董，没有谁能够比得过官方。 “其实你早就苏醒，我自己设的封印我最清楚不过。”李尹说道。 “从你来我们白事班报到的第一天，你就已经苏醒了，但你一直没有出现。”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逼我出来。”“陈楚”带着一丝怒意。 “不是逼，只能说是请，一只只有红衣程度的怨级女鬼，对你来说连开胃菜都算不上。”李尹说道。 “而且有其它组织盯上了你，就算没有这一次，也有下一次，不是每一次我都会在他身边，他会离开渝州的，所以我想请你出来，问问你的想法。”顿了顿，李尹继续说道：“就算你最后真的不愿出来，他也不会有事的。” “我和他的事你们少管。”“陈楚”眼底闪过凶光。 “那你有解决的办法吗，难道以后每次你都这样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陈楚之间的关系，但就算再亲密的关系，不断被你附身肆意挥霍力量，他还能活多久。”李尹沉声说道。 若是陌生人被这样附身一次，怕是直接就暴毙了。 陈楚就算和这只鬼关系再亲密，再有血缘关系，但终究陈楚是一个活人。 “陈楚”恶狠狠的说道：“要你管，死了正好变成鬼！” “告诉你们，这次就算了，如果还有下一次让他受到危险，事情绝不这么简单结束。”“陈楚”冰冷的说道。 说完“陈楚”走到墙边，靠着墙壁坐下，双腿微曲，闭上眼睛，垂着头。 李尹看着坐下的陈楚，啼笑皆非，心底的担忧却是退去了不少。 想到实验室里的某个最新实验的进展，李尹若有所思，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走下楼。 脸上和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的黑色血管如沙滩上退去的潮水，逐渐消失，苍白的皮肤重新恢复了血色，呼吸也逐渐平缓恢复正常。 产生的阴域也跟着一同退去，周围的场景重新恢复正常，路边晕过去的人也都醒来。 小爷踮起脚尖，偷偷观察陈楚。 陈楚垂下胳膊的手指动弹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皮睁开，陈楚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向前方。 不远处的地面上站着小爷，正偷偷观察自己。 不过虽然吸收的水没了，但现在的小爷看上去有点奇怪，刚才被水浸染过的五官变得有些模糊，现在依旧没有恢复。 等等......我记得小爷不是已经被那女鬼的水侵染变得僵硬，还被自己放进了包里。 怎么现在恢复正常了，自己还是在走廊里么。 女鬼呢？去哪了。 地上的积水也不见了。 陈楚觉得脑袋很疼，刚才他只感觉自己后背很疼，就像无数根钢针刺入了自己的皮肤，这种疼痛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所以他刚才就直接疼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地上，地上的瓷砖很冰很冷，有点冻屁股。 陈楚扶墙站起来，现在他觉得不止是脑袋疼了，全身都疼，不止疼，还酸痛无力。 就像是整个人都被榨干了。 小爷小跑过来，拉着陈楚的裤子爬到肩上坐下。 “女鬼被解决了？”陈楚询问小爷。 小爷连连点头。 “谁解决的？” 小爷盯着陈楚，目不转睛。 陈楚闭上眼睛。 从鼻翼里轻轻的嗯了一声，只是声音有些疲惫。 他对刚才发生的事，心底隐约有了猜测。 第三十六章 这一次换我保护你（第二更） 从安全通道楼梯出来，陈楚揉着酸痛的胳膊，他本以为班主他们会出手帮忙，结果竟然都在看戏。 刚才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发生的事。 陈楚又不傻， 白事班里的人一直没出现，要么就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要么就是局势都在他们预期之中。 包括自己体内的那只鬼会苏醒，恐怕也在他们的预期里吧。 他们不出手，小爷又被限制了，当时自己身上能解决问题的只有两个东西。 一个是独孤信印章，另外一个就是自己身体里的另外一只鬼。 独孤信印章是阴物，也是死物，大概率不会是它。 而从小爷刚才的神情来看，大概率就是自己体内的鬼了。 揉了揉眉心，陈楚有些无奈，如果能和它好好交流一番就好了。 陈楚回到灵堂，李尹看着一副虚弱的陈楚，开口说道：“你去楼上休息一下吧。” “睡个觉，会好很多。” 陈楚点点头，抱着自己有些头疼的脑袋，转身走上楼。 来到四楼，陈楚还没来得及敲门，房门自动打开，门后面空荡荡的，这诡异的一幕若是换做一个正常人，怕是要疑神疑鬼。 但陈楚很清楚，他知道门后面肯定有一只鬼。 “别藏了，咱们又不是没见过。”陈楚无奈的说道。 天花板上，一个透明的人影从无到有逐渐凝聚。 陈颖丽嘟着嘴，“一点都不好玩，你也不配合我，本来还想吓你来着。” “我这人胆子大。” “你家能借我一张床让我休息一会儿么。”陈楚问道。 “你不嫌弃的话随便睡呗，这边还有一个侧卧，本来是留着我爸妈有时候过来住的，但这个房子他们可能也不会要了，应该会卖出去吧。”陈颖丽无所谓，平静的说道。 陈楚在侧卧床上躺下后闭上眼睛，他现在全身都说不出的疲惫，只想快点睡觉。 “话说我家这算凶宅了吧。”陈颖丽飘进侧卧。 陈楚睁开打架的眼皮，“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是很凶很凶的那种，人都在家里死了七天，臭得发霉了。”陈颖丽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你还问。”陈楚又闭上眼睛，这种困了就能躺在床上睡觉的感觉真愉悦。 “话说刚才你好凶啊，突然就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一样。”陈颖丽好奇的问道。 陈楚本来有些犯困的意识突然清醒，“你说什么？” “我说你刚才突然变得好凶，就像变了一个人。”陈颖丽重复了一遍。 应该是它吧。 陈楚沉默。 “怎么凶了，你说来听听。”陈楚问道。 陈颖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陈楚。 只是她也只看见了陈楚体内另外一个它出来的前半部分剧情。 当那个陈楚把女鬼杀死后她就不敢看了，那时候的陈楚变得好可怕，光是靠近就让她浑身发抖，她躲回了卧室。 听完陈颖丽讲述的内容，陈楚忍不住看向自己右手。 自己就是用这只手把那个女鬼给咔擦的？ 听上去自己体内的那个鬼似乎随时能上自己的身，而且能上身，那岂不是代表它的封印已经解了。 陈楚心底想着，思绪转动，人昏沉沉的，却是不知何时睡着。 陈颖丽喊了好几声，陈楚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却是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梦乡。 觉得有些无聊，陈颖丽又晃悠悠的飘出侧卧。 ...... 梦中。 陈楚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逼仄狭窄的黑色小盒子里。 他不知道这是梦，就像在梦里，大多数时候人是不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 周围没有光，没有温度，就连声音也被淡化。 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握着的另外一个冰冷的手掌。 “你是谁？”陈楚好奇的想要寻找黑暗中的另外一只手。 那个手的主人离他似乎很远很远，怎么也捉不到。 但又离他很近很近，只要握着，他就一直在。 “你应该叫我哥哥。”黑暗中，陈楚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可我是独生子。” “你不是。” “你这些年一直待在我身体里吗？” “嗯。” “那你能透过我的身体感知到外面的东西了？” “嗯。” “你不要这么高冷行不行。” “...” 有了交流，陈楚对它也就略微熟悉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陈楚从心底并不害怕对方，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信任，就仿佛两个人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只有附体的时候你才能使用力量吗？不附体的时候你能不能把你能力借给我。” “...” “你是男鬼还是女鬼？平时你都吃什么？你会不会饿，如果你要吃东西，你是吃人肉还是猪肉？我给你烧纸你能收到吗？蜡烛怎么样，还是给你烧香？” 陈楚喋喋不休。 他对鬼真的很好奇，尤其是一个值得信任，还能交流的鬼，对方还自称是自己的哥哥。 看到对方陷入了沉默，一直不理会自己。 陈楚有些失望。 “我不能经常上你的身，除非你真的遇到很危险的事。”黑暗里，对方终于说话。 “为什么？” “这会对你身体造成伤害。” “可我记得谁说过，如果是关系亲密的鬼，寄宿在身上的话似乎没有太大的伤害。” 陈楚忽然反应过来，没有那么大的伤害......那也还是有影响的。 “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给我烧一点香烛，你把香烛滴在身体任意部位我就能吸收到。”对方忽然说道。 嘶...... 把香烛滴在自己身上？ 陈楚脑海中忽然脑补出某个场景。 “不方便就算了。”黑暗中对方的声音有些冷漠，陈楚似乎还感觉到了一丝羞恼。 陈楚想到，上一次在灵堂所，难怪自己不小心把香烛滴到手指上后会有那种感觉，原来是被它吸收了。 他还差点以为自己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这下就解释得通了。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陈楚问道。 黑暗中，对方沉默了很久。 陈楚感觉周围的黑暗在退去，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在从小黑屋中离开。 当他清醒之际，半睡半醒之间，隐约间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 “好好享受你的人生吧，这一次，换我保护你。” 第三十七章 双羊尊 从枕头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四点五十一。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 陈楚想了想，从怀中取出刚才缴获的老式手机。 把手机握在手心，闭上眼睛。 意识潜入深海。 周围画面一转，来到一片星光璀璨的星河世界。 悬浮于浩瀚无垠的星空中。 饶是已经见过一次，再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依旧让陈楚有些感慨。 望着这漫天星辰，陈楚想了想，上一次抽取的独孤信煤精二十四面印章其实挺不错的，虽然能力有点坑，但本质上这绝对是一件传承了上千年的阴物。 所以陈楚想要选择上一次的星辰，毕竟陕西历史悠久，还是十三朝古都，博物馆里好东西多啊...... 这可刑。 但随后陈楚犯了难，这星空里的星辰浩如烟海，怎么也找不到上一次的星辰究竟是哪颗。 而且他也不敢肯定每一次进来自己都是同一个方向。 所以陈楚干脆直接照着上一次记忆里大概的方向指了一下。 远处，一颗星辰炸开，无数银色碎屑化作流星飞来。 密密麻麻，星空中漂浮着无数件瑰宝。 陈楚扫了一眼，看见了很多精美的瓷器、玉器，很多都是中国风，一看就是国内的博物馆吧。 关于博物馆的讯息涌入陈楚脑海——【大英博物馆】 陈楚视线越过最前排的中国文物，看见了后面排列的木乃伊、各色银器，还有其它国家风格的各种文物。 哦，原来是大偷博物馆啊。 陈楚记得大英博物馆的某位负责人曾说过一句话，“我们博物馆里的藏品不是每件都是抢来的。” 但大部分是。 既然是选择阴物，那肯定要选择历史最悠久的了。 陈楚本来想选陶器，但想了想决定不用那么野，就选一件青铜器吧。 大部分青铜器都是商周时期的，这个历史绝对悠久，阴物也肯定牛逼。 陈楚首先视线就被一个巨大的庞然大物所吸引，那是一个超级巨大的铜鼎。 周围的文物在它面前，就像一群袖珍的玩具。 陈楚参照周围其它文物，估摸着这个巨鼎应该有四五米高，看上去就极为威武霸气，这么大的。 陈楚属实有些心动，但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主要是太大了，如果选择这件文物，怕是能直接把现在住的天花板给掀飞。 而且这么大，自己也不方便携带。 最好还是选择一件大小适中，适合自己日常携带的文物最好。 最终陈楚的注意力落在另外一个铜尊上。 这个铜尊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羊头，羊头连接着同一个背部，羊背中心驮着的圆柱体就是鼎口，底有四蹄，用四只羊蹄代替了鼎足，通体青绿，尊口下面有弦纹和龙面饕餮纹，边缘位置泛着玉质的光泽。 从卖相来看，绝对是一件国宝级古物。 而且价值绝对不低，因为它保存得非常完好，表面的花纹也十分精美。 更重要的是，它体积不是很大，只有半米高。 就它了。 陈楚下定决心。 旋即，代表这一件古董的流星飞向陈楚，在视线中不断放大...... “商朝青铜双羊尊” “时期：商朝” “尺寸：高45.1厘米，宽41厘米，重10.6公斤。” 陈楚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侧卧。 手中稳稳的抱着一个铜尊。 这玩意在那个时期应该是用来盛菜或者烹饪装酒的器具。 看着手中这个青铜双羊尊的模样，陈楚觉得是装酒的器具概率更大。 近距离观察，陈楚发现羊尊表面有许多细密的鳞片，表层铜漆脱落，露出下面的铜锈。 他忍不住凑到瓶口闻了闻，看看能否嗅出酒味。 闻到的，只是淡淡的铜锈和些许尘土的气息。 那么接下来就是解析羊尊的功能了，希望能给力一点，不要像印章那样坑。 陈楚怀揣着希望，双手抱着铜尊坐在床上，陈楚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的羊尊。 恍惚间，他听见了古老的钟鸣，苍凉的鼓奏，还有低沉的吟唱。 那是盛大的祭祀典礼，乐舞声中，伴随着阵阵的低喝与奴隶的哭声。 只是听了一会儿陈楚就感觉思绪混乱。 好在这种异状并未持续多久，那耳边的声音渐渐退去，一股讯息涌入脑海，是关于铜尊的使用方法。 青铜双羊尊的使用方法继承了它原本的作用，只不过稍微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从盛酒变成了酿酒+盛酒结为一体的功能。 它能将鬼或者鬼的肢体放入羊尊内部酿成酒。 至于具体的酿酒时间，酿的酒有什么效果都未曾告诉它。 只是告诉了陈楚基本的功能。 陈楚有些纠结。 怎么说呢，这件阴物品质肯定不低，历史底蕴摆在这里。 或许这酒有什么神奇的功效也说不准。 但对目前的他来说，功效还不如一件有攻击能力的阴物。 等老邓回来后，小爷自是要还给他的，这次差点把小爷玩坏了，印章现在陈楚也不敢随便乱用，下一次凶章的几率很大，体内的鬼也无法随便附身，这会儿他身体都还没恢复呢。 所以他需要一件可以在日常中能常用的阴物，能帮助他应对大多数的麻烦。 可这青铜双羊尊明显不适合...... 总不能扛着这个羊尊去砸鬼！别说有没有用，也不说美不美观，就说这二十斤的重量，加上这体型，也不是能日常当武器的东西。 陈楚有些头疼，下次如果能选，一定要选一把冷兵器模样的古董！ 兵器模样的古董，总不能有这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了吧。 抱着青铜双羊尊从侧卧出来， 同时开门的还是主卧卧室。 梅姐打着哈欠，素手拍着嘴唇。 “呃......” 梅姐眼眸睁大，望着不远处陈楚手中抱着的羊尊。 “你这青铜器是哪里来的？”梅姐震惊。 “捡的。” “那你帮我也捡一个。” 梅姐没好气的给了个白眼。 “青铜器啊......那你这件阴物历史底蕴可不低。”梅姐说道。 陈楚神色微动，他想到了一件事，这一世，他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博物馆。 他一开始只是以为是世界的差别让博物馆这种建筑未曾出现过，但现在想来，其中必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第三十八章 紧急事件（一） 如果说，这一世和地球有什么不同。 那大概就是二者之间的历史截然相反。 无论是历史背景还是出现的历史人物，完全没有丝毫关系。 但某些历史轨迹还是有相似之处，奴隶时代、封建社会、现代社会...... 星球上有四块大陆，四块大陆的面积差距不大，大陆之间被海洋隔开，自从航海时代之后，各个国家爆发战争，最终在某种因素下形成了四大联邦政府形成的四极势力。 其中西极联邦为老牌联邦，但日暮西山，势力逐渐衰弱。 而作为新兴霸主的东极联邦，在崛起的过程中，自然也并非一帆风顺。 除此之外南极联邦自古以来就受到东极联邦的文化影响，近代又受到西极联邦思想的冲击，加上势力在四极联邦中属于最弱，故此南极联邦的许多政治家背后都能看到各个势力的影子，这里也成为了全世界最混乱、最自由的联邦。 没有博物馆，是因为古董的珍贵性和价值让它们不能成为玻璃后面的展览品。 而价值的来源是什么，其实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这样说的话，那四级联邦的底蕴，或许就需要重新评估一下了。 而这恐怕也是东极联邦能成立夜巡人的底蕴。 侠以武犯禁，鬼怪更是拨动人心。 夜巡局凭什么能掌控局势，现在看来一切都迎刃而解。 官方的大势加上古代阴物的震慑。 当然，并不是说所有古董都能成为阴物，但至少能成为阴物的古董的绝对不弱。 陈楚自己身上就有两件古代阴物。 哪怕剔除大部分只是普通物件的古董，在庞大的基数上，最终能成为阴物的古董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你这件阴物最好做一些掩饰。”梅姐给陈楚提了个建议。 “如果只是普通的青铜器还好，但如果是青铜器级别的古代阴物，这可比你体内的这只鬼还要吸引人，你也不想失去你这件阴物吧。” “......”陈楚眉头紧锁，他之前并不知道这些东西。 独孤信印章之所以没有问题，应该和它的外观有关系。 至少在非专业人士眼中，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工艺品。 而且这个世界没有独孤信这个人，历史文献根本没有他相关的记载，若非考古专业人士，很难辨别。 但青铜器就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如此的话，那下次选阴物最好是选择类似于独孤信印章的这种？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陈楚否决。如果选择，自己还是要选择兵器类的古董。 “梅姐，这个需要在哪些方面做掩饰呢。”陈楚虚心请教。 “做新。”梅姐柳眉轻展，给出一个建议，“把它外观仿新，做成一件别人一眼望去就知道是现代工艺品的羊尊。” 陈楚沉吟，他觉得不太保险，“可这太明显了。” 这完全就是掩耳盗铃，自己随身携带着一件现代工艺品仿制的青铜器。 要说没鬼，不说别人，自己都不信。 毕竟这个世界傻子没有那么多。 “至少总比你直接拿着羊尊走到大街上要好，我认识一个专门做旧的师傅，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他联系方式给你。”梅姐说道。 “那就麻烦梅姐了。”陈楚点头。 “陈颖丽呢？”陈楚随口问道，那个本家的女孩还没出来。 “哦，她啊，她走了。”梅姐轻描淡写的说道。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陈楚本能的说道：“走哪儿了。” 说完后陈楚终于反应过来，“真走了？” “真走了，骗你干嘛，凌晨三点半走的。”梅姐拿出一根女士香烟点上。 “怎么，舍不得人家？”梅姐调侃道。 “没，就是觉得有点突然。”陈楚摇头。 一个还算聊得来，也能说得上话，要说朋友也算不上，但如果能多接触几次或许会真的能成为朋友的人，这样一个人就走了。 “她执念差不多也散了，心愿了了，游魂肯定要归去的。”梅姐说道。“你知道为什么第一个等级要被叫做游魂吗？” 陈楚把手中的羊尊放到脚边，一直抱着和梅姐说话还挺累。 “因为最弱，所以才叫游魂。”陈楚说道。 “你搁这儿搁那呢！”梅姐给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游荡在外的孤魂一直期盼着归家，所以称之为游魂。归家之后，心愿已了，游魂也就该去了。这小姑娘见到了自己爸妈最后一面，也坦然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有时候不是她想不想走，而是有没有能让她继续坚持留下来的执念。” “对了，她走之前让我顺带给你带一句话。” “带的什么话？” “她说，没想到帅哥睡觉也会打呼噜。” “前半句我很喜欢，后半句就算了。” ...... 渝州，巴南泥河沟，尚家村。 清晨的白雾弥漫在村庄里。 往日这个时辰本应有炊烟涌出的烟囱，这会儿却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一名穿着夜巡局制服的男人瘫坐在地上，惊恐的望着不远处的村庄，双腿疯狂的往后蹬。 口中不断喃喃自语，“死了、死了，都死了......” 不远处的空地上，零零碎碎的躺着满地的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没有脑袋。 ...... 陈楚抱着羊尊下楼来到灵棚。 灵棚里，蒲家兄弟正坐在角落抱着手机刷视频，李尹则坐在旁边，烤着小火炉，一边吃花生，一边看书。 见到陈楚抱着一个大鼎走进来，李尹注意力瞬间落在陈楚手中的鼎上。 “这件青铜器的风格我居然没见过。”