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罪生 传说中两个至阴至阳之体,可打开阴阳之门,获得重生,重生之体需以其一祭血为代价换取永生,无论哪一种结果,必引来杀生之祸,至阴至阳之体两者注定相杀...每万年入一次轮回,分别降世人间,命格多舛,活不过二十岁便夭折,世间因此引起霍乱,不知何时流言四起,传闻只要得到阴阳之体,便得永生... “姥爷!姥爷!不好了!夫人她...”翠红哭哭啼啼地跑来,满脸慌张.“怎么回事?夫人她怎么了?”相府姥爷的心此刻也提到了嗓子眼,在这之前他找人算了一卦,寓意不详,正逢夫人临盆,他感觉眉心铮跳,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夫人她...她...失血过多...怕是...怕是...”翠红止不住地痛哭起来,支支吾吾也是说不清半字,相府姥爷听罢赶忙朝夫人寻去,当场吓晕过去,只见那孩儿浑身是血坐在夫人肚上,脐骨未断,它却食腹中肉,嗜血如魔,画面实在令人着舌,寻常婴儿生则闻啼,它却不似那般哭泣,反之更像来自地狱的笑声. 同一日天照祥云,随着婴儿的啼哭声,凤娘的心终于落地,是一名女婴,生的漂亮,天人说她天生福相,只是福祸相依,命运多舛,未来变数太多,难保其命,因此赐名朝岁,还望岁岁年年,以示平安.另一端随着相府夫人的过世,相府姥爷连昏三日,醒来以后悲痛至极,相府上下哀悼七日,至于那婴孩,终究还是不舍,不料又遇仙人,起名罪生,命运如此,天人也无可奈何,天生祸端,以此祸生,愿遇良人,化此祸,造化如何就难说了... 没过多久,相府上下流言四起,逐渐清冷,无人愿意去接触那嗜血婴儿,纷纷请辞告老还乡,相府姥爷忧愁满面,日日沉郁,终在流言下病倒了,一日不如一日,可看那孩童天真无邪,于心不忍,将他放置苍山脚下,愿遇此有缘人,化解此生磨难,而他有心无力,只深知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只能做个狠心无情的人罢,相府姥爷走后,一位修道僧人路过,见此孩童天生祸相,又念及生灵大道,终是罪过一场,收此门下,皆看造化... 沧海一粟,转眼已过十八年,仓山一夜之间横尸遍野,踏平归无,邪童却不知所踪,成为民间谣言,世人皆不知其真假,只当饭后茶语,聊聊作罢,没过多久便隐匿江湖,日子一天比一天安宁... 朝岁摇晃着脚丫,听着凤娘讲的故事,听到这里眉头一皱,不知为何会心生不安,她总觉得此时并没有听上去那么简单,邪童的消失也让她分外好奇.看到凤娘突然欲言又止,朝岁忍不住了“后来呢?后来呢?邪童呢?去向如何?”凤娘看着朝岁探究的小眼神,忍不住抚了抚她的脑袋,开口道“想知后事如何,就听你爹的话,休要再偷跑出去.”朝岁小嘴嘟起以示不满,背过身子就要洋装歇息,凤娘见她如此,便叹了一口气,想起白日仙人所说,命算她今年有一劫,难逃祸端,因此朝府上下都不敢懈怠,倘若再让小姐偷跑出去,可是掉脑袋的差事,朝府姥爷恨不得将她关在牢笼里,日日愁眉不展,可这孩子顽性太大,也不知是跟了谁,没有半点小姐的样子,自小上山下河,纵成了习惯,眼看日子一天天逼近...这可如何是好...凤娘一夜未眠... 日子一天天渐去,却迎来了朝府姥爷的生辰,朝府上下忙着打点生辰,渐渐热闹起来,将祸难一事也抛之脑后,谁料这日,正巧让朝岁转了空子,想拴住我?门都没有!朝岁灵光一现,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此时另一端凤姨突然眉心跳动,也许冥冥之中,她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了... 第一章 苍山洞现鬼相出 天灵灵地灵灵...上天老儿,可要保佑我...朝岁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四下漆黑一片,隐约听到鬼魅般的叫声,不由得紧张起来,自朝岁出逃相府以后,相府上下乱成一锅粥,相府姥爷开始四处派人寻找千金,谁知此刻一个弱小的身躯竟在林中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声,与之前包袱一提大门一跨形成鲜明对比. 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早知道她平日里就好学些,多学学荒野求生,可惜此时就算万般焦灼,也没有丝毫用处,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朝岁不敢懈怠一分,赶忙向前走去...她已经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却没有见到一户人家,森林越发浓密,四下不知从哪传来哭声不断,气氛诡异,朝岁此刻开始后悔,她不应该如此任性,此时却也没有任何退路可走了.哭声愈发逼近,朝岁双脚开始发软,忍不住颤抖,一心只念阿弥陀佛,一双小嘴略显苍白,额头上不停冒出水珠,顷刻间便感觉有些乏力,突然感觉眼前一片昏暗,来不及思考,便顺势倒去... 醒来时她才惊觉不对,此时四处幽暗,还有轻微的滴水声,确认身上携带物品没有丢失,松了口气,随后便开始仔细打量起来,按理说这里应该是个山洞,可山壁上却有着幽幽暗光,也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美丽却又诡异,不知山洞深处是什么,倒是引人好奇,可是又有些畏怯,毕竟那看不见的黑处谁知又会藏身什么怪物... 朝岁没有立刻起身,之前耗费力气太多,她打算在这里暂时恢复一下体力,看着自己泥泞的双脚,便心生酸涩,想起凤娘,更想念爹爹,朝岁自幼诞生,唯有二人对其无微不至,自朝岁很小时娘亲便逝世离她而去,不知什么变故也是突然,朝岁深受打击,有幸凤娘一直相伴左右,弥补那份母亲离世的遗憾,让朝岁在幸福中长大,想起来不由得湿了眼眶,如今自己又这般任性,想必是惹爹爹一生气,凤娘更是夙夜难寐吧... 朝岁也不知道何时入睡,竟在这样的环境中忧伤睡去,说来也是心大,竟也是出奇的勇敢.第二天醒来,已是晌午,此时才能看清山洞,她起身研究起来,却发现惊人的一幕,山洞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文,像是某种封印,以前她从《奇事录》中也看到过相关记载,说来奇怪,她自幼便对这些感兴趣,就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惹得爹爹头疼,好像总是很怕她解除这些东西,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反而更是愈挫愈勇,胆大包天,谁拿她都没有办法.转眼一想,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凤娘讲述的那个传奇故事,难道...此处是苍山?既是苍山...不是早就无人了吗?怎会有此封印在此...未听闻苍山有什么奇异之处,更别说封印什么,疑惑越来越多,竟引着她步步向前,往最深处走去... 越走越感觉此处不对劲,她竟闻到了腥味,更像是某种动物腐烂的味道...也许是心中念力,她却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反而更快地向里走去,随着味道越来越重,她一晃神竟不知被什么绊倒在地,一时伸手探去,却一阵心凉,心下猜到几分,那竟是一节破碎的白骨,她突然明白之前的腥味从何而来,心生恶寒,不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她想知道,想看看,造成这一切源头是什么,正如凤娘讲的沧山一夜之间屠为平地,这之间有什么关联,这些人难道就是当初惨遭杀害的苍山一脉,可现在却身首异处尸骸满地... 朝岁想罢用手捂住了鼻口,才渐渐舒缓,胃中不适也好了许多,再往深处走时她突然触摸到了一个圆形开关,这里难道别有洞天暗藏玄机?想罢她激动的按下了开关,谁知面前的山壁突然向里嵌入,另劈出一口通道,她赶紧跟了进去,却被眼前景象所惊住。 那是一口水晶棺,四周都被昨夜那幽暗的光点亮,只是这里更甚,少了方才的诡异,却是多了几分惊美,宛如幻境,她不由得向前几步,走到棺材前,却惊讶的捂住了嘴,她发现这里面竟有一樽尸体,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活人,他的样貌如她一般,大体打量出年岁相同,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却生出一种妖艳的美,他就像是妖精,浑身上下都完好无损,没人敢相信这样一个少年竟躺在棺材中,朝岁看得出了神,天知道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将手抚上了棺材,像是着魔一般,直到感觉到痛觉才赶紧收手,她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竟出了血,想是这水晶棺太过锋利,竟让它划出了口子,空余间却没注意到,少年的手竟动了一下... 她在这里已经待了数日了,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包袱里的东西已经让她吃完了,再不去寻觅食物的话,她怕不是要饿死在这,无意间思绪又回到了棺材上,想来奇怪,这尸体非但不腐烂,自她来这里以后,她反而有一种感觉它要活过来了般,气色竟比刚来时好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得脸色红润起来,这个想法令她有些恍惚,她觉得大概是饿出了病,产生了幻觉罢。 来这里数日,渐渐也习惯了恐惧,不再像初来时那么害怕,已经可以做到伴其入睡,甚至有时候她竟然会觉得这人很可怜,就这样被终日关在棺材里,暗无天日。想了想她便动了开棺的念头,反正也是一具尸体,出来透透气也罢,没有亲人朋友,想来死后也是无比的孤单吧... 她将小手放在棺材上使劲浑身解数,谁料这棺材竟然纹丝不动,“我就不信了,我朝岁还治不了你了!”说罢又开始使劲推,小脸都憋成了红色,也许是用力过大,竟将掌心划破一道口子,开始不停地往棺材上渗血,画面十分诡异,这棺材就像一个吸血怪物一样,非但没有半分血迹,反而还有股莫名吸力,此时想把手挪开都不行,真是天要我亡我不得不亡,苍天啊!朝岁真是叫苦不迭,就在她快晕倒时,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赶紧捂着自己可怜受伤的手,自己真是太难了,若是能重来她一定听凤娘的话。 突然一道灵光乍现,一瞬间整个山洞都亮了起来,朝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光芒四射,她什么都看不到,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似远方飘来,空灵而深邃.坚定地入了她的心中 “吾名,罪生。” 第二章 消失的尸体 朝府上下无一不是忧愁满面心惊胆战,自小姐偷跑以后姥爷更是一气之下将朝府上下整理了一遍。 无人敢说个一二,只有朝青云知道夫人离世后,他沉浸在痛苦中整整一个月未踏出门府。 唯有看到女儿才清醒般抱着她泣不成声,谁不知道朝府姥爷是个出了名的痴情种,哪能成受得了生死相隔之痛。 夫人唯一留下来可以念想的便是女儿朝岁,这些年来爱护有加,生怕得了仙人的预言,囚禁府中严加看管。 也正是如此才生得如此叛逆,也罢,随她娘般性子刚烈,不知何时朝青云鬓发斑白,终归是老了啊... “岁儿如今已成年,我却终日惶恐不安,唯恐辜负了夫人的嘱托,悔不当初,又有何脸面去见她娘呢?” 凤娘听罢悔意涌上心头,若不是自己没有严加看管,岁儿也不会...唉...难道真的是天意吗?可是天意何为?为何要如此对待岁儿...她不过是个孩子。 此时二人恍如相错十年,一瞬间老去,还望岁儿不要有事才好...愈发心中不安起来... 嘶...头好痛...朝岁两手抱着脑袋,望着眼前一片狼藉,努力回想着刚才的事, “吾名,罪生。” 那般熟悉,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脑海里。 她总觉得她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在哪呢...对了!她想起来了,是凤娘! 凤娘曾说过,祸乱起,负罪生,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妖童罪生!就是那个! 想到这里她不禁捂住了嘴,因为她看到棺材里面的人消失了! 怎么会一瞬间就消失了呢! 那他去了哪里? 关于苍山的谜团还没有解开,我朝岁怎么能就此善罢甘休! 此时她冷静下来,突然想起来水晶棺材觉醒之前,她曾不止一次将血献祭给它。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就说通了,这东西肯定以血为生,如果她以血为诱,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了!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朝岁气鼓鼓地坐在地上,关于引出罪生这个问题,她还是没有头绪。 虽然以血为引,她总不能把自己献祭给他吧,如果真是传说中的那样,那她岂不是一命呜呼?几百个她都不够死的。 “到底怎么办才好啊,天呐!” 抱怨了一会朝岁突然看到地上的血迹,敲了下小脑袋。 “天不亡我,这下我总能找到你了!”随后便快寻着血迹速跟上,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说来倒是一件坏事,一路走来树影若隐若现,山林中十分幽静,自朝岁从府中偷跑出来以后,胆子是练就的愈发大了。 想来这一路收获颇丰,如今她已是成年,自然不能一直在爹爹的庇佑下长大,自幼便有一股江湖儿女的情怀,自小便是与旁人不同。 她希望长大后能有所作为,而不是像金丝雀一样日日笙歌在牢笼里自我悲鸣。 她的名字虽是好意,可她总觉得她这一生不会太轻松,也许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想到这握了握拳头,她不信什么仙人说的祸难,她只信自己,生时如果不能自由自在,死有何惧? 人生无常,她太过平常,这一生又有何意义? 她不过是想做一回自己,当一回江湖侠士,穿梭在大街小巷,做尽自在之事,活个痛快! 想到这里,便更坚定了几分,可几步走下来,她反而觉得有些不对劲,方才她是从后方过来,从未有过偏向,可此时她竟发现她又回到了来时之处,莫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从小她听凤娘说有一对僧人在野外时碰巧路过一只野狐,那野狐在月下竟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似是烧出个洞来。 他们只觉遇事不妙,便加快脚步赶路,却发现奈何怎么走都会兜兜转转在原地,唯一不同的是野狐不见了,没过一会山中便起引了雾。 突见一名妖艳女子从中走来,只见那女子似是使了什么妖术,竟让一名僧人迷了道向她走去。 忽地那僧人徒留一声惨叫,她竟徒手挖心,十分残忍血腥,晨时天亮,雾渐渐散去,竟什么都不剩,民间流传吃骨头不吐肉的妖怪。 只挑夜里出行,阴气最甚,后来僧人纷纷不敢上山,皆在山脚落地,即便如此仍然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叫人作舌。 正当朝岁不知怎么办才好时,一些幽暗的光芒亮了起来,在她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道路,这些幽暗的小东西正如洞中所见一般,是相同之物,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些奇怪的小东西了。 这一路她发现前方幽暗的光越来越多,想必是离出口不远了,这一路走下来已是精疲力尽,路上不时还能撞见什么模糊的黑影,心生无力,咬紧牙关便继续前行,终于光芒散去,她想她是到了。 “谢谢你们,小不点”这些小东西一路陪伴她走下来,她也不觉得孤单害怕,心怀感激,那些东西似乎能听懂她说的,在她周围停留片刻便消散而去。此时她才看清眼前,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让她在这里找到了他。 朝岁狡黠一笑,此时是得意洋洋,她有好多话想要问他。 想罢她抬起手摸了上去,揪起脸肉开始蹂躏,这男子仍是昏迷不醒,纵使再怎么蹂躏他,他依然无动于衷。 无奈他太瘦了,她竟有些乏味,于是双腿打坐,一手支起沉重的脑袋看他,她已经很困了,可是万一她再度醒来发现他又跑了怎么办? 说来也不晓得他用了什么邪功,难不成会瞬移吗?害得她这般劳累辛苦。 她伸出手探了探他,却发现这个人竟然没有呼吸!难道是诈尸了? 越想越精神 干脆仔细打量起来。 朝岁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竟会被一个尸体迷住,而且很可能还是一个满手都是腥血杀戮的邪童。 可他生得如此妖艳,一身白色修衣着身反而多了几分仙气,她自幼便被爹爹困入府中很少与外人接触。 何曾几时她偷跑出去也中意过几个小生,也仅仅只是远远偷看过几回,至今为止见过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男子,想到这又开始叹气。 好不容易中意一个,竟是这般造化弄人,这是要绝她朝家的路啊… “你虽生得如此好看,可惜你我注定无缘,可惜了…可惜了…”暂不说他是不是邪童罪生,若以这般样子醒过来,怕是又要折煞她了。 犹豫片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抛尸荒野,看他这般样子,也没有生的迹象了,想罢又开始黯然神伤起来…可惜…可惜… “此下夜已深,林中不知多少豺狼与虎豹,你莫要怪罪我,只感慨命运如此,相识已是缘,待我回去后,我会向爹爹请示,来年一定多为你哀悼诵经”说罢心中又开始天灵灵地灵灵… 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正当她起身离开时,突然身后一把手拽住了她,差点将她带倒在地,回头一看竟是那泛白的尸手! “你…休要丢下我…”只见尸体突然开口说话,这将朝歌吓个不清。 “你…你…你是人是鬼?莫要作怪!我…我…我…” 朝岁已经感觉到此时手脚发软,平时虽说混迹江湖豪情壮志,可此时她才发现她开始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救…我…”那尸体牢牢抓紧朝岁的手,硬是勒出一道深红,她才知道为时已晚,再害怕也没有退路了。 “好…好…我…我救你…你先放…放开…我…我的手…快断…断了...”说罢憋的小脸通红,与那尸体正形成了对比。 没过多久,便看到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林中拖曳前行,时不时传来一声哀嚎。 “你好重啊!” “闭…嘴…” 第三章 百途川,往生魂 传说冥界有一条通往往生的长河,意为冥河,古书记载名为忘川。 前来此处往生的魂魄生前有怨,不愿饮下忘川水,入轮回,此魂所到之处竟生出滩涂。 后化百川,冥河之水被百川汲取,生出了河灵,以生魂怨念为食,可将其净化,再入轮回。 途径百川者,洗生前罪果,方可修正。 有人说,冥河的尽头是往生,也有人说,冥河的尽头是死门。 此河孕育了万灵,百途川便由此而生。 这“尸体”也是十分任性,没想到这单薄身躯竟如此重,压的我屡次倒下。 他竟是尸体,应当没有人身那么脆弱,至于诈尸这件事是前所未闻,待他醒来定要好好问问他。 见前方有生烟冒起,朝岁终于看到了希望,连拖带拽地将他拉扯了过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道鬼魅挡在身前。 她朝岁是有多惨?前有诈尸后有妖物,这是要亡她啊,此仇不共戴天,真是应了仙人那句话,呸呸呸,休要咒自己,净说疯话。 来者一身魅气,一身修长玉手将其拦下 “妹妹不似本地人,这是要往哪里去?” 一声妹妹惹得朝岁胃里翻涌,却也只能顺势而说: “我与兄长迷失在这林中,体力不支,想要寻得个歇息处,意外发现此地,所有打扰多多得罪。” “我名唤花娘子,是此处的老板娘,若不嫌弃,妹妹进店坐?”此罢竟有深意地像朝岁身后的兄长探去,引的朝岁赶忙进屋。 再听下去她就要被身上那些味道迷晕了。 朝岁将他放置屋内,只见情况好转,可算放下了心。 花娘子见状弯腰沏茶,不由说道:“公子可是百途川?可还记得我?” 他们认识?朝岁也望向这座“尸体” “百途川...你说我叫百途川?你可认识我?” 朝岁明显能看出来花娘子的疑惑,表情甚是变化莫测,正要再打量什么却发现她早已恢复如初。 “公子莫要开奴家玩笑,奴家以为公子不是幽默的主才对。”花娘子眼里满是深究的意味。 “你...当真不认得我?”花娘子向前了一步,朝岁见状竟觉得自己反而多余起来。 “若姑娘记得,还望将你所知道的一一道来,也顺道解了在下的疑惑。” 见此状,花娘子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公子与我,皆非凡躯,是为忘川河旁的河灵,名唤百途川,饮忘川之水,诞生于百川。” “忘川生生不息,我们河灵本该安息此处,再过百年便能得到福祉,修成正果,进入轮回。”说到此处花娘子不由得激动起来 “可是有一天他却来了,他毁掉了我们所有的宁静,忘川河断,河灵随之枯竭,仅剩一些苟延残喘,我们不得不从忘川回到世间,重新修炼。” “你说的可是邪童罪生?”想来总有这样的怨念应当只有那一人,可至今都没有其下落,朝岁有些挫败。 “没错!他毁掉了我们的家园,我河灵数千因此而灭,罪不可赦!”花娘子突然激动起来,戾气油然而生。 “莫要激动啊,或许我们可以帮到你”朝岁心中愤愤不平,确为花娘子感到难过。 “河灵以吸食怨念为生,可他确以怨念为根源,残害我数千河灵,只为得到其怨念,来养其肉身。” 似是察觉到疑惑,花娘子继续说道:“邪童的本体在转世中丢失,他需要重塑肉身,如今他只有灵体,需要源源不断的怨念使其重生。” “怪不得一路走来人烟稀少,此地的人莫非都被抓去…”朝岁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此地的人确实被抓去,可却都是女子。”花娘子突然开始叹气,惹得朝岁更是不解。 “是为了炼制极阴之魂。”良久不说话的百途川突然开口,他应当是记起了些什么。 “没错!他以神灵降世为由,进行娶亲,实则是为了炼就极阴之魂,为其所用。” “这我就不理解了,他为何不直接抓来女子,非要如此繁琐?”朝岁疑惑道。 “炼就极阴之魂的魂魄不能受损,否则终将功亏一篑,听闻邪童罪生总有一张极其魅惑人心的皮相,可勾女子魂魄,唯有此法可让主体心甘情愿地为之献祭。” 听完花娘子的话,朝岁竟头一次对这邪童有些畏惧,以前都是听凤娘讲述传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之处,如今却是见识到了。 “你既已说出真相,是否有事相求?”百途川突然打破沉默,朝岁竟有些不解。 “每月阴时便是献祭之日,眼看日子逼近…”花娘子犹豫又带一丝哭泣。 所以你想让人替你献祭?”朝岁突然明白过来,此前铺垫竟是为此。 “我也是别无他法,如今我与人族结亲,心中已有念想之人,妹妹与令兄非等闲之人,看在我与令兄皆为一族的分上,还请保我一族平安…”花娘子说罢眼泪簌簌,梨花带雨,一时竟也无法责怪。 “你起来吧,既有此缘,想必也是难逃一劫,是福是祸还看造化,我们答应你便罢。”朝岁其实也想见识一下是何许人也,一路走来对此人竟越发好奇,既到此处,也别无退路。 花娘子走后,屋内烛火摇曳 二人争论不断 “你为何答应她?” “她与你是同族,你竟是丝毫怜悯之心也没有?” “且不说疑点重重,你为何拉上我一起赴死?” “我一人之力如何应对得过天生邪童?你且是一具死尸,不老不死不伤不灭,为何惧他?” “我已沉睡已久,虽不知被唤醒的根源在哪,但并不能保证我还会醒来。” 朝岁突然想起血祭水晶棺之事,莫非… “既然我的血能让你起死回生,你就不怕我把你封在那个棺材里面嘛?”凤娘说有时人是需要善意的谎言的。还望凤娘莫怪我! “你!此等小人之举!”本是苍白的脸此刻却染上了红,倒是比之前有生气。 最终抵不过朝岁的死缠烂打,百途川答应一同前去,但前提是…“ 第四章 替嫁 鬼界曾有一段广为流传的神话。 据说鬼王伏朔为了得到侍女婳魅的青睐,抽其心骨用其血浇灌了整整数百年,竟滋养出一朵魔花。 此花名叫往生,有其重来之意,以生体之血浇灌之,可见往生。 魂落则入定,便可追溯过往。 所见之物亦为所思之物,是为重塑过去。 一炷香前 不知他突然中了什么魔怔,眸生戾气,只见蓦然抬手 身上竟发起幽光,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小东西”们,但此刻它们并不似林中那般友好,顷刻间向她飞来。 朝岁突然心生不安,她方才明显感觉到狠厉,竟有一股杀气,让她不由后退一步。 “莫怕,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百途川淡然开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看到多了一丝玩味在里面。 不说还好,越说朝岁气息越发紊乱,想罢突然身觉无力,两眼一黑便不省人事。 百途川仅是神色淡然,她竟如此柔弱,真是不堪一击。 想到此前曾是这样一副身躯威胁过他,便开始眉心横跳。 待朝岁醒过来,已是深夜,只见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身嫁衣,想必花娘子早有准备。 此刻朝岁竟忍不住触上了嫁衣,想起凤娘对她说的话。 女孩子出嫁,自是将自己交于托付一生的人,她自幼便失去了母亲,凤娘待她却如己出,从未苛待过半分。 她犹记得梳妆台前凤娘眉眼间都是笑意,春风拂面遇柔水。 “待岁儿出嫁,定要寻个满心欢喜之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凤娘这一生便足矣” “岁儿才不要,岁儿想一直陪在爹爹凤娘身边,天天缠着凤娘给岁儿做桂花糕。” 笑意融融,阖家欢乐便是如此,她从未觉得自己缺过什么,已是足矣。 念到此处,竟不由酸意涌上心头,她虽生来放肆了些,仍是心生愧疚的,此次若能平安回去,定当效儿女之劳。 须臾之时,她竟从未想过嫁衣如此繁琐,奈何她怎么穿,都无法将其完整的套在身上,心生烦闷,却更是有些拖泥带水。 此时百途川已是等待多时,不由新生困惑,破门而入,便是看到此情此景: 朝岁套完一件又一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为何还是难符身?听到异动,便寻声望去。 这一望便再难行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腰身竟比女子曼妙,一身红色更是衬出气色,倒不似那般清冷难近,竟多了丝妖媚,与十里桃花并衬,若步步生莲,一瞥惊鸿。眉眼间虽是清冷,却显他趣。 百途川许是有些不满,声色冷道:“你要看到何时?” 朝岁这才眸间流转,回过些神来。 随后颇有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嫁衣,示意自己也是困于难处。 百途川竟迈开了步,缓缓走来,她却觉得恍若隔世,似是熟人相聚,无语凝噎。感觉令她些许错愕。 待她看清,他已近在咫尺,淡淡兰香飘来,她却是心下安宁。她只觉一双手抚上她身,衣裳一一抚平,却是抚乱了她的气息,那抹兰香绕在耳后,竟顺着颈处往下寻去… 一时之间她却慌乱至极,直到腰带系好,她才呼出一口气。 “好了” 百途川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却让她竟有些羞愧,想罢便绕开他先行一步。 不只是错觉还是什么,她竟觉得今夜格外的热,思绪纷飞难止。 一个时辰后 她与百途川皆身着嫁衣来到庙前,听花娘子讲述,此处阴气最甚,是那邪童娶亲之地。 此处庙宇与寻常寺庙不同,寻常寺庙以香火做贡,而此处却是以活人献祭。 早已成为邪祟作乱的妖盛之地,倘若活人滞留此处,便会让邪祟有机可乘,生祭于此。 甚至夺了灵体,永不入轮回,历经炼狱般痛苦折磨。 想到此处,朝岁手心里已是湿渍,这般残暴嗜血,可想而知那邪童更甚。 她得万分小心谨慎才是。想罢下意识地向旁边看去,百途川却是与她相反,并无任何不适,依旧神情淡漠,心无旁骛。 望着他这般,朝岁的紧张与不适也渐渐平稳下来。 盖头下朝岁难以看清周围的环境,很难摸清局势,耳畔忽然响起诡异的歌声,竟是一首童谣,不由握紧了拳头。 “鬼娘子啊...穿花衣...鬼王高兴把妻娶啊...” “鬼娘子啊…上花轿…鬼王把那盖头起哟…” 童谣声声诡异,却感觉到离你们越来越近... “别出声,是阴魂。”百途川的声音传来,阵阵有力,朝岁不敢懈怠,也不敢有任何响动。 声音越来越近,竟从盖头下的缝隙看到一双喜鞋,竟是脚不着地,向着朝岁逼近。 感觉出身边有异动,百途川趁它不注意在暗处微微抬手,只见朝岁的身体竟发出幽光。 那双脚像是一时之间失了方向,便朝别处使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朝岁松了一口气,背已浸湿,方才她离鬼门关就差一步之遥, 回想起之前百途川身上的幽光,她突然明白了,原来他早有预料,竟是为护她周全。 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一旁似有人在打量她。十分不自在。 暗处,一抹笑意渐渐涌上妖瞳,腥红色血眸缓缓流转,死死的盯着那抹单薄的身影。 这边,朝岁见异动不见,这才放心了下来,突然想起百途川说的阴魂,不由问道: “方才你说阴魂,何为阴魂?” 百途川缓缓开口: “所谓阴魂,被残留在人世间以魂体形式飘荡, 无法进入轮回,想必便是被邪祟夺了本体, 生祭了这寺庙,被困于此处。” 听此朝岁一声叹息: “冤冤相报何时了,终是残忍了些。” 听罢百途川却盯着朝岁 似是烧出个洞来 良久她才听到 “人生在世,难逃七苦,世世折磨,终难逃一死,不人不鬼,不生不灭,这便是罪。” 说道这百途川竟有些发怔,朝岁听此心生异样,在她看来,并不全是那样。 “人生在世难逃一死,却也是要活得个畅快,百转千回,千滋百味,唯有生的有意义,才能不计死的苦楚。” 朝岁却不知,她眸子里的澄亮,却是那样生气,万物皆有灵,终会归于无,对朝岁来说,过去的那十几年,便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意义。 百途川望着朝岁这般,不便发问,她的眼中却是写满了答案。 竟也觉得心中清晰起来。 二人正陷入沉思,突然一声巨响,面前竟出现了一副花轿,百途川向朝岁示意,二人心中领会,便一同上了花轿。 朝岁也没有想到,它竟自己动了起来,花轿周围幽光四起,将轿子托浮空中,照亮了整个路间,一瞬间霓虹漫天,流光四溢,堪比幻境。 “这是河灵死后的残体,生不放过,死被做了奴役。” 百途川望此景,缓缓开口,便没有再看。 朝岁听此心却凉了大半,再生不出欢喜之感,她和百途川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她却心绪复杂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 一路沉默。 第五章 入忘川 刻三生 神说,人有七罪。 世人敬仰神明,日日祈祷进行赎罪,终有一日,神犯了恻隐之心。 开启轮回之门,入忘川,愿世人洗清罪孽再入轮回,世间便有了善与恶。 一切皆为因果,待到罪孽赎尽,方可再入轮回。 以善为生,积善缘,得善果,免受七罪之苦。 这一路很是安逸,朝岁渐渐有了困意,正当她闭眼凝神时 花轿突然停了下来,她一激灵,不由得往旁边贴了贴。 百途川并没有其余动作,她便不动声色地贴着他,他心跳竟是快了些。 转眼一想,似有什么不对之处,他不似活人,死人怎么会有心跳呢? 想到这里她便哑然了,把头更是往下低了低。 百途川下了花轿,此时却有些诧异,朝岁后跟着下来,不由恍了神。 只见一条长河横跨万川,河中似有光彩流动,瑶光千里,流苏翡翠,也不敌眼前这般珍贵,极光反照,流光回旋,星斑点点,别有洞天。 朝岁怔然,随着河尾寻去,看到一块石碑,不由自主地走去,却赫然印入眼眸 忘川河畔,三生石 三生石畔刻三生,朝岁抚了上去,谁知突然掌心传来一股热流,竟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百途川刚赶过来,便看到眼前诡异的这一幕,那三生石揪着朝岁的手不放,满地生红。 “你做什么!”百途川突然心生不安,抚上了朝岁的手,想要动用河灵之力,谁料不知什么缘故,河灵之力对此石无效。 诡异的是,百途川的手心微微刺痛。 莫非是她的血…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二人的血竟落地生花,周围一时之间开满了红色妖姬,更显妖异。 “朝岁!朝岁!”朦胧之间朝岁只听到一个清澈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似是急切,可她感觉浑身乏力…眼皮沉重… 她难道…就这样离开了吗… 脑海中浮现出凤娘…爹爹…还有那个总是一副冷冰冰样子的人… 这花不妙,他动用了全部妖力也无法将其唤醒… 不好!他感觉身体里的力气也在渐渐流失… 这妖花以最快的速度蔓延,二人身上突然发出一道奇光,突然间地动山摇,一时失去意识,双双陷入了昏迷。 此时另一边 鬼城 “吾让尔等办的事,可是办妥了?” 一抹黑影立于大殿之上,身着鬼面,混沌之气萦绕周身,威严耸立,寒冰之气难以震慑四方。 “回尊主,尔等不敢怠慢,他二人已顺利进入往生。” 黄衣男子半跪道。 “很好,墨影,你下去罢。” “是。” 闻声而去,早已了无踪影。 “红月。” 话落,殿下出现一抹红影,此人半跪在地,一抹红衣甚是招展,眉眼之下生得了一副好魅相。 “属下在。” “吾这里有一事要你去办,你且过来。” 顷刻间红眸停滞,眉间满是疑惑。 “尊主...属下不能理解...” “尔只需照做便可,无需多言。” “是...” 待二人离去后,大殿上他汗如雨下,谁都不知道他正在忍受着焚骨之痛。 看来,时间不多了。 门外 红衣飘摇,一把折扇轻摇手中,回忆起那夜林中瘦小的身影,嘴角不由上扬起来。 小娘子,我们马上便要相见了... 从古至今,世人皆为长生战乱不休,不知从何时起,永生不再是谣言。 传言神子降世,饮其血者便可获得永生之力,人族饮之可得长生,妖物得之则修为大增,天下为争夺神子,赶尽杀绝。 妖物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终有一日,妖物发动大战,对人族大肆虐杀。 这一战死伤无数,妖族凤尾占得头等,妖力大展,一举将人族拿下。 人族为此被妖族奴役,任此摆布。 此后年年上交贡品,税务繁重,因此争议不断。 妖物为避免人族反动,要求以人族大皇子为人质,来换妖族生生不息。 大皇子身份何等尊贵,人族心知肚明。 那是要将整个人族的命脉与希望拱手奉上。 面对妖族的暴虐嗜杀,人族虽不堪屈辱,却也无可奈何。 为保族人平安,终将大皇子交与妖族,此后妖族封凤尾一族为王脉,一统天下。 人族大殿 “皇上!臣等附议!” “皇上!大皇子乃我等皇室命脉,怎可任尔胡作非为!” “邪魔当道!臣等愿以死相赴!” “请皇上责罚臣等,我朝断不能使去大皇子啊!” 众人齐声 “尔等还请皇上三思啊!” 殿上,身为人族的九五之尊之身,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此时却愁容满面,面露沧桑之色。 