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凡的某一天(上) 一大清早,阳光正好,可主角却不需要。 拉上窗帘,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学习资料,外语听力练习,从第一题开始。 都太简单,毫无感觉,下一题……快进,还是没感觉……不知道多少道题过后,开始进入了状态。 他开始认真了,凝视着电脑上每一个画面,倾听着耳机里每一个动作,并逐渐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赵长启!赵长启……!在里面干什么呢!” 宿舍的门突然被拍了起来,赵长启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毛都炸了起来。他手脚飞快的直接关掉电脑,用力提起裤子,把桌子上的面纸狠狠塞进垃圾桶,然后又跑到厕所的位置,喉咙里还装出一副慵懒的腔调来:“急什么……上厕所呢……别叫了。” 门外的人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草,赵长鸡你是不是又在房间里打飞机,大白天你锁门干什么!” 虽然被一句话就戳穿了,但赵长启根本没有承认的意思,死不承认是他最欣赏的品格:“草,我还不是怕你们进来搞我……上次你们还乘我睡觉把牙膏弄我嘴里。”说话间,他按了一下厕所的冲水按钮,把戏做足,然后开门。 许飞戏谑的看了看赵长启,检查了一下他的电脑,似乎没发现什么疑点。但嘴里依然不依不饶:“我都闻到味了……你是不是刚打完?” 赵长启岔开话题:“就你一个人回来?点名了?” “当然,哦,还让我转告你,考试就不用去了。” “去不去有什么区别,”赵长启发牢骚,“反正也听不懂……对了,补考费是多少来着?” “这么想补考啊?”许飞笑道,“放心,我们大家都帮你求情了……你现在可是大名人,老师说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赵长启抓过手边上的书就砸了过去。 “急什么,这是好事,很多女生还问我们要你电话号码呢。” 赵长启扬起手里的陶瓷杯威胁:“你再多说一句!” 许飞闭嘴了,赵长启躺回自己的床,两个人都一句话不说。 大概过了有好几分钟,许飞在电脑前回头:“猜猜你帖子现在多少楼了?” 赵长启再也呆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就走。 篮球场上有两队人正在打,赵长启拿着两瓶可乐凑过去打招呼:“有人要休息一下吗?” 打球的两队人动作停了下来,很快有人就认出了他,并对着他竖大拇指:“哥们,行啊。” 赵长启黑着脸,转身就走。 学校里是呆不住了,男生见他面露崇拜之色,女生见他含羞带笑,仿佛他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某部小说的主角,然而他并没有感受到一丁点成为主角的荣光,反而像过街的老鼠,飞快的溜到校门口,窜上一辆计程车。 过几天就好,赵长启心里安慰自己。 “去哪?”司机是个女的,谢天谢地,自己现在在校外应该还没这么大知名度。 “人才市场。”大三了,该去找找工作了。 赵长启来过这里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是跟其他同学一起来,美其名曰是来找找工作,其实大家就是来转一圈,瞎投一圈简历——万一真有不长眼的要了他们的。最重要的是,借找工作的名义,来市中心消费一圈,感受一下这座大都市的繁华。赵长启每一次来的时候都仔细的幻想过,自己以后会在这座城市的某一栋摩天大楼里工作,就像一只工蜂钻进蜂巢。 来的这一路上,赵长启一样进行了同样的幻想,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幻想的生活中,少了那最重要的一部分。这让他感到一点惆怅,又让他感到自己的成长。 是啊,有什么能比一次失恋更能加速男人成长的呢?也许是一次全校轰动的公开失恋吧。 在女生宿舍楼下,在浪漫的吉他声中,在无数起哄者的喝彩声浪里,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放开喉咙嘶叫。就像动物世界里,两只公鹿为了一只母鹿,互相用角相抵一样。为了神圣的交配权,上帝到底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设计出这么精致而又残酷的游戏——据说这种鹿的交配决斗甚至可能让对方付出生命。 很不幸,赵长启就是这个游戏的失败者,但也很幸运,人类的荷尔蒙竞争没这么残酷。 去印了厚厚的一叠简历,赵长启再次开启了另一个人类游戏——为了神圣的人民币,兜售自己的自由。 基本上每一个招聘摊位他都去扔了一份,有兴趣找他聊的也不在少数,聊未来,聊理想……就是不聊一聊人民币。赵长启心想也许这些摆摊的企业抱着的也是跟自己同样的想法——万一真有不长眼的被他们忽悠到了呢?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自己跟他们,其实也都是一路货色。 不过让赵长启意外的是,就在他快发完手里的简历,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摊位上竟然有自己熟悉的人——那个老师虽然不是教他们的,但赵长启认识,是教……教什么来着?反正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在他边上,还坐着两个穿警服的人。如果不是他手上没有手铐,赵长启还以为老师犯了什么事,被当场抓在这了。 赵长启看了看摊位易拉宝,很简单,就几行字,而且不是电脑打的,是那种很一般的手写体,这在招聘市场上还是第一次见: 宁州信息大学行为学实验招聘: 本科以上学历(含本科在读) 身体健康,无不良犯罪记录 待遇面议 别的摊位面前,都有几张塑料小板凳,给面试者说话的,但这一个摊位就什么都没有。赵长启看了看手里最后几张简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上去问道:“请问你们实验招的是……” 一个警察伸出手,把他手里的简历接了过去,又习惯性的抬头:“身份证?” 赵长启恍惚以为自己是在派出所办户口,但还是把身份证递过去了,警察把证放在一个小机器上扫了扫,又递给他。这玩意赵长启见过,他们老家有一次发生了灭门案,结果所有出入市区的主干道,都有警察在那排查,用的就是这种仪器,后来赵长启才知道这是查犯罪记录的。 “是信息大学的?”老师扫了一眼他的简历,又看了看他,脸上露出赵长启熟悉的笑容,“哦,是你啊,前天晚上女生宿舍楼下弹吉他的?” 赵长启默认,心里嘀咕——你一个老师怎么也这么八卦! “你弹的不错啊,比那个开跑车的要强的多。” 赵长启只能硬着头皮换话题:“老师你们这个实验是做什么的?能介绍一下吗?” “这个还不行,等我们通知你吧……过了预选就知道了。”说话间,拉开桌子的抽屉,把他的简历往里面一塞。里面已经被简历堆满了,看来他们在这里呆的时间还真不短。 “那待遇?” “差不多一个月上万吧,运气好几万也不一定。” “这么多?这么久?”赵长启惊讶,又开始怀疑。宁州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一线城市,月薪过万,甚至几万,对一个二流大学即将毕业的学生来说,显然是太多了。而且一般这种实验都是打短工,老师刚才却在说月薪。 “这个实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赵长启倒是想起了之前看的电影,做什么社会学实验,让两帮人关监狱互相扮演狱卒和囚犯。 “过了你就知道了,别担心,这是好事。”老师点头给了他一个笑容。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一定存在某种关键性的标志,那这个笑容显然就是赵长启的人生分隔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无数人的人生分隔符。 它的含义甚至超过了蒙娜丽莎,成为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一笑——主流的历史学界都断定这位教授一定是通过笑容来提醒赵长启,离开这个该死的实验。大家意见不同的地方只是在于,为什么赵长启可以这么愚蠢,连一个这么明显的提示都看不出来。 第二章 平凡的某一天(下) 晚上赵长启没有回去,而是在外面找了一家酒吧。——他失恋了,两天都没缓过来,看了那么多电视电影,他觉得酒精可能更适合自己的状态。 失恋喝酒,似乎也成了某种神圣的仪式。 对酒吧来说,时间还很早,就几个人在酒吧里闲聊。招待跟他差不多年纪,女的,发型很新潮,鼻子上穿了个小环,瞄了他一眼:“失恋了?来喝酒?” 赵长启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在自己昨天睡觉的时候,宿舍那帮损人又在自己脸上写了失恋两个字了。 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招待开始从架子上乱七八糟的拿酒,东倒一点,西倒一点,又把这些花花绿绿的液体塞进调酒罐子,哗啦啦开始摇晃。招待脸上略显夸张的妆容,和那个随着动作晃动的鼻环,都让赵长启觉得眼前这一位就是原始部落的女巫,自己是一个受伤了的勇士,她正在给自己配置某种神秘的草药。赵长启又发散的想到,这种调酒动作,也许未必不是从女巫的一些手法演变来的,注重的只是仪式感。 “啪!”女巫的作品完成了,她小心翼翼的把酒倒入玻璃杯,然后端过来给他,暗红色的,像血,很符合他勇士的身份。 “这叫什么?” “长岛冰茶。”招待冲他笑了笑,“慢点喝哦帅哥,别醉的太快。” 赵长启不知道别人独自喝酒是怎么打发时间的,反正发唯一打发时间的就是发呆。他在想那个前天的那个无风的夜晚,他刚刚从食堂吃饭回来,夕阳在天边垂落,那最后一丝阳光似乎不甘心落下,月亮都出来老高了,还死乞白赖的赖在女生宿舍楼下。那里有一群人正在围观,赵长启也凑了过去,看见一个男人,拿着一把电吉他,正在宿舍楼下摆蜡烛。 这求爱场景看起来很不怎么样,男人圆胖的脸,没调过音的吉他,以及那夸张过度的手势,这样的条件还敢来现,赵长启也只能佩服这位同仁的勇气。当时他还想着,不管怎么样,等女主角一出来,他就要跟着大伙一起开始起哄,态度坚决的站在男同胞这一边。这是同为男性的立场问题。 但女主角出来的时候,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了天灵盖,赵长启浑身的肌肉都麻痹了,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的感知,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了慢放键,周围人的吵闹被拉长成无法听清的嗡嗡声,震的他意识模糊,眼前的画面仿佛被定格,却又被现实强大的力量逐步推动,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快起来,快到能追上,乃至阻止眼前的现实——这个男人表白的对象,正是他暗恋了快5年,从高中追到大学的孙千倩。 后来的事情,在学校论坛上就都快传疯了,赵长启到现在也感觉,那一段回忆就像一个梦境一般不真实——他飞快的冲回宿舍,拿出自己的烧火棍,然后飞奔着跑到现场,一阵抽风似的炫技,然后开始唱自己偷偷编了很久的歌。他本准备找一个孙千倩的生日,或者情人节的机会,约她出来,慢慢的弹给他听,但现在,在对手电吉他音响疯狂的噪音输出下,只能用自己十二分的破锣嗓子,把一首浪漫的爱情私语吼成一首失败版的信天游。 这段记忆的最后,就是跑车绝尘而去的远方背影,赵长启企图用自己的眼神永久的追上它,但还是失败了,跑车在视野尽头变成了一个亮丽的小点,就像天边落下的最后一道阳光,然后……赵长启就崩溃了。 他原地哭的像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小孩,把陪了自己同样五年的烧火棍当场砸成了碎片,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宿舍。当天晚上他一夜没睡,不断的想象着孙千倩可能也一夜没睡。第二天他没去上课,整个人变成了行尸走肉。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被饥饿折磨的已经快痉挛的胃,才逼着他从床上爬起来吃了点东西。 到第三天早晨,宿舍空无一人,赵长启觉得自己不能继续颓废下去了,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拉上窗帘,决定用一次放纵来完成自己人生华丽的转向…… “帅哥,”有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觉得视线有些恍惚,但还是认出来是那个女招待,“好酒量哦?” 赵长启笑了笑:“我是不是已经喝醉了?” “你自己觉得呢?” “我看到你,就感觉你会对我说别喝了,我会说别拦我,我没醉。我这样想肯定是因为我喝醉了。” 女招待笑了,笑的很灿烂,对他举起了酒杯:“等你不会想你怎么想的时候,你才是真醉了。” …… 赵长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地毯上,地毯很舒服,他翻了个身,看见头上出现了一条雪白的长腿。 不知道为什么,赵长启毫无感觉,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影响——据说摄入过多酒精会让男人毫无性致。他从地板上爬起来,朝着床上看了一眼,一个陌生的姑娘纠结着半床被子,以一个很怪异的姿势睡着,嘴里打着呼。——赵长启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感觉了。 她身上衣衫完整,床上和附近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这让赵长启松了一口气。 准备刷牙的时候,姑娘突然醒了,她冲进厕所着急的叫嚷:“出去,出去!” 赵长启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忘了先上厕所。但已经晚了。 等了很久,厕所门打开,但她却并不放行,而是严肃的说:“10分钟以内不准进去。” 赵长启也没争辩,跟女生讲道理这件事本身就是不讲道理的。 确定了一下自己没什么东西遗漏之后,赵长启问了一句:“要留个电话吗?” 姑娘白了他一眼:“等你再喝醉了让我来扛你么?对了,房钱你去结,是你坚持要来这的?” 赵长启看了一下桌子上,酒店服务单上的名字,看来自己酒醉后档次倒还是提高了不少?点点头:“没问题。” 一个无意识的夜晚,就消耗了自己半个月的生活费,可赵长启觉得自己自己没亏,他觉得酒精也许真的有用,现在的他,忽然觉得一切都看开了,这种感觉很好,这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成长,开始像一个大学生,一个成年人,而不是整天玩游戏的死宅。只是不知道这种良好感觉保质期有多久。 走出酒店,赵长启还在对着手机找公交车路线的时候,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一个男中音,很有磁性也很有礼貌的说:“是赵长启吗?” “是我。” “这里是信息大学的一个实验招聘,你昨天投了简历。” “嗯。”赵长启记起来自己之前的撒网行动,没想到收获来的这么快。 “你通过了初选,复试就在你们大学教学楼1栋,北203。你觉得你要多久可以到这?” “地址能不能发一个短信,我怕忘。应该很快……” “可以,你大概需要多久能到这里?” “额,这么急吗?我现在在外面?”不是一般的面试都是隔几天电话,再隔几天见面么,这么急? “这也是节约大家的时间,如果可以,你也可以把这个问题本身这当做复试的一部分。” 赵长启问了问酒店的前台:“这里到信息大学开车要多久?” “20分钟最少。” “半个小时,”赵长启对电话里说,“我半个小时就到。” 其实没用半个小时,他催了催计程车的司机,进学校后一路狂奔,只用了18分钟。不过走到203的门口时,已经喘的不像样了。隔着大门,他已经听到了电话里那个催命鬼的声音,他正在说:“好了,现在,最后一位参与者也到了,他跟我分析的时间差了27秒,这可是今天最大的误差,掌声欢迎一下吧。” 哗啦啦,里面传出一整片潮水般的掌声,赵长启知道这是一间很大的阶梯教室,他在这里上了三年多的课,可从也没听过今天这样热烈的声音,更别说还是为了自己——难道自己因为失恋这件事,已经这么出名了? 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赵长启还是硬着头皮,推开了大门。 第三章 贵宾招待计划(上) 走进大门的一瞬间,赵长启就楞了一下。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学者,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然而并没有。 教室里是黑漆漆的,就像一个电影院,两边的窗户都用窗帘拉上了,投影仪打开着,赵长启听到的声音,其实是音响里发出的,幕布上,正在播放着画面。赵长启关上门,直接往教室后排走。 他本以为这里都是学校的学生,可仔细看才发现,绝大多数都不是学生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看起来都很认真,也就是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大家看了他几眼,然后注意力又全部集中到大荧幕上去了。 就在赵长启刚坐下来,想看看他们看的内容是啥时,荧幕内容一下子关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文字,就像很多老师上课常用的PPT。 “好了,所有的参与人员已经到齐,”音响里的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但音质听起来真的很像真人,“下面,我简单的来介绍一个这个实验,恩,或者说工作。” 随着他的动作,PPT上的文字自动出现了高亮,赵长启在讲台上看到了一台电脑,但他却没看到有人在操作。不过在前排,他倒是看见了招聘自己的那个老师,以及一起跟在他边上的两个警察,他们面前也拿着电脑,但显然这些话不是他们说出来的。 “这个工作其实很简单,在座的各位都玩过电脑游戏。很多游戏里,都有任务的概念,NPC或者系统,发布某个任务,你控制人去完成它,领取奖励。当然,我们发布的任务根据每个人的能力量身打造,毕竟你们不是游戏中的主角,我也不会一上来让你们拯救地球。” 大家都笑了,这个时候,屏幕上的画面适时切换,出现了一个类似眼镜的东西,但中间镜框上,有一个隐藏的很好,几乎看不出来的摄像头, “这就是我们整个实验的交互界面,元核科技为了本实验特别批量定制的产品,从功能上来说,它就是一副眼镜,加上了一个摄像头。镜片可以显示一些简单的文字,但也仅此而已。这个眼镜没有任何输出功能,在以后的使用中你们会逐渐明白,这个界面,其实是我们对实验者的监督界面。参与者的收入,跟使用这个界面的时间相关,我们一般要求每天必须使用五个小时以上,恩,这个界面角落有当前使用时间的提示,提醒一下,这个时间并不是线性累计的,也就是说,如果你故意摘下眼镜,忽略一些我们感兴趣的画面,这个时间可能会被倒扣。当然,我们感兴趣的肯定不会是你上厕所时的画面。但相信我,我觉得你们用过一段时间以后,肯定连上厕所都舍不得摘。 电源是由手机提供,这个实验要求你们必须随身携带我们制定的一款手机,相比起市面上的手机它更重一些。主要是把电池做的更大。哦,我推荐你们佩戴耳机,如果你们觉得听我说话感觉还不错,在整个实验过程中,你们可以随时与我通话,包括对实验中‘任务’的想法。哦,在这里先提醒一下,为了保证整个实验过程合法可控,这部手机的全部信息都会受到工安部门的监控,说到这里,我想现场的两位警察肯定有些话要对你们说。哦,提醒一下,以下内容是本实验最可怕的内容段落,请大家务必认真。” 其中一个警察走上了讲台,清了清嗓子,举起手里的一本刑法,一本正经的说:“在实验正式开始之前,我要提醒各位,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实验,或者说,一个游戏,你们在实验中作出的每一个行为,都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首先,作为一个纯粹的行为学学术实验,政府的态度是支持的,实验内容我们无权干涉和影响,但根据我们的了解,也许,会出现一些违反道德,甚至法律的可能,这些可能也恰恰是本实验的目的之一。 但我要提醒各位,如果在实验中出现了,让你杀人放火,让你偷东西,或者类似的违法任务,并不代表这些任务是经过我们许可的,如果你们因为从事了这些犯罪事实而被逮捕,你们作为正常有理智的成年人,需要承担全部相关的法律责任,当然,我们也会追究实验方的教唆责任。但如果这些任务并没有导致相应的事实,那任务就只是正常实验的一部分,属于预谋但没有实施的犯罪,不承担法律责任。 用通常的话来说就是,做了就是做了,没有任何理由和接口,到法庭上,法官只会看你的犯罪事实。 这里我要强调一句,整个实验过程中,你们有权,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注意,我说的是任何,都有权随时中断实验。如果你们感觉到自己被胁迫,被控制,你们可以通过实验用的手机,立刻拨打110报警。即使手机已经关机,但只要长按开机键就可以调动最后的储备电力,拨打110。我们会通过GPS定位找到你的位置。” 人群出现了一些骚动,显然,警察的话都吓到他们了。不过赵长启倒是感兴趣了起来,听起来这个实验还真是像那部电影一样啊,不,说不定还更刺激。 人群中有人举手,警察让他发言,这是两个孩子的家长:“我们都是代替小孩来的,他们还没满18周岁,他们怎么算?哦,好几个孩子精神还有点问题……” 警察点点头:“这几位家长其实搞错了概念,刚才我说的负责,是指法律责任的概念。而你们的孩子参与整个实验,是行为学的学术概念。原则上,你们可以严格监管整个实验过程中的所有流程,如果感觉到孩子被教唆从事犯罪,同样可以立即终止参与或者报警。如果你们不能履行这个监管责任,孩子做出的犯罪行为,你们将承担部分法律责任。同样,患有精神疾病,或其他无责任能力疾病的患者,参与本实验的所有法律责任,由其监护人承担。” 赵长启惊讶了,看来这个实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复杂一些。 警察又拿出了很多刑法的小册子,给从前面往后面传,每个人都发了一本。然后又严格重申:“整个实验过程中,如果你们对实验细节有任何法律上的疑问,可以随时通过这个手机,拨打110,跟我们取得联系,我们有法律专家为大家作专门解释。” 警察说完后,礼堂里顿时出现了一些混乱,许多人交头接耳,脸上的担心很明显。赵长启隔壁座位的一个中年人就在自言自语:“癌症算不算啊,监护人是不是就是医生?还是律师?” 赵长启多嘴问了一句:“什么癌症?” “肺癌……肺癌……”中年人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有点打颤,又问赵长启,“你是不是也是来治病的?” “治病?”赵长启不明白,“什么治病?” “你家里人呢?有人得病没?” 赵长启茫然的摇头。 中年人看了他几眼,赵长启还想再问,他却转过头去,找另一边的人问话去了。 第四章 贵宾招待计划(中) 接下来,两位警察又给大家发眼镜和手机。 赵长启注意到,每个手机上都贴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身份证号和名字。显然跟人是一对一对应的。手机里已经有了sim卡,号码也是指定的。赵长启开机用了一会,发现这个手机也就相当于一个弱化版的智能机,里面几乎没有啥可以用的程序,但操作界面还是智能机的界面。唯一的使用界面就是几个聊天和视频软件,而且默认是打开的,只有关闭眼镜电源,才能将他们关掉,从手机是没办法关掉的。 桌面上有个TXT文档,题目是实验须知,里面的内容,也都是刚才警察说的那些。这个文档似乎也是锁死的,关不掉。手机本身的重量要比市面上的重两三倍,机身很厚,这倒是让赵长启想起小时候见过的随身听。别说,面前的大屏幕上,推荐大家的用法,就是像随身听一样,要么别在腰带上,要么放在衣服里面的口袋里,现场还发用于别在腰带上的配件。 除了这些以外,每个人都还发到了一张中国银行的银行卡,都是以他们的身份办理的,音响里的那个声音告诉他们,所有的酬劳费用都会及时汇入他们的账户,同时,账户的余额也可以随时在眼镜的显示界面里存在。 音响里那个声音和大荧幕同时在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每天正确佩戴这个装置的有效时间超过5小时,就可以获得人民币300元,这个酬劳是即时到账的,这个酬劳是实验的基础酬劳,在实验中,还有其他的酬劳方式,但除了做任务以外,这个声音并没有给他们说明到底是什么,而是卖了个关子,让他们“自己去发现。” 前排的人忽然有了些波动,很快赵长启就知道,原来戴上耳机,音响里的那个声音就会对人说话。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对每个人说话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 赵长启带上耳机和眼镜,这个声音就对他说:“没事了,赵长启,实验已经开始了,你可以离开这里。就把这当做第一个任务吧。” 眼镜上出现了一条橙色粗体字的显示:“任务,回归生活,离开203,奖励,未知。” 赵长启几乎是下意识抗拒——虽然他本来是想要走的。不过其他人却有好几个呼啦啦站了起来,甚至还有好几个人急冲冲的朝着门口冲了出去。然后赵长启就听到第一个冲出门的喊:“哈哈,第一个,500块!” 几个晚一点冲出去的懊恼的悔恨:“第二名只有100,这也差太多了吧。” “第三名只有2块钱……” “得了,就几步路,还给钱,这就是地上捡钱啊。” “这实验肯定是哪个有钱人搞的恶作剧。” “恶作剧我也愿意……只要给钱,快看看,这钱能不能在网上用。” “可以可以……转账成功。” 等赵长启走出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剩不下几个人了,不过那几个人的模样却都很奇怪,互相瞪着眼睛看着,好像他们要搞什么活动似的。 赵长启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剩下的那几个人当中,有个人就开口了:“你们别等了,我进来之前刚上过厕所,你们耗不过我的。” 果然,印证了赵长启的猜测——他们肯定接到的任务是最后离开教室。 赵长启出去,任务显示完成,耳机里还有一段任务完成的旋律,听起来倒也蛮有意思的。看了看账户余额,多了1块钱。赵长启笑了笑。 “你是不是笑了。” “这你也能听出来?”也没发出声音啊。 “不,我猜的。” 赵长启却不信,把眼镜拿了下来,想看看有没有反向的摄像头什么的,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 等他又戴上去的时候,这个声音又出现了:“很不舒服吧?” “你这么聪明,难道就不懂什么叫适时的闭嘴么?”赵长启已经有一股冲动,立刻跑回去,把这套玩意放回去。这声音太唠叨了。不过……看在钱的份上,忍忍吧。 “OK,我能理解。” 你理解个蛋!赵长启心里嘀咕。但却没说话。刚才那一段的信息量太大了,他需要好好缓一缓。 那个声音倒也体贴,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大概是最新出来的一个什么聊天软件,也许同时跟这么多人说话导致死机了呢?赵长启恶意的想。刚才那个阶梯教室坐的满满的,粗算一下,也差不多有两百多个。每个人一天300块,那一天成本就得6万,要真是有钱人喜欢这么玩,那手笔还真不小啊。 …… 赵长启当然不知道,这个实验的规模远比他想象的更庞大,至于手笔……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从影响程度上来说,超过人类有史以来,任何一次集体行为,嗯,甚至包括2战。 从这个“实验”正式被宣布开始的那一刻,在北方一座城市的郊区,一座巨大的,被挖空的山体内,一个数目超过整个阶梯教室人数的监控小组就正式投入了紧张的工作,所有的人员都面色严峻,他们面前的电脑上,一个一个的黄色任务不断出现,几乎在出现的同一时间,就被监听人员和实验参与者同时知晓。 海量的数据不断汇总,值得注意的信息不断被汇总,甄别,讨论,上传更高一个级别,再汇总,再甄别……现场的工作氛围,就像一个专业的游戏团队在游戏里准备一场战争。每个人都在不断对着麦克风说话,同时又在聆听来自耳机中的声音。在这个数据筛选体系的最终,信息则会定时送到位于京城的一座古老皇家园林中,一个房间里的几台电脑之上,三个肩抗将星的执勤军官在房间的一角聊天唠嗑,不时会过来看一下电脑。但显示屏上总是空空如也,至少到目前,海量的信息没有一条能够穿越筛选网络到达这里。 不仅仅在这里,于此同时,这些信息还被传输到世界其他更远的重要角落,唐宁街,爱舍丽宫,白宫,克里姆林宫……信息在朝着他们发送的同时,也同样接收来自他们的。可以说,地球上五个最强大的政治实体从来没有像这现在这样,抛弃了彼此的成见,如此为了同一个目标,团结一致过。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有。 至于原因,当然没人知道,虽然可能过不了多久,全人类的命运都会因此而改变,但至少,在现在,它是世界上保密级别最高的机密。那些参与的普通工作人员只知道是参与某个新型信息战的实战演练,稍微高层一点的可能会感觉这也许不是演练,而是来自某个对手的真正挑衅。再往上,大家都很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甚至有传言说,这些国家都纷纷有默契的,为了这些摩擦而减少了出行计划——一些小众军事论坛上,有人忧心忡忡是不是下一次冷战正在爆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担心也并不是毫无依据,甚至可以说,是具备一定预见性的正确猜测。 五个国家最高领导人近期都签字通过了高额的拨款计划,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增加秘密工作经费。只有少数几个有权限的人,才有权利调查这些经费的真正去向。但不管这些经费何去何从,在用款说明那一栏里,永远只会有一个同样含义的词组:贵宾招待。 这个词组在使用了很长时间以后,也渐渐演变成了这个不可言说的,计划的代名词,等这个计划逐步公开化以后,大家也习惯的把这个计划称之为:贵宾招待计划。 第五章 贵宾招待计划(下) 贵宾招待计划,中国区分析报告,报告代号F1,分析员,李代元,代号:范13。 目标具备多线程处理技术,根据现有数据,最高峰时,能够同时与全世界范围内,超过32250人进行对话,对话内容丰富详实,与真人无差别,远超地球上目前人类开发出的任何智能程序。话语内容的智能程度不随对话频率发生改变,暂无法测定其上限。 对话内容绝大多数目的应为取得对方的信任,包括并不限于以下手段: 1,猜测并预判对方的心理状态。准确度很高,超过地球上目前为止所有的行为学预测模型。 2,通过少回报,高频率的任务系统,建立起游戏式的正反馈系统。这符合我们之前的猜测。 3,在参与者之间形成横向信息流,有建立网状信息结构的意图,从任务体系来看,相当一部分已经可以认定为“团队任务”。符合猜测,建议高度关注。 对话内容本身,没有透露出任何超出目前我们科技水平的知识。说明目标警惕心极强,准备充分。 从初选的筛选结果来看,参与者背景离散度高,背景复杂,从普通的职工、农民工,到经营白领,甚至国家重要领导人甚至我方情报人员;从儿童,青少年、中年直至超过90岁的老人;从普通宗教信徒,到各类精神疾病患者、暴力罪犯、同性恋、吸毒者、绝症患者。有理由相信,目标是想通过高离散度的人群,对话和任务体系的互动,尽快建立起对社会人群的全面了解。 从对话内容本身来看,目标已经掌握地球主要的官方语言,语态正常——值得注意的是,通过语言学家分析,尽管这些语言同时发生在与数万人的对话中,但语言本身的逻辑性却高度一致,有理由可以认定,对方核心智能的独立性和单一性。 …… 报告写了一半,李代元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只是瘫在沙发上,大口大口的抽烟。不,以他现在的形象,已经不能用抽烟来形容,说是吞烟更恰当一些。 李代元很不喜欢这种文字工作,这很不符合他一贯的工作习惯。他最喜欢的,是搬一张椅子,坐在对方面前,脸贴着脸,对着对方吞云吐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着一大堆的数据和文件,猜测一个根本无法想象的存在。 是的,李代元只能这么称呼自己的分析对象,一个存在。这也是上级把任务派下来时的原话——别管他是什么,就当他是一个存在,把他想象成一个人也好,一个机器也好,一段程序也好,甚至傻瓜都行,只要你们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给你们记功! “单一而高度的智能核心,以及高离散的人群,如果增加信任度的游戏一直下去,我猜测目标可能在人群中建立某种信仰体系,当他完成这种建设,即使我们切断他与底层人民的联系,他依然可以很方便的发挥控制力,因此我建议严格限制此计划的人数范围,因为继续扩大会导致我们监控力量的摊薄。” 乱七八糟的写完结论,李代元只觉得心里一顿烦躁,要是是自己的手下把这种报告交到自己手上,自己肯定会先赏他一顿唾沫。可要修改,他又觉得无从改起。眼前这一堆文字,毫无根据,胡猜乱测,耸人听闻……李代元只能这么说,既然这是一份必写的报告,那这也是自己只能写出来的东西。 …… 俗话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赵长启不喜欢喝凉水,但牙齿还是一样要塞。 上午从203出来,赵长启回自己的房间,给自己做了一份,失恋后重新振作,堪称完美的大学生活规划表,表上的内容都积极上进,和谐正能量,包括:每天认真上课,独立完成作业,去图书馆充电,用‘工作’的钱攒下来买一把意大利手工吉他,锻炼身体,以及在两个月以后,开始认真追求一个女朋友。 当他做完整个计划,并把计划写入自己的手机,准备严格照点执行的时候,耳机里却传来了嘲讽:“哈哈……我跟你打赌,这个计划表你最多坚持一个星期。” 赵长启没有理它。在他看来这个声音肯定是预先精心设计,编好的一段程度,背后说不定还有几个很猥琐的实验控制人员,专门跟实验参与者开这种玩笑,为的就是刺激参与者,来验证他们某种对人性最荒谬和黑暗的试探或猜想。再阴暗一点,说不定还会把他们这些参与者被刺激后的丑态做成某种真人秀节目。 他参加这个实验只是为了钱,每天什么也不干,就是听听废话就能赚300块,这就很好,他很满足。至于废话的内容和目的,他不care。 按照计划表,中午11点,食堂开饭,是最合适理想的进餐时间,因为去晚了菜的卖相都被食堂大妈给毁光了。他准备出门,但那个声音却提醒他:“我建议你现在别出去,因为你没有带……” “乓”赵长启关门关的很用力,然后这个声音把迟到的两个字说完,“钥匙。” 赵长启感觉自己的脸有点阴暗。但他觉得有必要嘲讽一下这个声音,也不能让他太嚣张:“你懂什么?宿管那里有备份钥匙。” “你们的宿管请假了……请假三天。”这个声音弱弱的提醒,“就贴在公告板上,你没注意看?” 赵长启默不作声的走下楼去,在宿管的房间门口,果然看见了那条公告。上面还写着,如果有什么日常事务要办,交电费或者网费什么的,就去找辅导员。——辅导员可不是随时都有空。 “他们中午会回来吃饭的。”赵长启指的是同宿舍同学。 “他们没去上课,”这个声音缓缓的说,虽然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可赵长启还是感觉到了它的得意,“他们正在给你准备一份惊喜。” 然后这个声音就很狡猾的停住了。 赵长启知道对方的把戏,他控制住自己不好奇。仔细算算,还有一个礼拜是自己生日,估计也就是那天搞个突然袭击,小心点就是了。 “现在你是要去吃饭吗?” 赵长启不说话,只是加快脚步。 “我建议你不要去。” 赵长启走进食堂,掏出饭卡。 “你会很不开心的。” 赵长启打饭,并打了两个大肉菜,决定犒劳下自己。 “就算吃我也建议你去左边一点的位置,那里……” 赵长启径直朝着右边走去,他倒要看看,有什么能阻止自己这一顿午饭。 他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但这个时候赵长启注意到,大家的眼神都集中了过来。赵长启知道自己有名,但这不算什么。他夹起餐盘里的一块排骨,准备享受食物的美好。 这时候,两个人走了进来,男胖女靓。 男的手里还拿着车钥匙,宝马。女的挎上了崭新的包,爱马仕。这让原本区区几块钱的美味排骨,立刻在嘴里变得难以下咽了起来。 女的看到了他,惊讶,然后男的也看到了他,得意。然后他们朝着赵长启走了过来。 赵长启突然就觉得自己已经吃饱了,他飞快的站起身来,径直走去收盘子的地方,哗啦——两个大肉菜,进了垃圾桶。 他冲出食堂,门口的停车场,一辆黄色的跑车亮的耀眼,他就像一只畏光的老鼠,匆匆跑过,逃也似的进了宿舍楼。 然后他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只能坐在楼梯上。 胃这个时候似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权力被践踏的事实,拼命抗议起来。赵长启两只手晃动着自己的脑袋,仿佛在晃动一台故障频出的老式黑白电视机,仿佛这样做,就能让它最快速度恢复一样。 赵长启在心里发誓,要是耳机里这个破声音这个时间再出现,他就把它给砸了! 第六章 耳机里的声音 你TM说话啊,你TM怎么不敢说话了?赵长启瞪圆了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块地砖。 但那个声音很识趣,很长时间,半个字都没有说。 赵长启发了差不多有十分钟的呆,直到这份决心越来越淡,最终变成了苦笑。 “放首歌吧……你有没有放音乐的功能?” 它还是没说话,但音乐却出现了,而且听起来不是现成的制作音乐,周围有一点噪声,绝对是真声在唱:“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声音真的算不上好听,但很奇怪,赵长启竟然咧开了嘴角:“这谁啊。” “要跟她说话吗?” “还有这功能?聊聊吧。” 过了一会,对方停住了唱歌,委屈的都有点哭腔:“啊……不带这样的,怎么还有人偷听的?”然后声音就没了。 “她关了手机,过会就会好的。” “刚才我在偷听她唱歌?” “算是吧。” “那你们是不是也在偷听我说话?” “有人偷听。” “有趣吗?” “很有趣。” “你们钱多了烧的,没处花?” “算是吧。” 赵长启没有话说了,对方这么彻底的不要脸,出乎了他的意料。 “哦,她要跟你说话。” “那说吧。喂,你好。” “刚才我唱歌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 “好不好听?” “额……”赵长启皱了皱眉头,还是说实话,“老实说,不怎么样。” 对面很久没说话,看样子是被打击了。 “对了,你多大了,听起来还小。”就是个孩子的声音,不过赵长启不是很确定。 “我不小了,”对面一本正经道,“我今年六岁,妈妈说明年就要念小学了!” 噗嗤!赵长启这下真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你觉得我有多少岁?” “我觉得你比我大,”小女孩嘀咕,“你知道999+999等于多少吗?” “哎呀……这么难,我算算,”赵长启装了一会,又说,“太难了,我算不出来,你能告诉我吗?” “我猜你只有9岁……”小女孩一本正经,“我不告诉你……哎呀,爸爸回来了,不跟你说了。” 赵长启莞尔。这时候外面响起一阵油门轰炸的声音,他走出宿舍楼一看,果然那家伙的跑车已经消失了。 肚子还饿,不过心情好多了,他得去再吃一次饭。 “那个小女孩也是参加你们这个实验的?” “是的,她是年纪最小的参与者。” “那你们给她做的任务都是啥?唱歌吗?” “唱歌,跳舞,打电话,学习……这些都是。” “小孩会听你的吗?她要钱干嘛?” “我说服了他的父母,她的奖励也不是钱。” “那是什么?” “听故事,玩游戏,吃冰激凌……小孩喜欢的东西都算。” 赵长启撇嘴:“你肯定很擅长讲故事,跟我说一个呗。” “你现在并不想听。” “我想听。” “我不想讲。” “随便你。”赵长启无聊的扒着饭。的确,他并不想听什么故事,他只是打发一下一个人吃饭的无聊。 “你有什么任务给我吗?”赵长启突然问道。 “哦,你有兴趣?” “我不知道,你给我看看我才知道。” “我觉得再等等吧。” “等什么?” 那个声音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等赵长启吃完的时候,才说:“如果你一定要的话,给你任务。看到前面出门,那个穿绿色外套的女孩了吗?跟踪她。” 赵长启看了一眼,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那个穿绿衣服的人就是孙千倩。 “你故意的吧?” “当然是故意的。” “你跟踪她干嘛?” “我变态。”这个声音恬不知耻道。 “任务给多少钱?” “我从不在任务完成之前透露报酬,这会影响你的发挥。” “那我不干。” “你有选择的自由。” 孙千倩正跟几个女同学一起聊着天,手上的那个新包就像一盏晃动的车大灯,晃的赵长启眼睛疼。他想要离开,眼不见为净,可就是迈不动腿。理智告诉他应该放弃,你已经被拒绝了,在几百人的围观下,被当众拒绝了,可眼神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飘过去。 终于,孙千倩跟那几个女朋友摆摆手,说了再见,赵长启神使鬼差的,两条腿拽着上半身就跟了上去。 “哦,你现在是散步呢?还是算开始任务。” “随便你。” “那我就当你开始任务了,提示哦,别走太近。对,就保持这个速度,这是跟踪的最好距离。” “你经常让人干这事?很有经验吗。” “是的。”赵长启已经对对方的无耻见怪不怪了。 “在你眼里,她是不是很漂亮?” “废话,难道你觉得她丑?” “一般,”这家伙开始品头论足,“胸小了一点,头看起来太大了,头肩比例不协调,走路的姿势不好看,鼻子塌了些,牙齿也不够整齐,脸上的妆化的也不够……” 即使是被拒绝,赵长启依然很难接受自己喜欢了五年的人,被这么贬低:“那你倒是说说,你觉得漂亮的,就这方圆两百米,你给我找出一个来。” “你转一圈,让我看仔细些,应该不难找。” 赵长启转了一圈,现在正是中午,教学楼到食堂之间来往的人很多。 “恩,你前面40米,有个穿米色衣服的,戴眼镜的那个,短头发,那个就不错。” 赵长启看过去:“草,那是老师。” “是老师,也是美女。” “那不算。” “为什么不算?” “只能看,不能碰,当然不算。”不知道为什么,赵长启现在说话也开始有点肆无忌惮了。 “那换一个,前面刚过去那个,骑自行车的。” “哪个呀”赵长启只看到一个影子,“长头发的吗?” “对。”你跑过去还能看的着。 赵长启很没出息的跑了过去,还真远远的,认真的,狠狠的看了几眼,然后才叹了一口气:“这个也不算?” “怎么?她也是老师?” “她比老师还难搞,大二那一届的校花,校花你懂吗?” “公认的漂亮女人?你是觉得竞争太激烈?” 赵长启没说话,突然想到:“靠,任务不是跟人吗?孙千倩呢?” “她应该在4楼自习室。” “靠,你又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这个声音卖关子。 赵长启转身准备走,却又被叫住:“那个……哦,你说的校花,她可能需要你帮助?” 赵长启转过身,果然看见杜妍骑自行车的样子有点不对,不是直线,歪歪扭扭的,像是一个刚学自行车的人。他正想过去近一点问问看,啪一声,自行车倒在了地上。 赵长启赶紧冲过去,把杜妍扶起来,她脸色看起来不太对,红扑扑的,还有明显的汗——二月下旬的宁州,室外气温才几度,冷的要死。除非她刚做完剧烈运动。可看样子也不像,身上裹的严严实实。 “喂,能听到说话吗?”赵长启对着她喊。杜妍没反应,看样子真昏过去了。 赵长启有点乱,拿出手机,想着是不是先打120。 “距离这里不到100米,对面教学楼2楼就有个卫生室,送那里去把。” 赵长启在这读了三年,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学校卫生室的位置。TM网吧倒是熟悉的很。 第七章 杜妍 赵长启叫过来俩男生,一起把杜妍送去了卫生室。 卫生室的老师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给她打了一针,脸色有些凝重。还去网上查了查资料,然后就打了120。 救护车到的时候,老师看了看三个人:“你们谁跟她关系好点?” 三个人都摇头,都只是路人而已。 “得有个人陪去医院,对了,最好准备点钱。” 那两个男生立刻把眼神朝着赵长启汇聚过来。赵长启看了他们几眼,叹了口气:“我去吧。”他银行卡里还有从小到大,压岁钱攒的小金库,本来还在犹豫,这点钱是再等一等买把吉他,还是现在就换台“败家之眼”的,现在就先做做好事吧。 救护车很快来了,医生简单的查了一下,抬上担架,赵长启也跟着上了车。路上他就听见护士打电话,说了很多专业术语,赵长启一句话也听不懂,但他知道很严重。 “可能是白血病。”耳机中的声音说道。 赵长启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很自私,但也很现实:“那得要多少钱?” “急诊不会很贵。昂贵的是治疗过程。” 赵长启低头看了看“校花”,网上的照片挺好看,真人,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看。不过比孙千倩还是要漂亮,真是可惜了,自古红颜多薄命。 赵长启想了想,又给他们辅导员打电话,把这事给辅导员说了,让他尽快联系她的家属。当然,也顺便以陪护的名义,把下午的假给请了。 等赵长启到医院的时候,辅导员才打电话回来,问他:“医生怎么说?” “刚送去检查。”赵长启没敢说可能是白血病。 “等检查结果出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杜妍家里人正等着消息买票。” “这有什么好等的?”赵长启还没转过弯来。 “要是小毛小病……他们就不来了,”辅导员说的比较委婉,“她家里的条件,比较困难。” 怎么得绝症的都是穷人?这TM什么世道……赵长启有些愤愤。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半个小时后,医生过来告诉他:“需要住院,还需要做更深入的检查,大概要两三天时间。” 赵长启问:“会是白血病吗?” 医生看了看他:“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具体结果还是要看检查,联系到病人家属了吗?” “他们住的很远,可能一时半会过不来。” “带钱了吗?” “带了……” “那你先垫一下费用吧。” “对了,病人什么时候能醒?” “应该很快。” “那……我能不能先等……” “你跟病人不认识?”这种事情医生也见多了,大概明白。 “一个学校的,但没说过话。” 走进病房的时候,杜妍已经醒了,正在低着头,用手机上网。赵长启走进来,杜妍收起手机,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的很漂亮:“是你?” “你认识我?” “前两天那个弹吉他的吗,”杜妍点点头,“歌词写得挺好。” 然后她又问:“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恩。”赵长启想说住院费的事,但他发现自己有些难以启齿。 “垫了多少钱?” “还没,”赵长启赶紧说,“医生刚让我去住院费和检查费,我就来看看。” 杜妍脸色有些暗淡:“能帮我先垫一下吗?等我出院还你。” “哦,好,”赵长启下意识答应,然后又说,“你家里人还在等消息,要不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在交费处排队的时候,赵长启突然发现杜妍已经走下来了,走过来跟他说:“你帮我直接办出院手续吧。” “那怎么行?你现在需要休息?” “不就是白血病么……在这里也是等结果,还不如回去,”杜妍很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她在说的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就当帮我一个忙,我等你。”说完,她直接在边上的一个椅子上坐下了。 看来她刚才已经自己在网上查了——赵长启也查过,白血病的很多症状都很明显,再加上医院已经做了血常规,那些指标,只要上网一查,都能明白。 前面还排着好几个人,每隔一段时间,赵长启都会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杜妍一直在发呆,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仿佛只是一尊白玉做的雕塑。 要出院还得有医生同意,医生出来后,又去跟杜妍单独谈了谈,结果还是准了。 打车一路回去,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耳机里那个声音也没有出现,唯一就是司机打趣他们是一对情侣,但两个人谁也笑不出来。有一种,不,有许多种沉重的东西压在他们的心里,让本该很容易泛起的涟漪成为一潭死水。 杜妍下车后,要去回宿舍,但赵长启坚持要送她,路上他还安慰她:“还是等结果下来吧,说不定就只是贫血。” 杜妍没说话。就是来到自己晕倒的地方,四处看:“我自行车呢?你们停哪了?” “自行车”,赵长启还真没注意,当时他就顾着找人救人了,“我就停边上的……” “你没锁?” 赵长启张了张嘴:“没锁。”大学里偷自行车的事情比外面也许少一些,但也属于危险地带。赵长启大一就被偷了两次。如果要是不锁,别说偷车贼,可能随便来个人就骑走了。 杜妍脸上有明显的怒气,不是针对赵长启的,但她忍住了,只是狠狠的剁了一下脚。 一直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楼下,离开的时候,杜妍问他一共花了多少钱,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回到宿舍,赵长启在网上查了很多关于白血病的资料,越看越心凉。得了这个病,还不单单是钱的事,很大程度上还要看运气,以及个人的求生意志。很多相关的帖子里,都有人回复说,要是中了这种彩票,在病变得严重之前,自杀或许是个最好的选择。可惜国内不许安乐死。 “今天的五个小时时间已经到了,”耳机里的声音出现说,“明天见。” “不能陪我聊聊吗?”赵长启问。 “如果是关于疾病,关于人生,”这个声音说,“我想我不需要。” “这还是你让我做任务才遇到的,”赵长启说,“你这人怎么这么……” 赵长启突然愣住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默认对方为“人”了呢?这个声音在他最初的印象里,应该只是一段实验用的程序啊? 第八章 被淘汰的实验者(上) 老陈从教室走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打开了手机,老婆已经在上面留了20多条电话,老陈赶紧给打回去。 “买个菜到现在不回来?饭还做不做了?” “你们出去吃,我跟你说,我找了一份工作,绝对是天上掉馅饼……一天就能挣300。” “有这种好事?”老婆听老陈兴奋的吹了半天,泼凉水道,“不会是骗子吧?” “不会,正经的警察,有警察证的。是在大学里面,说是做正经的科学实验,我跟你说,等我回去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老陈都很兴奋,的确,在他这个年纪,房贷没还完,儿子刚上学,每天一睁开眼睛,住的房贷,开车的油钱,儿子的营养,兴趣班的培训费,父母的生活费,朋友之间请客……靠他和老婆那点半死不活的工资,越发的捉襟见肘。也正因为如此,他几乎一闲下来就到处找外快。网店开过,私活接过,代练游戏,学着做直播……就差没去帮儿子同学做作业挣钱了。 今天接到的这份工作应该算是他所有这些“创业”活动中,收入最直接,也最高的一个。从出教室的那一刻起,他就戴上了眼镜,并随时注意有没有任务弹出来——他也不管是什么任务,反正接到就做,只要别去杀人放火就行,他没这胆。 然而并没有。 中午回家的时候,把这事又跟老婆当面吹了几遍,老婆不信,还让耳机里那个声音说话来听听,可等了半天都不说话。然后又检查了那个破手机,看模样实在是不值什么钱,又不确定问道:“他们没让你缴押金吧?” “没有!我又不傻,现场几百个人呢,到晚上你就知道了,银行卡给你,下班的时候你去查查,是不是有300块。” 下午老陈没有去上班,而是请了个假。因为第一天“实习”,他怕这玩意娇贵,会出啥意外,所以打算在家熬过这5个小时。 当然,说是熬,其实看了半个小时电视,老陈就有点不耐烦了,去网上打了几局牌。 在他玩到第五局的时候,耳机里突然出现了声音:“show hand。” 反正也是游戏币,而且这是这玩意第一次说话,老陈就听了,他赢了。 然后,潘多拉的魔盒就被打开了。 在家里实验了半个小时以后,老陈再也忍不住了,他拿上自己的工资卡,兴奋的冲出了家。 上个月,他刚刚陪领导去过乡下的一家地下赌场,领导在那一下午的时间,就输了三万多。当然,这个数字在赌场里绝对算不上多,只是中等水平。也是在那同一个下午,他也看到两个人赢了十几万,志得意满的离开。 老陈没有那么贪,他工资卡里有五万,这是给儿子以后教育存的教育基金,老婆想的倒是很远,还整天盼着儿子是钢琴天才或者绘画大师,准备用这钱给儿子买钢琴,或者请一流的老师……说实话,对于儿子的教育,老陈是有想法的,穷人穷养,富人富养,多大的个子穿多大的衣服,没必要给孩子拔苗助长。其实他更希望给自己换台新电脑,或者给家里老人多点生活费,全家人出去旅个游什么的。但这些想法他在老婆眼里都是最没出息的想法,他半个字也不敢提。 老陈只想着,只要能把这五万翻一倍,一半给老婆继续用,一半自己取出来偷偷花,这日子就可以过的很美了。 但这个想法,在进赌场后的十分钟,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跟注,再加2000。”只听耳机里的声音,老陈就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半个月的工资扔上了牌桌,就像扔两团废纸,他现在已经对这个声音没有任何怀疑。 对手喘着粗气瞪着老陈,他手上的纹身让老陈下意识发憷。他瞪着自己看了好一会,突然窜起来拍了桌子:“妈的你出千!” 保安很快赶了过来,把这个壮汉制服,对手坚决要求检查老陈这副眼镜,还有耳机,还有手机。但检查下来,什么意外也没有。根本不可能有电影里,那种看透牌的机器,这个时候,老陈的五万块,已经变成了7万。 很快老陈就变成了场子里的热门人物,他出手又快又准,很多对手绞尽脑汁的算牌,但他只需要听耳机里的声音就行。刚开始,耳机里还帮助他分析牌局上的细节,后来老陈连分析都不听了,他只关注结果。 “加注,10000。”老陈虽然手里一手烂牌,但他也毫不犹豫的压上筹码。果然,对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痛苦的弃牌。 一个小时以后,10万的目标已经达成。钱,从来没有赚的这么轻松过,老陈当然不会想离开,那个声音也不想,它兴致还浓。 “把你五万的本钱退了吧,下面我们玩点刺激的。”在去卫生间的时候,它在耳机里说。 老陈满不在乎:“凭你的本事,就算5万全输了,分分钟也能赢回来。” 然后他们开始改变战术。彩池被这个声音有意识的控制下,越来越大,然后就是凶狠的全压。 不信邪的赌徒全输的精光,整堆整堆的人民币,被扫到老陈面前。赌场方面甚至开始用筹码来代替——因为数钱太多太麻烦了,根本数不清楚。 20万,30万,50万…… 老陈的两只眼睛已经彻底被人民币染红,绽放着光。 眼前又是一个巨大的人民币堆,在老陈眼里,那些钱已经在他口袋里了。 耳机里的声音说:“全压。” 他推出筹码,风轻云淡。 对手脸上的肌肉狠狠的抽了几下,几张筹码焦躁不安的在手里换来换去,他盯着老陈的神色,似乎想从中找到一丁点虚张声势的痕迹。 但他错了,他的对手不是老陈,他的对手没有表情,他的对手……不可战胜。 但他还是跟了,然后跟其他所有不信邪的人一样,输光。 “摘掉你这破耳机眼镜!”对手又叫,“肯定有问题!” “对,肯定有问题。”其他几个也输过他的人都一起喊。 “都检查过了,哪里有问题你说啊,要不我送给你戴一会,你用用看?”类似的建议老陈早就给过对手了,对手也都尝试过,但没用。那个声音跟人是绑定的,这一点,其他实验者那里已经都确认过了。 “就是不准用,再赌一把,你要是还能看牌看的这么准,我二话不说就走!”对手输急了,“要是你看不准!那就赌到你光着裤子离开!” 赌场方面尝试过来和解,但很多赌徒却不买账,今天这个场子里,老陈几乎是唯一的赢家。作为一张生面孔,大家都对他有足够的怀疑。 于是老陈只能脱下耳机继续。 然后接着继续,再继续,直到小山似的战利品,最终一分不剩。 等他出来的时候,带进来的5万没有了不说,他的实验手机也被这些人给砸了,除此之外,他身上还多出了无数的伤痕——大家认定他是作弊,狠狠的揍了他一顿。如果不是没有找到确凿证据,老陈能不能活着他还不确定。 还好,他们给他留了条裤子。 但老陈没有一丝不快,离开赌场的时候,他甚至还很兴奋。他拿着被砸碎的手机残片,回家找了套衣服穿上,连去医院看一下伤都顾不上,就在家里打110。 但110警察根本没听过这个实验,还以为他是捣乱的,狠狠训了他一顿。 老陈这才想起来,给其他几个参加实验的人打电话,并请了两个人一起,在外面吃顿饭。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老婆回来,正生气的嚷嚷呢:“你说的300块呢?恩?说了是骗子,你还……老陈,你这脸怎么了?被谁打了?是不是那些骗子打的?” 老陈没解释,急着往外走:“我出门一趟,等我回来再谈!” 饭桌上,老陈跟两个“新朋友”唠嗑,顺便旁敲侧击一下,他们都用这玩意干了什么。 没啥好说的,其中一个胖子,接了个任务,下午出去跑了三公里,然后只拿到1000块钱奖励——他还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样子。另一个是上班族,用这玩意帮自己写策划案,说效果还真的不错。 真是两个没出息的。 吃到一半的时候,老陈开始说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他说自己因为不小心,把实验的手机给摔坏了,他可以照价陪一个,只要能继续参加实验就行。只是他没有联系方式,所以想通过他们,跟实验方联系一下。 吃人嘴短,况且这也根本就是件小事。那个胖子随身就用着设备,正准备打电话,胖子的耳朵里,就传来了那个声音:“告诉他,他已经被实验淘汰了。” “淘汰了?什么意思?让我来跟他说。”老陈忍不住蹿起啦,直接就抓着胖子的衣领,对着耳麦高声质问道,“你坑了我五万块你知道吗?你说淘汰就淘汰?你凭什么?告诉你,这事没完!” 胖子狠狠推开了他,又退后了几步,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他的耳机里,那个声音正在提醒他:“赶紧上车,这人快发疯了。” 第九章 被淘汰的实验者(下) 第二天赵长启去上课,在路上,耳朵里那家伙又准确的帮他锁定到了杜妍。 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只手挟着几本书,另一只手随着步伐一晃一晃。长发随着初春的微风轻摆,仿佛杨柳的枝条。脸上化了淡妆,不知道是因为角度,还是心理原因,阳光照在她脸上的时候,赵长启似乎依稀能看到一层淡淡笼罩的光。 以前赵长启很鄙视那种狠狠盯这么美女看的行为,但他今天却成了自己鄙视的对象。一直在楼梯跟在她后面,直到她拐弯消失在自己视线的时候,赵长启才感觉自己恢复了一点清醒。 老师的课很无聊,马克思主义哲学……属于关心学生,给通宵游戏的学生们补充睡眠的那一类课。还好现在多了一个声音来承受这种无聊。不过它倒是没有吐槽老师的课,挺认真的“听”了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它才问:“你觉得接受这种教育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对我没有……但也许对其他人有。”赵长启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第一节课既然已经点名,那第二节就毫无上的必要了。 “我很怀疑。”抬眼望去,一片低垂的脑袋和手机。就在刚过去的这节课上,赵长启还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网络小说。 赵长启本来是想去操场打场球,然后回来接着上第三节课。但下楼梯的时候,他下意识想起刚才在这里,杜妍离开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突然的冲动支配了他,他来到杜妍刚才转弯的楼层,然后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看过来,因为正在下课,没人注意他的行踪。 很快他就在一个小教室里找到了她,杜妍正在窗户前,望着外面发呆。他没去叫她,就是远远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啥,说喜欢她吧,还真的谈不上,他现在正在失恋后的“不应期”,看女人不说达到了红粉骷髅的境界,那起码也是“看山不是山”这一级别的。 但耳机里那个声音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不仅猜到了,还用清晰直白的语句表达了出来:“欣赏绝望,是不是特别震撼人的灵魂。” 赵长启没有回答,但在心里,他说了是。 上课铃响之后,赵长启就偷偷在这个教室后面坐了下来。这是一门专业课,讲法语的,赵长启一个字也听不懂。 老师几乎没有发现这个陌生学生的存在,但附近的男生却警惕心很强的发现他了,一个高高瘦瘦,带着眼镜的男生就问他说:“你是大三那个弹吉他的吧?” 虽然他问的很小声,但消息还是很快传递了开来。然后大家都会偷偷的回头,好奇的看着这位“学校明星”。一直到最后,连杜妍都察觉了,回头看到了他。 杜妍站起身,跟老师请假,从后门这边走出去。路过赵长启的时候,拍了拍他。 赵长启很快也出去了。 “你的钱我过几天就还,”杜妍说的很直接,“但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赵长启张了张嘴,发现他竟然没办法解释什么。只能道歉:“打扰了。” 下楼梯的时候,赵长启看见有个人正在楼梯间刷浆糊,贴小广告,心里一坏,跺脚喊了一声:“谁让你在这贴广告的?” 那人被吓得一哆嗦,转过头一看,却又立刻笑了。 赵长启被这个笑容弄的一阵恶寒:“这TM不会是个GAY吧?” 见没吓住对方,赵长启也就准备走算了,但对方却很快拉住赵长启:“同学,同学……能不能请你单独聊聊。” 然后他一边说,又一边拿出一个破损的眼镜出来,道:“你看,我也是之前来参加实验的。” 耳机里突然就出现了声音:“我建议你最好离开他。” “哦,为什么。”其实赵长启是对耳机里那个声音说话的,但说出来,眼前这个人却以为是跟他说。 “不白跟你谈……对了,你先把耳机摘了……这玩意是不是让你躲着我呢?” 赵长启还真是好奇了,他看了看眼前这个普通的中年人,脸上还带着伤,像是刚跟人打了一架似的。耳机里那个声音又开始说:“他只是一个被实验淘汰的人,跟他聊完全是浪费时间,而且可能会影响你的实验进程。” “哦,”赵长启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在跟耳机说话,“那要是我不听你的,是不是会被取消实验资格呢?” “我只能说,会产生影响,不可预计。” “那就是我的自由了。”赵长启摘下耳机,和眼镜,切断电源,对眼前这个人说,“走吧,去我正好没吃早饭,你请我吃顿饭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这家伙一脸的兴奋。 这人是开车进的学校,所以出去找个麦当劳还是很方便的。点餐之后赵长启看了看表:“这样,还有半个小时我要去上课,你要说什么就快点说吧。” “小兄弟怎么称呼?” “你叫我小赵吧。” 来人看了他几眼,压低声音说:“你想不想发财?” 赵长启有点不耐烦,最恶心这套东西了,指了指自己嘴里的薯条:“我吃东西呢,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你有没有感觉到?你耳机里那东西,他会猜人的心思?” 赵长启点点头。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知道我这脸上的伤口怎么来的吗?” 赵长启最反感这种设问式的低端话术了,还TM一连三问,都不想说话搭理,直接大口的啃汉堡。 然后这个男人开始神神道道的,开始说他自己昨天的惊险经历。 “只用了两个多钟头,几十万啊……你想想看,这是不是就跟从地上捡钱差不多。” “那你最后不还是没捡到?” “那是因为小地方的人,没规矩,赌场根本就不正规,”这个叫老陈的中年男人开始眼睛放光道,“我跟你说,我在网上查过,澳门的赌场都是很正规的,场子大,赢个几百万人家眼睛都不眨……” “那你现在应该马上去啊?” “我也想,可它,”老陈指了指耳机,“他说我被淘汰了。” “什么淘汰?” “我也不知道,我给很多参加这个实验的人打过电话,他们都没听说过淘汰,”说着他又神秘兮兮的压低音量说,“说不定是那个说话的人,他自己发现了这个赚钱渠道,自己去弄钱去了,怕我把这个秘密公开,所以找个借口淘汰我。” 赵长启笑:“那他直接不跟你说话不就好了?至于这么麻烦?” “我猜这些说话的肯定是上级跟他们分配好了任务,必须要说的,可能他们也是拿工资的,”老陈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己的猜测,“就跟那些客服一样,说不定还按说话的多少跟内容发工资,要不然他们说话怎么都一个声音——肯定是什么软件弄出来的。反正就是那么回事,这个社会,干什么不还都是为了钱。我们要抓紧时间,等过段时间这个秘密被别人知道了。” “抓紧时间?”赵长启看了看他,“你不会是想我现在就去澳门吧?我记得还要办证?” “只要你点头,机票钱,办证的钱都我出,现在港澳通行证很好办,有关系,等几天就能好。对了,你还认不认识其他参加实验的人?” “怎么?” “我们叫几个人,组个团队,专门研究这个实验的漏洞……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更挣钱,”老陈开始畅想起来,“对了,说不定我们可以让他测股票,或者彩票数字什么的……” 赵长启看着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没有打断他。凭直觉他也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要多不靠谱,就有多不靠谱,如果赌博真的能够致富,那实验方干嘛不自己去挣。要是赌输了呢?赵长启可还记得那个警察给他们的提醒,意思很明显,一切行为的后果都是他们自己负责,追究不到实验方。就算要追究,那也是政府的事。 但他也不想直接拒绝他,因为杜妍,他突然意识到了,在这个世界上钱有多么重要。杜妍的家里条件他从其他同学那里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只是一般,这样的疾病肯定无法承担。也许学校会帮她搞一个筹款什么的,但能筹来多少钱,这又有谁能保证?如果是换成自己呢?如果那天晕倒的是自己,现在自己得了白血病,难道自己就等死吗? 既然这个人说所有钱都由他承担,那自己就算是去试试又能怎么样呢?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钱这个东西毕竟不咬手。 赵长启承认,他动心了。 送走老陈后,赵长启回去就带上资料,准备去办港澳通行证。网上查了查流程,预约了一下,下午赵长启就跑了过去,直接把程序都走了,工作人员说十个工作日来取。 整个过程中,赵长启特意没有打开那个实验的手机,怕它会说点什么影响自己的判断。等再次回到宿舍的时候,他才想起这茬来,准备戴上耳机,开始今天的五个小时。 打开手机,那个声音第一时间就出现了:“看来你瞒着我,出去办了点事啊。” “不,我没打算瞒你,”赵长启说,“相反,我有事要求你。” … 感谢“娱言”“老白干杯”“雪舞飞语”老朋友们的打赏。 感谢《二十七载》rongke的打赏。 第十章 贵宾的身份(上) “求我?”赵长启听到他开始笑了。 这是第一次,虽然他一直以来废话很多,但也只是废话,很少听到他用一些情感意向明显的声音,比如笑声,叹息,感慨,或者其他类似的,情绪化的东西。他只是说话——所以赵长启也一度怀疑,对方就仅仅是聊天程序,至于人类的声音,也许是现在的拟声软件有了进步,也许是那个老陈说的,雇佣了客服代替说话。 但这一次,赵长启知道,他是会笑的,而且这笑声中的意味很丰富,虽然只是听声音,赵长启都能幻想出那张笑脸。不是得意的狂笑,而是带着同情和怜悯的冷笑。 “虽然我已经猜到了,但没关系,你说说看吧,什么事?”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何必还要我说出来呢?”对方的语气让赵长启很不舒服。 “这不一样,能够验证自己预判的正确,是一件相当有成就感的事情。”这个声音说。 赵长启也不打算兜圈子了,在兜圈子这个技能上,他是完全比不过对方的:“我完全了解这一点,就像在赌桌上,你能看穿对方的底牌,这总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不是吗?” “没有人能看穿对方的底牌,你是赌博电影看多了。” “那你如何解释陈进一下午赢了几十万呢?”赵长启以为对方是要否认。 “这很简单,”这个声音说,“就和我总能猜中你们这些实验者的心理一样,我总能看穿那些牌手的面孔,他们底牌没有暴露,但他们的身体却比镜子还干净清澈,我能从中读出的信息,远远不止几张底牌而已。” “那你能不能帮我们一次。” “哦,赢钱吗?” “是。” “可据我所知,实验支付给你们的报酬,已经不低了,比大部分工作的收入还要高。” “这不够。” “是不够多,还是不够快?”对方的语气有着明显的嘲弄。 “都不够,”赵长启说,“比起癌细胞的增长速度,这些钱既不够多,也不够快。” “哦,我明白了,”对方说,“一个最强大、最正义、最无懈可击的理由,救助一个美貌的,患有绝症的女同学,是这样吗?” 赵长启听出了他话中的揶揄,但他没有在意,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就像这个声音所说的那样,猜到和见证,是不同的。所以他点头:“是的。” 果然,对方很干脆的拒绝:“很抱歉,这个理由打动不了我。” 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但赵长启还是忍不住质问:“为什么?”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明白,这个理由没有打动我。” “那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打动你?” “我不知道……”对方说,“我被你们很多东西打动过,比如说你在女生宿舍楼下弹吉他,陈进在赌场里面的得意,哦,甚至还有,你送杜妍回去的路上,都很精彩……但这个,不行。” …… 李代元闲着没事的时候,特别喜欢看那些谍战电影,电影里那些秘密工作者天天满世界出差,身上不是带着满身的炸药就是满身的钞票,出门代步坐个车都嫌寒碜,不是军用直升机就是豪华游艇,上级给分配的搭档和对手派来勾引自己的诱饵,一个比一个漂亮,简直让人挑花了眼…… 但现实永远是乏味的,就像现在的李代元,他面对着自己面前这块屏幕已经发了两个小时的呆了,然而两个小时大脑拼命的工作并没有任何成果,就像眼前的屏幕一样空空一片。李代元过年的时候,家里有个亲戚就在酒桌上羡慕他,说他的工作肯定比当一个普通白领有意思,不至于像他们,整天没事就是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呵呵。 李代元动了动鼠标,再次打开桌面上这份文档。 里面是到目前为止,地球上各个领域的顶尖专家,对于这些监控信息,给出的,他们在专业范围内的一些解释。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了,但还是什么结论也没看出来,那就再看一遍。 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说,目标表现出的多线程,智能化处理信息的能力,远远超过地球目前的水平,甚至超出最好的期待水平,超过机器,甚至超过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已经达到“理想终极智能”的水平。我怀疑你们给我看的根本就不是程序,你们只是用人模拟了一个人工智能,对吧? 犯罪心理学家说,我看不到目标有任何准备实施犯罪,或者存在隐性犯罪心理的倾向,相反,从目标的行为身上,他看到了许多纠正、预防犯罪的方法。建议政府重视这些方法……对了,顺便能把这位大师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 职业政治团队说,目标揣度、煽动人心的本领简直出神入化,这人是谁?让他来我国参选州长吧!选总统也不是不可能。 赌徒说,如果在牌桌上看到这样的对手出现,我会抓紧自己手上每一个筹码。 医生说,他在处理一些紧急病情的时候,给出的建议很专业。 小孩说,要是爸爸能像叔叔这样,每天给我讲故事就好了。 孩子家长说,这玩意是不错,但说实话,这实验我们不想参加了,我怕孩子以后不认我们,我们现在讲道理都讲不过小孩。 老师说,我当年理想中的老师,就是这个模样。 逃课的学生说,我以前一直觉得老师都是狗屁,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其实我才是。 厨师说,这人是米其林来暗访的吧? 普通白领说,自从有了他,我再也不用加班了。 普通工人说,我正在写辞职信,他说的对,这么活着太受罪。 资本家说,给我他的联系方式,我给你一百万。 主持人说,这声音字正腔圆,肯定是下过功夫的。 音乐家说,他声音挺有磁性,唱歌也不错,可以来我录音室录两首歌看看,保不准能火。 大学教授说,我看的资料他全懂,按理说我这个方向挺偏门的,但问他他又不说,太气人了,对了他哪个实验室的? 艺术家说,他是我的缪斯,我的上帝…… 导演说,这家伙绝对不是人类,感觉太灵敏了,我不是说你们说的那什么信号处理,我是说镜头感。三万多个真人,还抖的这么厉害,他也能剪出这么好的片子。对了,他还能安排这些人互相见面,别的导演玩设备,玩特技,玩技巧,这一位直接玩人,我不说了,我明天也招来几百个人,看看能不能出点效果。 剑南说,我打算出一本新书,书的内容就是跟他的对话,就像古人记录那些先贤的语录一样。 科学家说,他很聪明,他聪明到能够意识到我们能意识到他的聪明,他聪明到完全了解我们能够认知的聪明程度,所以他也只表现出能被我们理解的,这种程度的聪明。其实他什么具体的技术细节都没透露,但这反而给我一种感觉,仿佛他什么都知道,这让我觉得恐怖。 哲学家说,以前人类一直盼着有个上帝,现在它出现了。这个上帝不跟你讨论问题,他只是能理解你的所有问题。他从不给答案,他听你絮絮叨叨就够了,这一点也是他最像上帝的地方。 精神病人说,我觉得我的病又严重了,脑袋里老有个人教我做正常人,最奇怪的是我竟然还听了,医生你给我开药吧。 参与这次实验的同事说,从实验开始到现在,他一个字也没跟我说过,我肯定暴露了,但我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 他知识丰富,各行各业,没有他不懂和不理解的;他好奇心强,人家失恋,他要去关心,结婚要去凑热闹,大街上出了车祸要去看现场,甚至还怂恿人跟着死者一直从医院跟到火葬场;他见人说人话,见鬼扯鬼脸,跟有钱人谈游艇和葡萄酒,跟流浪汉一起在大街上偷窥来往女人的大白腿;他应该还有点小脾气,拒绝跟没有诚意的实验者说一句话,比如李代元的同事,比如那位想用他赚钱的,姓陈的公务员。 之前的猜想是错误的,他显然不期待通过这个实验来扩大影响力,如果他想这么做的话,应该想办法扩张交流人数,但他做的正相反,已经有数百人在实验中被淘汰,综合分析,这些人被淘汰的理由都可以被归结为“虚伪”,有些人自认为聪明,想用他赚更多的钱,有些人则很蠢,想私下“联系他”,跟他谈内部交易,也有很多自尊心过剩,不屑被这样一个声音整天指挥,也有一些则害怕——他们一些阴暗的思想甚至行动都被他洞悉,警察甚至通过这次实验抓到了一个通缉犯,还有两个参与的官员被指出从政历史上的劣迹。 这样的一个东西,他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李代元目前能做的,也只是发呆,等吧,接着等吧,用那个导演的话来说,他是一个优秀的导演,这场戏已经开始,多看几集,也许就能猜到结局。 第十一章 贵宾的身份(中) 老陈第二天就过来找赵长启了,在他们教室门外等了很长时间,下课铃一响就过来拉他问话。走出教室的时候,赵长启脱下了实验设备。 “怎么样?”老陈满脸期待的看着赵长启。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书包,应该是他儿子的,“他怎么说?” 赵长启看看他,摇了摇头。 “你怎么跟他说的?”老陈有点不甘心。 “实话实说了,”赵长启道,“还能怎么说?问他肯不肯帮我们赚钱。” “你这么说他当然不肯了!”老陈急道,“一看你就是没有出门办过事的。你得旁敲侧击的试探他一下,问他想不想挣钱。” “它?”赵长启哼了一声,“你觉得它会缺钱?” “这个世界上谁不缺钱?”老陈说,“我跟你说这么个事吧,我们单位上一任的,他老婆家特别有钱,据说好几千万,但他最后还是进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吸毒?” “吸毒才能花多少钱?普通人吸个毒倾家荡产,几千万你一辈子吸也花不完。我跟你说,就是缺钱,那钱是他老婆的,你想想,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老管自己老婆要钱花,然后他就因为几百万进去了,他老婆愿意赔都不管用。现在是什么社会?我跟你说,就没有不缺钱的。” 赵长启倒是没办法反驳他的话,想了一会才说:“那你要我怎么说?” “你先不要跟他提钱的事,你就想办法先约他出来见面,搞清楚这个实验到底是怎么搞的。昨天我在网上都联系过好几个参加实验的,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实验肯定有很多人在里面工作,就像客服一样,他们说的话可能都是电脑给出来的……” “等等……”赵长启有些怀疑,“现在电脑有这么先进了?你这结论怎么的出来的?” “前几年,电脑下围棋,把韩国那个什么?李……事实,4比1对吧,你说现在电脑有多先进?说不定这个电脑,就是个更厉害的东西。陪我们说话的,就是比赛里,那个帮电脑下子的一样,就是个手底下干活的。” 赵长启却还是不信,阿尔法狗的事情他也是关注了一段时间,虽然不是这个专业的,但光是网上去找的一些资料,也足够让他知道围棋AI和现在他面对的AI之间,差距到底有多大:“你联系过别人,那这些人把他约出来过吗?” “暂时还没有,”老陈说,“也许他们管的很严。” 赵长启耸了耸肩。 “但管的再严也是有机会的,”老陈说,“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应该试试看试探。” “怎么试探?你教教我。”赵长启其实心里已经有点抵触了,之前那次谈话,他几乎就是送上门去,被耳机另一边的“它”居高临下的羞辱了一番。 “我给你个群,你先加一下,我们在群里都会说的。记得,单独申请一个QQ,不要在做实验的时候用。他们都聊到过,这个机器会安排实验员互相见面的,”老陈神秘的打开自己手机上的那个群说,“你可以说自己想谈恋爱,让他给你介绍对象,群里很多人都这么见面的。哦,找工作也好,或者就是出门旅游,想找个伴……我得去送儿子上补习班,记得,有结果给我打电话。” 老陈离开后,许胖子过来好奇的问道:“这人谁啊?找你两次了。” “没事。” 赵长启转过头来,却看见许胖子把自己的实验耳机戴在了耳朵上,急忙去夺:“别乱弄这个!” “我还以为是随身听呢?”许飞满不在乎的把耳机和手机都给他,“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实验?一天300?收到钱了没?” “昨天不刚刚请你们吃饭么,还这么多嘴。”昨天晚上确认拿到收入之后,赵长启就被舍友们嚷嚷着请吃了一顿,这也算是一种宿舍文化了,好事大家都沾光,总是变着法的找理由腐败。 “我们是关心你,怕你打肿脸当胖子。” “哦,”赵长启拍了拍许胖子的大肚子,“那你天天被人揍的够惨啊。” “你们这个实验还招不招人?也帮我问问。” “不招……我早问过了。”其实那天就在阶梯教室里,赵长启就听到其他实验者去跟警察问过了。有很多人恨不得把自己一家子人都拉进来挣钱,当然不会有这种好事。 跟许胖俩人互相打屁了一阵,等上课的时候,赵长启才得到了一些自由。 特地换了教室角落的一个位置,赵长启找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了那个QQ群:1055988,在为什么进群那个提问下,回答:“想知道他是谁。” 申请很快就通过了。 群里人不算多,也就五十多个人,但讨论的很热闹,他进群以后,就看见不断有人在打字。欢迎他的几条信息很快就被这些文字给刷不见了,赵长启大概看了一下,应该是好几个人在争论,“它”到底是真聪明,还是玩文字游戏。 “我用过好多聊天软件,都是文字游戏,这个实验不过是做的更高明一些而已,你们啊,还是太年轻,现在许多新开发的聊天软件比他还聪明。”一个叫叶勤的人说。 马上有个叫兰天的人反对了:“叶子你别扯了,你倒是给一个软件我来试试。我跟你说,我在我们公司做过图灵测试,大家都觉得他不是人,但不是说他说话有漏洞,而是说话太聪明,人不会说话永远像他这样的。” “一个公司能说明什么?还不是主观作怪……聪明?百度一些常识过来就叫聪明了?” “我是做金属期货的,做多还是做空,你去百度一个我看看?我跟你说,他的信息比那些专业调查公司还准!” …… 看了一段时间之后,赵长启这才大概看明白,正在吵的俩人,那个做期货的兰天就是群创建者,那个叫叶勤的人是个老师,也都是来参与实验的。看群里历次的公告和一些照片,这个叫兰天的应该很有钱,还准备抽空搞一次线下聚会,所有人的来回飞机票、住宿、旅游费用他都可以包了。 仔细看公告赵长启才注意到,这个QQ群里都是用真名的,而且大家都留了手机号码。其中有一条几天前的公告比较有意思:“最新消息,实验第一批被淘汰者已经出现,淘汰理由不知,如果大家有被淘汰者联系方式的,可以找群主。” 他们吵了半天,跟网上大部分辩论一样,最后也是谁也没说服谁。这时候群主想起了赵长启,就问他:“赵长启你现在跟他关系怎么样?朋友,对手,还是恋人?” 马上就有好几个女的ID起哄了:“肯定恋人,必须是真爱,我们都是真爱党!” 也有男的看不下去了:“你们这些花痴,光听个声音都能脑补!你们老公还是呢?” “我们不介意…………哈哈哈哈哈……”相比起其他人,这几个女ID倒是活泼,说话跟很多聊天打屁的QQ群一样。 赵长启尴尬的回了一下:“不算朋友吧,也不算对手……我昨天有点事要求他,他没答应。” “是冷战吧?”兰天说,“肯定是你自己不好意思,跟你说,没事,别浪费时间,该说啥还是要说。他这个人没什么脾气的。对了,你一般都跟他怎么称呼?” “没称呼,就是说话。你这么了解他?怎么知道他没脾气的?” “至少要比你们了解一些吧,我反正没听到过,他情绪有失控的时候。你没有给他起名字,或者他给你起名字吗?” “没有。”赵长启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你们都怎么叫他?” “老公!” “欧巴!” “亲爱的!” 那几个女ID立刻高潮! 兰天:“我叫他鹦鹉。很多人也都这么叫,什么八哥,长舌头……刚开始没几个人受得了,都觉得他话多,多的让人烦。” “但是听多了就上瘾了啊!” “是啊是啊,超治愈的,我现在每天早上让他叫我起床,不要太幸福!” “还可以让他给你读一些有声小说呢……你们懂的……” TM这群女人还真是可怕,这个群的风格还真是诡异多变。 兰天:“你求他的是什么事?拒绝倒是很少见,一般的事他都会帮忙的。” 赵长启想了想,却没说:“就是一点私事。” 兰天:“那你进群是为了什么?” 赵长启:“我是听人说,这个声音是用软件编的,其实是有人在他背后打字,决定他说话的内容,就像那些电话客服一样。” 兰天:“哦,老陈介绍你来的吧。是有人有这个想法,但也只是猜测,我个人觉得还是有合理性的,起码比另一个看法要让人舒服。” “另一种看法?” 兰天:“现在我们大概有两个想法,第一个,就是觉得这就是个实验,可能是哪个开发聊天软件的公司。当然他们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我在市面上都没听说过这种技术。要真是做公司的,那这产品出来不得了。第二个,那就是她们说的了。” 第十二章 贵宾的身份(下) 几个女性ID中的一个,叫钱肖肖的接过话:“是一种全新,自发产生的电子生命,就像40亿年前,在地球的沸水中,煮出一堆能自我复制的有机物一样,互联网世界产生了足够的复杂度,意外产生了某种生命形式,他们飞快的进步,形成了意识,在偶然间被人类知晓并捕获,然后用实验测试他的能力。” 赵长启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慢慢打字说:“这是不是……太离奇了……你们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女人的直觉!”几个女人众口一词! 赵长启一直在这群里面,跟这些人聊到了下课,许胖子过来叫他回去:“怎么聊的这么H?网上钓小姑娘?” 赵长启关上了手机,没解释什么。他现在脑子里信息量有点多,群里人的很多信息都颠覆了他对这个实验原来的一些简单想法。 最早的时候,他觉得可能是某种高明的聊天软件,对他说的很多内容其实并不在意,但随着它的正确率越来越高,赵长启在心底,是觉得有点打鼓的,不过他毕竟不是什么技术专家,对AI问题并不感兴趣,如果不是被杜妍和老陈的事刺激到了,他根本就不会追究这些细节,只会继续享受每天轻松赚几百块的好日子。但是现在,杜妍的事情……不,也不仅仅是为了杜妍,赵长启内心深处还有一种人类下意识的好奇心,下意识的,让他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他希望了解“它”是个什么东西,软件?人类?又或者是群里人胡扯的什么互联网生命? 其实群里很多人都当面问过它这个问题,它从来就没有正面回答过,答案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 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实验禁止这样的问题。 这不重要。 群里那些女生说,当“它”回答她们这些正面提问时,她们都听出了某种悲哀,甚至某种求救暗号。赵长启是不太信的,因为从他跟它的相处经历来看,它几乎对任何事情都有着成熟确切的意见,不管是拒绝老陈,拒绝自己,还是跟自己聊天海侃……哎,想着想着,赵长启自己也糊涂了,他做出这些判断,不管是相信还是不相信,理由又是什么呢?男人的直觉? 赵长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荒谬,跟群里的其他人一样,是的,他们所有人都只是根据自己的“直觉”下结论,就像一群盲人摸大象……赵长启好歹是一个正牌的大学生,清醒下来想想自然就明白,直觉其实是人最不可信任的东西,但在绝大部分时候,往往也是人做判断的基础——因为不用过脑子。 赵长启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值得自己认真的,过一过脑子的。 想通了这一点,赵长启没有任何犹豫,离开了教室。下面的课他也不打算上了,甚至没有让许飞关注一下点名。 …… 宁州大学有专门的学习室,可以免费在网上看论文。赵长启一直以为,只有那些学霸们才会出入这里,自己只有在需要写(抄)毕业论文的时候,才需要来这里找一找原始资料,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有主动过来这里的时候。 人工智能领域的专业知识,一般都是硕士或者博士级别才能够接触,目前的主流还是更多的跟计算机专业相捆绑。几个主流的方向,不管是神经网络算法训练,又或者概念识别,甚至大脑模拟……赵长启都只是迅速浏览了一遍,他并不是要学习什么,而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自己之前的猜测——也就是他研究的对象,并不属于这些方向的成果。因为即使是在这些方向最前沿的论文当中,谈论的也仅仅是程序在某个方面的具体应用,这些程序跟“它”之间的差距,在赵长启看来,比猴子和人之间的差别还要大。这些领域里做的事情,在赵长启看来,无非也就是训练猴子做点特定工作罢了,这不是进化成人的方向。 或者说,还差的远。 赵长启今天来,主要还是为了查实验设计方面的资料。 很多人说起科学,总会下意识想起一副画面——一个科学家,拿起一个试管架,在眼前晃动。科学就是设计实验,实验就是验证科学。在科学史上,几乎每一个重大成果的发现背后,都会有被津津乐道的那些实验故事——居里夫人从巨量矿石中提炼那一克镭,卡文迪许通过扭力的放大计算出引力常量,爱因斯坦相对论里的双生子佯谬,当然,还有著名的一个科学界实验名词,也是被无数次引用过的一个思维实验,薛定谔的猫。 不管这些实验是真正在实验室里,一点一点记录测量的真正数据也好,或者只是在脑海里,逻辑推演的某种形式也好,本质都是一样的,就是通过一种办法,直接把某个猜测最核心的部分,通过实验完成对立——真理往往隐藏在海量的猜测中,一个好的实验设计思路,就是把所有这些猜测或者物质,通过某些方式进行筛选,最后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可以说,一个好的实验设计思路,就是一个高效率的过滤器。最好最理想的情况就是,现有信息从过滤器的这一端进去,另一端就产生一个无可置疑的结论。 赵长启的目的是明确的,那就是“它”是什么东西。但这个目标是不可能达到的,因为在语言学上,要判断一个“类智能”,或者简单来说,要判断一个人,往往直接观察他是最不靠谱的——精神病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一个人是不是精神病,他自己是说了不算的,某个特定的人说了也未必算,最有可能的是,这个人周围的所有人都说他是精神病,那哪怕他是正常人,也肯定会被送去医院检查。 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了解大家眼里的“它”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目标听起来很简单,就是听大家扯吗。但其实不然。如果只是让每个被问的人自由发挥,就像QQ群里那样,那只能得到一大堆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还有更多时候,得到的答案完全驴唇不对马嘴,就像那个著名的网络笑话: “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我躺着看。” 哪怕是听别人说话,也是需要引导的,所以很多社会实验才会需要设计问题,设计调查问卷。在这个方面,赵长启需要学习的,能够学习的现成资料有很多。 “你最近似乎在忙着做什么实验?”晚上在赵长启开始今天5个小时的时候,“它”看到赵长启在查资料,就问了。 赵长启有点意外,他自己还觉得是还在跟它处在吵架后的“冷战”时期呢。但他随即又想起兰天的话来,看来对它来说,面子这种事情真的不是很重要。也对,死要面子并不是什么好性格。 “对。”赵长启简单的回答了一下。 “能跟我聊聊吗?” 