李尹觉得有些新奇。 “师父你了解青铜器？”陈楚把羊尊放到地上。 李尹蹲下来，从怀中取出白手套戴上，轻轻抚摸羊尊表面的花纹。 “班主以前可是大学历史系的教授。”梅姐双臂环抱胸前，站在陈楚身后。 “没见过的风格，青墟时期的青铜器是以虎为尊，那个时期崇尚野兽与自然，而你这件青铜器风格截然相反，看上去倒是有点像仿制做旧的古董，但根据我经验判断，又不像是仿旧做工，如果真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仿旧。”李尹摇摇头，起身摘下手套。“我也不问你是怎么弄到手的，既然你拿到手那就是你的东西。但阴物不是越多越好，一件解开更多灵印层数的阴物有时候比几件阴物更有用。” 灵棚外传来急促的脚步，杨思哲匆匆的跑进灵堂。 “跑了一晚上终于处理好了。”杨思哲眼底是散不去的疲惫。 “除了陈颖丽家里那一台笔记本之外，剩余外面下载了那款游戏的电子产品全部收缴，在找到传播者的身份前，这件事可以暂时不用管了。”杨思哲说着打了个哈欠，“跑了一个通宵真是累死我了。” “诶对了，陈兄弟，陈颖丽的那台笔记本你准备是自己拿走还是让我们帮你封禁保管。”杨思哲问道。 “我可以拿走？”陈楚惊讶。 杨思哲咳嗽，“理论上是不行，但凡事都有规定嘛。主要是这台笔记本的这款游戏现在绑定的是你的信息，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但你可以申请以调查后续事件为由随身携带的，不过你拿走后如果这台笔记本上游戏从你这里传播出去，你是要负责任的。” 第三十九章 紧急事件（二） “如果你们把这些电子设备储藏起来，储藏的地方安全性有保证吗？” 其实这笔记本拿在自己手中并没有什么好处，因为自己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盯着笔记本。 如果带回家，万一将来某一天因为某些原因笔记本被其他人有意或者无意触碰了。 陈楚可不希望自己突然变脸，或者身体被PS。 当然，最好的办法肯定是解决这个游戏的问题。 不知道它有没有办法...... “具体的不能多说，只能说物理上的安全性肯定有保证，而非物理上的，也有保障的手段，如果储藏的地方被攻破了，那渝州的夜巡局差不多也就沦陷了。”杨思哲说道。 “那就先放你们那里吧，如果后面我有需要，可以申请调出来？”陈楚权衡利弊后说道。 “当然可以。” 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不行，但有李老先生在，杨思哲觉得问题不大。 就在此时，杨思哲手机震动，他愣了愣，赶紧从怀中取出手机。 看完手机上的内容后，瞳孔收缩。 “出大事了！” ...... “自从渝州夜巡局成立以来，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事故了。” 杨思哲把手机递给陈楚，让他看手机上的内容。 “我没收到诶。”陈楚发现自己手机里没有收到类似的消息。 “只有正式职员才有的，编外人员一般不会收到这种消息，如果连编外人员都能收到，那说明局势真的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杨思哲说道。 正式员工和编外员工原来还有这些区别。 陈楚接过手机，看完上面的内容， “巴南夜巡局于泥河沟尚家村执行任务，死亡十人，尚家村全村三百七十六人死亡，现已封禁尚家村路段，巴南区已进入高级戒备。特征召现渝州夜巡局人员，现有十万积分悬赏换头鬼。” 【报名入口】 “泥河沟尚家村？是那里！” 陈楚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换头鬼生前所居住的村庄，难怪听着耳熟。 “你知道？”杨思哲问道。 “知道一点，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和换头鬼有关系。”陈楚说道。 “换头鬼？”杨思哲所在的这片区域离九街那边比较远，加上处理及时，所以他没有听说过换头鬼。 陈楚简单给杨思哲讲了部分关于换头鬼的事情。 “你准备报名参加？”陈楚指着报名入口。 杨思哲赶紧把手机抢过来，“你别给我点了，疯了才去报名，都死了十个人，我这个弱鸡去给换头鬼增加赏金么。” “我对现在的生活就很满意了。”杨思哲轻松的说道。“对了，你知道是咋回事吗，昨天这个小区附近几条街出了一些问题，有好几个行人摔倒了，还有三辆行驶的车开到了路边。” “我怎么知道。”陈楚有些心虚。 “别装了，经过调查，发生意外的区域半径最终判定，中心点就是金冠花园，你昨晚在这儿就没发现什么异样么。”杨思哲说道。“好在没有出现严重的事故，最严重的一个也就是脑袋磕在反向盘上晕了过去，伤者都送到医院了，市政署代替夜巡局给出了相应赔偿和补贴。” “反正有夜巡局报销的，每年咱们夜巡局都有超级多的报销金额。”杨思哲咳嗽，给了陈楚一个你懂的眼神。“像什么外出执行任务，正经消费和损害的公共资源反正最后都能报销。” “那几个人都没事吧？”陈楚问道。 “没事，第一时间就有警卫署的人过来检查了，还好晚上都系了安全带，受伤也都不严重，撞损的车都原价赔偿一辆新车，加上医药费和赔偿金，以及警卫署开的工伤证明免费休假，那几个伤者一点意见都没。”杨思哲说道。 在某些方面，东极联邦的人道服务标准是很高的。 “不过编外员工就没有报销的福利了，这也算是正式员工的一个福利吧，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一样转正。”杨思哲问道。 “算了，我还在读书呢，现在只是假期实习。”陈楚摇头。 “你还是学生？”杨思哲不可思议，上下打量一番，“不过看上去确实挺嫩的，我还以为你只是长得显年轻。” “不过也没关系，如果你哪天想开了，欢迎随时来找我。”杨思哲拍着胸脯，“别的不说，转个正轻轻松松。” “那行，你先忙，我去楼上把电脑先拿走。”杨思哲说道，“不然等会儿晚点锁仓库了，把东西运进去还要再单独去申请报备一次，挺麻烦的。” 挥了挥手，杨思哲离开灵棚。 天亮了，七点多钟的时候，兰宇集团的刘经理亲自开车送了五份早餐过来，从菜品来看，应该是酒店后厨做的糕点，早餐颇为精致。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去小区旁边的早餐铺买点包子就行。”蒲余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刘经理手中的早餐。 刘经理笑意盈盈，“没事没事，我们集团最近在这边有一个新项目，我负责这个项目，刚好就住在附近的酒店，距离也挺近的，就顺路，顺路过来。” “我就不打扰诸位了，如果有事儿，随时给他们说，我们兰宇集团绝对最大力度的配合诸位。” 昨天回去后，刘经理就收到董事会的指示，务必服务到位，如果对方有需求，全力配合，包括对方想要拆掉整个小区，他也要全力配合对方，帮忙积极联系小区业主进行商量赔偿事宜与更换住宅。 所以，今天一大早刘经理就从床上爬起来，专门跑到酒店去订了早餐，买了最好的保温盒，然后开车十公里送过来。 果然，他们还没来得及去买早餐。 今天吃的第一口早饭，是我买的！ “我先走了，有事第一时间联系我。”刘经理对身后的物业说道。 说完刘经理也没多留，寒暄几句后就离开。 物业的人待了片刻后也回到自己办公室，本来他们准备留两个人在灵棚这里，但被李尹挥手赶走。 “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啊？” “不知道。” 第四十章 换头（一）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陈颖丽父母就从酒店过来。 “小先生，请问我女儿她妆画好了吗。” 明明才五十岁，但老人一夜之间就已白了头。 人苍老了近十岁，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打碎后再黏在一起，凭着一口气撑着，左边的中年妇人扶着他，看了眼楼层，又看身旁的老伴，眼底满是浓烈的担忧。 “歇口气再上去吧。” “都走到这里来了，还停下做什么。”老人声音带着颤音。 “画好了。”梅姐肃穆，轻启朱唇，“我带你们上楼。” “麻烦了，谢谢。”陈颖丽父亲向梅姐道谢。 两位老人跟在梅姐身后，走得很慢，似乎只要走得慢点，那一幕就不会出现。 四楼的门打开，老人驻足在门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进房间。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屋子。 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一年前女儿说要在渝州买一套房子定居，她说喜欢这座城市，也喜欢这座城市的一个人。 虽万般不舍，但他还是支持女儿的决定，从小到大，他虽然对女儿管得很严，但在某些方面，也算得上一个开明的父亲。 站在卧室门前，他突然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开明了。 如果当初自己能更狠心拒绝女儿，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未曾想到，年前的那一别，就是天人永隔。 卧室门被梅姐打开，梅姐侧身让出位置。 老人在门前踌躇良久，直到身旁的妻子牵住他的手。 感受着掌心有些冰凉的手，老人心底下定决心。 走进卧室。 躺在床上的陈颖丽就像睡着了过去。 除了身体有些许肿胀之外，看上去就和挂在墙上的照片里女孩差不多。 安详而又安静。 站在门口的陈楚心底暗自吃惊，这怕是妖术吧。 不止容貌，就连体型也能通过殓容修改？ 陈楚看着床上的尸体，根本无法和昨天看见的那具尸体联系起来。 陈楚转头看向梅姐，眼睛里满是疑惑。 梅姐神秘一笑，嘴角梨涡泛起，食指竖起放在唇边，“嘘~” “梅姐，你是做什么的。” 梅姐用关爱小朋友的眼神望着陈楚。“我当然是做白事的。” “哦，我是问你以前。” “那你看我以前像做什么的。”梅姐反问。 “唱京剧？” “继续猜。”梅姐把手放到陈楚脑袋上把头发揉乱。“猜中了有奖励。” 嗡~嗡~ 陈楚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见是舟山打来电话，陈楚低声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走到屋外接通电话，电话那边第一句嚷嚷的声音就是“一条十万积分的发财路，干不干。” 陈楚失笑，“你说的是巴南夜巡局悬赏的换头鬼？” “......”电话那头沉默。 “你怎么知道，这消息不是才刚发布一会儿，你入正式成员了？”舟山惊讶。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话说你是不是想不开想送人头，就我们两个去，你是觉得自己的脑袋用腻了想换一个新的脑袋，还是说你对身体不满意想要一个年轻力壮的身体。”陈楚不觉得自己加上舟山能比得了全副武装的十一名夜巡局的成员。 “我当然有把握啊，不然也不会喊你了。”电话那边舟山说道。 “对付这种鬼，用蛮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要用智慧和巧劲，而我，正好找到了换头鬼的弱点。”舟山志得意满的说道。 “我通过渠道知道了换头鬼的一个特征，换头鬼虽然可以随意更换头颅，变换自己的模样，但它更换的永远只是脑袋，身体是不会变换的。” “所以，我收集了所有被换头鬼更换过脑袋的受害者信息资料，包括尚家村所有村民信息，只要出现在附近，就能扫描五官轮廓，知道换头鬼的真实身份。” “而且我发现了一个特点，换头鬼虽然可以更换脑袋，但它似乎不能瞬移，也不能穿墙，肉体和普通人没有区别，这种情况下它威胁性大大下降。” “你怎么知道他不能穿墙和瞬移。”陈楚觉得舟山可能有些托大了。 舟山说道，“因为就目前为止，夜巡局总结的情报来看，换头鬼返回尚家村的这条路是走路返回的，如果它有这种能力，在一开始追逐它的时候就已经用了。” “你哪里来的这些消息，可靠么。” “当然可靠了。”电话那头舟山语气得意。“我是从巴南夜巡局那里问到的，他们有一名队员活着回来了，交代了很多关键信息。” “这一次巴南夜巡局死了这么多人，他们和换头鬼是结上大仇了，自是不会隐瞒情报，所以他们把这段时间搜集的资料都内部公开。” “那你准备怎么解决？” “你在哪，咱们见面细说。” “龙兴，金冠花园，我手机把定位发给你吧。” 挂断电话，陈楚把定位给舟山发过去。 片刻后，手机震动，舟山回了一条消息。 “我开车过来！” 屋内，陈颖丽的父母还留在卧室。 陈楚瞅了一眼，偷偷询问梅姐，“梅姐，那她身体变小了，专门定制棺材用不上了，不如一开始就定制普通的棺材。” “谁说用不上的。”梅姐摇头。 “我只是对尸首化妆，又不是整形，这也只能持续最多几天的时间，它本质上还是没变化。 如果送进焚尸炉倒是用不着这么麻烦，但她家里人要求土葬，不要火葬。” 梅姐淡淡说道。 陈楚点头，若有所思。 “怎么，不继续猜我以前做什么的了？”梅姐似笑非笑。 “不猜了。”陈楚摇头。 舟山速度很快，一个小时后就到了小区外面。 看见坐在里面的班主，舟山赶紧请安，“李前辈，我是来找陈楚的。” “你们年轻人自己聊吧。”李尹点头，表示知道了，依旧抱着手中的书慢悠悠的看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楚总感觉班主每天拿在手上的是同一本书...... “情报我已经打探好了，不过这一次如果要去的话，咱们还要再加一个人，我一个朋友，也是和你一样都是兼职的夜巡人。”舟山说道。 “我觉得三个人也不算多......”陈楚摇头，“不过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找我。” 陈楚盯着舟山的眼睛。 “上一次解决肿瘤医院的灵异事件，其实我们之间就不存在谁欠谁的关系了。” “而且我确实没时间，白天我要上班，晚上恐怕也没空，我还要守夜，等我这个单完成后可能才有时间吧。” 陈楚思考再三，觉得这件事风险太大。 “去，怎么不去，这换头鬼积分可是有十万呢。”梅姐忽然说道。 第四十一章 换头（二） “不过我们这单白事还没完成，要不等完成后我们再去？其实我对换头鬼也比较感兴趣呐。”梅姐撩起耳畔卷发，询问舟山的意见。 “当然没问题！”舟山先是一愣，随后说道。“我也没准备急匆匆的赶过去，做好准备再去我觉得才稳妥。” “其实这个任务本来就没什么人接，晚几天去也没关系。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过几天换头鬼可能会离开尚家村换一个地方，但有卫星锁定，它也跑不丢的。”舟山说道。 “现在在夜巡局内部评定网中，对换头鬼的危险程度标记已经是红衣凶鬼。”舟山凝重的说道。“仅次于厉鬼。” “因为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巴南夜巡局发现不少阴物对换头鬼的效果都不明显，说明换头鬼的位格绝对不低。” “你本来是准备怎么对付换头鬼的？”陈楚问道。 “其实我个人推断，换头鬼返回尚家村，目的应该有二。”舟山说道。 “其一，他死亡绝非正常，所以回村有可能是为了报复，解决执念。” “尚家村的血案差不多算是证明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其二，找回它自己的身体。” “虽然不知道尚金宝的身体在何处，但应该就在尚家村附近。” “最开始换头鬼绝对没这么恐怖，在九街刚被发现的时候，应该是后面回到尚家村找到了身体后，它的恐怖等级才再度提升的。” 舟山皱眉，“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很疑惑。那就是尚金宝的头颅为什么会在九街出现。” “要知道，在几十年前，渝州根本没有开发到那片区域，说是郊区也不为过，荒山野岭的，从巴南一直跑到北边那么远，好几十里外的山里把人头丢下，这完全很不正常。” “确实，就算是杀人抛尸，也不至于带一颗脑袋跑这么远吧。”陈楚点头。 “这次过去，除了你们之外，我还请了我另外一位朋友，他和你们类似，都是夜巡局编外人。” 虽然得知也是编外人，但陈楚并未轻视，虽然是编外人员，就像李班主，老邓他们不也是编外人员。 编外人员也并非一定就比正式成员弱，只是不喜欢正式打卡上班的生活罢了。 “我这朋友的阴物对付换头鬼很有用，到时候如果获得积分，根据贡献来分积分怎么样？”舟山说道。 “我觉得很合理。”陈楚点头。 “那就按你们说的咯。”梅姐轻笑。 舟山说道：“那等你们白事办完后再联系我，我回去再准备一下，搜集一下情报。” 随后舟山离开小区乘车回去。 等到舟山走远后，梅姐轻笑。 “这小家伙很聪明，他来找你，其实也是因为班主。” “我知道，我哪有这么大的魅力。”陈楚失笑，他从头到尾都很清醒。 “师父，我算是沾您的光了。”陈楚对坐在角落看书的班主说道。 李尹翻起眼皮，扫了陈楚一眼，“喊了师父，今天唢呐练了吗。” “还没来得及。” “那还不快去练。” 次日，林家棺材铺定制的棺材送来。 陈颖丽的遗体装入棺材里，当天夜里，灵堂里，蒲家兄弟敲锣打鼓，陈楚在坐在旁边吹奏唢呐。 因为丧曲的曲谱简单，加上前段时间的练习，陈楚上手很快。 虽然到了后半夜就停下，但陈楚吹完过后还是感觉自己心肺都要爆炸，火辣辣的酸胀。 陈楚也意识到这份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等到天刚蒙蒙亮，陈颖丽父母联系好的灵车就已到位。 他们要将女儿带回老家，在老家的山上下葬。 客死他乡，也要归家。 陈颖丽的父亲轻轻抚摸着棺材，眼底泛着泪花，“走，爸爸带你回家。” ...... 舟山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渝北夜巡局的会客厅里。 夜巡局外观就是一栋普通的大楼，处于军区旁边紧挨着的一栋四层平楼里。 外观看上去普通，但是内里的装修却极为低调奢华。 入口有人检查，取出夜巡人证件交给对方检查通过后进入里面。 “在一楼5号会客厅。”舟山看见陈楚过来就赶紧招手。 陈楚和梅姐跟过去，会客厅不大，里面放着一张圆茶几，还有八张小椅子。 看见陈楚他们进来，正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站起来。中年男人胡子拉碴，蓝色上衣，工装短裤，气质沉稳。 “这是我朋友，雷鹏。”舟山向陈楚他们介绍屋子里的那人。 “你们好。”雷鹏的声音字正腔圆，像是学过播音主持。 “他们也是我朋友，陈楚，梅......” “梅雪迎。”梅姐开口。 陈楚和梅姐跟着来到夜巡局的会客厅坐下。 “你好。”雷鹏点头。 “雷兄弟的阴物刚好对换头鬼有一定的克制作用，加上我新获得的阴物，这一次我们把握会大很多。” 说着，舟山对雷鹏说道：“不介意我说你阴物的大概效果吧？” “没事，反正到了后他们也会知道的。”雷鹏很平静。 “雷鹏兄弟的阴物是寻人启事，只要将寻人启事单贴在目标身上，就能追踪到目标的位置。” 舟山说道。 “只要能锁定和确认换头鬼的位置，剩下就是对付换头鬼了，就目前的情报来看，换头鬼想要伤人必须要接触到对方的肩膀或者脑袋。” “所以只要我们能靠近换头鬼，它要对付我们的话，必定会靠近我们。”舟山说道。 “嗯，不知道陈楚兄弟你们的阴物是？”雷鹏忽然开口说道。 “我有面具。”梅姐轻飘飘的说道。 她打开随身带的小挎包，从里面取出四张京剧脸谱面具。 看上去就是简简单单的塑料款式。 “只要把面具戴在脸上，它能当你的头，在面对和脑袋有关的伤害时，它能替你抵挡一次伤害，就算被换头鬼触摸一下肩膀或者脑袋，这张面具也会代替你，相当于替你挡一命。”梅姐眼波流转，“不知道我这个物品够不够？” 舟山又惊又喜。 这岂不是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尤其是面对换头鬼的时候。 多一次容错重要性很高。 “那个......好姐姐，能不能多给两张面具呀，我拿积分换都行。”舟山说道。 “不是我不给，而是短时间最多只能戴一张面具，面具戴多了，你们可能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第四十二章 糖葫芦阴物 陈楚心底一凛。 接过梅姐递来的面具。 面具的皮质很软，就像人的皮肤。 手感非常细腻，光滑。 陈楚细细摩擦。 “别摸了，不是人皮。”梅姐说道。 “哈哈哈。”心思被猜中，陈楚以笑声缓解尴尬。 “人皮多贵，我才舍不得给你们戴呢。”梅姐说道。 “......” “现在别戴，等到了那边后再戴上去。”梅姐制止了想戴在头上的舟山，嗔道：“同一张面具戴上一次摘下来后就不能戴第二次，不然你对自己的认知会出现问题，除非你想一直这几天一直顶着这个面具，包括吃饭也不摘下来。” 刚想尝试把面具戴在脸上的舟山停下动作。 他仔细观察，发现面具是浑然一体的，口腔的位置不能张开。 “那我们吃什么。”舟山说道。“也就是说戴上面具后我们就不能吃东西......” “是的，还有一点，如果戴着面具的时候你们吃了东西，这个面具就会长在你们皮肤上，再也摘不下来，强行摘下来会撕裂皮肤。”梅姐说道。 听着一个又一个要求。 舟山看着手中的面具，眼神充满了忌惮。 从这些要求来看，自己手中的面具绝不是善物啊...... 一个月内不能戴两张面具，同一张面具戴上一次后摘下来不能戴第二次，戴上面具后不能吃东西，否则会长在脸上。 加上这些限制条件，最后才是这张面具能够保护人的功能。 与其说是保护人，反倒不如说是这张面具对它自身的一种防御措施。 “咱们今天晚上出发，大家先做好准备吧，对了梅姐，如果我不能吃东西，那我给自己注射类似于葡萄糖这种的补剂有问题吗？”舟山问道。 “这没问题。” “那我去申请一件高能营养注射剂。”舟山说道。 这也是实验室的一项成果。 专门用于特殊情况下不方便进食，或者失去进食能力时对目标进行营养成分补充，从而维持身体机能的效果。 高能营养注射剂里蕴含大量人体需要的各种营养成分。 “舟山，我也想去兑换一点东西，兑换资源在哪里兑换？”陈楚问道。 “那你跟我一起。”舟山带着陈楚来到二楼尽头的一个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不大，只有一台电脑，一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王叔，我带我朋友来兑换资源。”