他的皇儿为妖族胁迫,他的子民为妖族鱼肉,他有何脸面面对皇室一族。 夜夜都能梦到惨死的亡灵向他索命,寝不能食,宿不能寐,坐立难安。 那日 刻予招摇凤尾的妖皇立于人族大殿之上,睥睨众人,皆为不屑之色。 “人族彘蚁,尔等有何资格与本皇谈条件?” “尔等妖族莫要猖狂!人族迫于一时忍耐,将来若有机会尔等力将破妖族!再造我人族辉煌!” “呵,笑话!尔等皆为凡夫俗子,本皇灭了尔人族仅是挥手间的功夫,岂容尔等如此放肆?!” 话落,抬手间众臣脚下空地生火,火焰竟为蓝色妖焰,迅速燃烧起来,眨眼功夫已成灰屑。 此刻众人噤声,无一不被妖皇之力震撼,纵有太多怨言却迫于妖魔之力心生畏惧。 就连人族至尊此刻也满是惊讶,如此力量,人族岂敢以身相搏? 当是飞蛾扑火罢了。 妖皇见此甚是讥讽 “不愧尽是鼠蚁之辈,本皇以为当有什么志气,没想到啊,尔等这般贪生怕死,留与妖族也仅是浪费妖族资源,真是废物。” 说罢便手生妖焰,只是这妖焰似比方才还要烧的猛烈,高比青天。 “既如此,本皇就大发慈悲,送尔等一程!” “住手!”只见人族中间竟站出一个小娃娃,眉宇之间最是犀利,气魄浩然。 妖皇闻声竟熄灭了焰火,眯眼望去 怎是一个奶娃娃? 等等…这奶娃身上…怎会藏有如此魂力? 就连本皇…竟也看不出什么玄关… 想罢妖皇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众人皆忐忑不安,神色惶恐,不知这妖皇是受了什么刺激。 “好,好!没想到啊,人族竟藏着如此珍物,竟还是个奶娃娃。” 话落,只见那奶娃娃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 “我同你走,求你放过他们。” 妖皇见此,心下诧异,没想到躯体如此之小,魄力竟这般强大。 未等妖皇开口,众臣皆大惊失色,纷纷下跪。 “殿下,万万不可啊!” “请殿下三思啊!” “尔等已痛失我族同胞不计其数,万万不能再失去殿下啊!” “我就算拼上我这个老命,也绝不同意你这妖魔祸害我族圣明!” 一时之间竟争议纷纷,妖皇也没想到,区区人族小儿竟引起朝间争议,可见此人人族地位不可撼动。 “不必多说,我去意已决,轩辕朔在此谢过各位长老…” 说罢竟屈膝下跪 “殿下不可!”“不可啊殿下!”“殿下快起来!”朝臣皆失了分寸,不明何意。 唯有人族皇帝面如死灰,心下了然。他这是要自降身份。 恐再无回身之日,不想拖累于皇族。 “这一跪…是为向父皇谢罪…恕儿臣不孝…为妖族苟同…愧为皇子…还请父皇免去儿臣皇子之位…让递他人…” 小小身躯此刻无一不让人佩服,高堂之上,虽然人奴,却难掩王者之气,为人敬仰。 “陛下不可!” “陛下!” 重臣闻声皆跪在皇上面前,轩辕一族不可失去皇族希望。 如若大皇子离去,皇族便再无复兴可能。 眼下再无退路,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可他贵为九五之尊,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沦为妖魔的阶下囚,为虎作伥。 是他,愧对皇族啊… “朕…允了…” 轩辕皇缓缓合上双眼,这便是他的宿命吗?他的族人...他的皇儿...他竟无可奈何... 拢袖中的手已经没有知觉,直到一股热流染湿了袖边,是何等的屈辱,竟用指骨深深刺入手心。 “儿臣...遵旨...” 小小身躯不知承受了多大的苦痛,与妖皇对峙他没有丝毫畏惧, 与父皇重臣下跪他没有丝毫犹豫,唯独此刻他双肩微颤,满眼腥红,似有火焰烧穿。 也就是此刻,他才感受到了皇族真正的使命。 大皇子走后,人间突降暴雪,狂风怒号,整整席卷了三天三夜,只有皇族知道,在这雪下,又藏了多少人族的屈辱与血耻。 第六章 凤阳公主 传言,云殿之上有一种神鸟,浴火重生,凌驾于九天之上。 其五彩凤翎最为显赫,尾曳数千里,直上云霄,赤焰护体,是为上古绝迹。 神鸟现身,瑞兆天下,可驱邪魔祸水,名曰凤凰。 凤凰一族繁衍数千年,生生不息,桀骜不驯,圣洁而不可侵犯。 然日新月异,日月如晖,其凤凰之女倦于这日月山川,岁岁如一。 竟私自下界与妖族之子烁离相恋,结下溯源。 然神族与其妖族血脉相斥,其不出二年便诞下魔子,惹来杀生之祸。 天神盛怒,贬凤凰一族囚于妖界,是为凤尾,降神格,罪无可赦。 妖族 是年,天色聚变,正遇妖后临盆之日。 床榻上,妖后神力皆失,最为脆弱。 “娘娘!” “还请再坚持一下!殿上马上就回来了!” 此时妖后已尽失血色,血流不止,躺在那血泊之中,尽是骇人。 “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素娘...保我孩儿...” 一双干枯瘦弱手紧紧抓住名唤素娘的妖奴,素娘心下了然,这是要拼尽全力啊... “娘娘放心...奴婢定当全力以赴...” 素娘早已泣不成声。 凤尾一族临盆时,若是凡体,必将承受不住如此撕裂之痛。 诞其子,胎儿必要破体而出,浴火重生,生生用烈火将其母体炼化。 可妖后本不该这般疼痛,应有自保之力,此番却是如此。 定是让歹人寻得了机会,痛下杀手。 随着一声啼鸣,只见一个火球破体而出,冲破殿堂直冲九天,顷刻间流光四溢,光彩夺目,如一团七彩烈焰,在空中绽放开来,响彻云霄,撼动八荒。 火球幻化成烈鸟,萦绕空中,拓空展翅,可揽数万里。 “我儿...赐名凤阳...欲有扬国之兆,朝气盛赫,烈如阳,望女成凤,保我凤尾一族常盛...” 妖后声罢,难挡烈火之力,现出原身,最终消散,转眼间归于虚空。 “娘娘!!!” 素娘彻底痛哭起来。 此时刚从战场赶来的妖皇见眼前这一幕,下跪床前,哑然失色,心痛如刀缴。 为何还是迟了一步...竟是连个念想都不留我... 妖皇黯然神伤,望着空中满脸泪痕,伸手向空中抚去,他的妖后归于无,自是自由自在,她这一生性格爽朗,随了她的愿,待到下一世,我便来寻你罢。 凤凰盘旋于妖殿之上,似是哀嚎啼哭,声声破碎。 凤阳公主出生后,妖后陨落,妖皇痛失挚爱,妖族守道七日,以示悲悯。 十年后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只见偏殿窜出来一个小小的女娃, 后者皆气喘吁吁,穷追不舍。 “嘿嘿,来追我呀~” 说着竟丢了个鬼脸过去 “小殿下跑慢些,莫要伤了自己啊!” 这小殿下是这凤阳殿出了名的淘气,上可摘星下可遁地,也不知哪来那么多活力。 贵为公主,身份尊贵,却是一点也没有贵国公主的样子。 反倒是堪比无赖,惹得下人们日日惶恐,生怕伤了这尊小佛爷。 上次公主出逃,惹得妖皇一怒之下尽斩杀数妖,妖奴们从此更是提心吊胆,不可懈怠一分。 若你问起来,小殿下便是他们的命,他们的根,他们的小心肝。 想到此处,允莲才发现,小殿下竟然又不见了! 这可真是要折煞她,折了命去。 想罢赶紧寻去。 此时,小凤阳看着被甩下的妖奴,狡黠一笑。 她日日困于殿中,被父皇逼迫背经书,通礼仪,晓乐器... 想想便头疼的厉害,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英年早逝,妖命芜湖了。 此时她才打量起来,这里尽是荒凉,破败不堪,她从未听父皇提起过,皇族还有如此衰败之地? 想到此处,突然听见响动,顺道闻声寻去。 声音愈来愈近,她见府中竟有一少年跪在地上,半身褪去衣物,满是红痕。 身后有一人持鞭,尽数挥去,她哪里见过如此骇人之景,心生怜惜,望那背后,不仅落满是血淋淋的鞭口,皮开肉绽。 倘若仔细看的话,竟能看到此下留有数道淡痕,下手十分狠厉,也不知犯了何错,如此丧心病狂! “住手!是谁命你们这样伤他的?”说罢小凤阳略施法术,将鞭扔至数米远。 少年抬头望去,眸中晦暗不明。 竟又是妖族... 小凤阳见此将他扶起,小小的手却不敢用力,瞥见那伤痕心下一紧,转眼恶狠狠的盯着那人。 只见那人忽然大笑起来,居高临下看道: “何等小妖,竟妨碍你大爷我办正事,你可知这人是谁?竟如此袒护他,若是妖皇大人怪罪下来,你有几条小命可丢的?” 听了此话,小凤阳竟眉眼一横,怒意丛生。 “哪里来的混妖,竟敢如此嚣张!拔土竟拔到本公主头上!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你不过一条癞皮狗,哪里来的勇气跟本公主对峙?” 此举小凤阳是真动了气,如此滥杀无辜,还敢妄议父皇,好大的胆子。 “本公主今儿决定,就吃狗肉了,能进本公主肚子里,是你且几世修来的福分。” 说罢举起手掌,直接手心突生焰火,这样的焰火,除了妖皇以外仅有一人可使,那便是妖皇之女,凤阳公主。 见此狗妖立刻吓出了胆子,纵使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顶撞妖国公主啊! 连忙下跪道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公主大驾光临小府,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见此,凤阳学着父皇的样子微微眯起了眼。 让她学经书她是学不通的,但如若让她学父皇,那自是学成八分,有模有样,瞬间便威慑起来。 她自是没有杀生过的,只是她也不想看他这般残害生灵,便如此吓吓他。 想罢她略施小法,只见狗妖屁股无端生火,吓得满地乱跑,又是跳又是滚。 凤阳见此笑的前仰后合,狗妖直呼饶命,她便从中使坏,将其直接变没了。 她是不会说,她将他扔到了水池子里,担心父皇又要罚她。 少年此刻正低下头,方才一幕尽收眼底,心生厌恶,原来妖族究其本性都一样,嗜血残暴,竟连同族都不放过。 此时凤阳才注意到他,忙问: “你没事吧?你别怕,坏人已经被我赶跑了。” 见少年迟迟不回应,她只当他受了惊吓,不以为然。 “小殿下!奴婢可算找到你了,小殿下快随奴婢回去吧,再不回去妖皇大人怕是要怪罪奴婢了!” 允莲一路寻过来,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小殿下,忽然发现池水中有异动,赶忙寻去发现了狗妖,才知道小殿下又惹事了。 她真是迟一秒都会出大事,要让妖王知道,岂不又是牵连怪罪。 见此,凤阳又看了看少年,不放心的说: “你莫怕,在这妖中,若有谁想欺负你,你大可直呼本公主名讳,他们不敢放肆的。” 见少年突然有所反应,凤阳满意的笑了笑,随后便同妖奴离开了。 凤阳走后,少年却盯着远处的鞭子陷入了沉思… 第七章 错上加错 妖殿之上,妖皇坐在皇位上,俯视众妖,压迫感十足。 大殿之下,只见一名狗妖跪在殿中,旁边一抹小身影倒是煞气十足,狗妖汗颜。 只见凤阳瞅着妖皇,一脸委屈。畏于威严,最终小声开口道: “父皇,儿臣知错…”此事背后的双手正来回挣扎。 “哦?你且说说,你错在何处?” “儿臣…儿臣不该…不该…”说罢下意识地瞥了眼狗妖,有些愤愤不平。 狗妖心有领会,忙开口道: “妖皇息怒,莫要怪罪小殿下,小殿下慈悲为怀,不忍杀生,见奴才下狠手,这才叫教训奴才…奴才…奴才知罪,望妖皇开恩啊!” 狗妖跪在大殿之下,连忙磕头请求开恩,凤阳见此心想,这还差不多。 妖皇见此甚是头疼 “罢了,罢了,都散了吧。” 见妖皇没有为难,狗妖连连道谢迅速退下。 凤阳仍是留在原地,似有不解。 “本王的小殿下,你还有何事?” 见只剩凤阳一人语气遍软了些,这孩子如此像她娘,连性格都如此执拗。 凤阳见寻着机会,上前拉着妖皇衣袖开始撒娇,屡试不爽。 “父皇,府中那人可是何人?父皇为何要这般罚他?” 闻此,妖皇的思绪却开始游离,这让他想到了十年前的人妖大战,以及那日凤阳的娘亲惨死在血泊中。 这让他痛恨人族,更痛恨自己。 见父皇发呆,凤阳有些失望,正打算离开时,妖皇缓缓开口道: “他便是那人族大皇子,轩辕皇室一族。” 凤阳听此一惊,心下了然,竟是那被换来妖族的人质。 她犹记得小时候听妖奴们说,地牢里囚着一位重犯,父皇对此人痛恨至极,手段十分残忍。 她也曾听说母后离世事有蹊跷,背后幕手竟是人族,父皇大怒,一夜之间屠尽人族数千。 然难解悲愤,整整一月未出殿门,从此便十分痛恨人族,更是把对人族的痛恨加之在人质身上。 凤阳突然想起那日少年跪在地上,身上没有一处完整。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她虽为妖族,可一向爱憎分明,这十年来,怕不是受尽了屈辱,他又是如何坚持下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毅力,又或者说何等的痛恨… 她想安慰父皇,可她更明白她并没有资格去让父皇放下,放下那份偏执,明知这是错的… 见凤阳吃吃不说话,妖皇老生长叹起来 “你下去罢…” 凤阳闻声应了下来,退出门外时她看到了父皇苍老的背影,不忍心酸起来。 大殿上,妖皇突然怀念起来,怀念起与妖后相识相知再到相爱的时光, 他竟不觉得时间过的那样快,快到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有些事情,一旦做错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另一边,人族 转眼已过十年,皇室决定立二皇子为储君,一国重任不可无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妖道纵横的世界。 公主府 “念儿,近来可有好好听为兄的话,可是学到了什么?” 二皇子看着眼前小他余月的妹妹,满是疼惜。 她才这般大,竟如此懂事乖巧,生在这样的王室中怕是委屈了她。 “念儿已全部参透,二哥曾说,待到念儿学有所成,便可斩下妖人,救出兄长。” 轩辕翼有些错愕,当初为了照顾妹妹,让他皇室一脉活下去,他不得不对妹妹编织这样一个谎言,只要有信念,皇室一族定不会断。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许永无止境,但他心中的仇恨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无论如何,他人族与妖族总会迎来那一天,到那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想到此处,他将妹妹拥入怀中 “念儿乖,不论何时,二哥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你,誓死捍卫皇族。” 二人仅仅依靠,血脉相连的力量最为强盛。 妖族 此时一个小脑袋从房檐上冒出个尖,凤阳两手一攀,奋力地爬啊爬啊… 为了不惊动父皇,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封了所有妖力,这下谁都找不到她了。 另一边 允莲站在凤阳殿前 “小殿下,该用午膳了” “甚好,我待会便去,不必门外一直站着。” 允莲一听,上前瞧去,看到门前坐立的人影,长呼口气,看来是她的担心多余了,小殿下今天难得不乱跑。 没有多疑,便退了下去。 此时门内,一张同凤阳一模一样的脸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如同人偶。 她坐在屋檐上有一个时辰了,一只手托着下巴,她感觉下巴都要脱臼了。 再看看底下的人影,小小身躯未有松懈,他跪在那已有多时,丝毫未有起身之意。 他今天又是犯了什么错呢? 思索间只见一个狼妖走了出来 “你小子好生福气,若不是公主殿下求情,怕不是早就死了几百回了,你竟如此不念恩情。” “我等人族无需妖族任何怜悯,有什么只管冲我来便好。” 狼妖一听,他竟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有那狗妖一事,暂不敢轻易动他。 “好,既然你喜欢跪,那便一直让你跪着!” 狼妖气愤的离去。 凤阳见此,心下叹息,你这又是何苦,我既助你,自是盼望你是好的。 天色骤变,竟下起了暴雨。似是宣泄心里的不甘,他扬起头,任雨水拍打。 凤阳见此,跳下房檐。 “谁?”少年抬头望去,看到来人,似是惊讶。 凤阳站在雨中,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小小的身躯异常坚定,雨水同样将她淋了个遍。 小小发碎贴近额面,眼神里确是他从未见过的清澈。 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唯有他二人,看得到彼此,有朝一日竟在同一屋檐下淋雨。 “你就这么讨厌我妖族吗…甚至…讨厌我我?” 小小的眼神满是受伤,她盯着他,寻求一个答案。 少年没有说话,仅仅是咬紧牙关,嘴里尝到了腥甜,他无法告诉她,有些东西,她永远不会懂,至少,妖族公主凤阳不会。 “你回去吧。” 她却没想到他闭口不谈,也许是置气,她来到他身边。 “啪” 竟一同跪了下去。 谁料妖族凤族公主竟为了区区人族跪在雨中。 “不论你信不信,但我妖族也分好坏。” 少年朝她望去,也许是雨下的太大,他竟也有些看不太清了。 第二日, 向来妖力护体的妖族,竟然也有病倒的时候。 “你说什么?你竟说我儿病倒了?” “回…回妖皇…奴才…奴才确实不敢妄言…殿下她…她确实是病倒了…是为风寒…” “如此大事,本王为何不知?快随本皇前去!你若敢误了时辰,本皇拿你整个族人试问!” “是…是…奴才遵命!” 妖皇知道他堂堂妖族公主竟然病倒了,大骇,妖奴们也是闻所未闻,心惊胆战。 倘若妖族公主有任何闪失,妖皇竟提出杀尽妖奴,以泄怒火,这日,众妖忙的马不停歇,生怕转眼便是灭顶之灾。 第八章 画人难画骨 民间有一本《异闻录》,有一段曾这样记载,有一位小生喜好绘画,经常为山水、丛林、鸟兽作画,可却从未作过人画。 实觉可惜,整日愁绪不断,将自己关于林中小屋,苦心钻研。 然,某日突遇一奇事,夜半,书生正在作画,忽觉有人唤他,便寻声而去。 竟来到一林中,此处水声不断,常伴有鸟兽啼叫,却不见其实物,诡异至极。 当下便要转身离开,林中却惊现一名女子,身着白衣,若仙人下凡,惊世绝伦,回眸一笑百媚生。 第二日,书生在作台前醒来,昨日一切皆为幻象,那女子的模样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于是书生不由落笔,竟一气呵成,将那女子的模样一笔一划地呈现在纸上,与梦境中简直是一模一样。 此后书生便学会了为人作画,成为赫赫有名的画师,可却再也没见过那名女子。 临终前,他只交代给学徒们一件事,便是将他同那副画安葬在一起。 画人难画骨,相思最难解。 这天,凤阳殿上下忙的不可开交。 床榻上,小小的身躯此刻不由得打哆嗦,凤阳潜意识里只觉得非常的冷,这让她想起某年意外落被关入冰窖,要不是妖皇及时赶到,她就一命呜呼了。 对于妖族来说,小时候幼体没有强大的妖力保护,是非常脆弱的时期。 模模糊糊中可以听到匆匆脚步声,脸上突然感受到一阵清凉,很是舒服,心中也没有那样燥热了。 妖皇此刻正在将妖力注入凤阳体内,也是他的疏忽,没有考虑到妖族幼儿身体虚弱... 待妖皇走后,凤阳感觉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不由得陷入了梦乡。 是夜 妖奴们经过一天的折腾,纷纷犯困,竟一瞬间倒去。 不经意间,一抹红影飞快的潜入凤阳殿。 床榻前,此时凤阳呼呼大睡,感觉姿势不太舒服,不由得翻了个身。 眼前男子手持折扇,一脸笑意,小家伙竟睡得如此香甜,心是真的宽啊。 还有那些妖奴们,太令他犯愁,如此不谨慎,将他家娘子的安全交于这帮人手中,可叹,可叹啊... 望着如此可爱的睡颜,他有些忍不住想戏弄她一番了... 嗯~好痒,凤阳忽然觉得脸贴异物,软软的,绵绵的,挠的她心痒痒。 “允莲...别闹了...好痒...” 凤阳不自觉地嘟囔几声。 “小娘子,你且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是谁~”说罢便又往前贴了贴。 嗯?这声音如此浑厚充满磁性,允莲何时转换成男儿之身了? 念此,凤阳十分费力的张开眼... “小娘子~你醒啦?” 狐...狐狸?! 模模糊糊中她看见一双毛茸茸的大耳朵,不停地蹭着她的脸。 “诶?好大一只狐狸...” 凤阳此刻不由得往前探,还想再看清楚些,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又陷入了昏迷... “小娘子~为夫也不舍得你,可今日事务繁多,改日再来看你~” 望着昏迷的小凤阳,他十分满意。 夜色渐浓,红色的影子穿梭在夜雾中,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一晃一晃。 第二日 嗯?这是什么情况! 凤阳醒来后便看到如此壮观的一幕,她的父皇,以及殿上从上到下从老到少的所有妖奴,堆满了她的房间。 见她醒了,所有妖奴皆欢喜起来,甚至激动的现出了原型。 妖皇正一脸慈爱的盯着她 “孩儿,你醒了?可有不舒服之处?都可以告诉父皇。” “感觉头已经不晕了,谢父皇关心~”凤阳此刻心生暖意,她觉得她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妖。 “这些天你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莫要再让父皇担心了。”妖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是~父皇,儿臣知道啦!”凤阳甜甜的回答道。 待妖皇走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允莲!” 允莲听此连忙回应 “奴婢在,小殿下可是有要紧的事?” 允莲见喊的如此着急,神色凝重了起来。 “要紧的事倒是没有,只是...”想来突然难以开口,寻着昨夜的记忆,她想起来那个奇怪的梦。 “小殿下但说无妨,凡是小殿下命令允莲做的事,允莲定将上刀山下火海!” 见允莲如此,连忙接道 “不是什么大事,允莲,你可见过狐狸?很大很大的那种。” 这下该允莲迷惑了,狐狸?她妖族从未入驻过狐族,要说体型巨大的狐狸... 允莲努力思索了番,开口道: “回小殿下,妖族未曾有过狐狸,有也是战乱投靠来的小狐,您说的巨型狐狸,怕是早已消失的上古狐族一脉。” 凤阳听到此处更是疑惑了。 “上古狐族?” “小殿下,你有所不知,几千年前妖魔大战,届时还是狐族为首,那一战双方损失惨重,狐族一脉尽数牺牲。” 既如此,果真只是她想多了,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允莲见此状,摇了摇头,小殿下看来是没有完全恢复,想罢叹了口气,悄悄地把门带上了。 罢了!不想了,凤阳此刻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活动了下胳膊,突然想起那日一同淋雨的少年,还不知道他怎样了。 想罢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此刻凤阳站在府在,看着比自己高数尺的门墙,面露苦色。 也不是每一次她非这样不可,众妖守卫森严,唯有如此她才可以不动声色。 半个时辰后 她终于翻了过去,绕过前门,来到了最偏僻的角落,她终于见到了所想之人。 目光下移,心下一寒,那少年仍是一如既往清风如徐,心无旁骛。 手腕处却多了一副铐链,周围都已经生了锈,眼下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又牵扯出几分红来。 此时她并没有立刻过去打搅他,而是盯着他手下的动作,看的入了神。 他正抓着一块碳石,在废弃的碎板上刻画着什么,一笔一划都很有力,有时用袖口擦去,有时对着屑末吹几下,有时突然定住,似是回忆什么。 他钻研的如此忘我,脸上满是一大一小的黑印。 凤阳趁其不注意悄悄来到身后,看到他竟是在作画,不由探去了脑袋。 察觉到来人,手下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开口道: “在人族皇室那段时光,父皇对我们颇为严厉,背诗学艺不在话下。” 凤阳有点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她搭话,表示好奇。 “那时我仍不懂父皇的用意所在,整日偷闲,无聊时便作作画用来打发时间。” “那时我把我能见到的一切都画了下来,高兴地呈予父皇看。” 凤阳继续望着他,耐心的听着。 “谁知父皇突然大怒,一气之下将我关于屋内,下令三日禁闭不得出门,不得违抗。” “后来我便再也没有作画,一心只读圣书,学礼仪,直到困于此处。” 声音突然停止,少年眸色暗了暗,继续手下的动作。 凤阳此时才看清,那副画是却是人族皇室,她看到了一个慈祥的女人拥着襁褓,看到了皇室一同的兄妹,看到了那个君临天下的人间帝王,也看到了百姓的和乐融融。 从那时起,她便也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深深埋在心底,直到某一天被暴露在世人面前,她才知道那时的自己有多可笑。 第九章 血魂珠 此刻人族大殿 “启禀皇上,臣请奏,我朝子民在妖族的统治下民不聊生,再这样放任下去,我朝恐难有再造之势。” “禀皇上,臣附议,妖族近日猖狂不已,欺我族人辱我皇室,此仇不报妄为朝子啊!” 轩辕皇帝一手支起身子,朝下议论纷纷,更是有人趁此扰乱朝政,妄图以己之力与妖族拼个你死我活。 他何尝不想大兴我朝,奈何妖魔当道,为祸人间,他贵为天子,任由尔等逍遥法外,何等猖狂,他愧对皇室一族,愧对先祖所托,更是无颜面对他的子民啊... 二皇子见此,心有不甘,他知道,他的父皇曾也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一人在上万人在下,那是何等的威严可攀,如今皇室衰败,风光一去,早已不胜昔日那般兴盛。 可是他恨,他恨啊,突如其来的人妖大战,将一切的光景踩在脚下,打破了本该有的和谐,似有什么东西从心底一啸而出,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哈哈哈,真是好生热闹啊,看来我来的正不是时候。” 此时大殿哗然一片,皆向他看去 来人一袭红衣突降大殿,妖媚之气下多了几分刚毅,甚是招摇邪魅。 轩辕皇寻声看去,此人分外嚣张,竟在皇城守卫之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想必并非等闲之辈。 “来者何人?” 轩辕皇盯着此人,神色飘忽不定。 “轩辕老儿,别来无恙啊。” 红月把玩着折扇,眉宇间流露出不羁之色。 此人悬于半空之上,周身散发着红色的幽光,不似凡人之躯。 “你竟是妖族?” “哈哈哈,不愧是轩辕老儿,本君确实不是凡人,却也不同那妖族。” “阁下贸然前来,想必不是与我等共讨家常之事罢。” 红月合上了折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 “没想到啊,你竟如此生分,真是伤了本君的心啊。” 说道此处,以扇掩面故作悲叹。 “既如此,也罢,那本君就开门见山,道个明白。” 话落只见他一手张开,手心突然冒出了红光,一时无法适应叫人张不开眼,仅是回旋之余,一股强大的气流便从脚下升起,大殿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轩辕皇不由得握紧了龙椅,强大的吸力让人难以自持,有几位大臣甚至失去了力量纷纷被卷入漩涡之中。 过了一会,那气流才趋于平稳,渐渐现出一道人影。 待看清后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下一凉。 只见那人一身红衣似火,背后竟长出了九条尾巴,一头白发懒散地搭在腰间,红色的妖瞳透着血色,目光所到之处皆浮现出畏惧之色。 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人的手中多了一件玩物,那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清澈透亮,此刻里面正流转着活人的血液。 红月舔了舔嘴角,一脸嫌弃,这朝野之上的血魂竟这般难吃,恐是有损修为啊。 望着殿下失色的众人,缓缓开口道: “此珠名唤血魂珠,可吸取活人的精血,妖物也不例外,在此珠面前皆可炼化。炼化得数量越多,此珠的光泽就越是透亮,威力难挡,有其吞噬万物的本领。” 听此,轩辕皇突然醒悟过来。 “你想凭此珠之力拿下妖族?” “此言差矣,凭本君一己之力自是异想天开,倘若是能得到轩辕皇室的青睐,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倘若本皇不同意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月红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顷刻间,手中的折扇迅速向一处使去,如一把利剑刺破了那人的喉咙,那人还未来得及发声,便已归去。 “轩辕老儿,在本君面前,你还没有选择的权利。” 赤瞳略显狠厉,一瞬竟又恢复如常。 轩辕皇突然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看了看幼小的二皇子,还有缩在怀里的念儿... “好,本皇答应你,但同时你也需答应本皇一件事。” “放心,本君既已得到了想要的,自是不会亏待于你,你心中所想本君明白,他日定将赠予你,你且等着罢。” 说罢挥袖离去,大殿回荡着笑声,座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珠子,已退却了那血色,再普通不过了。 待人离去后,众人皆惊魂未定,久久不能忘怀。 鬼城中 夜色笼罩之下,整个鬼城无比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鸣叫,似怨女哭诉,高大的身影略过大殿,直逼人心魄。 “吾命你办的事,你可办妥了?” 一只苍白的手盘弄着指环,手上的力道又深了几分。 “回尊主,血魂珠已成功交付,眼下只差行动了。” “不急,不急。” 他期待了太久了,未来的变数里,又是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一抹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 “再等一等。” 月红见此,没有多问。他是越来越搞不懂尊主了。 “是。” 望着稠密的月色,月红一阵感慨,这是要变天了。 妖族 自那日聚过后,凤阳知道他没有再刻意地疏远她,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不是那么的遥远了,便有事无事地来此处转悠。 春来时,她便围着他转悠,无聊时他作画,她掰树叶子玩,偶尔抓来狗妖逗趣,把狗妖吓得几度晕了过去。 遇夏时,她便化作一棵参天大树,为他遮荫避暑,偶尔犯困睡了过去,醒来时却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薄衣,不由心生一暖。 逢秋时,她便化作原型滚了树叶堆里,弄得漫天都是落叶,少年见此也不由发笑,抬手便为她摘下落叶,惹得她羞愧难当。 入冬时,她便叼来厚厚的衣物堆在少年身上,一夜之间大雪覆盖了满地,一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凤阳喜欢白雪,无瑕而圣洁。 少年告诉她人间有一说法叫堆雪人,两个身影一左一右的地在雪地中忙碌了起来,狗妖见此也去帮忙,结果雪弄得到处都是,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想起初见时把他丢在池塘里,凤阳和少年有默契的笑出了声,狗妖耷拉着尾巴一脸委屈。 冬去春来,秋又去,十年如一日,弹指间已是十年后。 第十章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十年后 梳妆台前,女子正略施粉黛,一枚凤印灵巧地落在眉心,卷翘的睫毛下藏着一双深邃圆溜的大眼睛,眼角笑的铺开了花,灵动中又带有几分俏皮。 “殿下,莫要忘了时辰,妖皇大人正等您过去。” 允莲步履匆匆,声色中有些急切。 “好了好了,马上好了。” 镜前女子闻声便乱了阵脚,今日可是父皇的生辰,万万不能误了时辰,她可是父皇最疼爱的掌上明珠了,若是迟了,父皇怕不是又要角落里独自伤心了。 望着镜中一身素白,不好不好,会不会显得太过俗气?如此隆重的日子,定要挑件得体大方的。 只见女子摇身一变,红色的流苏如烈焰般绽放,反衬着白皙的皮肤,端庄不失大气,典雅不失风韵,眉心的一枚凤印已经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可是凤阳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此时正是大寒,昨夜又是一阵风雪,有了,随手一变作出个白裘披风,这样看上去顺眼多了。 凤眼满意的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随后迈出凤阳殿,直奔妖皇大殿而去。 “凤阳公主到。”随着妖奴通报,一时之间皆向大殿门前看去。 来者举目间英气十足,一身红衣飘飘然,更显女子的阴柔,目光上移,众妖无一不被眉心那眉凤印吸引,在妖族,那是王的印记。 “父皇,恕儿臣不孝,儿臣来晚了。” 凤阳于大殿中央行礼,感受到大殿的氛围,由衷的欢喜起来。 “皇儿不必多礼,赶快上座。” 妖皇坐于大殿之上,缓缓开口道: “众妖皆来为本皇贺礼庆生,本皇欣慰至极,亦是欢喜至极,本皇在此敬皇儿一杯,也敬众妖一杯,祝我妖族大盛齐天!” “祝我妖族大盛齐天!” 大殿之上众妖声音威震四方,心中欢喜不能自已。 随着妖皇一饮而下,众妖皆举杯共同庆,紧跟着妖皇纷纷饮下。 此时,奏乐声起,妖皇的庆生宴开始了。 众妖觥筹交错,共敬美食佳肴,桌上的山珍海味不计其数,叫人沉沦又忘返。 凤阳手握酒杯,眼光向殿外寻去,不知他近来如何,为了父皇的生辰她是忙的马不停歇,条条框框罗列太多,凡事都需要经过她手,别说溜出去,她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当下终于有时间缓缓了,却难见他的影子。 索性一杯接一杯,消遣一下时光,心思却早就飘到殿外去了。 妖皇此时注意到一旁的凤阳,开口道: “皇儿莫是有什么心事,连父皇的庆生礼都忘了?” 凤阳闻此连忙回过神。 “请父皇赎罪,儿臣只是...儿臣只是碰巧有些不太舒服罢了。” 说罢余光瞥了几下妖皇,见没有责怪的意思,便乖巧的坐在一旁欣赏舞乐,说是欣赏,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 见舞乐,突然想起来父皇的生辰她还未来得及献上礼品,只是看到这舞乐她突然灵机一动,既要送那便是独一无二的。 又一曲落幕,凤阳突然起身向大殿中央走去,一阵行礼后,开口道: “今日是父皇生辰,儿臣想借此机会送上一份独一无二的贺礼,还望父皇喜欢。” 妖皇见乐声突然打断,闻言却是欣慰起来,他的皇儿终于长大了,一展圣颜,大悦起来。 凤阳跪在大殿中央,没过一会儿,乐声又起,不知何时多了几段红绸,在凤阳的手中缠绕起来。 随着乐声俞演俞激烈,凤阳手中的红绸花样百出,同时扔向空中向四面八方使去,如空中盛开的烟火,绚丽夺目。 凤阳也在演奏声中灵活自如,随机应变,红色的罗裙回旋起舞,步步生花。 随着节奏跳跃不断,一双玉手空中飞舞,顺着绸缎攀于空中,此时奏乐达到了高潮。 只见凤眼眉心一亮,周身便燃起了熊熊烈火,数道金光环绕其身,一瞬间大殿如同点亮的金宫,光彩照人。 此时奏乐戛然而止,红色绸缎也迅速回到了凤阳袖中。 “好!好一个凤凰戏月,不愧是皇儿,哈哈哈。” 望着凤阳这般模样,妖皇心里甚是欣慰,方才甚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回到五百年前。 他与她娘亲初相识,唯有那般姿色,只一眼便难以忘怀,恍若隔世。 想到此处眼中又是泪光盈盈,没想到转眼已是陈年旧事,心下罔然。 凤阳此时已经回到了坐上,望着如今的大殿,她觉得心里很是满足,觥筹交错间皆是欢声笑语。 