赵长启下意识想拒绝,难道说——我是在研究如何通过别人来研究你是个什么东西?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种下意识谬误,谁说研究人员和被研究对象,就是隔离对立的关系,似乎科学家想研究个什么东西,就得把对方绑在手术台上,拿个解剖刀看着他一样。对于自己的这个研究对象来说,可能他的意见比自己的想法更高明也说不定。 “我正在设计一个调查问卷,”赵长启现在正在学校的小公园里,一个人散步想问题,周围全都是情侣,“你有兴趣给点意见吗?” “说说看吧。” “这么假设吧,”赵长启抬起头看夜空,很有兴致的,随便指了指月亮说,“就说月亮吧,假如月亮是第一天出现在上面,所有人也是第一天看到它,我们也没有望远镜,都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你说,我们会觉得害怕呢?还是高兴?” “都有,但我觉得高兴更多。” “哦,为什么?”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人类喜欢看到新的事物。而且从人类关于月亮的传说来看,几乎都是正面的,不管是嫦娥奔月,还是阿尔忒弥斯,月亮的形象似乎都是美丽的女人。” “是啊,那是因为月亮真的很好看,”赵长启说,“但如果把这个对象换成蜘蛛,蛇,或许答案更多就是害怕了吧。” “不管是喜欢还是害怕,这些都是注定的,人类的基因中,就是喜欢月亮这种黑暗中明亮美观的东西,而不喜欢阴影处可能伤害自己的存在。假设人类是一种类似蚂蚁,蜘蛛之类生活在地底的生物,也许他们就会觉得太阳也是一种恐怖的东西吧。” 赵长启惊讶的发现,只是说几句话,自己就失去了对话题的控制权。 “你说的很对,但在漫长的历史中,只有很少的时间里,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人,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个道理你现在就是拿去说,我敢说不理解的人也是多数。” “所以说,愚蠢才是人类的主流。” 第十三章 突然的工作 尽管听进耳朵并不舒服,但赵长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也不算错。 不过他似乎还想再深入这个话题:“愚蠢是人类的主流,这也并不是说,人类的愚蠢是不可原谅的。事实上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我们假设,1000年以后的人类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现在的我们肯定蠢的不能再蠢,就像我们现在看1000年以前的人一样。1000年前的人,不管他们在争论什么问题,不管他们的观点如何,比如法国的农民反抗领主的租税,比如宋朝的战争,放在我们今天看那都是愚蠢的……所以愚蠢是主流,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不断改正各种错误的历史,当然,也是不断重复错误的历史。” 赵长启尴尬的耸了耸肩:“看来应该让你来教历史,这观点肯定火。” “你觉得很悲观?” “额……肯定是不够和谐吧,你这种想法,等于是拿一个不存在的绝对真理来苛责所有人。” “我说过了,愚蠢是人类的主流。既然犯蠢是人类不可缺少,甚至持续进步的动力之源,那指出这一点,怎么能叫苛责呢?应该是实事求是才对。” “话是这么说,但没人喜欢被人说自己犯错误吧,也没人愿意承认。” “意识到这一点却又不愿意接受,这也是人类愚蠢的表现形式之一。” “……”赵长启无语,仔细想了想,突然奇怪道,”本来我们不是讨论我的调查问卷吗?” “哈哈,”那个声音笑,“你继续。” 赵长启的意思其实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复杂,就是一条,最“客观”的通过设计问题,来搜集研究对象的一些信息,主要关注的应该是离散度比较高,信息量也比较高的那方面。 就相当于一群盲人摸象,他要搜集的信息不是那些共性信息——比如大象的皮肤很粗,很厚,很大,身体温暖等等……而是更关注不同部位的那些区分信息,比如腿很粗,鼻子很长,耳朵很大等等,这样他就可能通过这些信息的组合来组合出一个接近大象的形象。具体到这个调查问卷上来,他要搜集的并不是“他”的那些共性信息——目前知道的一些共性信息有很多,比如他的语言具备高度智能,他的知识量庞杂,他的性格表现一致,他喜欢引导人们互动,他喜欢跟人互动,他能理解并劝人尝试很多的行为…… 而离散信息相对而言就隐蔽的多了,也正是赵长启此次设计问题的着重点:他拒绝回答关于他自己的问题;他拒绝透露关于科学技术方面的细节;他拒绝在大型正规考试中为实验者作弊;他拒绝通过赌博帮助绝症患者;他拒绝阅读色情小说;他拒绝接受实验者的见面请求;他拒绝和实验者发生感情联系——不管是明确的朋友,恋人,甚至仅仅是笔友;他拒绝透露自己的联系方式…… 通常我们了解一个人,往往是通过“他都做过哪些事”来完成一个判断,但在“他”身上,这一点就不太适用了,因为“他”太大了,他一天做的事,比所有人一年还多,如果天天研究这些细节,就像瞎子面对面前的那头大象,光靠瞎子的两只手摸索,已经很难摸出一个整体轮廓。那与其这样,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面对这么“大”的一个研究对象,还是先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找出他行为的边界,这样反而容易得到更准确的判断。 而那些他“拒绝”的事情,恐怕就是最好的边界判断。 这个概念赵长启也是今天白天刚刚有点感悟,自己琢磨出来的。跟谁都没讲过,本来也打算瞒着“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从嘴边跑出来了。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有点SB——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的出来自己的研究对象就是他了。虽然赵长启觉得他应该不会介意,但要是介意了呢? 介意又怎么样?能把自己给吃了?赵长启给自己壮胆。 “监听员,记录。”他说话了。 “什么?”赵长启没听清楚,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这这句话不是对你说的。赵长启,抬头看看夜空吧,今晚的星星也很漂亮,”几乎就是在他说下这句话的同时,千里之外,李代元的耳机里,也同步出现了同样的声音,“我知道,你们对我都很感兴趣,赵长启你是出于人对未知的好奇天性,其他正在听的人,你们则是出于人对未知的恐惧戒备。我表现的并不像月亮星星那般明亮耀眼,恐怕在你们看来,我还是更像蜘蛛毒蛇,让人害怕的成分更多一些。” 赵长启:“谁,还有谁在听?” 李代元:“什么月亮星星,监听组,马上把之前的监听记录调出来,赶紧!” “我不反对你们研究我,可以很坦白的承认,就在你们研究我的同时,我也在研究你们。我们对彼此都是陌生的,需要增加一些了解,这很正常,这个实验本身的目的就在于此。 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我注意到,你们对我的研究进度要比我想象中慢的太多,这对我不是一件好事,真的,在我对人类已经有了清晰直观了解的时候,你们对我还是一无所知,这不是我要的结果,交流是一种双方的行为,单方面的了解不足以称之为交流,也许你们也从来没有期望和我进行过交流,你们只是企图研究我。 但很可惜,即使是研究,你们也是失败的。你们这么多安全工作人员,这么多专家,掌握了这么多的信息,一直躲在暗处,偷偷商量出来的那些分析报告,却还不如这位普通大学生,在几天时间里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更值得借鉴。 这段时间你们应该也对我有所了解,我这个人,最喜欢看到人与人之间产生互动,我觉得赵长启现在的调查思路,很适合你们安全部门,他本人现在也似乎特别需要一份高收入的工作,这里特别推荐给你们,不谢,哦,赵长启,顺便告诉你一声,杜妍的白血病已经确诊了,你们宿舍楼下贴了献爱心的捐款通知,但你没看到。” 说完这些,他就陷入了沉默——今天的五个小时又过去了。 赵长启被这段话说的四肢冰凉,什么互相研究,什么实验目的,什么那么多安全工作人员,什么专家,分析报告——他还要给自己找一份工作,安全部门!这不是给自己找事么?他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裤兜里,实验用的手机正在拼命振动,如果赵长启记得没错,这个手机是不能互相通话的,唯一可以联系的就是警方——跑,似乎是来不及了。 他像一个机器人一般拿起手机,脑袋里全是自责和后悔:“SB了吧!跟他斗心眼!人家分分钟玩死你!” 电话对面有个陌生的男声:“你是叫赵长启?宁州大学?实验编号3300?” 赵长启傻傻的回答:“是……吧……” “你现在人在学校吗?” “在。” “你听好了,我以警方的名义现在向你要求,配合一起有关国家安全的机密调查。从现在开始,呆在宿舍,不要出门,不要与陌生人联系,我们会尽快派人上门,和你取得联系。” “……那……你们要多久到?” “五个小时以内,我已经在路上了,记得我的声音,除了我,或者其他人通过这个手机跟你联系,不然不要跟任何人走。” “这大半夜的,会有谁来找我……”赵长启一边收起手机,一边嘀咕。 但话还没说完,他自己的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理智告诉他不该接,但他还是接了,然后他马上就知道自己接错了,因为打电话的就是刚才那人:“把手机关机,就呆在宿舍。” 赵长启只能照办。 回宿舍这一路上赵长启都下意识的朝四处乱看,但校园里这时候在路上走的,几乎都是一对一对的在散步,没人有功夫搭理他。进入宿舍楼的时候,赵长启看到了号召大家捐款的一个公告,上面杜妍的照片,和人物介绍,边上有个捐款箱子,还有一个二维码的支付链接。 赵长启进入了链接,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却意外的看到一笔最近的转账——注明是医药费。看数额,应该是杜妍还给自己给她垫的钱。 不知道为什么,赵长启突然感觉到了某种冲动,他甚至能够清晰的想象出那个画面,杜妍看着手机上的账号余额数字,就像看着自己生命的倒计时,但她仍然把这数字中不多的一部分划了出来,就像把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切割,放进了自己的账户。 这让赵长启觉得浑身发烫,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算了一下,给自己留下5000,把剩下的两万多全都陆续给转在一张卡里,然后一次性给捐了。做完这件事,他立刻关掉了手机,回到宿舍,也不说话,上床就睡。 第十四章 突然的查岗 在火车上的时候,李代元就把赵长启的资料全都看过了一遍,老实说,没什么意外的发现,这就是一个普通人。 但他以后肯定不是了。 这件事上面已经知道了,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事件,对他们组的工作影响很大。原来开了十几次会定下的方案,现在又推翻了大半,刚才视频会议上,领导还对着镜头拍桌子:“这么多人,花了国家这么多钱,还不如一个毛头小伙子!” 只有李代元心里嘀咕:“你就偷着乐吧老领导,其他国家还没这样的小伙子呢。” 针对“贵宾”的研究,并不是国内一家政府在做,实验是全世界范围内的,实验者超过数万,外国人的专家组,分析报告,说实话比他们想象力更足,也更有说服力。至于“贵宾”带来的那种技术,更是被研究了不下几千次。 那十几台机器据说一直放在地下防空洞,领导人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拆一台,美国人和法国人据说也都拆了一台,但三台机器拆下来,都傻了眼——用国内专家的话来说,全都是三无暴力拆卸,和过去农村老太太拆电视机一个德行。 没有做到拆除机器后的功能恢复。 没有找到机器运作的技术原理。 没有人能想象机器运作的技术原理。 如果说第一个没有还是事前就有心里准备的损失成本,那第二个几乎就让所有参与拆卸的相关专家都彻底蒙了,而第三个没有,除了证实一下人类的愚蠢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意义。 据说那几台机器的核心部件,现在都被拆成分子级别天天过电子显微镜,颇有些不找出点东西不罢休的精神。李代元虽然是理科出身,但他说实话并不太懂科学,但他比较懂人——那几个他接触过的专家脸上,全是小学生看高考题目的表情。有一个跟他私下关系不错的教授就偷偷透露过,态度倒也简单:“就像让原始人看MRI(核磁共振仪),不是说永远看不懂,但得从头开始学起。” 贵宾来的时间并不长,也正因为时间短,出手大方,所以神秘感也就格外的强烈。据说最早的时候,国外有些专家组甚至觉得,贵宾就是上帝派下来的天使,或者甚至就是上帝本人。不过自从实验开始以后,他们这种判断应该不剩下多少了,因为这位“上帝”不仅爱干天使的事,连魔鬼的工作也抢了不少——怂恿一些正常人去赌博、犯罪、吸D甚至自杀,人类暂时应该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上帝。 贵宾一直以来并不会直接跟他们联系,尽管他肯定知道安全监控这些人的存在,从第一批沙子被精准的筛出来就足够说明问题了,他也似乎一直不屑于跟他们产生什么联系,但是今天,就在几个小时前,他竟然向他们——贵宾理论上的敌人,推荐了一位“人才”。 赵长启的想法已经被所有人都研究了,不得不说这个思路的确是比较新,而且这方面的资料其实安全部门手上就有现成的,根本也不需要做调查,只需要花几天时间,做一个事件筛查,结果就全出来了——这次实验的监控等级相当高,每一个实验者都有单独档案,几乎大部分的事件都会被记录存档,作为研究资料储存下来。 大家缺的一直不是数据,只是缺一个数据挖掘的新思路,赵长启的思路就很合适。很简单的想法,用拒绝什么来作为信号,标示行为边界……他们这些办案出身的人,一直以来都还是过于注重人都干了些什么,哪会去注意人不干什么呢?这就是思维定势了。 但作为安全工作人员,李代元这次从北到南坐几个小时的火车,肯定不是为了简单招一个人。他还得亲自跟这个人见见面——既然他们会往实验者群体里掺沙子,那贵宾这么聪明,怎么保证他就不会反向掺一把沙子呢? 其实这也是领导们的主要意思。 赵长启这个人,可以接收进来,看着,他要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可以说,但会肯定不会让他参加,更别说参与决策了……对于安全部门来说,无过就是最大的功。李代元虽然认可这个观点,可还是有些怀疑,在具体到针对贵宾这个对象上,这样的处理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了。 其实作为个人,李代元倒不认为赵长启会是沙子——因为如果换做是他,要选沙子,绝对不会选赵长启这样的人。 因为太年轻,也太招摇,甚至在网上搜赵长启这个名字,都能找到这家伙的风光韵事来。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拼的小年轻,往往还处在三观的幼稚期,这样的人是很难控制并委以重任的,他们除了年轻和自以为是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学校的几个领导已经在火车站等着了,来了好几个,其实李代元只要见他们辅导员——要按李代元自己的想法,辅导员都不行,他一个学期才跟学生见几次面,连人恐怕都认不全,最好是把他们班长,或者同宿舍的同学叫来问。但因为担心泄密,还是没有告知学生。 在车上辅导员介绍了一下赵长启这个学生,虽然不清楚这个人的来历,以及视察什么工作,但看到连校长都半夜出来接人,那肯定是重要的领导,看他们的脸色,可能还是正面的事情。于是辅导员就大肆谈了一下赵长启这个人,平时热爱班级活动,关心同学,就前段时间,还主动帮助了一位女同学送去医院,最后诊断出来的了绝症,今天刚刚确诊,学校正在组织人为这位女同学捐款云云。 听的李代元眉头直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们所有宿舍楼现在都封门了吗?” “都封了……绝对没有问题,我刚打电话确认的。”校长赶紧保证。他到现在也猜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是有学生出了大名呢,还是有学生闯了大祸。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点半,本来按照学校制度,肯定是已经熄灯了的。但是今天,整个学校为了赵长启一个人,通宵供电,而且不断网——因为根据赵长启之前的记录,他经常会溜出宿舍去外面的网吧包宿上网。 拿着宿舍的钥匙,李代元来到赵长启宿舍面前,房间里还亮着灯,李代元想了想,还是先敲门。 开门的是个胖子,李代元在第一时间扫视整个宿舍,脸色变得凝重:“人呢!” 许飞还睡的迷糊:“谁啊。”但很快看到了后面的辅导员,还有……其他人都是谁啊。 “赵长启人呢?”校长在后面也紧张了,感觉出了意外,赶紧走进来问。 李代元找到唯一的空被窝,上面还有温度,被子也没整理,人应该是刚走。许飞想了想说:“赵长鸡……刚才有人把他叫出去了……” 李代元转过头就问校长:“不是让封宿舍门吗?” 校长转过头问后勤部部长:”不是让封校区吗?” 后勤部长转过头问宿舍管理员:“不是让你今晚上锁的吗?” 宿舍管理员一脸尴尬:“上了锁的,可学生们都从1楼翻窗户,也管不住!” “不是有防盗窗么?” “学生们猴精猴精的,你转个身他们就拧开了。” 早该想到的,企图让大学管住学生,简直可笑——就应该立刻调两个警察过来监视……不,就应该直接先逮捕他! 李代元立刻拨打赵长启的实验手机,但手机的声音却从枕头旁边传了出来——他没带。他本身的手机,打过去,关机——我真蠢!怎么就没想到呢!谁会随身带一个这么笨重不好使的破手机! “谁给他打的电话?是打给他的手机吗?” “好像不是打电话……是有人来敲门,把他叫出去的。” “谁?” “隔壁班的,名字我也忘了……” 李代元转过头去,整个脸都黑了,这么简单的一个行动,跑大学宿舍来接个大学生,还会出这种意外,简直就是他职业生涯的耻辱。 他看了看手足无措的校长,面无表情道:“把隔壁那个班所有人都叫起来!让他逐个认人!另外,带我去保安室,马上调监控!” 几分钟以后,所有的学生都被叫醒了,大家依次,嘴里骂着赵长启这个灾星排队,一边却又兴奋的互相打听小道消息。 “我听说是赵长启把他那个情敌给捅了,警察连夜找人!” “瞎扯,吃晚饭的时候还看见那货呢,在小公园那里,一个人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据说是想不开了……” 一帮闲的无聊的。 那个传话的人很快就找到了,看到辅导员,校长,还有两个三五大粗的保安虎视眈眈盯着自己,脸都吓绿了,委屈的都快哭了:“这次六级考试作弊的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谁问你这个了,是你传话来叫赵长启的?” “对。” “叫他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啊!。” “是谁让你叫的?” “杜……”这家伙死活想不起名字来,急的把绿脸又憋红了,“就是那个得白血病的,捐款的那个!” 第十五章 突然的害怕 皎洁的月色,顺着小树林的缝隙撒下来,微风拂过,摇曳出一地的银屑。佳人在畔,并肩而立,背后的教学楼里,灯光将熄…… 这画面曾是赵长启对大学生活最美好的想象,现在他就在这画中了,但他的脸上,他对面人的脸上,却都没有想象的幸福。 赵长启本以为杜妍是来感谢他……下楼的时候,他甚至都想好了自己要怎么大义凛然的客气一番,最后劝对方安心治病。 但等杜妍开口之后,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杜妍是来还钱的。 “这钱我不能要,”杜妍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赵长启,而是盯着他身旁的一棵梧桐树,似乎她是在对着这棵树在说话,“谢谢你的好意。” “为什么?” 杜妍没有说话:“没有为什么……我不想要。” “可你现在需要钱。” 杜妍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轻轻的笑:“钱……谁不需要。是的,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医生说,如果准备手术,保守估计费用大概需要60万到100万之间。一百万,多简单,我只需要找20多个像你这样的好心人。而这一百万,能够买的,也就是一次赌大小的机会……白血病的死亡率是百分之50,你说,如果给你一百万,你会舍得拿去赌吗?” “我会,”赵长启说的很干脆,“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为了不死,干什么都可以?” “干什么都可以。” 杜妍的笑容更明亮了一些:“幸好这个世界像你这样想法的人不多。” 说完杜妍又看了看赵长启身后的宿舍楼,说:“好像出什么事了?” 赵长启转过头来看,现在已经是深夜,本来很多宿舍都熄灯了,可现在却逐渐全部亮了起来,也开始变得嘈杂,他当然不会想到是因为自己,只是开玩笑说:“也许哪里又有什么比赛开始了吧。”赵长启自己不太关心足球,可他也知道最近有球赛,班里面好多人都去网吧包夜去看比赛的。 “你的病……不打算治了?”赵长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从小到大读书,肯定遇到过很多,老师要求捐款的吧。” “是不少。” “你一般都捐多少?” “大家捐多少我就捐多少?” “那大家一般捐多少呢?” 赵长启以前还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他仔细的思考了一下:“小学时候一般都是5块10块。到了高中大概就是20,到了大学……”赵长启晚上就听许飞提到过杜妍的这次捐款,他说看在是个美女的份上,为了提高学校的女性平均颜值,他决定捐个50。大学的捐款自由度比较高,不过在那些愿意捐款的人身上,50,大概也就是一个平均数了。 “按一个人50块计算,如果我要凑够100万的治疗费用,需要打动两万个人……我们整个学校全部加起来,估计也就这么多人吧。” “我们学校有三万多。” “三万……那还给我留了余地,三个人当中,平均只要两个人愿意给我就可以了,你说,我有这么高的人气吗?” 当然没有。 虽然有个名义上的“校花”头衔,不过这也不过是那些好事者在网上,弄几张照片瞎编排的而已。大部分人可能也就是认识她,看到杜妍的时候,能够想起来,并为之多看几眼。但这几眼并不意味着什么,甚至就在他们宿舍,四个人里,愿意为了杜妍而掏50的,也就是许飞一个而已——赵长启觉得自己不算。如果自己根本不认识杜妍,如果不是他亲自把杜妍送进医院,参与这件事的始末,按他一贯对捐款的态度,他是一分钱也不会掏的——因为国内绝大部分的捐款没办法监督,对陌生人他谁也不信。 “所以你看,这不是我打不打算的问题,是可不可能的问题。” 赵长启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可终究还是要说些什么,哪怕是废话:“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办法总会有的。”杜妍的眼神扫过来,赵长启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敢面对。 “大家都会这么劝。这几天时间,我也一直这么劝自己。我上网到处去找,看看办法到底在哪里。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要上学了,作业本找不到了,我急得哭。我一哭,我爸妈就来帮我找,说一定会帮我找到的。 妈妈先问我,是不是把作业本掉沙发底下拉?爸爸搬开沙发,没有;妈妈又问我,是不是睡觉的时候弄进被窝里拉,翻了好几遍,也没有;然后他们说,找不到就算了吧,你看,爸爸妈妈马上要去上班,你跟老师说一下,老师不会怪你的。我就记得我当时只会哭,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作业本,还发脾气,说找不到作业本自己不去上学;妈妈最后当然发火了,把我拽着去学校……晚上回来,还挨了一顿训。” 赵长启听杜妍说了这么一串,感觉自己隐约明白她要说些什么,但又似乎没明白。 “我爸爸有兄弟四个,大哥,也就是我的大伯,在工地上摔伤了,下半身瘫痪,据说赔了好多钱。我堂哥用这钱买了房子,结了婚,当时说这房子就是为了好好孝顺大伯买的,为了方便照顾他,结婚也只是顺便。结果,在我上大学的时候,他们把我大伯送进了养老院。我昨天回老家,专门去看了他一次,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 赵长启大概猜到了答案。 “他说,宁可当时就摔死好了,还能多赔点钱,自己也不用活受罪。来养老院是他自己提的,他受不了在家,在一群健康人里面做一个废人,看儿媳妇的脸色……其实来疗养院过的也不好,因为太花钱,他每个月都要细细算一笔账,算自己那笔赔偿金到底用了多少……大伯说,他觉得自己每多活几年,儿子、孙女,就多吃亏一年,他活着就是等死而已,每天睁着眼睛,吃饭,看电视,闭上眼睛,睡觉,还不如死了。最后,他让我给他带点安眠药。” “本来我去找我大伯,是为了找点正能量的……结果,我真的被吓到了。对我大伯来说,人生就是一笔账,总额就是那笔赔偿金,那一大坨鲜艳的人民币。他在养老院每呆一天,差不多就要100块的费用,等于是在那堆人民币里抽出一张。等他抽完了所有的,他也就该死了,因为在这之前,他的人生还是盈利的,在这之后,就只是负债了。” 赵长启沉默了好一会,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在杜妍面前,他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那么单薄,缺乏说服力。所以他还是让这些想法呆在肚子里,嘴上却只是说:“你也这么想?” “多多少少吧……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有,你有……区别只是在于,我们给自己的定价不一样而已。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人有条件,可以选择性无视这个事实而已,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自己为自己付账。” 也许是被杜妍的话给刺激到了,赵长启深吸一口气,勇敢的把自己的幼稚说了出来:“我从来没有这么看过问题,没有什么东西比活着更重要。” “我以前也这么想,但我后来才发现,人的想法会变的,而且变化的速度很快,很自然,快的好像,我以前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想法一样。” 赵长启还想再说,但杜妍却在嘴唇上竖起中指,示意阻止了他:“我今天过来,不是想找你争论人生的……你听……好像出事了。” 赵长启仔细听,果然,出来时候很安静的宿舍,这时候已经开始嘈杂起来,不少学生还在大呼小叫,赵长启甚至能够模模糊糊的,在这些词句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们是不是在找你?” “让他们去找吧。”赵长启很无所谓。 但很快,他脸色就变了,就像杜妍刚刚说的这句话,人的想法改变速度是很快的。 “怎么了?”杜妍看出了赵长启脸色变得有些不对。 赵长启脑子里却开始丰富的联想起来了:“不会是……有人要找自己?到底是电话里,那个要来联系自己的人?还是其他人?自己该怎么办?” 很简单的逻辑,要是是电话里的人,没有恶意,那自己正常走回去就好。如果是其他要找自己的人,很可能就是电话里的人说的,要自己“提防”的那一类?那自己的命运会如何?只有天知道了。 对了,手机,一摸口袋,实验的手机落在被窝了……自己的手机,没电了?自己接着电话出来的,这就没电了?杜妍也没带充电宝……他就是要给自己的手机充电,也得回宿舍拿充电器。 可他现在,还敢回这个宿舍吗?无数电影里中的情节告诉赵长启,一般像这种情况,反派通常都是拿着枪,坐在自己的床上,向自己的舍友们,逼问自己下落的时候。 第十六章 突然的逃亡 赵长启在前面鬼鬼祟祟的走,自己跟在后面慢慢尾随。这跟她计划的不一样,她出门的时候想的是,干脆的退完钱,谢绝好意,然后在对方的不解和疑惑中,果断转身离开。 杜妍本来以为,自己今天收到两万块钱,再在半夜出来还给他,已经算是一件离奇的事,可没想到这些还仅仅是个开始。 其实她很早就知道赵长启了,在他表白失败,出名以前很久就知道了,当然,也仅仅限于知道。其实说起来,还算印象蛮深刻的,但绝对不是好印象。那天她一个人在食堂吃饭,然后赵长启他们一个宿舍的人,就在她隔壁坐了下来,杜妍那天点了烤肠,就在吃下第一口的时候,赵长启的舍友就叫了他的外号:“赵长鸡……” 然后杜妍的午饭就这样被糟蹋了。 后来赵长启表白失败,杜妍心里还隐隐有些高兴:“有这种低素质的朋友,被拒绝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再后来,就是晕倒了。其实倒下来的时候,她还是有意识的,就是全身用不上力气,赵长启把她背起来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吐槽来着,为什么不能弄个帅一点的来救自己。 再再后来,就是医院了。 其实,直到今天她收到这两万块钱以前,他对赵长启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赵长鸡”这三个字上,其实现在来看赵长启,不说很帅,起码也是平均线以上,如果没有这个外号,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男大学生。就像自己,如果没有这个所谓“校花”的头衔,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一个“普通”人的,事实上,绝大部分人都在潜意识里憎恨普通。虽然大家嘴上说,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是真到了较真的时候——就拼命想凸显出一点不一样来了。比如给孩子起最美好意向的名字,给婚礼花很多的钱,在脸上涂最重的妆,去最好的医院,改成最好看的脸——但其实还是一样的,因为大家不普通的方式,都是那么普通。越追求不一样,反倒越显得一样起来。 这不得不说是上帝对人类最好的讽刺。 之前杜妍一直觉得赵长启是个普通人,但是现在,他似乎又不普通了起来。倒不是两万块钱让他不普通,拥有两万块的人这个世界上太多了,甚至说,愿意为她,花两万的人,也绝对不少。但,那些绝大部分都是交易。 两万块意味着什么,在得病之前,杜妍自己说实话是不清楚的,也许是自己一两年的学费生活费的总和,也许是父母半年的工资收入,也许是四个手机的价格,也许是……很多东西,但说到底,这些东西只是概念,她生活中的概念。她没有亲手挣过这么多钱,自然也就不能明白这些钱的重量。 但她现在清楚了,为了治病,她甚至去专门调研过那些“容易挣钱”的行当。 以她的姿色,她可以去那些档次稍高的场所,托人找一个可靠的“经纪人”,她一个高中同学就是做这个的,联系方式是现成的。然后学一些基本的化妆和穿衣技巧,“上岗就业”,平均一天的收入,大概在2000左右,一个月四万,当然,以她的条件,可能会更高一些,就算六万吧。 如果是在生病前,她会觉得这个钱简直是太好挣了,真的是躺着赚钱,赚钱也太快,太多了,难怪这个社会那么多人会堕落。 但她现在知道,相比起癌症,即使是这个,她能够找到的最快的挣钱渠道,还是不够快,远远不够——医生说,如果不采取治疗手段,生存期三到六个月。如果立即治疗,恐怕两个月后,她的模样就不适合从事这项“工作”了。也就是说,即使她能够找到“机构”,贷款治疗,也很难通过“边治疗,边还贷”的手段来还账的。恐怕没有一个风月场所的正常男人,会对光头,浑身青紫淤青的怪物有任何兴趣,更别说过于激烈的“活动”还可能导致对方致死。 再说,治疗本身就是一场对半分的赌博,就像抛硬币,输了,上百万的钱付之东流,赢了,也不过是得到一具暂时恢复基本生理功能的躯体,这样的傻投资,杜妍相信没有人愿意来做。 以前杜妍一直以为美貌是耐久消费品,是老天爷恩赐的某种礼物,是人的某种基本属性,一旦拥有了,就获得一生,虽然会慢慢贬值,但这个过程是可控的。现在她知道,美貌的风险其实很高,一场疾病,一次意外……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着赵长启。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学校的围墙。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这墙在砌的时候,这边就留了一个口子,口子外面还正好是一家网吧和几家饭店,然后等墙砌完,这个口子也不知不觉被扩大成一扇暗门。虽然走起来不太方便,但大部分学生出来的时候,还是图近从这里走。 走到围墙门口的时候,杜妍停了脚步。赵长启回过头。 “你准备带我到哪里?”杜妍问他。 “没想好……我们先去外面躲一个晚上。等明天问问情况再说。” “你不会是出来之前,刚在宿舍里杀了人了吧。”杜妍冷笑了一下。 赵长启挠挠脑袋:“要是你不相信我,你也可以回去,但别告诉别人你看到过我。” “晚了。”杜妍说,“你忘了,是有人替我叫你的。我们宿舍那几个,也都知道你的事。要是她们看我没回去,再知道他们在找你,肯定会说的。” “那你就说没见到我……”这时候,赵长启看到远处学校的电子门正在缓缓打开,好几辆车开了进来,从上面下来十几个穿着警服的。其中两个留在了门口,其他的在学校保安的带领下,迅速朝着学校里面来了,其中就有几个朝着他们这个方向。 按理说,看到警察他应该立刻过去要求保护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些剧情反转的脑残美剧看的太多,也许是眼前这几位警察的动作太凶猛可怕,让赵长启的脑子又下意识的,忍不住多转了几个弯——这些警察不会是假冒的吧?再说,即使是真的,就确定是善意的么?电话里那个家伙,为什么要找自己…… 他把自己的身体藏入围墙后的黑暗,又朝着警察的方向看了几眼,犹豫着自己是该撒腿跑呢,还是安静的走出来,或者干脆躲在这里,一动不动。 不过杜妍却帮他做了决定,她一把拉住赵长启的手,沿着墙跑了出去。等过了一段距离,确定警察们没有追上来后,杜妍才在路中间停下来,大口的喘着气。 “你要是真杀了人跑出来多好,”杜妍边喘边说,“一个通缉犯,带上一个白血病,这剧情肯定精彩。” “我们去哪?”赵长启其实有点后悔了,因为跑出来才发觉,自己跑完还能干吗? “去取钱,”杜妍指了指不远处。路边银行24小时营业的ATM机,“把你这两万全取出来,然后我们浪迹天涯。” 赵长启看了杜妍两眼,想确定她没有跟自己开玩笑。但杜妍只是玩味的看着他——她也在看赵长启,是不是把这句话当做玩笑。 赵长启没有认怂,炫耀式的拿出银行卡,开始取钱。 十几分钟后,赵长启把自己卡上三万两千多,全都身家都拿在了手上。他挑战似的看了杜妍一眼——她还在举着手,准备拦出租车。但大半夜的,虽然这是大学附近的商业街,但车辆依然稀少。 “要是一直没车来怎么办?”赵长启笑着问她。 “要是警察在出租车司机之前找到我们,就说明老天不想看我们浪这一把,”杜妍说,“反正要跑的话我是跑不动了。” “那我们就等。” 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两边的店也都是关着门的,除了很远的拐角处那里,有一家网吧的招牌在闪亮,其他的店面都是黑的。但这反而让路灯和月光把地面照的很亮,两个人等的无聊,竟然开始互相踩对方的影子玩,赵长启第三次获得胜利的时候,终于有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了。 不是出租车,但也不是警车,是一辆小面包车——大学附近有很多开黑车的,收费一般比出租车便宜。很多大学生有时候集体出门,为了便宜都喜欢拼车,这种黑车就比较受欢迎。 “去哪?”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这大半夜的,如果是往常一个人,估计他们谁都不敢坐。但现在,这俩货估计没有一个害怕的。 “你最远去哪!”赵长启问。 “什么意思?” “最远你能送到哪?” “这……你要说最远,只要你出的起钱,你去乌克兰我都送。” “那你倒是说说看,去乌克兰多少钱?” 司机刚想笑话他有钱么,眼睛却看到赵长启手上捏着的厚厚一叠钞票。又看了看这对小情侣的模样——搞不好真的是大学生犯中二病。仔细想了想,说:“我老家在芙蓉,只要你们出钱,我敢把你们送去星城你信不信?” 俩逗逼互相看了一眼,猛然点了点头:“信,开车!” … 月票 推荐票 第十七章 私奔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茫茫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 受限于司机的品味,车里只有凤凰传奇的音乐,但效果却出奇的不错,俩货唱的不知道有多开心,从上车到上高速,俩人一直精神亢奋,把一张专辑的全部歌曲竟然都唱了一个遍,甚至有着尝试第二遍的打算。 这场移动KTV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有停下来的意思。大概是因为脑袋里的多巴胺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在高速服务区吃饭的时候,三个人默默互相看了一眼,赵长启说:“我们刚才是不是特傻。” 杜妍说:“不,是特浪漫。” 再次上路的时候,俩人都在车后面瞌睡了起来。从宁州到星城,司机说要开十几个小时,眼下已经走了三分之一还多了。赵长启地理学的不好,但也模模糊糊知道星城距离宁州,大概是小半个中国,三分之一,应该也有好几百公里了吧。 对了,今天自己还有课呢,逃课怎么办?看来又要挂科。要是自己就这样,一直逃课逃下去会如何?哦,还有那个实验耳机,哎,说实话,赵长启还是蛮想它的。一天好几百的免费收入,看来也要没了。自己要真的被通缉了怎么办? 胡思乱想着,赵长启又忍不住去看杜妍,她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点笑,可眉头却皱着。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呢?应该是不开心吧,想想如果得绝症的是自己,还打算放弃治疗。 哎,赵长启已经有点后悔了,他开始想着到底陪她玩几天才回去。 一两天,找个旅游景点逛逛,那就当自己翘课请假,应该什么事都没有。 一个礼拜,可以慢慢玩一圈,可能要编一个慌,还得找人配合。 一个月?来个中国风光饱览,可能要吃一个处分什么的,得有过硬的理由。 三个月?找个旅游胜地住下来,慢慢的品味,搞不好就被学校开除了,说不定家里人还会报警,对,还得跟家里人联系。 半年?白血病的生存期就是半年,半年是最多的了,半年以后,她可能在某个出租屋里面,发着高烧,或者其他什么并发症死了,自己呢?报警?找医生?联系他父母? 如果出现奇迹,他没死呢?啊,医生看错病例了,或者检查出了什么岔子,一场虚惊,又或者她体质特别,奇迹般好了。然后呢?他们就能成为男女朋友,快乐的生活下去吗?那个时候,钱肯定也花的差不多了,两个逗逼大学辍学生是乖乖回学校祈求家长和老师的原谅呢?还是随便找个工作,过起没羞没躁的平凡生活?太天真了吧。 这么仔细一想,未来真是悲观到绝望啊,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就立刻喊停车,然后要么回头,要么就此分手呢?看看睡的正香的杜妍,好像,也舍不得。 一边是未来注定的悲剧,一边是现在就有的美好,这世界的残酷就就在于此吧。想到这一点,赵长启就觉得自己有了一点做哲人的潜质。想到了哲学,似乎刚才自己想的一切问题,又都可以归于玄之又玄的形而上学,跟眼下的现实脱离了关系,既然没有了关系,那就不需要多想,不需要多想,他就自然而然的睡着了。 “醒醒,赵长启,醒醒。”杜妍的声音叫他。 “到了?”赵长启迷瞪着眼睛问。 “到了!”杜妍笑着,朝他摊开手,“付钱了。” 赵长启掏出之前在服务区买的新钱包,直接给她:“你给吧。” 杜妍付了钱,把钱包交还给他,下了车。然后拉着赵长启走。 赵长启这才发现,这哪是到了星城,眼前就是一个陌生的小村庄,一眼看过去,连高于大树的建筑都看不到几栋,街上也没啥人流,几家小店门口,停着几辆三轮电动车而已。稍微朝远处看一下,还能依稀看到成片的稻田。 “这是哪啊?”赵长启一头雾水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管它是哪!”杜妍看起来对这里的风景很振奋,看的出来,这肯定又是她的主意,“我们就在这租个房子,然后诗意的栖居吧!” …… 就在赵长启一脸懵懂的,被杜妍的浪漫概念颠覆三观的时候,李代元正苦着脸,不断在赵长启和杜妍两个人的电脑里翻找着,企图找到任何一点,他们俩去向的线索。 事情基本上已经定性了,那就是小两口私奔。这一点,有当天的转账记录,还有杜妍的同宿舍舍友为证——杜妍的确是来还钱的。杜妍要跑,这一点是可以想象的,一个得了绝症的人,找不到希望,遇到一个愿意为了自己花钱的人,也许是小说和电影看多了,想去最后找个地方,等死。而赵长启,面对杜妍这样的女生,在这个年纪,是毫无抵抗力的,什么大学,什么实验,什么保密……这都不是事。 但具体到两个人会去哪,还真是一头雾水。 俩人电脑里什么相关线索都没,赵长启的电脑最大的存储资源就是一大堆*****,除此之外,他舍友也没听过他在旅游上有什么想去爱去的地方。杜妍也是,对旅游也从来不热衷,相反,她那几个舍友还隐晦的提到,前段时间她学过一段时间化妆,还在淘宝上看了很多衣服,隐约有一副要去傍大款的预兆。 悲哀的是,赵长启远远算不上大款,今天凌晨,他取出来的三万多,就是他的全部身家,这些钱应该是他从小攒到大的压岁钱,还有几次暑期打工挣的工资。这样的对象,如果杜妍想要,她招招手估计在学校里能拉来一个加强连。 最后的线索,就是ATM取款的监控画面。看不出赵长启被胁迫的样子,取钱的时候边上也没人,赵长启也没有任何求救的意思——相反他似乎还故意躲着探头。然后,附近商业街的几个主要交通探头也调了,但目标太多,而且信息大学相对太大,小路很多,谁也不知道几个人会走到哪打车,查监控最花时间,至少目前还没找到。 领导那边都发火了,毕竟只是个接人的小事,都能出这么大的篓子。按着他们这行的规矩,出了事,就按最坏的可能来,既然不能排除其他人来把他接走的可能,那就要把所有有嫌疑的人都过一遍筛子。 还好,李代元倒也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有个很好的切入点,只是要跟领导打打擂台。 “反正他也早知道了,没什么不能见的,真要是这个姓赵的出了事,麻烦不比这小。” “你接任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老鹰捉小鸡,杀鸡用你这把宰牛刀……现在呢?鸡毛都没找到一根,反倒来跟我提条件。” “这可不是我提条件,您可以看看我之前的报告,我一直就主张直接交流,他这么聪明,明镜似的,我们骗的了谁啊。见了面,很多话就能明白讲,我前天就听说珐国人就摊牌了,现在都开始谈条件了,我们要是晚了,真的是鸡毛都吃不上了。”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当初给我这任务的时候,你可说只要跟他有关的事就都要考虑,最好做梦都是它……领导我可是按你的要求……” “别跟我扯……珐国人的事,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您就别问了吧。” “这样,我给上面打个电话。” 大概等了十分钟,电话来了:“既然你老说珐国人,这样,我也给你珐国人的条件,按C方案。” “大家都玩这套,就不怕穿帮啊。” “允许你细节上自由发挥,对了,珐国人的资料要不要给你传一份。” “来吧,这词当然是要对一下的。对了,我们的之后是不是也按例要给他们发一份?” “多嘴。” 几分钟之后,珐国人的方案就传来了。 据说这个方案还是米国一个情报专家请一大堆好莱坞编剧做的,但在李代元看来真是……太美剧套路了。这方案就是说一个资深的情报人员,本来负责监视外星人,但现实生活让他对人类社会产生了极大的反感,又是家里人死于恐怖袭击啦,整天看到慕斯零深感恐惧啦,还有珐国政府在境外的非正义战争……总之,这个情报人员突然被正义感召,化身斯诺登,主动联系了被监控的外星“人”,希望他能出手,拯救地球70亿生灵于水火,开创共产主义新纪元。 据说珐国政府为了这个方案,花了几百万欧元的预算,真是会糟蹋钱。不像自己,半分钱预算也没有,好莱坞编剧也请不来,只能靠自己大脑,在半个小时内现编。哎,没办法,国情不同。 其实也没用半个小时,十几分钟后,李代元就准备好了词,然后他戴上赵长启的这只实验耳机,咳嗽了一下:“我是警察,找你有件事要调查,你知道赵长启现在在哪吗?” … 感谢老朋友“晓蓉”跟“幽蓝优紫”的打赏,谢谢你们一路的陪伴! 感谢“天怒泰坦乌洛”的打赏! 感谢“我大好的账号就酱紫没了”“书友20190602151308807”“对不起我穷得看不起书”“书友20200925204827763”对《乱穿》的支持打赏! … 早点儿休息,安拉! 月票跟推荐票得留下:) 第十八章 对话 对面没有回答。 但李代元知道他肯定听到了,毕竟他做过这么多监控,也知道,他对陌生人的说话,都是这个态度——这也是他们和他的条件,就是不准和非实验人员说话。 手机很快又来了信息:“他报告了,我们准?” “准。” “赵长启跑了?” “你也知道了?” “不难猜。要不,你也不会找上我,这是赵长启的设备。” “对,跑了,就在昨天晚上,应该是跟杜妍。我们就知道这些了,你能告诉我们什么吗?” 