舟山和这名工作人员熟络的打着招呼，“对了，我顺带申请一箱高能营养注射剂。” “申请一箱？”王叔听后剧烈咳嗽，“你知道一箱多少瓶吗？” “知道啊，四十八支。” “你一个人能用这么多？”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为了对付换头鬼，我可是组建了一支队伍呢。” 王叔欲言又止，“小舟啊，你要对付这个换头鬼，我觉得可能还是有些仓促，这次去了那么多人都折了，你们最好还是小心点。” “我有把握的。” “行吧。”王叔叹了口气，“正常来说这高能营养注射剂是需要积分兑换的，毕竟成本也不低，一箱三十积分。” “我们是执行任务呢，我又不是拿到黑市去卖，而且可以找巴南夜巡局报销啊。”舟山嘿嘿一笑，“反正他们想对付换头鬼，他们分局今年的额度还有那么多。” “算了，我们渝北分局额度还够，我给你报销了吧，你朋友是来兑换阴物的？”王叔看向舟山旁边的陈楚。 “就是有那种可以助人进入深度睡眠的药片。”陈楚也不知道那种药物的具体名字，就向他们描述功能。 “原来你是要兑换S-03药片啊。”舟山恍然。 见到陈楚疑惑的眼神，舟山解释，“你早点说啊，王叔......” “这个真不能报销！” 王叔赶紧说道。 “高能营养注射剂还有理由，S-03你拿什么理由。” 舟山沉吟，“磨刀不误砍柴工？” “想屁吃！你当监察部是吃白饭的。”王叔说道，“这是战略物资，每一片都有对应记录的，这个王叔真帮不了你。” 想了想，王叔说道：“如果你朋友真的要的话，王叔今年还有一次内部优惠券资格没有用，可以给你朋友弄个折扣价。” “不用王叔，我也没准备兑换几片，我就是听说有这种药比较好奇，兑换两片看看效果。”陈楚赶紧说道。 他怎么可能让王叔把内部优惠资格给自己，哪怕对方是看在舟山的面子上。 陈楚也拉不下脸做这种事。 别人客套归客套，自己要是真的舔着脸当真就太不懂事了。 最后陈楚花费了一百积分，兑换了两片S-03药片。 “这是第三代药片，最初的有S-01和S-02，第三代是改良过的，无论是药效还是副作用都比前两代优化过。据说S-01长期服用后会有失眠等后遗症。”跟在陈楚身旁的舟山解释道。 陈楚拿到拿到了一个白色小瓶子，瓶子表面没有任何标签，只是轻轻摇晃瓶子，能听见里面药片撞击瓶壁的清脆声音。 “对了，老陈，上一次我们拿去鉴定的阴物已经有结果了。” “那糖葫芦？” “对的，就是效果有点......奇怪。基本功能是服用，糖葫芦上面一共有五个裹了红糖的山楂。” “这五枚山楂都是可服用的，吞服一枚山楂后，会让自己身体里充满大量鬼气，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蒙骗鬼的感知，消除身上的人味。” 舟山说道。 “听起来效果还不错。”陈楚说道。 “是不错，但也有弊端，那就是这个糖葫芦只能吃五次，五颗裹了红糖的山楂吃完后，就没了。” “那这岂不是一次性的阴物？”陈楚皱眉。 这种阴物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是一次性的，其实这件阴物有点像我的笔记本，我的笔记本是撕掉上面的页数，如果是一次性的，那我笔记本上面的页面撕光后岂不是就只剩下光秃秃的笔记本了。”舟山说道。 “我的笔记本是可以再生的，但需要时间。而这糖葫芦本体说是糖葫芦，其实准确的说，这件糖葫芦阴物的本体是串着糖葫芦的那根木签，只要将木签浸泡在血液里，它上面就能再长出新的糖葫芦。” 第四十三章 捉鬼行动中（一） “经过评测，这件阴物夜巡局评估为10000积分。”舟山说道。 “主要是蒙骗鬼的感知，消除人味这个能力在面对鬼物逃命时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而且重复使用消耗的血液也容易获取，不一定需要人血，猪血、鸭血什么的都可以。” 成本低！ 陈楚算是明白了。 “但应该也有副作用吧。” “有的，不过副作用不是很强，目前评测出的副作用是如果吞服了用某种对应物种血液凝聚而成的‘糖葫芦’后，再次在餐桌上看见该物种血液制作而成的食材会感到恶心。” “也就是如果我吃了鸭血制成的糖葫芦，以后我就不能吃鸭血粉丝了。”陈楚皱眉，这个副作用还真是挺大的。 “对的。”舟山点头。 “研究员用小白鼠进行了试验，在服用了猪血制成的糖葫芦后，然后对小白鼠强迫食用少量猪血旺，接下来小白鼠身体出现了严重的过敏反应。”舟山说道。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画面，舟山脸色有些微妙。 “很可怕的过敏反应。” “不过这件阴物对我作用不是很大，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优惠的价格。”舟山说道。“你只需要后面有积分了，再转我5000就行。” 陈楚本来想说需要，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自己体内就寄宿着鬼。 如果它施展一部分力量，不需要侵染太深，那自己岂不是也能以另外一种角度被鬼气侵染？ 而且副作用或许还会更低。 陈楚觉得舟山应该还少说了一项副作用。 让身体里充满大量鬼气，蒙骗鬼的感知。 鬼气这种东西对身体总归是有副作用的吧，就和鬼上身一样，如果太频繁，肯定也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不过这项副作用非常小，就像使用阴物本身就会对身体造成一定影响一样。 这项副作用算是潜移默认的。 “不用，我也不要，就挂出去卖了吧，我觉得还是五千积分比较香。”陈楚笑道。 五千积分可以兑换一件最低档次的阴物去地球意志那里抽奖一次了。 这不比还要花费五千积分才能拿到手的糖葫芦香？ “行，那就先把这件阴物挂在夜巡局内网上，卖出去后积分直接转我们两个账上。”舟山磨蹭着下巴，思索道。“让我想想，那就挂一万八千积分吧，多出的八千给他们留着讲价，如果能碰到急需这种阴物的冤大头还能多赚八千。” 陈楚无语，不过他注意到一个细节，“这阴物还能讲价的？” “如果是夜巡局的肯定不行，但寄售的这种是可以的。”舟山说道。 “那我们晚上出发。”舟山说道。 他注意到陈楚盯着手中的药品若有所思的眼神，有些古怪的说道：“你不会想这会儿尝试解封灵印吧？” 陈楚坦然承认，“有这个想法。” “还是别，这药片虽然副作用很低了，但服用后还是容易犯困，对精神状态不好。” 舟山说道，“最好还是咱们回来后再用。” 陈楚觉得舟山说的有道理，于是把药瓶收好。 从夜巡局里出来，旁边忽然有女孩子惊讶的喊道：“陈楚！？” 陈楚顺着声音望去，喊他的是一名穿着警卫服的女孩，女孩留着齐肩短发，细眉杏眼，长着一张娃娃脸，不过却有着和样貌完全不符合的高挑身材。 “吴槿墨？”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孩和陈楚记忆中腼腆害羞的女同桌判若两人。 “你们认识？”吴槿墨身侧不远处跟着一名同样穿着警卫服中年男子。 “爸，这是我高中同桌陈楚。”吴槿墨说道。 “叔叔好。”陈楚向中年男人打招呼。 “嗯。” 中年男人点头算是回应，他直接看向陈楚身旁的舟山，视线停顿了一秒，又顺着陈楚他们出来的入口方向深处望去，看见了不远处的那栋四层平楼。 “哎呀，原来吴局长的千金和咱陈兄弟是旧识啊，都是自己人呀。”舟山嬉笑道。 “既然是朋友，那你们聊吧，我先回去办事了。”吴局长交代后就走进警卫署。 “你毕业了吗？”吴槿墨看向陈楚，眼睛很亮，里面像是有光。 “还没，建筑专业要读五年，还有一年才毕业。”陈楚摇头。 “喔，那你老家是渝州的呀？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吴槿墨恍然。 “不是，我老家蜀州的，来渝州是暑假工兼职。”陈楚回应道。 “嘿嘿，查户口呢大妹子。”舟山撩了一下骚包的米白色长发，“吃饭了吗，要不和我们一起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吴槿墨一口应下。 陈楚都没来得及说话，一切都安排好了。 舟山找了一家就近的餐厅包厢，包厢里，点完餐后，几人互相介绍了身份，聊了起来。 “你们那里是什么地方啊？”吴槿墨好奇的问道。 她知道警卫署隔壁有一个神秘的特殊部门，具体是什么地方她也不清楚。 她问过父亲，但父亲没有告诉她，只是让她不要随便打听，也不允许接触秘密。 加上有门禁平日里也进不去，所以她很是好奇。 “你不知道？”舟山诧异，“大妹子，你爸是局长，你居然都不知道我们那里是什么地方？” 吴槿墨摇头，“我爸不给我说。” “你是哪个部门的？” “档案室。” 舟山恍然，难怪了。 如果是经常一线的警卫署人员，那肯定少不了和他们打交道。 但所有和夜巡局有关的警卫署人员都签署了封口令。 哪怕在单位上也严禁私下谈论。 加上吴槿墨父亲有意识的阻止她接触相关的事情。 难怪不知道。 不过......这一次她爸让她和自己等人接触，就不怕我们把事情告诉她？ 舟山心底猜测。 “你觉得我们像干什么的？”舟山问道。 吴槿墨皱眉，“你们应该是某个隐秘的安全部门？” 她试探着问道。 “算是吧。”舟山点头，“具体的你问你同桌去。” 吴槿墨视线落在陈楚身上，眼里满是探寻。 “我们是捉鬼的。”陈楚言简意赅。 “？？？” 第四十四章 捉鬼行动中（二） 吴槿墨一副你别当我是傻子，想要骗我的表情。 陈楚神色如常，“回去问问吴叔叔不就知道我们有没有骗你了。” 看着餐桌上另外四人一本正经，不似作伪的表情。 吴槿墨狐疑。 她接触过一点点心理学，从微表情和眼神来看，好像不是伪装。 吴槿墨沉吟，回忆以往的某些细节，确实某些方面经不起推敲。 比如她知道警卫署有时候经常晚上会突然出勤加班，不止是晚上，有时候白天也要出警执行任务。 她打听过，得到的回答是出动警力抓捕逃犯。 “我......”吴槿墨有些恍惚，多年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出现了一丝裂缝。 把之前有听到过的风声结合起来，或许最大的不可能才是可能。 毕竟这些年她可从来没有见过鬼，没有见过的东西，当然不会相信。 “你们怎么捉鬼的。”吴槿墨听说是抓鬼的后并没害怕，反而好奇的问道。 “用桃木剑，还有符，冲上去就是一顿霹雳啪啦的砍就对了。”舟山忍着笑。 “那你们会道术？” “当然会。”舟山忙不住点头。 “别听他瞎说，我们不会道术，我们也是普通人，捉鬼很危险的。”陈楚说道。 吴槿墨若有所思的点头，她没有追问细节。 转而问道：“当时高中毕业的班级聚会你怎么没去啊？” 陈楚陷入回忆，从脑海中找到那些片段的记忆。 “高考结束后我发了一场高烧，那几天刚好住院，所以没去成。” “啊，我还不知道。”吴槿墨惊讶，“你当时要是说了，我们说不定还去医院看你呢。” 陈楚笑了笑，“就是不想让你们来才没给你们说的，住院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说话间，服务员推车餐车送菜上桌。 这家店上菜的速度还很快，吃过午饭。 吃过午饭，吴槿墨找陈楚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妹子看着对你有意思啊。”舟山用胳膊碰了碰陈楚的肩膀。 “你一直是这么普信的吗，别人女孩子稍微和你多说几句话，你脑袋里就脑补出结婚生子白头偕老了。”陈楚叹了口气。 都四年没联系过的同桌，顶多也就是他乡遇故知的惊喜罢了，他才不会多想。 “不，我是以我九街小王子的经验之谈来看，你们之间是有希望的。”舟山说道。 “不过别人老爹是警卫署局长，这点比较麻烦，或者等我们从巴南回来了，我就带你去九街嗨皮，我请客，到时候我组一个局，来一个神龙套，今晚全场消费最高陈公子！” “闭嘴吧你！” ...... 下午，舟山从夜巡局申请了一辆越野车。 四人开着车，从渝北前往巴南泥河沟。 “全球卫星地图正在为您导航，全程33.1公里，预计行驶时间1小时23分钟。” 车上，坐在副驾驶上的舟山还在喋喋不休与后排的陈楚讨论回来后去哪里放松潇洒的事情。 “红浪漫洗浴不错，98号技师的手法可棒了，等回来后我带你去体验体验新技术。” “大同街的牛杂煲也挺好吃的，那是一家老店，店老板夫妻开了三十年了，他们用的原材料都很新鲜，味道也很不错，非常下饭，你有时间的话我带你一起去尝尝。” “观音桥......” 坐在后排本来闭着眼睛的陈楚睁开一条眼缝，打断舟山，“你别插旗了好吧，我们一共就四个人，你是要给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一副旗帜。” “哈哈哈哈，我不信这个。”舟山闻言笑得很开心。 “那都是狗血电视剧里的剧情，编剧为了强行煽情故意弄的，现实不一样。” 舟山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脸上挂着笑，但却看向了窗外，眼框有点红。 曾经有个男人答应过他，回来后周末就带他去吃麦当劳。 结果那个男人走进那扇门后已经失踪十二年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死了，没人能在那扇门后的世界存活十二年，只有他坚信迟早有一天他会回来，因为他答应过他。 “艹，风真大。” 说着舟山调整了姿势，让自己更好的靠在座位上，把窗户调低。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雷鹏只开了一个小时就快到了。 “前面路段被封了。”雷鹏把头探出窗外。 前面拉起了警戒线，停着两辆警车，还有一个临时的岗亭。 看见有车过来，岗亭里执勤的警卫走过来。 “报备过的。”舟山走上前，拿出证件递给对方。 警卫被上面打过招呼，确认身份后把警戒线拉开。 “你们小心点，无人机一直侦查着锁定对方，目标还在尚家村里，没有离开村庄范围。”警卫好心提醒。 “谢谢。”舟山说道。 “嗨，没事儿，只希望能早点解决任务吧，说实话，我们驻扎在这里也心慌得很。”警卫说道。 尚家村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浓郁的尸臭味。 夏天尸体腐烂得很快，味道也扩散得很广。 “把面具戴上吧。”梅姐说道。 从包里拿出面具，分到手中的是一张绿色的面具。 绿色的面具上还有黑色和白色的花纹，看上去很像京剧里的脸谱。 陈楚将面具戴在头上。 出奇的是，面具上面没有鼻孔位置的出气孔，但戴上面具后陈楚却感觉呼吸一点也没有受到抑制。 而且空气中那难闻的尸臭气息还消散了许多，只是有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和腐烂的味道。 走进村落，陈楚看见不远处地上躺着一具无头尸体。 从尸体的姿势来看，应该是想跑出村子。 肩膀朝着村出口的方向，胸口压着泥土。 “换头鬼没有出来，所以这些尸体不敢收敛。”舟山沉声说道。 尚家村坐落于半山腰，有一条盘山公路穿过了整个村庄，村庄的出口就通往山脚下。 在山中，一栋栋房屋坐落于山间。 舟山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这会儿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夏天太阳落山比较晚，但六点多钟太阳也快落山了，日暮西山。 死寂的村庄格外安静，山里常见的虫鸣声都消失不见。 似乎就连昆虫都预感到了冥冥中的危险。 “汪汪汪~”村庄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犬吠。 第四十五章 捉鬼行动中（三） “这村子里居然还有活物。”舟山暗道这村子里难道还有幸存者。 几人对视一眼，当即朝着犬吠传来的方向赶去。 如果有幸存者的话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某些线索。 就算没有，在保证自己安全前提下能救一个是一个。 犬吠的源头不算太远，就在村庄的中段一个斜坡上，这里原本应该住着一户人家。 不远处的空地上躺着两具尸体，而一条大黄狗就守在尸体旁，对着不远处的另外一栋屋子发出剧烈的犬吠。 这条大黄狗四条腿都在微微颤抖，尾巴高高竖起，两条后腿之间有一滩黄水。 察觉到有人来了，大黄狗转过头看了一眼陈楚他们，但没有在意。 很快又转过头，继续朝着远处另外一栋关着门窗的屋子龇牙咧嘴，黑嘴套下森森白牙泛着寒光。 “哥，你打得过换头鬼吗？”陈楚在心底询问。 他知道它肯定听得见自己说话，不过理不理自己就不知道了...... 不回我，陈楚有些失望，看来是打不过了，看来也不是很强嘛...... 嘶—— 腰部突然一疼，像是被谁拧了一下。 陈楚脸色微变。 戴在脸上的面具也随着陈楚表情从而花纹扭动，发生变化。 “那屋子里有东西，不然它不会这么叫。”雷鹏说道。 “在那个屋子里么。”雷鹏拿出一张寻人启事单。 陈楚发现这是一小叠寻人启事，右上角还有血迹。 雷鹏拿出一张放在右手上。 寻人启事单就像拥有生命般，慢慢蠕动，化作拳套包裹在他掌心。 “话说回来，找到换头鬼的踪迹后，我们怎么解决它。”雷鹏说道。 “换头鬼最重要的核心应该就是它的头颅，只要能把它的脑袋取下来，然后装进盒子里就能暂时封住它。” 舟山手中拿着一个木匣子，看上去不是很大，差不多刚好能装下一个脑袋的大小。 陈楚若有所思，他记得班主说过，密封匣子类的阴物或者类似款式的阴物衍生品能镇压鬼物。 舟山手中的这个应该就是班主说的能镇压和储存鬼物的东西。 “解决换头鬼的事就交给我吧。”梅姐说道。 靠近屋子。 大门是虚掩着的，并未锁死。 轻轻一推，门就被推开。 门后面是一个不大的客厅，客厅里有几张木椅歪歪斜斜的摆放着，墙上的日历也掉在地上。 地上趴着两具无头尸体。 从衣着和裸露在外的手掌来看，应当都是老人。 左边是一扇关着的门，右边的门虚掩着，从张开的门缝里隐约能看见一张床。 右边门后面的缝隙里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不止是陈楚，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右边屋子的动静。 冲进屋子，悚人的一幕直接映入眼帘。 房间里的房梁上倒挂着一具尸体，双手无力的倒垂往下，脑袋位置空空如也，尸体对应的地板上堆积着厚厚的一滩血。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就只剩一个衣柜。 床底部是被封得严实的，里面藏不了东西，唯一能藏东西的就只有...... 舟山和雷鹏对视一眼，雷鹏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拉开衣柜。 衣柜门打开，里面从下到上依次整齐的叠着被芯、被套、裤子、衣服。 堆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陈楚忽然感觉头发被什么东西拨动，抬起头，倒悬挂在房梁上的尸体双手垂下，似是开门带来的风让尸体双手微微摇晃。 脖子断颈处，极为平整，像是被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切割开。 甚至能看见伤口处平整的脊椎切口，一个白色的圆。 大量的血珠从伤口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早已凝聚，在切口表面形成了一个个绿豆或黄豆大小的暗红色血球。 “它来了。”梅姐忽然说道。 门外传来不徐不疾的脚步声。 “汪汪~” 犬吠变得激烈。 众人对视一眼，当即赶紧从屋子里出来。 黄昏的光线下，下坡的房子里，一个老妪站在下坡尽头，她抬着头，肤色惨白，嘴唇泛着青。 静静的注视着众人。 陈楚面色凝重，他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妪，这个老妪给他的感受是非常的不协调。 身材很魁梧，但脸上却顶着一个“娇小”的老婆婆脑袋。 他头上顶着的脑袋应该就是他换下的新头。 “这是尚金宝的妻子。”舟山认出了老婆婆的身份。 “那下半身男人的尸体......就是尚金宝的身体了。”雷鹏缓缓说道。 “那尚金宝的脑袋在哪里，藏起来了吗。”陈楚皱眉。 之前分析的是尚金宝回村庄是为了找到自己的身体。 如果这具身体真的是尚金宝的，他为什么不将脑袋和身体连为一体。 还是说有某些原因让他暂时不将脑袋和身体融为一体。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尚金宝的脑袋此刻正连着另外一具尸体？”梅姐说道。 “！？” 舟山愣住。 他猛然转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村子里现在有两只鬼？” “你盒子没带够啊。”雷鹏说道。 “这......我提前做了准备。”舟山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编织袋。 陈楚依稀看见折叠的编织袋上露出的三个汉字——化肥厂。 “我本来准备脑袋装在盒子里，身体装进化肥袋里，把脑袋和身体分离开。”舟山说道，“但我只申请了一鬼份的，这东西价值不低，不能乱申请，你们身上还有能装鬼的器具吗。” 下坡尽头的换头鬼动了，它脚步很慢，但却稳稳的向众人走来。 拦在两方中间的大黄狗挡在两具尸体中间不肯后退半步。 就在众人为大黄狗捏把汗的时候换头鬼径直从大黄狗身旁走过，无视了脚边的狗。 大黄狗抖得像筛子一样，换头鬼靠近后声音也小了，直到换头鬼走远后才又敢对着其背影大声犬吠。 “换头鬼不攻击牲畜吗。”舟山皱眉。 不过这会儿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目前得知的情报来看，换头鬼除了身体接触能直接以某种规则夺下对方的脑袋之外，似乎并没有其它诡异的能力。 舟山拿起旁边靠在墙边的木棍，对着众人说道：“我等下试试能不能把他身体控制住，如果控制住了就想办法把它脑袋弄下来。” 第四十六章 两只鬼 “我觉得你不如申请一把枪。”陈楚问道。 “枪没用的，有人试过。”舟山紧紧盯着换头鬼。“它恢复能力惊人，就算用重型武器打断了它的四肢，它也能很快恢复。” 陈楚还是不解，就算这样也可以用重武器将他身体击碎，然后用阴物将其脑袋关进盒子里呢。 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都能想到的东西，夜巡局其他人不应当想不到才对。 