她向父皇看去,不知父皇又在沉思什么,此时隐约有些伤怀,她还是不便打扰罢了。 寻了一个角落,开始一杯接一杯地饮着,今日见此情景,她心情也跟着大好了起来。 不知不觉神色已是迷离,眼前场景逐渐虚幻起来,心中却有万般蚂蚁啃咬般难受,想罢便偷偷隐没了出去。 此刻众妖把酒言欢,谁也没有注意到殿下不见了。 凤阳出了大殿便开始飘忽不定,感觉到晃眼,抬头看去,一轮圆月悬在天边。 今夜的月亮异常的圆,在凤阳眼中,此时的月亮却近在眼前触手可碰,而且大的十分离谱。 好大的一团饼啊,像娘亲给我做的面团,不知道好不好吃... 念此伸手探去,却发现怎么也摸不着,不由得赌上了气,不信抓不到你。 凤阳往前一步,月亮往后退一步,似是故意,惹得她有些恼羞成怒。 “大面饼,莫要再跑!等我抓住你,看我怎么一口吞了你!” 说罢气鼓鼓地往前追去,眼看就要追到面饼了,突然被什么硬物挡了下来,磕的有些头疼。 “唔...什么东西这么硬,敢阻挡本公主追大饼...” 凤阳一手揉着脑袋一手不忘抱怨。 此时身前的人不由一声低笑,大饼...竟也亏你想的出来。 来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凤阳心中所念之人。 这是喝了多少,竟是醉傻了么? 凤阳闻此声抬头看去,一身黑发飘摇空中,黑色的束身衣勾勒出修长的身型,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 白皙的脸上冻得竟有些微微泛红,冷傲中又多了一份俊美。 此刻云雾散开,光落了满身,凤阳看清了来人,更是陷入了他眼中的深邃,一时恍了神。 “发什么呆,莫不是把我也看作了大饼?嗯?” 凤阳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是大面饼,如今又是心心念念之人,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这个梦她做的有些太美了,让她如此舍不得。 既是一场梦,那就做个彻底,再也不要醒来。 少年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之处。 见其没有作何反应,不由得担心起来。 你这是喝了多少,真是个小酒鬼。 想罢俯下身去,探个究竟。 一阵清风突然袭来。 少年突然怔住,待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那片柔软已经靠了上来,一瞬大脑一片空白,手下不由得攥紧。 凤阳怎会知道此刻一切皆非梦境,小脸上浮起了红晕,这个梦是甜味的,她尝到了。 微风浮动,少年身上的兰香味将二人包围,一时之间竟乱了阵脚,他没想过她竟如此大胆。 殿下,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少年渐渐恢复了神色,却不由得环住此前瘦小的身体。 他也是第一次心中生出了念头,他竟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像飞蛾一般逃走。 月色很美,她也一样。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了,他的心中一旦生了念,从此便是一去不复返。 凤阳想,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唯此心中人,便是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第十一章 莲花妖 待凤阳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这一觉她睡得异常的沉,心里却很满足,她好像是做了个梦,梦见她轻薄了一良家少男。 算了算自己如今的岁数,正是幻想思春的好时候,不由脸上一红,罢了罢了,不去想这些整日虚无的东西。 啊!已经是晌午了,怎么没人来叫她呢?允莲呢?真的是... 凤阳打开门,却意外地发现今日殿里十分冷清,半天没瞅见个人影。 真是怪了。 也罢,她去找顾觞。 通过这十年的相处,她知道了少年的名字因为人族皇室原因,本名叫轩辕拓。 可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在妖族他为自己另起了一个名字。 往事如尘屑般随风飘扬,不如把酒言欢笑看今朝。 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这十年来却是始终如一,唯有那一人,如今已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任何姑娘见到都要惹得悸动一番。 此刻他正靠着门边歇息,虽是一副入梦的样子,却早早地察觉到了来人的气息。 这几年她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只要有空她便来探望他,丝毫不乏味,甚至觉得逸趣横生,乐此不疲。 不知何时起他也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莫名觉得很安逸。 这人怎么还在睡,怎么有人竟然比我还能睡。 凤阳惊讶之余竟然让她揪住了一处异常,他不知何缘故耳根发红。 见此心下一惊,莫不是近日气候突变,惹了风寒? 说罢便抬手抚上了那人的脸,手下温凉,看来是无事,只是这手突然有点舍不得挪开,多停留了几分。 错愕间,突然一双眼眸睁开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心下一惊,有些慌乱起来。 “你,你何时醒过来的?” 凤阳有些窘迫,有种被现场抓包的感觉。 顾觞没有回答,只是细细的盯着她,似要盯出个洞来,眼神却认真的思索起来。 凤阳赶忙放下手,脸边一烫。 谁知顾觞非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竟问了几个没有头绪的问题。 “昨夜子时你在哪?” “大殿啊,为父皇祝生那么大的动静,我定是要去的。” “期间有没有出去过?” 凤阳仔细想了半天,她只记得她喝了太多酒头有些晕,然后出了大殿。 “当时只觉得头晕,便偷偷溜了出去。” “你...可有遇到什么人?” “那倒是没有,不过竟是梦了一场美梦,很大的一个面饼。” “除了饼以外...你还梦见什么了?” 凤阳努力的想了想,可后面的太模糊,实在是想不起来。 “没有了。” 闻此,少年的脸突然黑了起来,凤阳见他神情不妙,以为是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了啊?可有哪里感觉不适?” 凤阳认真地盯着他,谁知他突然开口: “哪里都不适。” 说罢将头转向一边,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凤阳总觉得有一丝赌气的意味在里面。 他这般模样,倒是惹得凤阳有点想欺负他的冲动。 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想来今天殿上竟然没有一个人,事有蹊跷,隐隐约约中她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今日殿中气氛怪异,待我去探个究竟,记得等我回来。” 少年闻声抬起头,用近乎微小的声音说了句: “万事小心。” 待他起身,凤阳已不见了踪影。 凤阳离大殿越来越近,她越是能闻得到那股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心中一紧,更是加快脚步。 凤阳刚迈进大殿,便看到眼前这般景象 大殿地上跪着一只浑身是血的妖奴,此时额前的妖记越来越淡,气息也是越来越弱。 “小小莲花妖,竟然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错?” “红叶知错...妖皇大人尽管吩咐,红叶不敢有任何异议...” 莲花妖此时说话已是断断续续,想必是损耗了大量修为,此时撑不住快要化作原型了。 “害,你这又是何苦呢...来人...拖下去关地牢...取妖丹...” 莲花妖闻此解脱般笑了笑。 “谢妖皇大人开恩...” 凤阳心跳漏了半拍,取妖丹?这是要将自己断送出去啊。 只有妖才能明白妖丹对妖意味着什么,妖丹一毁,便再无重来一说,那便是化为了虚空。 “红叶姐...”凤阳满是心疼,在她眼中,红叶是妖族最英勇的大将,这些年来为妖族默默做出多少贡献,在凤阳心中,那是何等的风光,怎的如今落了这幅样子... 红叶见到凤阳,恍若当年初见凤阳,对她微微一笑,凤阳鼻子不由一酸。 “父皇...”凤阳向父皇投来求助的目光,妖皇也不忍心,可她实在是错的离谱,竟然私自与人族勾结,竟为了人族背叛妖族,太令妖族失望了。 “你莫要替她求情,都下去罢,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凤阳看着被带下去的花妖,她是清楚红叶姐的为人的,她不是那种会犯糊涂的人,到底是何缘故让她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她定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地牢中 红叶将发簪摘下,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着,像是对待她的恋人,难舍难分。 这只发簪是暮离送给她的,还记得初见时的那般模样,只是那一眼,便将她所有黯淡无光的岁月点亮,她的人生自此便有了意义,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红叶想到此处不由得落下了眼泪,化在了簪子上。 暮离,我马上便可以来寻你了,你可要等等我。 凤阳趁守卫不注意,人不知鬼不觉的溜进了地牢,却意外的看到了红叶抱着簪子落泪的这般景象,让她寸步难行,仅仅一步之遥。 她看着她黯然神伤,看着她偷偷抹去眼泪,看见她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簪子,心生怜惜,却也不敢打扰。 “你来了...” 未等凤阳进去,莲花妖便察觉到了气息,只是陷于回忆中无法挣脱出来才这般忘我。 再三犹豫之下,凤阳缓缓开口: “红叶姐...这期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不可能...” 还未等凤阳说完,红叶便出声打断了她。 “殿下,你相信缘分吗?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其实就已经定好了。” 凤阳不解的看向她。 “正如我初见暮离时,我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个人,让我这般心动,甚至满心欢喜,为他生,为他去赴死。” 凤阳听见荷花妖开口,钝在了原地,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不知不觉中,她心口某个隐匿的角落开始隐隐作痛。 第十二章 桃花灼灼,忆往昔 红叶缓缓闭上了双眼,心底某处尘封的回忆被唤醒,嘴角却微微上扬,明明已是笼中之鸟,她竟从嘴中尝到了一抹甜。韶华舞流年,心口处感觉到一股温热,正渐渐驱散开来。 那日,她正在追捕一名在逃的狱人... 林间一红一黑的身影紧紧相连着,黑影欲有摆脱之意,不忘来回穿梭,红影则穷追不舍,没有一点困乏之余。 还想跑?呵,不自量力。 红叶一个箭步飞上去,一手早已凝聚好的妖华此刻正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该死,竟是死路,既如此,那老子就只好豁出去了,跟你这妖族死拼到底!” 说罢双手脱展开来,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顷刻间邪风大作,尽向他靠拢去,山林倾斜,草木皆被连根拔起,手中突然悬起了一颗红色玄石,正诡异地泛着红光... 不好...这区区人狱,身上怎会有魔气凸显?难道这世上仍有魔族余孽残留?! 这期间恐怕有诈,这个狱人不简单... 只见地上突然现出了数个黑影,黑影皆无面相,正快速地朝着她的方向移动,仅仅只是听见风响,却看不见来人。 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要棘手... 突然她忽觉心口一痛,不知何时来人已到身前,一股黑气正中心脉处,红叶迅速向后退去,喉间一股腥味突然涌出,赶忙动用妖力护住了心脉,她这才感知到,体内的妖力近乎微弱,此前怕是凶多吉少... 也不知是什么邪术,她的妖力仅一瞬间便挥散而去,那人手中的红色玄石正微微闪动,戾气横生,黑影似是得到了命令,再度向她袭来... 正当黑气逼近之时,一道光剑飞快的驶来,挡退了那道黑气,红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肩上一用力,她感觉耳边的风呼啸而过,一缕黑发从眼前飘过,心中仿有清风拂过,流转间已到了另一处。 红叶抬头看去,眼前一度白衣翩翩,眉宇间散着正气,一双黑眸若水中月清透明亮,好似人间月,清风徐徐傲骨仙存。见她正在打量他,他示她微微一笑。 “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若姑娘不嫌弃,请随我来。” 红叶了然,意识到当下的处境,微微颔首。 闻此他笑意更深,便转身向前引路。 红叶跟随在后,望着那抹身影,暗暗忖度,此人内力深厚,竟破限中局,一时之间她也没有去处,只能强撑着这副单薄的身躯,缓缓跟上。 白衣公子察觉到身后异样,脚下的步伐渐收,回眼望去,见她一身狼狈,行动不便,心下一念,转眼间便来到她身侧。 “姑娘,失礼了。” 还未等红叶反应过来,身后一处温热,她感觉腰上一紧,脚下跟着生起了风,她竟被来人腾空抱起。 “你...” 她的身体已是极限,体力消耗殆尽,此刻就算是有人对她做些什么,她也无力反抗,即使感知到危机,也是迟了,随后眼前一黑,便没有了知觉。 再度醒来之时,只觉得自己身下软软的,像是枕着什么东西。她往身后看去,那人一身白衣却已染上了混浊,胸口腥红色的花肆无忌惮地绽放。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伤口已经愈合,心脉已经保住了,眼下没什么大碍,这才仔细回想起来,她是被他拦截,然后失去了意识,明明自己是命悬一线,难道是他... 红叶转身探了探他的气息,眸中微微闪动,露出了一抹羞愧之色,这回是她小人之心了... 现下二人深藏山洞,见没有人追来,此处应是安全的。 洞外一片漆黑,已是入夜,回望洞中,此人更是昏迷不醒,想起白日他那般深涉险境,将她从危险之处带回来,眸色暗了暗,她一定要救活他... 没一会功夫,她便从别处找来了些柴火,对付今夜那是足够的。她动用了一点法术,火焰熊熊生起,感觉到洞里不似那般清冷,这才动身来到他身边。 她将他背到堆火旁,用灵力封住了他的经脉,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可四下无人,若是再不救他,怕是来不及了... 她心下一横,似是下定了决心,火焰下她的映脸照的有些红,俯身便向那人靠去,仅仅一瞬嘴角便有凉意传来, 怀中的男人微微动了动眼睑,白色的光华流转二人之间,从那人的口中顺势而下,渐渐没入。 转眼又恢复了平常。 红叶将他扶起来,一股灵力径直注入体内,额角渗出的水珠早已湿透了衣领。 “咳...咳...”面前的人一声咳嗽,带出了一口鲜血,眉眼间却是渐渐清亮起来。 红叶听见响动,一个回旋收了起来,调息了一番,才缓缓睁开眼。 “你...醒了?” 红叶上前把了把脉象,感受到脉象渐渐趋于平稳,想是内丹起作用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人身体还尚未康复,此番甚是虚弱,竟又向后倒去,红叶见此连忙一手揽过,顺势倒在了她怀里。 “你的伤还未痊愈,不易开口说话乱动,要谢的话,应当是我谢你才对。” 闻此,男子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 “谢...在下自是要谢的...姑娘...不必介怀...在下这条命...已是姑娘的了...” 听到这话,红叶的脸烫了起来。若不是见他一脸虚弱,她甚至还以为他已经好了在揶揄她。 这一夜,红叶抱着怀中的男子,由于伤势严重,他便再度阖上了眼,只是这一次气息沉稳,竟是睡着了。 素未谋面的两个陌生人,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相识,同样的落魄,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好与不好,心中无限感慨,白日发生的事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这一次是她大意,失算了,不过她还算幸运,没有落入那人手里,区区狱人身上怎会有如此浓烈的魔气,想来妖族已是卧虎藏龙之地。 目前她一身伤,未来变故如何,不免心生忧虑,这些年都太过平静,以至于都掉以轻心疏于防范。 红叶盯着燃烧的火堆,脸上的残影微微晃动。 第十三章 初来乍到,游历人间 第二日,白衣男子渐渐转醒,一道白色的光芒照了进来,此刻他才看清旁边熟睡的女子,昨夜她动用了太多灵力,还将妖丹主动献予他... 男子眼中盛满了柔光,不由伸手为她将额角的乱发抚平。 脸上感觉到一丝温暖,女子微微张开了双眼,看到男子背着光,身后暖光融融,那一身仙骨似要与烈阳融为一体,照的她睁不开眼。 “姑娘,你醒了?” 男子也是这般看着她,眼中笑意渐浓。 红叶这才支起身子,虽然仍有一丝虚弱之感,确比昨夜好了太多。 她嘴唇干裂,一时之间倍感口渴,来回张望着,可这山洞里实在荒芜,看不出来个什么。 “姑娘可是口渴了?” 男子见此模样心下便是猜到了几分,不知为何,从昨夜起他便有一种感知,他与她之间像是多了一条无形的纽带,他能感知到她的所念所想。 “咕噜...” 红叶身前传来一声响动,这下更是窘迫了起来。 “嗯...在下知道一个地方,此处湿气太重,不宜久留,还请姑娘随我来。” “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红叶见此人帮他解围,立马应了下来,她伤势初愈,妖丹还在他的身上,这一路凶险未知,此前不了鲁莽,眼下妖族是回不去了。 男子闻此在前方带路,不时用余光向后看去,确保她没有什么事才放心往前走。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二人来到一处繁华自黑,红叶不由得感叹,她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 “走过路过来看一下~哎这位少侠,一看就是气宇不凡谪仙下山,身边那位是内人吧?不如买个簪子回去,姑娘肯定喜欢!” “内人?” 男子轻咳一声,来到其身侧,俯在红叶耳边轻声说道: “内人,即是心中人,视为结发,在人间流传着一句古话,叫作一生一世一双人...” 红叶微微一怔,耳边的微风拂过,脑海中仅留那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 见红叶呆住,少年不由得一笑,看见了一枚雕刻着白色清莲的簪子,举手间将其捏在手中,转身给红叶别了上去。 “你这簪子,我要了。” “哎好嘞~少侠慢走下次再来啊!” 男子笑意渐欢,见红叶反应迟钝,少年便伸手将其握住,仿佛是他最珍贵的宝贝,只敢轻轻的触碰。 红叶手下一阵温热传来,男子就这样牵着她的手穿梭在人群中,她不认识那些素未谋面的人,亦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心底却是向着他,不知不觉中就那般随着他去。 片刻功夫,二人来到一座客栈,男子点了些酒和菜,这才歇息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一路下来,她还从未问过他为何如此熟悉这一带。 “我不仅知道这里,普天之下,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透过门窗,男子可以清楚的底下的景象,言语间透露着一股狂妄。 “昨日,你为何救我?” 男子闻此,转头看向她,目光炯炯,让她有些不自在。 “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英雄见到美人,岂有不救的道理?” 红叶不好意思的别过了脸,心中难免有些疑惑。 “姑娘与在下认识这么久,还未听闻姑娘叫什么,可否告知在下?” 男子分别往杯中加了茶水,水波之上可见热气腾腾。 “你称我红叶便好。” “在下暮离。” 暮离...红叶心中微微念着。 “饭菜来咯~” 客栈小厮端着饭菜缓缓走来,放下饭菜后对着暮离笑道: “暮公子又来光临小店了,这次竟是携着佳人一同前来,看来小店这生意越来越旺了啊。” 暮离又是一笑,这客栈还是老样子啊。 “你这般性子,若是把红姑娘吓跑了,我可要拿你问罪了。” “暮离这小子果真长大了,竟学会怎么赶我走了,哎。” 红叶见此,也被逗得掩不住笑,同时看向暮离的眼神更是温柔了起来,没想到他这般招人喜欢。 这和乐融融的氛围,倒是让红叶昨日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一顿茶余饭后,暮离两手一挥,便包揽了两间房,此处虽为一偏小地,可这客栈却是修的辉煌,碧瓦朱夢,他却这般轻松豪气,身份怕是不简单。 午夜时分 红叶先前好一阵安顿,正准备入睡,却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巨响,从床上一跃而起,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隔壁正是暮离的房间。 “砰”地一声红叶破门而入,这一看便是倒吸一口凉气,一个箭步冲上去。 暮离浑身是血地躺在角落里,蜷缩着身体,头发凌乱地遮挡在眼前,微微地喘着气。 红叶蹲在身前,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正要伸手探去,一阵白光冲过来,将她与暮离生生隔开,不由一怔。 “转过身去...别看我...” 暮离微弱的开口,声音还有几分颤抖,红叶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在原地,月光之下那身影微微颤动着,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暮离...”红叶微微开口,心口处传来一阵疼痛,白日那般轻快的微笑此刻却被尽数揉碎在这黑暗里,狭小的空间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 “你先出去...” 暮离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鲜血汩汩,一滴一滴缓缓流下,这一声声似那锋利的剑刃落在红叶的心上。 “你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红叶多的不是害怕,她只是想着担心他。 “我叫你出去!” 暮离突然一声怒吼,转头向红叶看去,红叶这才看见,他的瞳色竟是如鲜血一般腥红,周身黑气萦绕,竟是那魔气?! 他的目光此时突然犀利了起来,他盯自己的那般眼神更像是在盯什么猎物,恨不得破膛挖骨,将其吞下。 终于暮离一声怒吼,像是失控了的野兽,突然朝红叶扑过来。 不妙! 红叶催动全身的术法,在将要触到红叶的时候突然弹了回去,红叶见机使力,催动暮离身上的妖丹,只见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入妖丹之中。 暮离缓缓闭上了双眼,最后一秒看到面前的女子,那般刚毅的眼神,心中的某处寒冰裂出了一道缝隙,为之动容。 第十四章 血魔之躯 另一边,一个黑衣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面前男子居高临下,一袭红衣似血,腰间白发缠绕着夜色,眸间暗光涌动,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本君命你做的事,办的是如何了。” “回...回主上...事情本是意料之中...可...可突发变故...” “哦?变故?” 红衣男子缓缓弯下腰,轻声一笑,一把折扇缓缓抵上了男子的喉间,男子腿下一软,一瞬间背后竟湿了个透彻。 “你且说说看,何等变故?” “此...此人深怀妖丹...竟...竟将魔气吸了去...” 闻此,红衣男子放声大笑,放下了手中的动作,背过身去,思索着什么。 喉间的抵触感荡然无存,黑衣男子不由松了口气。 “也罢,你可以离开了。” 黑衣男子听到后面露喜色连声道谢,这个鬼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立刻准备动身离开。 这时他却没有察觉到,红衣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男子快速地穿梭在林中,正当他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突然脸上青筋暴起,头痛欲裂,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浑身就像被浓浓火焰灼烧,噬骨般的疼痛钻心而来,肉层之下,黑色的血液正在横冲直撞呼之欲出,耳边传来了了地狱般地笑声。 “主上救我...主上...!” “啊!” 随着一声凄惨的嚎叫,化成了一摊脓血,在月色之下竟然诡异的动了起来,一道黑影从血滩中缓缓走出来。 客栈中 暮离一副痛苦的神情,身体里就像有烈火在燃烧,直叫他痛不欲生。 红叶听见他梦呓,伸出手缓缓的抚上他的脸,从她第一眼见到他,便觉得这个人身上就像迷雾一般,让人寻不着,看不见,也无法再向前一步靠近。 他救她一命,她便以一命相报,他的身上温度异常的高,她的妖丹方才吸收了一半魔气,受魔气影响,她的气息也跟着紊乱了起来,妖丹看来已经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了。 这一夜,她相守身旁,时时刻刻都在照顾着他,只要听到一点响动,都要喊一声他的名字,以防他被魔气彻底吞噬。 第二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了进来,暮离不由得睁开了双眼,一眼便看到了趴在身旁的红叶。 辛苦你了... 暮离眼圈微微发红,手下一挥,望着熟睡中的女子,不由得一笑,嘴中尝到的却是万般苦涩... 红叶...对不起... 一阵风拂过,暮离起身向门外走去,他知道,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凉亭前,暮离双膝下跪,面色如死灰。 “轩辕离,既然你已经遇到了莲花妖,为何迟迟不动手?” “现在还不是时候...望君主再等一等...” “等一等?本君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不知你那皇室一族,还能否活到那个时候?” 暮离眸色收紧,心口处隐隐作痛。 “轩辕离,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昨日你对同僚大打出手,阻拦其带走莲花妖,其中的用意本君就不便多说了,皇室的命,还是一个小小的莲花妖,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在说什么。” 轩辕离绷紧了身子,双肩微微颤抖,紧紧地咬住牙关,不知不觉尝到了腥甜。 “暮离...明白...” “本君希望你是真的明白。” 红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只觉乏味,便化作一道光影离去。 这些年他以暮离隐姓埋名,却还是被他们找到了,皇室除了大皇子二皇子外,还有一个隐姓埋名藏于世间的三皇子轩辕离。而暮离是他为自己起的名字,远离世俗纷争,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体的魔气日益强盛,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不知道何时会被魔气吞噬掉,彻底沦为一个无情的杀人工具。 轩辕皇室一族皆被埋下了血魂之力,他不知从何时起,父皇同意与魔人为武,魔人虽答应他们,彻底铲除妖族,同时却也在他们的身体里埋下了血魔的种子。 皇室的血脉独特,不似常人,普通人一丹被注入了血魂之力,便会爆体而亡,他们的血液为魔人所用,成为一个个独立的残影,虽没有实体,但实力实属强大,来无影去无踪,在这风平浪静之下又藏着多少暗波汹涌。 他刚出生便被送出了宫,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知道他们找上了他,种下了血魂的种子,从那时起他便明白,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一个同他们一般,杀人不眨眼的魔人。 皇族独特之处就在于他们的血脉里可以承载血魂之力,加以培养时日,便会成为魔人,总有至高无上的力量,嗜血杀戮不择手段,誓死效力魔族。 倘若他们不服从,结果只有死路一条,那就是被血魂珠炼化,再无扭转之势。人族虽痛恨妖族,可此时他才明白,这世上最可怕之物,便是魔,他们无情无义,世间的一切美好他们都要摧毁掉,这便是生来的魔性。 魔族一直以来暗中观察,迟迟不肯出手,近来却开始蠢蠢欲动,人族皆为魔族利用,那血魂的力量不容小觑,是十分强大的一支暗影队伍,妖族内部一旦被炼化,后果不堪设想,但依那天他救下了莲花妖的形势看来,妖族内部已经暗藏了血魂,隐约中他总觉得一场浩劫即将来临。 而当下魔人的目标便是捉拿莲花妖,将其炼化,莲花妖在妖族是妖族内部的统领,她的妖力正是魔人所垂涎的。 或许那天...他不该救她...不该接下擒拿莲花妖的任务... 那日他本是去接狱人,把他交给君主,狱人在妖族潜伏了很长的时间,他的身上有君主想要的东西。 然而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竟然忍不住下手,他本性便不喜杀戮,最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阴差阳错地将其救下,谁知竟然让君主知道,命令他骗取得莲花妖的信任,带到君主身边,献祭给血魂珠。 谁知莲花妖本性纯良,竟以妖丹舍命相救于他,那一刻他便再难动手。 君主知道后,夜间竟派身边暗卫进行偷袭,他提前察觉,将其拦下,谁知他的反抗引来血魂的不满,催动他体内的血魂之力。 魔气难以控制,多年来竟第一次感觉到,他体内魔气强大到势不可挡,任他如何阻挡都没有用,他知道身为魔人的他会伤害到她,便开始动用内力将其困住,任其在体内横冲直撞。 随后便开始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他时刻都得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不能让魔气彻底占据他的意识,可却还是伤到了她。 轩辕离绝望的躺在地上,他望着白云与蓝天,看着天边飞逝而过的鸟儿,他向往着自由,可奈何命运总爱与他开玩笑,绝望之间闭上了双眼。 终是一开始,他便错了。 第十五章 已是共长生 暮离回到客栈中,一推开门,便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香,之前的悲恸一扫而过,有她在身边,他便会心安。 傻姑娘,你舍身救我那么多次,这次该是我以真心待你。 那便以我之命,换你一生平安。 晚上,莲花妖从梦中惊醒,看到面前的暮离,心渐渐平稳了下来。 “叶姑娘,你醒了?身体可有不适?” 暮离来到红叶身侧,将她扶了起来。 红叶见他周身魔气不见,由衷的开心。 “我没事,暮离,你的魔气...” “并无大碍,你且安心。” 红叶听此不由得皱眉,她总觉得暮离眼神在闪躲着什么,但她并没有拆穿。 “红叶姑娘,你可算是醒了!暮离这小子,没想到外表一副风流模样,私下竟也是个痴情种,可算是挣了口气,在这整整守了你一天。” 客栈小厮近来添茶水,见暮离一天没动,不由前来说道一番。 红叶有些意外,惊讶的盯着暮离。 “咳,你先躺好。”暮离神色有些紧张,红叶却尽收眼底,对他微微一笑。 “红叶姑娘,明日啊,便是这元宵节,每逢这时这城里头都会挂满花灯,很是热闹,依我看你们二人明日便一同去赏灯吧?” 小厮对着暮离深深一笑,便把门带上出去了。 “你...” “我...” 二人同时说道,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如你先说吧。” 暮离含着笑意,眉目间满是温柔。 “暮离,明日我们一同赏花灯吧。” “好。” 这一声深深应在了红叶的心里,心河之中荡起了阵阵涟漪。 这一夜,二人各回房中,心中的期待难以抑制,梦中都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第二日晚 二人来到约定好了的地点,女子手持莲花面具,男子则是一面烈阳,双方为此佩戴好了面具后。 暮离仍是微笑着看着她,红叶透过面具仿佛能看清那副俊郎的模样,感受到他的注视,同样以微笑回望着他。 暮离一手将红叶牵住,如同第一日进城那般,他们紧紧依偎着,像一对最平凡不过的夫妻,一同携往人海,时间仿佛都停留在了此刻。 红叶第一次看清,原来凡尘气息下的人间,是那样的美,流光轻轻地漂浮在空中,盈盈灯火似那星河,流动在他二人之间,繁星将夜幕点亮,空中烟火腾空绽放,明火通亮,声声入耳,亦是入了她的心中,一时分不清梦境与虚实,忘了今昔何昔,只有眼前这人,是清晰可见的。 不知不觉二人便走到了一棵树下,抬头望去树上挂满了姻缘结,皆是人们许愿得到,将最美好的祝愿寄予这棵书上,求得平安与圆满。 “我看你们这二位许是般配,这一对便赠与你们好了。” 一对还未签祝的姻缘结便被推到了手中,红叶感谢地接过,向暮离看去,似在征求意见。 暮离见此忍不住发出了笑声,拿起一支笔缓缓写了上去,红叶禁不住好奇,便凑了过去,暮离却有意遮挡,还未等红叶来得及看,他便已经写好了。 “你不许看。” “为何?” “你若看了,那便不灵了。” 红叶只好悻悻地站在一边。 “好了,这回该你了。” 红叶闻声拿起了笔,可是她并不会写字... 暮离便从后环住她,握住了她的手,笔在暮离的手下仿佛充满了魔力。 “你心中所想,是什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 红叶毫不掩饰地回答道,言语间还有一丝兴奋。 说罢暮离便握着红叶的手在纸上游走,顷刻间便写好了。 二人共同将姻缘结绑在树上,看着相依相偎的红色绳结,幸福挂在了嘴边。 “暮离。” “嗯?” “你到底写了什么啊?” “这是一个秘密。” 暮离轻轻一笑,这是一个,即将成为永远的秘密。 这天晚上,二人直到这场灯会散场,才愿意移步回去。 二人并肩走在小路上,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夜间不知从哪里来的萤火虫,将二人围了起来,暮离望着身前人,突然很用力的抱住了她。 红叶有些疑惑,不明白他此举何意,说不清哪里奇怪,但是明显察觉到他的情绪有异样。 “暮离?” 红叶轻轻唤了一声,见没有作何反应,便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一下又一下,安抚着暮离的心。 “再让我抱一会...一会便好...” 暮离手下力道微微加重,红叶感受到他的变化,默默地抱着他。 忽然风声大作,一瞬间落叶满天,暮离突然放开红叶,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凝聚起了一股气流,狠狠地将红叶推开。 “快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红叶一时被弹出去数米,见那抹身影直直地挡在她前方,她有预感,前方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哈哈哈,好一对苦命鸳鸯,看的本君好生感人。只可惜,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红月突然从林中飞出,一袭红衣悬浮在空中。 红叶见此,动用妖力一个瞬移便挡在了暮离的身前。 “想伤他,除非从我的尸骸上踏过去!” 红叶恶狠狠地盯着上方那人,直觉告诉她,近来发生的所有事,都与他有关。 红月闻此,更是开心至极,眼中亦是更加疯狂,像是寻得了什么有趣之物,眸中血色更浓,眼底生起了风浪。 “既如此,那你们便死在一起,做一对地府的苦命鸳鸯,你看如何?” 说罢一个挥手,顷刻间狂风大作,一念之间撼天动地,电闪雷鸣,一颗血色的红珠浮在面前,充满了杀戮与罪恶,不停地向他们咆哮怒吼。似那地狱之手,掌控着数千人的命。 在那黑暗中,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数千个黑影伸出双手,地狱之门打开,呼啸的怨灵数以百计地飞出,皆向地上那二人冲去。 “本君倒要看看,你如何逆天而行。” 数道血魂一拥而上,红叶和暮离一同催动内力,结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将他二人护在里面,可血魂就像受了刺激般,尽数冲上来,不停地撞击屏障,他二人的力量已经达到上限,怕是撑不了多久。 “红叶,我这一生身不由己,奈何追求的目标太过遥远,以至于我总是想不通,为何一个简简单单的夙愿,奈何就是无法实现。” 红叶此时妖力已经达到极限,闻此声突然呆住。 “直到我突然遇见你,我才突然明白过来,我所穷极一生未尝得道的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这才忽然明白,老天竟对我开了一个玩笑,我的夙愿其实一直就在我眼前。” 红叶不知为何,听到此番话她莫名的心慌,为何?为何他要告诉他这些话。 “暮离,够了,不要再说了。” 红叶心底处升上来一丝不明的恐惧,她不知为何,她不愿听他说这些话,她也不要听。 “红叶,我心属你...” 我心属你...红叶猛的反应过来,连忙向暮离扑过去,可是已经太晚了。 “暮离!你做什么?” 暮离竟在说话中的过程中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此刻已经催动了全部的魔气,准备以死相抵。他将她与他隔离开,这个时候,他更是不愿看到她受伤。 红叶心如刀割,眼中已是模糊不清,她只能看到他的身影,那单薄的身影,为她只手遮天的身影,红叶的双手不停地拍打着那道透明的屏障,一遍又一遍,她听不见他的话,只麻木地重复着一个动作。 “你出来...暮离...我要你出来...你听到没有...你为何不出来...你出来...” 红叶的嗓子已经哑了,兴许是眼中只剩下那模糊的身影,她亲眼看着他那般赴死,她亲眼看着他又一次推开他,她亲眼看着他丢下她一人... 暮离已经失去了意识,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他脑海中最后倒映着的,便是那个宛如春风般的女子,那般任性地来到他的身边,笑着唤他暮离... 红叶绝望的跪在地上,她趴在屏障前,呆呆的盯着那个身影,她从来没有一刻像这般祈求过,哪怕是堵上她的生命。 “哦?死了?既是这般脆弱的躯体。” 红月满意地看着此景,再无人可拦他。 挥手间启动血魂珠,红色的光点亮了整片天空,红叶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思考,只是眼中盯着同一处,从那一刻起,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与她再无瓜葛。 一股强大的风席卷着,像一丈深不见底的深渊,一瞬间飞沙走石,尽数被吸了进去。 红叶只觉身体轻盈,没有任何反抗,渐渐被带动朝它靠近。 突然间,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血色的眼眸,充满了邪性。 咫尺之间,一个沉稳有力的怀抱将其环住,红叶这才动了神,看向此前。 暮离... 变成魔人的暮离实力倍增,一掌向红月挥去,倏忽见红月满眼的诧异,留神间竟硬生生地接了一掌,嘴角流出了鲜红色的液体,红月舔了舔嘴角,转眼便换上了一副狠戾。 有趣啊有趣... 只可惜... “呵,都给我上。” 顷刻间从地下爬出了更多的魔物,这些魔物竟与黑影不同,拥有者实体的怪物,身手更加敏捷,转眼便移到了身前。 鲜血尽数流出,染红了红叶的眼睛,红叶的嘴微微颤抖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随着怪物的吼叫,一声闷哼,暮离的肩上已经被咬出了血洞,但他宛如一具没有意识的死尸,仅仅只是抱住了红叶,抱着她,走在万千黑影中,周围不断的有魔人冲上来,他仍是不倒,就那样抱着她,一步步踏在她的心上,地上皆是他留下的血印。 红叶看着这个满身是血的人,终于叫出了声。 “暮离...” 他却置若罔闻,依旧不管不顾地向前走着,记忆中那个满是白衣的男子,总爱温柔的对着她笑,一身的仙骨,那般的傲气凌神,此刻身上满是红色的血迹,宛若一朵朵地狱之莲,将他拥抱,红白相混,他仍是一尘不染。 “我亦是...” 暮离闻此竟微微一顿,她知道,他心中是欢喜着的,正如以前他们说的,你心中所想,亦是我心中所想。 他便是那样静静地抱着她,血迹斑斑地踏过这万千地狱,身边哀魂不断,他身躯已是残缺,却依旧向前方稳稳迈进。 远处便是那升起的太阳,身边的魔人一一化为灰烬,而他脑海中的那个女子,此时正在站在朝阳出,一声声地唤他: 暮离... 红月本想继续追着,奈何那一掌竟是动了心脉,看来他真是小看他了,罢了,仅仅只是一副没有意识的残躯,天一亮魔气散尽,他便再也无法醒过来了,转眼便收回了血灵珠撤了回去。 红月抱着浑身是血的暮离,眼中尽是眼前男子的万般温柔,他唤她叶姑娘,他深患魔毒之时叫她退去,还有那日满天的花灯,他们一同许下的愿望,皆于一日之间化为青烟。 “暮离...你看啊...太阳终于出来了...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起来呢...” “暮离...你大概是个小懒虫...我竟不知道你这么赖床...” “暮离...你同我说你心属我...你可知...我还欠你一句我亦是...” “暮离...” 那日红叶抱着暮离,那是他们在一起后赏过的第四个落日,她对他说了好多话,那是她这些年以来说过的最多的话,可是他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暮离。” “嗯?” “你许的什么愿啊?” 执手之余,已是共长生。愿以我之命,换汝一生平安喜乐。 第十六章 一触即发 红叶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走了有多久,可她不敢停下脚步,脑海中的最后一幅画,是朝阳映照之下那副温柔的面孔,他便那样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怀里。 暮离离开后,妖丹缓缓的从他体内离开,似无声的哭泣与不舍,在他身上停留了的这几日,也许是感应到了他心底的那份牵挂,回到了红叶的体内,轻轻安抚着她。 待红叶反应过来时,她已是赤脚站在皇城之下,身上没有一处完好,模样十分狼狈不堪。妖奴们见此,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将军消失这短短几日,便将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若不是离近些看,难以分辨是昔日抵挡于皇城之前冲锋战场的那位女将军。 “启禀将军,妖皇大人已等候您多时,里面请。” 对妖奴来说,他们从未敢想,昔日那位英姿飒爽来酣战的女将军,也会有犯下大错的一天,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恭恭敬敬,无论如何,她在他们心中,仍然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她知道她即将面临着什么,可是心底某处却是空空落落,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牵动她。 可令她惊讶的是,妖皇并没有过多责难她,这些年她为妖族立了不少功劳,一心守卫妖族,令所有人敬仰。 在那大殿之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约是听到了那一人之上的宝座背后,空洞无奈的叹气,兴许是太过失望,又或者是无奈更多一些,可他又无奈着什么呢?也许只有他心里才会清楚。 妖皇为她下了一道命令,择日取妖丹,毁之,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是那般欢喜的,也许从她认识了暮离后,一切身影都模糊了起来,她甚至是感谢,感谢这层禁锢背后的成全。 她向妖皇行了最后一礼,此刻她才看清,坐拥天下的背后,是那般的冷清与寂寞,也许那人,也从未脱离过自身的禁锢吧。 “谢妖皇开恩。” 她是这样回应的,亦是由衷高兴的,许久露出了一丝笑容,苍白之中却仍然撑得起将军的坚毅,无声的泪落在这了大殿上,轻轻地诉说着告别。 几日后,红叶离开了,只是这个消息远比预料之中提前了,而世界上再也没有红叶将军。 凤阳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即使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景象,红叶就那样轻飘飘地飞走了,化成了风,化为了山川,化为了这天地间最为辽阔的天空,凤阳知道,在那朝阳顶盛之处,有她要等的人。 红叶走后,有关她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连同那枚钗子,也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关于这个人的一切,恍若一场梦境,而那梦境里,有妖族最引以为傲的女中豪杰,红叶将军。 红叶的消失对凤阳来说无一不是一场打击,整整关在屋子里数日,她不愿出去,甚至她想不通为什么,只是她一生立为榜样的人,却再也无法回来了。 凤阳待在屋中的这几日,大殿出了大事,朝堂之上生出了混乱,此时朝野皆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启禀妖皇大人,今日人物有异动,不知何缘故一夜之间皆离奇死亡,且浑身的精血都被吸干,死相十分骇人。 “臣也有事相报,今日妖奴数量突然减少,竟寻不见尸首,实在古怪。” “臣请奏,民间有传闻见到了魔怪,据说不见其实体,杀人于无形。” 妖皇皱着眉头,如今的混乱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再难安抚人心。 他一脸疲惫地看着众人,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正如他当年看到那个孩子,一身的王者之气,这些年将他囚禁妖族,他那时便知道,他是恨他们的,痛恨整个妖族。 这些年他与凤阳二人之间的情愫,他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想上一辈的恩怨牵连在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期间他有意起了杀心,可看到凤阳眼中的真挚与期盼,他无法去扼杀这份纯真。 如果这孩子的娘亲仍然在世的话,或许会让她自己选择,如今孩子长大了,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而自己,终于可以还愿了。 这日,妖皇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见一个人,这些年来苦心积虑地谋划着这一切的人。 二人相约林中,已是深夜。 看清来人后,妖皇一目了然。此时的轩辕拓意气风发,一身黄袍高高在上,俯瞰九天之气,是万人敬仰的王。 他早已不是那个,日日被关在妖族牢笼之中被迫仰仗妖族的顾觞,也不是那个跪在府院之中,一声不吭受尽鞭罚的小孩。 这些年过去了,他如今更是一名真正的君主,妖皇感慨,他果然没有看错,只是这冤冤相报何时了,所有的错和责任他都承认,但他今日之约只求一件事。 轩辕朔冷色之中闪过一丝诧异,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妖皇大人,此刻竟双膝下跪,与他称臣。 “我今日来,只为一件事。” 话声一落,轩辕朔顿了顿,缓缓开口道: “孤会照顾好她。” 妖皇突然如释负重,重重地道了声谢。 轩辕拓有些错愕,从那眼底之中,他头一次窥探到的,竟是一片冰山下的万年孤寂,是囚禁了万年的牢笼,终于被打破的归属与自由。 妖皇离开后,轩辕朔一人盯着天边,一轮孤月正发着微微的光,风一吹,便被轻易地吹散了。 这些年,轩辕朔表面上是被囚禁于妖族,实际上私底下一直与人族有来往,他暗自谋划,与魔族同商量,那些魔人似惧怕他一般,皆听令于他。 他一直都在暗处蓄力,等着一举拿下妖族的机会,他不明白称为红月的人为何要帮他,当他这样问他时,他却说他只是在帮自己。 算了算时间,便是差不多了,他脑海中映着的,却是那夜急着探月亮的姑娘,同样的月亮,却是不如那天的亮,太过暗淡了些。 只是不知道那姑娘,会不会永远像那时那般微笑。 第十七章 腥风血雨 几日后,听说人族突然攻来,为首的正是他们囚禁的人质轩辕朔,身后竟跟着百万魔兵,妖奴们大惊失色,传说中魔族已陨落,不知何缘故一夜之间竟然爆发,藏匿于人世间多年的魔族,此时正帮着人族之王气势如虹地向妖族迈进。 除此之外,身后的数千残影皆隐匿于无形,杀人迅速,正是传闻中的魔物。 妖皇率领众妖前来,依旧是那日般威风凌凌,气势难挡。 两军交集,大战一触即发,此刻轩辕朔正坐拥在堪比城墙之高的魔物上,一手撑着脸边懒散地俯视着下方,众妖压迫感十足,只见轩辕朔突然抬起一只手,魔族们暗潮汹涌,已是蠢蠢欲动。 “杀。” 随着一声令下,魔物们一拥而上,一口咬断了妖奴的脖子,血溅四方,一瞬间妖族皆向前冲去,两军对峙,分外眼红,战场瞬间飞沙走石,残影们穿梭在众妖之间,仅一阵风响妖奴便已倒在血泊之中。 妖皇回望身后,满地皆是残余,尸者横尸遍野,身首异处,甚至被吸干精血,彻底消散。 他摇摇头,如今他便是知错,也没有了回头路可走。 妖皇闭上了双眼,催动体内的妖力,随着一声巨响,一身金色的凤凰冲上云霄,流转之间放出了妖火,瞬间烧死了数千魔族将士。 轩辕朔微微皱眉,他这是要同归于尽,当真是一丝后路也不留予自己。 身下众多魔族顷刻间被烧为了灰烬。轩辕朔见此缓缓将手伸出,血魂珠突然降世,妖皇凛然,在血魂珠启动之时冲了上去,抵挡在身后的妖奴面前,轩辕朔有些微怔。 我儿...就托予你了... “父皇!” 凤阳匆匆到来,便看到这样一副情景,这一声响彻云霄,撕心裂肺的痛从心口蔓延开来,她的父皇,就这样只身挡在众妖面前,他是最为尊贵的凤妖,是那高高在上的尊长,亦是她的父皇。 随着最后一声红光隐没,她看清了那背后,竟是她日日朝思暮想的那张脸,嗓子干涩得发疼,她竟一声都唤不出来。 从那万千身影中,他一眼便认出了他,他微微动了动嘴,却又最终合上,他明白,从这一刻起,注定是一场浩劫。 凤阳失神间没有站稳,浑身力气好像都被抽了出去,只剩骨肉间的摩擦,她的血液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叫嚣着,世界仅在那一刻便黯然失色。 她跪在这万千人的尸骨中,只一眼她便认住了他,那些年深深地被她刻在脑子里,此刻却万般钻心地疼在心中,就连呼吸都是那嗤之以鼻的味道。 一个是她的至亲,一个却是她的挚爱,此刻她却别无选择。 凤阳突然笑了,妖奴们心中不由得惶恐,仅一日之间,妖皇被杀,妖族公主失了心,竟成了个疯子。 凤阳腹中一痛,不由得抚上了嘴,这一放,却是满眼的红色,那片红色竟恍惚了起来,她抬眼望去,此时数道模糊的影子出现在眼前。 唯有一人缓缓来到她身前,她看不真切,耳边风声太过凌冽,刮得她生疼,世界渐渐暗了下来,她才意识到,她从未真真切切的看清过这个世界。 耳边传来的却是父皇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让她莫要着凉,彻夜伴她身侧,面对她时却总是一副慈祥的微笑,虽然有时候还会凶她,那时她还调侃父皇,说他太过老成,比作凶煞的恶兽。 她八岁寿辰时,父皇知道她性情豪迈,向往江湖侠士,渴望成为红叶那般的女中大将军,便送了她一把剑,那时她才明白,父皇虽为严格,却视她如宝。 那时她总是想不通在那威严之下,为何总是声声叹气,长大了才知晓,父皇也有他所向往的生活,只是却早已破碎在这皇城的禁锢之下。 凤阳感觉到有人触碰她,淡淡的兰香飘过,将她小心翼翼地圈在怀中,那一身黑衣曾多次出现在她的梦中,那般朝思暮想的人,连同那惹人的兰香,都让她那般触不可及,她曾幻想过数次跌入这样的怀抱中,此间却是万丈寒冰,直叫她冷的彻骨。 “你的眼睛...” 感受到腰间一紧,凤阳却突然没了回应的力气,茫然的笑了,她这一笑,却笑的他心里发慌,不知为何,在被妖族抓走的那天他不觉狼狈,在院中受到鞭罚时他不觉狼狈,在他如蝼蚁般被人践踏时不觉狼狈,可在这一笑面前他却尽失颜色,见惯了她的笑,此时他却不忍去看,侧过头去。 凤阳的小手微微颤抖着,顺着他的胸膛慢慢攀了上去,仅靠近耳边之时,微微张口,他俯下身去,突然瞳眸紧缩,世界安静了下来,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恨你。 此前他从未想过,那般澄澈的眼睛,满心欢喜地看着他,期待他一次次的回应,他总是一味地回避,回避她的满腔热血,回避她的炽热的眼神,回避她双手捧上的真心。她总是那般天真无邪,以至于他竟也跟着天真起来,等一个机会,一个她愿意接受他的机会。 唯有此时他才看清内心的某处,早已是破败不堪,覆满了污秽。便是这样的一双手,一双刻着她族人的血肉,亲自将她推入深渊的一双手,又是如何配得上她。 他那隐没在眼角的波光,就如同他这一身的罪恶,将永远无法示以人。 便是这一生,他都无法与她诉说,是那无人的夜晚,被他藏于背后的爱意,是被世人丢弃的那般破碎,而此刻,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那天,人族的子民都意识到,他们的王终于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了一个失明的女人,这一战他们打赢了,人族再妖族那里所受的一切侮辱,此刻都尽数偿还了回来。 第十八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轩辕朔将她一路抱回宫中,不同的是,此刻他只是轩辕朔,她也不再是妖族的公主。 他这一路神情恍惚,人族自由了,可是他却将自己困于那潭死水之中,再也出不去了。 此时凤阳已经没有了意识,他怕磕着她,将她缓缓的放在榻上,望着那张苍白的脸,他伸了伸手,最终握成了拳。他想守着她,希望时间慢一点,可又怕她突然醒过来,打破了这一切的平静。 “宣太医。” “是。” 他唤人来看看她,至少确认她是安全的那便足够了。他突兀地笑了笑,是自嘲,亦是无味,明明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却感觉不到一丝快意。 来人迅速把了把脉,转身便是行了一礼,开口道: “回皇上,姑娘脉象紊乱,心绪不宁,不知是何缘故,心脉皆受损。” “知道了,你退下吧。” 轩辕朔打发走来人,只怔怔地望着她,他竟想不到,她太过悲痛,情绪激烈之余没有控制好体内的妖力,一时横冲直撞楞是撞伤了自身的心脉,弄的一身是伤。 你便如此恨我? 轩辕朔挪开脚步,缓缓的离开了她的身边,一个人默默地向前方走去,出了寝宫。 这夜,他一个人默默地守在宫门外,仅仅是这样的距离,他便觉得安心,他不求多少,只求她能安好。 第二日,朝堂之上,臣子上报,虽然人族已脱离了妖族掌控,可是魔族却是越发的嚣张,魔性不由控制,屠杀皇室血脉,身为臣子们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家荒诞,却又无可奈何。 轩辕朔没有作何回应,只是淡淡点头示意,随后便又回到了他的寝宫。 自他们皇上打赢妖族回来后,便日日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无心参与朝政,朝堂之上开始议论纷纷,甚至引起不满。 轩辕朔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他只是抓住侍女,一遍又一遍地问: “她可醒了?” “回皇上...尚未...” 每当听到这样的答案,他便是沧然一笑,侍女有些茫然,可她也不敢多问,她只知道,皇上这些年囚禁于妖族,再度归来之时带领人族打赢了这场战争,可自从带回了那名女子后,他便日日这般,叫人难以寻味,不知是何意。 第三日,轩辕朔下了一道皇令,立二皇子为储君,自己则愿意退位。这一道皇令让众臣们大惊失色,纵然有千言万语,他们也知道,此时的皇上仍是听不进去的。 此后,二皇子顺利接替皇子之位,代理朝政,只是日日不得见大哥,并不知晓他究竟是去做什么。 “今日她可是醒了?” “还未。” 谁能想到,舍弃朝政的大皇子此刻正在刁难一名侍女,日日问同样的问题,连侍女都觉得,大皇子是不是魔怔了,或是被什么妖人附体,夺走了魂魄。 第四日 “今日...” “还未,大皇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在拿小的们消遣时间。” 他却仍是一脸呆滞,晃晃悠悠地离开。 下人们一脸无奈,可他们也没有办法,今日问问这个,明日问问那个,来来回回都是同一个问题,整个皇宫都知道了,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会这般执着。 第五日 轩辕朔依旧来到宫门前,只是面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红月。红月一脸鄙夷,几日未见,他怎落得如此模样。 “今日...” “她不会再醒来了,你可听明白了?” 他这般模样,红月也受不了,近些日子早听闻他在宫中的传言,不料竟是这般,果真与传言中一模一样。 轩辕朔闻此垂下了头,没过一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疯狂的抓住他的肩膀。 “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对不对?你不是魔人吗?你一定可以让她醒过来!” 红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住,他从未见过这般的他,哪怕是几万年前,他也从未见过。 红月叹了口气,也不是他不想救,只是她这一世,注定如此命运。 “她不愿醒来,任何人都无可奈何,妖丹已被她亲自震碎,任是神仙来了,也只能看着。” 轩辕朔手中的力道变松,缓缓地放下了双臂,额角的长发遮住了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红月以为,他会作何反应,结果他仅仅只是一步步地迈入宫中,这一次他只想再去见见她,哪怕最后一眼。 这重情戏,红月最是见不得的,便知趣地走开了。 寝宫内,轩辕朔慢慢地走到她身边,如他来那般小心翼翼,说来奇怪,他们自幼一同长大,他却总是看不透她,她为他斥责妖奴时他看不懂她,她同他一起淋雨时他看不懂她,她为他掖被子时他亦看不懂她。 可此时他想看懂她时,她却又是不愿意了,她将自己包裹的紧紧的,与那时那般无畏勇敢的她截然相反。 “殿下,你醉时所探的那轮圆月即是我,我是明月,可你却是我心中的明月,那日我心中方晓得你做什么,可我却难以控制自己,我想偏向你,离你更近些。” “以前我有意回避你,那时只觉你尚小,还未尝情窦滋味,又怎会晓得自己的那番心意,可这些年来,我却是看的真真切切。” “殿下,院中的梅花开了,你长期留予妖族,还没看过人间的烟火,我知晓你最爱那般绚丽的东西,便一直给你留着,倘若有机会了,再亲自带你去看看。” “殿下,如今我来了,我来到你身边,你却不敢再睁眼看看我,许是我惹你生气了罢,竟让你这般执拗。” 轩辕朔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很多,他与她相处的额二十年来,他默默藏于心底的压抑,在此刻皆得到了释放。 而后几日,他都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他只当她睡着了,亦或是与他赌气,奈何红月看不下去,他这般留着凤阳的尸首,不给她一个痛快,她又如何能安心转世? 轩辕朔与红月因此争执一番,可是听到她尚有转生的机会,眸间一亮,竟是同意了,只是此时由红月负责,他不知去了哪里,也许是无法面对,他这一生见过很多样子的她,大多数都是笑着的,如何也见不得她这最后一面。 也罢,这样也好,红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转身面对她时,他依旧淡淡的微笑,这一生,苦了你了。 凤阳的最后一面,是淡然的,即便如此,轩辕朔还是会心口作痛,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撕裂了一般,从心口蔓延到手心,其次是全身。 他的殿下走了,那日他独自来到寝宫中,拿出了他多年珍藏的墨画,一张张,一页页,将旧事一件件地浮现于他眼前,皆是关于她的,他竟将她所有的模样,都落在了画上,刻在了心尖。 初见时,她阻止狗妖伤他,还蛮不讲理地将它丢与莲池。画上的她那时还很稚嫩,却是分外的勇敢。 再见之时,她同他一起跪在雨中,告诉他要也有好坏之分,看着面前那副小小的身影,他竟有些动容。 下雪之时,她同他一起捏雪人,他承诺过她,倘若有机会,便带她见见人皇宫的桃花,她是最喜这些绚丽的,就如她本身一般。 春夏秋冬,皆是她面带微笑,与他共同度过,他不明白,为何一个人会那般开心,真挚又纯真,他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那是他在妖族度过的最难忘的时光,亦是人生最精彩的部分。 这张便是她那一身红衣飘然,出现于月下,月下的她充满了灵气,点亮了他所有寂寞的夜空,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拥有她的梦。 一张张,一幕幕,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脸,哪怕只是一张墨画,他都害怕弄脏了他们,他的殿下,便是那一尘不染,携着月光而来的仙人。 一滴滴泪珠打湿了墨画,晕开了一道道痕,他心下一惊,竟是不断地擦去,而徒留下的,确是一团黑色的墨迹,竟连个念想都不曾留予他。 凤阳走后,轩辕朔日日寡欢,终于郁郁而终,第二年便相继去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十九章 转生 红月将凤阳的魂魄取出后,只身一人携着她的灵,缓缓地来到忘川河畔。 忘川河灵幽幽萦绕在上方,发出微微的青光,看到他二人,便悠悠的浮了上来,环绕在其周围。 此时的凤阳微微抬头,正巧对上了那双红眸,红月对她微微一笑。 “我们要去哪里啊?” “去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红月侧着头,一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虚影,似在安慰她。 “我很喜欢这里,生前却从未有过机会好好地再看一看这世间。” “会有的。” 红月轻轻地回应着她,眼底的温柔被她发现,不知为何,凤阳总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 “嗯...我们从前认识吗?” 红月握着扇子的手突然紧了紧,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容却更加深了。 “我们不仅认识,你还是我的娘子,大婚之日出逃,你可知错了?” 此时的凤阳已经全然不记得生前的事情,一副懵懂的样子,闻此微微地皱了皱眉,一手撑着下巴,努力思考了一番,而后突然扬起头,很认真地说道: “我定会对你负责的!” 似是没想到她这般说,红月顷刻间恍惚了起来,随后反应过来时不由得大笑起来,实在是有趣,没想到失去记忆的她,却是这般单纯可爱。 一把折扇轻轻勾起凤阳的下巴,红月眉眼间荡漾着笑意。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 这大概是红月有生以来最为欢喜的一天,红眸中倒映的是她的影子,唯有这一刻,她是属于他一人的。虽然这片刻甚是短暂,可足够让他慢慢回味了。 “好了,快去吧,若是误了时辰,你可别怪为夫。” 凤阳呆呆的看了看红月,有些恋恋不舍的走向了忘川,在那长河的尽头,等待着她的将又会是什么呢。 红月默默地现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走远,直至彻底消失在尽头, 这才微微动身,嘴角却难以掩饰心中的那份欢喜。 若是能让她少受些磨难,他来骗骗她,那又如何呢? 他的眸光闪了闪,思绪逐渐向远方飘去。 阿月,若是你,你当如何? 她曾这般问他,女子淡淡的微笑,像风一样来去自如,世界之大,却没有任何能够困得住她。 ... 红月出来后,察觉到来人,冷哼一声。 “平日怎没发觉,右使这般闲来无事,竟学会了粘人。” “红月君主,别来无恙,墨影失礼了。” “既知失礼,还不退去?难不成,右使还喜欢请的?” 红月向他瞥去,轻轻将折扇握予手中。 “哈哈,君主怕是误会了什么,本君来此,也是想向君主请教一个问题,不知君主是否有兴趣?” “没兴趣。” 红月一脸不耐烦,这右使突然前来,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如此周旋地套近乎,他最是见不得这副模样。 “君主还是老样子,那般爱开玩笑,那本君就开门见山了,不知尊主知道您偷偷将凤阳的魂魄放入轮回,将作何感想?” 红月合上了扇子,眸中闪过一瞬杀意。 “哦?右使这是何意?本君只是奉命行事,右使这番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怕是又要借此发挥一番了。” “是嘛?可是本君方才还见,君主携着那凤阳的魂魄,迟迟不肯放手。” “右使这是老眼昏花了,竟连本君都不识了,怕不是让河灵吞了心智,失了心不成?” 墨影后知后觉,神色复杂地看了红月一眼,此时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好你个红月,来日方长,我看你能在尊主身边装到何时! “哈哈哈,误会,原来是场误会,既如此,本君还有事,就不打扰右使了,我们改日再聚。” 再聚二字被刻意咬重了些,墨影一个施法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红月心下凛然,想必他追踪到这里已不简单,多亏他留了个心,忘川河灵极易蛊惑人的心智,重着当产生幻影,迷失其中。 皇上不急太监急,他却先忍不住了,也罢,他二人之间的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纵使拔刀相见,他也不以为然,甚至更加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只是尊主那边...怕是已经知道了。 这次,他需要亲自去一趟魔域。 ... 此时魔域 “拜见尊主,红月知错,前来领罚。” 红月双膝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待来人的回应。 一阵掌声突然响起,在这空旷中更显阴森,红月心下一抖。 “做得很好。” 红月这才抬起头,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好的,只是这尊主阴晴不定的性子却让他莫名的担忧起来。 “吾果然没有看错你,红月,这一世,吾命你跟着他。” “是。” 对于尊主的命令,他向来都是服从,即便有疑惑,此时却不适宜多问,他是聪明的,也正如此,他亦是最受宠的那个,除尊主外,便是魔域右使也要敬他三分。 虽然他不知道尊主饶过他的原因,但也很识趣地没有为自己找麻烦,或许他只清楚一件事,那便是无论他做什么,尊主都不会去管制他,这也是他一直效忠他的原因。 事实上红月确实存有私心,尊主不过问,他便不会说,这是他们二人之间达成的协议,他没有违背承诺,他便不会动他。 “很好,下去罢。” 红月应了一声便退去,关于此人的身世他确实也好奇过,但那并不属于他的范畴,在他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前,还是不要打破这份平静的好。 千年前妖魔大战,他将他捡来,非但救了他的命甚至赋予了他这身权利,他是个重情义的人,懂得知恩图报,至少在他没有达成目的前,他便会伺其左右,辅助他早日达成夙愿。 此后他们一手将落败的魔域又重新组建了起来,他成了魔域尊主,赋予他左使一职,虽为左使,可除了魔域第一以外,他便是魔域的二主,这是放眼整个魔域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相比右使,他早就看出那暗度陈仓下的野心,只是他不屑于管,他职位虽高,却也随性,他不想做的事便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他,小小一个右使从未放过眼里,只是如今他心思竟然动到了他头上,看来是太过纵容他了。 红月邪魅一笑,倘若有任何人想打扰他,那便只剩死路一条。 第二十章 贾府之女 烈日当空,竟有些蛮横,许是太累,今日的太阳相比往日更是毒了些。 一身蓝色素衣的女子提着木桶正稳稳当当地走出来,仅仅是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倒是清利些,对她来说刚刚好。 “小姐!你怎么能干这些活,这本该是下人们该干的事...” 一名丫鬟正巧赶来,看见她这般立马接过她手中的水桶,两眼汪汪地看着她,这一望倒是让她不知所措了。 “翠华,我没事的,还是我来吧,不然他们又要为难你了。” 素衣女子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随后又将水桶接过去,看的翠华直掉眼泪。 “小姐...都是翠华无能...竟让你这般受委屈...我...” “傻丫头,都说了我没事了,我哪有那般娇弱啊,你可不许再哭了。” 素衣女子连忙打断她,她是见不得她这般哭泣的,从小她便与翠华相依为命,是这府中她唯一的亲人。 “哟,我当时是谁呢,这不是贾家大小姐浮玉嘛。” 一身墨绿色的身影故作扭捏地走来,来人正是贾家二小姐贾墨涵,此时正是一脸春风得意地笑着。 “可不是嘛,可不就是那个丧门星,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的娘亲,甚至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爹爹也真是的,什么人也敢收。” 附和着的是贾家大小姐贾凝羽,二人一前一后眼底尽是嘲讽与厌恶。 “你们瞎说什么!小姐才不是!简直是欺人太甚!” 翠华说罢便要上去评理,浮玉连忙拉住了她,翠华不解的看向她。 “翠华,不得无礼。”浮玉淡淡地说道,随后便回给了他们一个轻轻的微笑。 “小姐...” 浮玉给了她一个眼色,翠华硬生生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两眼睁大,怒视着前方。 “哼,量她也没那个胆量,这幅寒酸的模样还真是晦气,墨涵,我们走。” 声罢,二人一前一后扭动着身体缓缓地从浮玉身边走过,顺势顶了浮玉的肩膀,若不是翠华扶着,她显些摔倒。 二人见此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慢慢离开了。 翠华终于忍不住了,不由得替他们家小姐打抱不平。 “小姐!他们简直是太猖狂了,再怎么说小姐也是墨家之女,他们怎么能如此折辱你!” 浮玉终于有了些反应,像是被触碰到了痛处,缓缓开口: “我姓罗,与他贾家并无任何关系。” 意识到小姐情绪不对,翠华有些担心起来,刚想询问什么,却被无情的打断。 “翠华,我们走。” 她便跟着小姐,一路上默默无闻,不敢出声,小姐平时都很随和,很少这样发脾气,只是一旦涉及到姓氏,她便会这般生气。 翠华想了想原因,其实不难理解,小姐如此痛恨贾氏,必是介怀贾府姥爷,当年辜负了她的娘亲。 小姐更是可怜,小小年纪便受尽了各种屈辱,明明她才是嫡女,论身份和地位,哪点都不该这般。 只是小姐性子太软,这一路受尽了委屈,连她都不忍去看。 翠华再其身后哀叹聊聊,浮玉终于忍不住了。 “翠华,不要总是唉声叹气的,你应该多学学我,平日里多笑笑。”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浮玉闻此又是微微一笑,软声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们也不能日日这般悲观,至少我还有你这个傻丫头,我已经很开心了。” 翠华听此鼻尖一酸,一个大大的拥抱揽住那瘦弱的身躯,她家小姐就是太善良了。 “小姐...你太瘦了...都快瘦成纸片了...” 翠华难受的哭出了声,浮玉心中酸涩了起来,她最见不得翠华哭了,手下轻轻地拍着她,安抚着她,示意她真的没事,谁知道翠华却抱的更紧了。 “好啦,不要哭了,你在这般用力,你家小姐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翠华听了哭的更是大声了,以为她想不开。 “我不许小姐你说这样的话!” 浮玉却被她逗得笑出了声,翠华的行为更像是一个要糖的小孩,要不到糖便一直磨人。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可不许哭了。” 翠华这才放下心,渐渐松开了浮玉。翠华扬起了头,那双哭的核桃般的眼睛却是认真的盯着浮玉,一字一句道: “翠华发誓,今后只要有翠华在,定不会让小姐受到任何伤害。” 浮玉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是难受,这孩子... ...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翠华从厨房偷来了两个馒头,心想自家小姐需要多吃营养才能补起身子,便又拿了点素菜,快速的偷跑回府中。 “小姐小姐!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翠华把五个馒头按了桌子上,还有那一道绿油油的素菜,平日里府里的活都让他们干,就连丫鬟都看不起他们。 有时候翠华受不了大打出手,得来的反而是变本加厉的报复,都算计在了小姐的头上,从那以后她便很少再惹是非,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忍气吞声。 府中甚至不会给他们留饭菜,一开始她与小姐又累又饿,后来她趁着晚上大伙都休息便去偷偷给小姐拿吃的,便是这样的方法才让他们安安稳稳到现在。 今日趁着大伙都给二小姐过生辰,府中上下忙的脚不停歇,翠华特地偷了一道菜过来,为此还傻乐个不停,她家小姐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了。 浮玉见到桌子上的饭菜,一瞬间心口酸涩到不行,几滴泪轮到了饭菜上。 翠华连忙要跪下道歉。 “小姐,翠华知道是翠华的错,下次再也不敢了,小姐不要生气,小姐一哭翠华就很难过...” 浮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双手扶住了翠华示意起来。 “傻丫头,我是被你感动哭了...” “啊?原来是这样...小姐你都快吓死翠华了...” “噗,傻翠华,来,我们一起吃。” “可是...只有这一份...翠华吃了小姐就少了...” 浮玉心中又是一疼,故作凶态道: “你要是不吃,那我也便不吃了。” 翠华听见连忙动筷子,生怕小姐生气。 “我吃,我吃!小姐你也快吃!一会就凉了。” 浮玉这才笑了起来,这一顿饭吃的暖意十足,她虽然只身在府中,可是有了翠华以后,她并不觉得她缺什么,相反她很知足。 第二日 翠华看见几个小厮站在门前鬼鬼祟祟似在商量着什么,便跑过去揪住一个人问去,不问不知道,一问竟将她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哎呀,这都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咱们做下人的也不好插手,知道你和这大小姐关系好,可这事你也改变不了,不如赶快让你家小姐准备准备吧,就这些日子了。” “我呸!我死也不会让小姐嫁给那个傻子的!” 说罢便一手把小厮扔了出去,如今这贾家是越来越不做人事了,竟然想把她家小姐送去与李家那个痴儿联姻,天底下谁不知道李家公子打小便是一个傻子,又是心智不全的,他这般又如何能配得上她家小姐! “砰!” 浮玉正在认真的刺绣,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转眼看去竟是她的傻丫头翠华,不知是受了什么气气汹汹地闯了进来。 一进屋便开始收拾行李,嘴里念念有词: “小姐这里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我们赶紧走吧,我打探好了今夜正是时候。” 浮玉明显被这副样子给怔住了,将她拦了下来。 “翠华,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小姐,你先别问了,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第二十一章 抢亲 耐不住她家小姐的追问,翠华便一口气将事情说了个干净,整个过程浮玉都是一声不吭,仍然在那里不慌不忙地刺绣。 “好了,差不多就是这样!小姐,我们真的不能再呆下去了啊!” 翠华一脸悲伤,说完便又要拉着浮玉一股要跑路的架势。 浮玉将她的手推了下去,缓缓说道: “翠华,该来的总会来,逃跑并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总要面对的。” 翠华这下彻底气馁了,此刻她多希望她家小姐可以强势一点,总是这般模样,真叫人分外心疼。 “小姐...” 翠华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浮玉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温柔的替她擦去眼泪。 “好啦,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我们也躲不掉。” “小姐你净会安慰我!说一堆没用的话...翠华当然还是希望小姐能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总是这般吃亏...翠华实在是不忍看小姐这副模样...” “还嫌我福气不够大啊,有你这个傻丫头在我身边这般为我着想,那可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翠华一听破涕笑了起来,心下却是久久不能散去那份忧虑。 “好翠华,你就放心吧,你小姐我福大命大,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翠华闻此这才安生了下来,其实就连浮玉也是觉得她大概命数便如此吧,几经波折最后还是这般,她竟是尝出了几分无奈。 正当二人伤感之时,突然一阵动静打破了这份宁静。 “还想跑?快来人给我追!” 浮玉二人刚迈出脚,便看到管家气势汹汹地拿着棍棒下着命令,似是在驱赶什么东西。 翠华连忙上前问其原因,谁料管家气愤地说道: “你们是不知啊,今日午时二小姐与三小姐正在小花园中散步,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狐,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竟将二小姐咬伤了,二小姐一气之下下令捉拿野狐,势必要剥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 翠华听了突然大笑起来,这大概是她长这么大听过最令人开心的事。 “怕不是做的坏事太多遭报应了吧,哈哈哈...” 浮玉见此不知不觉也露出一丝微笑,她很少见到翠华这般开心了。 “你,你们!哎!” 管家也是气急败坏,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拿起棍棒便忙着追狐狸去了。 浮玉不知为什么,不由来的对这只狐狸有莫名的好感,她甚至都在想兴许自己也是让折磨太久了不知何时竟这般讨厌起二小姐来,不由得摇了摇头。 二人回屋后,先前的伤感荡然无存,翠华兴致勃勃地描绘着刚才的情形,两人有说有笑的一不留神便到了深夜。 浮玉正准备入睡,突然门外听到一声动静,便起身往外走去,想去瞧瞧是何缘故。 这一瞧便是怔在了原地,她月光之下,她的后院中竟然有一团红色的东西蜷缩在草丛里,她不由得走了过去。 走到面前时她才借着月光看清,竟是一只红色的狐狸,这只狐狸还是那般与众不同,额前竟然有三道瓣状的圆点,似那江山图中的美人,只不过不同的是额前是红印。 仿佛是感受到了来人,小家伙竟张开了身子,在她的注视下站了起来,缓缓的向她走来。浮玉更是为之一怔,没想到它还很有灵性。 此时她突然想起来白天管家追的那只野狐,说的怕是这家伙了吧。浮玉不由得向它伸出了手,谁料它竟然将头靠了上来,最终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看得出来,它很喜欢浮玉。 浮玉竟没想到它这般乖巧可爱,便把它抱在了怀中,趁夜色朦胧,轻轻地抱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浮玉用手不停地逗弄着它,它也很有默契地配合着。 小狐狸突然跳上了桌子,用爪子蘸了蘸茶水,而后竟在桌子上写下了两个字: 红月。 浮玉欣喜,更是爱不释手。 “原来你叫红月啊,你是迷路了吗?你原来的家呢?” 红月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用爪子指了指浮玉。 “你是说,你要跟着我一起?” 红月点了点头,浮玉又是伸手摸了摸它,小家伙真乖,竟是想陪在她身边,只是... 浮玉叹了叹气,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对着它说道: “倘若你能早些时候来,也许我还可以照顾你,只是如今我自身都难保,后日便要嫁予他人,怕是无法实现你这个小小的心愿了。” 什么?! 红月一生气爪子一挥便把杯子摔碎了,红色的眸子中咆哮着怒火。 竟然有人先他一步? 浮玉见此连忙把它抱在怀里。 “刚夸完你聪明转身便忘了?这屋子没什么名贵的东西,你把茶杯摔坏了,我便无法再舀水喝了。” 红月听到这心生愧疚,他忘了此时他只是一只小狐狸的事了,很听话地低下了头,似在忏悔。 浮玉便不是真心的要责怪,叹了一口气。 “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今日时候不早了,早生歇息,明日你便留在我屋内不要轻易出去,后日...后日我走之前你要记得离开这里,千万不能再让他们抓住,听懂了吗?” 红月点了点头,又蹭了蹭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浮玉这才轻松了起来,对他笑了笑,便灭了火翻身睡去。 黑暗中,一双红色的眸子正转动着,努力思索着什么,忽然定格在一处,而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睡去。 第二日,贾家上下忙着打点婚事,将捉拿狐狸的事情抛之脑后,翠华趁乱又多拿了点粮食,准备第二日不够的时候和小姐一起路上吃,想到此处又狠狠地多拿了几个。 浮玉这日便是将自己关于屋内如何都不愿见人,大家只倒她太过伤心,也和常理,便意外的没有多去叨扰。 浮玉其实也仅仅只是为了离开府前能一个人多安静的待一会,此时她仍是一手执着线一手拿着布好整以暇地秀了起来。红月整躺在她的腿上,阳光照的恰当好处,他舒服的转了个身,换另一侧枕着。 红月感觉到动静,也是微微一笑,继续手中的工作。 这一日并无是非,夜晚,浮玉依然平静的睡去,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想来她也觉得自己奇怪,转眼一想,又觉得这件事情跟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比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便又昏昏的睡去。 这日,迎亲队伍隆重,早早地便是等候在门外,说来奇怪,浮玉今日哪都找遍了也找不到那只小狐狸,兴许他是听懂了自己的那番话,今日便已经走了吧,这样也好。 浮玉望着镜中的红装凤冠,这一身颜色便是喜的,唯有那苍白的脸却是怎么也无可奈何。 浮玉又整了整衣领,穿戴整齐后便了出了门,身侧翠华的嘀咕声反而让她此时更加安心,她知道这丫头定是一晚上愁的没有睡好,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不一会儿她便坐上了轿子,随着轿子起身,她跟着颠簸了一下,竟然有点恍惚,朦胧之中回忆起她在贾府的这十几年,头一次忍不住地落下了眼泪,在手背上落出了一朵花样。 这一路本是顺顺利利,可是谁道穿梭林中时,突然邪风大作,吹的几个抬轿的人东倒西歪,一时没撑住竟然都被刮倒了。 “怎么回事!让你们抬个轿子都抬不好,这点小事也需要我亲自去说一说?你们的脑袋怕不是不想要了?!” 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轿子突然重重地落下了,浮玉在轿中也是被晃得头疼,又听见外面的争吵声,不由得探出头,想看个究竟。 就在此时,突然又来一阵狂风,几个人都被刮出数米远,轿子突然被掀起来,浮玉感知到情况不对,正想起身,前方便传来了笑声。 “想带走她,也要问本君同不同意。” 浮玉不知为何心中感觉十分的熟悉,此时,红色的盖头突然被风带走卷落在了地上,她也看清了来人。 一身红衣白发的男人突然从天而降,手持折扇笑的十分造孽,一双红色的眸中深情似水,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娘子,我来娶你了。” 红月弯起了嘴角,只这一眼,他却是等了万年。 第二十二章 漫长的等待 对红月来说,这漫长的等待中见过的最多的,便是那日夜之中的浮光掠影。 这让他频频想起万年前瑶池旁的那人,只身一人守望者天边,看遍流光涌动,星移斗转。 那双清亮透彻的双眸也会一望到底,追寻着寂寥的夜,蒙上一层层晦暗的水雾,让他怅然若失,哪怕是万年过去了,他却是久久不能忘怀。 那眼神中透露着的,是世间最为平凡的空旷与苍凉,而那样的表情,却出现在了最不该有的人身上。 她说她看了太久的月,想去看看远方的太阳。 她轻轻问他,阿月,若是你,你当如何?而他只想守在她身边,哪怕是夜空中的孤月,是她眼中略过的星星点点。 即使是现在,他也依然认为她该随他,去做那三界之外天上地下最为逍遥之人,而不是每一次都让他见到她最后的归处。 红月动了恻隐之心,他想带她离开,去一个桃花源外,远离世俗纷争的地方,做她最为痛快的事,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抓住渺茫机会,若能救她,他甘愿为之放弃一切。 那日,红月一手拦截了竹林下的那群人马,他想知道,若是一切都能重来,她会不会再重新选择一次,后悔当初的那般决定,这是她的机会,亦是红月的机会。 未等浮玉反应过来,那人便已经上前抱住了她,随后感觉身子一轻,她便已是漫步空中,周身的事物都在迅速地后退,唯有上方那人的笑却是实实在在收入眼中的。 “你这一世,既唤作浮玉,不如随我一同前去,做那世间的云,天地之大,只要是你想去的,我便同你一起度过这漫长岁月,你我二人总有那容身之处。” 浮玉听着那人的声音,心中却泛起了汹涌,是她一直所畅想的,却从来不敢想的追求,她虽从未认识过眼前的人,却恍若昔日的旧友,知她所想,懂她所求。 任其下方如何叫嚣,都如过眼云烟,顷刻间消散不见,风中只剩下他口中的呢喃,隐约中浮玉却感觉得到心口微微作痛,甚至多年的酸涩此刻却想要一涌而出,不由得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紧了下唇,这样做兴许她的脑海中还会清醒一些。 “别怕,有我在。” 红月冲着她微微一笑,手下却收的更紧了些,她若不能离开,他犯一次错又如何,总归是不想再见她那单薄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强撑着倒在他面前。 此刻二人皆为红衣,化作两道虚影穿梭其间,红月不忘隐匿气息,最终寻得了一处落脚之地,将浮玉轻轻放下。 浮玉这才清醒过来,盯着这副面容心中却是百般滋味,同时她也有好多问题堵在心口,一瞬间不知如何开口。 红月望着她这副模样不由觉得很好笑,知道她一时半会很难接受,安慰道: “这里四下无人,暗处守卫森严,姑娘不必太过担心,在下请姑娘来,并无恶意。” “我该如何信你?” 此人疑点重重,浮玉难免会有危机感。 “姑娘若是不信的话,自然不会随在下一同前来了。” 红月弯起了眼,柔光轻轻地略过浮玉,这让浮玉心中产生了异样,她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这一路也并未有谁跟过来,若是他想动手也不必等到现在,只是他看她这般眼神,怎么说也不像是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神色。 浮玉有些不自然,微微地侧过头去,红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原来她竟是这般模样,倒是多了些情怀在里面,以前怎么不知,她会如此细心。 红月突然想到了他那几日化作狐身在她身旁,连她的睡相也窥探了去,甚至在她枕边一同熟睡,这些若是让她知道了去,她又会作何模样。 想到这里红月又不经意地笑了,浮玉却尽收眼底,心中不再介怀,索性坐了一边,言下之意她也不便出去,更何况...这桩婚事本就事与愿违,想到这里浮玉心中又沉了沉。 她的命,从小便是不由她作数的,无论如何,没有比现在更坏的局面了。 红月见她一脸忧虑,手下轻轻一拂,便凭空多出了两坛酒。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美酒配佳人,却最好不过了。” 浮玉见红月递来一壶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因为贾府管束森严,她与翠华从小便是在饥寒交迫中度过,她从未饮过酒,但她却是无比的熟悉,指尖轻轻擦过坛身,喉间竟不由得动了动。 “那浮玉便谢过了。” 红月一手盛着酒,眼神却在她脸上似有若无地飘过,一口灌下,酒未醉人,人自醉。 “她不似你这般,比起饮酒,我屡屡败为下风,心头却是欢喜的。” 浮玉闻声向他看去,月光辉映着他的脸,不见酒色却见酒瘾,与白日的他不同,微凉的风透过来,他却放任衣襟飘摇,红色的眸光怔怔地看向远处,她竟读出了落寞之意。 “她是何人?” 浮玉放下了酒坛,好奇地盯着那张脸。 红月语气柔和,淡淡地开口: “她是我的一位故友。” 随后停顿了一下,又换上了一副笑意,浮玉瞧着这副模样,心里却是不舒服,甚至让人有些难过,这回她并没有打断他,静悄悄地倾听着。 “她是世间的一缕清风,任谁都无法捕捉,畅游天地之间,无所不能。” 说到这里他眼中充满了向往,追随的目光里尽是钦佩之意,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眼中已被黯然代替。 “可谁曾想过,风竟也会有厌倦的一天,厌倦自己的这份力量,生了她,同时却也毁了她。” 浮玉听到此处胸口却感觉有些闷闷的,手不由得抚上了心口。 “为了舍弃了这一身的约束,她不惜放弃了一切,甚至赌上了自己的命。” 红月讲到这里,声音有些沙哑,许是今夜的风太冷了,说到这里手中的酒坛已经见了底,红月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间酒,果然不比那天上,如此不禁喝。 红月转过身对上了浮玉眼中的目光,隐约中看到了闪烁的泪光,一瞬间怔了怔神,伸手便为她轻轻地拂去。 “若是你,你当如何?” 这个答案,红月寻找了万年也没寻得个结果,却是先找到了她。 浮玉微微张口,正要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这才赶紧低下了头。 未等浮玉说什么,红月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唇角勾起,冲着她微微一笑,方才的伤愁淡然无存,恍若是她的错觉。 “时候不早了,今日早些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红月话落转身缓缓离去,只剩下浮玉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背影,她甚至觉得似曾相识,也许是她今日太累了吧,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十三章 情深不自知 第二日,浮玉早早地便醒了过来,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她甚至久违的梦魇,梦中那名男子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的模样,她想再走近些瞧瞧,他却如泡影般顷刻间消散。 心中仍有余悸,那一身黑衣却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无论如何她都挥之不去,这种感觉让她很难受,心中莫名烦闷。 惆怅间推开了门窗,却见外面那一身红色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昨日未瞧清晰,今日却是见了那一头白色的长发心中难免有些惊讶。 只是那身影看上去一夜之间却苍老了许多,不知是不是错觉,浮玉昨日隐约觉得门外有人,今日便看到这般情景,他竟在门外整整守了她一夜... 浮玉缓缓来到他身后,他正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浮花,指尖不由得向前探去,伸手间接下了一片落花,轻轻抚摸着,听到响动,那人嘴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只可惜,落花再有意,流水终无情。 “你可想好了?” “浮玉虽只与公子有一面之缘,但思来想去,却是想不出什么理由去劫持我,虽然浮玉并不认识公子,但浮玉以为,公子不会害浮玉,甚至这一路来不停地帮助浮玉,浮玉在此谢过公子。” 言罢浮玉微微向前鞠身以示谢意,无论这人出于什么原因劫持她,可却是顺了她的心意,同时也解开了她心中的疑惑。 她不能因一己之私,让别人去承担这些后果,有时逃避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有些事情她需要亲自去一趟,是好是坏也许只是她一念之间。 红月仍然是望着手中的花而不语,她对他仅仅只是念及礼遇之恩,如此轻浮的想法,倒是令他伤心了,这样反而不像她了。 “你变得生分了许多。” 红月缓缓开口,眼中却是隐隐忍耐,心口微微作痛了起来,这还真是叫他如何都不是,即便是知道了结果,可他仍然还是那般执着。 他微微转过身,奈何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勉强之意,他却是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定定地望着她,缓缓开口: “浮玉。” 这是他如此认真的一次叫她的名字,脸上褪去了平日里的轻浮,竟是认真起来。 “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会以为我在与你玩笑。” “公子,浮玉不太明白...” 红月苦笑了起来,一瞬间风起,漫天的浮花飞向空中,他已来到那身影前,轻轻地拥入怀中,浮玉微微一怔,这番举动实在是唐突,将她禁锢在原地。 红月俯下身来到她的耳边,轻轻呢喃: “你愿不愿意,随我一同离开?” 这句话,他等了万年,这万年间来,无时不刻地在想,倘若当初他将她拦了下来,她便不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眼前犯错。 话脱出口,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竟是这般寓意,原来他在这万年间,早已不是简简单单的念想,而且深处的思念,早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将他缠绕,原来早已挣脱了执念。 浮玉许是没想过他会这般问她,一时之间惆怅万分,只是她的心中不知为何,除了愧疚之意别无他想,而她二人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她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执拗。 “公子,浮玉无心伤害,但浮玉并不是妄图之人,浮玉所念的不仅仅是浮玉一人,公子为浮玉不必如此。” 红月的心处紧紧一缩,眸间竟是水光一片,早有氤氲。即便是重来一次,她仍是这般选择,若是说她变了,可这一点无论如何却也不会变,果真她只是她,这便是他所认识的她。 红月哑然失笑,回头尝到的确是满嘴的苦涩,再难强撑轻浮之色。 他缓缓的将她放开,一手为她抚平衣角,也罢,她总归都是那个她,此时的身影与万年前重叠了起来,看的红月一阵模糊,泛上了酸意,那般决绝逞强的模样,叫他好生忍耐,无奈确是怎么都忍不住这份酸涩。 既然她要选,他这次便是拼尽全力,也要护她周全。 “也好,今日我感觉不适,明日便启程罢。” 红月的眼神退闪着,万年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从前他不懂,没有及时阻拦他成为了这万年间折磨他的心患。 如今他即便是知道结果,却是仍然阻止不了她,甚至是无法控制自己,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再一次放任她,任她追寻她的一片天。 他问她的问题,亦是问自己的内心,如今他已知道了答案,既然不能阻止,那便由着她,只是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她,他绝对不允许万年前的事再一次在自己面前上演。 这是浮玉第一次见这人这般模样,倒有些不像他,在她记忆中他永远都是那般气定神闲的人,此刻她却能感觉到他的不安。 红月微微地挪开脚步,浮花碎了满地,漫天飞舞的灵动此刻却化作了萧瑟,萦绕在红月的心尖久久不去。 浮玉望着那身桀骜的身影,如此落寞的隐没在视线,难免有愧疚之意,可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应当做的,红月的出现对浮玉来说是冬日里的暖意,她很感谢困窘之时他的破解与帮助,但她却不能如此自私地抛下一切随他一起。 红月的身份就像一团迷雾,可浮玉清楚这迷雾的背后有他倾尽全力也想守护的东西,所以她不去揭穿,她同他一样,只是他不能做到他那般洒脱。 可是浮玉也不知,红月为之牵绊的,确是他这一生所寻,万年的苦苦守候,是冰山面下早已融化成的湖和海,泛滥之处皆是春夏交替的思念。 她的自由,却是他万年滋生的禁锢。 浮玉是一场住摸不透的风,任东西漂泊,红月则是那一片孤舟,寻风而来,却也随风而去。 这万年间,红月流离于风雪冰川,早已看惯了世间的百转千回,转瞬即逝的繁华却是他最见不得的,如今却他心甘情愿深陷其中,情深而不自知,他虽没有找到答案,但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深海消失的尽头,山川凋零枯竭之处。 可水是万物之根本,川流不息,山川并无枯竭之意,瞬息万变,唯日永不落。 第二十四章 不同寻常 自从昨夜一别,二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昨日之事,浮玉推开门,便见到了一早在那里等候多时的人。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早,亦或者又是一夜未眠,在她的门外默默等候。 “公子,有劳了。” 红月闻声,暗了暗眸,随后抬起头轻轻笑道: “我们走罢。” 浮玉看见了身后的那辆马车,无论什么事他都如此的周到,想到之前她被拐来一路颠簸流离,怕是担心她身子不适。 红月向浮玉伸出手,一脸春风和煦的模样,倒是一别昨夜,他又恢复了平常。 浮玉向前接过,红月轻轻一拉,她便被拥上了马车。 红月示意让她进马车里,浮玉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手下缰绳一拉,便能听到马声呼啸,一个颠簸车便开始缓缓向前驶去。 浮玉坐在车里,不由得用手撩起车帘,神色自若地盯着外面的景色,心情慢慢放松,如若不是发生了嫁娶之事,她当真以为她是来踏青的。 她看着车窗外的花鸟飞虫,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难以掩饰内心的愉悦,她已被困在贾府多年,更别说到外面像这般赏风景,即便是如此简单的事,对她来说确是难于上青天。 浮玉盯着车前又有些惆怅,这位公子出现的很突然,却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最想要什么,这让她有些惊讶,可他的这份盛情,她却是承受不起的。 如今又劳烦他送她回去,多少有些勉强,就连她自己都有一丝犹豫,可是想到还有翠华等着她,事发突然,她不能丢下她一个人面对。 红月眼神盯着前方,思绪却已经飘向了远方,倘若今后她又遇到什么麻烦,以及定是不能坐视不理,但他的心中更是有一件事想不通。 即便是万年过去了,为何她仍是要选择他? 李府的少爷不是别人,正是那上一世的轩辕朔,想到这里红月心中又开始烦躁起来。 她就当真这么喜欢那个木讷的男人吗? 红月气不打一处来,手下的绳子不自觉地收紧,倒是马声的异样让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怄气什么,想罢无奈的笑了笑。 此时车里的浮玉也感觉出来,不知为何这马越有做快,她不禁伸手扶着车窗,稳住身体,她大概也不会想到,有只狐狸已经遨游天外了。 二人好不容易进城,便看到前方人潮拥挤,熙熙攘攘地推脱着,也不知是在争论什么事。 人群拦住了去路,浮玉不得不停下车来,眯起眼睛向前方看去。 浓密的睫毛挂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红月嘴角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浮玉听到动静便从身后走了出来,便看到满街都是巡逻的官兵,心下一紧,瞬间明白了红月的意思。 前几日红月不分青红皂白地掳走了贾家长女,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又是李家那位未婚们的妻子,李家也算名门望族,在朝廷之上有一定的威严,她这一次出逃,怕是折辱了李家,才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浮玉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揪着红月,无论如何她都要先会贾家去,这几日浮玉被掳走,与她关系较好的就只剩下了翠华。 别说她被掳走,她这一次有损贾家名誉,搞不好还会给她安上一个勾结外人的罪名,想到这里浮玉心下一冷,不知道他们又会如何为难翠华。 只这一个动作红月便已领会,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示意不要担心,便偷偷拉着浮玉隐没在人潮中,朝着贾府方向走去。 浮玉心里有些愤愤不平,这些人平日里猖狂也就算了,她忍一时彼一时,可这个要紧的关头什么事都要往外推。 在贾家这些年她早已无所畏惧,有什么事都可以冲着她来,只是翠华却是无辜的,她不应当为她设身处地将自己陷入险境。 红月见她这份模样眉眼间便换上了狠厉,这些年他在魔域早已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性,毫无心慈手软可说,更别说人间的喽啰,只要她想,他便可以有办法让他们死一百次。 浮玉到了贾府门口,却见门处竟有官兵把手,站在门外听不出一分动静来,这让她心生疑惑,今日贾府太过安静,反而与她映像之中相差甚远,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心里更加的不安起来,可未弄清事实之前她也不敢就这样贸然进去,眼下正是着急时候,突然手心传来一阵温热,浮玉诧异地看向身边。 “我有办法。” 红月握着浮玉的手,神秘一笑。 一炷香过去后,浮玉看着自己的身体错愕至极,他是如何做到,将人隐身于无形出进自如的。 浮玉怪异地看了眼红月,从前她只是单纯的认为他只是个内力深厚的世外居士,可这一路仔细想来,疑点重重,她现在越发的好奇眼前这位公子的真身是什么了。 看着他一头白发,眉眼间充满了魅色,黑长的睫毛微微上卷,生得妖媚,却盖不住那一身的煞气,眼瞳本就是红色,更是填了几分诡异,若不是她不相信,不然她肯定以为他是哪个妖孽转世为祸人间。 红月察觉到目光,回头看去竟看到浮玉一脸认真地打量着自己,难得心情好了起来,又重拾他那笑容,笑的更加明朗。 这时一声响动打破了这份平静,红月恢复了谨慎,浮玉也跟着内心忐忑起来,毕竟他们是隐身进来的,她仍是不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很不习惯,更担心他们会不会看到自己和红月。 