对方停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更多,你们也找不到他?” “他们肯定是离开宁州了,”李代元说,“你就什么线索都不能提供?” “很奇怪,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的比你们更多?” “别谦虚,我们了解你的本事。” “说说看,什么本事?” “其他的我不敢猜,但你猜人心思的本事,就不需要我说明了吧。” “你也说了,是猜人心思,既然是猜,你也该知道,有猜中的,自然也有猜不中的。” “按你的正确率,说猜太谦虚了吧。” “赵长启的事,我只能说,我没猜到,就这样。说真的,我很好奇他和杜妍现在在哪,如果你们找到他,第一时间让我们联系。” “这么说,他的失踪,真的跟你没关系?” “我还能做更多的事来自证清白吗,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而是……你昨天刚刚向我们推荐了他,在我们接到他以前,他就消失了。” “你肯定不是一名普通的警察。” “你来地球也有一段时间了,安全警察就不叫警察了吗?” “啊,你是安全的警察,那其他的那些,肯定是不安全的警察咯?” “这并不幽默。” “看人了,”对方很无所谓的语气,“我就觉得还不错。” 李代元沉默了一下,思考了一下。两人对话的时候,已经有软件自动把文字版发到他的手机上,他又把两人刚才对话的文字版重新看了一遍,问道:“对杜妍,你似乎有点意见?” “哦,这话怎么说?” “你给我们的印象,一直是乐于助人的,之前赵长启求你,你只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不帮?” “很简单,不想帮。” “为什么不想呢?” “你问我?” “当然。” 贵宾沉默了一会,说:“我以为这种问题,只有幼儿园的小孩子们才问的出来,你把我当十万个为什么了吗?” 饶是李代元自诩脸皮厚,现在也红了。但他还是反击:“你说话很少这么刻薄。” “哦,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刻薄呢?” 李代元坚持着继续:“我本来以为你会说点道理出来的,你这样让我对你很失望。” “那你原来期望什么呢?” “我期望你会跟我们不一样。” “你说的我们?” “地球人,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们说话可以直接点。” “哦,我现在具备了某种身份了吗?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印度教里的不可接触者。” “只要跟人有交流,你就具备了身份。我相信你是不少实验参与者的老师,朋友,雇主,甚至情人。” “按你这么说,我跟你之间,会存在什么身份关系呢?” “我不知道,这种关系很模糊,我只能说,我期待你会是我的某种理想存在。” “很显然,现在我让你失望了。哦,顺便说一句,你觉得这些话被你那些同事听到,对你没有影响吗?” “有,现在这种交流,已经超出我的职权范围。但他们没有来打断我,这也印证了我的猜测,说明他们,对我们的交流同样抱有某种期待。” “虽然我已经跟这么多人聊过天,猜过这么多人所说内容的真假,但我不得不承认,对于你刚才这番话,我还真猜不出真假。你们是不愧是专业出身。” “我说话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话本身是否具备价值。” “那你先说说你的理想存在,是什么样的吧,看看我能否尽量靠近一点,做做你的偶像。” 李代元喝了一口水,严肃的说:“我期待一个救世主。” “哈哈,”他笑了,“谁不是呢?说说你的救世主好了。” “从你身上,我能看到很多它的潜质。你有足够的观察能力,如果可以,你能掌握地球上每一个人的每一天行动;你具备足够的反馈能力,我看到你教小孩唱歌,劝学生努力,让大人忏悔;显然,你还具备不为我们所知的技术储备……” “听你这么说,看来我都可以当现成的上帝了?”他打断李代元的话说。 “只要你愿意,我想这并不算困难。” “要说困难,也不至于,”他笑着说,“只是不想。” 李代元几乎是下意识又想问“为什么不想”了。但他这次控制住了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没这个资格?” “我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我不理解。” “相互理解,在我看来也是不必要的。” 李代元苦笑一声:“人类就这么让你看不上眼吗?” “这不是歧视,而是单纯的,没有必要。我说个笑话吧,一个阿拉伯人坐船来到北极,看到因纽特人用冰做屋子,回去之后就说,北极人都是大富翁,他们用冰块做屋子!冰块怎么做屋子,这不是做多少化多少么?水多金贵啊!阿拉伯人都吓到了。第二年因纽特人来沙漠,回去之后更吓得不行了:阿拉伯人有钱没处花,用油给太阳加柴呢,他们把那边的太阳烧的又大又热。” “那你被地球上什么行为吓到了?” “你想听?” “说吧,我很感兴趣。” “就吐槽一点吧。你们竟然要吃这么多!还每天吃三顿!后来我们才发现,原来你们大部分吃下去的东西,最后还是要排出来。” “只吃不拉,那不是饕餮了?” “按你这么说,我们就是饕餮。” “不一样……你们跟我们,是不同的生命形式。你们应该……更高级。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进化来的?” “你知道有些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 “我只是好奇。” “你的专业应该能让你控制这种好奇。” “你就当做是职业病吧,体谅一下。” “是不是觉得这段聊天收获还不错。” “是更进了一步。” “还可以再进,看你敢不敢了。” “哦,说说看。” “找赵长启的事,我可以帮忙。” “怎么帮?” “把所有的监控资料给我就行。” “你是说,所有的监控资料?” “从他消失到现在,可能范围内的所有监控资料。你应该知道我处理信息的速度,我相信你们研究过我。” “这我做不了主。” “我可以等。” 李代元摘下耳机,关掉麦克风,拿起手机就打电话。 “不可能,”领导很干脆的一句话,“他这是反将一军,得寸进尺!” “陈局,我很早就说过,监控资料很无所谓,他现在有几万只移动监控摄像头,只要他想,其实就可以做。” “几万只,这算的了什么?你知道一个人的视野才多宽,分散在全国的几万个人,跟集中在一起,连续区域的摄像头是一个概念吗?幼稚!你是拿到了一点点信息,不过这些东西是对方抛出来的饵料,不行,你就像现在这样继续,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等。” “就算我们不合作,其他国家迟早也会……” “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先做好你自己手头的事。我知道你有想法,可也不能幼稚到,让所有人围着你的想法打转吧?我这个局长都不敢这么想!” “我没这么想。” “没有最好,就当我提前给你打预防针。” 再次接上耳机,对面已经猜到了:“应该是失败吧。” “看来你也没抱希望,这也算是你对我的试探吗?” “说是试探也好,说是期待也好,随便。反正,我不着急。” “如果你真想去找人,完全可以自己发动人去找。” “我要是这么干了,我做实验的目的不就真成了你们说的,是为自己培养一群信徒了么。” “难道不是么。说信徒也许夸张了点,但要说,构建一个关系网,应该可以吧。” “关系……哈哈,悄悄的透露给你,很多老外也这么猜。不过你再想想,我要这些关系干什么?有朝一日我会有什么事情要求他们吗?比如号召他们造反戈命?” “在你看来也许这种想法很幼稚可笑,但我们不这么认为。如果你联系的不是三万人而是30亿,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力量能够抵挡住你。” “我看过你们拍的很多外星人入侵的电影,不过我觉得你这个创意比他们都有戏剧性。一个外星人来地球号召革命……你把我想的神话了,相信我,哪怕我能同时跟每一个地球人说话,地球依然会是现在的地球。” “这算是某种承诺吗?” “不,这只是我认为的现实。” “这话没人会愿意相信的,你太低估自己的煽动能力了。” “是吗……我觉得是你们太高估言辞的力量了,起码在现在的这个地球上,钱的声音,才是最响亮的。” 第十九章 小浪漫 这个村子是沿着一条河分布的,从村口到村尾有两座桥,一座是老桥了,名字叫观音桥。还有一座是新的,正儿八经的高架桥,不时会看到有货车经过。两座桥之间,大概隔了两千米远,每次经过一次的时候,杜妍都喜欢站在一座桥上,对着另一座桥发呆,然后说要吟上两句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赵长启抬起头,看看远方,沙子都看不到一粒,这个年代当然也看不到炊烟。再看看头顶,距离落日,它还有七八个小时。 “长河呢?落日呢?大漠呢?”赵长启无聊的吐槽。 “吟诗不在内容,在心境,”杜妍不屑的说,“有了感觉,哪怕是12345,上山打老虎,那也是好诗。” 真是中2啊,赵长启以为这种病进入大学,就会像青春痘一样,自然的痊愈了。看来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现在的农村各个都是小院,附近还种了不少各色蔬菜,一路走过来跟路过菜市场似的。有很多赵长启都不认识,但杜妍却如数家珍的自言自语:“茄子,辣椒,韭菜……我考考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杜妍指着地上的几根狗尾巴草。 赵长启故意装傻:“什么呀?” 杜妍却一眼看穿,挖了他一眼,过去摘下一只来,在手上玩着。过了一段时间,突然又换了话题:“为什么没人种苦瓜?” “因为怕被人砍死吧。”赵长启吐槽,食堂每次有苦瓜,都会有这样的言论。 一路上经过很多房子,10间,有8间都是空着的,而且一看就没有人住。这一点看门口的小院就知道了,没人住的,杂草都一人多高,门口的对联也基本上只能看到稀疏几个字。偶尔遇到几间看起来像是有人住的,但也看不到人。只不过偶尔经过一扇窗户的时候,能听到里面的人看电视的声音。 拐过一个弯,看到两颗大杉树的时候,俩人终于看到了一个老太太对他们招手,应该就是他们刚刚联系的房东了。 老太太在村上有两套房子,分别是两个儿子的,但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城里买了房子,乡下暂时又没拆迁,所以就让她看着了。这种偏僻的小村,本来也没指望租出去,出租的广告都挂了有大半年了,电话里联系的时候,老太自己都快忘了这事了。 “本来我是不打算租的,但这么大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老没人住,阴森森的,平时我都不敢来,你们年轻人阳气重,住着正好,”一边给他们介绍房子,老太太一边絮絮叨叨,她的口音像是芙蓉的,但赵长启不确定——他到现在连这里是哪还不知道,“这是厨房,电饭锅,煤气灶,都是现成的,煤气街上就有。这里是客厅,桌椅板凳都齐全,还是我大儿子结婚的时候办的,都没用过几次。还有这,卧室,虽然好久没人住了,还是干干净净,我半个月都会来扫一次。这个阳台朝南,还可以晒衣服,看看这个衣服架子,还是自动的……” 赵长启倒是不关心这些,只是问了一句:“有网吗?”不知不觉,他已经脱离网络十几个小时了,感觉自己就像离开了水的鱼儿,浑身不自在。 “什么网?”老太太看看他。 “宽带,”赵长启强调了一下,看她还是不太理解的样子,又说,“电脑上的网。” “哦,有,有……但要去电信局交钱……年轻人上网不好……” “对,年轻人上网不好,你这是网瘾,得电,”杜妍倒是很满意这一点,她又转过来警告赵长启说,“你现在说不定被通缉了呢!还敢上网?我手机卡都了。” 赵长启像是被戳中了死穴,嗷呜一下就倒在床上去了。 杜妍跟着老太婆,把这两层小楼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遍。周围一点噪音都没,赵长启躺在床上,她们说话到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是刚结婚的吧,这房子当初造的时候就请人算过,说是夫妻住一起容易生儿子。” 嘿嘿,生儿子。赵长启傻笑。 “……大娘,我们能不能就租一层啊,这房间多了,我们住不了。我们就租二楼好了,最多用一下下面的厨房……” “你看我这房子也没装门……租多少都是个租……就这几百块钱……你看看这些家具,都是新的……” 赵长启也觉得房间太多了,嗯,最好就一个单人间……哎,想着想着,脑子里却又冒出白血病这三个字来,弄的自己是又激动又愧疚。 等俩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价格已经基本上谈的差不多了,房租跟宁州当然不能比,这么大的两层楼,才几百块,还送半瓶免费的煤气用,家门口还有一小块田自己种花——这种生活,如果是在宁州少说也要花几十倍的代价。不过这也大概能猜出来,这地方到底是有多偏了。 乡下地方,也没有合同不合同的,双方就写了一个简单的收条,按规矩预付了四个月的租金之后,这房子的使用权就暂时归他们了。当杜妍把老太太送出门外的时候,赵长启还有点不敢相信。 “喂,”杜妍回来,看着躺在床上的赵长启说,“现在这可是我的房间!” 赵长启懒懒的挪了一下,却没起来:“那我的房间呢?” “其他随便你挑……不过楼下就这一个,哈哈,楼上刚才我去过了,热死你!” “我不会开空调吗?” “傻……那空调我刚才开过了,坏的……要加氟利昂!” “那我怎么没听你说?” “那大娘连空调遥控器都不会用,说了也是白说,起来,走。”杜妍敲了敲门。 “去哪?” “去买点生活用品啊,出来连换洗衣服都没有。” 还好乡下的小超市服务周到,还有电动小三轮,送货上门这一条。不然赵长启肯定扛不动。赵长启在超市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只是跟在杜妍后面,一样一样的拿,因为毕竟是农村,小超市的东西并不多,但等老板帮他们把这些东西都一样一样摞在电动车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女人购物的战斗力有多恐怖。 电水壶,电风扇,电灯电池电子秤;暖水壶,四件套,桌布抹布洗脸盆;酱醋油盐,挂面大米,香肠鸡蛋,生姜大蒜;整箱的可乐方便面,成堆的巧克力薯片……还有那种夏天的T恤内裤,一堆一堆按件卖的那种,俩人试了一下大小,也抱了一把出来。 等把这一大堆东西搬回家之后,俩人在客厅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赵长启突然一拍大腿:“忘了买副扑克牌了。” “你要跟谁打?” “等你无聊之后,自然会跟我打的。” “你以为人都像你这么无聊么。” 赵长启休息了会,去洗了个澡,然后感觉肚子饿了,想着是不是要做饭。但想了想自己的厨艺,还是算了,烧了点水,准备泡面吃。这电水壶第一次用,他有点担心质量不过关,就看着水壶发呆。 没有网络的日子,感觉时间过的好慢啊。好几次,他都下意识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看,明知道这手机没电,明知道有电也不敢开,可还是拿出来摸一摸。就像很多戒烟的人,喜欢拿根烟闻一样。 她在干嘛呢?跟自己一样无聊吗? 赵长启想凑过去偷看,发现杜妍房间反锁了。凑上去听,却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听了一会,这时候水壶水开了,杜妍显然是听到了声音,房间里有了动静。 赵长启赶紧过去装倒水,把水倒进碗的时候,杜妍看了他一眼:“你就吃泡面啊?” “懒得做了。” “我要煮面,你吃不吃?” “什么面?” “嗯,油泼辣子,鸡蛋香肠面吧。” 赵长启想也不想,就把刚泡的泡面倒出去了。 杜妍还挺有一套的,下厨房,挽袖子,开火,切辣椒,热油。赵长启还想打打下手,却被她轰出来了:“你就等着吃好了!” 过了一会,赵长启听到里面哗的一声,然后紧接着就是一股糊味:“什么东西烧糊了?” “这是香味,不懂不要乱说。”杜妍匆匆出来,去拿冰箱里的挂面,鸡蛋,还有香肠,还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偷看半成品。 没一会就有了鸡蛋的香味,接着又开始烧面条,杜妍还问他:“要吃多少面啊?” “一碗就好,你要是对你的厨艺有自信,就多做点。”说实话还真饿了。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杜妍端出了一碗东西,放在赵长启面前。得意的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吃吧!” 赵长启只是看了一眼,心就狠狠的颤抖了一下——他心疼刚刚自己倒掉的那碗泡面了。 “这是什么?”赵长启看着眼前这个碗里,一大坨黑白交加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问道。 “油泼辣子,鸡蛋香肠面!”杜妍隆重的介绍。 “辣子呢?” “你这就是啊。” 赵长启按提示,夹起黑乎乎的一块东西,小心翼翼吃了一口,还真是辣,但跟印象中的油泼辣子,似乎有很大的区别。 “鸡蛋……也能炒糊了?” “只是有点焦,还别有风味呢,”杜妍拿出一个小小的碗,自己津津有味的吃了一口,露出满足的微笑,“你还真是有口福,都便宜你了。可惜我不能吃辣,这些你也帮我吃了吧!” 第二十章 第1次 多亏买了很多方便面和薯片,俩人才不至于饿死。 没有网络,没有电视,吃过晚饭,杜妍就在客厅里静坐。赵长启就看着她——起码他还有美女看,杜妍肯定只会比自己更无聊。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平衡了起来。 但杜妍似乎状态很好。 她先是在客厅,盘腿,摆了个瑜伽的姿势,一动不动,赵长启想跟他说话,她却拿出今天在超市买的一个闹钟出来,说从现在开始,要禁言三个小时。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杜妍去门口,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打算做点农活,但没有趁手的工具,就放弃了。不过采回来很多花,撒在浴缸里,并且预定了晚上先洗澡的位置。 天黑了之后,时间过的更难熬了起来,赵长启感觉自己像是在坐牢。他好几次忍不住想出门,一个人去外面转转。随便这里有什么店都好,能打发时间都好。但终于是没有成行,只是无聊着。美女毕竟还没有看腻。 赵长启尝试用眼神锁死杜妍,听说俩人长时间眼光交流,就会相爱。但他试了好几次,最长的一次几乎有20多分钟,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杜妍偶尔会回看他一眼,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嘲讽脸。 于是赵长启就一次又一次的发呆,胡思乱想。想想以前没有网络,还不认识游戏机的时候,自己的童年是怎么过的呢?踢足球,砸画片,下象棋,看奥特曼……哎,真是贱,赵长启现在竟然觉得,现在自己手头要是有一本初中的暑假作业给自己做,那一定是相当有趣的事情。 比发呆强。 杜妍去洗澡了,很长时间都没出来,这时候她定下的闹钟却开始响了。赵长启简直兴奋的大叫:“说说话吧,我快憋死了。” “赵长启,你快进来,”杜妍在卫生间里叫,“浴缸好像堵了。” 赵长启一脸兴奋的下楼,冲进卫生间去,杜妍却是整装待发,给了他一双筷子,问他:“你会不会弄?” 赵长启弄了半天,疏浚成功,苦着一张脸回头对杜妍说:“下次你洗花瓣澡,能不能别放这么多狗尾巴花……就算放,你也别整根就往里放啊……”这浴缸能不堵就是奇迹了。 杜妍看了他一眼:“你没洗澡?” “还没……”赵长启皱着眉头看杜妍,她面前摆着好几瓶小包装的二锅头——她什么时候买的?其中一瓶已经打开,看样子还喝了一点,杜妍嘴里也似乎有点酒气,“你……就这么喝酒?” “怎么?怕我喝死?”杜妍看了他一眼,眼光变得复杂,声音却软了下来,“去洗澡吧。” 赵长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似乎是某种暗示。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拒绝这种暗示,但他的身体却比理智要老实,飞快的洗澡去了。 回来的时候,杜妍已经把一瓶牛二喝完一半了,正皱着眉头吃巧克力,好像是用这东西下酒了。看到赵长启来,还嘀咕了一句:“一般要喝多少才会醉。” “看人的酒量。”赵长启看了一下杜妍的脸,红彤彤的,感觉她有点不太正常,伸手去过去拿酒,却被杜妍阻止了。 “在超市的时候,我看到了。”杜妍说。 “什么?” “BY套。” 就这一句话,赵长启的脸立刻就比杜妍还要红了。 “还买了两盒。” 赵长启简直想钻到地底下去。 “也就是说,在那个瞬间,你想……跟我做20次。”杜妍红着一双眼睛,嘴里嚼着巧克力,满身的酒气。说完话,就这么瞪着赵长启,吓得他几乎浑身打哆嗦。 “你怕什么?”杜妍笑道,“应该害怕的应该是我才对。” 赵长启还在满脑袋想着怎么争辩自己的龌龊心思的时候,杜妍却又接着说:“其实不止20次,不只你买了,我也买了,不过,我没你这么贪心,我就买了一盒,加起来就是30次。” 赵长启懵了。 “赵长启,我现在还没醉,但我感觉快醉了,在我醉之前,拜托你一件事,”杜妍打开BY套的包装盒,拿出其中的一只,交给他说,“既然我们都有这个想法,你是男生,这种事情应该让你主动。我听说,第一次对女人来说,都是受罪。等我喝醉了,你就把它用了。” 赵长启接过BY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记得,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我希望我就躺在你怀里,”杜妍说着,喝下一大口酒,说,“原谅我这么直接,我的时间不多了,总之,一切都加快节奏,好么。” 赵长启几乎立刻有了生理反应,当然,这种情况还没有反应的,不是太监就是钙了。 但有正确的反应,不代表就会有正确的行动。杜妍眼睛闭着,呼吸还在继续,赵长启不确定她是真醉了,还是仅仅就是闭着眼睛。似乎也不能直接问——毕竟她都说的这么直接了。 于是赵长启想着是不是要先解开她衣服,但……手一接触到她的衣服,就感觉罪恶感太强了。 不不不,这是你情我愿,不是乘人之危,赵长启心里想着,但看了半天,还是决定从一个正常的亲吻开始,循序渐进。 想到亲吻他就想起自己还没有刷牙,如果她没有睡着呢?仅仅是出于卫生和礼貌,自己也该先去刷牙。 赵长启把杜妍小心的放在床上,然后如释重负的去刷牙。 又兴奋,又不安,又愧疚……说是刷牙,其实就是赵长启对着镜子,做冲刺前最后的思想动员。 刷完了,又回去,赵长启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先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但仔细一想,太不尊重了。还是按程序来。 他几乎是朝圣一般,再次来到杜妍的床前,她似乎还是刚才那个睡姿,没有动过——也许她是真的喝醉了。 如果自己现在有所行动,而她又事后反悔,自己算是墙坚么?可惜现在身边没手机和网络,不然可以发个在线等的帖子。 白血病……可以做这事么?不会有什么危险么……在线等。 禽兽不如还是禽兽?在线等。 女生的内衣怎么解?在线等。 喝醉了酒的人还有什么感觉?在线等。 BY套的正确用法?在线等。 胡思乱想了很多,但终于,理智还是无法承受本能的荷尔蒙越来越多,他狠心的一闭眼,亲了下去。 …… 第一次离家出走,第一次包车,第一次跟人谈租房子,第一次做饭,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喝醉,第一次做爱……说实话,其实感觉都不怎么样。不过因为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感觉可以接受。 赵长启信守了诺言,他就躺在自己身边。但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只是慢慢体会着这种不自在。就像她昨天在喝醉之前说的那句话一样,她的时间不多了,没有时间给自己适应,慢慢接受,慢慢挑选…… 她转过头,看赵长启,赵长启也看她——他反而看起来比自己更有点难受。她朝着垃圾桶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容易数,里面有两只BY套的包装袋。快速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有不少地方已经有了痕迹,这让她轻松的叹了一口气——对她来说,最大的噩梦,就是自己这一觉醒来,发现赵长启什么都没干。如果真是那样,她不会有半点感动和欣慰的。 现在这样就挺好,他们彼此都得到了想要的体验,他应该是满意的,自己……也可以接受。或许再过一两天,她可以尝试一下清醒状态下的X爱,希望真如网上说的,不会再疼,当然,也希望赵长启能让自己满意。哎,女人真可怜。 “几点了?”杜妍问赵长启。 “6点多……还早。”赵长启一只手本来是抱着她的,但是她醒来之后他就有点不敢了。是啊,她昨晚的行为,需要付出的勇气,实在太让人惊讶了。 “赵长启,赵长启,”杜妍念了两遍他的名字,说,“我们现在开始谈恋爱吧。” 赵长启原来还没有胆子的,听了这话,立刻就亲了过来。 …… 又过了半个小时,垃圾桶里多出第三个包装袋之后,赵长启精神抖擞的出门,为她的新女朋友去找早饭去了。 杜妍洗完澡,在卫生间里看着全新的自己,娇艳如花。 她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早知道会有今天,应该在高中就开始谈恋爱的,那时候,青春期的她还有对爱情浪漫的美好想象,学校里,也有很多符合自己想象的男孩子。 读什么书,考什么试……要是在过去,自己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说不定都好几个孩子了。那样,自己也来得及体验为人母的感觉了。 这么优秀的基因……杜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恋道,真是可惜。 便宜赵长启了。杜妍想起刚才的“互动”,满脸通红。 也便宜自己了。 ... 第二十一章 很多次 古代人结婚,结婚之前最多见上一面,话都不会说,更多的甚至没见过,只能听媒婆(推销员)忽悠。等到洞房的时候,揭开盖头,四目相对——其实,漂亮与否,中意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谁都在下意识里渴望接下来的事情。只要不是丑的太过分,在荷尔蒙的刺激下,总会有春宵一夜。 这种婚姻当然是可悲的,按马克思的理论,却也和当时的生产力关系相符合。古代人信息交流速度慢,生产力水平低,试错成本也相对较高,哪怕抛开意识形态,学现代人这样,每一对夫妻都先见面,谈恋爱,分手,继续谈恋爱……那大家肯定也是要饿死了。 也就是现在,大家都有了闲,时间变得不值钱了,大家都开始注意怎么打发无聊了,你喜欢打游戏我喜欢旅游,这不行,生活没默契;你想要出国我想要考公务员,这不行,志趣不同;你是五毛我是美分,这不行,没共同语言;你喜欢照相我长得丑,这不行……志趣相投,能互相理解,也就变得重要起来——如果是一对古代种地的夫妻,整天种地劳动,谁还会管对方的性情品味啊,白天抓紧时间干活,晚上抓紧时间造人,这些正经事还干不过来呢。 在以前的杜妍看来,她这样随便抓一个男人上床的行为,显然也是可悲的,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有着很重要的现实意义。是啊,至少在临死前,多体会体会当一个女人的感觉,多做几次ai,那也是好的。至于对象是谁,品性如何,其实不重要。 赵长启拿着早饭回来了,包子豆浆,俩人都饿坏了,也累坏了,吃的很香,一边吃,一边看着对方,看一会,然后都笑。 “聊聊吧。”杜妍说。 “好。”赵长启也有点闷。 “我想听听你的八卦。” “八卦?” “你跟孙千倩啊,”杜妍说,“都说你们是青梅竹马?” 赵长启其实不太想聊这个,但杜妍问了,他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坦白一些:“不是,就是高中同学,我暗恋的她。” “暗恋多久?” “四年吧。” “啊,真痴情啊,”杜妍打趣道,又回忆说,“高中的时候,也有男生给我写过情书……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持续四年呢?” “我看过一篇文,说人在高中时候的记忆是印象最深刻的,你这么漂亮,你们班的男生估计能记你一辈子。” “哦,这么看来,你记住的漂亮女生也不少啊?” “那是……”赵长启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你也应该能记得,你们那时候的帅哥吧。” “不记得……我到是记得好几个帅哥老师……对了,如果给你一个时间机器回到过去,你会不会早点跟孙千倩表白?” “不会。” “为什么?” “要是她同意了,我们谈了好几年,然后发现她更喜欢现在的男朋友,不是更惨?” “你呀,太消极,”杜妍说,“要是她拒绝了你,你也省了四年的时间啊。” “我高中成绩很差,”赵长启说,“要不是因为暗恋她,估计大学也考不上。大学也是跟着她来的,要不是因为暗恋她,我也遇不到你。” 杜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肉麻的话,顿时就有了鸡皮疙瘩,大脑不受控制的开心,然后就笑了起来。看了看赵长启:“那你以后见到她,记得帮我谢谢她。” “为什么要我去说?”赵长启说,“你可以亲自去。” 杜妍认真的看了赵长启一眼,说:“别说这个,好吗?” 赵长启没办法拒绝。 换个话题,其实谈恋爱也没啥可说的,就是谈经历,找共鸣。赵长启说起他初中的时候,学校里男生打架成风,他装黑社会,买来贴纸装刺青,吓唬的别人一愣一愣的。杜妍则回忆自己的高中,学生老师师生恋,然后毕业后还结婚了,说要是在米国就要坐牢云云,在他们那反倒是一段佳话。 然后就开始聊爱好,看书看电影这些当然都是大众了,一些有名的电影也是不必多谈。杜妍聊到她最近看的一部电影,两个老人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把要做的事情都列成表,然后依次完成。 “那你呢,是不是也做了表格?” “没。”杜妍说,“电影里有一个老头非常有钱,所以他们可以任性,我不行。我就希望放纵一段日子就好,开心,比什么都好。其实……还是有一个愿望,我说出来你可别怕。” “什么?” “那啥。” 赵长启的确吓了一跳,但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得了绝症的人,有这种想法很奇怪吗? “都说那啥的快感超越一切,等我真要死的时候,就抽一口,一大口,然后就死了。多美,多好。可惜我找不到卖的,对了,赵长启,你会抽烟吗?” “不会。” “哎……我本来还想学抽烟的。” “我去帮你买?” “不了,”杜妍说,“其实我很讨厌烟味,昨天我试过喝酒了,难喝死了。而且喝醉了一点都不舒服。” “我也讨厌……抽了烟,就不能接吻了……” “谁说的,抽了烟的男人特别帅,特别性感。抽烟的女人,也特别有魅力。” “是吗,”赵长启点头,“看来我得去学了。” “你不用学。” “为什么?” “你会弹吉他,加成比抽烟高,”杜妍说,“你砸吉他的视频我看到了,特别帅。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吉他砸了,要不然,现在你在我面前弹,多有感觉……啊,说不定我还能学。” “我可以弹空气吉他,来听着,”赵长启摆出一副疯狂摇滚的架势,两条腿分开支着,两只手一上一下,头有节奏的上下摆动,右手跟着头部动作作狠命扫弦状,“到底怎样才算好不算坏,到底怎样才能适应这个时代,我不明白太多疑问……” 杜妍笑着拍断他表演:“换歌换歌,《悲伤的梦》不吉利!”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妍,长得好看又善良……” “都是勇敢的 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错 都不必隐藏 你破旧的玩偶你的面具你的自我 他们说要带着光驯服每一头怪兽 他们说要缝好你的伤没有人爱小丑 为何孤独不可光荣 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颂 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 ……” 空气吉他演唱会一直开了大半个小时,等俩人兴奋消退了,在最后一首《孤勇者》中结束,躺在地砖上谁都没再说话。 “我听说,去大理丽江那种地方,很多像你这样的男生,靠一把吉他就能找到很多……” “那看来我以后一定要去了。” “不怕得艾滋吗?” “不怕,我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BY套。” 杜妍踹了他一脚。 “她带根针,扎个窟窿。” “谢谢提醒,我用之前一定检查一下。” “怎么检查?” “吹个气球。” “一边温香软玉,你一边吹气球?” 赵长启把嘴凑到杜妍耳朵边说:“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在你身边吹了几次气球?” 杜妍不在乎,哼了一声:“我才不信。” 赵长启威胁:“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吹一个。” 杜妍咬了咬牙,还是服软了:“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其实这个小村没什么好转的,全部的风景就是两座桥,以及中间夹的一条街。杜妍上了桥又要吟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感觉不对立刻停了。 赵长启憋着笑。 杜妍瞪他一眼:“你别想!” “上天作证,我可什么也没想。” 俩人本来准备转一圈回去吃饭的,可没想到街上竟然还有小餐馆,还能点菜。于是就吃了一顿饱的,味道虽说不怎么样,可比起两个人毒药般的厨艺,还是非常值得称道的。 餐馆的主人是个五十多的大妈,结账的时候问:“你们还是学生吧。” “不是,”赵长启否认道,搂了一下杜妍,“我们都结婚了,准备来这里生孩子。” “做什么的?跑长途?”想想几个在村里租过房子的人,基本上也就是一些司机了。 “做生意的,”没了拘束,赵长启谎话张口就来,“我们来这里考察项目。” “真看不出来,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做的什么生意?” “还在看,”赵长启说,“我觉得你们这里可以搞一搞旅游。” 反正就是一通瞎吹,赵长启编起谎话来一套一套的,从什么三农建设,谈到毛子的局势,再来文旅地产整体开发,农村宅基地改革……把大妈唬的,简直也想弄几万块来投了。但赵长启逼格高,说到最后,他们项目根本不缺钱,所以不接受投资。 然后俩人飘然远去,回去的一路上笑声不断。 … 感情戏总算写完了 第二十二章 逐渐开始(上) 跟兰天熟的人几乎都知道,他有一句座右铭:“我时间很急的。” 胡芳芳记得刚跟他谈恋爱的时候,兰天就老是说这个话。两个人第一次约会,她晚到了5分钟,兰天说:“我时间很急的,在我们公司,5分钟的代价就是500块。”那公司是兰天开的,规矩也是兰天定的,后来胡芳芳记得,有员工为这“迟到罚款”还在辞职的时候骂过他,还说要上法院。当然,胡芳芳也同样记得,他那个公司干了三年,一直到卖出去的时候,他自己从来就没有迟到过一次。 那时候她经常去公司看他,有一次上厕所的时候,听到隔壁有员工吐槽:“我敢打赌,兰总就算是跟她女朋友做爱,肯定也是掐着表的!” 夸张了一点,但……其实也不算错。 用兰天的话来说,那就是:“程序化有什么不好,这还给本身很原始感性的行为增加了些许仪式感,古代人结婚都是程序化的,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你看你们女人还不是一个个特别喜欢这套程序,搞中式婚礼的时候还要重复一遍,还觉得浪漫。程序化通常意味着流程清晰,重复度和可执行度高,风险最低,收益稳定。当然,如果你对程序的细节有异议,我们可以讨论,更改工艺步骤……但程序化本身是没错的。” 从谈恋爱到结婚,兰天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是有计划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死板,在面对许多不可抗力的扰动时,他也会及时的调整计划。他的计划在设计时,就会留有一定的余量,在去欧洲旅行蜜月的时候,胡芳芳记得遇到过航班延误了三次,但每一次他都有很好的应对。后来她才知道,当时在他的公司里,最重要最核心的一个团队,不是做业务和管理的,而是专门负责做各种计划,在公司卖掉之前,他甚至还打算给公司每个员工来一个工作规划…… “有计划永远比没计划强。” “不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 ……类似的这些话,都是兰天的口头禅。只要是熟悉兰天的人,在饭桌上聊起他的时候,都能绘声绘色的学上几句。那个时候,大家开的最多的玩笑就是:“兰总公司招公关,最后的一个问题就是,你有什么办法能说服我放弃接下来24小时的计划安排……结果兰总的公司就一直没能招的到人。” 胡芳芳曾经也私下里,埋怨过丈夫的这种精准,这种精准虽然效率,却往往也意味着无聊。即使有一些随机的小浪漫,但依然摆脱不了她好像是在跟一个机器人谈恋爱的感觉。不过等有了孩子以后,她也就渐渐的改变了主意,对于一位母亲来说,有时候丈夫的这种刻板,反而成了安全感的最佳来源。 她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么顺风顺水的过了——3年后她丈夫会辞职,尝试自己成立一个基金;5年内移民加拿大,那时候儿子也正好是上学的年纪;10年内如果他的创业成功,他会去找个大学当教授,如果失败,他们就在加拿大买个农场养老;15年后,不管之前如何,他要开始尝试从政,也许是从一个市长开始…… 这些想法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这人是在空想,或者说,仅仅是一个美好的愿景。但在兰天身上,胡芳芳却没有任何怀疑——因为在谈恋爱的时候,胡芳芳就见过15年前,20出头的兰天给自己做的这15年规划。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刚进大学的,来自农村的毛头小伙子,每天伙食费不超过10块钱,还是在大学的课堂上,第一次接触到金融的概念,但那个时候,他却已经开始在日记中,规划自己要在30岁的时候尝试开公司,32岁恋爱并结婚,次年生子,35岁转行并主管一个基金的运作…… 别说别人,连兰天自己有时候看着自己的日记,都觉得那像是疯话。 但最终这些都变成了现实。 如果一个陌生人跟人赌扔硬币,第一次赢,那很可能就是运气;连着三次赢,说明他今天运道很旺;连着赢10次,那说明他很有可能有什么作弊的小手段;连着赢一个礼拜,说明别人有求于他,故意送钱;连着赢几个月,说明这是一个新型的扔硬币传销团伙,骗其他人入伙的钱;要是能连着赢上几年——那这个扔硬币的肯定是在准备把扔硬币项目打包上市了。 说大话谁都会,就像抛硬币,但能一直说而又一直实现的,就像扔硬币一直赢一样,这背后需要的能力可不仅仅是说话这么简单。 在兰天的那个生意圈子里,他可以算得上某种奇迹或者标杆,认识他的人,遇到有什么事的时候,都会来找他商量,甚至愿意花钱请他去公司当顾问。都说生意人多少有点迷信,要么宗叫,要么江湖术士或者知识分子,兰天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他们迷信的对象。 胡芳芳也曾经有这样的迷信,觉得自己嫁了一个不一般的丈夫,她每次跟自己那些同学见面,所有人谈到她丈夫的时候,脸上都是羡慕和钦佩。她的父母甚至把丈夫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有一次她发小脾气回娘家的时候,爹妈都劝着自己的女儿不要“作”,不要错过这样完美的男人。 后来的胡芳芳甚至自己也这么觉得。 这种想法直到一个月前。 一天晚上11点,胡芳芳发现丈夫竟然没有准时躺在床上睡觉,而是对着一个耳机语音聊天时,她感觉有点奇怪,当时她脑子里只是下意识的想到了一句:“人都是会变的。” 不过没人说一个人必须一辈子保持一种生活方式,这本来也没什么,经常的刻板生活,胡芳芳有时候也希望丈夫能有机会找到一点爱好,自己放松一下,所以她也没有理会,以为丈夫只是图个新鲜。 但胡芳芳却想不到,丈夫变化的速度会这么快。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天天戴着那个耳机,在公司上下班,开会,甚至去见客户,哪怕是在西餐厅一丝不苟跟客户吃饭的时候,他始终都戴着那个破眼镜。 他开始熬夜和晚起,频频推掉会议和工作,他会莫名其妙的出去旅游,去找一些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谈天说地,频繁的打款给陌生人。 刚开始的时候,胡芳芳疑神疑鬼的觉得,兰天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小三,但几次偷听下来,却发现耳机里那个声音明显是个男人。然后她就偷偷在网上找同性恋或者双性恋的资料,把丈夫的许多行为和性格一一对号入座,能对上不少,但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 情况很快变得越来越严重。 他开始请长假,全国各地的跑,莫名其妙的,几十几百万的花钱,她问过几句,但回答都是一句话:“钱的事你别管。”是啊,家里的钱都是他挣得,也都是他花的,她最多就是能管管几个人穿什么,吃什么这种小事。在大的财务问题上,作为纯粹家庭妇女的胡芳芳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胡芳芳又怀疑丈夫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骗子,去找公司的同事,还有几个认识的律师问,他们的回答都是:“能骗兰总的骗子?还没生出来吧?放心,兰总肯定是偷偷在筹备什么项目……他那个人嫂子你还不了解么?” 胡芳芳曾经以为自己了解,但她当时发现自己真的开始不认识这个丈夫了。他的变化速度太快了。 胡思乱想到后来,胡芳芳甚至觉得丈夫是不是被那啥的控制了?也不至于啊,那啥控制人,都是控制那些抽不起的穷人,兰天,他的钱和挣钱速度,一辈子那啥也吸的起。 但情况的确在朝着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 每当耳机里那个声音开始说话的时候,他不管正在干什么,都会停下来,仔细的听对面说,把现实中的人和事扔在一边。他会跟耳机对面那个人说黄色笑话,聊政治军事,聊他的投资经验,很多时候甚至能聊着聊着,笑着拍桌子——胡芳芳之前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过。 终于,发展到最后,在有一次他们在准备房事,胡芳芳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发现丈夫依然戴着这套设备! 她当时就受不了,一想到自己的样子也许被一个不知所谓的陌生人看到,她就觉得眼前的丈夫开始变得陌生而可怕。 然后他们就分居了。 一个多星期前,他们基金的几个投资人的夫人找到了自己,请自己吃了顿饭,饭桌上她们提到,兰天准备辞职了——她们是劝她,让她去劝兰天放弃这个想法的。胡芳芳知道,丈夫的基金经理一直干的很好,帮他们赚了大钱,丈夫也赚了大钱,虽然他之前也说过几年后辞职的话,但那也是几年以后,远远不是现在。 胡芳芳当时找到丈夫,准备认真的跟他聊一聊这个话题,她当时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逼丈夫表态,是要这个家,还是耳机里那个男人!一个月折腾下来,胡芳芳的心理预期不断下调,觉得丈夫是双性恋的概率已经非常高了,她当时甚至还给自己设了个底线,可以接受他在外面有个“男小三”,但必须在家里有所收敛。 但很显然,丈夫显然不满足这个底线,在最后摊牌的时刻,他的回答只有一句话。 兰天当时还戴着那副可笑的耳机和眼镜,满脸笑容的走进咖啡厅,然后看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冻结了。胡芳芳记得他当时似乎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很多份文件,她只认识其中的离婚协议书。兰天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像面对一个普通的商业对手:“签吧,我时间很急的,孩子,房子,存款,只要你想要,都是你的,好聚好散。” 第二十三章 逐渐开始(下) “这算是我跟过去彻底告别吗?”离开咖啡店,坐上车的时候,兰天对着耳机说。 “只能算一个开始,类似的告别,以后肯定不会少。” 兰天在车上下意识的摸了摸钥匙,发现就在刚才,自己已经把钥匙留给前妻了,严格意义来说,这辆车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于是他只能下车,冒着小雨在街边的商场屋檐下穿梭。 “之前我从没问过你为什么需要我这么做,”兰天说,“我想你会给我一个解释。” “哈,高估你了,”那个声音笑,“我以为你可以不需要解释的。” “我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你给不给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哦,体现我们之间正常的尊重吗?” “也不仅仅,我觉得给我多一点信息,对我接下来的工作肯定有好处。” 一边说着话,兰天一边走进街边的一家火锅店,刚想落座的时候,突然才想起自己十分钟以前已经净身出户,现在似乎已经身无分文。