他们应当是试过，最终证明了这种方法行不通。 陈楚见到舟山左手拿出了一件陈楚之前没有见过的阴物，应该就是舟山不久前刚兑换的。 这是一个款式很新的耳机，舟山把耳机戴在耳朵上。 “你把你的寻人启事单给我。”舟山对雷鹏说道。 雷鹏赶紧把手中的寻人启事单递给舟山。 舟山接过后放在手中木棍的另一头。 寻人启事单就粘在了木棍的顶端， 没有等换头鬼靠近，舟山竟然直接冲了过去。 站在后面的陈楚都来不及叫住，只能心底暗道太勇了。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舟山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么勇的一天呢。 舟山手中的木棍戳向换头鬼。 寻人启事单最先触碰到换头鬼的身体。 一瞬间，就像融化的棉花糖，黏在了换头鬼身上，然后渗入换头鬼身体。 陈楚敏锐的观察到身旁雷鹏左手拿着的这一叠寻人启事单最上面那一张，本是空白的照片框里逐渐浮现出一张灰白的人脸。 正是不远处和舟山交战的换头鬼。 雷鹏看见这上面的人脸，瞳孔放大，“不对，不对，她不是换头鬼！” “你们不去抓他，为什么要来抓我这个老婆子。”换头鬼说话了。 准确的说，说话的是被陈楚他们当做换头鬼的老妇人。 舟山愣住，看着眼前站在原地，被自己用木棍戳着胸口，只是平静的盯着自己的老妇人。 他心底浮现一万种疑惑。 “你是...尚金宝的妻子李香荷？”舟山问出心底的疑惑。 “我死了不就变成鬼了，他死了都能变成鬼，我为什么不行。”李香荷平静的说道。 “你们是来抓他的吧。”李香荷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我知道他在哪儿。” 后面的陈楚听着李香荷的话，心底浮现一个猜测。 李香荷莫非和尚金宝之间有仇恨。 否则为什么变成鬼后李香荷还要和他们联手对付尚金宝。 至于李香荷打不过，也是正常。 因为尚金宝死亡的时间太久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一直憋着一口怨气，几十年过去，肯定不是刚横死的冤魂能比。 “你和他有仇恨。”舟山沉声说道。 李香荷点点头，僵硬的脸上带着缅怀，“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当年他滥赌，还酗酒，酒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每次都家暴，他一般是身边有什么东西就顺手抓着这个东西打人，那一次他喝醉了，他拿着劈柴的柴刀冲向我儿子。所以我把他杀了。”李香荷说道。 “他死后也不安分，那段时间晚上我经常做噩梦，如果只有我也算了，就连孩子也开始做噩梦。” “所以我去找了算命先生，算命的说他阴魂不散，执念尚存，所以我从土里把他尸体挖出来，砍下脑袋然后一个人背着连夜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埋到了一棵槐树下。” 这老妇人好猛！背着一颗人头走夜路几十里，埋到土里面。 陈楚心底震惊。 不止是陈楚，就算舟山心底也是有些发怵。 这下谜底也算是解开了。 为什么尚金宝的脑袋会出现在几十里外的九街。 为什么尚金宝会这么执着于返回村子。 一方面是为了找到身体，另一方面也是想报仇。 甚至舟山觉得，如果李香荷和尚金宝是同一时间死的话，尚金宝怕是从生前到死后都会被这个女人一直按着锤。 “我当年其实不想杀他的，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我男人，但谁让他当时拿着刀冲向我儿子。”李香荷平静的说道。“他打我可以，反正也没少打我，但打我儿子不行，谁欺负我儿子我就和谁拼命。” 舟山看过资料，他知道，李香荷自从尚金宝死后就再也没有结过婚。 “他这次回来应该是想找他的身体，我听那个算命先生说过。”李香荷说道。“人死后被砍掉脑袋，脑袋和身体分家后，脑袋就会不认识自己的身体，为了找到身体，只剩下的脑袋会夺取路上看见的其他人的身体，直到找到自己的身体为止。” 这算命先生...陈楚潜意识觉得有问题。 而且李香荷的回答虽然解释了一部分问题，但也让陈楚心底产生了新的疑惑。 “当时把他尸体挖出来后，我重新换了一个地方埋下，只有我才知道他身体藏在哪里。” “现在我用了他的身体，他一直在找我，只要我出现，他应该就来了。”李香荷说道。 不远处，空地上。 不知何时一名穿着黑色寿衣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他穿着农村最简单最朴素的衣服，鞋跟很小，肩膀也很小，身体有些微微驼背前倾，唯一诡异的是他的脸，他左右脸颊有些略微向内凹陷，似乎是被挤压过。 山的尽头，日暮西垂，太阳坠落。 伴随着最后一丝光线被大山遮挡，黑暗从地平线的尽头吞没向整个村庄。 黑色寿衣老人不知何时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出现后却诡异的靠近了十米。 “你不是说换头鬼不会瞬移，只会走路吗！？”雷鹏瞳孔收缩。 “我知道的也是当时的情报，换头鬼杀了这么多人，鬼知道他能力有没有发生进化。”舟山一咬牙。 “没事，我还有底牌。”舟山沉声说道。 说完舟山转头看向身旁的李香荷。 “我们对付他你也要帮忙！不然我们直接就走，它的目标就是你。我不信我们一心想走他会阻拦我们。”舟山说道。 李香荷平静的点点头。 “我没准备走。” “当年我作的孽，也该由我来结束。” “他的弱点是他的脖子，攻击他脖子，把他脑袋和肩膀分离，攻击他脑袋没有用的。”李香荷提醒众人。 第四十七章 两只鬼（二） 舟山用木棍戳向迎来的换头鬼。 但换头鬼径直穿过木棍，经过舟山身旁时，右手轻轻拍了一下舟山的肩膀。 舟山脸上的红色面具喀嚓一声。 泛着一条条裂缝。 紧接着哗啦啦的全部碎开，面具在半空中化作红烟消散，虚空中的烟雾隐隐约约勾勒成一张鬼脸。 鬼脸恶狠狠的一咬牙，发出不甘心的低吼。 换头鬼落下右手后消失在原地。 “不对，他根本就不是换头鬼，后面这个才是换头鬼！”陈楚忽然看着后方的“李香荷”。 换头鬼不会瞬移，会瞬移的应该才是！ 李香荷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舟山身旁，她抬起右手，轻轻抬起，又轻轻落下。 拍在舟山肩上。 陈楚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 雷鹏睁大了眼睛，狠狠咬牙。 完了！ 舟山身体一晃。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的李香荷。 李香荷落下右手后，脸上的五官变化。 僵在了原地，因为另外一只换头鬼已经出现在它背后，双手搭在她肩上。 就像人背人， 但现在却是一只鬼驮着另外一只鬼。 “李香荷”的脑袋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双手也反手扭曲将背上的鬼抱住。 空地上，两只鬼就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直立的蟒蛇。 互相缠绕，互相纠缠。 转过头的“李香荷”发了疯似的疯狂啃食背上鬼的脸颊，咬下她脸上的血肉，大口大口的吞进肚子里。 眼珠赤红，带着疯狂的杀意。 背上的李香荷面色如常，带着些许怜悯与憎恨，望着眼前的换头鬼。 浑浊的灰白色眼珠里，依稀间跨过了六十年的岁月。 ... 山坡上，扎着麻花辫的少女背着竹筐，带着从山上采集猪草和身旁刚放完牛的少年结伴下山。 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金。 “香荷，明天一起去山上溪边捉螃蟹呗。”离家的十字路口，少年挥手道别。 “好啊~”少女灿烂的笑着，像是一朵向阳花。 还未到家里，她就远远的听见院子里很响的争执声，但争论的内容却让她手足无措。 “彩礼三百块可不行，一千块，孩子他妈现在卧病在床，吃药可要不少钱，她弟弟娶媳妇也要彩礼。” “那你们嫁妆陪什么？” “女儿都给你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她过去就是最好的嫁妆。” 她听出了那是父亲的声音，可这声音却让她有些陌生。 少女呆呆站在门口，听着院子里的交谈。 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因为好像她身边的女孩向来都是如此，婚姻的命运从来都很少取决于自己的意见。 直到里面的交谈结束，院门打开，她认出了出来的那人，是隔壁村最有钱的尚和礼家。 尚和礼驻足，上下打量她，似是很满意，随后离开。 没有和她说话，她的意见也似乎并不重要。 第二天，少女没有赴约，少年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他想要见李香荷，但被女孩的父亲用棍子赶走。 三天后，吹锣打鼓的花轿从隔壁尚家村抬来。 刚满十七岁的少女就这样嫁入尚家，少女也成了少妇。 尚和礼家的尚金宝不学无术是出了名的。 尚和礼在的时候还好，有大人在，尚金宝再怎么蛮横也有人管着，但在少女嫁过去两年后尚和礼就突然染上恶疾暴毙。 尚金宝从此染上了酗酒的恶习，认为是李香荷天煞孤星克死了自己父亲。 每次酗酒之后就会家暴李香荷。 之后更是在狐朋狗友的蛊惑下沉迷赌博，更是染上了白粉，家产逐渐败光。 如果不是李香荷拼死留下最后一点财产，连孩子读书的钱也不会有剩下。 当初那个放牛的少年郎找到了她，少年郎说能帮她从痛苦中解脱。 她说自己需要考虑，虽然他再怎么不好，也终究有夫妻之情。而且她感觉当初那放牛的少年郎似乎变了，变得让她有些陌生。 直到第二天他喝醉了，拿着刀逼问她家里最后一点钱藏在哪里。 那是孩子留着读书的钱，她自是不说。 于是他拿着刀冲向卧室，想用孩子逼她就范，冲突中，她失手杀了他。 她知道自己不能坐牢，否则家里孩子没人照顾，她爸妈不可能管外孙和外孙女的，多半会拿着最后一笔钱给弟弟一家。 李香荷费力的搬着尸体，一边哭着，一边和儿子合力把尚金宝埋在了后山的树下。 在那之后不久，家里频频闹鬼，儿子女儿说看见爸爸晚上在窗户外看他们。 家里闹得不宁，当初那少年郎再次找上门，他告诉了她一种方法，说能让她彻底摆脱冤魂纠缠，还能让子孙富贵。 于是她把冤魂的遗体脑袋砍下来，然后在晚上走夜路，背着脑袋走越远越好，然后埋在槐树树根。 背得越远，冤魂就会被困得越远。 那一夜，她走了三十里。 少年郎还告诉她，这也有个弊端，那就是冤魂迟早有一天会化作换头鬼回来。 不止要找回自己的身体，还要找到杀害自己的凶手报仇雪恨。 她无所谓，大不了找自己就好了。 就当把这条命到时候还给他。 可她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尚金宝回来。 ...... “鬼有什么好怕的，你是鬼，我也是鬼。”李香荷开口说道。 李香荷脸上的五官变换，隐约间浮现出面相阴狠，颧骨高突的尚金宝的虚影。 而尚金宝脸上的五官也在变换，浮现出一个头发花白，面色倔强的老妇人。 “我嫁给了你尚家，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我把他们抚养长大，他们在城里都成了家，延续了你们尚家的香火，我这辈子不欠你们尚家什么。”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人生，从十七岁后，她就再也没有为自己活过。 李香荷浑浊的灰白色眼珠开始模糊，眼中浮现出一缕血色。 身上的鬼气骤然暴涨。 眼睛里血色蔓延， 李香荷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向着尚金宝发出自己的反击，脸上已被啃食得露出森森白骨的她咬向尚金宝。 在两只换头鬼互相厮杀的时候，陈楚和雷鹏合力将舟山拖回来。 拖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稍微用力，舟山肩膀上的脑袋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 “换头鬼能变换为被更换脑袋的身体原主人的模样，所以他们都变换成了对方的样子。”梅姐看了一眼地上的舟山说道。“你朋友没事，他身体里的东西帮他挡了这一拍。” 第四十八章 种鬼 远处空地上，两只鬼陷入纠缠。 它们身体变得模糊，时而黯淡，时而清晰。 换头鬼能窃取目标的身体，将目标的头颅摘下化为自己的收藏，但如果两只换头鬼同时向对方交换头颅，又会发生什么。 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新鲜的问题。 而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就会在不久之后出现。 舟山借力被陈楚从地上拉着站起来。 他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痛苦表情，揉着自己肩膀。 把上衣撩开，在他肩膀位置，有一个青紫色的手掌印栩栩如生。 “我居然真的没事。”舟山自己也很诧异，随后舟山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 “是不是换头鬼没有拍中......”舟山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与其说没有拍中，倒不如说换头鬼没有杀意，你运气真好捡回一条命。”雷鹏看着舟山肩上的青紫色手掌印。 难道...真的成功了。 舟山想到了某种可能。 “你应该是有种过鬼吧。”梅姐若有所指。 舟山脸色微变，心底的秘密被拆穿，神色骤变。 “我当然知道，这门技术本来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二十几年就有研究所开始研发了。”梅姐说道。 “什么是种鬼？把鬼种在身体里？”陈楚疑惑。 舟山面色忽然变得灰白，浓郁的死气涌上面颊，看上去不像活人，像是死了好几天，脸色灰白尽是死气。 须臾，身上的死气渐渐散去，舟山心有余悸的摸着胸口。 雷鹏皱眉，看上去后遗症似乎很严重。 本来他有些心动，毕竟鬼的力量是有目共睹，如果能在一定程度上借助鬼的力量。 对于夜巡人来说，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 “这个实验还没有成功，否则你也不会不知道了。”梅姐说道。 舟山摸着胸口，“我签了保密协议，有些东西不能说，你......” “我只是恰好知道一些，我又没签保密协议。”梅姐玩味笑道。 舟山讪笑，“不过也幸亏当初种鬼了，不然这次可能就真没了。” “虽然没生命危险，但你还是有后遗症，回去好好检查一下吧。”梅姐看了一眼舟山，摇了摇头。 舟山自己知道自己事，他眉头紧锁，默默点头。 向来乐观的他，也是心事重重。 ...... “快结束了。”梅姐看向不远处的空地。 空地上，两只相拥的鬼紧紧拥抱着，它们的身体就像腐烂的蛋糕融化在一起。 脑袋几乎重叠，左边半张脸，右边半张脸，但明显尚金宝的脸占据的份额更大，这让它头颅的五官看上去就像一个不规则的阴阳。 新的换头鬼踉跄的向前走了两步，在身后留下两道血脚印，右手却又诡异的忽然向后。 在原地兜兜转转，来回转圈，看上去有些可怖。 “看上去很不对劲。”陈楚皱眉。 “两只鬼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看来是融合了，最后谁的意识占据上风谁就能获胜。”梅姐平静的说道。 “李香荷好像并不占优势。”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最终结局会如何，但目前来看尚金宝确实更占据上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融合后的鬼意识会以尚金宝为主体。”梅姐说道。 “鬼是活得越久就越强。”陈楚皱眉。 “不是，只是活得久的鬼更容易达到自身的上限。”梅姐轻笑。 “有的鬼潜力更足，但也需要时间成长，某些手段能缩短成长所需要的时间，或者让他们能够成长得更快。”梅姐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如果它们能成功完成融合，它们的潜力也许会变得更高。” 说着梅姐抬起胳膊，拉开随身黑色小挎包的拉练。 陈楚见过梅姐经常携带这个挎包，按理来说她这样美丽的女人不应该只有一个包才对。 但陈楚只见她用过这一个包。 就像变魔术，梅姐从黑色小挎包里拿出一面梳妆小铜镜。 转过小铜镜，对准不远处还在争夺身体控制权的换头鬼。 伴随着一阵诡异的阴风，换头鬼忽然停下动作。 只剩下眼珠还能转动。 陈楚离得近，他正好看见镜中换头鬼的影子从模糊到清晰。 就像在调整焦距的相机，当镜中的换头鬼无比清晰，清晰得栩栩如生后。 从镜子里面左右两边缓慢伸出一对雪白的手臂，从后面抱住换头鬼的胸口，将其拖进镜中深处的世界。 那深邃而又黑暗的镜中深处，像是一个无底深渊。 “不见了!”身旁是雷鹏惊讶的声音。 陈楚闻讯转过头看向刚才换头鬼站的地方，已然没有了换头鬼的踪迹。 陈楚咽了咽口水，一只顶尖的凶鬼就这么没了？ 这......这是来刷积分的吧。 但更令陈楚心惊的是，能轻易这么将一只顶尖的凶鬼拖进镜中世界，那梅姐手中的镜子又是什么级别的阴物。 “走吧，咱们回去。”梅姐说道。 “积分的话我拿一半不过分吧，剩下的一半你们三人平分。”梅姐说道。 “不不不，我都没出什么力。”雷鹏汗颜，“我就当长见识了，积分我不要。” “我也不要积分，梅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舟山舔着脸想要抱大腿。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局长在电话里再三叮嘱他一定不要怠慢白事班里的人。 这换头鬼绝对很恐怖，如果让换头鬼融合成功，这只换头鬼说不定能触摸到厉鬼的门槛。 但就算如此，也基本没有反抗能力就被收服。 能镇压一只恐怖厉鬼的，只有更加恐怖的鬼，那面镜子一定有大恐怖。 梅姐只是笑而不语，并不接话。 陈楚还处于震惊中，这会儿才慢慢缓过神来。 梅姐将镜子收回包里。 虽然早就知道白事班里不是普通人，但这一次次还是不断刷新陈楚三观。 “积分的话，就按照贡献来吧，我拿七成，剩下三成你们一人一成吧。”梅姐说道。 “毕竟开车过来也挺累的，而且这鬼我也拿走了。”梅姐笑了笑。“早点回去吧，我晚上十点前要睡觉，熬夜出油，对皮肤可不好。” “......” 雷鹏犹豫了一下，忽然问道：“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手呢，其实有没有我们好像都不重要吧。” 梅姐想了想，“因为，我是陪我弟弟来的呢，本来没准备来的，而且，解决灵异事件有风险本来就正常吧。” 第四十九章 大梦几千秋 “就在这里停吧。”在距离白事班还有一百米的十字路口，梅姐说道。 雷鹏立即把车停下。 梅姐和陈楚从后排下车，陈楚转身挥了挥手。 “那我们先走了。”舟山把头弹出车窗外，笑嘻嘻的说道，“这次借梅姐的颜面混了不少积分，明天约个饭吧，我请客？” “你先去研究所好好检查吧，吃饭的话我就不来了，后面几天我有事。”梅姐婉拒。 身后越野车开走，在寂静的公路上轰鸣声渐行渐远。 陈楚和梅姐结伴走在只有昏黄路灯的小巷子里。 梅姐忽然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要来吗。” 没等陈楚回答，梅姐继续说道：“是班主让我来的，班主可是很疼你，本来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你觉得呢。” 梅姐唇角勾勒，偏过头，昏黄的路灯下，凤眼勾魂夺魄。 陈楚皱眉，忽然觉得此刻的梅姐看上去有些陌生。 “经历了这次灵异事件你有什么感触没有。”梅姐问道。 陈楚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尚家村遍地的尸体。 一个村的村民，最终能活下来的，或许只有侥幸未归村的那些人。 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暴露出去，网络上真的能掩盖么。 但更令陈楚心情复杂的是，人命有时候真的不值钱，尤其是在鬼怪频发的灵异世界里，脆弱得就像一纸一样。 拥有怨气，心怀不甘富有执念的灵魂会化为鬼。 如果鬼在城市中大肆屠杀，被屠杀的人继续化为鬼，周而复始，就像瘟疫一样。 若是无人管控，这个世界恐怕会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沦陷。 这一次只是一只凶级的鬼物，就轻松造成了一个村子的凶案。 若是更可怕的厉级，甚至灾级...... “尚家村里的那些村民会有人变成鬼吧。”陈楚问道。 “突然横死，肯定会有的。”梅姐说道，“不过这就和我们没关系了，这是巴南区夜巡局需要处理的后续，接下来这段时间他们怕是要忙了。” 过了很久，陈楚才嗯了一声。 “很压抑？很绝望？”梅姐饶有趣味的看着陈楚脸上的表情。 “是有点。”陈楚怅然，叹了口气。 相比于其他人，他无疑是幸运很多的。 体内虽然有一只鬼，但目前来看，从了解的信息来看，这只鬼对他并没有恶意，而且还自称是他的兄长。 有句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 说实话，这次去尚家村，陈楚其实并没有太过害怕。 因为他知道自己体内就有一只鬼，这也成为了他心底底气的根源。 可其他人呢，他们基本上没有。 就算是专门负责处理灵异事件的官方组织夜巡人里有鬼的也是寥寥无几，更别说那些普通人了。 “其实，局势虽然糟糕，但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的。”梅姐说道。 “像今天我们去遇见的换头鬼，你觉得很恐怖，但其实连厉鬼都不是。”梅姐抬起头，下颚勾勒出优美的弧度。 “这一次也是因为渝州夜巡局大部分精锐都去了酆城，剩下的还有部分需要镇守各地的阴域。”梅姐说道。 “镇守阴域？” “嗯。”梅姐点头。“有些地方很特殊，有的阴域是夜巡局也无力根除，有的阴域是夜巡局舍不得彻底清除，但任凭阴域自由野蛮生长也不行，所以需要人看守着，若是无人看守，容易闹出大乱子，到时候闹出的危险，比区区一个换头鬼可要大得多。”