谁料红月突然变了脸色,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竟然从这里,感受到了魔气?! 只见来人一双黑色的云纹鞋,眉宇间散着凌厉,眼神更像鹰一样犀利,一脚迈进来,气氛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浮玉心中一惊,这里地处偏僻,平常都不会有人来,为何这时候会有人进来,况且这人感觉来者不善,望着面生,竟不是贾府中人? 浮玉正要出声,红月一个噤声,浮玉便沉了沉气,身子不自觉地向后靠了靠,看他的表情,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十五章 上古凶兽 看着那双黑鞋步步逼近,浮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人与她所见常人不同,周身竟然萦绕着黑气,一双眼睛宛如黑洞,甚是骇人。 红月眼神凌冽,手中暗暗捏起了火术,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种将他碎尸万段的片段,隐身术只能对付常人,若是魔物加以谨慎,一眼便能识破其中的玄机。 眼看那魔物伸手探来,红月正准备施术,不知那魔人似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转身便飞快的逃走了。 浮玉此时惊魂未定,要知道她马上就要忍不住了,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她现在倒是开始相信妖魔的说法了。 浮玉这才抬头看向身边,哪只他却并没有丝毫松懈,神色比刚才还要复杂,正认真地思考起来。 方才那番景象,让红月起了疑,人间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魔物,尊主没有道理这样做,看那魔物的反应,倒像是受了惊,莫不是这贾府中,还藏着更厉害的角色? 这魔物突然跑出来,事有蹊跷,偏偏还落入贾府之中,想必这贾府定是有什么垂涎的东西,红月眼神突然犀利起来,转头看向了身侧之人。 原来如此,动草动到他爷爷头上来了,我的人也敢动?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浮玉见红月突然这般盯着自己,不解的看着他。 “可是想出了什么?” “无事,只是有人按耐不住,漏出了尾巴,我到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红月又露出了那熟悉的笑容,只是这一次让浮云莫名感到一丝冷意。 “对了!翠华还留在府中,我得赶紧去找到她。” 浮玉眉头一皱,显上了几分急切。 “也好,当下最要紧的便是找到她,可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你跟着我,我比较放心。” 浮玉思考了片刻,决定将红月带上,这样一来她也有了几分把握。 达成一致后,二人紧跟着来到正殿,这一路红月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下意识地将人护在身侧,他的预感是准的,魔气越来越重了,看来这东西与贾府的现状有关联。 二人来到正殿后方处藏了起来,前方正跪着几个瘦弱的人影,待浮玉稳定下来才看清那一袭人,好巧不巧,正是平日里折辱她的贾墨涵,贾凝羽等人,此时正齐刷刷地跪在正殿之下。 而她爹还有她的几位姨娘正是坐在两侧,表情个个都很丰富。 “哟,看来人都到齐了。” 浮玉这才注意到换换走过来的身影,他的身上有很强的压迫感,一身暗色的长袍垂于身侧,额前正中有一道浅浅的印记,如果说身侧的人是邪魅,那这个人便是阴邪,完全没有半分讨好之色。 红月紧紧拉住浮玉,浮玉眼下了然,看来这人与她料想的差不多,是个不善之徒。 红月盯着他额上的印记,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说为何魔气这般强盛,这一路来就连他自身都容易被魔气影响到差点失控,原来是上古凶兽金猊兽。 眼角间隐隐地染上了红色,他作为魔域左使自然知道这金猊兽出自何方,本是封印在魔域的困兽,竟然偷跑了出来,此时越来越不简单了。 看这情况,明显是被夺走了身体,这金猊兽重现人间,不知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惹得凶兽不惜从魔域逃出来直奔这里。 这明显已经超出了红月的能力范围之外,他只怕这背后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这事情更是超出了浮玉的认知,见红月不为所动,浮玉也不敢轻举妄动,二人趴在角落里静静地偷窥着这一切。 “近来本王得知消息,便风尘仆仆地赶来,本想着为大哥操办一场婚宴,手足之情没齿难忘,谁料想大婚之日王嫂却不翼而飞,贾中仁,可有此事?” 浮玉皱了皱眉,原来此人正是李家二少爷李誉驰,想来她的事李家已是兴师动众,名头不小,心下不由一沉。 “回二王爷,此事是贾家考虑不周,坏了王爷的兴致,我们也没想到,盗贼竟将小女劫持了去,至今...尚未找到...” 浮玉也没有想到曾位于一家之主的贾府姥爷此时却颤颤巍巍恭恭敬敬,可想而知这位王爷是个什么狠角色。 “哦?” “尚未找到?” 谁想李誉驰竟然一手将贾府姥爷拖下地,毫不客气的一脚踩在了肩上。 就连贾府姥爷也未曾想到,李家竟然狂妄到这个地步,而只有红月知晓,别说是踩他,就算是将贾府上下杀个干净,怕是都不够这凶兽塞牙缝。 这一脚踩的贾府姥爷闷哼一声,神色之间充满了苦痛,浮玉不忍别过脸去。 “既如此,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说罢李誉驰一挥手,便将贾府姥爷吸了个干净,浑身上下立刻化成了一具骷髅架,贾凝羽和贾墨涵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邪物,当场吓晕了过去。 浮玉见到这番景象不由分说的有些干呕,红月在一旁为她顺气,怕是她活了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那个令她恨了十几年的人就在前些日子还在为难她,令她心口作痛,此时却轻而易举的死去,浮玉心中思绪万千,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正当浮玉犹豫间,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又唤了回去,浮玉瞳眸紧缩,那正是她苦苦寻找的丫鬟翠华。 “你呢?” “你对此事也一概不知吗?” 那人目中透露着凶狠,翠华的身体虽然已经开始发抖,却是一副不怕死的表情,抬头望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若要找小姐,恕翠华无能。无可奉告!” 说罢闭上了眼,那人目光透着红已是涌上了杀气,手下又开始收紧。 “住手!放开她!” 关键时刻浮玉忍不住冲了出去,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杀掉翠华。 李誉驰望见来人满意的笑了笑,手下一松。 “哦?我当是谁,这不正是失踪多日的大小姐嘛,本王竟不知啊,贾家大小姐竟这般喜欢开玩笑。” 浮玉抱着虚弱的翠华,一阵心疼。 “怎么竟还漏了一个,本王还真是小看贾府了。” 红月缓缓地走出来,二者相望,怒气横生,仇人相见是分外的眼红。 第二十六章 落难 李誉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会遇到魔域左使,万年前的那一场争战,他曾被神妖魔三族一同镇压在魔域,当时的红月还不是魔域左使,如今终于寻得了机会跑出来,正是一洗雪耻的好机会。 红月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精美的折扇,谁料想这扇子竟是杀人的兵器,用红月的精血炼化,威力势不可挡,与其主能够产生共鸣,达到共生。 “浮玉,带她先走,我随后就到。” 红月厉声道,眉峰皱起,眼神凛冽怕是动了真格。 “好,那你千万要小心。” 浮玉望了一眼红月,咬紧了牙关便携着翠华一路向前,途中不敢停下。 紧势中红月用余光看到了那身弱小的背影安然离开,心中有些宽慰,同时眼神又瞥向了那身黑衣,似是烧出个洞来。 李誉驰一心只在仇恨身上,无暇顾及其他,朝着天空一声吼叫,一声巨响之下化成了兽形,身上的火焰来势汹汹,怕是再这样下去城里的百姓都要遭殃。 红月心生不妙,转身化成一道天光,向天边飞去,他要把它引过去,没想到这金猊兽如此狂妄,全然不顾,如今只有他一人与之应对,不能让他在这里生出事端来。 “呵,想跑?” 金猊兽见此随后也跟了去,即便是这样它的火焰已经蔓延整个贾府,贾家那两位此刻却身处险境不自知。 红月回望时远远地瞥见,嘴角略过一丝嘲讽,正是应了那句自作恶不可活。 这只金猊兽虽然是上古凶兽,可是性子太过急躁,仗着自身的力量无所顾忌,正是它最过致命的弱点。 见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近,红月捏了一个火术飞了过去,可它居然全数吞下,金猊兽与红月同属火系术法,他的力量反而容易被吞噬。 单凭红月一人凶多吉少,他只能试图把它引开,可是来到这里已经十分吃力。 “该死。” 红月一声谩骂,顷刻间金猊兽凝聚起了一股清火,一个巨大的火球飞快的向红月驶来。 一声巨响,空中炸出了一朵花,一把扇子挡在红月身前,关键时刻他使浑身解数加注扇中,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团火焰,同时也被余震所伤,吐出一口血,红月眯起了眼睛,舔了舔嘴角。 他真是小看这金猊兽了,万年前三族合力镇压,即便是红月也能与此打个来回,没想到万年过去了,这金猊兽吸取了魔域的戾气作为己用,这万年非但没有受到打压,甚至是比起万年前更甚。 可是光是魔域的戾气也不足以让他力量如此强大,难道... 红月像是猜到了什么,一阵暴怒。 “该死的东西!你竟然以我魔域族人的精血为食!” “哈哈哈,不愧是左使,你魔域人的精血,我至今流连忘返,只是不知左使的精血,会不会更叫人垂涎三尺啊。” 金猊兽闻言不禁大笑,眼神在红月身上来回游荡。 “呵,那也得看你受不受得住。” 红月瞬间戾气横生,额间金色的印记闪了闪,周身狂风大作,稠云集聚,顷刻间一道紫雷劈了下来。 金猊兽转身一闪,身上还是被烧了一道黑印,眸中红光闪烁,发出一声不满的怒吼。 “万年前吾竟没看出,你是神族后羿,左使这身份,可真是有趣的很!” 金猊兽眼露凶光,流露出更加兴奋的神色,若是能将他吞了去,他的修为可增数倍,到时候上天入地,世间便再无人能拿他如何。 神之怒,可引开天雷,如今金猊兽又重现人间,单凭红月的实力是无法将其再压回去,他只能借助天雷的力量将他吸引开。 天雷对金猊兽来说虽然不足以致命,但可以使他元气大伤,趁着分神期间红月可以借此逃离。 金猊兽此时已经被激怒,火焰殃及四处,还好此地空旷人烟稀少,此番作为不会伤及无辜。 就是现在! 红月趁金猊兽倏忽之间,凝聚气力将扇子甩了出去子,还未来得及闪躲,正中眼中心,金猊兽一声哀嚎。 它的一只眼睛留下了血泪,开始四处喷火,一条尾巴甩了过来,红月此时已经耗尽了力气,迎下了这一击,他借此用力向后一仰,落入了云层中。 这里风声凛冽,金猊兽无法判别方向,失了控的到处乱撞。 红月眼皮沉重,他还是没办法与之抗衡,不过想到夺了他一只眼睛,嘴角不由得上扬,此后他为浮玉争取了逃脱时间,这一战虽然令他重伤,但同样金猊兽也吃了教训,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此时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红月感觉身体很轻,不时被物体撞到了伤口,一声闷哼在云层中失了重,迅速地下坠,脑海中最后闪过的确是那春风般的笑容。 金猊兽这时已重伤,一顿发泄后意识到依旧于事无补,如今又被重伤,他失去了一只眼睛不便行动,看来他需要去找那人了。 又一声不甘的怒吼,转眼间消失在云层中。 这边浮玉全然不知那边战况如何,掺着翠华已经走了一段路,确保不会被追上来了,才将翠华轻轻放下。 翠花依旧不见醒转,从府中背出来,她便一直昏昏沉沉,走了一段路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任凭浮玉怎么呼唤都不见回应。 浮玉将手探去,心生不妙,翠华浑身冰凉,仅剩一丝微弱的气息,想到刚才那魔人的样子,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若是真的被那魔人所伤,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当浮玉不知所措时,一抹凉意抵上了脖子,容不得反抗,来人就已经将其俘获。 “哟,这不是贾府出逃的那位小姐么,今儿个正巧给老子遇上了,带回去,可是捞了个好东西,押回去,朝廷有重赏!” 浮玉心想,如今翠华危在旦夕,她也没有反驳的余力,李家既点名娶她,自然不会做有损自己颜面的事,如今不如顺势就擒,也许翠华还有一线生机可寻。 第二十七章 暗房 浮玉这一路昏昏沉沉,可她不敢睡,她怕睡着了就再也见不到翠华了,用仅剩的意志维持着头脑清醒。 她的眼睛已被蒙上了黑布,黑暗中她隐约能听到稀碎的赶路声,双手已经被绑到身后,此时外面已经可以听到嘈杂的人声,想来已经是进了城了。 车旁的人还在轻松的闲谈着,她侧过耳朵听到几个“李府”的字样。 终究还是被绑来了么... 思绪游离间马车惊倏一停,浮玉不由得前倾。 “到了到了,快给老子下车!” 来人力气野蛮地将浮玉拽下车,扯着浮玉便向前走。 “小心点!别把人弄坏了,到时候交不了差拿你们试问!” 浮玉动了动耳朵,看来目前为止她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浮玉十分乖顺地跟着那人的牵引,想必这里就是李府了。 偶尔脚下还会绊一下,浮玉体力不支,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眼前忽然一暗,感觉到身后猛的一推,脚下失去了平衡落在地上,浮玉有些吃痛地咬住了嘴唇。 吱呀—— 浮玉心中一沉,老旧的关门声让她有些不安起来,寻声便猜到了她被放到了偏僻处,这下很难再逃出去,再加上前门有人把守,心下空了又空。 尝试了几下发现并不能解开绳索,干脆躺在一旁,微微地喘着气。 这期间突然是听到了什么响动,浮玉果然警惕起来,然而一双冰凉的手捂上了她的脸,顷刻间浮玉挣扎起来,刚想呼喊,一个深厚磁性的声音传来。 “姐姐,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哦。” 浮玉心下茫然,姐姐?可这人听起来应当与她年岁相近,心下不禁疑惑起来,试着微微点头。 “我有办法能让姐姐出去,但是姐姐需要答应我,今日在这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浮玉又故作点头,那人反复确定过后,手便轻轻放下。 正当浮玉放下心时,眼处便传来一阵冰凉,“嚓嚓”地声音在阴暗的角落里无限放大,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反感那人的触碰,一瞬间黑布落在地上,光线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当她睁开眼时,心下却是漏了一拍,不知为何眼前这人竟让她恍惚起来,与梦中的黑影重叠在一起,一时之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不由自主地她的手已经触上了那人的脸庞,指尖的柔软让她瞳孔一紧,反应过来时那人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眼中噙着笑,并没有立刻推开她。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浮玉这才放下手,谁知刚离开便被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握住,那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似笑非笑开口道: “却不曾想,姐姐也是那轻浮之辈。” 说着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似在观察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神色中充满了玩味。 “我...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位故友。” 玄衣少年闻声挑了挑眉,以示好奇。 “哦?这么说来,我倒是很好奇姐姐口中的这位故人了。” 浮玉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冲着他无奈的笑了笑,竟有几分苦涩。 “说起来有些荒唐,这位故人与公子般喜玄色衣袍,常出现在梦中,我并未认识那人,却莫名的感到心悸。” 浮玉言语间向玄衣少年望去,梦中她从未真正近距离观察过那人,自然不知道长相如何,可眼前这人她的目光却是一直紧随着,不舍离开。 玄衣少年见此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 “姐姐,你这般盯着我看,我竟有些舍不得放你离开了。” 浮玉一时哑然,连忙将手抽了出来,谁知那人一个用力,竟将她拽了过去,一不小心扑了个满怀,阴暗的房间里突然有些燥热。 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她的鼻尖快要触到他的脸上,一时之间气息竟有些紊乱,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冷峻的脸。 少年的手游荡在她的腰处,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眼神不由得有些迷离,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发,将其别至耳朵,俯过身轻轻吐气。 “姐姐既无心想走,不妨留下来,与我日日笙歌欢愉...” 浮玉像是听到什么震惊的事,一把推开了他,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 “你...你竟这般妄言...如此不知羞的吗...” 玄衣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嘴角闪过一丝讥讽。 “若无交好之意,还是不要调侃在下的好,依目前来看,你离我越远越好。” 浮玉闻声一脸诧异,这才注意到少年面色潮红,额前渗出的汗水顺着脖颈落在衣领上,玄色更暗了些。 怎么会...她来时为何没注意到...这人的怪异之举,莫不是... 玄衣少年似有些痛苦,低声沙哑道: “若你现在想走,尚且来得及,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回来...” 少年一声闷哼,蜷缩在地上,肩膀微微地颤抖,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少了戏谑之色,与之前的顽劣判若两人。 浮玉心下一紧,以前翠华总与她讲一些精灵古怪的趣事,不知是从哪里听来,见眼下这人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外在里面,不由得攥紧了衣袖,这迹象分明是中了毒。 可她却分辨不出是什么毒,咬紧了牙关,如今少年已匍匐在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紧紧的包裹着自己。 浮玉别过眼,不忍心再看,心下猜出了几分,缓缓移开脚步,少年微微张开眼睛,勾了勾唇,讽刺一笑,果然如他所想那般脆弱 不堪,人心难测,他不该再有什么妄想,这样的结果许是意料之中。 想罢无奈的闭上了双眼,眼睑微微颤动,一时之间蚀骨之痛蔓延全身,他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蜿蜒的血色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像是在火焰上来回翻滚,身体要炸裂了一般。 他不记得这已经是第多少个日夜了,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扼过多少次毒发,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他像是阴暗角落里发了臭的蛆虫,不知何时会死去,也无法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在这里度日如年。 记忆中的最后一道光线,竟是一双雕花的绣针鞋,缓缓向他靠近,那般的轻巧而小心翼翼... 第二十八章 魂器 眼下本是逃脱的最佳机会,可是望着墙角那一团蜷缩的身影,微微皱起了眉,于是她趁着无人时偷偷推开门,轻巧地从那一道光线中退出去。 正巧余光瞥到一口老井,轻声走过去,只是这绳子常年风吹日晒,干涩的绳草在那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浮玉忍着手中的吃痛,缓缓将桶放入底部,手中的绳子有浮动之意,掂量了几下便开始往上拉,经过这一路浮玉身体已经达到极限,难免有些吃力,可是想到暗房中的那人,便来不及犹豫,丝毫不敢松懈,搞不好她还会被拖下去。 手提到了桶时,浮玉不由得一笑,额上已经渗出了虚汗,可她浑然不知,这幅身子从小便太虚弱,她废了很大的力才稳住身子,即便如此走起路来仍是颤颤巍巍。 她将桶放在少年旁边,蹲下来细细瞧他,此时他已经昏了过去,任她怎么唤都没有回应,浮玉干脆一手撕开裙角,蘸了水的绸缎变得冰凉,她轻轻放在他的额前,可触碰到他的脸时心下又沉了许多,温度竟这般滚烫。 浮玉心中默念,对不住了,随后撩开少年的衣角,外衣被一层一层脱下,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她从小没有出过闺门,也是头一次这么直白的见到男子的身躯,却没想他竟生得如此好看,虽落在粗鄙之地,皮肤白皙的令女子都羡煞。 真是罪过,人贪七情六欲,望着那白皙上渐渐染上了粉色,她心口感觉微妙,又不说上来是哪一种,手中轻轻地为他擦拭着,一下又一下不经意地划过,浮玉只当自己是生了怪病,少年一声吃痛,将浮玉的思虑拉了回来。 浮玉这才看到顺着脖颈往下处,布满了骇人的伤疤,略显狰狞。 她眸色深沉,细细的为他擦拭,神色不由得徘徊在伤痕间。 “很难看吧...” 少年弱弱开口,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双眼仍是微闭着,却是细微地颤动着。 “没有,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浮玉盯着那张苍白的脸,声音有力而坚定。 少年闻声睁开了眼,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她脸上徘徊,少女抬头对上了目光,眸中澄澈分明,让他不由得别开了脸。 阴暗中少年削瘦的轮廓有些颓然,添了几分苍白与无力。 若是她知道他的过去,还会以这般模样看他么... 见少年又闭上了眼睛,空气中陷入了沉静,浮玉识趣的没有再讲话,仍是认认真真地为他擦拭身体,凉凉的触感传来,至少他现在不会再失控难以自持。 良久,少女将手中的湿布重新放在了额上,这才长呼一口气,转瞬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你总算没有事,还好。” 不知为何她觉得场景有些似曾相识,突然很怕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再也不会醒来,自从她遇见他以来,就发现了很多奇怪的地方,譬如这份莫名的惶恐,让她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是什么。 她盯着少年的脸,渐渐泛起了困意,不自觉地向前倒去。 再度醒来时已是深夜,察觉到身侧的人投来的目光,她抬头一看,便是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眸子,月光透了进来,反倒是让她看的更加真切,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竟是撞到了软绵绵的东西。 脸不由的一红,她这一觉倒是睡得安稳,倒在别人怀中不知睡了多久。 “醒了?” 夜间的少年与白日判若两人,眸中寒光闪烁,冷幽幽的目光更像是要吃了她。 浮玉察觉到不对,想要退身出去,少年手下一用力,又将她拽了回去,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直逼她对上那副寒光。 “今日的猎物,倒是可人,本王甚是喜欢。” 浮玉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突然俯身下来,呼吸滞留在脖颈处,似在游离。 她很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目光突然一紧,脖颈处传来的痛意让她有些不敢置信。 他竟然在咬她? 幽暗的月光被雾色包裹了起来,夜里低切的声响有些诡异,少年的眸光渐渐变得猩红,环着她的腰更加用力,浮玉不由得**一声,眉间凝聚着痛色,少女感觉到浑身的力量都在渐渐流失,半空中的手还未来得及反抗,便已经垂了下去。 少年贪婪的汲取着,心中狂躁不安起来,突然眸间一怔,感觉到不太对想要收回,一时之间竟然失去了掌控,一股力量从心尖扩散开,起到安抚的作用,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身影,红眸渐渐暗了下去,呼吸也趋于平稳。 他抱着那女子,缓缓拉开,眼中只剩一片茫然。 他...又失控了...? 只是这次...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少年木讷地打量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发现体内已经没有那般躁动,瞳色也恢复了正常,嘴角还残留着那人的气味,不由得舔了舔,月光下少年冷白的脸疑惑地看着怀中的人,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的脸。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体内的力量顷刻间就被她溶解,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没有彻底失控,可是这份更加神秘的力量让他又多了几分揣测和忌惮。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少年哑然失笑,他没有再杀人,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机会摆脱这一身的控制? 这十几年中,少年从未有过片刻松懈,身为李家的少爷,为了苟活却只能被迫装疯卖傻,世人皆知李府痴儿,却不知道他身旁歹人虎视眈眈,李府虽贵为皇室亲脉,可这天下早已被妖魔掌控,潜伏在人世间。 二公子李誉驰已被魔人害死,如今的二公子才是真正的魔物,手段残忍暴殄,残害李家数人,李府早被架空,本以为那魔人会连他一同杀掉,谁想他却一反平常,他让他做魂器,那时的他浑然不知魂器是什么,为了李家的血脉,忍气吞声,直到某日他丢来一名女子,命他夺走她的精魂,他才知道竟是靠阴阳相合为虎作伥。 他依稀记得他问那魔人为何不给他一个痛快,他却神色闪躲,他那时便知道,他自幼体质特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作为魂器承载女子精魂,而魔人却选了他,甚至有些忌惮他。 第二十九章 李府痴儿 他知道他的身上一定有魔人畏惧的东西,虽然迄今为止他都没有寻得个结果,想到这里玄衣少年垂着眸,目光又回到怀中的女子身上,从她被关进来那刻起,一身的凤冠红衣足矣让他醒目,瞬间明白了她的身份。 怀中的红衣早已破败不堪,这一路想必是走而挺险几番波折,少年想到这里嘴角一撇,神色中闪过一丝嘲讽,她最终还是又回到了这里,他们二人的命运总是如此相似,不甘于命运,却仍然同笼中困兽般,由不得他们挣脱。 想到什么,少年突然目露凶狠,一只手缓缓的握上了那瘦弱的脖颈,微微用力,少女眉色一皱,很是痛苦,最终他还是将手放下,看的上面深色的痕迹,抿了抿嘴,眸中意味不明地闪烁着。 若她知道,这一场求娶本身就是一场豪赌,她还会不会只身前来,倘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会不会认命? 少年突然很好奇,这副柔弱身躯下究竟是一颗怎样的心,明明有逃离的机会,却仍是义无反顾地选择折回,明明倔强地想要生存下去,却又妥协于眼前的无奈。 若是她知道,她来到他身边的使命便是赴死,她会不会后悔选择救他? 少年耳边响起了那冰凉没有温度的声音: 这女子体质特殊,是怀阳之体,倘若你完成了这最后一个任务,吾便放你离开,从此逍遥人间,任尔快活。 那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知道不容置疑,没有丝毫选择的权利,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阴谋。 魔人想利用他夺怀阳之体,他想利用她彻底挣脱这束缚的枷锁。 若是之前还半信半疑,此刻他已经确定了她便是那魔人口中特殊的女子,她的血可以抑制他体内的躁动,不再受魔人控制。 这一夜,少年盯着女子熟睡的脸庞,眸光流动,暗暗观察算计着什么。 天蒙蒙亮,地上的少女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身边已经没有那玄衣少年,若不是脖颈上的痕迹触目惊心,她当真以为做了一场梦,想起夜中那双冷目,像冬日里的寒霜,冷的她不由得一颤。 这就走了吗?可是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少女一脸茫然,听到外面有响动,便撑起身子靠去,透过微光可以稀松的几个人来回忙碌着,那一身玄色衣衫在她眸中渐渐放大,此时他已经一扫昨日的狼狈,肃然地站在一旁,身上的衣袍已经换上了新的,眉目清俊,眼中似有寒光,身上透着一股冷清,叫人难以接近。 来人似乎察觉到光线,向她这边看来,少女慌张地后退一步,竟是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上,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又虚弱了,这般脆弱。 一道亮眼的光线刺进来,少女低垂着眸,目光望着那双黑色边饰的流纹鞋,不知在想什么。 “还记得本王么?” 少年缓缓开口,向她伸出一只手,少女抬起眸,顺着那衣袖缓缓站起了身。 “你是李家的长子,李煜松?” 少年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可你不是...” 全城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便是李家的长子,是位自幼失了心智的痴儿,可面前这位眉目清明,完全不似传言那般。 李煜松挑起了嘴角,戏谑地看着她。 “如此看来,你并没有疯,可你为何...” “为了活下去。” 李煜松缓缓开口,不顾浮玉眼中的惊讶,浮玉突然思绪一转,回到了昨天夜里,他的行为举止异常,完全不像白日里这般清闲淡若,想起那夜中面露凶光的红眸,竟与先前遇到的魔人一般... 浮玉若有所思,想起贾府遇到的那个魔人,以及受了伤护她安全的红月,难道此时的李府与贾府一样,已经被魔人摆布,只是一具掏空的躯体。 可转眼一想,昨日他分明想要自己的命,如今自己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浮玉有些想不通,困惑的望向他。 “不明白本王为何留着你?你身上有抑制本王的东西,对本王而言,你是独特的那一个。” “所以你囚着我,是想让我帮你?” “不完全是这样,准确的说,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浮玉嘴角撇了撇,她从贾府抱着侥幸的心理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如今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本王想知道,你为了活下去,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浮玉心想,刚才不是还和她说没有选择的余地,竟是如此善变。 李煜松盯着眼前的少女,发现她的表情变幻莫测,不自主的扬起了嘴角,他们二人既然命运如此相同,他想看看,若是她,会做何选择,是甘愿成为魔人的囚物苟活,还是说,依靠自身的力量与之抗衡。 后者他十分清楚代价是什么,那是一条死路,没有任何人可以活着迈出去。 少女似是想到什么,仰起头定定的望着他: “你能帮我救救翠华吗,她是与我一同前来的,为了救我至今生死未卜。”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会帮她,也许她能依靠的只有他了。 少年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反驳,默默地允了。 少女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昨日的恐惧烟消云散,她觉得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惧,不知是何缘故这般对她,但是终究她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就说明他不会轻易动她。 少年神色微怔,不由得撇开脸,心中有些晦涩,她没有因为昨日的事怪罪他畏惧他,甚至还能这般对他,确实令他有些不自然。 “今日起,你伴在本王左右,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可擅自离开本王半步。” 一道命下,连李煜松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自他见她以来,心中总是有些怪异,仿佛看着她在他身边他才能安心。 浮玉不以为然,他既应下了救翠华,叫她做什么她都可以,虽然这要求听上去怪怪的,听刚才的语气,她以为她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可这一番话,叫她心中也不由得生了歧义。 转而向那人望去,他却一如既往地清冷,许是她多想了罢。 