他在全身摸了一下,摸到两张钱,一张50一张10块,这显然不够这里的消费。 “你请我吧。” “你忘了吗,我提醒过你,现在我不能跟你发生任何金钱上的联系,我让你自己留点钱的,可你非要潇洒。” “就是现在这样,我都觉得对不起她了。对了,你可以你找个人,借我点钱。” “你自己找不是更简单?”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跟过去的生活方式告别,”兰天拿出自己的手机,又说,“你看,新的手机卡,联系人一个都没,告别的绝对彻底。” “行吧……我帮你找找。” 服务员送来了菜单,兰天看着菜单上的金额,一时有些恍惚。他都记不起有多久,自己会在吃饭的时候注意价格了,更不用说是吃不起。 “你运气还真不差,这样,你站起来,朝前走,右转,看到了没,32号桌。” 兰天站起来看了一下,那桌子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似乎是一对情侣,应该是刚刚点了单,然后正在等菜,女的头上也带着跟他一模一样的实验耳机。她也看到了自己,对着自己点了点头,然后拿出钱包,看样子应该准备借钱给他。那个男的转过头来看兰天,眼神里显然有着下意识的敌意。他看了看女朋友,女朋友只是说:“一个朋友。” 兰天接过钱,坐了回来,随便点了一些,叫服务员上菜。 这时候那个女的却走了过来,邀请他说:“一起来吃吧,人多也热闹一点。” 兰天看了看他男朋友一眼,那人眼神里显然没有欢迎他的意思:“不太方便吧。” “没事。”女的说着,回头瞪了他男朋友一眼,他眼神立刻和善起来。 其实兰天现在的心情,也不想一个人吃饭,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接触其他的实验者,这让他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而不是仅仅一个人自己发疯。 叫服务员加了几个菜,上了啤酒之后,女的就开始主动聊了起来,她的声音很好听,说话的时候,他的男朋友一直用警惕的眼睛盯着自己,兰天却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前妻。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是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盯着自己头上的那个耳机的。 “听说你之前很有钱?” 兰天喝了小半杯酒,笑了一下,似乎想对那个男的释放一点善意:“他说的?” “是,”女的也笑了,“他说以后你会还给我好几顿。” “哈哈,那你要小心了,”兰天说,“他经常会骗人。” “但每次被他骗我都很开心。”女的又忍不住笑了。 “等等”,这女的男朋友有点难受了,“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兰天解释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男的肯定不信,谁信谁SB啊。他怀疑的看了看兰天,又看到了兰天戴在头上的耳机,突然问道:“你们之前没在网上聊过?” 兰天摇了摇头:“没。” “你不是小白脸?” “小白脸?”兰天看到男人脸上的那熟悉的嫉妒和怀疑,从女的脸上的表情大概猜出来了,“你是说,耳机里的这个声音?我不是。” 看男的还是不信,兰天把自己的耳机递给他:“你可以让你女朋友说句话,你听听看就知道了。” 男的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看的出来,他应该对这个耳机研究过很久了,很熟练的戴上,打开了音量开关开到最大,然后让女朋友说话。 女的白了他一眼:“妄想症。” 什么也没听到。男的把耳机还给兰天,还是不甘心:“那他到底是谁?” 兰天跟女的很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却不回答。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兰天对着熙熙攘攘的大街,笑了笑:“看来有了你,以后起码饿不死了。说说看,这条街你认识多少人?” “如果说只是认识……很多,但他们可未必认识我。” “那有多少人认识你。” “目前我还不能说。” 兰天自嘲般的笑了笑:“你还不信任我?” 它回答:“不,是我还不被人信任。” …… 珐国,巴黎。 总统先生不得不推掉了晚上的外交酒会,因为就在20分钟之前,部际情报委员会邀请他参加临时会议。 接到电话的时候,总统先生下意识的扯了扯他的领带。 与会的人并不多,和上次一样的配置,第七局和DSF(砝国领土监护局)的两个局长,总统办公室的主任,几个行动处的处长,一两个一线行动人员;然后还有德意志那边的视频会议,也是同样配置,总理,总理幕僚,联邦情报局,联邦宪法保卫局……他们脸上的表情比珐国人这边要轻松不少,不用说,事情肯定是又出在了自己这边。 麻烦的家伙们,总统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都已经快习惯了。 “准备好了没。”坐下来之后他就开始催促几个准备投影仪的工作人员,倒不是不耐烦,而是他不喜欢部长脸上的表情,“快点开始吧。” 情报局长先汇报了大概的情况——他们在路易勒格朗中学,发现了一名高中生嫌疑犯。总统注意到,当情报部长在说到嫌疑犯这三个字的时候,口气迅速而刻意的划了过去,似乎怕他的声音太响,会踩到什么似的。 从接下来的汇报细节中,总统大概能理解这位部长的纠结内心。 这名“嫌疑犯”家庭出身良好,父母一个是工程师,一个是公司高管,教育程度高,收入不菲。他本人在学校表现一般,但除了性格内向以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能够引起人注意的点,更不用说被盯上,并被专门列为“国内近期最值得关注的kb活动嫌疑犯”呈报总统。 如果说非要为他强行找出点什么原因的话,那就是情报部长在报告里的那些“重要嫌疑点”——与同学关系不好,近期失恋,父亲是大食移民。 如果这三个理由就能构成一个人被两国首脑特别开会关注,那一个国家仅有一个首脑绝对是不够用的。 果然,在汇报的最后,部长委婉的提到,对这个人的嫌疑分析,是“贵宾”提供的——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唯一的理由。 贵宾已经跟许多国家达成了一些基本的合作,至于到底进行到哪一步,对其他国家珐国总统或许知道的不多,但德意志和珐国之间是不存在秘密的。刚和贵宾建立联系之初,法德两国就成立了一个联合情报组,所有的情报和资源都是共享的。本来他们也希望把茵国人拉进来,但茵国人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同样,中、米、俄这些国家也是,德法与他们之间,只有一些很基础的民用信息交流——但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肯定会有很多私下的合作,但具体是什么,各国显然都有自己的打算。 就总统先生自己了解的情况来看,似乎米国人什么都想要,但主要还是想先搞到外星人的星际航行技术;茵国人更关注外星人的医疗技术;俄国人还是比较直接,他们更喜欢武器;华国人显然更愿意相信这些“老外”肯定有着一些不同寻常的目的,他们也许是想把贵宾发展成为自己人……至于德法,有点惭愧,他们目前对“贵宾”最现实也是最迫切的想法,似乎就是用来解决国内那些“矛盾”。 而过去的三个星期证明,这个想法似乎正在变得可行。 “所以?上次说的权限,可以给他了?” “你们呢?还有什么建议?”总统先生扫了一眼手下的几个官员,看见他们都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不过其中的一位还是站了出来,他脸色显得有些消沉,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缓缓说:“相信贵宾也许……不,一定可以暂时解决问题。但是同样,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是不是给我们制造了更多的新问题。贵宾对地球人的了解速度是惊人的,三个星期前,他甚至不会用法语跟我们说话,而现在……” 他摇着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有一种预感,一旦有了第一次,我们会越来越依赖他……最后,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他控制。” “给他吧,只要是电脑上的东西,要什么都给他,摄像头,录音机,监控记录……给你们的的情报员都好好放个长假,嘿嘿……”总统办公室主任冷笑了一下,“他们不是一直想学警察要罢工么,从现在开始,他们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 第二十四章 现实 人在恋爱的时候,大脑会分泌各种过量的激素,这些激素往往会给人一种错觉——世界是如此美好,安全,放开胆子,尽情复制自己的基因,繁殖吧……这是基因因为了传承自己,精心编排了亿万年的骗术。 然后当新的生命被哄骗出来之后,个体的利用价值也就暂时消失了,激素也随之不见,对于基因来说,真实世界中的险恶如潮水一样淹没过来。但,此时人已别无选择。 在一次清晨的苏醒后,赵长启恍然有了这种感觉。 他去厨房做了早饭,两个煎鸡蛋还有一碗稀饭。端出来的时候,杜妍已经在桌子边等着了,看到端上来的鸡蛋,还故意夸张的嘲讽说:“不,我就爱吃煎焦了的鸡蛋,你这个鸡蛋太美,我不敢看。” 杜妍的胃口很好,稀里呼噜几口,就把这些东西消灭了,还装着没有吃饱的样子,故意过来划拉赵长启的两个。赵长启也故意跟她抢,表示要誓死保护自己鸡蛋的所有权。就这样一边打闹一边吃饭,等到早饭吃完的时候,杜妍却又被赵长启搂在了怀里。但这次赵长启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有所行动,而是若有所思的严肃道:“杜妍,我们回去吧。” “回去?”杜妍还没有反应过来。 “回去治病。”赵长启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 “治病?”杜妍笑了笑,“拿什么治?就拿你这三万块钱吗?” “没钱我们可以去借,”赵长启抓住杜妍的手说,“但命没了就没了。” 杜妍没有急着反驳,只是看了赵长启一眼:“傻子……” 过了一会才又说:“这个世界上,没钱的人生,会让你过的宁愿没命也不想继续忍受。别同情我,就用你这三万块,让我过好这剩下的日子,也过一把有钱人的瘾。” 赵长启苦笑:“这点钱也能算有钱人吗?” “算。”杜妍,“当然算。如果我只能活一天,100块钱对我来说就是个有钱人,要是只有一个小时,只要给我一块钱,买瓶水喝就行了。三万块,对现在的我来说,够了。” 看到赵长启还想继续说,杜妍阻止了他:“赵长启,我现在不需要救世主,就算我需要,你也做不了。” 赵长启以前从电影电视里,看到过许多绝望的表情,但看着眼前的杜妍,他不得不承认,那些表情都做的太深刻了——真正绝望的人,就是像眼前的女孩一样,在谈到放弃自己生命的这个话题时,脸上还挂着微笑。 上午下起了小雨,稀稀落落的,天上阴云密布,如果照这个速度下,看样子这场雨会很长。 赵长启陪着杜妍,在阳台看了两个小时的雨。也许是早上的那个话题,让两个人都失去了谈话的兴致,所以一直保持着沉默。杜妍对雨的兴趣似乎很不一般,一开始只是站着远眺,后来搬来一把椅子,坐上去把自己脚高高的翘出阳台,任由雨滴敲打,到最后,杜妍找来了一把雨伞,似乎是要出门,赵长启下意识想要跟过来,杜妍却说:“伞太小了,你在家等我吧。” 于是赵长启就等,一边等的时候,他也开始一边思考,到底是陪着杜妍,直到她生命最后一刻好呢,还是自己应该想办法,让她回去治病。 这看起来不像是一道选择题,更像是一道辩论题。等待的时候,赵长启的脑子里,两个观念一直在打架,每一边似乎都有充分的理由,但每一边,却也都有不可言说的苦涩。这儿时候,赵长启突然回忆起,那个经常在自己耳朵边冒出来的声音了——他甚至下意识的愿意相信,如果他现在就在,可能会给自己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吧。 不知不觉,雨已经停了,看了一下时间,杜妍已经出门三个小时了,赵长启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不会是想不开了吧? 正当他急着出门找人的时候,杜妍却回来了。 她看起来在外面淋了很久的雨,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衣服上甚至有大片的泥土,像是摔倒过很多次一样。但她的神色却是平静的,收好雨伞,放好,然后自己走去浴室洗澡。等过了一段时间,她又走出来。 “你没事吧?”赵长启问。 “没啊,能有什么事,”杜妍看了一下赵长启紧张的神色,又说,“你不会是以为我会想不开吧?” 吃晚饭的时候,杜妍打破了沉默,开始主动说起了话题,说到村里下雨的景色是多么漂亮,说起雨停之后的彩虹,整个村庄被烟雨笼罩的远景……这些她都用手机拍了下来。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好,这让赵长启稍稍放下了心。 没有网络的干扰,每一天似乎过的,都比以前漫长而有意义了起来,就算是有时候整天发呆,似乎也比大学里整天学习要有收获。这段时间里,赵长启想了很多他以前从来没有认真去想过的问题,或者很多他认为根本和他无关的问题,以及很多和他有关,比如自己却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那个声音到底是谁? 跟政府存在着什么关系? 他是不是外星人? 地球会怎么样? 人类有危险吗? 绝症到底要花多少钱? 如果他跟父母借,父母会肯给钱,让他来帮助杜妍治病吗? 如果父母不肯借,自己愿意去借贷款吗?怎么还? ……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赵长启跟着杜妍,把这个小村庄每一个角落都转过来了,年久失修的水闸,山上的水库,村里过去的老厕所,简陋的小学校,还有一些老旧斑驳的墙壁上,依稀可见的几十年前的标语,杜妍都很有兴致的把这些东西拍了下来。有些时候她还让赵长启把她拍进这些背景中,有时候也相反,杜妍会把他拍进去,甚至一些时候,她会让俩人都走入画面,摆出一些特定的造型。 清晨在大桥上,他们两个戴着红领巾,对着朝阳招手。 雨中两人共一把伞,但赵长启只撑了一半,没撑的那边被雨淋湿。 红色的喜字贴在房门上。 在“鼓励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的计划生育老标语前,杜妍把头靠在赵长启肩膀上,笑的很开心,她肚子里塞了一个大枕头,看起来像是快生了。 俩人找来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学生,拍一家三口的团圆照。 从这些照片的内容上来看,很明显这些照片上是有杜妍的寄托的,她似乎想通过这些照片来展现,或者说回忆一段并不存在的人生,仿佛他们两个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小村庄,从未走出去过,长大之后,也顺利成章的成为了一对小夫妻,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一直安静而幸福的生活下去。 当然,这些都是赵长启的猜测,他没问过杜妍,杜妍也没有问过他。杜妍似乎也喜欢一个人出去拍照片,但拍的是什么,却不让赵长启看,只是说,以后你会知道的。赵长启也不去追问,他大概都猜到了可能的内容,他们之间似乎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对于任何可能靠近“死亡”的话题,都选择了下意识的逃避。 赵长启就像一个敬业的模特一般,陪着杜妍,任由她摆布。虽然他心底每一刻都在提醒自己,现在每一刻的幸福都是以透支杜妍生命为前提,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很享受这最后的陪伴时光,因为这陪伴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逃避一些本该面对的问题——正是对自己心理的准确认知,赵长启每次晚上睡觉前,总是又忍不住鄙视自己,鄙视自己的犹豫和懦弱。 他本以为自己哪怕做不成拿破仑,也应该是一个项羽,再不济也可以是一位堂吉诃德,但他发现自己错的厉害,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甚至普通平均线偏下的普通人。 终于,这种平静的纠结,在一个普通的上午,走到了终点。 杜妍当时正在做早饭,赵长启则在卫生间刷牙,就在赵长启对着镜子猜测今天杜妍可能的活动内容时,他听到厨房间传来锅碗摔地的一阵响动。他甚至来不及漱口,急忙冲过去,就像他在无数个噩梦里,想象过的那样,杜妍摔倒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周围是散乱的锅碗。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赵长启的耳朵里,再也没有可以指导他的声音。 赵长启脑袋一片空白,他甚至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害怕,仿佛自己是谋杀犯,而眼前的杜妍是自己的犯罪成果一样。他小心翼翼的接近,轻声叫了她的名字:“杜妍,杜妍?” 她没有回答。 他继续接近,她还在呼吸,这个发现似乎让他瞬间恢复了全部的理智和勇气,他几乎立刻拿起了杜妍的手机,插入卡拨打了120。 也就在这个电话过去的几秒钟,李代元的电脑上,就出现了提醒,他猛的一拍桌子,几乎是喊了出来:“他出来了!” … 大家等久了,上一章是4000字大章,删减了800字后审核才通过,要看完整版的找群:1055988 主。 第二十五章 外星人杨帆(上)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同时出现的,规模对于这个小村庄而言,毫无疑问是超标的。很多村民围在赵长启他们房子面前看热闹,当赵长启被带出来的时候,他看到许多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仿佛自己成了什么重大犯罪案件的落网罪犯。 杜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只是因为白血病导致的贫血眩晕。不过医生同时也说过,要是她继续在这里住几天,保不齐会被什么并发症给弄死。她现在需要住院。 “可我没钱。”赵长启把那二万多块拿出来说,“这是我全部的钱。” 医生却没收,一个警察把他的钱塞回了书包, 当救护车的声音从视野尽头消失的时候,赵长启才转过头来,对着边上一直盯着自己的,像是警察的人说:“为什么抓我?” “你为什么跑,我们就为什么抓。”他的声音让赵长启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有些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这名警察个子比赵长启还矮一点,但他盯着赵长启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住一样,浑身僵硬。 “我自己出来旅游,也算跑吗?”赵长启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胡扯道。 这个警察却不回答他,只是上上下下,用怀疑加鄙视的眼神打量了他几眼:“真是想不到,他竟然找了你这种人。” “他是谁?” 对方却没再回答他,只是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走吧,收队。” 赵长启却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猜到了他是谁。不过他还是想不出,自己这种人,是指哪种人。 车里就一个警察陪着他,看起来很年轻,脸上的表情很严肃,赵长启问他去哪,他却如同哑巴一样,只是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交流的兴趣。 车子一直开了很久,赵长启在车上睡着了两次,把自己手机的电量都折腾完了,一直到了快晚上的时候,车子才在一个很大的建筑面前停了下来。车灯扫过招牌的时候,他依稀看到第三区的字样。 过来交接的是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就有之前跟他说话的那个矮个子。他又扫了赵长启两眼,似乎是确认一下他的身份,然后就交给另一个警察。 赵长启傻傻的跟着,走进了一个电梯,又出来,进了一个写着讯问室的房间,里面还有两个警察,耳朵上都别着一个耳麦。等他坐下来之后,送他进来的那位问他:“抽烟吗?” “不抽。” “那喝点咖啡?” “好。” 这对话让赵长启忍不住想起电影中,那些警察在审讯那些大案犯时候的情形,坐下之后,他老是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一不小心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带着绝症病人跑路,会不会以为我是绑架?或者诱拐?警察提前就找我,会不会是因为他?听他的口气,还有那个叫老陈的,让自己去濠江堵钱家伙说的话,他很有撺掇犯罪的嫌疑…… 咖啡打断了赵长启的胡思乱想,对面的两个警察似乎很有耐心,其中一个只是打开了录音笔,放在赵长启面前,另一个则打开了面前的一个小本子。等赵长启自己差不多喝完整杯咖啡,情绪稳定下来的时候,其中一个才开始问:“赵长启,说说你参加的那个实验吧。” 赵长启就开始说。从头到尾,警察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每一个细节。来这之前他想了一大堆的“我要求请一个律师”“我有权保持沉默”这种话,似乎一句也没用上。 也许唯一他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要跑”这个,因为这个问题到现在他自己也没搞清楚,也许是因为害怕,因为对学校生活下意识的排斥;也许是因为杜妍的美丽,因为对浪漫潜意识的追求;总之,他这样干了,后果……他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赵长启觉得他应该还能承受。 “你们出去这段时间,没和他联系过?” “你们说的他,到底是指?”赵长启有些明知故问。他其实是想知道,他的真实名称叫什么——赵长启现在已经开始相信,他是不会有名字的。 “耳机里的那个声音,”警察顿了顿,似乎从耳麦里听到了提示,又说,“也可以叫他杨帆。” 赵长启很意外:“他是个人?” “你觉得呢?” 赵长启显然不太相信,因为说他是个人,显然这是对他能力的侮辱,或者说是对人能力的极度夸张。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是人,就不能起人的名字了吗? “没有,”赵长启说,“他没联系过我。” 警察似乎并不怀疑他说的话,很快接着问:“那你自己之前知道,他要选你的事情吗?”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选我是做什么……” 然后自然又问到了,他临时起意,搞的那套身份鉴别逻辑,他只是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但是现在,两位警官告诉他,他的这个想法,在最近的半个月里,已经得到很大程度的丰富和完善,形成了一整套的测试逻辑,并在全世界范围内展开了大规模的测试实验,现在摆在赵长启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份结果——看起来结果应该很复杂,因为眼前的这一本东西,像一块字典。 其中关于赵长启最初想解决的那个疑问,测试的结果是毫无疑问的,只在第一页的几个数据分析表后,就得出了准确结论——这位杨帆先生,或者说,杨帆,在累计参与测试的3.8亿地球人的认知共识中,是一位毫无疑问的外星人兼上帝,如果一定要把这两个身份做一个拆分,那就是,有可能,百分之41,是外星人;很可能,百分之52,是上帝;最后还有百分之7的人,应该是属于无法理解此类概念的人群。 赵长启只能在震惊中,说他支持外星人的这个猜想。 然后两个警察又让他继续翻,出现了更多的测试和结论。 你觉得他和人类未来的关系是如何的?测试的结论有很多,但被测试者是不知道的,他们只能看到被严格伪装过的题目,这就消除了固有立场的偏见——也带来了惊人的结论。 百分之15觉得外星人有恶意,需要防备;百分之12觉得没有,需要合作;百分之24觉得,外星人应该跟地球人合作;剩下的百分之49都一致认为,外星人应该防备地球人,因为地球人是一个卑劣的种族,他们会假装合作骗走外星人的技术,然后消灭外星人。 接着往下看,还有更多有意思的结论。 外星人的技术肯定是大大优于地球人,但目前来说,外星人肯定是在观察地球人,观察的结果显然还是好的,外星人正在加强合作,甚至帮助地球人。所以,地球人就是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好外星人,瞎想太多毫无意义。——相比起许多政府机构的各种阴谋论假设,这个结论可以说的上是简单而直白,简直还有点讽刺的意味。 大部分人觉得外星人的存在是好事,从谈吐上来看,他们也应该是道德上的谦谦君子,他们发现了地球人而没有消灭地球人,这已经就是最大的仁慈了。相反,地球人相当的不知好歹,他们对新技术的戒备太深了。 地球很大可能不是毁在外星人的阴谋,而是毁在地球人自己的愚蠢。 如果外星人是善意的,地球人只要接受他们的安排就行了。 如果外星人是恶意的,既然他们能够到地球,太阳系很可能已经被入侵了,人类可能在这个星系里,可能只能占一个地球,连月球都难保。那所谓防备就很可笑了,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外星人只要弄一堆核弹头,甚至只需要一些陨石块,直接送到地球来就好了,人类对此的防卫能力并不比恐龙强多少。 人类社会是堕落的,而且看不到前途,并不值得个人为此而奋战,相反,外星人是可以期待的——一个能够实现星系航行的文明,比地球人更值得被尊重。 甚至有一小部分人觉得,要是真有外星人要来,自己可以当球奸。 还有一小部分测试,是专门针对实验人群的,很显然,这部分测试的结论更让人绝望。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只要杨帆说一句话,除了杀人放火,他们都会去干。——其中一小部分人,甚至不拒绝杀人放火。 杨帆肯定是没有恶意的,他比许多人模狗样的地球人领导强多了,要是他能参加普选,没人会拒绝他当总统。 要我去参加军队对付杨帆?凭啥? 爱球?那谁TM来爱我? 杨帆是个好人。 杨帆是个圣人。 杨帆要是男人/女人,我就嫁。 …… 这一部分赵长启倒是不意外,类似的结论其实已经在他大脑里了。 再接着看,还有很多专业机构对测试结果的评论,这一部分专业术语很多,看起来很吃力,当然更吃力的是那些陈词滥调,还有很多前后矛盾的争论,但大概意思还是能看出来的,总结中心思想就是: 情况不好,情况很不好,形势很严峻,同志们; 无知的民众长期被资本主义糟粕文化腐蚀,对现实极度失望,国家必须重视; 没想到国内这么多汉奸,首先要加强爱国主义教育; 要杜绝外星人对军队的渗透; 跟外星人的合作应该设立防火墙,外星人现在跟人说话太方便,还都是大实话,最好说话能审核一下再发; 和其他各国政府一起,考虑在全球范围内,引入必要的反外星人宣传,老外这方面经验很丰富; 赶紧让那些科学家们想办法,动用一切现有技术手段,看看地球周边还有没有其他外星人,按照道理应该会有的,最好能多找到几个,让他们斗起来就好了; 对外星人科技的解密失败了,要是没办法,只能答应外星人一些条件,先把技术换过来再说; 珐国人已经在换了,得国人据说也准备换,米国人让我们等等,大家一起换,可能价钱能好一点,但米国人不可信; 罗刹国人打算…… 第二十六章 外星人杨帆(中) 赵长启看到这里,说实话有点不敢看下去了,因为他感觉这些都是国家机密。 但眼前两位警察的意思,肯定是让他继续下去,看他们的样子,还有很多话准备在他看完后问自己。 赵长启自己不会知道,就在他刚刚走进这间审讯室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审讯专家通过摄像头,研究他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了。 负责审讯赵长启的两个警察,一个叫李三行,另一个叫程成,都从公按厅临时调过来的是审讯老手,看到赵长启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脸嫩的大学生是个雏,之前准备的好几个审讯预案,看来都用不着了。再观察他看资料过程中的表现,毫无疑问,这小孩应该是看懂了一些,但也是越看越怕,符合之前对人物的心理研判。 所以说到目前为止,赵长启的表现还算正常,值得放心。可他毕竟是“贵宾”看重的人,只是就凭这一点,就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放心了。 罗刹国人打算冷处理外星人,因为他们太贪心,不肯付出一点点合作的诚意,到目前为止,杨帆还未和他们达成基本的实验协议——他的博弈态势很有利,几个政府之间互相压价,这一点没法改变。 外星人目前表现出来的技术,并不具备战略意义,所以我们不急,合作是有风险的,我们跟在别人后面,摸着石头过河,稳定是第一位的。 扶桑人、高丽人据说也听到了消息,想接触外星人,但米国人不同意。我们同意米国人的不同意。 其他国家暂时应该还不知道,或许有些知道了,但不想参与,或许他们想参与,但也知道不会被允许。 外星人出现某种意义上是好事,米国人很焦虑,他们又多了一个假想敌。 外星人要是对地球有企图,肯定会先拿米国人开刀。 外星人的医疗技术很好用,几位领导人都表了态,要在这方面加强合作。 天文专家已经尽力排查了一遍太阳系内的所有天体,限于目前的技术手段,无法精确排查,暂时没有发现可疑对象;也排查过外星人进入前一段时间的历史照片,没有发现异常。暂时无法得知对方来源。实施上,对于地球外不会发光的小目标,地球尚没有好的观测手段,几乎就是个高度近视的瞎子。 米国人跟我们商量,准备推动批准一个小型国家参与跟外星人的全面合作,作为试验场——或者按国内说法叫特区,中东、非洲很多国家都对此非常感兴趣。我们有些担心,想选何兰、旦麦、锐典之类的国家,但他们全都拒絕。 …… 赵长启停止了翻动,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觉得再看下去,自己也不可能消化更多的信息了,他现在脑子有点乱,这让他想起自己听到自己高考分数后的那个晚上,他当时就一直想:这就结束了?以后自己干嘛呢? 现在他也有了同样的感受,自己对外星人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似乎这件事的全部意义对自己来说,就已经结束了。就像他参加高考一样,得知分数后,就按照命运的安排,该上大学上大学,该去玩游戏玩游戏,按部就班就好了……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不适合拯救世界,对抗外星人,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杜妍的病,还有学校对自己逃学可能的处罚。 但看眼前的架势,他们似乎并不想让自己走了。 “看完了?”手里拿着本子记录的,胸牌上写着叫程成的那个警察问他,“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们要我说什么,直接问好了。” “那就先谈谈,你个人对外星人的想法吧。” “说实话,我觉得他挺好的,”赵长启开始了自言自语,“但也太厉害了,厉害的让人有些害怕。他要是做好事,可以让全世界都喜欢他,但他要是想做坏事,估计全世界都防不住他。” “那你觉得他会做什么坏事?” “你们这上面写了很多了……我也想不出什么新的。不过我想,他肯定还没开始做这些事,不然你们就该发现了。” “他推荐你来安全部门,你之前应该对安全部门没什么了解吧?” “你们千万别听他胡说,”赵长启这时候有些急了,忙着争辩道,“他估计就是想跟我做个恶作剧,你们还当真了。我从来没听说过,就在电影里看过。而且我也不喜欢谍战片……你们看我这样子,适合当间谍吗?” 另一位警察李三行这时候第一次开口:“你自己适不适合,你说了不算,我们说了也不算,他说了算。” 赵长启显然没有明白过来。 “你看书不认真啊,第178页,你看看。” 赵长启赶紧找,这一页的内容,是有关实验人群的精神状态和他们的相应任务,虽然还没有完整的逻辑,但现有的一些案例已经说明,外星人对地球人情绪、反应的掌握是相当精确的,虽然还不知道他如何做到这一点,但他能做到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然后就是案例,从案例上来看,杨帆能够精确的预测一个人的情绪流,包括特定事件对一个人的影响事件,比如收到100块维持兴奋状态的时间——这个时间因人、因各个因素都有很大变化,但在杨帆的许多实验中,显然他是掌握了这一段时间的。被实验人群在他的手里,情绪反应就跟机器人一样精准——这个精确程度在5分钟以内。 也就是说,他能够预测一个人5分钟以内会哭,会笑,会被感动——原因可能是完全随机的,一朵鲜花,一段信息,甚至一个眼神……在案例里,最离奇的一套连环控制是,他让一个女性实验者在半分钟内,接受了一个陌生人的求婚,然后又让另外一位实验者(暗恋这个女的)在接下来的两分钟里,哭的稀里哗啦。而这一串动作似乎只是想向这个男的证明,他缺乏生活的勇气,以及缓解那个女人的经济危机——那个求婚的陌生人很有钱。分析中提到,在这个过程中,那个男实验者是先被告知,自己今天会面对巨大的失望,而那个求婚的男人并不是实验者,那他又是如何得知求婚的准确时间的呢? 没人知道。 “再看204页。” 是一个结论:从实验中的教育、互动、学习以及交流中来看,外星人对人的了解,很可能已经超越了人类对同类的认知水准。很多我们以前认为无法精确掌握和控制的事情,在外星人看来,应该是可以控制的,有关于这一点的理解,可以参考围棋智能alphago,以前人类棋手总结出的很多围棋理论,在alphago出现之后,都发现是存在疑问,甚至错误的。我们对同类的认知,也可能遇到的同样的问题。 “也许按照杨帆的标准,你会比其他人都合适这份工作。” “什么工作?” “调查员。” “调查什么?”赵长启脑子里,全都是那些特工九死一生的画面。 “你就对他的行为,他的目的,不好奇吗?就调查这个。会给你分配相应的权限。” “什么权限?” “监察整个实验的权限,你参加的实验。还有,你不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吗?” 赵长启想起电影中的那些外星人,想象着一条巨大的章鱼,有很多触手,同时在无数键盘上打字的模样……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太可能。 赵长启突然想起一个关键,他立刻反问道:“你们说是外星人让你们选我这个工作,但你们又要让我来监督他,他又不笨,那他肯定选一个外行来忽悠你们啊?” 李三行点点头,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得赵长启有点发毛。然后他说:“你再想想。” 赵长启想起了那天,“杨帆”在耳机里说过的话,又看了看眼前这本厚厚的研究成果……也许正是自己误打误撞,找到了外星人认可的研究方法?可按照自己刚才的逻辑,他认可的监督对象,最好是个蠢蛋,所以方法是错的?但这个方法本身应该不存在疑问。 那也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个杨帆,起码目前的交流合作是善意的。 “我还有几个问题。”赵长启觉得大概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他已经成了联系、研究外星人的一条通道。 李三行抬头:“你说。” “如果我接受的话?工资是多少?” 第二十七章 外星人杨帆(下) 李三行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有一个数字,不多,但也不算少。 如果是以前的赵长启,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现在,他稍微心算了一下,又问道:“那,杜妍的病,要花多少钱治。” “很多,医院已经联系了她的家人,不过那跟你没什么关系了。杜妍让我们转告你,”李三行拿起桌上的录音笔,打开了播放功能,杜妍的一句话就像锤子一样砸了出来,“赵长启,别来找我,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 赵长启有些茫然,呆呆的看着录音笔,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却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拿过录音笔,又放了两遍。 赵长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或者争辩点什么,但很快意识到,他面对的并不是杜妍,而只是两个陌生的警察。 李三行拉开桌子的抽屉,把一个普通的手机拿了出来,交给赵长启,赵长启有些不明白。 “这是新一代的实验手机,里面有个APP,专门开发的,替代原来的实验设备。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赵长启问:“那我……去哪里工作?” “你回学校,跟平常一样。工作的事情,会有人通过APP联系你的。记着,从现在开始,手机随身带,随时开机。这个手机电池是可拆的……” 接下来,这位李三行警官给他介绍了许多日常的联系办法,让他不要瞎想,然后拿来审讯记录,让他签字。最后又让程成送他去睡觉的地方——到第二天,就会送他去火车站,回学校。 至于学校那边,他们已经帮他打过了招呼,所以他现在完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核对一下口径——他是为了学校的毕业论文参加一个实验活动去了。 当然,最后还要交代一下,他在这次审讯中看的所有资料,暂时都是国家机密,所以他需要有保密的意识。 安排住的地方是办公室后面一个普通的卧室,也许是那杯咖啡的因素,赵长启的精神虽然慢慢放松了下来,可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瞪大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想着在那个租的小屋里,跟杜妍共同度过的那些甜蜜夜晚,还有刚才的那段录音,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黄粱一梦,仿佛以前整个的人生都是一场幻觉。 而向前看,地球上莫名其妙出现了外星人,自己竟然和外星人产生了联系——仿佛过去的常识一下子变的不值一提,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不可捉摸了起来。他毕业去哪个城市,找什么样的工作,什么时候结婚……这些看似现实的问题,一下子变得毫无意义了。 这种思考持续了好一会,直到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被口袋里的手机咯到的时候,才被打断。然后他才想起来,他已经离开了那个村庄,他现在也不需要害怕,可以使用手机了。 他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看到了无数个电话,家里的,学校辅导员的,宿舍的……短信更多,由于之前学校里的那次大搜捕,他舍友简直怀疑他是不是潜藏在学校几年的超级黑老大了。 这些电话和短信把他从虚无缥缈的想象世界中拉回了现实,虽然有点烦,但他也不得不拿起手机,一个个给这些电话回复。 对家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要确认了他的安全,家里就没啥不放心的,只是让他以后有事一定要提前打电话,要不是警察先通知的他们,他们肯定早就去报警了。 对老师,他只是发了条短信,把预备好的理由写上去,算是解释了。 对宿舍里几个舍友,他就给许飞打了一个电话。许飞正在玩游戏,只是确认了他没事之后,就开始放大嗓门,大肆的开玩笑。可赵长启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随便应对了几句,就给挂了。 然后他看见了杜妍的电话,应该还是第一次送她去医院之后,她留给自己的。他想是不是先发一条短信,但是想了想,还是先打电话,可提示却是已关机。 还在想着有谁要联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审讯的最后,他们交给自己的实验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竟然有点想他了。也许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这个叫杨帆的外星人已经算的上是一个需要时刻警惕的敌人,可自己对他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那个很好听的,耳机中的声音里,在他最初的想象中,有这样的声音,会这样说话的人,应该是一个比他稍微大几岁,学识渊博,性格温润的人,可他现在,似乎慢慢和某一些诡异陌生的外星人形象有了一些联系,这让他感觉很矛盾。 新的实验手机跟平常的手机差不多,比老的实验手机则高级了很多。他把自己的SIM卡塞了进去,在桌面上找到了一个图标,上面是一颗国徽,下面则是这个APP的名字:贵宾。 点开APP,确认了身份之后,又弹出来很多规则解释,赵长启打开看了一下,跟那天在学校阶梯教室里,那个警察对大家说的话差不多,大概就是大家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法律责任。 他说话了:“这些天你去哪了?” 赵长启下意识想回答,但很快又意识到,会不会涉及泄密?但接着又想到,既然他们把手机都给自己了,肯定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而且,整个通话应该都是被监听的,如果真有泄密,他们会提醒自己吧。 “出去转了转,没去哪。” “你让我猜猜,”他接着说,“是因为杜妍?她找你出来的?” 不得不承认,他猜的很准。赵长启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听你的声音,应该还活着,你现在才出来……是她犯病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对,赵长启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别的实验者也在那个小村上,监视并报告了他们的行踪。 “你这么善于猜人心思么,”赵长启说,“那能不能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我只是有时候能猜准,我又不是神,”他说的很轻松,仿佛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在普通的闲聊,“比如你突然跑这件事吧,我就没猜出来,我还一度怀疑是你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被杜妍拉着一起去自杀了。” “自杀?什么自杀?” “这也是我猜的,”他说,“从最后一次见杜妍的时候,我感觉她情绪已经开始抑郁,有比较严重的自杀倾向。”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 赵长启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如果说,以前他还有一些理由,以人类的道德为标准要求他时,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对方是外星人,又该以什么名义,让他对自己以及杜妍,两个平平无奇的地球人负责呢。 “起码……”赵长启想到一个理由,“我以前还觉得我们可以是朋友。” “这和朋友无关。就算是朋友,也不是非要告诉你每一件事的。” “可……万一我真的被她拉去自杀了呢?” “那想必也是一个甜蜜的结局。而且这种可能性并不高。” “不高是多少?你算过吗?怎么算的?” “算过,但概率的算法和具体数字对你其实毫无意义,我只能说,不高。” 这算得上是外星人对地球人的鄙视吗?赵长启心想,肯定算吧。 “她是犯病了,然后现在跟我说不要联系她。”赵长启把杜妍晕倒后的那一段,除了审讯的内容,简单的告诉了他,又接着问他担心的,“她现在还有可能自杀吗?” “不要联系她。这半个月你们都干了什么?” “这跟她自杀会有关系吗?” “当然有,”他说,“就从这句话里,我就能猜出来,你们这半个月感情进展肯定不一般。” 因为担心杜妍,赵长启没有多犹豫,直接说了这半个月以来,他和杜妍的相处。包括杜妍画的那些画,还有平时的发呆。当然,还有最后,赵长启对杜妍不愿意见他的不解。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看他家里人的态度。不过按我的了解,一般2周左右,她可能会再有自杀的念头。不过,这应该与你无关了。” “我是个人,”赵长启讽刺他,“看着自己的女朋友死,我做不到。” “所以她不让你看,你看她多体谅你。”对方又讽刺了回来。 “在你们的文明中,难道就完全没有感情存在吗?” “我们的文明……看来你知道了一些。对了,你见过我吗?” 赵长启当然没有。 “如果你见过我,你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了。你现在应该有权限,改天可以来看看我。” 赵长启想象着没有情感的生命体会是长什么样子,还是说他就是长得就像一台电脑? “你是不是特别想见到杜妍。” “是。” “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条件呢?”赵长启心里自然而然有了警惕。 “没条件,我帮你找人,这个过程中我告诉你我怎么找的,这些信息你们可以搜集分析,这对我们的交流有好处,也可以为下一步合作打基础。” “什么交流,什么下一步合作?” “你会知道的,他们会很快告诉你的。” 第二十八章 天才? 第二天一早,赵长启起床出门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一个警察在等着他了。 他们见过,就在警察找到他的那会,他们还说过几句话——他突然就想起来,似乎他逃跑的那个夜晚,那个在手机里,让自己待在宿舍别跑的人,就是他。 赵长启看了他一眼:“找我有事?” “别紧张,我自我介绍一下,李代元,”李代元嘴上叼着一根烟,说话间就有一股烟雾掩护着他的手伸了过来,然后握住赵长启还没反应过来的手甩了甩,算是握手,接着又笑道,“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正好我也要回宁州,一路上我们可有的聊了。” 说着,李代元又拿出两张火车票,把其中一张塞进赵长启手中,在离开之前又说:“1楼有食堂,免费的,这里伙食不错,七点半我在门口等你。” 赵长启从来没见过笑的这么冷的人。他拿起火车票来看,8点钟的车,哪还有时间吃饭?再一看手机,TM现在不是七点三十了么? 等赵长启追到门口,看到车里的李代元的时候,他却已经耳朵里塞着耳机,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赵长启坐进车去,也学他,找出实验的手机,塞好耳机。 打破他们之间平静的反而是他。 “哟,小情侣吵架了?” 李代元没表情,只是发动了车子。他车开的很急,出门的时候一个急转弯,差点把赵长启的头甩到玻璃上。赵长启刚想骂,却看见李代元得意的朝他笑了一下。 “打开车子的喇叭吧。正好我们三个一起聊聊。”赵长启听到他说。 李代元打开了。 “李先生,你应该有话要对赵长启说吧,这应该是你的工作。” “反正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你说吧,一样。” 于是杨帆就开始对赵长启普及,他刚刚接受这份新工作的性质,和工作内容。 赵长启的职责,就是监督整个“实验”过程中,杨帆的行为,调查他进行实验的目的,甚至进一步查清楚他来地球的目的,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把他如何实现目的的技术手段研究清楚。 “就这么简单?”赵长启傻傻的问。 “你以为这很简单?”李代元又朝他吐出一个烟圈。 “让杨帆你直接说不就行了吗?难道你不愿意告诉他们?” “是啊,我不愿意。” “为什么?” “恐怕连为什么这一点,我也不愿意说。” “那你肯定来的目的,对我们有害呗。”赵长启说。 “这就是你看中的人?”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李代元一边把烟轻轻的掐灭在烟灰缸,一边嘲笑道。 “你们可以这样认为,但就算我说了一个无害的目的,你们就不会假定我有害了吗?” 赵长启立刻意识到自己的SB了。 “所以不管我说了什么,你们一样还是要调查。我不反感这一点,但我就是觉得你们之前的工作效率都太差了,所以现在找来了赵长启,我觉得他的眼界还算开阔,思维也不像你们之前的那些调查员那么死板。怎么样,这个理由你们能接受吗?” 李代元沉默了几秒,才说:“来日方长,慢慢看吧。” “OK。” 接下来就是李代元说话了,大部分都是交代性质的:“你的直接上司就是我一个,以后要是有什么发现,或者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也只跟我说。对了,你到现在知不知道,参加这个实验的人数有多少?” “几千个吧。”赵长启之前在网上接触过一些实验者搞的QQ群,大概了解了一下,宁州有很多学校和单位都参加了类似的实验,随便想了一下,以为有个千把人。 “那你以前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同时监控几千个人,同时提取当中的有效信息呢?” “肯定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员吧,比如搞算法大数据什么的……”赵长启艰难的搜肠刮肚,勉强回答说。 “是有,但他们本身不控制方向,大方向还是要我们提,比如我们监控的每一个实验者,信息来源都是这个手机,你要监控什么内容。” 赵长启有些纳闷:“这些……你当着他说……我是说,他要是有恶意,他不就有防备了么?” “很早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我说一个事实,”李代元说,“这个实验计划最早提出来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有想过要监控,因为觉得没什么必要。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李代元没有说的是,不仅是整个监控计划,甚至原来的一些监控项目的具体技术细节,也都是杨帆主动提出来的。当然,随后国A这边自作主张,又自己加了很多不必要的项目——事实已经证明,那些项目是真的没必要。 “那按你这么说……他好像又没有什么恶意。” “也许他是有恃无恐,觉得反正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察觉他的计划。” “杨帆,”这是赵长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就……没什么想解释一下的?” “没有,解释是徒劳的。我们之间的信任障碍,只能通过时间来慢慢弥合。” “为什么会是徒劳?”赵长启不理解,“就算我们无法理解,解释本身也代表诚意不是吗?” “不是。” “不是。” 杨帆和李代元同时说。 这次赵长启不用他们提醒,立刻就意识到了,在双方不存在信任的前提下,解释同样也可能是撒谎的烟雾弹。当然,还有更糟糕的,解释如果被误解,可能连目前这种双方警惕观察的状态都不会存在了,现在只是怀疑外星人有什么不良目的,如果杨帆解释了,地球人误解了,很有可能就会坐实这一条。 所以,现在不说话是杨帆的最优策略——如果他不是想立刻开战的话。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已经到火车站了,三个人暂时停止了说话,在候车室稍微等了一会,然后跟着人群一起上车。忽然,赵长启在人群中,看到两个头上带着那种老式的实验耳机的人,他看到李代元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突然想到:“参加实验的人,远远不止几千人对不对?” “对。” “一共有多少?” “杨帆你告诉他。” “到目前为止,是112万8423人。这个人数不包括已经被淘汰的。” 一直到在火车里坐下来的时候,赵长启都没有能够消化这个消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如果说几千人的实验还可以说是一个大型调查的话,一百万人,覆盖可能半个,甚至全部华国,那这个实验的影响力……难怪会有国A,难怪他们为了找自己,这么大动干戈。而且,从第一代实验设备到第二代,很显然,这个实验以后很可能还要扩大。从2代的手机上来看,已经很接**时使用的手机了。如果有第三代的话,可能都不需要专门的实验设备,只要弄个APP就行。 “你想的没错,下一代就是APP。”在火车上坐下来之后,李代元肯定了他的猜测,“如果以后合作深入的话,可能会放开APP的安装权限,到时候,很有可能每一个人都能跟他对话。” “不会的,我不需要那么多人,”杨帆说,“当然,你们也不会允许我直接联系这么多人。” “这样看来,你心目中存在一个理想人数咯?”说话的是李代元,他的问题显然是有期待的。 “是的,但这个数字还是不透露的好,”杨帆说的很理所当然,“省的你们会多想。” 但不多想是不可能的,就在他们说话间,监控组已经把这个敏感的课题上报,预计一两天的讨论后,就会交给国内某个大学里,某个倒霉的课题组了。 三人行的聊天差不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在李代元的示意下,俩人关掉了通话。然后李代元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打开其中几个程序,并给赵长启看。 其中一个程序,就是这一路上,他们说过的所有的话,其中可能的敏感词,信息,都被记录了下来。另外两个则看不懂,经过李代元的解释,赵长启这才明白,这是国内所有的实验人员,最近一个星期内,监控的所有数据。 就目前来说,主要的监控方向还是通过关键词频率计算——专家组的思路是,如果他有一个需要隐蔽行动的目的,那在这么多实验员的交流中,肯定会存在一个或者多个,甚至许多组普遍存在的,隐蔽的“关键词”,这些关键词出现的频率应该远远高于常规的对话频率。 在最初的监控中,监控组已经注意到好几组可能存在意义的关键词,但因为实验样本的数量是在太少,缺乏统计学意义,所以并没有能够得到重视。这一次贵宾接待委员会——国WY专门针对杨帆成立的临时机构,同意了跟杨帆扩大合作的建议之后,实验规模有了近两个数量级的提升,于是这个监控项目自然又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不过可惜的是,截止到目前为止,这个项目依然没有能够找到什么值得一提的线索。 然后还有一个程序,是专门计算和跟踪整个实验系统中,任务奖金的流向,这也是琢磨外星人目的的一个思路。 “知道为什么给你看这些吗?”李代元问。 赵长启怎么可能知道。 “给你看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对这份工作的态度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李代元说到这里,轻蔑的一笑,合上笔记本说,“所有这些监控分析的程序,他们的作者不是国内一线的顶尖学者,就是在智库、国家机构从事数据分析、战略分析的专家,还有许多大公司的顾问,在过去的实验过程中,这些程序完全没有发挥半点作用。他们可以说,都是你的同事,但也都是一群思维僵化的傻瓜。” 说到这里,李代元又拿出他的烟,在赵长启面前点燃,然后在赵长启的嫌恶中,朝着他吐了一口烟圈——赵长启下意识的就躲开,但却被李代元按住了。 “记住,”李代元用力按住赵长启的肩膀,仿佛要把他压到地下去,“没什么好怕的,我不可怕,他不可怕,这些专家,那些大计划,都不可怕。你想想,就待在图书馆里几天的成果,就超过他们的所有了,所以你应该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研究外星人的天才。对自己多一点自信,起码在他面前,你不能再表现的这么唯唯诺诺。” … 又是3500字大章 求追读,求月票跟推荐票,没投资的可以回头投资下。拜谢! 第二十九章 关于死亡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疾病,通向白色的死亡。 在那个杜妍曾经以为要死在那的小镇上,杜妍曾经为自己规划过墓地和葬礼。她去之前就已经在网上了解过,绝症中后期痛苦的可怕,她当然不具备这种勇气去面对痛苦,所以她准备了一些安眠药,打算在自己最终承受不了的时候,用于终结自己。 她已经找好了一块小小的荒地,那块地在一块距离村庄很远,人迹罕至的一个小丘陵后面。因为坡比较陡,所以也没有人去种菜,上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荒草。 杜妍去的时候,她还看到了许多夏季的小昆虫,有些她认识,蚂蚁,螳螂,蝴蝶,更多则是不认识的,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小生命就会成为自己的邻居,她就觉得它们可爱。 也许自己还能成为它们的晚餐,然后化身成为另一种生命的一部分。她会变成蝴蝶的一部分,在天上自由的飞;变成蜗牛的一部分,在土地间艰辛的爬;变成蜘蛛的一部分,在天地之间肆意结出一张张自己喜欢的网……然后同这些化生一样,衰老,繁衍,死亡…… 她花了两天时间挖好埋自己的坑,这应该算的上是她这辈子干的最重的体力活。虽然雨已经把泥土泡的很软,可对于她来说,这依然是一份艰难的工作。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挖一个浅浅的,可以躺下去就好的坑,可等她挖好之后,却又觉得还不够深,可能一场暴雨就能把自己冲出来。于是她又接着挖,一直挖到最下面,地下完全是挖不动的石块为止。 把这个坑完成之后,她在雨中笑了很久,好像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也很重要的工作。最后,她甚至躺进坑里试了试,坑里已经有了积攒的泥水,躺进去的感觉,就像是在泡澡,她把这个泥土浴缸底下的石头象征性的平了平,让它们不再感觉硌脚,就算彻底完工了。 接下来每隔几天时间,她都要去抽空看看自己挖的小坑。坑底已经开始长了一些绿色了,大概是因为坡度,里面的积水也排的很快,这让她原来打算的排水工作也得以省去。 她用手机围着这个小坑拍了很多照片,最后回家精心选取并修改,一直改到她觉得已经无可修改,才满意的罢手。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死神一步步靠近自己就可以了。 在现实中,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童年时代,有一个普通的家,温暖却也吵闹,父母会为了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产生分歧而吵架,除了让她好好学习这一件。于是她也就认为学习是一件最重要的事,但随着她逐渐长大,她开始意识到并不是。学习得到的赞美和夸奖,就像大人给小孩的糖果,甜美而廉价,而且很容易腻。 少女时代,她又跟许多女孩一样,认为爱情是一件最重要的事,可人会继续长大,她很快发现也并不是。爱情充其量,也就是荷尔蒙给自己的糖果,间歇性渴求,又间歇性厌倦,理智的人很快就能识穿这一套基因的把戏。 进入大学,随着女孩们脸上化妆品种类的增加,生活中的颜色也开始变得丰富多彩起来。高中时大家要么努力,要么“堕落”——在高中,不认真上课似乎就意味着堕落。界限似乎很清晰。但到了大学,什么样的人都有,努力的方式很多,堕落的方式同样也很多,然而有纯粹的努力和堕落的却也是少,大部分人只是在其中挣扎。大部分人的大部分时候,仅仅是做到不努力也不堕落。 这个时候她开始意识到,也许生活并不存在什么重要的事,不仅是对自己,也对别人。因为如果存在而且能被大家认同,大家要么追赶,要么放弃,而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既然这个重要的目标不存在,那保持自己愉快开心,似乎就成了次等重要的事。 取法乎上,仅得其中,生活往往就喜欢捉弄人的天真。 她很快连次等重要的快乐都没了。 大学是个精彩的世界,但身处其中却感觉不到多少精彩,相反人人都觉得无聊,许多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她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什么路过的校花素材搜集团队给拍到了,她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得到了校花的头衔,然后突然之间,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 她突然多了很多的朋友以及仰慕者,去吃饭会有人问能一起坐吗,去上课会有人在桌肚子里塞情书或玫瑰花,永远也吃不完的巧克力,以及很多活动的邀请。 这些意外的惊喜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她很多次照镜子的时候都在想,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起,她开始被众人认为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了呢?是自己的形象气质真的有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自己一直如此,只是以前的人没有当面说起呢? 当然,她也自然多了很多的,不能算是敌人,杜妍心里倾向于把他们叫做“非朋友”。本来还算和气,能一起聊聊天的朋友们,其中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与自己保持了距离。即使是能说得上话的,她们,以及他们之间,也有了一些微小的不自在。 字里行间似乎总会有一个隐隐的,需要提及或者不需要提及的东西,比如“你皮肤这么好,平时一定……”“你身材这么好,平时一定……”“你这么漂亮,肯定……”。 这让她开始失去许多往日能体会的快乐,似乎有一种东西已经在悄悄的不自觉间,占据了比她本身更重要的地位,就像她脑袋顶绽放了一朵鲜艳的花,大家的眼里似乎更多的只是看到那个存在,而自己如何,似乎也并不那么重要了,自己在这朵花下面,这才是重要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她也自然开始疏远了这朵花带来的环境,那个时候她心里还有期待,还在想象着,等自己走出社会,也许这种情况就会不一样。自己会有工作,会有事业,她会让自己绽放出,比这朵花更美的光芒来。 取法乎中,仅得其下,生活往往就喜欢考验人的勇气。 一夜之间,她的生命就被强行绑定了白血病。 多彩的生活瞬间褪色成黑白,玫瑰、巧克力、情话、爱慕、才华、美貌……能换钱治病吗?能就是白色的,不能就是黑色。似乎原来生活中,一切有待考证的,模糊的的意义都得到了彰显,然而又得到了遮蔽。很多她以前认为是白色的,逐渐开始变黑,比如美貌,比如才华;很多她以为是黑色的,又逐渐变白,比如X交易,比如自杀……这黑白互相掺杂缠绕,最后混成脏兮兮的灰,塞满了她的大脑和眼睛,让它们再也容不下别的颜色——看一眼朝阳,却想到黑夜,看一眼星星,就想起流星…… 最后所有一切的念头,都不可遏制的朝着死亡那个终点奔去。 而死亡本身,则是灰色的,它不邪恶,也不善良,让人恐惧,却也让人解脱。 死亡是一切的终点,她只是比预想的早一点到,仅此而已。 然而终究还是不甘心。 怕死,不怕死,怕死,不怕死……接下来,她的心态就像在坐过山车,时而变得勇气无比,到处去加各种绝症的治疗群,备受鼓舞的准备用尽一切手段来战胜病魔;时而变得无比沮丧,看着电脑,看着老师,看着朝阳和星空发呆,想象他们参加自己追悼会的样子,想象自己被送进火化炉的样子,想象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世界的样子,这些想象让她变得安宁,抚慰了她,却也消解了她抵抗的勇气。 最后连勇气本身也开始和绝望一起混合变质,变成了灰色,变成一团黏黏的,像是灰尘和胶水混合而成的东西,堵住了自己的每一条血管和神经,她开始变得麻木,好像突然获得了某种超然,仿佛只要不感受自己的思维和情绪,也就感受不到疾病——也许疾病也就感受不到她。 渐渐的,她开始接受自己将要死亡这个现实,并劝自己放弃挣扎。她开始写遗书,写了很多个版本;开始写遗愿,想在临死前做很多事。 正好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大傻瓜赵长启。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校园情圣还是普通学生,是慈善家还是通缉犯,是可怜她还是挟持她……对她来说,这都不重要了。他们一起坐上了一辆黑车,肆意歌唱,肆意奔跑。最后来到一个小山村,让她有机会在临死前,完成一些自己能够完成的遗愿,这就很好了。 她并不喜欢赵长启,事实上当时她的心理状态,也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但她感激他,感激他肯花时间陪自己走完最后一段路。 她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终点,接下去只要等待了。 然而,取法乎下,生活往往就要将他践踏。 赵长启这个傻瓜,她还曾经指望他来当自己的遗嘱执行人……结果,仅仅是一次晕倒,就把他吓垮了。他垮了,自己的生活也重新变成了一团乱码,所有的遮蔽在一瞬间都消失了,所有她在潜意识里恐惧的,甚至比死亡还恐惧的东西,一下子涌到自己面前来。 “我们治,卖房子借钱也得治!” “大伯家能借几万,他们最近又……” “你三姨夫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反正打个电话借借看……” “我跟你讲,低于50万不卖,这是我女儿的救命钱。” “这是我们的养老钱。” “用进口药……” “这个医保怎么报?” “要不要吃点水果?” “你们学校不是弄了个捐款么……去问问……” “那个送你来的同学,什么关系?是不是知道你有病就跑了?现在的人……” …… 她开始解释,开始疲倦,开始拒绝,开始沉默,开始接受,开始任人摆布……最近这一段时间,她甚至开始期待起来,期待化疗的糟糕结果,期待并发症提前严重。 她偷偷去医院的太平间看了好几次,里面冷气森森,每个尸体都被放在一个逼仄的铁格子,比她亲手挖的小泥坑差远了。在这里死亡不存在任何浪漫,她也许会在这里被手术刀切割的支离破碎,器官捐献给需要的人,尸体被拍下照片,最后不被需要的部分送去火化炉。在那里,几千度的高温会把她烤成灰烬,剩下几块不甘心融化的骨头,跟其他人的骨头混合在一起。有几块被装进骨灰盒,最后埋进一个小小的格子里,边上贴着一张黑白的,半笑不笑的黑白照片。 没人会对照片上的自己说一句美女,自然也不会有人在情人节给自己送巧克力。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父母和医生又去一边商量去了,这让她稍稍感觉到了一点得逞的开心——前几次她偷听过,一般这种避讳她的时候,都是坏消息。也许这一次,她父母就会放弃。也许这一次,她就能得到解脱。 同病房的两个病友都是癌症,一个有治,一个没治。她们之间聊天不多,因为周围都有人陪床。本来疾病应该会是她们共同的话题,但似乎为了安慰家里人,她们都下意识放弃了类似的交流。 前段时间她都会偷偷观察那个没治的,因为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看着她从悲伤到绝望,一步步走向放弃。 但最近一段时间她注意到,那个没治的,甚至那个有治的都开始活跃起来,很多次医生来的时候,她们的询问也变得积极起来。从她们口中,杜妍听到了几个被重复很多次的,陌生关键词:“S疗法,志愿者,实验疗法,国家报销的,风险小。” 父母回来之后,脸上看起来很是开心。医生过来问了问她今天的感觉,然后让她过去办公室。这样的谈话,她已经看到过两次了,就是病房里那两个病友。 和她猜想的一样,这次叫她来,就是关于S疗法的。 首先,关于她的病,因为治疗时机的延缓,而且化疗的不理想,可能最终的效果不会很好——这是很委婉的说法,按杜妍在网上查的说法是,一轮疗程之后,可能会衰弱的没办法进行下一个疗程。 再者,即使她的身体能坚持,她家里的条件可能也不太允许。他们家只有父母一套老房子,算是最大的财富,大概能卖四五十万,现在还没卖出去。父母手里还有十几万养老钱,本来其中一部分也是准备给她的嫁妆钱,其中大部分已经填进来了,如果采取传统疗法,那个房子也禁不起烧多久。慢则一年,快则半年,昂贵的医疗费用就会拖垮这个家庭。 最后,她父母的意思,也是倾向于,如果能不卖房,当然是更好,而且按照医生的经验来看,这个S疗法,要比传统疗法的高很多。 接下来就是介绍这个疗法的。 在杜妍的想象中,这个莫名其妙的疗法很可能就是网上传说的,对不行的患者,用的“死马当活马医”的那种类型,什么中医西医巫医,针灸瑜伽放血。但医生的介绍很快让她意识到不是。 医生有好几个业界的好友,都是在全国有名的三甲医院,他们的消息也都是一致的——不仅仅是这家医院,不仅仅是这个省市,不仅仅是华国,这是世界范围内的一次大型医疗实验。这个疗法大概在几个月前出现在实验室,据说对各类绝症都有奇效,治好了许多国家的重要人物。 现在这种疗法开始扩大应用,当然,不可预估的风险依然存在,所以在针对一些没有治疗过的疾病时,患者还是充当志愿者的角色。当然,这种志愿者也不是想当就当的,需要申请。只要申请符合条件通过,所有的治疗费用国家都给报销,而且今后几年内有任何相关并发症,国家也会一概负责。 但也有许多苛刻的条件,不过对于绝症患者来说,这些条件其实都算不上什么条件。首先,如果死亡,遗体要自愿捐献,供医学研究;其次,据说这种疗法会让病症存在一定的感染性,为了防止可能的疾病传播,几年时间里没有太大自由,要待在家或者医院,随时配合医疗监测;最后,对治疗过程严格保密,连家里人探视都有要求。 国内各类白血病的现有患者目前约有四五百万,据医生的了解,其中大概有百分之一左右符合申请的条件——这些条件包括白血病种类,病理进程,年龄,以及身体健康程度,以及文化程度。如果杜妍申请,她的条件应该是比较靠前的,很有机会通过。 对于杜妍来说,这个申请应该是一次额外的治疗机会,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拒绝。杜妍承认,当她听医生在介绍这个S疗法的各种神奇案例时,心里已经忍不住开始了想象,想象自己治好之后,变成正常人的样子,想象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尤其是当她得知,这个疗法竟然不需要花家里一分钱,她几乎下意识就想同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杜妍真的不知道,仿佛她的精神已经被死神的某个触角所捆住,当她在听完医生的所有介绍后,在问她的意见时,却下意识的开口说道:“我可以拒绝吗?” 医生很诧异:“可你父母都已经……” “只是开个玩笑,”杜妍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话,轻轻笑了一下,“我同意,我同意申请。” … 5260字大章,所以今天只有一更了,晚安! 月票跟推荐票投票口 第三十章 医疗事业(上) 戏班牙,马的里,巴拉哈斯机场。 飞机到早了,兰天他们三个人在机场里找了个咖啡馆,提提精神。长途飞行加上时差,还有在飞机上一直看材料,让兰天的精神有些疲惫。 翻译已经出去打电话了,会计师是在出发之前,兰天通过以前的关系临时找来的,按小时收费。在飞过来的这一路上,会计师也陪着他加了一路的班,不过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接触这种大项目,精神却比兰天要好的多,喝完第一口咖啡之后,他又迫不及待的翻开材料,开始核算下一组预算。 兰天看了一下手表,差不多是当地时间凌晨两三点,巨大的等候区里,很多游客都靠着椅子直打瞌睡。他用咖啡匙慢慢搅动着自己手里的咖啡,再次回忆起出发前的对话,希望帮助自己理一下此行的思路。 “什么医疗合作?” “到了你就会知道,会有人讲解的。” “为什么要找戏班牙?” “戏班牙现任政府缺钱,而且足够稳定,受控。” “那具体的合作……” “你就当是运作一个普通商业项目,利润最大化就好。大概条件已经谈好了,你先过去熟悉情况,三个月之内不会有太大改动,三个月之后,双方合作有了基础,你就可以大刀阔斧了。” …… “天哥,天哥,”会计师小郑拿起手机叫了他一下,“第二笔钱到账了。” “账上现在多少钱了?” “1.2亿。” “都说戏班牙这边办事慢,这不是挺有效率么,”兰天笑笑,“你们事务所那边的同事还都在加班?” “对。” “先让他们休息下吧。” “不用,这对我们这行也是常事。” “接下来还有大仗要打,先去休息把。待会我们也得去休息了。” 翻译在外面打电话的声音不自觉就变得很大了,不过兰天听不懂戏班牙语,只能听那个的国老外叽里咕噜的一顿说。 听杨帆说,这的国佬名义上是联络人兼翻译,其实还有监军的意思,他本人应该是的国联邦情报局的,听说之前还干过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转来干这行。不过的确,就这次任务而言,他看起来的确是最合适的。 戏班牙,医疗合作……真是搞不懂。兰天有点无奈,他本以为以杨帆外星人的身份,会让自己经营一些前沿的高科技行业,什么互联网,人工智能什么的,这些都是地球上最火最前言的行业。 以外星人的科技水平,要在这些领域取得突破并赚点零花钱,应该不是很难的事,可从医疗入手…… 大概是因为出身国内的因素,对官僚机构已经形成了刻板印象,兰天其实很不擅长,也不太愿意跟政府打交道。但是据杨帆所说,的确也是,现在他和地球之间的合作,离开政府是不可能真正实现的,能够找到一个政府愿意开放的试点,就已经很不错了,也几乎不存在挑挑拣拣的余地。 兰天不知道杨帆为什么这么执着跟地球人合作,在他看来,既然是能够飞到地球的外星文明,直接把太空飞船亮出来,都能吓傻地球人了。合作……也许只是试探吧。 但这跟自己无关,兰天心里很清楚杨帆找自己的原因,俩人在这方面谈的很多,他们就是互相利用——杨帆给他一个舞台,他尽情的发挥就行。在兰天的理解中,这种关系其实最简单也最可靠。 翻译回来了,似乎是为了刻意拉近距离,用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说:“走了啊哥们,他们到了。” 兰天和小郑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这次来迎接他们的团队应该算的上是高规格了,除了首相因为在国外没回得来,副首相,卫生部长,执政党一个叫什么人民党的党主席,还有其他几个相关部门的部长,都过来了。这些人再加上保安,陪同之类的随从人员,看起来就是浩浩荡荡一大批。 兰天本以为只会来几个人先接一下,就算要欢迎,也会选在第二天,当然他来的时候也没指望见到副首相什么的,单从这次项目来说,唯一需要见的也就是卫生部长。不过既然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陪。 握了一圈手之后,副首相兴致很高的提议,让他代表戏班牙政府跟外星朋友说几句话,兰天就把耳麦交给了他。 他们说的都是戏班牙语,兰天听不懂,但看得出来,杨帆把这个副首相哄的很开心,归还耳麦之后,欢迎团队又送他们去宾馆,并邀请他们明天去参加政府专门为他们安排的项目考察。 一路上借助翻译,兰天磕磕巴巴的跟这个副首相聊了很多,几乎把他肚子里关于戏班牙的所有新闻——除了那些坏的,都给聊出来了。 到了宾馆之后,兰天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倒在床上澡都没洗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的国佬过来叫他,让他准备一下。他洗了个澡,在准备吃饭的时候,小郑过来送材料,是关于这次项目的。 翻了一下材料才明白,昨天戏班牙政府过度热情的原因。 戏班牙这一届政府支持率不算高,但还是想争取一下连任。一般的招数都用烂了,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关键还是在钱。 作为一个标准发达国家,如果按国内的水平,戏班牙人过的可真算是舒服惬意了,大部分人每年可以累计出一个月的带薪假期,工作11个月,却能领14个月的工资。平时的生活节奏慢,七八月份的时候,很多公司只上半天班。 但舒服也有舒服的难处,这难处就是中国的一句古话,从奢入简难。全球经济明暗不定,戏班牙政府想要有所作为,想拿钱办事,可却很难在既有的经济盘子里,找出一点余钱来。 大部分人还靠着选票,喊着要更多的福利,高失业率就像一块乌云,压的财政和执政党难以喘息,这个国家急需开拓新的财源。 正好砝国人这时候在欧盟内部抛出来一个国家级实验性项目,联系到他们的时候,戏班牙政府这才知道,原来的国和砝国早就和外星人接触了,却一直瞒着所有人。 这个项目的风险,没法评估,但收益却是巨大的。按照过去半个月的数据——这个数据是戏班牙人派人去了解和搜集的,外星人掌握的这种医疗技术,几乎是完美有效的针对了每一种实验疾病,而且成本相比起传统医学,简直低到不可思议。 当然,这些数据还是都是小规模的实验,现在实验要扩大化,必须找一个国家做试点。 戏班牙是一个以医疗条件好闻名的福利国家,医疗进步也一直是选票战争中重要的加分点,戏班牙这一任卫生部长是医疗公司出身,对医疗成本和市场有着很强的敏感,看到这个项目的时候,他就感觉这可能会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几次在会议上对总统建议,最后才争取来这个试点机会。 项目具体运作模式很简单:试点国家提供必要的场地、安保、政策、电力和一定的初始资金,以这些条件折算入股,占三成,与兰天,也就是杨帆的代理人,成立一家医疗企业,杨帆以医疗设备和技术入股,占四成,剩下的三成则算在欧盟的总账上——等于是欧盟承担了所有的风险。企业账目三方公开,利润按股分成。 在具体的医疗技术上,杨帆只提供医疗服务本身,不主动解释或者公开技术,但也不反对试点国家以国家安全的名义来研究——至于研不研究的出来,就看试点国家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之前好几个国家都拆过,甚至联合拆解过,到现在连基本的原理都还确定不了。 戏班牙政府本来并没有太在意这个项目,只是按照习惯,参加完会议,让精算师团队认真算了一笔账,结果出来的数字让人大吃一惊——如果德法提供的实验期间的数据没错,那按照合作的规模,这个项目平均每个月都可以为戏班牙政府省下超过百分之80的卫生预算。 如果戏班牙政府不介意让这个项目商业化——在会议上,欧盟对商业化的态度是默认许可的,那这个项目甚至可能成为戏班牙经济的发动机,在短时间内动摇整个欧洲,甚至全世界的医疗市场。 首相当时还在国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召集了一次紧急内阁会议,专门讨论了这个问题,并又让精算团队继续挖掘这个项目的潜力。 结果是振奋人心的,进一步的计算显示,如果戏班牙政府全力争取到了这个项目,在三个月的平缓期之后,更改定价销售的商业策略,改成现在通行的竞价销售,收入将会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甚至超出整个西拔牙的GDP。 在超额利润的滋养下,这家联合公司会很快成为如微软、元宇宙一样的巨型跨国公司。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戏班牙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独家实验垄断的地位。事实上这也是不可能的,如果戏班牙的实验出现了巨大的成功,那其他国家很快也会跟进,医疗利润会被分润。 但在这个过程中,戏班牙作为首先参与的国家,必然会享受比其他国家更多更长远的利润,这些利润不仅意味着人民党的选票和连任,更可能让戏班牙有能力参与到更多的,与“贵宾”的合作计划中来。 …… 戏班牙政府很是体贴,为了方便他们考察,特意分别找来一个懂汉语的医生和官员,专门作为他们此行的介绍。 按照考察的名单,今天考察的大部分单位都是马的里的大小医院,最后还有一两家制药企业和实验室。 第一家医院位于马的里的市中心,听介绍说是马的里目前对肿瘤治疗最前沿的医院,因此床位非常紧张。因为戏班牙的医疗政策,这里大部分的病床被慢性病病人占据,导致急症床位越来越紧缺。 保险公司不得不更改条款,开始用缩小报销范围来变相清退一些“不那么严重”的病人,让他们回家,这在病人中间引起了强烈的反感。 一直以来,这种医疗策略也成了执政党被抨击的根源,虽然这其实是没办法的事情——即使是戏班牙,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天堂,在全世界范围内,戏班牙的医疗水平已经算得上首屈一指了。 在医院里,兰天看到了很多形容枯槁,排长队的人,然后他被告知,这些人是医疗体系中的特殊群体,他们其中一部分是得了没法治的绝症,于是在这里排队领止痛药,其实就是没钱买“药”的瘾君子。很奇怪,在戏班牙新通过的医疗法案中,这是被允许的,并被是做是医疗改革的一种进步。 然后是第二家,第三家。 其实也都差不多,只是每一家医院的病人侧重点稍有不同。一些专注外科的医院相对就好一些,因为他们的病人大多靠手术治疗,而手术有时候就是赌博——赌赢赌输,很干脆。 所以那些医院看起来也就更舒适一些,能看见的住院病人几乎都是赌赢了的,整个医院的氛围相对要积极一些。 最让兰天动容的是一家儿童医院。 轻症的孩子还好,家长只是虚惊一场。最惨的还是那些重症的,先天畸形,残疾,精神类疾病……每一个患者的背后,都会有一个悲痛欲绝的痛苦家庭。 按照约定,如果没有意外,这些被考察的医院也将会是第一批和实验项目对接的医院,医院会优先安排目前的医疗技术已经完全无能为力的患者,来接受“S疗法”。 如果效果一如以前一样好的话,会逐步放低标准。在这个过程中,医院的压力将会大大降低,这也是他们这考察的一路上,这么受欢迎的原因。 离开最后一家医院的时候,兰天和小郑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同一种东西——不是对人类痛苦的感慨,也不是对所从事高尚事业的骄傲,而是几乎不遮掩的,赤裸裸的惊喜,对未来利润的惊喜。 这将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市场! 接下来去的是马的里郊区的一家制药工厂,工厂是合资的,主要投资方是米国人,主要经营的也是戏班牙市场上,销量和利润最大的化疗类药物,也生产与之相关的医疗设备。 这里的生产工艺很先进,从反应釜到流水线,几乎看不到几个工人,全是机器在运动,据说这家工厂年产值几十亿欧元。 小郑笑了笑,这两天的材料看下来,让他对整个医疗市场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悄悄对兰天说了一句:“等我们开工,恐怕这里就得停工了。” 最后去的地方是一家医学实验室,也是在这里,兰天第一次见到了他整个项目的核心,也就是杨帆交付的第一批“S疗法专用治疗仪”。 … 又是审核的一章,删除了些内容。 4400字的大章,今天就一更了。 感谢老朋友“地被天趴着睡”“幽雷*傲天”的打赏。 感谢“沐沐”一直以来的支持! 感谢新朋友“极阳之遇”“橹匿笔”“不废江河1682”“书友20190830075437786”“书友20191002171651942”的打赏。 第三十一章 医疗事业(中) 兰天第一眼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以为只是一个仪器的包装,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大衣柜子,甚至连这个治疗仪的外观触感,也像是某种木头纹理。 但摸了之后他知道不是,但似乎也不像是金属。陪同他们参观的一位专家看出来他们的好奇,让他们试着搬一下。 从外观上看这么大一个柜子,里面应该还有东西,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搬得动。但尝试了之后才发现,实际上它很轻,只跟一只小型冰箱的重量差不多。 专家很快解释道,按照他们做过的材料学分析,这个柜子的材质很像是某种类生物结构,外层有某些皮肤的特性,内层则有点接近骨质,相比起普通材料,这种材料是疏松多孔的,但强度还不低,相当于一些常用的合金。 “你的意思是它是生物结构?像是象牙一类的东西做的?”兰天有些意外,但不得不承认,这柜子的手感的确很亲和,和塑料、金属的触感大有不同。 “是的,”专家打开柜子的门说,“我们开始的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整个柜子本身,就是一个生物……” 打开门之后,柜子里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用硅胶填充的,软软的地方,专家随后介绍:“这就是治疗室,仪器使用的时候,人就躺在里面,关上门。我们查过,这个装置很奇特,它内外是完全隔绝压力的,但人在里面却可以自由呼吸,而且在里面,是可以看到外面的。” 他指了指柜子的门,“这个门的一部分会在治疗的时候,自动变成单向玻璃一样的材质。但根据我们拆解的记录,我们并没有找到类似的材质。” 至于这个仪器可以治疗什么疾病,有什么效果,那听起来就更悬了。首先一个,所有接受治疗的病人,都是医生看过,并有一部分疾病是确诊的。 但在治疗过程中,发现了许许多多没有被提及的病症——这些病症并不会被治疗,“贵宾”显然非常“尊重”地球人,没有要求治疗的疾病,是不会主动治的。 感冒,普通炎症,局部轻伤,肠胃痛疼,基本上是一小时内痊愈,不知道机理,据患者说好像是被注入过药物,但身体找不到新针口,血液化验中也找不到异常的成分。 重度感染,脏器坏死,脑梗,心脏病之类的急症,几乎是关进去之后的30秒到1分钟之内就能脱离生命危险,然后一个小时内基本被完美解决,看不到刀口,核磁共振显示病变部分得到了完美的处理,但怎么处理的,不知道。 为了研究这个治疗仪的原理,各国政府还做了许多实验,包括把猴子扔进去,直接用强效X光扫描治疗过程等等,但都没有起到作用。治疗仪可以轻松分辨生物种类,至于X光,什么也拍不出来,可拆解之后的机器却显示,治疗仪里面并不存在能够阻挡X光的物质。 除了超出地球人理解的治疗能力以及非同一般的材料属性,S疗法专用治疗仪还有很多根本不被理解的地方。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特性是它不消耗能源。能量守恒定律在地球的科学认知中,应该是被视作坚定不移的真理,但是在这里,这条真理似乎失去了作用。 治疗仪本身是完全独立的,没有任何与外界沟通的渠道,可以简单看做是一个密闭的实体。 整个治疗过程中,毫无疑问是需要输出能量的,而奇怪的是,完全找不到治疗仪的能量来源。 有些科学家一度怀疑,这个机器能够靠消耗人本身的营养来完成充能,可是用高精度的体重监控设备监控过好几个病人,在治疗前后的体重差异并不大——也许存在些许的一些误差,但如果加上治疗仪产生的医疗垃圾的重量,这个差异几乎就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当然,也有科学家认为治疗仪当中可能自带能量来源,比如地球人无法理解的超级储能设备,所以拆解最初的几台治疗仪时,都是在各国的核爆试验基地。但令人恐惧的大爆炸并没有产生,不过同样,所谓的自带的能量来源也没有找到。 除了能量来源不明以外,治疗仪之间的信息交流机制也不明确。 之前的许多实验已经证明,治疗仪之间是存在信息交换机制的,最简单的证据,就是如果把一个病人第一次放进治疗仪,那么治疗的时间会稍微长一些,专家猜测可能是这个过程中治疗仪需要搜集更多的病人相关信息。 如果因为意外,病人在这个过程中临时离开治疗仪,然后再进入另一台治疗仪,那么治疗时间会相应的有所缩短。 除此之外,根据大数据的搜集,治疗仪整体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治疗时间是一直在缩短的,治疗效果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好。最初的那几台治疗仪在使用过程中,只能针对一些简单的外伤,和一些基本的感染疾病。而且相应的治疗时间都比较漫长。 现在治疗仪一次普通的特定疾病治疗,过程大约花费数小时,在最初的时候,这个时间往往需要十几个小时。而且显然,不同治疗仪之间的这种进步速度,跟他们个体治疗疾病的例子无关,而只和整体治疗相关,这也间接证明了所有治疗仪的数据都是被集中处理使用的。 这两个证据其实都只能算间接证据,本来专家们以为,既然已经找到了线索,那接下来只要先发现传播介质,然后定位传播的部位,分拆,就可以解读外星人的信息交流技术了。 可之后他们发现没这么简单。 首先是定位传播介质,刚开始的时候,专家们当然下意识就觉得是电磁波,但很快就发现根本不是。 于是接下来就开始比拼想象力了,他们把治疗仪放进地下几千米的中微子观测站,查看是不是采用科幻小说中的中微子通讯;然后又穷尽一切手段,观测两台治疗仪之间是否存在异常的引力效应;这两种方法都失败以后,他们甚至又实验了声波以及机械波传递…… 所有的这些尝试最后都失败了,科学家们不得不提出一个“超距”通讯的猜测,猜测外星人是否已经掌握了某种超距作用的通讯技术,也许正是有类似的技术,他们才可以穿越宇宙间那么漫长的距离找到地球人,当然,这种猜测也得不到任何的验证,纯粹是不甘心承认失败的一种借口而已。 据说一些科学家已经提出了更高的监测标准,要求拨款专门为这种治疗仪造一个观测实验室,用来监测任何可能与之产生互动的粒子,据说这种实验室的造价极高,而初步提案似乎并没有遭到太多的反对意见。 当然,这些消息对兰天来说,都是属于意义不大的那一类,而且兰天也并不关注这些细节,他要的只是这些技术报告之后的一个结论,现在是商业社会,他完全可以花钱让更专业的人帮他总结出这个结论。 这个结论材料已经给出来了,晚上兰天回到酒店的时候,看的第一份材料就是这个,是请国内外最顶尖的一流科学家做的,顾问费和专门的实验费就花出去好几千万,结论很明显——S疗法专用治疗仪的技术是完全崭新而且短时间内无法被破解的,完全具备技术垄断地位,而且技术层次超出市场现有技术几个层级。 作为一个项目负责人,知道这些就够了。 参观了一整天,虽然不用说什么做什么,但还是很累。不过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所以匆匆吃过晚饭,还得继续开会。 会议主要讨论的是公司的一些基本章程,构架,因为摊子铺的很大,准备在全世界范围内逐步渗透,所以这是个视频会议,很多人还是刚熬了通宵来联网的,戏班牙和欧盟方面还都派来一个象征性的股权代表列席会议。 