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露出一丝奇色。 “如果明天白事班不出任务的话，你要不和我出去一趟？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东西。” 话语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白事班的院门外。 白事班的院门常年不锁，似乎里面的人也不怕有小偷进来。 梅姐推开院门，二楼的三间房的窗户还亮着。 老邓的房间也亮着，老邓回来了？ 这会儿才九点多钟，时间还早，不过白事班的人睡觉向来都比较早。 他们晚上一般很早就回到房间。 只见得荷包一鼓，一张白色的小纸人挤开裤兜，从里面跳出来。 手上还拿着一张能当披风的布帛，撒着两条腿就一蹦一跳的顺着楼梯跑上去。 二楼楼道口，陈楚说道，“梅姐，那我回房间了。” “嗯，我也要睡了，拜拜。” 回到自己房间。 陈楚看到桌子上放着青铜羊尊。 走过去，手掌触摸着冰冷的羊尊，陈楚思索。 这羊尊里面会不会也像独孤信骰子里那般藏着执念。 如果真的有，这里面的鬼起码活了三千多年吧，这可是商朝时期的古董。 这样一算，反倒是独孤信印章和蔼可亲许多。 陈楚拿着骰子，从兜里拿出药品。 拧开药瓶往下倾倒，两枚药片落在掌心。 回想起舟山说的，S-03药片一次只能吞服一片。 陈楚一把将药片倒入口中，再喝了一小口冷开水将药片咽下。 躺在床上，双手紧握住印章。 不多时，一股昏昏沉沉的感觉袭来，就像是酒后酒劲上头，陈楚也配合睡眠。 也就一会儿，躺在床上的陈楚就伴随着沉稳悠长的呼吸声，进入了梦乡。 而陈楚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进入梦乡后，一直平稳放在桌上的青铜羊尊，散发着幽幽的青光...... 像是一场悠久的梦，终于从梦中醒来。 苍凉广阔的草原上，一座县城矗立在平原之上，不远处一条小河如碧玉般绕过县城。 城墙上，一面大旗招展，上书魏字，在冷冽呼啸的大风中，魏旗招展。 衣着古朴的百姓络绎不绝的进出于城门口。 视线越来越近，最终降落在县城里最大的一片建筑群落中。 “彩！” 一声喝赞。 让陈楚恢复了意识。 他站在校场边，前方不远处的校场里，有几名眉目深邃，身材壮硕的青壮正手持长弓，骑着骏马对着不远处的箭靶骑射。 每中一箭，身旁排列的仆从们就大声喝彩。 “你是谁？我怎么没在独孤家见过你。”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 陈楚低下头，身旁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正太。 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这小正太还挺帅的。 鼻梁高挺，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威胁到自己了。 “你叫什么名字？”陈楚笑着问道。 “你这个人不懂礼貌，明明是我先问你的！你应该先回答我，我再回答你。”小正太板着个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如愿，你在与谁说话。”小正太身旁的妇人好奇的问道。 她看向陈楚所在的位置，但眼睛里的焦距却是分散的，看向了远方。 视线穿过了陈楚所在的位置。 小正太一楞，“这里有个人，娘你没看见吗。” 妇人一楞，脸色微变，“哪里有人，切莫胡言乱语。” 小正太年龄虽然小，但心智远超同龄人，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虽然后面时不时好奇的瞅陈楚一眼，却也强忍着好奇心不再说话。 第五十章 独孤如愿 夜晚，小正太回到院子。 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是鬼吗？为什么今天其他人都看不见你。” “你不怕我？” “不怕！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惧魑魅魍魉。”小正太昂首挺胸，大声说道。 “那你为什么站在门边，还一只手拉着门栓。” “哼！”小正太把手放下来，警惕的看着陈楚。 “我叫陈楚，你也可以叫我陈大哥。”陈楚笑眯眯的说道。 小正太皱着眉，撇了撇嘴，“哪有一上来就说是别人大哥的。” “那你以后哪天想叫了再叫也不迟。”陈楚说道。 小正太哼了一声，黑白分明的大眼珠转了转，“那你还没回答我，你是鬼吗？” “我...算是吧。”陈楚想了想，点点头。 他白天试过了，触摸不到身旁的东西，也无法攻击和伤害到别人，他就仿佛只是一个过客，只有这个小正太才能看见自己。 他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真实的经历，因为太真实了。 “那你会不会什么法术？”小正太好奇问道。 “不会。” “那你会什么？” “说话算不算，一只会说话的鬼，神奇吧。” “......” 小正太自然是不信的，他只觉得这个鬼在骗自己，果然娘亲说得对，鬼都喜欢骗人。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陈楚饶有趣味的问道。 “我叫独孤如愿。”小正太骄傲的说道。 “我父亲是独孤库者，是我们独孤部的领民酋长。” 陈楚想了想，遗憾的摇头，他不知道什么是领民酋长，想来大概也就是部落的族长之类的吧。 “你是汉人？”小独孤如愿问道。 “汉人怎么了，你个小鲜卑。”陈楚刮了独孤如愿的鼻梁一下。 主要是这小朋友的鼻梁又挺又直，他见面的第一眼就想刮了。 独孤如愿却是吓了一跳，“你能碰到我。” 陈楚也诧异，自己居然能碰到独孤如愿。 明明自己都碰不到其他人的。 有些生气的小独孤如愿哼了一下，“我爹专门请了一个汉人先生每天教我读书写字，还要背那个什么儒经，烦死了，我才不喜欢背这些呢，我要成为一个大将军。” “大将军也是需要读书的。”陈楚说道。“你知道吕蒙吗？” 独孤如愿摇头，他虽然学了一些汉家文化，但年龄太小还没看过史学有关的书籍。 “那你知道吴国吧。” “是前朝汉末时期的吴国吗！”独孤如愿睁大了眼睛。 因为年代太近了，他现在所在的国家就名为魏，据说就是因为当朝太祖拓跋珪欣赏魏武大帝，所以国号为魏，至于为什么不叫晋，懂的都懂。 而魏蜀吴三国曾对抗了几十年，吴国他自然是知晓的。 “吴国有一个名将，名吕蒙......” 陈楚将吕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故事讲给独孤如愿。 “所以就算是将军也要读书，不读书就只能成为一个莽夫。” 独孤如愿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还会讲其他故事吗？”独孤如愿忽然问道。 陈楚：“你要干嘛？” “你每天给我讲一个故事，等以后我当了将军，我让人给你修庙。”独孤如愿说道。 陈楚乐了，人不大，还贼精贼精的。 “修庙就算了，讲故事看我的心情吧。”陈楚说道。 “哦。”独孤如愿哦了一声，闷闷不乐的回到房间。 虽然年龄不大，但小正太晚上已是一人独睡。 晚上，躺在床上的小正太睁大了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在想，自己今天见到的，是不是一场梦境。 因为身份的原因，他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身旁的仆人，但这些仆人对他的态度都极为恭敬。 族中的长辈每天事情又多，现在正逢乱世，各地动荡不安，每日陪他最多的也就是他的娘亲费连氏了。 陈楚给他的感受很特殊，既不像仆人那么拘束，也不像父亲那么严厉。 更像是新认识的一个朋友。 而且是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好朋友！ 像是发现了一罐只有自己才知道，偷偷藏起糖果的小朋友。 独孤如愿偷偷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边，把窗户轻轻推开一点缝。 进房间前他记得陈楚是坐在院子里的。 透过窗户缝隙，他看见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陈楚的踪影。 是走了吗...... 独孤如愿心底有些失落。 空荡荡的。 “你不睡觉，爬起来干什么？找我吗？”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小正太吓得跳起来。 回过头就看见陈楚弯着腰，站在身后盯着自己。 “你你你你你....” “快睡，小结巴，经常熬夜长不高的，一米六的大将军，想想都好笑。”陈楚吐槽。 小正太又是生气又是害怕。 万一真的以后只有一米六怎么办。 于是赶紧躺上床。 紧紧闭着眼睛。 只是眼睛闭的太紧了，不一会儿就有点酸。 独孤如愿偷偷睁开眼睛，眯起一条缝。 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小朋友的瞌睡都很多，困意来袭，眼睛疲倦的闭上，不一会儿就慢慢睡着了。 窗边，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独孤如愿，陈楚叹了口气，背着手，穿过墙壁。 或许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仅有的一个特殊能力吧，能穿墙。 来到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月光。 陈楚喃喃自语。 “到底怎么才能解开灵印呢，我是进入了独孤信的精神世界了吗。” “还是说......” 陈楚摇了摇头，心底的那个猜测也太荒谬了。 时光荏苒，也许是因为这只是一个梦境的原因，时间过得很快。 陈楚陪伴在小独孤如愿身边，但时间却并未对他造成太多影响，只是在脑海中多出了一些淡淡的记忆。 他看着小独孤如愿一点一点的长大。 从小孤独如愿变成了青年独孤如愿。 随着年龄的增长，当初鬼马精灵的小男孩变成一名仪容俊美的少年郎。 而在二十岁这年，怀柔南侵，匈奴单于后裔破六韩拔陵率领亲信起义，加上近年天灾人祸，北地本就民怨四起，一时间各地纷纷响应，短时间席卷数十万众，一时间声势浩大。 第五十一章 改变的历史走向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参军入伍，或是这世界上本就有上天宠儿一说。 独孤如愿不止俊美之名远传北地，一身武艺功夫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尤其是一手箭术出神入化。 凭借着父亲独孤部族第一酋长的身份，很快就在身边拉拢了一批亲信。 但时代的大势终究是个人难以力挽狂澜的，尽管斩杀了起义军将领卫可孤让独孤如愿小有名气，但独孤部族面对来势汹涌的起义军还是不得不退往南方，在大势的驱使下不得不加入了另外一支起义军葛荣部下。 这场六镇起义让北魏陷入烽火战乱，也让一个个璀璨的将星在乱世之中出头。 未来的隋朝杨氏、独孤阀、北周宇文氏、北齐高氏、大唐李氏在揭开的大幕中轮番登场。 野心、权利、欲望、战争、鲜血。 陈楚亲眼看着独孤如愿从少年郎一步一步变成了一位合格的将军。 在这过程中他没有插手，只是充当一个树洞，一名倾听者。 或是以独孤如愿的天赋，他不需要旁人的太多指引与束缚，只需要在人生这条路上画一条直线，他就会自己沿着这条直线一直往前走。 带着血的风沙吹进滚烫的塞北，披着战甲的独孤如愿回到帐篷。 屏退左右亲兵，独孤如愿把手中长剑放在剑架，费力的坐在炕上。 “陈叔，你说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独孤如愿不解。 葛荣在不久前建立大齐，自称天子，国号广安。 “对有的人来说，那就是一生的追求。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五鼎烹，谁不向往那个位置。” “我不向往。”独孤如愿说道。 陈楚微笑，他知道独孤如愿说的是真的，哪怕将来的他位极人臣，也未曾觊觎过那个位置。 “你曾经说你想当一个大将军。”陈楚说道，“你现在真的成为将军了。” “只是一偏将罢了。”独孤如愿怅然。“还是因为父辈和部族亲信的缘故才能坐上这位置，葛荣从未信任过我。” 这些话独孤如愿从来未给其他人说过。 他也只会将心里话讲给陈楚。 或是这十几年的陪伴，或是只有自己才能看见陈楚，在不知不觉中，独孤如愿将陈楚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倾诉对象。 这一年来，他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功劳。 但葛荣对他也多只是赏赐金银珠宝，良马美人。 金银珠宝和良马独孤如愿都接受了，唯有美人他从未接受过。 故此军中常有流言，独孤郎有断袖之癖。 不过陈楚知道独孤如愿性取向肯定是正常的，只是这孩子缺乏安全感，而且现在正逢乱世，未曾立业之前，独孤如愿无成家之心。 这葛荣本为边镇守将，乱世将起，趁乱崛起，也算是一方豪杰，现在更是建立了大齐政权。 不过独孤如愿明白，这葛荣无容人之量，更是骄傲自大，专事屠杀掳掠，最重要的是无法处理汉胡两族之间关系，手下更是频频出现“欺汉儿”的现象，故此没有得到汉人豪门世家的支持。 虽有强军，却只是依赖于之前镇守边镇的六镇守军精锐，葛荣自身也不善经营民心，虽纵横河北之地，看似拥有百万精兵，却连那汉末袁绍都远远不如。 如此长往之下，若无新鲜血液注入，只能逞一时之勇。 “听闻大魏已派尔朱荣来讨伐葛荣，但葛荣似乎并不担心，我刚才还看见他在帅帐里饮酒寻欢。”陈楚说道。 独孤如愿叹了口气，“尔朱荣此人我仔细研究过，此人与汉末曹操类似，也是一方枭雄人物，他本为尔朱氏第一酋长，祖上数代皆为魏将，如今更是趁着镇压各地起义军的机会招兵买马，广罗人才，扶持亲信，军中早已尽是他亲信，此番前来，怕是葛荣危矣。陈叔，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应对，还是说早为将来做打算。” 独孤如愿有些惆怅，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还代表了他身后的独孤宗室。 陈楚思索，葛荣当然危了，尽管陈楚不是历史专业生，加上这南北朝时期的历史知名度没有三国、隋唐那么高，所以他知道的脉络也都很模糊，只知道历史的大概走向。 但他还是记得独孤如愿后面是投入尔朱荣麾下加入了北魏朝廷的。 那葛荣这小蛋蛋的命运自然是不用多说。 陈楚正要回答，帐篷外忽然传来喧哗声。 独孤如愿皱眉，只见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帐篷外有亲兵禀报，“禀报将军，高敖曹将军请见。” 高敖曹？那个鼻孔长在眼睛上面，自恃勇武无双，天大地大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 独孤如愿皱眉，但还是没有拒绝。 虽然再不满，但他也不会随意树敌。 帐篷被掀开，高敖曹大步走入营帐。 陈楚站在独孤如愿身旁上下打量这位传闻中号称南北朝第一猛将的高敖曹，据说此人一手马槊绝世，勇猛无敌。 这样的猛男，若是死了，怕是能化作很猛的厉鬼吧。 “有私事与独孤将军相商。”高敖曹环顾左右亲兵。 “你们退下吧。”独孤如愿让亲信退下。 “昂此番替人送一封信给将军。” 高敖曹从怀中递出一封信给独孤如愿。 信奉上没有名字，只有独孤如愿亲启六字。 “不知此信维何人所寄？”独孤如愿问道。 “高欢。”高敖曹吐出两个字，惜字如金，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独孤如愿想起了这个名字。 高欢本也为六镇军户，后投入葛荣，再投尔朱荣。 故此这个名字在军中算是一个禁忌，葛荣严禁旁人私下讨论此人。 他之前也与高欢有过接触，但也都是泛泛之交，且大都是高欢主动联系他。 他对高欢的印象就是一个擅于钻营的小人，此人油嘴滑舌，左右逢源，独孤如愿是不大瞧得上的。 但他又想起陈叔教过他的话，不管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其用处。 “信我已经送到了，如果你要回信，找我便是。”高敖曹说完转身离开帐营，高傲得很。 “说起来，这高敖曹和高欢算是同一个家族。”陈楚感慨道。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独孤如愿眼底闪过异色，他之前未曾听说过。 “但高敖曹此人骄傲得很，不大瞧得上高欢，你知道高欢......”陈楚忽然停下，因为现在来说，高敖曹和高欢之间其实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他准备说的事还未曾发生。 “叔怎就不说了。”独孤如愿气恼，哪有说话说到一半就停下的人，却也太勾人心思了。 陈楚想了想，独孤如愿不是嘴舌多的人，就算告诉他也没关系。“原本高敖曹和你一样，也是不大瞧得上高欢的，但高欢为了和高敖曹拉近关系，就让自己的儿子亲口叫他三爷爷，把这个傻大个哄得热泪盈眶。”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但念及刚才高敖曹进入帐篷时高冷霸道的模样，以及他被高欢那混混哄骗的画面，独孤如愿突然笑出了声。 “你可以试着和高敖曹拉近关系，此人若是用得好了，是一柄利器。”陈楚对独孤如愿说道。 高敖曹此人虽然一生投奔过多主，但他和吕布不一样，此人很重感情，用感情是能将其拴在战车上的，只要用真心对待他们，他们也会还以真心。 独孤如愿虽然沙场搏杀也算得上一名骁将，但与高敖曹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独孤如愿更像是一个全能的人才，武能上马，文能治国，还能统兵作战，只是各方面都离顶尖差了一些。 看着沉思的独孤如愿，陈楚微微摇头，感觉自己就像在为自己的傻儿子操心人生大事一样。 毕竟这小子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我会试试。”独孤如愿点头。 “陈叔，你猜信里面会有什么内容？”独孤如愿问道。 “我猜啊，我猜是高欢替尔朱荣写的招揽文书。”陈楚笑着说道。 独孤如愿拆开信封，看完里面内容，只是感慨。 “他说会给我一个封侯拜相的机会，拿下葛荣后他不会给我赏赐，但也不会追责我率众投奔葛荣的追责。”独孤如愿说道。“等拿下葛荣后，他会让我领兵讨伐其它叛军，届时功劳全属于我，不会有人吞没我的功劳。” “那这个饼你吃不吃？”陈楚调侃。 沉默片刻，独孤如愿叹了口气，“若是葛荣有帝王之资，我定不会有丝毫心动，但大厦将倾，我也该为族人考虑，恐怕尔朱荣的招降文书不止发于我一人，怕是军中不少部族的将领都已收到招降文书。” “画饼又如何，怕是最后连饼也吃不到。”独孤如愿怅然，大势所趋，总有不甘又如何。 ...... 同年九月，尔朱荣率七千骑兵与葛荣军中内应里应外合，大破三十万义军，葛荣生擒被杀。 同年十一月，独孤如愿被尔朱荣赐别将，随军讨伐韩娄，独孤如愿单骑出阵擒获贼寇渔阳王袁肆周，因功封骁骑将军。 同年十二月，尔朱荣班师回朝，废黜北魏幼主元钊，拥立女婿元子攸为帝，独揽朝纲。 次年，北魏皇室宗亲元颢领兵北上，号清君侧，扶正统，南梁帝派陈庆之随军协助元颢。荥阳一役，陈庆之以七千精兵击败元天穆三十余万大军，元颢在南梁名将陈庆之协助下攻克洛阳，改元建武。 次年六月，独孤如愿随尔朱荣奇袭洛阳，绕过陈庆之梁军，于黄河北大破元颢，元颢兵败被杀。独孤如愿因功升任安南将军，受赐爰德县侯。 三年，独孤如愿出任荆州新野镇将兼新野郡守。后升任荆州防城大都督兼南乡郡守。政绩出众，治理得当，于两郡之地皆有美名。同年，新帝元子攸隐忍两载，以皇后喜宴为由召尔朱荣入宫，斩杀尔朱荣，一代枭雄落幕。 北魏局势大乱，随尔朱荣身亡，尔朱家各地旧部意见相左，有人意图进京复仇，有人决心盘踞一方落地为王。 元子攸可用亲信极少，面对来势汹汹尔朱旧部，乱急投医之下，不论出身，不论身份，发往天下各地召集进京救驾。 “陈叔，我......”已升任荆州城防大都督，镇守一州都城军事的独孤如愿无疑也算是一方军阀。 尽管不是掌管整个荆州军备，但光是荆州一城加上南乡郡一郡兵力以及独孤氏亲信，独孤如愿的兵力绝对不少，他自然也收到了元子攸和尔朱氏两方势力的征集文书。 “你在犹豫要不要去？”陈楚问道。 “嗯。”独孤如愿眉头紧锁，其实他也算是尔朱荣派系将领，因为他是尔朱荣一手提拔上来的。 但身为君臣，他效忠的又是北魏皇室，所以他心底很是纠结。 他其实心底最好的答案是两不相帮。 当事实上两不相帮也代表同时得罪两方，无论哪一方最后胜利，他都落不得好，因为胜利的一方需要扶持亲信，而萝卜坑自然就是来自于败方和中立方。 “去吧。”陈楚说道。 事实上后来的北齐神武帝高欢就是凭借这一次进京拥立之功成为了大丞相，掌控北魏朝政，后高欢另立新帝，成立东魏政权。 但成也高欢，败也高欢。 虽然走了一个尔朱荣，却来了一个类似于尔朱荣的高欢。 时任府司马的宇文泰亲自进京观察高欢，发现又是一似尔朱荣般人物，失望之下野心滋生，一手促成了西魏与东魏抗衡，而独孤如愿因为和宇文泰曾是乡邻旧友，所以在西魏成立之初就投奔于他。 若是能够阻止高欢独揽朝纲，或许北魏就不会分裂。 也不会有后来二十多年的战事。 宇文泰和独孤如愿是旧友，如今宇文泰还只是贺拔岳手下一府司马，就地位来说，独孤如愿是要强于宇文泰的。 若是独孤如愿能进京拿下大权，不说总揽朝纲，至少与高欢平分秋色，再请宇文泰前来帮忙，宇文泰此人眼光与能力极强，有其相助，不管最后结局如何，至少能避免北方一分为二的结果。 或许有生之年能看到北魏一统天下。 陈楚不知道应该怎么让梦境世界走下去，但想来让天下一统总归是没错的。 从这一刻起，历史的走向已然发生改变。 独孤如愿的政治嗅觉并不差，在下定决心后，独孤如愿随后以雷霆扫穴之势获取了荆州大部分军队的控制权。 紧接着打着入京勤王的名号浩浩荡荡入京。 一时间，沿途各地有稚童念起了童谣：独孤郎，孤独郎，北出荆州来勤王。 第五十二章 命运分叉口 “独孤将军，患难时方见真心，你能前来，朕倍感欣慰。”