第三十章 偏院的秘密 第三十章 朝夕相伴 自从王爷令下后,浮玉正式成为一名王爷的贴身侍女,说来也奇怪,李府怎么说也是有名有威,竟然点名指姓要她做侍女,这王爷的性子她也捉摸不定,横竖也没有反驳,她也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如今的贾府已毁,当下最好的选择便只能是先寻个暂息之地。 于是当每日的第一缕阳光升起时,她总能听到那个低沉又磁性的声音。 “浮玉,为本王更衣。” “哦好的王爷。” “浮玉,替本王研墨。” “来了来了。” “浮玉,本王的幽莲草呢。” “马上就养好了。” “浮玉...” ... 一天下来浮玉忙的脚不停歇,鲜少能有闲暇的时间来歇息,虽说侍女多的是,可这活有时连她自己都怀疑,这个王爷不是痴儿没错,可是若是身有顽疾她定是百分百的相信的。 连最基本的起居进食都是由她亲手料理,甚至有时浮玉会盯着他那张冷峻清傲的脸暗暗揣测他至今尚未婚娶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这张刻薄的脸亦或者一些其他的原因,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一旁的王爷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微顿,转而看向她,却见她捧着那盆幽怜草痴痴笑着,微微皱了下眉头。 “浮玉。” “啊?” 这一声直接将她唤了回来,这才发现那道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周围打转,她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冲他尴尬一笑。 “前几日本王命你养的幽怜草如今如何了?” “呃,还差些时日。” 浮玉也心下纳闷,这些天虽说损失繁多,但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阴晴不定的王爷命她培养一株幽怜草,取之花珠,需要用她的血亲自培育,奈何它就是不开花,这令浮玉也不由得苦恼起来。 果然那人眉头皱的更紧了,放下手中的墨笔朝她缓缓走来,浮玉心虚的往后退了退。 高大的身影将她罩在里面,她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审视,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她真的尽力了啊。 片刻后,察觉到那人的目光移开,轻轻松了口气,抬头却见他的目光细细的打量起那株幽怜草来,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这草有什么用,这么多日的悉心栽培也不见得有什么反应,这王爷却是珍爱如宝,日日都要问一遍是否开花。 高大的身影神情莫测,盯着那株未成形的残根陷入沉思。 他预估着日子应当早就开花了,如今不见势头不说,反而倒有停滞之势,真是奇怪。他命人从南方寻来这奇草,若以压制之人的精血护养,待它开花时将其花摘下磨粉入药便能克制他体内每月十五病发的魔毒。 黑色的眸子暗沉了下来,距离上次毒发已有些时日,而且每月的毒发都将比上一次更加强烈,时间上更是持久苦痛。 玄衣男子此时眼中更显愠色,那人定不会骗他,毕竟外人皆知李府一脉皆心狠手辣,名声纵横****,这些年他也从未有过片刻停歇,装疯卖傻打消李誉驰的怀疑,多年来背地里早已培养了一批他的精锐,从未停止过寻找着解除魔毒的方法,为的是有朝一日击退魔人重振李府,他魔人在他身上加注的苦,将来他务必数倍奉还。 然而明日便是十五,少年眼中的阴霾一扫而过,转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浮玉呆呆的望着那盆贫瘠的花,面露苦色。 第二日晚上,风透着凉意,夜里仿佛有什么野兽蠢蠢欲动张牙舞爪的向她挥来,浮玉捧着一盏白玉青灯,在暗中发着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 浮玉心生不安,为何今日的夜里寒风刺骨,天边的黑雾似鬼魅飘般忽不定,叫她一个激灵,她自然是不知道今夜是什么日子,只是此时已经接近子时,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被一团黑雾给无情的吞噬,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平日里那寻常的身影今日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自从昨夜拂袖离开后,浮玉心头就涌上了不安的感觉,府中的每个角落她都寻遍,只是仍然没有找到那人。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后院来到那处偏僻,此时狂风大作,冷的她直哆嗦,不由得拽紧了衣角,脑海中闪过那诡异妖媚的红瞳,心下有些不适起来。 小小的身影颤颤巍巍的走近那扇老旧积土的木门,还记得初来时她便是被关在这里,那时还没有细细瞧过,只是今日令她不寒而栗。 “有...有人吗?” 浮玉试探性地问道,突然一阵邪风刮来,旁边一阵“滋滋”的响动,浮玉一时之间有些腿软,咬紧了牙关,她发现声音是从门中发出来的。 她轻轻挪开脚步,鼓足了勇气轻轻推开那扇门。 吱呀—— 尘土一泻而下,浮玉掩着口鼻轻咳,看得出来这里自上次来过后就再也没有人过来打理了,屋子里一股腥臭味蔓延开来,浮玉胃中一阵翻滚,强忍住恶心想吐的意味,将那盏青灯支在前面,慢慢地的探寻着。 响声越来越近,浮玉屏住了呼吸,心中开始打起退堂鼓来,她可以清楚的听见胸膛中剧烈的跳动,透过微光她看见一块黑色的布匹,那布匹像是遮挡着什么鼓鼓的像是被什么撑了起来。 浮玉咽了咽,强忍着不适将小手递过去,颤抖的揭开——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浮玉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倒吸一口凉气,她看见了无数的女尸躺在角落里堆成了小山,肉身已经腐烂,没有一处完整,要命的是身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窟窿,隐约还能看见白色的东西蘸着血丝来回蠕动,还有几个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发出“滋滋”地声音,竟然是以腐肉为生的尸鼠! 浮玉再也忍不住地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地盯着面前这骇人的景象,回想起自己每每提起去偏殿打扫王爷总是一脸冷漠的回绝,不由得翻过身干呕起来。 这时她突然察觉到什么,瞳色收紧面露惊恐,浑身的细胞都在抗拒,直觉只告诉她一件事那就是: 赶快跑!!! 第三十一章 魂牵梦绕 当浮玉意识到问题后已经来不及了,身后一具冰冷已经贴上了自己,身子一僵,耳边传来丝丝凉气。 “小可爱,你走不了了。” 场景与一个月前重叠在一起,浮玉身子已经开始发抖,她发现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嗓子眼仿佛被什么堵住一样难受,想喊却喊不出来,面露痛苦之色。 “宝贝,从哪里开始吃比较好呢?” 一双冰冷的手轻轻划过她的脸颊,那触感像是十二月的潭水,叫人不寒而栗。 身后猩红的眸子似一条毒舌吐着红信子在她身上一一扫过,浮玉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赤裸的令她羞愧难当。 她的身子在那双肆意游走的手下微微发颤,小脸瞬间憋的通红,耳边传来阵阵的兰香,那人轻轻含住了她的耳朱,一声没一声的低喘,微微的刺痛感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血腥味,红眸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贪婪地缠绕着她。 “唔...” 浮玉轻轻呢喃了一声,该死的王八犊子,在这样下去她就命落黄泉了。 耳边的刺痛感让浮玉渐渐回过神,手指微微一动,看来已经可以活动了,趁那人还在流离之时浮玉一手握拳向后袭去,正巧命中腹部,她想起初次见面时少年浑身伤痕,唯有腹部最为清晰,一时半会好不了。 果然背后一声低沉的闷哼,得空间浮玉连忙挣脱出来,谁料一只手却仍然将她禁锢怀中,浮玉也没曾想过这人如今已是半魔体,寻常招数根本对他没有用,全然不顾身体上的疼痛将她压在身下,浮玉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 黑雾散去,月光倾泻下来,二人姿势极其暧昧地缠在一起,男子衣领大开,胸前一片光景赤裸裸的展现在浮玉面前,浮玉不自然的侧过头,那人像是寻得了机会一口咬了下来,浮玉疼的咬住了嘴,奈何一阵酥酥麻麻从脖颈处传来,眼中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看不懂今夜的朦胧,温热的液体顺着下来,柔软的触感一路下滑,浮玉脸上蒙了羞,一拳挥过去,然而就像击在了棉花上,她似乎觉得面前这人更加兴奋了... 该死... 明明已是入了冬,她却感觉不到一点清冷,反而觉得心口处燥热难耐。 怔然之中那人突然停住,一双红色的眸子玩味地看着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唇上的凉意就令她心跳慢了半拍,血腥味混杂着淡淡的清香,神色中染上了一层迷离,那人痴醉地望着她,内心深处对血液的渴望更加深了些,却只是轻轻地啃咬着她不放,夜魅之中断断续续的声音格外暧昧。 怎么办...她真的快死了... 感觉到大脑缺氧,身子越来越软,若是之前她还有力气反抗,此时更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更别说她手无缚鸡之力,否则一刀砍死这登徒子也不为过。 缠绵之意轻轻地落下,心中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啃咬,眼看怀中的女子气息越来越微弱,那双红眸却渐渐漾起温柔来,嘴下的啃咬变成了轻舔,心中的狂热也被压了下去,眉目逐渐清晰起来。 又是这般么... 散去眼中的狂热,只剩下一片茫然和迷离,甚至还有一丝...意犹未尽,他舔了舔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怀中的女子早已昏了过去,男子也停下了动作,轻轻将她抱起,径直向王府走去。 丫鬟见来人浑身是血当场就吓得跪了下去,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的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你且下去吧。” 丫鬟闻声连忙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精神恍惚间还摔了一跤,那副模样怕是谁都吓得失了魂。 是啊,她也惧怕他,可是她眸间的清澈却让他移不开眼,想起那坚韧的眼神心中就莫名的烦躁。 他将她轻轻放入塌中,一只手恋恋不舍的触上了这张小巧的脸,这些日子竟是瘦了许多,盯着她的眼神逐渐温柔起来。 幽怜草虽未培育成功,可是留着这“解药”在身边也不错,虽然他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清醒的时间随着每一次毒发也会越来越短,他不能保证下一次会忍不住将她的血尽数吸干,毕竟她的血不同寻常女子,有一股异香,让他流连忘返情不自禁。 倘若有一天真忍不住吃了你怎么办呢... 玄衣少年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有一些不舍,舍不得吸食她的精血,更舍不得将她作为魂体收纳囊中。 如若真有那时,你会怪我么... 望着熟睡的侧颜,眸中的漆黑望不到底,他便这样盯着她一晚上未眠,天蒙蒙亮时才回过神来,轻轻走了出去。 浮玉醒过来时只觉得身体浑身酸痛,仿佛被碾碎了一万次,她甚至都不想开口说话,从她醒来那刻便闻到了那股微乎其微的兰香味,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味道... 她突然头疼起来,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其中最为震惊的便是她与那人纠缠在一起,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她摸了摸衣服,还好,尚在。 松了口气后,便开始坐起来发呆,试图从昨日的记忆中寻找什么,猛的想起来,上次也是十五,如此算来,莫不是他每月十五都要这般... 浮玉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昨夜她差点以为她一命呜呼了,今日起来虽然浑身疲惫不堪,但是也好过直接归西,那王爷留她在身边,莫不是做一个续命的药罐子,还是一路掉血的那种。 又想到昨夜糜乱的画面,真是罪过啊...她从小到大还没干过这么疯狂的事,虽说女子清白最为重要,可她自幼苟命存活,倒也不是很看重这些。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且不说失血过多而亡,光有一次那场面就令她心跳不止,她不禁想,魔人都是这般行事作风嘛... 也许一开始她不太懂他将她绑在身边有什么用意,可现在她心中估量了个七八分,有了个大概,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便是: 此地不宜久留。 第三十二章 梦中的少年 这些日子李煜松时常出入王府不见人影,浮玉只见到几回,那人一如既往地清冷,只是面色疲倦,时常盯着那盆幽怜暗暗叹息,很多次她甚至也在想,为何这么久过去了,花期早就错过,还是迟迟没有个结果,反而日渐衰退,趋于枯萎。 果然今日她又看见那身玄衣经过,在她身边微做停顿,然后绕开... 浮玉明显有些不满,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到这位爷,只能用幽怨的目光偷偷打量他,有些咬牙切齿。 “她的伤已好,你不必过多担心。” 浮玉身子明显有些僵硬,心中那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心中似乎松了口气。 “那就好...” 浮玉犹豫再三,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朝他开口: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们啊?” 少年手下一顿,正见那纯粹的目光探究一样盯着身前这盆株。 既然当初他是为了让她培育这盆花留下她的,目前来看她似乎对这花也没什么用,这个问题应该不过分吧... “明日便可。” 说完低下了眸,有意背开那通透的目光。 浮玉有些惊讶,再三确定他没有骗自己,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心中奇怪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 今日的他有些不一样,浮玉也说不清楚,好像不是那么讨人厌了,甚至她觉得本身就清瘦,如今一看更不济了。 她不知道的是,深色的玄衣下沾满了鲜血,只剩着一口微弱的气息硬撑着。 “我带你去见她吧。” “好啊!” 浮玉欢喜万分,不知为何她觉得好像换了个人一般,原来这块冰也有化开的一天。 难掩内心的激动,上前想为他做点什么,他平日里十分爱干净,出门前必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哪怕只穿过一次,也毫不吝啬地扔掉,见要出门,浮玉难得主动一次。 谁知她兴高采烈地过去,他却仓促的后退了一步,抗拒之意写在脸上,浮玉失望地放下半空中的那只手,心中有些空荡,他这样高傲的人,怕是她走后再也没有谁可以受得了他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经过她身边时气息有些慌乱,她没有闻到那股熟悉的兰香,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心下漏了一拍。 他怎么又受伤了... 她隐隐觉得,这次与毒发那时不同。 浮玉难得见他一路沉闷,灰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只可惜他毫不客气的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王爷,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就这样脱口而出,心虚的盯着前面那人,他果然停下了步子。 “路边划伤的...” 什么路上划得,明明更像是被敌人追杀的... 浮玉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人能和他有这么大的仇怨,世人皆知李府痴儿,又怎么会揪住一个痴儿不放呢,万物皆有灵,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太残忍了。 他们又继续走着,直到看见一处青色的身影向身旁的人奔来,浮玉见了忍不住酸涩。 小小的身影紧紧地抱着她,她家小姐又瘦了啊... “小姐...翠华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我这不好好的在这嘛,不是说好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你竟然想把我丢下!” “那...那还不是事出有因嘛...嘿嘿...小姐罚我好了...” “你啊,就会嘴贫...” 远处一身玄色看着这催人泪下的画面,眼中映着那人的模样,嘴角也跟着勾了起来。 “小姐,你遇见姑爷啦?” 翠华向浮玉投来一个俏皮的眼神,浮玉一个爆栗子敲在头上。 “刚好才多久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嗯?” “本身就是嘛...小姐原本要嫁的人不就是姑爷嘛...只是没想到这一路波折,还是回到了圆点。” 浮玉下意识地向那人看去,正巧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她不会是看错了吧?她怎么会觉得他在对着她微笑,心下骇然,要知道对于一座冰山来说,这样示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忽然脑海中闪过邪魅的笑容,她连忙转过身来。 翠华被这一系列反应弄的有点呆怔,她怎么觉得自己家小姐越来越奇怪了,相比以前好像更开心了,甚至还能感觉到少女的灵动在里面,短短的时间内反而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翠华,我们明日便启程,我们遨游****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我们?小姐,你不带着姑爷啊?” 翠华对这位李府少爷十分欣赏,他不仅救了他,收留了她和小姐,这段日子更是没有亏待过他,若是这一纸婚约算数的话,她定是百分百的赞成这门婚事。 再看看自家小姐,如今的年龄正适合婚配,她与她家小姐自幼过上了苦日子,长大了遇到一个这样条件好的人,自然不想小姐错过。 “翠华!” “再乱说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敢了不敢了,小姐我错啦...” 浮玉洋装一副凶狠的样子,翠华心知肚明,小姐又来老把戏了,她只能继续配合不揭穿她。 不过...她怎么感觉姑爷倒是很爱小姐呢? 那眼中的深情都要溢出来了,连旁人都能看明白的事,小姐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可真是愁死她了... 她再看看她家小姐,时不时地还往身后看,明明很关心的样子,却要假装不在意,这两个人啊... 可耐不过浮玉的倔强,最后还是忍住了,无论如何,她都尊重她家小姐的选择,如果这不是她追求的生活,她也不会强迫她,这世界上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小姐能够幸福。 这一次相聚,浮玉先前的忧虑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她很期盼明天的到来,同时心中也不知道为何有些闷闷的,夜晚总是盯着床前发呆。 那人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那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桃林,漫天的花瓣纷纷坠落,她不由得伸出手,画面却被无情的碾碎,转眼到了混沌之中,她看到了一双深邃黢黑的眸,少年的衣摆牵动着炼狱的风,目光所到之处化为炽热的火焰,烧尽人间所有的欲,他是罪,亦是万恶的本源,少年像是感知到什么,突然朝她这边看去,她怔怔然,在那人的眼中,她却看到了自己,少年勾起了嘴角,对她伸出了手。 “吾等了你好久。” 第三十三章 幽怜花开 缘起缘散 浮玉伸手探去,眼前的一切又化作了虚无,这种感觉缥缈不定,心中像失去了什么东西,她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什么都没有,原来只是做了一场梦,最近为何总是会梦到同一个人,每一次都好像离他更近了一步。 梦中那一身乌黑的长发,伸手便可以触碰,她明明看清了他的脸,现在脑海中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他是谁...为什么她会想不起来...为何她会一次又一次的忘记...明明她看到了... 一滴泪无声的落下,浮玉惊愕地看着自己,她这是怎么了... 心中怅然万分,耳边幽幽地传来那句等待,他说他等了她好久,可她自出生起被囚禁贾府,从来没有机会逃出府,更别说认识什么人,梦中那人的模样,好像不像是寻常人... 这样一想,却是怎么也无法入睡,发呆到天亮,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是我。” 浮玉看着门外的黑影,放下心来,这丫头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倒有些不像她了。 “你这丫头,这时来找我是为何事?” 那人突然沉默,幽幽的声音传来。 “小姐,你忘了,今日我们说好要一同离开。” 浮玉挑起了眉毛,想起昨日那个恋恋不舍满脸忧郁的小眼神,心下有些疑惑。 “你不是昨日还犹豫万分,如今怎么这般着急?” “是翠华不想走,还是小姐心有不愿?” 那人的语气突然加重,多了几分恼怒。 浮玉闻言沉默了一会,想到王府中某处清瘦的背影,暗了暗眸,没有反驳。 “我知道了,你且等我一会。” 那身影听后直直地站在门外,许是默认,不再出声静静地等待着。 浮玉一阵收拾后,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个红色的木匣子,里面飘来了淡淡的檀香味,浮玉轻轻打开它,眼底一片温柔。 这是娘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她自出生起便被人说成不详,她还未出生时,娘曾在寺中遇到一位高僧,这一生她都吃斋诵佛,日日求善,高僧见她摇摇头,许是怜悯之心,送了她一道平安福,危难之时可用来保命,谁料娘就像是预见了什么,淡然的微笑谢过,这道符她却并没有用来保自己,相反将善缘转送给了她。 她一出生娘便去了,这道符从小跟着她,无论发生什么,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娘在保护她,小时候无论受到多大的委屈,看见这道符总会重燃斗志,她一定要平安的活下去,让娘看到,这一生她活的很幸福... 如今,她想把这份最珍贵的礼物,送予那人,保他平安,此生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了,面面之交,何以再报... 时候不早了,他还没有起身吧... 浮玉将木匣子合上,放在了枕边,眼中明暗交汇,心下一横,转身推开了门。 “翠华,我们走吧。” 也没有嫌她耗费时间太长,小小的身影在前方引路,望着稀稀松松的院子,偶尔遇上那么一两个人却是直接略过去,默认了她的离开... 原来他早就将一切都交代好了... 浮玉低声叹气,一路沉默着,脑海中闪过无数昔日相处的画面,想起她做丫鬟时,那人可以刁难她,一身的坏脾气,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感觉,想到那个身影,不由得想千年不化的寒冰,会不会有也有动容的一天,只是到时她又身在何处,他会不会有一刻也是为了她。 思索之际,周围仍是黑晕晕的,浮玉这才想起来,她与翠华从府中离开时天已经有些亮了,如今走了个把时辰,怎么还是这般沉昏,反而有一种越来越暗的感觉。 周围不知何时起了雾,浮玉盯着前方那僵硬的身子,心中冒出来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 “你不是翠华,你到底是谁!” 谁知那人突然顿住,缓缓转过身来,两个血色的的窟窿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刺穿。 “小姐...你在说什么呀...我是你的翠华呀...嘿嘿...” 浮玉感觉头皮发麻,忍住干呕的冲动,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谁知她浑身都不听使唤,奈何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挣脱这无形的束缚,眼看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人,心中的恐惧被无限的放大。 那人垂着头,冲着她微笑,身子一晃一晃像是一摊烂肉没有骨架支撑,干脆倒在地上,以极度扭曲的姿势爬过来... 浮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只觉可怕,她的命难道就这般坎坷,望着那张狰狞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啊!” 一声凄惨地嚎叫,迷茫之中她闻到了一股浓烟味,混杂着血腥就像变质了的腐肉,胃中更加不适。 “别怕,有我在。” 这声音... “王...爷?” 浮玉微微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她慢慢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世上最温柔的风,轻轻的拂过她的脸,为她揩去一切的伤痛。 “何时变得这么爱哭了...” 那人柔柔道,不似平常的冰冷,更像一阵漩涡,叫人深陷其中。 她惊呼一声,这才看清了他的手,汩汩鲜血顺着苍白的手滴落,沾了鲜血的草木迅速枯萎化成了灰烬。 “怎么受的伤...为何这么重...” 浮玉连忙扯下一块袖布,缠绕着那股温热,少年有些微怔。 “你...不怕我?” 浮玉听到后被气笑了,有些欲哭无泪。 “早在偏院中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只是王爷这话不如留着等逃出去再说?” “那便好...” 少年黑色的眸动了动,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小心!” 意识到自己能动了浮玉一把将他推开,二人心有灵犀地侧开身,躲过了那团黑影。 少年微微皱眉,黑影心有不甘,又朝他们二人袭来。 听到身后的响动,浮玉和少年同时望过去,那黑影分裂成数团,分散四处,像是在努力汲取着什么,发出“滋滋”的声音,不一会儿一只只泛着绿光的枯手从黑影中皆数爬出。 李煜松低声咒骂了一声,好巧不巧百年难遇让他一次就遇了个遍。 “呵,既然都来了,那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还未等浮玉反应过来,无数双通往地狱的鬼手迅速向她爬来,一个身影突然横在身前。 “想碰她,你们也配?” 少年深色的眸子渐渐变红,周身隐约有黑气漫出,一道红光下去,身上的鲜血不停流出,玄色已经盖不住那深红,皆落在一双双鬼手上,无数的哀嚎声传来,难挡这般炽热的疼痛,变作一团团黑烟消散林中。 剩下的黑影有些畏惧这神秘的力量,萎缩在周围暗暗等待时机。 少年一口血喷出来,身子摇摇欲坠,本就消耗了太多的内力,自上次击退魔人后还未痊愈,如今已是极限,可他死死的盯着那团黑雾,一股狠劲就是不肯松手,硬生生将其炼化,这才有些撑不住倒了下去。 “王爷!” 浮玉连忙扶住他,她没想过他竟然这么不要命,一滴滴泪控制不住的落在那人的玄衣上,少年沧然一笑,微微动了动手,想替她挥去,奈何已是极限,浮玉见此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温热的液体划过她的脸,血水已经模糊了眼睛,少年眸子微微动了动,想抽开他的手,不想让她沾染上这一身的污血。 “你坚持住...我...我想办法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傻丫头...我还没有事...扶我起来...” 浮玉听见眼中一亮,连忙将他扶起来,只见少年胸口处微微发着幽光,浮玉有些呆怔,少年眼中也有过一丝诧异。 竟然是这时...原来早就注定好了... “帮我...拿出来...” 浮玉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掏出一株发着幽光的草,不由得失笑。 “王爷...幽怜草...它开花了...” 少年眸中一汪清水,柔柔的看着她,脑海中回想起那日的对话。 “这幽怜草确实可解魔毒,只是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 “什么意思?” “幽怜草可解此毒,可王爷被植入魔骨多年,魔毒早已深入体内与王爷的心脉相连,王爷以为,仰仗魔蛊的苟且偷生的王爷,失了魔骨后又能撑得过多久?” “还剩下多少时间...” 似是没想到少年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沉得住气,有些诧异。 “最多一周。” 也就是脱离了魔骨的他,只有一周彻底属于自己的时间。 那人补充道: “幽怜草千年难觅一株,花开花落皆为缘,万万不可强求。” 他为了寻求幽怜草开花之法,私下寻访南幽,路上还是被魔人所截,受了重伤,却从未想过,它竟然选择了这个时候开花... 原来他苦苦追寻的缘就在眼前。 第三十四章 跌入悬崖 少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浮玉这才放心,只见手中幽光散去,一粒小小的药丸落在手心。 浮玉心中一喜,连忙给怀中的人递了过去,少年望着少女眼中的笑意,嘴角微微勾了勾,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身上的伤迅速开始愈合,痛感也渐渐散去。 感受到怀中的人体温恢复了正常,浮玉眼中的泪意再也忍不住,边笑边擦去眼泪。 “怎么惹得这般不堪...” 少年心口一痛,轻轻将她环住,背后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她。 “你没事...太好了...” 少女轻轻呢喃,她也不知道她刚才怎么了,脑海中闪过一个血迹斑斑的影子,也是那般望着她笑,恐惧却从心中油然而生,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她而去。 “这不是好好的嘛...” 少年望着那双红肿的眼泪心中无比酸涩,如果来生有机会的话...他定好好疼她...许她一生安稳... 微微张了张口,却还是忍住了,他不能让她这般为他担心... “哟,这是打扰了两位的情深意切,还望见谅。” 来人一身黄衣,正是魔域右使墨影。 少年闻声身子紧绷,一双警惕的眼睛望向林中,紧紧地握住了拳,随时准备好拼尽全力。 “你想做什么?” 少年黑色的瞳紧紧的盯着他,如临大敌。 “我来呢,只为一件事。” “她。” 少年说着目光冷笑一声。 “你做梦。” 黄衣男子笑容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那便只好得罪了!” 黄衣一闪便来到了身前,一手掐住了少年的脖子提了起来,嘲讽道: “若是万年以前,我兴许还能称你一声主子,没想到如今沦为凡人之躯的你,简直是蝼蚁一般,我只需要轻轻一用力...” 说罢微微眯起了眼,手下的力道更狠了些,少年血气上涌,咬着牙坚持。 “...别...碰...她...” “好啊,那就看你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了。” 墨影说罢袖中的另一只手开始运力,黄色的光芒凝成一团,挥力向男子击去。 千钧之际,突然一声闷哼,二人皆面露惊讶,只是男子的痛苦更多,惊声喊到: “浮玉!” 此时浮玉已经倒下,眼中闪过的却是白茫茫一片。 娘...对不起...浮玉还是没能让你放心... 黄衣男子也是没有想到,手下一软,男子踉跄地走过去保住了那尊弱小的身躯。 李煜松一脸悲痛地跪在女子身旁,护着那身渺小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要把她吹散了。 墨影这时才意识到他犯了大错,本是想将这女子擒回去献给尊主,没想到失手间竟直接将她害死,若是让尊主知道... 没错,他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冲着那两人紧紧依偎的身躯,手下再次凝了力,用力的向少年挥去。 少年突然身子一震,可他眼中却是空洞无神,像是丝毫没有感知一般。 墨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换上了一副狠戾,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们一程。 一道黄色的光芒劈开林间,云雾散去后,少年看清了背后竟是一座空荡荡的悬崖,寒气扑面而来。 他轻轻抱着她,纵身一跃而下。 墨影脸上满脸的不敢置信,那人竟然生生接了他两招,还能那般淡定的站起身,竟是这般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怔然间有些失色。 既然这世界容不得我们,那我便带你离开... 少年吃力的一笑,用尽浑身力气将自己背对深崖,望着怀中的女子熟睡的侧颜,他再也撑不住,陷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断崖之上,黄衣男子还想一探究竟,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天而降将他弹开,一口鲜血吐出来,换上了满脸的惊恐。 “吾的好右使,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黑色的斗篷盖住了全身,男子微微动了动唇,阴晴不定的脸下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墨影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双眼睛被生生剜了下来。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尊主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 墨影痛苦的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地上来回扭曲着,试图站起来,一道蛮力却压在他的头上,他寻着方向不可置信地张着嘴,那声冰冷传来。 “跪下。” “...墨影擅自行动确实不对...可尊主这样惩罚墨影...未免有些太过分....” 黄衣男子颤抖着身子,身上似有万虫啃咬一般,这是魔域特有的尸蝣,每个执掌魔域统领为了让属下不生叛离之心,都会在身上下一只这样的魔蛊,身为魔域右使的蛊,却是母蛊,有万虫噬心之痛,生生被折磨致死,历代魔使誓死效忠,不敢生什么妄念。 “墨影,吾以为你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没想到啊,吾的好右使,背着吾私自放走了金猊,打伤吾族同类,偷走母蛊将她植入区区一个凡人的身上,若不是吾收回的及时,想必这母蛊早就化作一团灰了。” 黄衣男子闻言浑身颤抖,若是先前他还认为尊主在为打伤那女子的事迁怒,此时他怕是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再出一声,等待他的是什么身在魔域这么些年,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这位尊主平日里不出关,却是样样都算的如此精准,恐是天下一大患。 一身黑衣目光深邃的盯着深崖,不明意味地笑了起来。 听的黄衣男子心中更是一抖,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少无人知晓,这些年伴君如伴虎,谁都猜不透这位尊主到底在想什么。 黑色斗篷飘摇风中,似鬼非鬼,似神非神,他超脱六界之外,诞生于天地之间,他说开口要这天,那便无人敢与他相争,他要这整个六界,都为他铺路。 一阵阴风刮过,二人皆消失不见。 第三十五章 忘忧谷 “你看这人...他怎么浑身是血啊。” “长得怎么这般奇怪...” “他不会...是从外面进来的吧...” “什么?!竟然让外人闯了进来,要是让谷主知道,又要发怒了!” 少年好看的眉毛皱了皱,周围的嘈杂声不断,依稀能听出来说什么,只是分辨不出来男女。 “啊!他醒了醒了!” 少年从一阵惊呼声中醒来,嘴角抽了抽,这些都是什么怪物... 小小的身躯围了一圈,其中各种颜色都有,发着幽幽的光,更像是传说中的精灵,身上胖乎乎的,一团毛绒中漏出了两个圆滚滚的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看,可见他醒来,面露胆怯之色,纷纷向后退了退,你一句我一句小声嘀咕着。 “你们在做什么...” 小家伙们听见后更是窃窃私语,更加惊讶了。 “快看!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诶?你看他!他动了动了!” “他不会要抓我们吧?我阿娘说外域的人就喜欢抓小谷灵烤着吃!” “天啊!太可怕了吧!你看他的目光好可怕...” “我们赶紧离远一点!” “对对对!千万要小心一点!” 少年一脸黑线,开始打量着四周,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一泉瀑布,长着各种奇花异草,时不时还有奇怪的生物在天上飞来飞去,充满了欢声笑语,像是另辟出来的仙境,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全然消失不见,他明明记得他是从断崖上跳下来的... 浮玉! 少年一脸慌张起来,连忙揪住一个小谷灵询问: “你可见过同我一起来的那名女子?她怎么样了?” “我...我...我不知道啊...好像...好像被谷主大人捡走了...” 小谷灵一脸惊恐,水灵灵的大眼睛不争气地流下两行清泪... 完了...这要是传出去了他颜面何存...不能娶隔壁邻家的小宝了... 少年见此木讷地放开了他,想到在自己面前倒下的身影,突然眸间一亮,既然自己没事,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她还同自己一般活着? 正思索间,一阵琴音传来,谷灵们突然变得兴奋起来。 “快看快看!” “是谷主!谷主大人来啦!” 少年看着小谷灵也不由得向远处看去,山腰之上,一名紫衣女子手下正在缓缓的拨动,佩戴着白色面纱,隐约可以看到那双含笑的眉眼,弦乐动听清脆,时有空灵之意,想必这位就是谷灵口中的谷主。 突然琴声骤停,女子轻轻一跃,半空之中踏水而来,身上花瓣萦绕纷飞,空荡的声音在谷中响起: “奴身忘忧谷谷主嬛娘,在此等候魔主多时。”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谷灵们大眼瞪小眼,连少年都待在了原地。 忘忧谷谷主单膝跪下,一手将谷中重物捧上,正是上古第一剑身——穹苍。 与其响誉六界的同为上古之剑名曰灭灵,只是早在万年前神魔大战后堕入凡尘不见了踪影。 谷灵们面面相觑,听到那个称呼便开始瑟瑟发抖。 他们谷主说什么 ,传说中那个只手可破天以一人之力灭了六界的那位魔主?!可是万年前不是早已陨落世间,当时还让他们狠狠可惜了一把。 少年眉头紧皱,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深,迟迟不肯接剑。 嬛娘感觉到不太对,起身盯着他来回打转,从他破了结界进来后她便感知到万年前的那个人又回来了,可是如今这反应,倒不像是骗她,只是这身上为何感知不到一丝魔气,只剩下凡人的气息。 这万年来,他又是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她在哪。” 看见少年戾气横生,嬛娘倒是一点也不惊喜,甚至喜欢的很,至少这副模样倒是与他很像,只是这像不像不是她认定的,穹苍一旦认主再无回天之力,准确的说不是她认出他,而是这剑主动寻着主人来了。 “瞧你这副着急的模样,熟人相认却没想过你是这般忘情。” 嬛娘轻笑一声,这话让别人听了去难免不会多想,就连谷灵都在暗暗揣测一万年前这位主与他们家谷主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嬛娘心中却是最活的最清透的那个人,万年前她不是没有示过爱,只是那人的眼中只有那一人,她即便是想,也惧怕那双冰冷的眸子,随时都可以将人碾碎,自那以后便再也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她从不做傻事,以至于后来她也没想到,她最后一次看见他时,也是被那副模样给惊到。 高高在上的魔主不知从哪捡回来一条命,怀中那位姑娘真是惊艳,那日他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她照顾好她,放下人以后就跑了,再听到消息时便是魔主陨落了,只留下了一把穹苍让神界封印了回去,她因此惋惜了很久,那二人倒是很像,那女子醒来后还未等她探究个清楚,她便也一声不吭的走了,传闻神界下达命令给六界为的是捉拿一名女子,那女子胆大妄为竟然破了穹苍的封印,穹苍似乎有所感应,一瞬间剑鸣千里,伤了数名天将,当时还有两位上神惨死剑下,天神大怒,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生生辟下,她也是倔强得很,留着最后一口气给她送来了这把剑,给她惊的直冒汗,生怕被剑气所伤,后来那女子也不知去向,后事就不了了之,她担心天界追捕过来,才另辟了这一处,设了结界,这千年来过得很是安逸。 同样的场景,嬛娘不由得叹了口气,还真是令她头疼,她可不希望六年前的事再上演一番。 “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同你说了,你又能如何呢,她如今肉身已毁,你又何必这般执着?” 少年垂下了头,沙哑地开口: “我求你...” “救救她...” “我这一生从未求过谁,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嬛娘长叹一口气,她还真是没办法,一个比一个倔。 “哎,你且听我说,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 少年死灰的眸终于燃起,怔怔地盯着她。 “不过嘛...我们忘忧谷也是有规矩的,世间万物皆有缘法,不能违背天道做事,否则会遭天谴,你既要她活,自然要用你的因去续她的果。” “我要如何做?” “一颗心,魔王的心。” “魔王的心?可我...” “别急嘛,你这一世虽然不是魔主,可魔主的宿命却与你相栖,总会有苏醒的那一天,只是那时你再也不会是人间一个普通的王爷,而是一个嗜血为生不知情为何物的怪物,一个失去了心的魔王,除了杀戮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万物以你为首,六界于臣服于你,而你的眼中却再无其他,你可愿意?” “我愿意。” 似乎是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坚定的真让人心疼,嬛娘眼中飘过一丝狡黠,她想与六界打个赌,堵这个没有心的魔王,会不会赢,万年前那场战役不战而败,她虽然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她觉得,像这般的人物万年来却只有一个,只要他想,六界又能奈他如何?如此这般,再也无人可以牵绊他,她也想看看,他是否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只是她先前探过那女子的脉象,活不过二十,即便是救活了,也只有两年的时间,而这一世的魔主,却只有一周的时间了。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一世发生了什么,但想了想那执着的眼神,还是决定不要告诉他好了,只会徒增伤感。 第三十六章 梦境 床榻上,女子唇色苍白,晶莹的汗珠缓缓的流过,同时双目紧闭,时不时轻轻呢喃着什么,一双苍白的手微微蜷紧,渐渐显出了红晕。 “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是说可以救她吗?” 少年虚弱的开口,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女子的脸一动不动。 一旁的嬛娘也是疑虑,伸出玉手轻轻抚上腕处细细揣测,脉搏微弱的跳动着,若说昏迷,最多三日便可转醒,如今已过两日,她要是再醒不过来的话... 少年神色茫然,紧紧抿着唇。 嬛娘叹了口气,情况比她想象中有些棘手。 “若是再有一日她仍不愿醒来,此生怕是再无醒转的可能。” “不愿醒来...” 少年脑海中一片茫然,轻轻重复着这句话。 “嬛娘已经探过,脉搏并无异样,休养几日就好,只是...” 少年的目光转向她,眸中微微闪动。 嬛娘有些心虚的躲开,神色复杂地瞟了那女子一眼。 “她心有忧虑,长期梦魇缠身,怕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少年盯着那双轻颤的眉羽,握住了那只小手,心下漏了一拍,那手冰冷如寒冰,不由得加重了力度,害怕她就这样偷偷溜走。 心结... 好看的眸子染上了一层雾,满是疼惜地看着她,他不了解她的过去,以前在李府时,魔人命他娶一个贾府素未谋面的女子,贾府众人皆可知晓,那是一位没有地位名头的主,甚至连身份卑微的下人都瞧不起,经常欺负她,他不敢想象她是如何在那样的环境生存下来,不知道她以什么为生,怎样平安地长大,又是什么样的心态将平安福转交给他。 林中那一日,若不是她的平安福为他挡住了那一劫,恐怕是早就无可生还。 少年轻轻附身,在她的额上缓缓落下,嬛娘神色有些不自然,撇开头去,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竟舍得这样对她,他可知他在做什么? 魔族的转生印,代表此生唯一挚爱的伴侣,一旦印下唯有此人否则终生不娶,落一个孤独的命格,不仅此生,印记可随着转生直到下一世,生生世世不可辜负,否则就要承担反噬的结果,身死魂灭,是至死不渝的象征。 一道紫色的光芒乍现,六瓣莲花印在额间微微的发着光,直到他眼中的光芒散去,才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他心中是欢喜的。 “魔主,这样做值得吗?” 他不语,只是淡淡微笑着,如此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嬛娘心中有些愤懑,他知不知道他是何等的尊贵身份,如此屈身于一个人族的女子,还是一个屡次陷他于为难之中的女子,他便要生生世世纠缠,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女子的命格她一眼就看破,若不是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连她都差点以为天生孤煞,只可惜她身体里流淌的血,却为致阳,而魔主属阴,二者相克,若不是这平平无奇的身躯,她论是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可以威胁到魔主的命格,而这样的事,她是万万不会让它发生的。 女子妖媚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既然转生印已生效,无论如何她都要护魔主平安,直到苏醒那日,她要那人回来,遥想当年那一道势不可挡的锐气,手执穹苍直上九重天,一人之力可挡数万神兵,穹苍现,泣鬼神,神殿摇摇欲坠岌岌可危,那是何等的威严,灭世力量面前无一不俯首跪拜,他是六界至尊,一双红瞳记忆犹新,每每想起她都会无比怀念,这些年日日守着穹苍,只为能再次见到那人,亲自交于他手上,别无其他念想。 罢了,嬛娘转过身去,就随他去吧,魔主还未苏醒,无论是千年还是万年,她都等得起,至少她知道,魔主并没有消散于世间,这便足够了。 少年对上那双闭阖着的眼,轻轻地笑了,眼底的温柔化开,他信,她一定会醒过来。 “你若肯醒过来,本王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此后作对最平凡的夫妇,论是天上地下,你若想要,我便替你寻来。” “从此世间再无李府之长,长路漫漫,一个人许是孤单了些,你可愿陪我一同走?” “不开口,我便当你默认了。” 少年好看的眸动了动,嘴角浮上了笑意。 梦中,是一望无际的漆黑,她深陷黑暗中,分辨不出方向,只得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迈着步。 突然一阵光芒袭来,少女不由得捂住眼睛,透过缝隙看见一片桃林。 又是这一处景象... 少女缓缓走过去,看到了树上独酌的少年,背影有些孤寂,那少年一双清眸盯着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与上次的不同,少了眼中的戾气,此时更像一个纯挚白净的修真者,一身干净的白衣自然的垂下,飘带随风轻轻摆动,少女的呼吸慢了下来,不想惊扰到安静的少年,狭长的影子和树缠绵一起,像一副绝美的水墨画,淡淡晕染开来。 柔柔清风拂过,一片桃花落了下来,少女不由得伸出手接住了那浮尘,少年却动了身子,二人目光相对,少年眼中是漫天星辰,漆黑的眸中掠过的光影,是流转的经年,沉淀着万年的孤独,踏着星河入梦来,只为那一夜的留香。 四目相汇,谁又能逃脱这禁锢,在这天地间徜徉寻觅的,不过一缕消散人间的清风,万年的轮回流转,桃树开了花,人却入了永眠,纵然我在你眼前,你却再也识不出我,爱一个人,何苦至此,人间已过万年,新叶交替,一晃春秋又冬夏,你所爱的都醒了过来,唯独只有你迟迟不肯出现。 这是神之女,对他永生的惩罚。 突然一阵雷音,少女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不要...” 心中撕裂的疼传来,少年苍白一笑,顷刻间消散于天地。 是世人待他不公,这世间最美的年华他留不住,那就让她替他来守。 少女看着消散的虚影哑然失笑,血泪缓缓流下,世间的大道不过如此,逼着他去赴死,世间欠他的他不要,为何还是不肯饶过他,既如此,她做神又有什么意义,大道无情,她偏要逆了这大道! 少女头痛欲裂,望着眼前这一片景象,为何那女子的不甘与痛恨她都能真实的感觉到,那般的委屈,便是要把这天地撕碎为他陪葬。 “别去!” 少女脱口而出,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她亲眼看着那女子一身毁天灭地的力量,一剑劈开山河,走过的路横尸遍野,门派惨遭灭门,众仙淌在脚下,皆死不瞑目。 “够了!快停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今你已入了魔,生灵涂炭必将遭天雷反噬!” “那又如何?我要天下为他陪葬!” “是我害了你...当初就不该放任你,你若愿意,我护你周全,我们一起逃离这世间,我永远陪在你身边可好?” “逃?” “哈哈哈...” “阿月,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能逃的走吗?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不...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阿月,你还是太天真,如今我早已无路可退,让开!” “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不要去...求求你...阿月求求你...” “阿月...此生是我对不起你...再见了...” 少女看的清清楚楚,她虽入了魔,却一心一意保护着身边的人,她将自己置于结界之外,生生接下了数道天雷,场面惊心动魄,一旁的阿月昏迷不醒,神情满是痛苦。 她突然想起以前那一双红色的眸子,惬意之下是黯然的神伤,为何眼前这人,会让她有一种错觉? 第三十七章 浮生一场 何曾几时,她也忆起过那个红眸白发的少年,她虽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可她依稀能瞧出个影子。 女子最终还是没有回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心中的道,纵使这条路是一天有去无回的不归路。 浮玉万般感慨,她这一生做了很多梦,如此真实的感觉还是头一次,倒是让她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她因那女子的悲感到痛苦,为她的恨感到难过,又为她拼尽全力的守护而惊叹,殊不知万年后的一名女子逆天改命,名声威慑六界撼动天下,绝世灭灵无人可挡毁天灭地,生生劈开了禁锢,死门本无道,她却创出了生道,纵然是多年过去了那一身肖衣始终在人们脑海中挥之不去。 床榻上女子的手微微动了动,浮玉醒来前的最后一片景象便是那一身玄衣立于不败之地,毅然决然地朝着火海走去,万物皆在火海之中化为灰烬,而他始终是没有回头。 浮玉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之色让她有些恍惚,耳边传来的是欢声笑语,似小孩嬉闹追逐,还有远处飘来的芬芳馥郁,她不由得抬起手,却发现不知被什么牵制无法挪动,这才转身看去,男人好看的脸近在眼前,一缕乌黑的头发饶过她的指尖,乖巧的闭着眼睛,面容有一丝憔悴。 原来是个梦啊...她还活着... 看着那人的侧颜,浮玉微微的勾起嘴角,摸了摸那人的发,指尖抚过他的眉,勾勒着好看的轮廓,失神间没有注意到男子的睫毛微微颤动,最终停留在了唇上,浮玉难得心中异样,看的出了神。 “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浮玉吓了一跳,像是做什么亏心事被抓了个正着有些无地自容。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在你醒来的时候。” 男子低笑一声,观察着她细微的变化。 “你竟然装睡!” “没有啊...只是我比较好奇你想做些什么。” 说罢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眼底却是戏谑之色,浮玉见他这副模样,突然想起初见时他也是这般望着她,只不过那时的他更像是受了伤的动物,对她充满了警惕。 “怎么眼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男子见她这副模样立马严肃起来,转身便要离开,手下突然一凉,一只小手拉住了他。 浮玉笑了笑,示意他没事。 “我只是太高兴了...” 感受到一阵风的清凉,男子突然环住了她,她能感觉到他在微微地颤抖。 “王爷...” “我还以为...你又要离我而去...” 纵使有万般的话,此刻却堵在心口不知怎么安慰他,只是轻轻地拍着,眼中温柔了许多,这一路走来,他不再是那个高冷孤傲的人,在她面前所有的喜怒哀乐一览无余,这大概是上苍对她最好的眷顾了吧。 随着一声干咳,二人这才注意到门前的一身紫色,嬛娘听谷灵传来消息说带来的女子醒了,便煎了药端来,哪只赶上了个正巧,这下气氛倒是有些尴尬。 “既然醒了,就把这副药喝了,有助于养伤,好的快些。” 浮玉听此想要起身谢过,嬛娘见此状神色反而有些不自然,淡淡开口道: “这药服过后便没有什么大碍了,姑娘不必如此,我帮你也并非出于本心。” 说罢眼神瞥过一旁的男子,安顿完了这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浮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担忧地向身边的人看去,男子神色有些慌张,反而加重了浮玉的疑惑,在一顿细致的检查后确认无事这才放心。 她却不知,那人为了她与嬛娘相约身死之后由嬛娘来取走他的心,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他想让她看到的,剩下的他来承受便好,她这一生太苦了,他想让她寻找她自己想要的自由,有些事,知道了反而会让她徒增伤感。 少年与她长谈了好一会,直到听见平稳的呼吸声才满意的笑了笑,为她轻轻掖好被角后便走出了房间。 看到来人后他也不意外,苍白一笑。 “四日...你最多还有四日...” 嬛娘的盯着那人,试图从那人的脸上寻到什么痕迹,看到的却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坦然,甚至还有一些庆幸。 “足够了。” 是啊,对他来说这便足够了,四日的时间,足够带她一起出去,能够在此生最后的一程与她相伴,足矣,只是他怕是无法履行那日的承诺,许她一世一双人。 第二日,少年与女子谢过后携手离开,嬛娘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有些出神,或许她活的太久了,时间一长,反而有些糊涂了。 浮玉从来没有想过时间会这样快,这几日她与他游历人间,见过似锦繁花,途径绵山弱水,直到有一天他再也走不动了。 他静静地靠在她怀里,微风拂过他的发,少年心满意足的笑了。 浮玉强撑泪意,努力回他一个微笑,那日她并没有睡,少年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夜里时常不敢深度入睡,听到微微的响动便起身看看,见他安然无恙才肯放心,她害怕一觉醒来身边再无那人。 直到第四日她偶然间发现他不见了,四处寻找,最后在一处树下找到了他,少年安静的睡着,她止不住地落泪,他却醒了过来,一双温柔的安慰着她慌乱的心,直到她看见了那一处深色,偷偷别开了眼,一如往常般与他四处游荡。 此刻少年虚弱的躺在草地上,身边流淌的是生生不息的江河,燕舞莺歌山峦环绕,透过最美的风景他看到了那个向她奔来的女子,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 一直以来他都在寻求摆脱魔人控制的方法,直到她出现,日日王府作伴,说不动心是假的,他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笑容,便不由得想与她再近一些,他要她在他身边,时时刻刻他都能看到她,也不知从何时起,不由得想到她,看着她以血饲养幽怜草,开不出花索性点灯睡在一旁,心疼又无奈,他发难于她,只是为了更多的看到她,好奇她为何还能如此平静,听到她低声对他谩骂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直到他深知幽怜草的真相的那一天,第一个想法便是希望她能离开,也许他也存有过私心,只是那一刻他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许她离开前,他彻夜难眠,如若他不是魔人,不是这般的命运,她嫁入他府中做他的妻,他便给她一世的安稳,他那时才知道他有多么羡慕寻常的人家,结发相守共度此生如此简单的事,对他来说却是最不能奢望的,直到他看到了那枚小小的平安福,心中的悸动却再也止不住,匆匆跑出去寻她,也许命该如此,可他始终是不甘,服下幽怜草的那一刻他一心赴死,却是这些年来最快意的一次,他做了此生最想做的一件事,即便换来的时日不长,也足够满足他的一次私心。 她仓促地跑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她将少年紧紧抱在怀里,紧紧的咬住唇,直到怀里的人渐渐冰凉,少女终于止不住地痛哭起来,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心处,她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不知这里坐了多久,直到人影疏散,日落南山,天边的最后一缕烟消散,那一日,她头一次感到人生无比的漫长,漫无目的走着。 他走后她便带着他的夙愿,继续游历四方,只是不同的是,以前身边总会有一个人说个不停,为她细细的讲解每一处的由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懂得那么多,每次都认真的听着,他们一同走过的每一处,游历的山河,赏过的星月,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光景。 两年后,她再次回到了李府,找到了那间废弃的小屋,她怔怔地望着远处,耳边传来少女稚嫩的声音,大胆且无畏。 少年微微一笑,向她伸出了手,恍若初见,她缓缓阖上了双眼,倒在了一片繁花中,浮生若梦,此生足矣。 第三十八章 共生石 千年后 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折在山腰处,额上汗珠直冒,已是精疲力尽,挥挥袖子叹了口气,又继续向前迈进。 修仙路途遥远,他不能这样半途而废,传闻上清一派隐匿江湖,实力却是最不容小觑,多年来各路门派揣测纷纷万分忌惮,却也寻不着个路子,只能就此作罢。 这些年江湖纠纷不断,也常有妖物作祟,逼得人们不得不踏上修仙这条路,他们的目标一致,那就是铲除世间妖魔余孽,保卫家国。 修仙者最讲究的是仙缘,他原本是一名大家少爷,无奈遭到妖物偷袭,全家除了他无一幸免,家母将死前将一块玉佩转交给他,托付给他务必将此玉佩交到上清掌门之手,届时他自会领悟其中的含义,万不可让恶人夺去,可保他平安,有个落难的去处。 少年含泪点点头,不敢久留,开始了一路的颠簸,说来奇怪,冥冥之中他感觉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山前,从山脚处一路走到水穷云起也没有看出个什么来,反倒是他的体力越来越不支了,这下可如何是好,眼看马上就要下山,如今已经开始起雾了,再找不到上清,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了。山间豺狼虎豹,可不比人间繁华喧嚣,穷乡僻壤之地,身首异处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不禁冷汗直冒,脚下的步子快了起来,一刻也不敢耽搁。 山间雾气越来越大,少年身子虚弱,脚下更是灌了铅步履艰难,眼下四处无人,看来是没人能帮得了他,正当少年叹息时,山中一位白须老者正颤颤巍巍地走来,少年眼中一亮,见这身打扮以为是位仙者,支起身子便向老者走去。 “老人家,敢问上清怎么走啊?” 老者闻此突然诡异一笑,幽幽地开口: “上清啊...” “你离的太远,不妨凑近些,老道方便告诉你...” 少年没有注意到老者眼中的狡黠,面露喜色毫不顾忌地靠了过去。 就是这样...再近一点... “大胆妖孽,竟敢在上清放肆!” 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凛冽的白光生生劈开了云雾,直向老者刺来,在一声不甘的哀嚎下老者化作了一团灰烬散去,少年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还愣着做什么?快抓紧我!” 白衣男子戾气逼人,一手执剑护在少年身前。 少年见此架势连忙应了一声,拼死抓住男子的袖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整个人贴了上去。 “我叫你抓紧我没让你整个人都粘上来,如此我该如何动身?” 经这么一说,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身子向后靠了靠,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只是太害怕了。 男子皱了皱眉,也罢。 “抓紧了,半路掉下去可没人救得了你。” 闻声少年又作势往前靠了些,男子没有再说什么,突然感觉到周围阴风四起,少年不由得往后看去,这一看还了得,直接魂给吓走半个,不知哪里来的黑雾,一瞬间遍布山腰,他隐约能从中看到青面獠牙的怪物,甚至伸出了无数双惨白的枯手,那架势似要把人活活勒死。 少年一声尖叫,身子更是不停地颤抖,小脸吓得惨白,断断续续地开口道: “它...它们...追...追上来...” 话还未落,少年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痛意,对上了那双满是戏谑的清眸,手指还未来得及放下便一头栽进了男子怀里。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望着弱不禁风的少年一脸鄙夷,伸手探了探鼻息。 嗯,还活着。 这下他终于可以安心运气了。 上清处 众人一身白衣佩剑拜在神桩面前,各个面露愁色,听闻共生石碎裂皆匆匆赶来,他们上清守候这共生石多年不敢出半点差池,如今突然碎裂真是叫人匪夷所思,他们心中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在他们面前立着的三位长者,左侧一身黑衣面色焦虑,一团眉毛紧皱着,正在地上踱来踱去,是为上清二长老蔚沧澜,最右侧则是青衣揺羽扇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为三长老傅尘岚,而中间这位老者白衣飘然目中和善,眉宇间透着仙风道骨之气,正是这上清掌门颛清。 老者此刻正慢慢地捋着白须,视线在那碎裂的绿石上打着转,黑衣老者终于耐不住性子破口而出: “颛清老儿,你到底想出个什么没有?要我说就应该直接抓住那孽畜灭了他!” 老者闻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无奈的摇摇头,他这师兄啊无论何时都是这急性子。 “诶,师兄莫急,我看这卦象也并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 “还不急?!你这老儿,等那魔孙过来我们哪里还有命活?” “师兄此言差矣,你且随我看个清楚。” 弟子们听到后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往前凑了凑。 “师兄你瞧,此石虽已破碎,却是指向了南处。” “我当有什么过人之处,南方本身就是邪魔作乱之地,共生石勘测人间磨难,这不足为奇。” 蔚沧澜轻哼一声。 “师兄听先听我把话讲完再探讨也不迟,你再往东处瞧些。” 话落,蔚沧澜这才眯起眼睛仔细斟酌起来,虽然大部分碎石集中在南处,却仍有向东之势。 “师兄,南为南火是祸起之源,而那东南交界之处是为巽木。” “助纣为虐,这是生怕事端不够大,竟还想惹出混乱,我怕是拼上这条老命也得除了这孽障!” “非也,非也。” 颛清摸着胡子对蔚沧澜神秘一笑。 “你,你这老儿简直是要急死我,莫要卖什么关头,赶快与我说来!” “师兄,关键并不在于木如何,与之相对是北水,以水浇之可灭业火,木以水灌之,可祛除残余邪气,挡万灾,北是福泽之地,若细心育之可养万物,万物生则祸端灭,共生石虽然碎裂,指向东南,却有罩北之势,我们只需等待便可。” “等?可这..这...” “师兄,你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不急于这一时。” “哎!颛清啊,你怕是老糊涂了!” “这魔主都要苏醒了,亏你还坐的住!” “师兄有所不知,那也是一条人命,是福是祸还尚未可知,不可妄下断言啊。” “罢了罢了,你这老儿,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蔚沧澜透过一群白衣看了看,始终没有看到平日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叹气,这玄青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危难关头一个个的不省心。 “扶风,你带人且退下罢!” “是,师傅。” “等等,你且过来。” 扶风正要撤去,听到后又疑惑地折回来。 “把玄青那小子,就算绑也得给我绑回来!” “还请二长老放心,扶风定将他安全带回。” “哎,都下去罢。” 扶风应声离去,心中有些无奈,长老他老人家刀子嘴豆腐心,只盼玄青能早日明白他这份苦心吧。 众人见此皆行礼退下,蔚沧澜摇了摇头,随后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傅尘岚整个过程置身事外,唯有颛清最了解他,他们三人当初一同拜入上清,心怀天下苍生,隐匿于深山中,不参与这江湖纷争,救死扶伤是上清每个人的使命,他这师弟虽然平日里随性了些,实际上一刻也没有清闲过。 傅尘岚笑着向颛清示意,颛清心有领会,微微点头,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现在只剩下他一人。 颛清将那无人留意的碎石捡起,放在了灵泉上,一瞬间灵光四溢,突然飞出了一个发光的物体直朝北去。 那个方向是... 来不及片刻的犹豫,老者连忙施法化作一道光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