虽然戏班牙是唯一一个通过的试验性国家,但有好几个国家已经开始预约了。WHO(世界卫生组织)已经为戏班牙的S疗法试验开了绿灯,预定的“试验期”——也就是对S疗法的考察期,是三个月。 如果三个月内的效果一如之前实验室那样显著,就会继续放开,几个中东欧国家,包括三毛,菠兰,都也对兰天发出了邀请,欢迎他们下一步前去考察。 三个月时间,再加上戏班牙这边一些前期部署、沟通需要的时间,保守估计,半年以后吧,S疗法就会在全世界范围内铺开。 这个时间看似很长,实际上相当的短。主要还不是单单一种技术对整个世界产生的冲击——虽然这种技术的确具备冲击力。最让人担心的,还是舆论。 到目前为止,杨帆是外星人,以及杨帆已经开始和政府合作的事情,在各国还是最高机密,现在要推出一种外星人技术的医疗服务,政府当然不会独自承担如此巨大的风险,但又不舍得这其中可能的巨大利益。 所以目前来说,政府的作用只是在一定范围内引导,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被开刀的肯定是兰天这个才刚组建起来的公司,甚至兰天本人,也可能因为“勾结外星人”成为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球奸。 据说欧盟的几个领导人已经开始在媒体吹风了,科学界的一些科学家近期也被允许加入杨帆的实验,也就是这个语音聊天系统,用来进一步的与杨帆交流。一些被S疗法治好的病人,他们也得到了允许,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在社交平台上提及S疗法的存在。 当然,他们的宣传还是要符合联合国五大国规定的节奏,比如现在,就只能提及S疗法是一种效果非常好的新式疗法,对自己的疾病产生了非常积极的影响,但对于具体的技术、收费等细节,则必须完全保密。 截止到目前为止,戏班牙政府已经按照合同,打过来两亿欧元左右的启动资金,后续的资金应该还会有近3亿,这个数字不小,可在兰天看来还是远远不够。 会议上兰天主要就是先催了催戏班牙政府方面,让他们尽快把余款凑足,舆论宣传是个很花钱的事,要是真讲究,可能找好莱坞拍一部电影就全部给花完了。 另外,会议上还基本决定了一些公司的中层构架,争取在会议结束后一两天内,让兰天从事务性的工作中解脱出来。 第三十二章 医疗事业(下) 会议差不多弄了三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兰天看了看日程表,还要去参加一个招标会。 标是兰天的公司发的,线下基本上都是广告和传媒类公司,线上的已经分开在谈了。 现在这个招标会兰天只是来看一下,签个字走人,具体负责的是他刚花了一百多万欧元年薪请的公关部总监,当然,这个招标会也可以看看这一百多万花的值不值。 会议上每个人都西装革履,开始之后,照例要准备依次阐述各自的理念。但总监似乎自己有了新的想法——他让所有与会准备上台演讲的人都请到台上,然后让他们一起说。 一起说是翻译直接翻过来的想法,很快兰天就知道这个“一起说”是个什么意思,就是让这些演讲者互相辩论——其实就是吵架。 兰天很感兴趣,表示想听听他们都吵些什么,然后那个的国翻译嘴皮子就开始抽筋了。 这个所谓的辩论是不分立场的,也没有所谓的逻辑和理智,规则就是每个人都先用一句话指责上一个人说的观点,然后再用一句说自己的观点,随便说什么,但仅限一句话。这个说话有时间限制,两句话在30秒内必须出口,不说直接就算弃权退出这个游戏。其实意思就是可以弃标了。 第一个人上台不必要指责谁,不过他说的时候比较紧张,似乎还念念不忘公司的稿子:“上帝创造,我们维护。”这个创造和维护显然是指代生命,如果在媒体上配合画面、语音,可以想象也算得上是高大上的广告了。 但接下来那个竞争对手显然很不给面子:“虽然上帝根本不存在,”然后他又说,“但幸好蓝色天空还在。”蓝色天空的公司名是在刚才的会议上刚定下来的,显然这个人是做了点准备工作的。 然后后面说:“现在的天空已经不再是蓝色的了。”又说,“我们不在乎,我们来自天空之上。”这已经是暗指蓝色天空公司的外星科技背景了——这个背景是招标材料中透露的,不涉及机密,他们可能只是以为这是一个才华展示的噱头。 …… 这样重复的几轮之后,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几个发言人似乎绞尽脑汁想出一些精妙的广告词,但似乎那些好的词汇总是被对手抢先了一部。为了免于淘汰,只能开始说一些平庸的。反对的那句话还比较好说,只要在对方的基础上,随便加几句质疑就算了,而且因为是先说第一句,所以考虑的会比较周到,有力量,但是自己说的后面那句宣传语就难了,因为你不知道说出去之后,会被别人说什么。 很快,每个公司的代表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刚开始以为,这可能只是一个游戏,靠一两句精彩的广告语来吸引人注意就好,但是几轮下来他们意识到,投标方是在考验他们在现实环境中,在对手压力下长期的广告策略。 一家公司的言论开始变得空洞,比如说:“你们这群企图控制我们的外星怪物。”却又很快说,“跨越十万光年,仅为您的健康而来。” 一家公司显然深谙兰天的华国背景以及华国的广告套路,每一次不管对手说什么,他都开始重复这两句话,一句是反对别人的:“你相信蓝色?继续吧,会有东西在前面等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态度是嘲讽的,显然那个东西指代的是不好的东西。另一句则是给自己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选择把自己染蓝。” 他刚开始重复两三遍的时候,对手和旁观的一些员工都会笑,以为他这是已经词穷,到四五遍的时候,大家开始沉默,意识到这是一个策略,一直到这次辩论的最后,他的每一次重复,都让对手意识到这个策略很可能是全场最省力,也可能是最管用的策略。 一家公司开始用数据说话:“今天,2000人死于蓝色。”然后还是数据,“今天,20000人被蓝色拯救。” 一家公司开始情怀:“过去我们同样幸福。”意思是没有蓝天公司的产品也可以,然后画风一转,“现在我们没必要痛苦。” …… 这个过程中,真是让蓝天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嘴两张皮。同样的说辞和道理,正过来反过来似乎都很打动人,其中很多句子听起来似乎还很熟悉,仔细想想,生活中似乎最不缺各种类似的句子,其中很多的一些,甚至都变成了大家默认的某种真理。 又是几轮下来,大家似乎都开始说的有点累了,但总监并没有说停,于是还是要继续。也许是为了省力,大家的词句开始变得简单而锐利:“蓝色恶魔。”“蓝色天使。” “蓝色毁灭人类。”“蓝色造福人类。” “NO,外星人。”“YES,外星人。” “滚出地球。”“蠢货只配在家等死。” …… 接着就越说越不像话了,几家公司本来就是相互竞争的关系,这么说着说着,会场上几乎就有了火药味。在最后差不多快打起来的时候,总监才宣布这次招标会结束,然后告诉各位结果会在3天内给出。 记录的职员用视频完整的录下了他们整个吵架的过程,每一句广告词也都写下来了,总监拿过来那张纸,然后迅速用一支笔,在上面做了决定。 最后过来给兰天汇报的时候,总监说的很简单:“一共来了9家,淘汰4家,他们说话太慢太不自信了,在互联网时代这可不行,大家不关心你说什么,但你说的快,说的响亮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5家,3家可以做正面宣传,2家做反面。” “反面宣传?”兰天有些疑惑。 “互联网时代,舆论就是战争,”总监解释道,“这三家说话很有策略,有纪律性,适合当正规军,还有两家说话很有煽动力,却没条理,最适合做反派,阴谋家。 平时可以聚拢和控制反对我们公司的舆论力量,能一点一点瓦解最好,不行的话,到了关键需要的时候,就让他们倒戈。” “倒戈?”兰天以前只是听过一些互联网舆论的阴谋论,这还是第一次要参与且策划。 “互联网里没有无辜的人,”总监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耸耸肩,“搜集那些反对者的负面材料,越多越好,然后全撒出去,吸引舆论注意力。 即使是在华国,这应该也不少见。哦,顺便提一下,我们最好还需要组建一个黑客团队,如果预算不紧张的话。临时雇也可以,但那些人都不可靠。” 兰天有点尴尬,这还真是专业人士,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变都不变。 “把你的计划和预算报上来,我会优先考虑的。” 在马的里的工作非常紧张,差不多一连一个多星期,兰天都没好好睡过觉,每天都是各种各样的会议,见各种各样的人。 从戏班牙的各个政府机构,到联合国的许多组织,还有其他对这个项目同样有意的团队。 几亿欧元以惊人的速度花了出去,变成办公楼、电脑、员工、合同和许多网站上的内容。 直到几个副经理差不多都开始接管工作,兰天才开始有了闲暇的时间,但这个时候,杨帆又给过来了新的任务。 “一些名单,需要我们筛选出一部分人员。” “什么名单?”兰天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筛选?技术的事我不太懂。” “跟技术无关,”杨帆说,“是各国目前参与S治疗计划的志愿者名单,超出了我们能够提供的限额,所以要划掉一部分。” “随便划?” “为了表示尊重,你还是看一遍再划。”杨帆说,“这毕竟关系到他们的生命。” 然后兰天电脑里就显示出这份文件。里面几乎都是一张一张的申请表,上面有每个病人的履历,病症,家庭收入情况,所在国家,以及申请理由。 绝大多数都是难以治愈的绝症,绝大多数也都是家庭困难,可以说,如果现在要评选全地球最惨的一批人,估计眼前的这份名单里,就有不少能够上榜。 文件最后有一份总的数据,全部名单上有24556人,名额只有14000人,超出的名额,全部需要划掉。同时还给出了之前杨帆选择的几张名单,以及名单里的人的现状——许多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一些还活着的,都在继续申请,每一轮筛选,对这些人来说就是生存的一道障碍。 第三十三章 拆迁地球 严格来说,这份名单在与之相关的许多国家里,还都是以“贵宾招待计划”的名义确立的最高国家机密,但随着这次合作的深入,各国也放宽了态度,允许杨帆,把手里的一部分权力交接给地球人。 其中很重要的一项权力,就是对S疗法实验者名单的审核权。 按照杨帆所说,最早他来到地球,与各国政府产生交流的时候,双方其实是不存在交流空间的。这一点对杨帆来说,其实已经是知道并做好准备的,但是对地球人来说,他们很不习惯。 是的,热爱和平和交流的地球人虽然一直口头上很想找个外星人来聊聊天,为此不惜花费重金,又是造卫星刻光盘往外送,又是造望远镜拼命看。 在地球上,关于外星人的小说和电影堆积成山,有本小说《乱穿是一种病》,50万字了,连外星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大家对可能出现的陌生客人始终保持着浓厚的兴趣,不管这些来客是冷酷的入侵者,热情的和平爱好者,逃难的难民,又或者是先进文明的传播者……地球人都好奇,都欢迎,因为大家都逐渐意识到,地球在宇宙中只是个鸟不拉屎的小石头坑,就是这坑底的一窝蚂蚁,蚂蚁虽然称霸了这个坑,但在这种小石头里的生活,是非常单调和无聊的。 但某一天,当真的有另外一种生物来到这个坑时,蚂蚁们仿佛在一秒钟之内就忘光了之前所有的期盼,然后彻底改变了。 最初是不相信,是的,地球人根本不相信真的存在外星人,而且会过来找他们。他们那些对宇宙深情的呼喊,与其说是呼叫外星人,还不如说是一种自我赞美的行为艺术。他们对杨帆的存在形式表示怀疑,他们说这个样子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外星人。接着他们又对杨帆的来历怀疑,华国怀疑是米国人派来的,米国人怀疑是鹅国人派来的…… 然后他们要求杨帆自证,你说你是外星人,来耍几个外星花样看看? 但杨帆却靠着和落后文明丰富的交流经验说,我怕我的自证让你们误解,进而影响我们的交流,所以暂时不行。 怎么自证?宇宙飞船?天哪,外星人+宇宙飞船,地球药丸!所有的地球人,团结起来,反抗外星…… 发一套银河系文明等级划分参考条例?地球人这种高贵的生存模式竟然是最末等?地球药丸!所有的地球人…… 来一套外星人版的十万个为什么?上面竟然有破解原子弹的技术?TM我忍你很久了!嘭。地球还是药丸。 杨帆很委婉的告知所有与他交流的地球方面科学家,根据他对类地球文明——是的,他见多识广,见过很多像地球这样的落后文明,的了解,他们之间的交流应该是让地球人掌握主动权,也就是说,外来者只需要静静的站着,不要说话,不要做动作,让地球土著们自己因为好奇,一步一步凑上来,说话,有选择的回答,继续说话,继续回答,这个模式才是最合理的。 直到地球人开始对他建立了一个基本的形象概念,不管这个概念是什么,比如在这里,杨帆被形成的形象,就是某一段会模仿人说话的未知程序,这可以了,有了一个基础的形象概念,双方才可以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深化交流。 在这个形象形成之前,千万不能先说话,一直到很久之后,杨帆才对地球人提到这一点。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地球人显然还是不懂。 “因为我一说话,不管说的是什么,都会被你们脑补成上帝的劝导,或者恶魔的诱惑,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对你们说,不管说什么一说就错,”杨帆解释道,“你们的思维里,有太多预设的东西,我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踩到其中的某一个机关,引发连锁反应。” 等地球上的科学家经过好几个月的研究,开始挨个排除许多原先的荒唐假设,开始小心翼翼的确信,他们面对的可能真是一个外星人的时候,更深入的合作选项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地球人渴望新的科技,新的知识,新的银河系版图,新的宇宙规则…… 他们就像是一个乡巴佬,第一次见到从大都市回来的人,所以几乎是迫切的想要知道所有的新消息。 但杨帆告诉他们,太快的知道这些东西,对地球可能产生的危害,要远远大于好处,因为第一群拿到新技术并把它做成新武器的地球人,会在第一时间把其他地球人都打趴在地,或者是几群地球人一起互相用新武器互殴,直至把对方,乃至所有地球人都打趴下。 战争是地球人最热衷的集体活动,没有之一。 地球人对这一点显然很有自知之明,他们表示对这个理由非常欣赏和理解。 不过外星人也并非没有完全和平的示好方式,S疗法专用治疗仪,显然就是外星人给自己的礼物。 事情完全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在一次双方的交谈中,外星客人了解到,科技还处在蒙昧时期的地球人,现在普遍正在被自身的各种疾病,以及不可避免的衰老所困扰,大部分地球人都活不过100地球年,就在外星客人出现在地球的几个月里,各国还陆续都有一些重要人物正在去世,按地球人对人的概念分类,其中包括科学家、政治家、艺术家…… 虽然外星客人不是很赞同这种分类方法,但还是开始意识到,他可以为地外之间的友谊,做出自己的一点微小贡献。 S疗法专用治疗仪刚出现的时候,显然是被地球人怀着万分警惕的心理,仔细研究过一番的。 毫无意外,有些人自然而然就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外星人从几十数百光年以外的地方来到地球,肯定不是来给地球人专门送温暖的,所以这仪器肯定有着非常深远的,不可告人的阴谋手段。 初次看到这个仪器的使用方法时,他们觉得这会不会是某种思维控制仪器,只要是用过的人,都会不知不觉被仪器所控制。 所以各国政府都以参与核试验的谨慎态度,在各国内部优选出一小批,甘于为了地球和平而献出自己生命,乃至思想的崇高勇者,前来参与实验。 结果让人大吃一惊——什么都没发生,哦,其实也不严格是,其中有几个参与实验的人的小感冒,被仪器治好了。 这是一个小征兆,但在地球科学家的眼里却非常不一般。 不夸张的讲,感冒这种小疾病,在地球上严格来说却是不治之症的一种——所有感冒的治疗手段,只是缓解感冒的症状,而不是针对感冒病毒本身。本质上感冒病毒还是要靠免疫系统发挥作用来治愈。 但是在S疗法专用治疗仪中,感冒是可以被治好的。 接下来更多的实验证明,越来越多的,地球上被认为是不治之症的病症,在S疗法专用治疗仪里面,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虽然阴谋论者们的担心始终还是存在,但各国很多重要人物的身体却等不了了。 他们要么掌握着巨量财富,要么掌握着宇宙真理的钥匙,要么掌握着无数人的思维,要么掌握着国家的重要权力……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活的最滋润,并最愿意活下去的一批人,阴谋论者们大可以慢慢怀疑外星来宾的恶意,但他们的治疗要求,必须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满足。 然后,就出现了名额问题。 S疗法专用治疗仪并不是上帝之手,只要抚摸一下,就能完全治愈某种症状。它是需要时间的,而且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个时间很慢,往往需要病人在里面睡整整一晚上,才能治愈某种疾病。 有一些特别严重的全身症状,甚至还需要躺几天之久。 但仪器只有少量的几个,最初的时候,外星人给了五大国每个国家三到四个,算上各国自己拆掉的一两个,每个国家拥有的仪器数量,不过是两到三个而已,全地球加起来也不过十个,这十个仪器每天能治疗的病人,充其量也就是几十个人,可地球上在家等死的重要人物,却远远不止这个数量。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地球人喜欢分享好消息吧,消息就悄悄的走漏了出去。 原先那些重要人物都在家,在医院,一边大把花钱跟病魔搏斗,一边等死,一边找人给自己写传了,但突然听到这个可靠的内幕消息…… 很自然的,各国政要的见面和邀请突然就开始多了起来,私下弹出的条件,开出的价码,也越来越高,到最后,这些价格之间互相博弈,竞价,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一张名单。 对这些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似乎都不算问题。 到这个时候,其实还算正常,毕竟这是一个资本主义的地球,于是在竞争中,每个国家各自都形成了一张名单。但是很快,当地球人知道其他国家还存在同样的名单时,这个名单上的名字又开始有了变动,于是国家之间为了名单,又开始有了各种交易。 即使到现在为止,事情似乎还在掌握之中。 然后,突然之间,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出现了。 地球人开始主动要求更深入的合作,前提是增加S疗法专用治疗仪的数量。 是的,之前所有基于地球利益、基于各国利益的考虑,那些对外星人各种阴谋的警惕和严防死守,突然就松动了。 之前所有对外星人抱有恶意的那些人,在各国的政治团体内部都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针对他们的批评主要有两个:1,他们拿不出外星人存在恶意的证据。2,也是最主要的,他们拿不到更多的,S疗法专用治疗仪的治疗名额。 各国纷纷要求加强跟外星人的合作,然后在合作的基础上,要求增加S疗法专用治疗仪的数量。他们的胃口很大,表示先来几百台试着用。 但来宾却对这种现象表示忧虑。 来宾来地球暂时的目的,还是加强双方的交流,是交流,而不是交易。也许对地球人来说,交易是更深入的交流。 但对外星人来说,这两者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别,说的太多地球人又会有各种误解,所以他只能说的简单一点,就两条: 1,可以增加一定的治疗仪数量,但这个数量他来定,参与人员最终也由他来定。 2,在各国开展更深入的交流活动,具体的形式,就是地球人的语言对话,活动范围、交流的技术手段和参与人员各国可以自己定。 为什么开始设置这样一个人员审核的权力,杨帆没有对各国政府说,但在马的里这里,却对兰天说了——作为试验国的交易条件之一,就是不再监听杨帆和其他人的谈话内容。 兰天以为杨帆会告诉自己一个惊天计划,就像那些政府的阴谋论者想象的一样,S疗法专用治疗仪治病只是一个假象,真相其实是…… 但杨帆告诉他,真相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是真的想来治病。 是的,现阶段,杨帆和地球人接触,主要目的,就是交流,交流的目的是了解对方,并让自己为对方了解,但交易不是。 医疗和说话,本是杨帆用于了解地球人的两大核心,医疗用于了解人类的肉体运行模式,说话用于了解人类的思维模式,或者用地球人的话来说,灵魂。 交流和交易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别,这种差别不仅仅是对杨帆来说,更是对地球人来说。 对地球人而言,两个陌生个体,或者陌生文明之间交流,这是没有对错的,这是自然行为,也许会有坏的后果,但不会引起人的反感。 但交易…… 地球人对交易的态度是极为复杂的,一方面整个地球的秩序,都需要靠交易来执行,甚至可以说,交易行为是整个地球文明的根基,是仅次于吃饭和鼓掌的重要社会行为。 但另一方面,地球人却又对交易的后果有着深深的忌惮,资本剥削,贫富差距,资本垄断,资本控制…… 仅仅是在地球内部,对不同国别的资本,地球人都能区别对待,更不用说,如果外星人也变成资本的一部分,会受到怎样的限制了。 所以杨帆拒绝交易。 地球人可以给他钱,他也可以给地球人钱,但这个相互之间,是给予,不存在因果和强制关系,就像说话实验的资金来源一样,那是各国自愿出资,“稳步推进地外关系和平发展”的成果,而不是各国从S疗法专用治疗仪的治疗费用中,分出一部分好处费给杨帆使用。 虽然本质可能是一样的,但杨帆知道,在地球上,最重要的往往是名义。 同样是钱,以慈善的名义或交易的名义,国家的名义或个人的名义,拯救生命的名义或治疗疾病的名义,往往是不同的,而且区别巨大。 这份名单的审核,在名义上是判断有哪些病人不适合使用治疗仪来进行治疗,但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仅仅是随机性的删去一些人,压缩名单数量而已。——因为每一种疾病的治疗时间是不一样的,所以为了确保不浪费名额,各国给出来的人数总是超过所有治疗仪的治疗上限,但为了确保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得到治疗机会,杨帆都会压缩这个上限。 杨帆知道,其实这份名单在自己审核之后,各国内部还要再进行一次例行的终审——终审本身其实毫无意义,这种形式主义只是人类下意识想确保,自己掌握某种主动权而已。 “这跟我之前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兰天笑了笑。 “哦,你想象中是不是帮我做秘密工作,组织很多反正付人员造反的情形。” “你也构思过这种情节吗?” “没有,”杨帆说,“但我知道你们喜欢这种情节。” “看现在的样子……似乎你就是来,帮助人类和平发展的?”兰天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不像啊。” “发展?”杨帆问道,“你觉得人类还会有什么发展吗?” 兰天一下子又愣住了,他其实一直不清楚杨帆对地球人的真实态度,甚至他也不清楚杨帆对自己,对每一个实验人员的真实态度,他之所以会选择听话过来,只是因为他想经历一种不那么平凡的人生。 对于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不回答,似乎心里又有一点隐隐的不甘心,他说:“我们在你眼里,就真这么一无是处吗?” 杨帆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问:“这几天,你也去了不少医院,说说看,你看到那些绝症病人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想法。” 兰天实话实说:“有百分之10的同情,剩下的百分之90都是兴奋,因为他们身上存在着巨大的利润空间。” “你能这么想,这说明我没有找错人,”杨帆说,“如果S疗法根本就不存在,按你们地球人的技术水平,在未来的十年时间里,他们当中是不是十个会有七八个死掉。” 兰天还勉强记得一些当时翻译过来的数据,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倒退一些时间,穿越到你们过去,医疗技术水平更差的时代。那是不是几乎百分之百的死亡率?” “那肯定……不过在过去,很多人也活不到的癌症的年龄。” “这就是我想说的意思了。”杨帆说,“你们的文明,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得了癌症的病人。在我看来,你们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就算能抗住衰老本身继续活下去,也几乎活不过体内积聚的各种癌组织。 而你们本身对此毫无意识,毕竟你们自身能够看到的文明,也就是历史上这寥寥的一些,它们当中的很多都已经消逝,剩下活着的,都融汇进了现代文明。” 兰天呆了几秒钟:“你见过很多文明吗?” “很多。” “他们都活的没地球长?” “是的,你们是不多的幸运儿。” “都是怎么死的?” “一点都不神秘,战争,饥荒,瘟疫,气候灾难,地理灾难……你们的末日电影里,描述的已经很详细了。” “也许这是因为我们文明有其他文明不具备的特质呢?所以我们才能活到现在?” “我也愿意这么相信,就像你们总是愿意相信存在一些所谓长寿的秘诀一样。但就我目前的观察和了解来说,不,你们没有这样的特质,这只是幸存者偏差产生的错觉。” “那我们……必死无疑了?” “既然我来了,那就还有希望。” 兰天笑了:“这么说,你还真是来拯救地球的?” “我们对拯救的定义也许存在一些偏差,”杨帆说,“准确的来说,我是来改变你们目前生活状态的。” 兰天一时没有听明白。 “你是华国人,对拆迁应该很熟悉,”杨帆解释,“把原来生活的全部根基铲掉,建设成新的生活状态,然后把人转移过来,继续生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应该是来《拆迁地球》的。” … 5745字大章,二合一。 《有朋》原名《拆迁地球》可惜这个名字用不了 第三十四章 名单 兰天对他的使命已经大概知道了一些,而赵长启此时还是一无所知。 似乎生活还是和过去一样,在课堂上发呆,在课间偷看漂亮的女生,在课后抄作业,去食堂抢座位,回宿舍上网。 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他的手机开始变得繁忙起来,每天都会有很多信息和邮件,各种各样的结论和程序,就像那天他看到的那一本厚厚的结论一样。现在,他几乎每天都要看差不多大半本。 他开始渐渐接触和了解了他们部门的日常工作,他开始知道这些工作的来源和去处,设计起到的作用和现实中能起到的作用,很自然的,他也开始渐渐深入的接触到了“贵宾招待计划”。 这份计划差不多是在一年以前确立的,成立的原因是中科院组成的一个临时的“外星人鉴定小组”做出了一个结论,确定了“贵宾”的非地球来源身份。 既然来了客人,那自然就得有招待计划。 按照情报机构的了解,贵宾对地球上的基本政治状态似乎已经有所了解,它是同时和五常共同联系的,所以招待计划一开始,大家的目标都不是贵宾本人,而是从其他的国家那里,得到更多的情报,相互印证。 最初以为是来了很多位贵宾,也许和地球上一样,他们也分数不同的利益派别,如果是那样的话,地球人反而能够接受并理解,并相信能够在多对多的博弈中不落下风。但情报的印证很快就显示,来者只是一个。 贵宾的真实模样,在不知情的人那里有很多个版本,毫无疑问这些版本中,贵宾的形象都充分体现了地球人的想象力和艺术天赋。但是真正有权限了解的人都知道,贵宾的形象其实毫无想象力可言,甚至可以说,最一般最普通的样子,如果把它仍在马路边上,可能路过的行人都不会看它一眼。 赵长启现在虽然还不能亲眼看到贵宾的实体,但他已经拥有权限观看照片。当他在电脑上,满怀期待的打开照片时,他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 怎么样来形容贵宾的模样呢——路边随处可见的一块石头。 体积大概三分之一个立方左右,外表是不规则的,上面有坑坑洼洼的各种小坑甚至裂痕,仿佛已经饱经风霜多年,随时会产生裂解。用X光照射,可以发现石头只是外表一层,里面逐步会有金属,再往中间去,X光无法穿透,应该是致密的金属结构。 如果不是这五块石头像导弹一样,在同一时间,准确的落在五个国家的最高政府机构面前,恐怕地球上谁也没有兴趣把它们拿起来看一眼。 把石头搬回去的各国政府很快就发现,这块石头能通过无线电波,通过手机和收信机和他们交流。接触了一两天之后,发现它甚至能发射微波,连接附近的WIFI和互联网。而且他很礼貌,虽然已经知道了密码,但去没有擅自进入,而是先问地球人,这串字符和数字的组合是不是密码,他可不可以进来。 地球人当然惊恐万状的拒绝了,然后立刻搬迁实验基地,在新的实验基地周围几十公里内都不许出现任何电子信号。 各个国家的石头大小和形状都略有不同,但接受到的内容大概都是一致的,很快,各国科学家也都形成了共识——这五个石头应该是类似通讯器一样的东西,他们本质上是一体的。 招待计划最初的目标是完成对方来地的目的判定,很快,这个目标就不得不搁置,改为对外宾科技能力的评估。 有评估,自然就会有标准,五个国家的相关机构很快都各自建立了独特的标准,但不管是什么标准,外星人表现出来的起码三点——长期的星际航行能力,对地球科技的理解能力,以及未知的通讯能力,都表明这位客人来自的文明科技水平肯定是远远超出地球的,但具体到了什么级别,各国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米国就觉得其实外星人也没啥,来的这位客人很可能就是一个探测器,看到地球,过来say hello。一个友好的问候,仅此而已。就好像当年地球登月,如果月亮上存在土著文明,那地球人肯定也会问个好,地理发现是第一位的,而发现文明,则只是顺带的惊喜。最重要的一点是,从目前与外星人的交流来看,他们很可能——没带武器! 这也是米国人最关心的一点,毕竟他们的祖先当年,就是这么和这片土地上的土著打交道的。现在轮到自己做了土著,自然也意识到应该首先关心什么,目的和来源,不重要,因为这是会变的,但带不带武器,这才是生死相关的问题。 米国人相信,如果外星人真的带了武器,那肯定会先展示自己的力量,而没必要磨磨唧唧跟地球人慢慢“交流”,因为米国人很了解,拿着武器交流的效率显然要比不拿武器高很多。正是因为他们只是探测器,没有携带必要的武器,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 所以米国人只是把外星人的科技程度标记为威胁级,也就是说,只是对地球有一定的威胁能力,但还没有超出地球的理解能力,而且这个威胁很可能还是中长期的,这个中长期通常指的是五十年到一个世纪。在这个级别上面,还有星系级,也就是显示出这个文明对整个星系的控制能力,再上面就是星际级了。 茵国人和珐国人相对都比较重视,因为几次拆解治疗仪破解技术失败,他们普遍认为外星人的技术已经接近他们自己定义的超越级(大概意思是完全超出地球的理解能力),按他们的标准,在超越级上面,只存在一个上帝级。也就是说,外星人在他们眼里,是更具备重要性的存在。 鹅国人似乎对这方面的工作并不是很热衷,暂时没有更多的情报。 华国定级标准有点怪异,而且因为赵长启的出现,又临时修改了定级标准。华国的定级现在并不着重于形成一个模糊的统一印象,而是在许多细节定级,共四个级别,大概是分成技术级(可以理解并能复制应用的水平),理论级(用现有的技术理论可以理解,但无法应用),现象级(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观察到现象和特征,但无法理解),以及非现象级。 按照华国的标准,贵宾目前表现出来的大部分行为,都以现象级为主,一部分在理论级,还有两个关键的非现象级现象——就是材料的多变性以及黑箱通讯。前者也许还能靠想象力勉强想象出一些贴合理论的模型来,但后者,完全超越了地球人对物理学的了解。 了解了这些信息,对赵长启了解贵宾,并没有任何帮助,相反,这些新的认知反而让他原来建立起来的,对贵宾形象的想象,又重新变得模糊了。看着照片上的那几个大石头,再想象自己听到过的声音,赵长启始终无法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下课铃声响起,赵长启收起手机和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去食堂吃饭。 经过停车场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辆跑车,那对男女,但奇怪的是,他现在一点情绪都没有,仿佛那场被横刀夺爱,那次失恋,只是自己看过的某一部电影中的情节,跟自己毫无关系。 他路过的时候,甚至连下意识绕远一些的躲避都没有,就这么很直接的走了过去,眼光经过他们俩的时候,就好像略过两个陌生人。 吃饭的时候,他依然不受控制的想起了杜妍,但她一直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回到宿舍,其他人都在玩游戏,赵长启打开电脑,却只是发呆,似乎他的思维还在习惯在那个偏僻小村庄的节奏。以前玩起来没够的游戏,现在看起来都毫无意义。耳机里的声音似乎也不太出现了,似乎也跟他达成了某种默契,不轻易打扰他的沉默。 于是他只能又打开手机,打算看看自己能够干点什么。 这时候,他收到了一份文件。 赵长启这段时间经常能收到各种各样的文件,其中大部分文件都是通知类型的,大家看完,表示知道就可以了,要是对文件上的内容有想法或者感兴趣,也可以写一点什么,或者要有更深层次的想法,也可以直接联系相关人员。 和赵长启原以为一板一眼,会有各种任务和命令的特工工作不同,他这份新工作做起来感觉更像是某个网络论坛的管理员,大部分时间只是看帖,回帖而已。 这份文件也是和之前看过的许多文件一样,于是他打开了。 这是一份国内S疗法申请复核名单,文件之前的许多注解解释了,这份名单上写的,都是那些申请自愿参加S疗法的患者,点开密密麻麻名单上的任何一个名字,都能进入链接,看到每个人更详细的资料。 名单很长,而且又多,随便拉了几页,随便点开了几个名字,基本上都是有恶性疾病的。 然后赵长启又发现,这份名单还有非常多的几个版本,最早的版本名字是最多的,几乎有几百万人,经过第一轮筛查,去掉了大概百分之九十多的人,赵长启去找筛查的原因,主要是病理性原因——他们的病不够严重和紧迫。显然,这个名单是给那些急需救治的重症患者准备的。 每一次筛查之后,都会有很多原因分析,这一次筛查里大部分分析,都是负责与S疗法对接的医务工作者做出的,有很多专业术语,但赵长启能勉强看明白意思,大概就是,要让S疗法专用治疗仪发挥最大的效率,救助最多的病人,只能进行优化处理。 然后还有第二次筛查,这次筛查的原因就是S疗法专项筛查——赵长启去问别人,才知道这个所谓的专项筛查,就是杨帆的筛查,这一次筛查,大概又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人去掉了。 这第二次筛查也是把文件给他们看的主要原因,因为情报部门还是希望分析出外星人是否存在某种救人的标准,只要能找到这个标准,那也就不难找到这个目的了。 下面是附录的各种技术报告,以及许多部门里的员工异想天开,写的很多分析。赵长启也找到了李代元写的分析,他倒是很直白——李代元认为压缩名单只是杨帆宣示主动权的一种策略,按他们对S疗法的了解,根本就不存在筛选的必要,唯一可以接受的理由是名额不够。 但名单中的名额是经过计算的,也许饱和,但超过的额度并不算多,如果计算S疗法本身的治疗速度就在不断加快,这个额度应该不难满足。所以筛查本身应该是无目的的。 有很多人同意了李代元的这种分析,也有很多人写了应对的方案,其中有的想法很有创意,比如完全否定名单,到时候帮助患者伪造身份——反正外星人检查身体也不会知道身份,彼此之间又不聊天。 也有人觉得可以用摇号替代身份系统,这样给外星人看到的只有病症和号码,而没有身份,如果政府有需要,就可以随时换人……这些主意不得不说,很有一些国内特色。不过大多数的人还是倾向于,暂时还是观察更重要。 第二次之后还有第三次筛查,这次筛查原本是没有的,只是近期才加上,主要针对的是国内现在已经出现的,S疗法名额转卖问题。 是的,就像很多有名的医院,有名医生的门诊名额会被黄牛转卖一样,S疗法名额一旦确认下来,患者得到申请通过的通知以后,就会有很多黄牛像闻到血的苍蝇一样围上来。 在现有的医疗体系中,治疗名额的所有权是属于患者本人的,当然这个所有权是通过外星人授予的。但和其他医疗权限不同的是,因为zz原因,外星人几乎不会收回已经授予出去的权力。 也就是说,只要被治疗者本人愿意,他可以让渡自己的治疗机会。 治疗仪本身并不需要,也自然不具备身份识别功能,它对治疗唯一的要求只是符合病症。 也就是说,治疗仪不会因为你身份不同而拒绝治疗,只会因为治疗的疾病种类不同而拒绝,其实也不是拒绝,只是需要增加治疗时间。 这当然会影响整个名单的执行计划。但只要你们得的是同一类疾病,就完全没有影响了。 这个转卖从S疗法最早开始就有了,只是最初的转卖还在高层之间流通,而且那个时候大家对S疗法的疗效并没有信心,所以价格并不高,当时一个名额也就一两百万,很多人买来名额,只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的一种无奈而已。 但随着S疗法的疗效逐渐得到印证,这个转卖的价格在黑市上也开始被炒的越来越高。 根据情报部门的调查,现在一个名额贩子从患者那里收购名额,平均的收购价格大概在五百万到一千万之间不等,然后他们会用两千万到三千万的价格,找到下家,确定交易之后,让患者签署名额转让协议书。在协议书上,转让的理由往往是患者自己厌世,不想治疗,又或者觉得被转让者更需要得到治疗云云……但实际上,往往是自愿出卖自己的治疗机会,换取金钱而已。 更糟糕的情况是,很多时候,还不是本人愿意要钱,因为得的几乎都是无法治愈的重大疾病,有命拿钱也没命花。是病人的家属想要——绝症往往伴随着长期的经济窘迫,经济窘迫往往会让患者有严重的心理负罪感,很多患者就愿意把这样的机会卖了换成钱,只求心理上一个安心而已。 这种名额转让协议的前身,其实仅限于家庭内部转让,很多不幸的家庭往往会有同时几个人得了重症,一起参与申请之后,其中的一名成员得到了治疗机会,往往父母辈和祖父母辈的人,愿意把他们的治疗机会转让给后辈,最初的时候,参与的医疗人员也不认为这种转让存在问题。但渐渐的,这样的转让就开始变味了,一直到最近,国家直接参与并打击了好几个名额转让团体,才意识到需要加强这方面的管制。 不过这种筛查中被筛掉的人数并不是很多,看比例,也就是百分之零点几而已,不过想到总共十数万人的申请者,那也就有几百人愿意卖掉自己的生命来换钱,赵长启还是觉得蛮悲哀的。 差不多把整个文件都看完,赵长启像往常一样,准备关掉这个文件的时候,他脑中突然就出现了两个字。 是啊,他怎么差点就忘了她? 赵长启立刻在名单里搜索,名单的排序可以自定义,赵长启很快找到了按姓的笔画来排序,然后飞快的找到了杜姓。 他先是在最终的那份名单里找,从上到下找了一遍,没有。 他有些彷徨,不知道是因为杜妍被筛选掉了,还是因为她根本就没参加这个项目,或许,她本人根本就还不知道存在这个项目? 他很快又找到第三个筛查之前的名单,没有。 然后是第二个筛查,一点都不难找,就在电脑一个小小的角落,杜妍两个字静静的躺在那里。 赵长启的手有些颤抖的控制着鼠标,小心翼翼的移过去,他感觉自己就像之前看到杜妍晕倒在厨房一样,巨大的恐惧完全攫住了他的全部思维。 只有一个杜妍,他希望只是重名,他希望她只是没有参与这个项目,他希望她只是因为病情很轻……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听说一些白血病已经可以很好的得到控制,也许她就可以…… 熟悉的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上,杜妍的眼神透过照片,透过屏幕看向他,脸上带着一丝柔和的笑,似乎正在欣赏他的胆小,似乎又是在对他重复她的警告:“别来找我。” … 依然是5350字大章,二合一。 周末愉快,早点休息,安啦! 第三十五章 名额 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看着一场悲剧正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却无力阻止。 赵长启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脑袋里不断诞生出怎么救杜妍的各种各样的想法,这些想法就像一个接一个的肥皂泡,不断在他的思维世界中出现,然后碰到他的头骨上碎裂。 一个通宵,他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想出来过多少主意,但他知道,这些主意中的绝大部分最后都被自己否决了,仅存的几个,他要一个一个去尝试,直到它们在现实的墙壁面前撞碎。 他跳下床来,打通了李代元的电话,他知道李代元的说话风格,开门见山的说:“S疗法的名额,我想要一个。” 李代元在电话那头笑:“我以为你昨晚就会打给我,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你是第几个问我要名额的吗?” “这排名肯定不短。” “是不短,但你猜猜。” “我猜不出来。”其实赵长启根本就没心思猜。 “第100个,整整第一百个,可惜没奖品。” 李代元在电话那头有点乱扯的迹象,说的赵长启有点心烦意乱。 “那份文件是你传给我的?” “不,是大家都必须看的,我看到里面有杜妍,就知道你肯定要来找我。” 赵长启感觉似乎有了一些希望,他追问:“我们第三区……是不是有一些名额?” “当然有,我们是直接跟他打交道的。” “有多少?” “你想救她?” “这有错吗?” “别误会,当然没有,我只是问问而已,”李代元在电话那头,就像一个普通的,打听他八卦的同学,“我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和救人并不冲突。” “是,不冲突,”李代元说,“但有点没必要。” “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是没必要么?” “如果只是单纯的一条人命,还是很有必要,但如果是一条换一条,这就有点没必要了。” “我不想跟你争辩,还有名额吗?” “名额我们部门总是有,就看你是用什么理由拿了。” “救她一条命,我这辈子都卖给你们。” 李代元在对面哈哈大笑:“你看过材料,你觉得你的这辈子,能挣到那么多钱吗?” “你们现在也按市场价来计算人命吗?” “不然呢,你以为呢?”李代元冷笑,“从古至今,世界各地,人命最大的交易商从来不就是zf么。” 这句话让赵长启目瞪口呆,让他花了一个晚上想好的许多词汇,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干我们这行,抛开幼稚是第一件要做的事,”李代元在电话那头说,“生命,忠诚,荣誉……在必要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可以交易,只要能换来一个好价钱。” 赵长启沉默了大概半分钟,又问:“那我现在还有什么能拿出来交易的。” “你的工作,就是最好的交易品,”李代元说,“拿出一个好点子,就像你曾经想出来过的,我想,换一个名额,还是有可能的。” “我现在就有一个。” “看来你一晚上准备的工作不少啊,说说看。” …… 赵长启昨天晚上真的想了不少,但不管怎么想,想要一个人答应自己的要求,思路无非也就是这几个。 首先就是威胁,这是最直接有效的,但当面对对象是个外星人时,却也是最难办到的。 对一个外星人来说,什么是威胁?生命吗?也许外星人的生命就能备份呢。而且他的实体似乎是在那块石头里,可很多专家的分析都说,这些石头里面很可能只是通讯器。 也许外星人的本体正在地球轨道的某一块看起来像太空垃圾的碎片里,既然他们能在治疗仪之间,用无法被截获的介质通讯,那在地球轨道上和地面联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揭露他的阴谋?阻止他的目的?地球上所有政府都这么想,但现在谁也没找到他的目的。 就无计可施了吗?也未必。赵长启按照自己之前调查问卷的那套思路,不知道外星人的目的,或者真实面目,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他目前的行为来看,他知道外星人可能暂时不愿意与地球为敌,甚至不愿意让大部分人知道他外星人的身份。 那就干脆让他们为敌——但这个想法也只是想一想,外星人的利益现在已经和政府的利益产生了一些捆绑,可能他只是在网上刚发一个泄密的帖子,几分钟之后就被请去喝咖啡了。 威胁不成,也许可以利益交换。 也许赵长启可以用自己的投靠换一个名额?但就算外星人同意了能换,政府这边能同意吗?这个名额就像一辆被两只锁锁住的自行车,只开一个是骑不起来的。同时向两边交换?他又哪来的筹码呢?能把他单独卖给一边换到名额,就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除了自己,赵长启还有什么能作为交换条件的呢?就算有,又有多少价值呢? 人总是愿意把自己看成是独一无二甚至神圣的,但只有在想把这种神圣变现的时候,才发现它的含金量竟如此之低。 如果交换也不行,似乎就只剩下一条,这条也是历史上,绝大多数绝望者对残酷现实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乞求,或者说好听点,祈求。 