元子攸亲自出皇宫迎接独孤如愿，虎目中尽是热泪，真情洋溢，就连足下的靴子都踩翻了。 独孤如愿虽然知道这是拉拢人心的帝王心术，却也心底依旧淌过热流。 “身为人臣，剿灭叛贼本就是臣子本分。”独孤如愿坚定的说道。 “哈哈哈，若天下都是如爱卿这般，朕又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元子攸大笑。 陈楚跟在独孤如愿身旁，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短命的皇帝，这还是陈楚第一次见到活的皇帝。 除了穿上一身龙袍之外，看上去就像剧组里的演员。 一点儿也没有想象中的帝王之气，王霸之气。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了，毕竟这元子攸才刚上位不到两年，这两年在尔朱荣这个老丈人的压迫下过得唯唯诺诺，提心吊胆。 但也确实是个狠人啊，尔朱荣这样一个权倾天下的枭雄，就这样被眼前这个元子攸给阴死了。 不管是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以在可用亲信都没几个的情况下还能阴死尔朱荣，就绝对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元子攸与独孤如愿拉拢关系后，当天便组织了一场酒宴宴请诸多前来“救驾”的“忠臣义士”们。 高欢、侯景、高敖曹...... 当酒宴进入高潮，元子攸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席离去，随着元子攸离去，酒宴的氛围倒是轻松不少，坐在上侧的高欢端起酒杯，带着几分痞意，眼下有着几分红晕，走到独孤如愿身前，“独孤将军真乃忠臣也，听闻独孤将军如今职位乃尔朱荣提拔，朝中许多人都认为将军不会前来，没想到独孤将军让所有人都出乎预料啊。” 此言一出，场间不少人看向独孤如愿的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 独孤如愿脸色如常，淡淡说道：“听闻高刺吏曾劝尔朱荣称帝，但被尔朱荣一口回绝，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高欢眼底闪过一丝惊骇，但很快就被他隐藏下去。 此事他怎么知道！ “胡言乱语！”高欢冷喝道，说着拔出腰间长剑指向独孤如愿，“我高欢岂容污蔑，若拿不出证据，休怪我今日与你血溅五步！” “若是我拿出证据又如何，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独孤如愿面色如常，他腰间虽挎剑，却无丝毫拔剑之意。 只是坦然坐于原地，一双眼睛直刺高欢心灵深处。 高欢惊疑不定，拿捏不准独孤如愿是否真的有证据，因为...这件事他真做过。 场中其他人也看出几分端倪。 从高欢反应来看，或许这件事真未尝不是真的，若是真的......这高欢怕是又一类尔朱荣之人物。 但却无一人敢于站出来直言，因为高欢势大，在援京势力中当属第一。 感受到其他人注视的目光，高欢不露声色。 “独孤将军醉了！”高欢长剑收鞘，转身回到自己席位上。 若是换了一个脸皮薄一点的，或许早已离开酒宴。 但高欢依旧坐在席位上，端着酒杯，与左右之人推杯换盏，笑意盈盈。 酒席过后，独孤如愿在太监的带领下，入住到元子攸为他安排的府邸。 “你与那高欢怕是结下梁子了。”陈楚悠然说道。 “他先来挑衅于我，若非考虑到如今大敌当前，我定一剑斩了这厮。”独孤如愿冷冷说道，再不复席间的冷静。 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才会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你知道高欢依靠的最大依仗是什么吗？” “晋州各地的豪门世家支持？” “不是，是葛荣旧部二十万大军。” 独孤如愿眯起眼睛。 “相比于高欢，你在葛荣军中待的时间更久，你总认识一些朋友吧，这高欢这种叛徒都能将大军哄骗来，说明那些人不太在意这些，不过也对，只要能活下来，有一口吃的，还有军饷发，在这乱世这些军队又怎会在意替谁而战呢。”陈楚说道。“而且这是二十万大军呀，若是全留在高欢那里岂不是助纣为虐。” “如愿知晓了。”独孤如愿沉吟。 他有了想法。 “不过...宇文大哥也应当快到洛阳了吧。”独孤如愿看向远处的天空。 他与宇文泰本为同乡好友，自小相识，在斩杀起义军将领卫可狐时更是并肩作战，有同袍情谊。 在出发前他就遣人送信寄给宇文泰。 算算时间，也应当是这个时间到了。 宇文泰吗...听得独孤如愿所说，陈楚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在许多年前见过的一名少年。 他没有独孤如愿的俊美，却有着另外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就像那旷野草原上的雄鹰，英姿勃发，自信激昂。 更重要的是，此人城府胸襟，哪怕他更偏向于看着长大的小如愿，也不得不承认在综合能力上宇文泰要更胜一筹。 ...... “兄长！”独孤如愿见到前来的宇文泰，热情相迎。 “两载未见，兄弟竟闯出这般大名，我来时在路上可听见不少稚童的民谣。”宇文泰打趣。 “哈哈，此事别人猜不到，兄长还能猜不到不成。”独孤如愿有些羞愧。 宇文泰笑而不语，“贤弟信中内容我已观阅，此番前来，一是为了匡扶皇室，二是为了你我兄弟二人前途，三是为了诛杀高欢，贤弟可知我如今正在贺拔岳大人手下行事，贺拔岳大人曾劝过尔朱荣诛杀高欢，他早看出那高欢也是野心勃勃之辈，但因为种种原因未曾成功，但此番乃是最后机会。” “高欢如今坐拥晋州精锐，加上葛荣旧部精锐，尔朱荣在时还好，尔朱荣被杀之后高欢权势更是暴涨，今日酒宴之事我来时就已听说，虽然冲动了点，但揭露高欢真面目也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宇文泰目光灼灼，“贤弟，根据我推算，此番尔朱荣大军必败，败军若是都被高欢接纳，此人势力怕是膨胀到难以遏制地步，而且此人阴险狡诈，武略不输尔朱荣，比之尔朱荣怕是更加难缠，所以此次是最好机会，诛杀高欢，扫清叛军，重振朝纲，再休养生息十载，你我皆处盛年，再南下平定南梁，一统天下，岂不快哉。” “我本不欲前来，因为洛阳中无人可用，想要诛杀高欢怕是难之又难，但忽然得知贤弟率领大军入洛阳，我觉得此事尚有可为，贤弟可愿助我？” 独孤如愿被鼓动得热血沸腾，“岂敢不从。” 站在一旁的陈楚无语摇头，有时候宿命这东西真的难以说清。 这宇文泰就像是独孤如愿的命中注定，这小子平时很精明，但怎么面对特定的人时就不太好使了…… 不过这宇文泰说的也没错，有他协助，说不定真的能成就他口中这番伟业。 第五十三章 好久不见 “诛杀高欢有三步，只要解决这三步，就算有问题也问题不大。”宇文泰沉声说道。 “愿闻其详。” “其一，元子攸的支持，若是能获得皇帝的支持，占据大义，我们斩杀高欢就是对的！” “其二，获得六镇起义军的支持，想要做事，手上无兵马可不行，高欢之所以能这么跋扈，就是因为他有军队。” “其三，想要斩杀高欢，需一猛士协助。” 独孤如愿沉吟，猛然抬头，“若是论及猛士，我有一人可举荐！” 这数年来，独孤如愿听从陈楚建议，主动交好高昂，尽管高昂此人高傲，但却有一颗赤诚之心，君以国士待我，我自以国士报君。 也无愧这数年的有意亲近，高昂与独孤如愿虽算不上情同手足，却也算得上私交甚笃。 “何人？” “渤海，高敖曹。” ...... 同年七月，北魏皇室平定尔朱氏叛乱。 同年八月，独孤如愿、宇文泰斩杀高欢，接管高欢手下二十万葛荣旧部六镇义军。侯景领高欢残部叛乱南下，前往南梁。 次年一月，北魏各地皆安，再无战事。 元子攸立新国号，泰安，史称泰安元年。赐独孤如愿右丞，宇文泰司空。 泰安二年，宇文泰联合独孤如愿上奏立三十六新制，禁贪污、裁减官员、实行屯田，颁行均田制，是以北魏国力大增，史称泰安中兴。 泰安七年，独孤如愿升左丞，在任期间提拔李弼、李元忠、段荣、段韶、斛律光、韦孝宽等能臣猛将。 泰安十三年，修生养息十余载北魏南下，以时任大将军宇文泰为中军主帅，韦孝宽副帅。段韶、斛律光各领左右两军，三军开拔，南下征伐南梁。 时年岁五十七南梁名将陈庆之抱病上阵，力挫北魏前锋，韦孝宽以反间计使萧衍临阵更换主帅侯景，寒冬腊月，陈庆之呜呼天命不在我大梁，病逝而亡。 泰安十四年，南梁大军于长江南岸惨败。 泰安十五年，建康城破，萧衍领南梁群臣投降，自此天下一统。 ...... 泰安二十三年。 洛阳，独孤邸。 当初那精灵古怪的小正太已成了年过五旬的朝廷顶梁。 朝中重臣过半数皆为独孤如愿所提拔，进京洛阳、平定叛乱、整合国力、提拔人才，一统天下，这其中每一步都有他的影子。 在很多人眼中，他已位极人臣。 “陈叔，我觉得我该退位了。”后院竹影斑驳，独孤如愿坐于石庭。 对面的石凳上，坐着陈楚。 多年来，他与陈楚的关系早已亦师亦友。 “如果你不想更进一步的话，确实该退了。”陈楚说道。 “再贪下去，怕是难以善终啊。这些年陛下总想收回权利，他利用我和宇文泰在朝堂之上相互制衡，形成宇文派系和独孤派系，又发展皇室派系，他从未放弃过想要收回权利。”独孤如愿说道。 “毕竟他年龄不小了，也要为太子铺路。” “其实这些年如果你想当皇帝的话，你和宇文泰合力不是没有机会，我看得出来，宇文泰他不是没有想法。”陈楚说道。 “朝堂之上大部分人才都是你们提拔起来的。” 独孤如愿想了想，摇了摇头，“其实......我不在意这些，能有今天，我已经很满足了。” “陈叔，你说......我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梦。”独孤如愿轻捋长须，怅然说道。 “为什么问这个。”陈楚诧异。 “最近，我总是做一个梦，梦里面和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有那么一点点区别。”独孤如愿迟疑的说道。 “梦中的我，好像在荆州的时候，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这天下，也根本没有一统。” 独孤如愿低下头，额前的长发遮住了眼睛。 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些微醺的独孤如愿身体发软，瘫在身后长椅上，一袭青衫上是竹林的斑影。 月华似水，独孤如愿低声喃喃，“其实，我很开心了。” ...... 次日，独孤如愿上奏北魏皇帝，不堪病痛折磨，请辞告老还乡。 元子攸准。 独孤如愿退隐朝堂。 泰安三十六年，独孤如愿病垂。 临终，唤来子裔一一交代后事，叮嘱完毕之后挥退屋内所有人。 独孤如愿后人跪在门外静候，却只听得屋内独孤如愿似在自言自语的话语声。 最后，伴随三声大笑，屋内再无声音。 片刻，独孤府哭声连成一片。 在隐隐约约的哭声中，陈楚感觉周围的画面如溶解的油画一点一点的卷入漩涡中消失。 这数十年的记忆就像照片被压缩，仿佛看过的某一部电影，被印入脑海中。 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太阳已起来得很高。 “我睡了多久......”陈楚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早上十点半！ 自己已经睡了13个小时！ 陈楚从床上坐起来。 手中的印章散发着淡淡的余温。 就像手掌的温度。 陈楚拿起印章，忽然一怔。 因为在他的感知中，眼前的印章给了他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这种特殊的感受引领者他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后，陈楚感觉手中的印章沦陷，越来越大，在印章的周围，一条条黑色的锁链若隐若现，锁链的两端隐没在黑暗中。 陈楚数了一遍，一共有四十八条锁链，而其中四条锁链泛着腥红的亮光。 这就是老师说的灵印么，陈楚心底明悟。 陈楚低头看着手中的印章，手指磨蹭，轻轻把玩。 忽然，陈楚愣住，指尖微微颤抖。 在印章的其中一面，上面刻着三个字：信陈楚。 一刹那，本已经模糊的记忆刹那间洗尽铅华。 清凉夏夜，青年手持印章，“陈叔，这是西域进贡的墨玉，我准备雕刻成印章把玩。” “哈哈，我准备以后每获取一个职位，就在这上面刻下去，若是能流传下去，也算是流芳千古。”顿了顿，青年说道，“到时，还有一个惊喜给叔叔。” 脑海中本以为已经沉寂的记忆再次浮现。 陈楚怔然，嘴角浮现一丝苦涩，可惜，终究只是梦境...... 悄然间，一高大身影悄无声息浮现。 “叔叔，好久不见。” 第五十四章 牌楼 “你......”陈楚转过头，看着身后熟悉的身影。 恍然间，身后的人影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乌黑浓密的长发从两肩披散，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金戈铁马的沙场之意，是那俊美的独孤郎，也是年轻的少将军。 “如愿？”陈楚情不自禁叫出这两个字。 “一别千年，别来无恙。”独孤信面色温和。 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人，陈楚有些恍惚的错乱之感，他不知道独孤信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或许是因为解开灵印的缘故，让自己经历的记忆也嫁入到了他的脑海。 陈楚思维有些混乱。 陈楚伸出手，掌心触摸在独孤信胸口冰冷的甲胄上。 “你之前为什么不出来。” “灵印解开，我能出现的时间也就更久了。”独孤信说道。 “当初我死后，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浑浑噩噩，某一天，就突然感觉自己恢复了意识，醒来后就见到你了。”独孤信说道。 独孤信有些感慨，他认真望着陈楚，“当初陈叔你为阴魂，我为人身，你保护了我那么久，这一次我们倒是颠倒过来了，这一世我为鬼躯，当庇佑你一生。” 陈楚忽然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算不上保护，我也最多只是提醒你一些东西，或者帮你预警。”陈楚摇头。 当初独孤信刚起家的时候，带着一支家族骑兵镇压起义军，在荒野之外，晚上驻扎营地，陈楚就在附近的高处帮他放哨。 若是观察到有敌军前来就提前告之独孤如愿。 “说起来，我该叫你独孤信，还是独孤如愿。”陈楚问道。 独孤信原名独孤如愿，加入西魏后因忠心耿耿，被宇文泰赐名独孤信。 但梦中世界，因为他的权利大于宇文泰，自是不可能发生赐姓这种事情，所以一直到死他的名字都是独孤如愿。 “就叫我如愿吧。”独孤如愿说道。 沉吟片刻，独孤如愿说道：“陈叔，我这印章你可以随意使用，只是我现在力量无法完全发挥，这灵印封住了我的执念，也是一层束缚，若是叔父能解开更多灵印，我能出现在外界的时间当更久。” 陈楚若有所思的点头。 有自己与独孤如愿的这一层关系在，就算是真的抽到了“凶”。 自己也应当是安全的吧。 独孤如愿似乎不能在外界待太久，身躯模糊，变得虚幻，他看向隔壁房间，“我能感觉到隔壁房间似乎镇压着什么，叔叔切记注意。” 话毕，独孤如愿化作一缕青烟返回陈楚手中印章。 ...... 下楼来到院子，蒲余招呼陈楚：“饿了吧，我给你在厨房留了豆浆油条，我给你端过来。” 说着不等陈楚回答，蒲余就跑进厨房，从里面端出还带着温度的油条和一碗冒着热气的豆浆。 “豆浆我放在锅里一直蒸着还是热的，油条蒸久了容易软，我就蒸一会儿后又拿出来放冰箱里然后再蒸，虽然可能也有点软，但勉强还能吃。”蒲余笑呵呵的看着陈楚端着豆浆拿着油条大口的吃着。 豆浆配油条，也是陈楚喜欢吃的早餐。 尤其是将油条泡进豆浆里。 吸收了豆浆汁的油条变得酥软，油炸的香味搭配着豆浆的香醇，这味道是极好的。 “我交给你的那些扎纸你怎么没弄完。”坐在屋檐下扎纸的老邓斜了陈楚一眼，拍了拍身旁的大箱子。 陈楚顿时有些尴尬。 因为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他忘了，当然，他也承认和自己想偷懒有一定关系，毕竟再忙也总归能抽出一点时间的。 “老邓，把你徒弟借我一晚上呗。”梅姐说道。 老邓狐疑的打量陈楚和梅姐，“我这徒儿人虽然懒了点，但人还是单纯善良的，你要带他去做什么？” “去那几个地方，带他长长眼界。”梅姐笑眯眯说道。 老邓知道梅姐说的是哪里，皱眉，他犹豫，觉得可能不太合适。 “班主已经准备带他长长见识了，而且你真以为你这徒弟很弱？接触得早不一定是坏事。”梅姐说道。 老邓叹了口气，“好吧，那你们去吧，小楚，晚上和阿梅去的时候，记得要跟着你梅姐，多问少看少听。” “好的师傅，我记住了。”陈楚慎重说道。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看出了晚上要去的地方不简单。 下午，陈楚和老邓学习扎纸人。 老邓停了下来，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小陈，我年龄也大了。” 陈楚停下手中动作，眼睛看向老邓。 “我可能哪一天说不准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都是正常的。” 老邓似是自言自语，“我折了一辈子纸人，到头来，还是没折清楚自己。” “你把小爷带走吧，把小爷请到你家。”老邓忽然说道。 “这怎么行。” “你先别说，听我说完，我今年六十八了。”老邓与陈楚对视，老人的眼睛很有压迫力，“我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我要是哪天走了，小爷就真的没人养它了。” “小爷它虽然活了两百多年，但心智很不成熟，我以前也忧患过，如果哪天我走了，它要么去夜巡局，要么重新找个靠谱的主人。”老邓说道。 陈楚猜到了老邓的想法。 “师父小爷它其实也是鬼吧？”陈楚忽然问道。 老邓眯起眼睛，思索片刻，“它也算吧，它来历没有详细记载，只知道是先祖留下的。” 老邓从怀中取出小爷，“对了，小爷回来后，我看见它脸上的妆好像花了，你知道是咋回事吗。” 老邓疑惑的取出小爷，在他手心里，小爷脸上原本精致的五官，在水的滋润上，变得模糊，像是涂抹上了厚厚的烟熏妆。 本是机灵的大黑眼珠，现在变得又呆萌又小蠢。 “......” 陈楚有些心虚，“可能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吧。” 老邓长长叹了口气，哪有摔跤能摔成这样的。 “小爷它喜欢吃香，不喜欢吃工厂流水线的那种，更喜欢手工制作的。”老邓细心的叮嘱，“尤其是沉香，它最是喜欢，你只需要点燃香，把它放到香旁边，它自己就能吃，三天一根香就够了，如果没有沉香，檀香、楠香也都可以。” “小爷，以后你就跟着陈小子吧。”老邓对站在他膝盖上的小爷说道。 小爷转过头看了一眼老邓，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楚。 犹豫再三，跳到陈楚腿上。 陈楚表情复杂，他伸出手，小拇指弯曲，轻轻触碰手中小爷的胳膊。 “小爷，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 陈楚轻声说道。 他怕自己的声音吓到这个小不点。 小爷似懂非懂的点头。 见到这一幕，老邓欣慰的笑了，也算是给它找到了一个归宿吧。 算是了解了一桩心事。 入夜，下午六点，吃过晚饭后，梅姐拉着陈楚出门。 梅姐换上了那身红色的长裙。 之前每一次出门时都会穿的那一身衣服。 梅姐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宝器寺轻轨站。” 宝器寺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轻轨站，但直线也有两公里距离。 下车后梅姐付了现金，刚好十块起步价。 陈楚跟在梅姐身后，梅姐带着陈楚乘坐地铁站一个小时，在北郊普岐山地铁口下车。 普岐山是渝州郊区的一个地名，陈楚出来后环顾四周，这也太荒凉了吧。 附近都是荒郊，前不见村，后不见店，只有几个都是杂草的小山包，以及一条沿着公路纵横， 根本没有被开发。 暮色下，远处的地平线尽头，城市的天空染上一片绯红。 “这么荒凉的地方也建了一个地铁站。” “走吧。”梅姐带着陈楚出了地铁口后直接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前面出现一个破烂的牌楼。 牌楼表面满是裂纹，上面还有大量的杂草。 “到了。” 梅姐说道。 陈楚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破烂牌楼，在牌楼后面是一条歪歪斜斜，杂草丛生的小径。 梅姐取出一个像是身份证一样的东西，在牌楼门口晃了晃。 空地上凭空升起一阵烟雾，在烟雾之中，破烂的牌楼像是浴火重生，重新焕发新机。 而在牌楼后面，出现了一条古朴的街道。 青石为砖，小楼林立。 一条带着民国风情的街道，悄然浮现。 第五十五章 照相馆 带着民国风情的街道幽幽，看不到尽头的街道里来来往往，可以看见一些透明的虚影行走在街道上。 进入这条街道后，陈楚感觉空气中充斥着冰冷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他有种奇怪的......舒服感。 “梅姐，这里是阴域吗。”陈楚低声询问梅雪迎。 梅姐对陈楚能看出来并不感到意外。 “这是阴域。”梅姐笑了笑，“不过是目前被夜巡局控制住的阴域。” 陈楚心底疑惑，但却不敢说话，只是跟在梅姐身后，周围的影子很多，都是一些人的虚影，这些虚影的发型、衣着不尽相同，并不是同一个时期的。 “这个地方，叫渝州鬼市。” “这里算是一片大型阴域，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危险的地方，后来被渝州夜巡局联合蜀州夜巡局合作开发，变成了我们联邦下面可控的阴域之一。” 梅姐停下脚步，驻足左边。 这是一家老式的照相机馆。 上有牌匾，写着谭氏照相馆五个大字。 “等会儿你别说话。”梅姐说道。 这件照相馆正门处时不时有幽影进入， 照相馆屋子不大，左边有一张垂下的帘子，帘子被遮住。 这些幽影自发的飘入帘子里，帘子没有晃动。 “请问两位客人是照相还是留影。”一戴着圆框眼镜，穿着长马褂，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彬彬有礼的走过来。 “照相。”梅姐说道。 “好呢，客人请随我来。”中年男人说着转身走进帘子后。 陈楚跟着梅姐走进去，掀开帘子。 在帘子后面是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点着蜡烛，四周墙壁是看不清色彩的深邃，像是一条无止尽的走廊。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个老式的照相机。 照相机上盖着一块红布。 陈楚惊悚的发现明明走在前面领路的那个中年男人就不见了。 “别乱走，别乱看。虽然阴域是被夜巡局控制，但只是控制住了大致的方向，就像一艘从海外流落到岛屿上的军舰，尽管船锚放下了，驾驶室也被控制，但餐厅、水手舱、船长室这些房间并未处于掌控，鬼市也是如此。” “这个相机是这间照相馆的核心，每次进来都会有人问你是照相还是留影，如果你回答留影，你的就会被留在照相机里，存在里面的胶卷上。”梅姐对陈楚说道。 “如果是照相呢。” “现在的话，你拍摄一张照片，用这张照片可以看见你身上有多少鬼。”梅姐说道。 顿了顿，梅姐补充道：“这照片是动态的，你只要拿出来，随时都能看见自己被多少鬼缠上。” “你站在这里。”梅姐让陈楚站在照相机前。 陈楚乖乖站着。 梅姐走过去掀开红布，被照相机的镜头对着，陈楚仿佛被一只眼睛注视。 陈楚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悚感。 五秒钟后，相机闪过一道咔擦白光。 梅姐将红布重新给照相机遮上。 从红布盖着的照相机底部，滑出一张照片。 梅姐接住，走过来递给陈楚。 “你看看。”梅姐说道。 陈楚看着手中照片。 画面正中央是自己，脸色有些惨白，在自己身后，背对着背，靠着一个模糊的黑影，看上去有些像自己的影子，半侧过头，露出的半边脸与自己一模一样，纯黑的瞳孔冰冷，只有对生命的漠视。 在左后方，站着一名穿着甲胄的鬼将军，正用打量审视的目光看向相机这个新物件。 左裤腿边，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左腿上，小胖娃似乎注意到了相机的拍摄，有些畏惧的把脸贴在陈楚裤腿上，紧张的盯着相机的方向。 右后方，站着一个面如枯槁，眼窝深陷，头发枯如杂草，上身赤裸，身上满是疤痕的男子，他面对相机的拍摄目光有些躲闪，身体不自觉的藏向陈楚身后。 陈楚嘴角抽搐，他以为最多也就两只，感情自己这是被四只鬼给缠上了？ 自己背后的影子和鬼将军不难猜，陈楚轻松就猜到是谁。 至于这胖嘟嘟的小男孩，陈楚皱眉思索，他把手伸进自己左裤腿兜，感受到布帛的触感。 陈楚念头一动。 难道这就是纸人里的执念。 老邓口里的小爷竟然是这样一个大胖娃。 那最后一个男子...陈楚有些拿捏不准。 照片里的人颧骨凸出，眼神畏缩。 但个头很高。 比之身旁的独孤信也丝毫不逊色。 骨架很大，加上消瘦的身材，巨大的骨架让他看上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换头鬼？女水鬼？ 一个个可能的鬼出现在陈楚脑海中。 陈楚忽然一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物品。 青铜双羊尊。 这会是一只从商朝存活至今的鬼么。 活了三千多年。 陈楚看着照片里眼神畏缩，身上满是藤条伤痕的男人。 “这个照片上的内容会换？”陈楚问道。 “每一天晚上十二点，照片上的内容都会替换一遍。”梅姐说道。 “走吧，我们先出去，这其实算是一个小福利。”梅姐轻笑，“这个摄像机也是一件阴物，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被带离这个照相馆，又因为它的能力很危险，所以就被夜巡局管控。” “有人管控吗，来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人啊。”陈楚疑惑，他环顾四周，难道是暗处有藏着的摄像头。 “当然不是活人。”梅姐说道。 顿了顿，梅姐说道：“是鬼。” 梅姐眼底露出几分敬意，“不过用英魂来称呼他们更合适。” “坏人能变成鬼，好人自然也能变成鬼。”梅姐说道。“忠于家国的士兵在死后，会因为执念而尚存于世。” “对很多士兵来说，他们的执念就是保家卫国，庇佑一方。” 陈楚血液在加速，呼吸变得急促。 梅姐的话宛如一道惊雷在脑海中闪过。 这是怎样的一群人。 “像这种阴域都是被它们镇压着的。”陈楚说道。 “是的，不过平时你也看不见他们就对了。”梅姐继续往前走。 “这张照片你可以贴身放好，虽然有副作用，但副作用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坏事，这张照片的副作用就是以后其它拍照的工具很难拍出你清晰的照片。” 第五十六章 戏院 从照相馆出来，陈楚见到时不时还有幽影走入照相馆。 这些虚幻的幽影像是和他两个世界的人，穿过他的身体，进入照相馆，消失不见。 刚才在里面的房间陈楚根本没有见到幽影，这些幽影进入房间照相机放置的房间后都消失不见。 “渝州上千万人口，每天死去的人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哪怕只有少部分化成鬼，也是很大的一笔数字，加上从古至今死去的一些亡魂，你知道大多数亡魂都去了哪吗。”梅雪迎说道。 “照相馆。” 梅姐噗嗤笑出声，“这些游魂确实是进入了照相馆，但这条街有的又不止这一间照相馆，吸引它们的是这条街。” “它们大部分都去阴域了。”梅姐说道。 “游魂自我意识非常薄弱，大部分游魂都会潜意识的靠近阴气浓郁的地方。” “渝州上千万人口，目前年死亡率8.5‰，平均下来，每天死亡的人数都有两三百人。” “现在冷清很多了，我记得以前鬼市刚建立的时候，这条街上络绎不绝，全是游魂，像是排了一条长队。” 出了照相馆后，梅姐带着陈楚继续往前走，陈楚注意到路边不少店铺，有书店、饭馆、酒楼...... 梅姐带着陈楚在街道中间最高的一栋建筑前停下。 这是一栋木制的四层楼阁。 院门半掩，正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梅家戏院。 “欢迎两位贵客。” 门口左右两侧，各立着一个纸人，左边的纸人声音略微显得有些尖锐。 陈楚凭借这段时日在老邓这里学到的技术，认出了这两个纸人应当是大家出品。 纸人五官栩栩如生，穿着小马褂，脸上涂抹着两团腮红。 似是注意到了陈楚的目光，纸人脸上的五官挤成一团，露出谄媚的笑容，对着陈楚恭敬的鞠了一躬。 梅姐带着陈楚进入戏院，戏院入门后是一个大堂。 一排排椅子摆放在一楼大厅里。 大厅里有不少客人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望着戏台。 戏台上却是空无一人。 “贵客请上楼。”纸人走在前面迎宾。 带着陈楚和梅姐上了三楼的包房。 包房有一个很大的窗户，透过窗户正好能看见一楼的戏台。 “陪我听首戏曲吧。”梅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纸人端来一盘水果，一盘糕点，一壶茶，两个茶杯。 “客人请慢用。”纸人再鞠了一躬。 然后恭恭敬敬退出房间，还贴心的关上门。 伴随着欢快的锣点声，以及一声清脆的开嗓，幕帘后，身穿戏曲长袍的戏子登上舞台。 陈楚看了看舞台上的表演，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桌上的糕点。 “这能吃么。” 梅姐轻笑，“你想吃就吃呗，这都能吃。” 陈楚拿起一块发糕放入嘴里，软软糯糯的，带着微甜。 “味道怎么样？” “嗯！梅姐，这个发糕好吃。”陈楚点头，或许是因为这是鬼市里的食物的原因，陈楚吃着觉得格外的甜，如果用专业点的话来说，那应该叫回甘吧。 “好吃吧，这可是从外面超市进的，一袋十五块呢。”梅姐轻飘飘的声音从对桌飘来。 “......” 陈楚愣了一下，拿起手中的发糕仔细端详。 在发糕正面，有着一个隐晦的淡淡圆形印记，中间有李记二字。 一看就是标准的机器加工。 陈楚嘴角抽搐，梅姐明显一开始就知道。 就是为了看自己笑话。 楼下，一楼忽然传来动静。 坐在其中一个座位上的客人忽然站起来，情绪变得暴躁，发出噪音，对着隔壁桌的另外一桌客人怒目而视，双方发生了冲突。 左边客人身上冒着浓郁的黑烟，像是一团火在燃烧，皮肤迅速变成焦黑。 右边的客人也不甘示弱，皮肤裂开，鲜血像是不要钱一样疯狂从皮肤下涌出，整个人很快速化作血人。 台下变得混乱，周围其它客人纷纷避让。 “两位客人如果要争斗请离开戏院，戏院内严禁私下斗殴。” 端着餐盘的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两只鬼身后，将手中餐盘放在身后的桌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温和的说道。 但两只争斗的鬼根本没有理会纸人，继续厮斗。 纸人不再警告，而是直接走过去，诡异的是扭曲的火焰和鲜血在靠近纸人的时候都像被某种力量扭曲，受到影响从而无法触碰到纸人。 纸人双手落在两只鬼的肩上。 两只鬼像是熄了火，身上的异状迅速褪去。 纸人左右双手一手一个提着两只鬼走向大门。 梅姐放下手中茶杯，面色如常。 陈楚从兜里掏出小爷，小爷被弄出来后坐在桌上，揉了揉眼睛，两条腿晃悠。 它听到了楼下的戏曲声，好奇的爬上窗户，探出头望着楼下的表演。 “这纸人比你可厉害多了。”陈楚感慨道。“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 陈楚用手指戳了一下小爷脑袋。 小爷也不生气，只是用手摸了摸自己脑袋，自顾自的继续趴在窗边继续听戏曲，两条悬在空中的小短腿还晃来晃去。 同样都是纸人，刚才楼下那纸人面对烧死鬼居然都不怕，直接限制了烧死鬼的能力，这种差不多应该就是班主说的位格碾压。 在鬼等级上超过对方大等级，从而达到通过位格的方式封锁镇压对方的能力。 而同等级的话就要看能力之间的相互克制了。 除了中途的插曲让陈楚吃瓜感兴趣之外，陈楚大部分时间都在吃糕点。 很快桌上的糕点和水果都被陈楚一个人嚯嚯完。 “还添点吗。”梅姐问道。 “不用了。”陈楚赶忙摇头，虽然不知道具体消费，但建在这种地方的戏院消费水平肯定不低。 “行吧。” 听完了一首戏曲，梅姐起身。 “听完了，我们走吧。” “梅姐，你平时都是来这里听戏曲吗？”陈楚问出心底疑惑。 “嗯，主要是陪朋友来听。”梅姐嫣然笑道。 朋友？ 房间里没有别的人。 从房间出来，门外站着刚才在一楼大发神威的纸人，它恭敬的守在一旁，一直送他们到戏院正门。 第五十七章 地铁 “你就这么走了，带了朋友来也不来见我。”戏院四楼，窗户边传来老太的声音。 梅姐脚步一顿，在原地停了几秒，拉着陈楚胳膊继续走向戏院大门。 陈楚右脚跨出戏院门槛，门后面不是鬼市街道，而是一条狭长的走廊。 木制的走廊两侧房门紧闭，只有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正门开着。 陈楚听见身旁梅姐发出一声叹息。 似是有些无奈，她侧头看向陈楚。 “你跟我一起过来吧。”梅姐说道。 走廊尽头是一间采光很好的房间。 跟在梅姐身后进入房间的陈楚首先看见左边的小客厅，地上铺着厚地毯，窗户半开着，在床边的摇椅上，躺着一位发丝雪白，衣着雍容的老夫人。右边是一个屏风，只能看见床角。 躺在摇椅上的老夫人眉宇间有深深的沟壑，那是岁月轻抚过的痕迹。 时光败了美人，带不去的只有她的气质。 老夫人慈祥的看着进入房间的陈楚。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带男孩子回来。” 老夫人打趣道。 “一个弟弟罢了。”梅姐平静的说道。 老夫人只是笑了笑。 “怎么今天回来只待了这么一会儿，平时你可不止待这么短的，都是听到第二天才回去。”老夫人问道。 “今天有事就先走了，只是她怀念这里，每次都是我陪她过来，睹物思人，见到了物，其实她也就满足了。”梅姐说道。 老夫人摇摇头，不再细究这件事，“那你什么时候来继承我们梅家戏院。” 老夫人看向梅雪迎，语气带着探寻。 “我觉得还早。”梅雪迎平静的说道。“距离当初约定的时间还没到。” 老夫人轻声说道，“其实就算你成为了梅家戏院的班主，你也依旧可以离开这里去外面，并不冲突的。” “时间没到。”梅姐重复了一遍。 老夫人叹了口气，“好吧。” “我先走了。”梅雪迎说道。 “这么快，不多聊会儿。”老夫人问道。 梅雪迎只是摇头。 老夫人点点头，也不勉强。 “嗯，这位小友第一次见面，老婆子没什么可送的，就送你一个小玩意。” 老夫人看向梅雪迎身后的陈楚，右手伸进左手袖子里。 取出一个精致的翡翠挂坠。 陈楚连忙拒绝，“前辈，这东西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不值钱，也就是一个玩意。”老夫人说道。 “你接过吧。”梅姐说道。 陈楚犹豫了一下，接过挂坠，诚恳道谢：“谢谢前辈。” “小友还挺有礼貌，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没你这么懂礼貌咯。”老夫人微微点头。 入手后一股浓郁的阴气从挂坠涌入手心，触感温润如玉，却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冰凉，陈楚也没有细看。 从戏院出来，陈楚回头看了一眼这家坐落于鬼市中的梅家戏院。 “梅姐，路边的这些店铺也都是和那家照相馆和戏院一样的吗。”陈楚总觉得路边虽然也有店铺，但是和梅姐带自己去过的两家店铺有所不同。 “你也察觉到了。”梅姐对陈楚能差距到并不意外。 “那家照相馆和戏院都算是这个鬼市的节点，除了这两个节点之外还有一个在鬼市最深处。”梅姐带着陈楚继续走向鬼市深处。 这条街道最深处，陈楚见到了梅姐口中最后一个节点——普岐山地铁站5号入口。 街道的尽头入口，沿着通道向下的梯子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最深处。 远远望去，就像一头匍匐在街道尽头的恶鬼张开贪婪的巨口。 不时有游魂从地铁口里飘出。 陈楚也终于知道鬼市里的游魂是从哪里来的了。 “普岐山地铁站有5号入口吗，我记得只有四个入口啊。”陈楚记得出来的时候当时看见地铁站墙壁上的告示牌只贴了4个出口。 “这条地铁入口连接了整个渝州的地脉。”梅姐说道。 “整个渝州的游魂都会受到吸引沿着地脉来到最近的鬼市。” 陈楚跟着梅姐往下走。 越往下走，周围的光线就愈黯。 但不至于完全看不清楚路，走了大概十分钟，终于走到底部。 眼前的一幕让陈楚极为震撼。 一条犹如岩浆，又像是血河，浩浩荡荡的河流充斥在眼前的地下溶洞里。 在河流里，有许多红色的“垫子”漂浮在水面上。 一些透明的游魂就站立于垫子上，顺着上游靠岸，从垫子飘下来，然后无视了地下溶洞里的两个活人，自顾自的飘向上游。 岸边有一栋孤零零的建筑。 跟着梅姐来到这栋建筑前，梅姐敲了敲窗户。 窗户上糊了黑色的纸，看不见后面的东西，只能透过黑纸能看见窗户后面坐着一个人影。 伴随晦涩难听的咯吱声，窗户发出刺耳的声音，打开了一条巴掌大的缝隙。 缝隙后面贴着露出一个满是血丝的眼睛。“买票到哪里？” “给他办一张地铁卡。”梅姐拉着陈楚胳膊，指着陈楚说道，同时打开随身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递给窗户后的存在。 陈楚都没看清楚是什么，窗户后的人影迅速从梅姐手中抢过这个东西。 似乎生怕她反悔。 “承蒙惠顾。”窗户后的声音充满了惊喜。“请给我一根头发。” 梅姐看向陈楚，“拔一根头发给他吧。” 陈楚沉吟片刻，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递过去。 陈楚都没看清楚后面人影的动作，手中传来一股沛然大力，指尖的头发丝已经消失不见。 窗户砰的一声关上。 透过窗户上糊着的黑纸，陈楚看见投在窗户后的人影站起来。 随后里面传来噗嗤噗嗤的声音， 过了大概一会儿，窗户重新打开。 伴随着微微刺鼻的味道，以及一个布满了尸斑的手臂，手掌摊开，上面静静摆放着一张黝黑色的卡。 陈楚接过卡，卡正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地”字。 “这是地铁卡？” “嗯，全国通用的，只要我们东极联邦境内有地铁的地方都能使用这张地铁卡。” “乘坐地铁可以去哪里。”陈楚看着这条血红色河流通向的远方。 “这是地脉，乘坐它可以前往东极联邦境内任意地方的鬼市。”梅姐说道，“它的速度可比地铁、飞机快多了。” 第五十八章 解开灵印的方法 办完卡后，梅姐带着陈楚往另外一边走去。 在岩洞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电梯。 原始的溶洞里，一座充满了现代科技感的金属电梯，二者的风格融为一体。 “刷卡就能打开电梯。”梅姐对陈楚说道。 陈楚拿出刚获得的地铁卡，放在电梯旁的一个识别器上，电梯门立即打开。 陈楚和梅姐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失重感传来，电梯迅速往上。 不过在电梯里没有显示楼层，只有一个关门、开门按键。 过了好一会儿，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电梯的高度应该不低。 随着电梯门打开，眼前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出来后对面是另外一部转乘的电梯。 这一次这个电梯不需要地铁卡，直接按下上楼键，上面的电梯就开始往下。 在等待电梯的时候，陈楚左右观察，发现旁边还有一扇门，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应当是很久没人走过了，借助着空间里顶部的照明灯，陈楚发现是一条楼梯通往上方。 叮。 电梯门已经打开。 陈楚走进电梯。 和梅姐再次乘坐电梯出来。 眼前是一条狭窄的走廊。 斜坡尽头是一条往上的梯子，他还看见了两名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刚从前面一个房间出来正在交谈。 “老王，等会儿换班了去吃火锅吧，晚上咱们喝点。” “我明天还有事。” “你一个单身狗能有什么事？” “我二舅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家里又催得紧，明天刚好休假，中午我还要去吃饭呢，要是晚上喝多了我怕第二天睡过头了。” “嗯，那个电梯有人出来了，我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从这里出来。” 两名地铁站的工作人员转过头，见到身后的陈楚和梅雪迎两人。 陈楚和梅姐顺着走廊走到地铁站外面。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地铁已经快要停班了，两人运气好，刚好坐上了最后一班地铁。 地铁车厢里聊聊无几，只坐着稀稀疏疏的几个人。 大多数人都低着头玩着手机，或是靠着座位闭上眼睛短暂小憩。 陈楚从怀中拿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 班级群里，几名平时就在群里很活跃的同学正在班级群里斗图，天南地北的吹着。 陈楚没有发言，只是默默的潜水，翻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 看完后，陈楚正准备关上手机。 一条消息弹出来。 [老陈，听说你现在在渝州？] 发信息过来的是室友黄奕，一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看着很斯文的男生。 不过这都只是他的表象，实际上在宿舍群里发图飙车最凶猛的就是他，这家伙是湘州人。 [嗯，你要来玩？]陈楚回复。 [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 [滚。] [我过几天准备和我女朋友来渝州玩，有空出来一起聚个餐？] [你到之前提前给我说吧。] 关了手机，陈楚摇了摇头。 说实话，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陈楚发现自己已经回不去了，这看似平淡的世界下面，潜藏的暗流却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仔细想想，自己前半生这十几年，居然能够一路平平淡淡的读到大学没有遇到什么灵异事件。 也真是命好。 但很快陈楚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念头。 自己这十几年就真的没有遇到过灵异事件吗，也许自己其实有时候不经意间与某些灵异事件擦肩而过，或是已经遇到了，但只是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但这本来就是一个悖论。 没有发生的事情，自己并不能肯定就一定存在，也不能否认不存在。 地铁到站，陈楚起身和梅姐准备下车，起身的时候，陈楚余光扫到不远处斜对面座位上坐着的一个像是流浪汉的人。 整个人缩成一团，乱糟糟而又油腻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低着头，似乎在自言自语。 陈楚收回目光，和梅姐从地铁站出来。 回到家里后，陈楚拿出独孤信煤精印章。 犹豫了一下。 他记得舟山说过，这个药片短时间内不能多吃。 而且每一次服用后都会有一定的副作用，比如精神不振，头晕之类的。 但自己好像没有感受到这些副作用。 是因为体内它的原因么。 自己体质和普通人应该有所不同吧。 陈楚手放到自己胸口，隔着衣服感受到平稳有力的心跳。 眼神一凝，陈楚决定还是稳妥一点，等明天问了后再决定要不要连续服用药片。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自己能掌握催眠的技巧，可以自我进行深度睡眠的话，就能节省积分，而且可以随时随地的进行解除灵印吧。 把药品放在桌上，陈楚目光顺势落在旁边的青铜双羊尊上。 自己在照相馆里拍照见到的那个青年，是否真的和它有关系呢。 就在陈楚思索间，放在口袋里的煤精印章忽然发热，一道虚影出现在陈楚身后。 “陈叔，你想解开更多封印的话不需要再入梦了。”独孤信对陈楚说道。 “只需要用鲜血印章，就能逐渐解开更多封印。” “这样吗，谢谢了。” “能帮到陈叔就好，鲜血的话最好是人血，如果没有人血，越有灵性的动物血液越好。”独孤信说道。 “那大概需要多少血液？”陈楚点头，人血倒是不难弄。 他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但医院的血库里总有吧，通过夜巡局沟通一下，自己花钱应该可以买。 独孤信仔细想了想。 给了陈楚一个准确的数字。 “如果要解开下一层封印，换算成人血的话大概需要一百斤吧。”独孤信想了想后说道。 “......” 一共四十八层灵印，目前解开了四层，还有四十四层，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每解开一层，需要的血液应该都会比上一次要求的更多。 那要完全解开封印，需要的血液岂不是一个天文数字。 陈楚突然担心起来，就算自己可以依靠夜巡局从医院购买一些血，想要弄到这么多血液恐怕也是不容易。 毕竟医院里的血库里的血都是要救病人的，就算贩卖给自己也不会卖太多。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尽量解开更多的封印，独孤信能发挥的力量越大，自己也就越有安全保障。 。 第五十九章 金许 次日，陈楚联系到舟山。 结果聊天得知这家伙最近不在家里，住院去了。 上一次去寻找换头鬼，舟山承受了一巴掌，激活了体内的种鬼。 回来后就销声匿迹。 陈楚有些遗憾，本来还想让他陪自己去夜巡局，毕竟自己都不怎么认识夜巡局的人。 陈楚找到师父，问他在夜巡局有没有熟人。 “没有，你不就是去买一些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自己直接去就行。”李尹无奈，他一开始看见陈楚郑重其事的跑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结果只是想要买一些血，想要通过自己的途径去买。 “不过用钱肯定是不行的，在夜巡局最硬通的货币不是金钱，而是积分，无论是需要夜巡局的帮助，还是发布任务，或者申请实验，需要的都是积分。” 陈楚打开手机，发现自己的积分已经多了一万到账上。 一共有10240积分。 采购一些血肯定是够了。 陈楚问过独孤信，需要的血液是否需要新鲜的，热气腾腾的那种。 独孤信表示就算时间再久，只要不是几个月，几年，已经彻底发干变质的那种血液，保存完好的血液无论时间多久都没问题。 陈楚乘车前往渝北夜巡局。 核验证件身份后，陈楚来到夜巡局上一次兑换积分的办公室。 上次那人不在，坐在电脑前的另外一个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看见陈楚站在门口，坐在电脑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停下手中工作，“进来吧，你是准备兑换物资吗。” 陈楚想了想，把自己的来意告诉对方。 本以为会有的波折什么都没发生，对方直接一口应下。 “可以兑换的，我们能帮忙联系医院，你先坐吧，你想要多少血液？”中年男人示意陈楚先坐下。 “价格的话是多少呢。”陈楚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这就看你想要多少了，而且这个价格是浮动的，我给你查一下，其实血液在我们夜巡局算是比较常见的能兑换的物资。”电脑前坐着的男人扶了扶眼镜。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目前的话是20积分一千毫升血液。”男人侧过头，温和的说道。“你准备兑换多少呢。” 一千毫升...陈楚沉吟，血液的浓度应该是要略高于水的。 差不多一千毫升估摸着等于两斤多一点重。 但为了稳妥起见，自己至少也要买五十份。 这就是一千积分了。 这么一算，陈楚再一想剩余的等级。 自己恐怕至少也要十万积分才能获取足够多的血液将独孤信印章填满。 目前的话...陈楚沉吟。“这个兑换的话需要多久能拿到呢。” “看你需求了，一般来说是二十四小时内准备好，当然前提是附近的医院有足够多的库存，如果没有库存的话还需要从外地调用。”夜巡局的工作人员说道。 “不过都会尽快的，至于调用的人工费和车费的话也不需要你自己出的，都是夜巡局报销。” 陈楚心底感慨，夜巡局的效率确实高，售后服务也很好。 当然，陈楚明白，之所以夜巡局服务这么好，根本原因也是因为需要夜巡人处理联邦各地的灵异事件，维持局势的稳定。 “好，那我兑换一千积分的血液。”陈楚说道。 “嗯，行，我这边帮你预定，你留一下电话号码还有地址这些，到时候会有人直接给你送过来的。” 填好信息后，陈楚从夜巡局出来打上一辆车。 “渝州第一医院。”陈楚给司机说道。 到达位于沙坪区的渝州第一医院后，陈楚去附近的水果超市买了些水果，然后提着果篮来到医院最深处的住院部六号楼。 六号楼门口有保安守着，但陈楚敏锐的发现，从站姿还有坐姿来看，这个保安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保安。 当陈楚准备进门的时候，保安果然拦住了自己。 看着眼前眼神警惕的保安，陈楚从怀中拿出夜巡局身份证件。 他记得，这个证件似乎可以通用，据说权限不低，能够进入许多地方。 保安应该是认识夜巡局证件的。 接过证件后，核验无误，向着陈楚点点头。 “进去吧。” 六号楼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道。 墙壁刷得雪白，楼道里有些安静。 这栋楼里的人似乎不多。 陈楚提着果篮上到三楼。 这栋楼里的房间都是单间，在走廊上每隔几步就安装有一个摄像头。 在三楼右拐第三个房间，陈楚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悠闲的声音。“进来。” 陈楚推门而入，就见到舟山正懒洋洋的躺在病床上，一只手拿着苹果啃，另外一只手拿着遥控器，看着墙壁上的电视节目。 “哎呀，不是说了不用来看我嘛，过几天我就出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给我带了什么水果。”舟山从床上坐起来。 熟络的接过陈楚提着的口袋。 陈楚这才注意到，在旁边的桌上，摆满了果篮、花篮、还有各种水果。 很显然，自己应当是来得比较晚的。 “看得出来你人缘挺好的嘛。”陈楚调侃道。 “都是我爸以前单位上的同事。”舟山顺口说道。 “你爸是哪个单位的？” 舟山吃苹果的动作顿了一下，“夜巡局。” “说起来，也多亏了这次去换头鬼，我才知道之前参与的种鬼计划，在我身上居然成功了。”舟山神色有些复杂。 “什么是种鬼？把鬼养在内么，我之前见过一个将鬼背在背上的人。”陈楚好奇问道，他记得自己之前见过的水鬼，就是和那个人达成了某种特殊的状态，那也是种鬼么。 舟山摇头，“因为规定，某些东西我不能告诉你。”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种鬼，就是把鬼种在自己体内，把人当成养分培育鬼，我们和那些地下组织拙劣的养鬼技术不一样，他们是觊觎鬼的力量，想要制造成完美的人和鬼融合的寄生体。 但这条路何其艰难。 但就算我们联邦集结了大部分联邦的精英，现在对这方面的研究也还有很多没有攻破的地方，只能说非常粗糙，就更别说那些地下组织了。之前夜巡局攻破了一些地下组织的实验基地，那场面，就和邪教没什么区别，他们利用人的极端情绪和负面情绪来制造鬼，又想利用羁绊来控制鬼，但这条路我们早就尝试过了，根本行不通。”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儒雅随和，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金许，是渝州一号实验室总负责人。” 。 第六十章 阴生子 “金教授。”舟山眼底泛起异样的神色。 “你是舟山的朋友吧。”金许微笑的对陈楚说道。 不知为什么，陈楚从眼前这个金教授的眼里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反感。 “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目前我们东极联邦对鬼物的研究分为好几个板块，我负责的是种鬼相关的研究。”金许说道。 “可能舟山已经给你说过种鬼了。”金许说道。 “我们种鬼和地下组织的养鬼不同，你知道婴儿吗。”金许说道，“在我看来，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就是一块纯白的纸，先天都是一样的，而造就每个人不同的是他们后天的经历。” “所以，那鬼婴也是如此。”金许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 看上去如沐春风，彬彬有礼。 “相比于成年鬼复杂的执念，鬼婴的执念最为简单，婴儿的执念会有什么？我认为是本能，生存的本能，吃喝拉撒的本能。” “在之前我们东极联邦有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小舟应该听说过。” 坐在病床上正在吃苹果的舟山一楞，“谁啊。” “罗盛。”金许说道。 舟山惊呼，“原来那个变态啊，我听说过一些传闻，难道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金许点头，认真说道。 “听说那个罗盛是阴生子。”舟山说道，“所以他天生身边就有鬼物跟随。” 陈楚是第一次听说阴生子这个词，私生子倒是听说过...... 看见陈楚的疑惑，金许主动解释，“阴生子就是母亲在怀胎十月的时候，在临产前夕因为某些原因死亡，但腹中的胎儿尚存，通过紧急的手术将腹中尚存的胎儿取出来，这就是阴生子。” “据说这罗盛的母亲在怀他时就已去世，当时罗盛父亲在得知是阴生子后，就将罗盛弃养丢在孤儿院门口，后来罗盛在孤儿院长大，因为从小就有阴阳眼，能看见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罗盛被孤儿院的其他孩子视为怪胎，他母亲的阴魂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在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后，罗盛被帝都夜巡局培养。” “现在他是帝都夜巡局的明星人物。”舟山说道。 “罗盛就算得上是完美的驭鬼人，我们怀疑他母亲的执念就是陪伴在他身边，看着他成长，对于驭鬼人来说，这种执念堪称完美。陪伴、守护、保护、爱情......这世间的执念何其多，能够被我们所加以利用的又何止负面情绪。”金许微笑道。 陈楚闻言皱眉，他对这个金教授的这番话不太认同。 他认为感情就应该是真挚的，如果是被利用的情绪，再怎么完美，也终究少了一点什么。 “现在我们东极联邦局势并不算乐观，根据我们研究，那个世界正在离我们越来越近。”金许说道，“它就像一个恶的污染源，只是随着它靠近，它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息就污染了我们世界。” “这两年，我们研究发现，诞生鬼的难度越来越容易了，如果说鬼的诞生需要空气中的某种物质满足一个最低阈值，其实在很早之前，我们世界就已经有了一个很低的阈值，只有非常稀少的极少数特殊情况下才能机缘巧合的诞生鬼。经过研究，目前研究界普遍认为鬼也是存在‘天赋’这种东西的。天赋越强的鬼，诞生需要的阈值就越低。” “但在近一百年，空气中，这种能促进鬼诞生的物质浓度正在逐渐升高，也就是说，诞生鬼的条件正在逐渐放低，甚至将来可能会达到只要死去的所有人，都能化成鬼。”金许说道。 “人性是复杂的，目前为止，一些灵异事件中，除了因为意外之外死亡的人之外，主动选择死亡将自己化作鬼的灵异事件比例正在逐渐提升，一些以鬼为信仰的地下组织甚至会有意识的引导，意图制造出可怕的鬼，他们认为人终究会死，只有鬼才是永恒，所以以鬼为信仰，进行献祭、祭祀。” 金许平静的说道，话锋一转，扶了扶镜框，“其实我很早就听说过你了。” 陈楚皱眉。 “之前因为某些原因的干涉，不能联系你，但现在你已经加入了夜巡局，本来我是想私下找机会联系你的，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提前相见。”金许微笑。 “......” 陈楚眯起眼睛，对方这番话的意思，想必就是知道自己的秘密。 是想让自己配合他研究？ 陈楚受过义务教育，自然知晓正常的研究都不会把人切片，只是抽血，验血，或者用仪器检查之类。 但考虑到自己的工作性质，和对方的职业，陈楚觉得如果对方想要研究自己，还是有一定概率会是不正常研究的。 毕竟都涉及到鬼了。 “其实我的来意想必小陈同学已经猜到了，我想让你配合我进行相关的研究。”金许说道。 “研究就不必了吧，我进夜巡局也只是为了打个暑假工兼职一下。”陈楚摇头。 “你可能误会了，我的研究其实都是有实验日志记录，不会对你人身造成伤害，我只是想要采集一些数据。”金许说道。 “而且所有的研究都需要经过你同意签字的。” “当然，我们实验室每年都有积分配额，你配合进行研究的话，是有积分酬劳的，而且数额不会低，反正每年我们实验室都有不少积分配额浪费了。” “等等，研究的事，我觉得不是不可以商量，毕竟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陈楚不露声色的点头。 “哈哈哈哈。” 金许笑道，“我们积分呢虽然可以分配，但也需要向上报备的，所以也不能乱填，但我可以在我的权限范围内给你最大的优惠，至少一万积分起步吧。” 躺在床上的舟山坐起来，“金教授，你觉得我怎么样？你看看我有没有研究的价值，不要一万，五千积分就可以了！” 一万积分？ 陈楚神色微动，这岂不是可以在夜巡局购买最低价格的阴物两件了？加上自己剩余的积分，至少可以兑换三件阴物，也就是三次和地球意志抽取阴物的机会。 第六十一章 渝州第一研究所 “既然来了，可以先参观一下我们实验室。”金许微笑说道。 “我们的实验虽然保密，但内部也都是公开透明的，实验室就在附近。” “今天不方便，不过金教授我们可以交换一个联系方式，等回去后再说，我今天主要目的还是看望我朋友。”陈楚虽然有些心动，但也没有直接同意。 “当然没问题。”金许欣然同意，与陈楚交换了联系方式。 金许目的达到，进来检查了一下舟山的身体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到金许走远后，舟山一个轱辘从床上坐起来，左眉上扬，眼里带着兴奋，双手撑着床沿，身体前倾，“陈兄，你当真要去实验室？” “怎了，听你语气，倒是不想让我去。”陈楚记得舟山说过，他以前的时候就去过实验室进行过种鬼试验。 “倒也不是，只是......”舟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你来之前，金教授昨晚来过一次，当时就向我打听了你。”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我打听你，但我觉得应该是有目的，其实我和金教授也不是很熟，他和我爸倒是比较熟一点，小时候逢年过节金教授还会来我家上门拜访，你应当知道我爸以前是渝州夜巡局的局长吧，自从我爸后来进入了门后，很多人都没来过，我和金教授也没了联系。” “当然，走人茶凉这也都正常，我爸走后金教授就没来过了，若不是这次来医院复查，怕是也不会找上我。” 说到这里，舟山说道：“刚才只是金教授在场，所以我才这么说，毕竟我现在还在他医院接受治疗嘛，所以你不用因为我有什么顾虑。”舟山眼底浮现一丝狡黠。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陈楚点点头。 说完，陈楚忽然问道，“对了，你参加种鬼的时候是多少岁？” “让我想想，好像是八岁...九岁，九岁的时候。”舟山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忽然想到了什么，舟山神色有些微妙，“其实金教授无论是名气还是履历都很厉害的，在我们东极联邦内部算是青壮派教授里的代表人物，种鬼实验就是他提出来，也是他最早进行的，好像他最开始提出这个实验的时候金教授才三十二岁，那时候就已经被评选入东极联邦院士了。” 舟山提及金教授时语气复杂。 就履历来说，金教授不止是渝州，在整个东极联邦都是顶尖的人才。 陈楚心底咋舌，三十二岁的院士。 当然考虑到金教授的研究性质，现在算得上特殊时期。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也能理解，但也很夸张了。 同时陈楚也注意到舟山说了他还没满十岁的时候就去实验室，那个时候金许的实验室应该刚起步，舟山或许是最早的几批实验者。 “那金教授今年已经四十多了？” 陈楚觉得金许教授容貌看上去并不符合他实际的年龄，他容貌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差不多吧。”舟山奇道：“不过金教授的模样似乎没有变过，我以前见过他，现在的他模样和以前没有多大区别。” 舟山放在床边的手机发出低沉的震动音。 舟山拿起手机，“有人想要买我们寄兽的阴物，不过......对方准备用以物易物，问我们接不接受，如果同意的话对方来渝州和我们交易。” 陈楚想了想，对舟山说道，“随便你吧，我其实都无所谓。” 对陈楚来说他需要的只是把阴物卖出去然后获得积分。 如果交换的阴物舟山感兴趣，他交换后，也是需要按照原本对糖葫芦的估值一半给予陈楚积分。 对陈楚来说，除非是非常优秀的阴物，或许他才会考虑留下。 否则都不如拿去和地球意志交换。 但非常优秀的阴物，别人又怎么可能拿来进行交易，自己用不香么。 舟山低头，在手机上快速回复了对方，“我约了时间，就在明天晚上，他明天白天坐飞机过来，我现在不方便出院，要不就你帮我去一趟？” 陈楚摇头，没有直接接受。 “如果明天晚上我没事的话我有时间去，但如果白事班有差，我就去不了。”陈楚给舟山说清楚。 答应的事陈楚就一定要做到，所以他从来不轻易答应别人。 “没事，如果明天你有事的话你给我说下就行，大不了我让他们来医院就好了。”舟山表示问题不大。 陈楚想了想，“如果明天没事的话，再约个时间吧。” 舟山躺回床上，打了个哈欠，脸上有些困倦，“好啊，哎烦死了，这两天吃了药总是犯困。” 陈楚在舟山病房待了一会儿后，就道别离开。 ...... 回到白事班院子，陈楚和班主提及金许。 “他找你了？”李尹问道。 “嗯。”陈楚点头。 “他之前其实找过你，还是刚解决你身上的问题的时候。”李尹说道。 陈楚一楞，那岂不是十几年前。 “不过被我拒绝了，我的理由是你应该过上一段普通人的生活，这是你的权利，等你长大以后，再决定自己的命运。”李尹对陈楚说道。 陈楚沉默，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说起来这金许经历也不一般。”李尹陷入回忆。 “他出身于黔州的一个乡镇上，读书的时候家里的父母出了意外，他一个人给父亲办了葬礼，然后又给母亲办了葬礼，把家里的地卖了，两年后以市状元的成绩考上了东极联邦科技大学，在大学期间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发表了多篇有一定影响力的论文。” “但就在很多界内学术大拿都看好他的时候，他突然钻研上了神鬼学说，迷上了对鬼物的研究，那时候东极联邦对鬼物的研究还没有现在这么大规模，金许算得上是正统的传统学术派出身。” “后来主动联系上了当时的夜巡局，凭借着几件研究成果，最终获得了在渝州建立实验室的资格，成立了渝州第一家鬼物研究所。”李尹说道。 顿了顿，李尹说道：“他现在研究的东西......联邦内部有不少高层都很看好，他既然邀请你了，你可以去看看。” 。 第六十二章 阴物交易 ， 第六十三章 再见诡异游戏（1/4） 一般来说执念都是贴身的某件物品，所以阴物出现在手机上的概率还是不低的。 “这件阴物的能力是比较特殊的，因为它不是手机，这个手机只是一个载体，真正的阴物是手机上的一个软件。”吴槿良干笑道。 陈楚神色微变，因为这个他非常熟悉。 他现在“信息”还被某个一款诡异的游戏绑定着。 而这款 《欢迎来到灵异世界》第六十三章 再见诡异游戏（1/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欢迎来到灵异世界》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六十四章 兑换阴物（2/4） 次日，陈楚早早就来到夜巡局，和吴槿良达成了交易。 “谢谢。” 交易地点就在夜巡局内，不用担心问题，很快交易就结束。 拿到阴物后吴槿良匆忙的离开了夜巡局。 陈楚转而对王叔说道，“王叔，我想看看现在可以兑换的阴物列表。” 王叔就是上一次给舟山兑换阴物的人。 有过上次一 《欢迎来到灵异世界》第六十四章 兑换阴物（2/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欢迎来到灵异世界》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六十五章 鬼婴（3/4） 看着像鬼一样神出鬼没的金教授，舟山被吓了一跳，“金教授，你走路能不能发一点声音，这样很吓人的好不好。” 金教授抬起右手，用中指推了推镜框，“我是从楼道走过来的，只是你们聊得太起劲没有听见我脚步声。” “下次你们声音可以小一点，既然你愿意，不如今天就去参观一下我的实验室如何。” 金教 《欢迎来到灵异世界》第六十五章 鬼婴（3/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欢迎来到灵异世界》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