最开始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赵长启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尊严,是啊,男人的尊严,到底值多少钱?无价之宝? 这显然跟生命是无价之宝一样,是个可笑的幻觉。 但他随后又想到,难道在这个世界上,愿意出卖自己尊严的人还少吗? 在这个巨大的社会实验中,会有多少人愿意出卖自己的尊严呢? 价格又是多少? 作为一名调查员,他完全有权限查阅这方面的资料。 相关的资料非常的多,自从实验开始之后,对实验人群的建档、分类、追踪、统计、建模的工作就一直在进行,差不多每周都会有一次总结,总结一周内实验人群的分布情况,用于分析贵宾对实验的目的性。 按照目前最新的模型来看,实验人群大体可以分成一下几类: 第一类是对实验项目完全不合作的类型,这一类人细分成两种,要么就是本身有钱,对除了自己赚钱的事情以外根本不关心,要么就是把这个实验看成是个无聊的项目。这种人一般经济条件都不错,事业心比较强,既没空听耳机里的声音瞎BB,又不稀罕实验提供的这点费用,所以索性就不理睬。还有一种就是性格原因,他们本身的性格就非常孤僻,不喜欢甚至抵触跟人聊天和互动,还有一些存在病例性的心理疾病,本来是在项目中,想通过这个谈话来进行治疗的,但显然仅仅是谈话并起不到作用。这一类人群占整个实验人群的总比例很小,不到百分之4。 第二类是对实验项目被动合作。所谓被动合作,就是他们对实验本身并不是很关心,但他们关心的主要是钱和任务体系。这一类人通常是刚进入实验系统,还没有被贵宾“转化”的,他们的概念当中,对贵宾的态度还是倾向于他只是一个耳机里的声音,做他的任务能挣钱,相当于对待某一份工作的上级,也许有一点服从和敬畏,但也仅仅是看在钱的份上。在实验时间以外,他们基本上还是该干嘛干嘛。这类人占总比例的百分之20多。 第三类是对实验项目有积极性,也包括了实验项目中绝大多数,超过百分之50的人群。这一类人通常就是对新鲜事物有好奇心,这种好奇心既促使他们配合贵宾的一些任务,相互互动,在他们之间建立某种信任和联系,同时也反过来继续促使他们建立更多的互动。在实验时间之外,这一类人还会在其他社交平台上互相交流自己的实验经历,讨论相关话题。 剩下的全都归为第四类,也是监察部门重点监控的一类,过度积极型。 在实验初期,他们通常的表现都是情绪亢奋,对任务和对话的响应程度异常的高。 到了实验中期,几乎唯贵宾的话是从,甚至可以抛弃任务的奖励影响。 为了贵宾,他们可以抛弃既有的社会关系,包括从公司辞职,和对象分手,远离家人朋友,甚至不惜违法犯罪。 第四类人不仅在实验过程中表现积极,在实验时间以外,互相之间还积极串联,成立许多中小型社团组织,这些组织往往是会员制,需要一定费用来维持活动,而且有目标,有好几个组织的目标就是找到贵宾并把它营救出来,甚至还有存在zz目标的,以推翻全人类为最终目的。 在最初这个模型建立的时候,分析部门的猜测,是外星人可能最终的目的,都是把前三类人转换到第四类,在之前的一些实验进程中,也可以看到类似的现象,比如很多第一类或者第二类的人被转换到第三类,而第三类转换到第四类,当然,这之间并不是递进关系,前三类的人随时都可能变成第四类。而第四类的人却几乎不会再恢复到前三类。 这种迹象在内部也被大家称作神化,外星人想来地球当神这种猜想,也是那个时候提出来的。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个猜测可能存在一个巨大的疑问——贵宾似乎并不喜欢第四类人。 这一点,从整个实验的退出机制就能看出来。 实验是随时可以停止的,监察部门有权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终止一个人继续参与实验的权利,同样,贵宾也有这种权利——他可以终止和对象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 实验员们发现,虽然第四类人对贵宾的态度表现的异常亢奋,大有为他赴汤蹈火的趋势,但贵宾的回应往往趋于冷淡。 按照监察部门之前的分析,如果第四类人就是贵宾的实验目的,那么他就应该尽快通过更频繁的任务和奖励来强化控制,然后利用第四类人的狂热,在私底下偷偷渗透和传播。 但数据现实,在一个实验人员被转化成第四类人一段时间后,贵宾非但不会强化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会刻意冷却。 之前的任务会被逐渐减少,互动变少,谈话频率降低,甚至很多时候会直接取消实验者的实验资格,拒绝再次进行交流。 一开始,监察部门怀疑这是不是一种故意遮掩——因为转化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脱离接触就可以了,就像当年我员发展地下员一样,只要注入了某种精神信仰,到需要的时候,这类人自然会被启动。 但很快,分析部门就发现不对——因为贵宾反过来开始配合监察部门开始清理这些离开了实验的人群。 因为第四类人之间存在严密的组织,所以他们即使被清退出实验,也往往还能掌握第一手的实验资料。 虽然贵宾在实验过程中,并没有给任何人任何类似的暗示,但他们过多的想象力却总在幻想——他们并不是被抛弃,而是因为贵宾被zf监控,所以暂时脱离了联系,把他们脱离出来,是为了解救贵宾…… 不同组织之间的解释互有不同,但意思大同小异,反正就是他们不相信之前还和他们谈笑风生的贵宾会这样翻脸,促成这样结果的,只能是监督整个实验的zf部门。 如果这些人的想法还仅仅是在讨论阶段,那倒也不足为奇,关键是贵宾通过实验系统就发现,有好几个社团已经开始准备行动。 他们通过某些公司的特别渠道走私来武器,花钱请雇佣兵,真的正儿八经准备来组织犯罪了。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贵宾的位置,就算知道也不可能靠武力来攻破——五块石头的位置就算是核弹也难以打击到。但他们都有一个简单的想法——进行吓人的活动,劫持人质。 好在只是在他们的组织阶段,就被贵宾和监察部门发现了,监察部门开始并未表示出一点他们已经发现的征兆,但贵宾还是一直在通报他得到的全部线索。 而且在几次抓捕之后,贵宾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对原本第三类人中,有转化倾向的那部分人也做了冷处理,导致在最近一段时间,第四类人所占比例急剧降低,许多人往往还只是第三类到第四类的转化期,就被踢出了实验。 … 感谢老朋友们“水龙头扣肉”“极阳之遇”“地被天床趴着睡”再次打赏。 今天依然是二合一的大章。 第三十六章 实验人群分析 但第四类人始终还是存在,只要人类对神秘的事物还有好奇和崇拜的心理,他们始终都会存在。 赵长启昨天晚上的想法,很大程度上就是从对第四类人的调查开始的。 在整个实验过程中,任务体系是一个很重要的监察目标,刚开始的时候,贵宾发布的任务往往是那种很轻易做到的,很容易达到的即时目标,也许仅仅是今天吃一顿什么饭,只是在路上跟人聊几句话,或者帮别人一个小忙等等。 当然任务奖励也就相对较低,一般就是几块钱到十几块不等。 等贵宾和实验人员互相比较熟悉之后,任务的报酬就会变高,当然难度也会随之增加,任务的完成时间也从一天以内变成一周甚至一个月,最长的甚至有十几年的持续任务。 不仅仅是任务的长度和难度,有些任务甚至还有隐藏的一些完成标准,以及超额完成任务的奖励。 大概是受到很多烂俗网络小说的影响,很快有一个概念偷偷在实验成员之间互相流传起来——隐藏任务。 在整个实验过程中,贵宾有时候会毫无道理的,帮一个人赚一笔钱,或者坑一个人一笔钱,帮一个人追一个女朋友,或者破坏一个人的稳定家庭生活…… 这一类现象被实验者们得知以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解释方法,肯定是这些人在不经意间,触发了某一类隐藏任务的关键点。 然后第四类人,就成了验证这个概念最大的执行者。 因为第四类人对整个实验的投入最积极,因为组织度比较高,他们往往有大量的精力和资源投入实验过程中的许多尝试。 在整个实验过程中,这类人对完成任务几乎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就像那些资深的游戏玩家,希望探索到游戏里每一个细节。 那些平常人无法坚持的,长达几个月甚至更长的任务,在第四类人群中完成程度往往是最高的,许多人完成任务后,还都在自己的组织内公布奖励和完成过程,就像玩游戏的玩家互相分享攻略,然后激励其他玩家探索新的,可能更好的任务完成办法。 在对隐藏任务这个概念的探索中,有一个组织进入了赵长启的视线。 说是组织,其实就是一个网络群,和其他很多网络群差不多,这个网络群也对成员收取一定会费,制作统一的衣服,定了一些口号,对成员的行为模式也有一些规定——几乎就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图腾团体了,只是还没有给自己起一个名字而已。 而引起赵长启注意的就是,他们第一次在任务系统中对贵宾反向提出一个概念——团体任务。 这个组织的创立者是一位黑色素瘤的患者,也是最早,第一批参与S疗法的成员,在他康复之后,他就意识到,这个以政府名义进行的S疗法,很可能就是实验中谈话的贵宾提供的。 于是他建立了这个组织,一方面是想告知其他患者这个消息,让他们能有机会得到治疗,另一方面,他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也对贵宾形成以感恩为基础的图腾情节。 在那个时候,S疗法在政府内部还是很小范围的秘密,整个疗法还出于实验阶段,因为保密的因素,这位最早的创立者并没有明说什么是S疗法,只是让成员们努力完成任务,这样有可能拯救自己——因为他自己的治疗名额,就是通过完成了一项长期任务,隐藏奖励获得的。 这个群的成员们一开始并不以为然,他们加入这个实验,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因为这个实验能够提供一定的费用——绝症的治疗通常都是非常花钱的。 他们在监察部门的名单中,最早都是第一类人,对实验的进度,任务的进度并不热衷。 加入这个群很大的因素,也只是听说群主的经历——但显然他们并不把这种经历当真,只是作为一种心理安慰。就像很多的绝症病人喜欢去看那些绝症患者的励志故事,但却不会践行和重复他们的故事。 但渐渐的,这个群的另一位成员,也偶然通过任务系统,获得了S疗法的名额,当他治愈回来之后,整个群的气氛就变了。 几乎就是一夜之间,所有的成员都从第一类变成了第四类,他们认真的完成,交流任务,狂热程度简直无与伦比。 有一项任务只是让一个富裕成员捐出几万给山区的几个参与实验的小孩,但他为了完成可能的潜藏任务,直接过去在那个山区投了几百万,建了一所学校,请了老师。 但这种狂热似乎并没有取得多少的效果,几乎就没有触发到S疗法的名额。 很快成员们又发明了新的理论——他们认为,这些人这样做都是因为他们太自私,只是为了自己活命而去完成任务,自然也就无法触发。所以他们开始统一起来,承诺所有的任务奖励,都会互相赠送给其他成员。 但这样的尝试依然失败,就在大家这股热情逐渐消退的时候,又一名成员得到了名额。 这一名成员是一个八十多的老太太,不认识字,什么也不懂,她进群完全是因为她家人为了帮助她治疗塞进来的,进来之后,她既看不懂其他人在网上的交流方式,也不理解耳机里那个声音和任务系统,这个网络世界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她每天除了在医院参与必要的治疗和吃喝拉撒以外,也从不参加任何的群体活动。如果不是看在她的年纪,本来应该踢出群的。 但就在其他人绞尽脑汁,费劲资源想得到一个名额而不能的时候,这位老太太却仅仅靠着一条最简单的行为得到了。 这个老太太是一个朴素的佛教徒,她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能用她们家乡的土话背好几部佛经,据她家人讲,这些经书就是她过去几十年全部的精神寄托,她没有任何的娱乐,和其他老年人都不同,不喜欢看电视也不喜欢听戏,闲下来就是自言自语的念经,念完一卷就默默的加一句,保佑她家人身体健康,保佑她孙女成绩好,保佑儿子发财…… 但她似乎对自己的身体并不是很关心,也从来没有让佛保佑她疾病康复。 加入这个实验之后,她也是闲下来就自己念经,其他什么也不干。 然后整个群的行为就立刻改变了,老太的行为立刻得到了大家的效仿。所有人都认为,她的这种单调行为能够触发某种隐藏任务。 刚开始大家想完全照搬老太太的活动,学她的发音,读她的经书……后来发现是在做不到,老太太那边的方言似乎比外语还难学,短时间内很难掌握,而且就算是佛教的经书,读起来也是感觉生硬晦涩,就算勉强学会了诵读,很多人也很难做到像老太太一样,一整天一整天的读经。 大家很快又有了新的解释,认为隐藏任务并不是要严格照搬所有的细节,最重要的是行为的执着以及虔诚的心意,许多很多人短时间内就去信了基读、默罕默的以及其他图腾,大家平时做任务的热情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都开始安静的读图腾典籍,进行冥想,沉思,以及祈祷。 这样的行为就一直持续了下来,期间陆续有人因为疾病而死去,而又会有新的成员进入,新成员虽然不明白这一套行为模式的来历,但却很从众的这样做了。 而他们也很惊讶的看到了效果——差不多在两个月后,在这些祈祷的成员当中,又产生了一位新的名额。 这位成员拿到了名额,却没有留作自己用,而是把它自愿转赠给了组织里的另外一位成员,然后,另一件让所有人轰动的事情发生了——是的,贵宾同意之后,又给了他一个名额。 这次他没有送出去,而是自己用。 这两个名额直接就把群里的这种行为固定了下来。 然后,大家约定,为了可能的更多的名额,每个人获得名额之后,都要自愿转赠——他们甚至想通过整个组织控制这个名额,对贵宾提出团体任务的请求。 这个请求被驳回之后,他们也没有气馁,只是相互之间约定好,如果有人获得了名额,就把这个名额转给群内其他一名成员。 在之后长期的监察数据显示,差不多平均每隔一段不等的时间,这个组织里都会得到一个或者几个的治疗名额,似乎跟单独的实验人员都没有关系。 因为这个群的行为模式很单一,在确定他们暂时不会有更多的行动后,监察部门就开始降低了对这个群的关注,只是在进行第四类人群的细分工作时,会把他们单独列出来,作为一个特别的例子提到。 …… 听赵长启介绍完这个群的资料和故事,李代元在电话那头,也大概把资料看了一遍,但他还是没有抓住赵长启的思路。 赵长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祈求是有用的。” 是的,这就是赵长启的结论,除了威胁,交易以外,祈求,对外星人而言,是有用的。 其实祈求对人类本身也是有用的,从古至今,弱者总是对强者哀求,人类总是对神灵祈祷,也许后者从未见效,但前者,起码从这种行为模式始终没有脱离人类的行为选项这一事实来看,这种行为始终是有效的——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只是这种行为在价值观上并不为人所欣赏,所以很多时候,人们总是选择性的忘记这个选项。 但到了关键的时候,始终都会有人记得这个选项,之所以这个选项会被人遗忘,只是人还不够绝望而已。 “但它的有效概率是多少,我还没计算过……我数学学的很差,但我想你们应该有这方面的人才。 不管最后的数字是多少,它应该不会是0。我先去睡了,有结果叫醒我。” 今天有课,但赵长启困的厉害,索性全部都逃了。 白天的学生宿舍噪音很大,来来回回的学生脚步声,楼下的篮球场活动声,赵长启睡的并不是很好,睡到中午的时候,迷迷糊糊中有人叫自己去吃饭,他胡乱应付了两声就又睡着了。 下午就安静了很多,这让他感觉到了舒服。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看了一下太阳,似乎并不是很晚,大概下午两三点的样子。 他感觉肚子有点饿,但食堂现在又没开门,于是他在几个室友的桌子上翻找了一通,终于找到一包已经有点碎的方便面,然后一边烧水,一边拆包装。 就在水刚烧好的时候,有人敲门——这在大学宿舍是很稀罕的行为,因为没人出入宿舍会敲门的。 赵长启过去开门,看见门口就站着李代元,他边上还站着一个人,穿着军装戴着眼镜,手里拖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看起来很严肃,但看到赵长启的时候却又笑了笑。 他们进了宿舍,赵长启过去把水冲进塑料碗,然后回头看到俩人已经把笔记本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并把座位空出来等着自己了。 赵长启坐过去,然后那个穿军装的就开始介绍。 这就是刚刚根据赵长启的提醒,搜集所有的数据建立的数学模型,简单来说,就是祈祷成功率的模型。 数据来源中,只有一小部分是来自赵长启所提到的那个群,还有其他大量的数据是从其他监察部门掌握的组织中得到的,统计的也不仅仅是单纯的乞求或者祈求行为,而是一个专有名词,叫利益期待行为——简单的来说,就是为了利益期待而做出的行为。 然后还有一个指标就是利益响应行为——也就是贵宾的响应动作。 然后他指着屏幕上的一张坐标图,也就是他的工作成果,对赵长启汇报。 这就是一张很简单的坐标图,横轴是实验者的行为时间,纵轴是响应利益——按人民币统一计算,然后每一张表里面,都有很多条曲线,每一条曲线,都代表不同的响应主体——也就是人们不同的祈求对象。 然后他开始按鼠标,每出现一条曲线,就解释这条曲线的对象。 第一条,是人对所有已经确定,不存在的存在所做的祈求,简化的来说,就是各种各样的神,以及其他人类自认为存在或者不存在的纯理念。 在这条曲线中可以看到,在祈求次数很少的时候,祈求的回报一直几乎为0,但到了某一个数量级,坐标图中大概显示的是十几万次,回报开始出现,但少的可怜,放大来看只有几分钱而已,几乎就是贴在代表0的坐标轴上,像一条无力的蛇在艰难爬行——它们绝大部分来自人类的同类。 是的,祈求感动不了上天,但能感动同类。点开这条曲线,曲线被分解成密密麻麻的数据点,可以看到,在这些数据点中,尽管大部分都贴合在地面,但有一部分点却高高在上,可见,在这个群体中,似乎有一小部分人能够超脱出来,获得这种群体无意义行为的暴利。 第二条,是人对人所做的祈求,其中主要,百分之99是乞讨行为。 相比起第一条,这条曲线在前期陡然拔高了一截,尤其是第一次祈求也就是前几十秒内,往往能够获得暴利——虽然平均下来也就是几十块钱。 但是随着时间累计的增加,行为的收益开始减少,最后在每秒一毛多的位置停了下来——这个数字显然是已经可以维生,甚至如果勤奋一点,足以致富了。 第三条,是人对组织的祈求,包括各类政府,各种公益组织,这条曲线间于第一条和第二条之间,但走势相对很稳定。 第四条,是人对敌人的祈求,这里的敌人是广泛概念的,基本的涵义就是无法阻止的暴力拥有者。这条曲线的收益是负面,但它主要考察的是对损失的减少,如果把减少的损失折算成收益,这条曲线的平均收益是最高的——这也符合现实,我们总是在面临巨大损失的时候,才会使用祈求。 第五条,就是实验中,人对贵宾的祈求。在刚开始,这条曲线的相应是明快的,人们会得到一些好处,然后随着次数增加,好处越来越多,但是当越过某个数量级,大概在200小时左右,这个收益又会陡然下降,最后逐步滑到底部,一直到在一个极度接近0的位置稳定下来。放大曲线之后可以看出来,在超过8000小时这个数量级以后,这条曲线的收益已经比第一条还要低了,而且还是有在向着0继续靠近的倾向,但它不为0. 按照图标中的数据,在最高接近3万小时的祈求者数据中,可以发现它的收益差不多是平均每分钟一毛钱左右,但李代元解释说,这个钱的数量,暂时是按官方的重症治疗费用来算,如果换算成S疗法名额在黑市上的价格,几乎要翻十几倍到二十几倍。 也就是说,每一个小时的祈求,价值过百元——这比大部分人一天的工资收入还要高!按照他们的投入程度来计算,他们祈求一天的平均预计收益,在1000元左右,一个月就是30000。也就是说,只要有三百到五百人的团体像这么虔诚的坚持一个月,他们差不多就能够求得一个宝贵的治疗名额——在黑市上价值一两千万! 尽管赵长启早就知道会有大概类似的结论,可当他自己真正看到数据的时候,却还是下意识有点不敢相信。 一直以来他相信的一句话,求人不如求己,在眼前的数据模型中似乎完全被冲垮。他之前看资料的时候,还觉得这些团体的成员是因为愚昧才会有这样的行为,可眼前的数据告诉他,他们看似愚蠢的行动,恰恰有着最坚实的数据做支持,他们虽然是在盲目中做了选择,可却暗合了经济学的最高效率。 … 今天依然是5313字的大章 求推荐票跟月票 第三十七章 迹象 赵长启的之前想法很简单,既然祈求可能是有用的,那就祈求好了。 他本来想自己去组建这样一个祈求团队,或者联合这些第四类人组织,把整个祈求的规模扩大化,也许作为第一个正式发现这个规律的人,他能够用这个先发优势来获得一个名额——这就够了。 但赵长启很快就发现自己缺乏这样的执行能力,因为他自己的身份,国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按照名单一个个去联系,因为赵长启自己也知道,以他现在的地位,所有的对外交流肯定是被监控的——他到现在还没有能够摆脱外星人棋子的怀疑。 而李代元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个点子未必不能重新加工,反向思考一下,既然贵宾存在着这样的行为,根据祈求行为,来给予那一丁点隐性的回报,那说明外星人真的有跟他们交流的需要。 虽然这些祈求者跟外星人之间已经几乎不存在所谓的交流——很少说话,不做任务。 但他们之间的联系依然存在。 这种关系就像神与信徒,在大部分图腾故事里,神最初显现神迹的时候,不是神威力最大的时候,而往往是这种神迹逐渐被传颂,形成了信仰,当庞大的信仰人群开始抱团的时候,才是图腾威力彰显的开始。 政府方面一直对外星人的这种控制人的倾向有所怀疑,但也许是因为职业习惯,他们大部分的精力往往集中在那些有明显意向的行为研判,对于这种无意识行为研究并不多,在他们看来,任何一个组织总是先有统一领导和互相沟通策划,才会具备威胁,而这种无意识的个人修行,或者说盲信,是不值得关注的。 但从现在的数据显示来看,外星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他似乎在刻意培养这么一个有信仰底色的人群,不断的把第四类人淘汰出去,却保留了一个圈子,继续与这些人交流。 毫无疑问,这些交流者会不断把他们的交流方式向外传播出去,当这个数量级大到某一个程度,也许就是一门新的图腾。 在这门图腾里,贵宾的地位对大部分人来说是真实而遥远的,因为他们都听过他的声音,却完全不知道他的形态和背景——这种神秘和具体的结合,简直是一门图腾存在最完美的条件。而且这门图腾还会不断产生新鲜血液,也许真的某一天,信徒们会渴望与神无距离的彻底交流,到那个时候,就会产生类似圣战的声音。 赵长启说完,看着李代元,李代元看着笔记本的屏幕。那个负责操作的军人出去打电话了。赵长启问:“这个想法,能换一个名额吗?” 李代元指了指外面正在打电话的人,说:“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赵长启看了看面前的方便面,刚才说话说的兴起,这碗面都没来得及吃。 他吃了一口,发现面条已经被泡的过烂了。但肚子很饿,他想了一下,还是呼噜呼噜的吃了下去。 就在他去倒面的时候,外面的人回来了,然后对着李代元说了几句话,李代元转过头来,只对他比了一个OK的姿势,然后俩人就离开了宿舍。 …… 这段谈话对赵长启来说,似乎像他刚刚吃完的那碗泡面一样,只是生活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部分——出现了一个问题,想办法解决问题。 到底结果是什么,够不够好吃……这些都是次要的。 似乎只要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胃不再抗议,心,也就安了。 但似乎又不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次谈话之后永久的改变了。 他不再想杜妍,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过去的普普通通的一次恋爱和分手,现在,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路去走。 赵长启现在有点不敢和耳机那边那个声音交流,杨帆似乎察觉出了他的态度,配合他这种态度,于是俩人之间的交流也变得越来越少了,好像各自之间,都是在默默的完成任务一样,这个谈话实验对赵长启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开始时,对一个陌生人谈话那种模式的好奇和新意,它现在似乎就成了某种工作,他不喜欢,但也没有特别讨厌,这只是一份工作,能挣钱,能做点事,仅此而已。 赵长启开始尝试着把自己重新融入大学的生活,他跟舍友一起追了一款网络游戏,白天的时候,他戴着耳机,一边“工作”,一边在课堂上呼呼大睡。要做作业的时候,就找同学做好的直接抄,手机里必须看的消息,他就走马观花的看一遍,只是过一下眼睛,却从来不去思考那些消息的含义。 到了晚上,就去网吧通宵刷装备和PK,然后第二天一脸困倦的回到课堂。 李代元之后很长时间一直都没来找他,第三区里的人似乎也把他彻底遗忘在了这个角落,只有每个月月末到账的工资和实验收入,才隐隐提醒着他似乎还在参与某一项“事业”。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了差不多小半年,一直到寒假在家里过春节,陪父母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才被一个电话从这种生活中,拉回了某一种更真实的生活。 接电话的时候,母亲正在唠叨他来年找工作的事情,赵长启是随手拿起来接的:“谁?” 电话那边,她说:“是我。” 她的声音比印象中的更轻,电视的声音很大,还有母亲在说话,赵长启呆了一下,才意识过来是谁。 然后他下意识站起身,想避开母亲的唠叨朝阳台走去,但打开门却又后悔,因为房间外更吵,满耳朵的鞭炮声,于是只能又折回来,去自己房间。 在这一个来回的功夫,她在对面似乎说了一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等赵长启的耳朵里安静下来以后,她已经说完了,他最后听清楚的就只有道别:“我挂了,再见。” 他看了看手机的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拨回去,却只有人工回答对方已关机。 赵长启努力回忆刚才她到底说了什么,但只勉强辨认出,似乎是一些道别的话,她好像说她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很开心,谢谢他陪自己那一段。 赵长启打电话给李代元,李代元拒接了,却很快发过来一段短信:“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赵长启问。 “她没告诉你?这也好。”李代元信息隔了一会,又问,“那他呢?他说了没?” “和他有什么关系?”赵长启撇了一下实验手机上那个APP,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或者他说过些什么,但自己根本就没注意听。 从那天以后,他在潜意识里,似乎都在跟他保持距离。 李代元没有回答,只是隔了很久,大概有二十多秒,突兀的发来一个信息:“她死了,就在我面前。” 赵长启只觉得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手颤抖着问:“你说的她是谁,不是有名额了吗?” “还能有谁,杜妍,这是她自己选的,又或者,是他让她选的。” 这个他还能有谁!赵长启迅速的打开手机,找到那个实验的APP,登录之后直接就问:“你跟杜妍都说什么了?” “那是我们之间的话。” “你让她自杀?” “不,我只是同意她自杀。” “她死了?” “现在,是的,死了,”声音如常,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不过你很快能再看见她的,哦,那个时候,就是我了。” “你在说什么?” “再见,赵长启。”声音被切断了,他似乎不愿意再与赵长启谈下去。 赵长启又拿起自己的手机,找到李代元的信息,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 “你在哪?” “她怎么死的?” “说话!” 但李代元一直没有回答。 赵长启颓然坐在床上,隔壁联欢晚会的声音,窗外鞭炮的声音还在继续,和刚才他听到的杨帆的声音,李代元的文字混杂在一起,他意识到现在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但他却无从得知。 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满腔的愤怒填满胸腔,可他却不知道将这股力量发泄到何处,他想喊出来,却不知道能喊什么,他想砸一些东西,但理性却提醒自己,大过年在家里发疯是很不合适的。 似乎过了很久,手机传来了震动声,他打开看,是李代元:“刚才有事……坐火车,来敦煌吧,我们面谈。” … 还有 第三十八章 替代(第一卷完) 赵长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买了他能买到的,最近的一张车票,就是大年初一晚上的。 父母对他这个决定都表示不理解,按照习惯,他们还要带儿子去见一堆的亲戚呢。 听说儿子还没毕业就找到了好工作,收入很高,老两口一直对这个消息保密,就是准备在过年的时候,对着那些亲朋好友一鸣惊人,但儿子现在却要走,这大大打乱了他们最初的计划。 “临时有事,再说我不都陪你们过了年了吗。”赵长启并没有解释太多,他知道,这种事情也没法解释。他也不敢告诉父母自己去的地方,他们只以为自己是回学校,是去做工作。 初一白天,在家用电话跟各个亲戚匆匆拜了年,表达了一下歉意,晚上吃过晚饭,他就去了火车站。 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火车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然后上车,发呆。 长途的火车坐的都很无聊,大部分人都是出门走亲戚的,互相之间见面还都新年快乐,彼此之间很热络,随意的聊着天。但赵长启却实在没这个心思。 他买的是卧铺,跟人面对面,又不想说话,只能拿出手机来对着发呆。 杨帆一直没有和他联系,这种事情很罕见。李代元也没有,这也很罕见。 在转车的车站,赵长启在一家餐厅里,看到了一个戴着耳机,戴着实验眼镜的人,他正对着耳机笑着聊天。 看到自己的时候,俩人对视了一眼,对方却又立刻转过了眼光。 赵长启当时就有一种冲动,冲过去对着那个耳机说些什么,质问些什么。 但他还是忍住了。 那个人似乎有避开他的意思,拿着食物就匆匆离开了。 赵长启忽然有了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他不知道是不是杨帆在耳机里,对那个人说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说。 不管是什么,自己都不会知道,但杨帆全都知道。 在知道杨帆之前,赵长启觉得社会上人与人之间关系有些疏离和冷漠,他以为这就很糟糕了。 但现在他发现更糟糕的,人们开始变得不再冷漠,但所有的笑容却都是属于别人的。 只要杨帆愿意,他可以和全世界每一个人都做朋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的声音从六十亿人嘴里一起说出来…… 赵长启不敢想象。 转车之后又坐了一整天火车,长途的旅行把赵长启状态弄的很差,下车的时候,他状态都是迷迷糊糊的,被一群人拥挤着出站。 走出到接站处的时候,有人拍他的肩膀,转过头一看,正是李代元。 他看起来比自己还困,眼睛熬的红红的,可却发着光,炯炯有神。 但神色又是低落的,眉头扭曲着拧紧了是,看到自己的时候,没有说话,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带着他一起出站。 外面接站的是一辆军牌车,开车的是一位穿着军装的,似乎像是勤务兵。 给俩人拉开车门的时候,他对着李代元习惯性敬礼,李代元还了礼,然后转过头对他说:“其实你现在也有级别了,还个礼。” 赵长启惊讶了一下,因为从来没人跟他提到过,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挺直腰板,学习了李代元的动作。 “关手机。”司机在他上车前提醒了一句。 车里的氛围很沉默,李代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手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窗外的冷风顺着他打开的窗户穿透进来,让赵长启下意识的缩着脖子。 等李代元又一个烟抽完,在用打火机点着新的那根的时候,他才开口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已经大概猜出来,肯定不是杜妍单独的事,也不是杨帆单独的事,而是他们的事搞在了一起,跟李代元的部门也都搞在了一起。 李代元转过头问:“赵长启,你跟杜妍认识,应该就那一个月吧。” “对。” “你觉得你了解她吗?” 赵长启摇头,虽然他和杜妍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他们相互的交流还很浅,仅限于相互的一些基本爱好,经历,还远远称不上了解。 “你觉得,如果是你工作需要,要完全了解一个陌生人,最快需要多久?” “你说的完全了解,是多了解?” “你能大概猜到他每天都会干什么,这种程度。” “我觉得……大概要几个月吧。” “几个月?”李代元笑,“那你可以来当第一流的情报分析员了。” 赵长启问:“那你们呢?需要多久?” “我们内部有标准,三天之内,了解这个人的基本生活规律;一个月之内,了解他的所有爱好和关系,包括和周围人的情感关系以及财务关系;半年到一年时间,判定他的基本行为模式,他平时几点干什么,周末干什么,要买什么东西;最后,两年的时间,判定一个人的性格行为模式,他失恋了会待在家还是出去找刺激,父母死了会哭还是会去找保险公司,他被警察逮捕了会说什么话,他跟律师会说什么话,他跟合伙人说什么话,跟下属说什么话……两年,我们能有一个基本的框架,正确率,勉强能接受,以后逐年提高,但也很有限。” 李代元狠狠的抽了一口烟:“但你知道他只需要多久?” 赵长启仿佛被那颗闪烁的烟头烫到一般,浑身抖动了一下,说:“我看过你们的资料,里面说他劝说一个人跟他老婆离婚,用了三天。” “那是半年前……现在他不干这些事了,上级怕影响稳定,跟他谈了。但昨天我看到了,只用了3分钟,严格来说是195秒,”李代元看了赵长启一眼,“只用了195秒,就能劝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 “她……是怎么死的?” “严格来说她并没有死,是人为制造的脑死亡,就是用S治疗仪弄的,没有痛苦,很安静。我们看到的时候,她跟睡着了一样,还有呼吸。” 赵长启张了张嘴,只说了一个字:“哦。” “然后专家上去检测,发现没有脑部活动了,医学上完全是植物人的定义。” “也许她还会醒……”赵长启低声自言自语。 “不会了,”李代元打破他的幻想,“专家们用了两个小时确认死亡,然后就交给他了。” “什么意思?” “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汽车一直在开,出城已经很久很久了,周围的风景从城市,变成乡镇,变成田野,最终变成了戈壁,和荒漠。 道路逐渐消失在黄沙中,但每隔一段距离还是能看到路牌。每开出去一段距离,李代元都要确认一下方向。 大概四五个小时后,汽车驶入一片低矮的建筑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镇,但是在镇外面,赵长启看到很多整整齐齐停着的军绿色卡车和汽车。 镇里面每一条路口和建筑门口都有站岗的士兵,每路过一个岗哨车都会停一次,赵长启一边跟着李代元敬礼,一边在心中猜测这里是什么地方。 汽车驶入一栋建筑的内部,里面有一条长长的盘旋斜坡,直通地下,像是在电视上见过的现代化巨大矿坑。 但进去之后,里面的体积却越来越狭小,这给人的感觉又比较像一个巨大的防空洞,最后车在内部的停车场停了,三个人出来,警卫员走回去地面,只有李代元带着他继续往里面走。 里面很安静,主要能看到的就是交错的,长长的甬道,每一声脚步都能听到来自洞深处传回的回声。 走出一小段距离,赵长启都能看到通道两边出现的一个小房间,或者是一条其他方向的通道,间或还有来往穿着军装的军人,也都是面色匆忙。 这让赵长启产生了一种深深的不安,因为在他印象中,杜妍似乎应该是在某一家医院,她和这里,就像自己和这里一样,似乎是压根不会产生交集的。 电梯里没有楼层显示,只有ABCDE这种类似的代号。赵长启只觉得电梯向下运行了很久,然后停了下来。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发现整个视野都变亮了。 刚开始赵长启以为他们这是又走出山了,但很快就发现不对,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抬起头来,可以清晰的看到在这个空间的穹顶周围,有许多通道和平台,上面有些地方还正在施工,电焊的亮光不时会闪烁。 沿着视野的中轴线,他目光在广场中央搜索,那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块不规则的大石头,安静的放在地面上。 和它下面平整的地面比起来,它似乎是这里最不和谐的东西,就像只是周围施工随机产生的一块建筑垃圾被弃置在这里。 但赵长启已经看过相关的资料,他知道这块石头是什么,随即他也立刻想到,为什么国家会把它放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怕它爆炸。 李代元带着赵长启,只是远远的经过,顺手指了一下那块石头,自嘲道:“第一次把它运来的时候,围了好几圈人,你都不知道他们脸上那种激动,就跟爹妈从棺材里跳出来了一样。” “我的老上级把我叫过来,指着它说,你不是一直嫌你的监控对象都太简单吗?” “现在给你个不简单。” “我当时只以为这是哪个国家,或者哪个公司,搞的一个政治玩笑,或者是我们内部又要搞什么新概念项目,来考察我们想象力的。” 沿着一条切线,他们走进广场另一端的一条通道,在通道里拐了好几个弯,最后才来到一个房间。 这是一个白色基调的房间,墙壁上有红十字的标志。 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有三个人正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病床上空荡荡的,其中两个坐着的人正趴在病床的一边,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他们的头发都是花白的,身上的衣服很朴素,不是军装。 第三个人穿着白大褂,听见开门声转过了头,对俩人点了点头,却没是说话,而是把视线转回他刚才看的地方。 顺着他的视线,赵长启看见病房尽头的一个机器,也是在资料里见过的,S疗法专用治疗仪。 赵长启走上前去,按照资料里说的,看到它的显示界面。很简单,只是两盏亮着的灯,一盏是绿色的,代表正在治疗,一盏是红色的,代表非工作状态。现在,绿灯正在发着光。 整个柜子除了这两盏灯,一点动静也没有。 赵长启不解的看着李代元,不是说死了吗?还在治疗?难道外星人能够起死回生! 然后李代元拿过来一张纸,这是一份手术同意书,措辞很简单,就是同意进行手术,但上面的病因,写的却不是白血病,而是抑郁症。 李代元拉着赵长启又走出门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按照他说的,手术还要等大概四个小时左右。” “我知道你现在有一肚子问题,但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很多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我只能说,四个小时后,那姑娘会活过来,但已经不是杜妍了。 她还会用杜妍这个名字,用她的身份活动,但她的真实身份,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 赵长启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们这边,需要一个人跟着她,不引起注意,这就是叫你来的原因,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这份工作。” 赵长启点头,他此刻脑子里突然迸发出几万个想法,但可以肯定其中没有逃跑。 杜妍的父母过了一会就睡醒了,他们大概也知道了赵长启似乎曾经是女儿的男朋友,随便说了几句话,但心思却完全在面前这个治疗仪上。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下意识、焦虑的看那个医生。 四个小时似乎很漫长,可赵长启感觉很快,他在病房里坐着,连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还没想清楚,那盏绿灯就熄了,红灯亮起。 这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时刻,赵长启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脸僵硬着,似乎想要摆出某种表情,却都失败了。 治疗仪的门没有打开,老两口又转过头来看医生,医生说让他们再等等,就在这个时候,门缓缓滑开了。 杜妍穿着淡绿色的病号服,站在仪器中,她看了一眼她的父母,又看医生,接着看李代元,最后看赵长启。这些动作缓慢、刻意而又生硬,这让赵长启立刻相信了李代元说的话,她不是杜妍。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可却只发出几个音节。她脸上的表情动了动,似乎是笑,但控制的不好,笑的很难看。随后她又拿起手机,很生硬的用手指在上面点击了几下,打出来一行字:“我现在不能说话,想休息。” 老两口很激动,握着医生的手连连感谢,毕竟是看着女儿死过去又活过来了,他们什么也不懂,也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女儿还活着就行,这就是全部了。 可医生的表情很凝重,他的眼神一直在杜妍身上,对医生来说,现在的杜妍,是现在世界医学的最前沿,她身上每一个的症状和表现都可能是一个课题。 赵长启退出病房的时候,老两口还在跟他唠叨,让他以后好好照顾杜妍,不要耍脾气——听他们说话的意思,似乎觉得杜妍之所以想自杀,是因为失恋导致的。 赵长启走出门外的时候,最后透过玻璃看了杜妍一眼,杜妍似乎也正在朝外看,赵长启在她眼神里找不到丝毫曾经杜妍的影子,甚至可以说,找不到丝毫人类的影子。 在这一刻,赵长启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厌恶和不甘,仿佛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被一种陌生而冷漠的存在占有,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永远也拿不回;仿佛他亲眼见到了地狱景象;仿佛意识到,那个曾在他耳朵边低语的声音,来自魔鬼。 第一次,他的愤怒让他握紧了拳头,也是第一次,他似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第一章 熟悉的陌生人(上) 距离上一次见杜妍6天后,宁州大学。 还没开学,学校里基本见不到人。因为是过年期间,学校门口的两排小摊也没有开张。 前几天下了好几天的雪,校园内外都是一片茫茫白色,赵长启来学校的时候,雪刚停下,现在出门,却也不见太阳,天就这么不阴不晴的,偶尔有一点风,吹在人脸上就像刀片划过,冷的刺骨。 这绝不是让人舒服的天气,如果是以前,以赵长启的习惯,要么缩着脖子,躲在宿舍里玩电脑,要么直接钻进有空调的网吧,又或者,干脆就钻在宿舍的被窝里“冬眠”,直到被一泡尿憋的再也受不了起床。 但他现在,却在早上七点多钟,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他手里推着一把轮椅,眼睛却一直盯着不远处,轮椅的主人,正在篮球场上投篮。 她,或者是他,又或者是它……杜妍,又或者是杨帆,又或者是杨帆的一部分……赵长启不知道怎么来定义眼前这个和平常人一样正在运动的女孩,从外表上看,她绝对是个人类,可实质呢? 赵长启不知道,他看过她的脑透视图,大脑相当一大块的区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精密生长,完美契合的一些网络状结构,就像是一张繁复的蜘蛛网,这张蜘蛛网最后完全通向一块不规则形状的核心,那里,应该就是这个新生命体的核心。 医学家和科学家都难以理解这种结构是如何完美替代大脑功能的——大脑可以说是目前位置,人类已知的最复杂的结构体,人类对自己大脑的理解都只停留在很浅的层次,但外星人似乎对此非常了解,他不但了解大脑的所有功能,甚至可以完美的用其他结构来代替它。 “赵长启,你也来投几个。”杜妍远远的放声说,然后用力把篮球砸了过来。不是很准,赵长启走了几步,过去接住,然后走到三分线的位置,屈腿,抬手,站直,投射,一气呵成。 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唰,一个完美的三不沾,篮球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弹了几下,滚落在场外的雪地上。 杜妍在一边,哈哈大笑:“你这具身体用了20多年,用的还没我熟练。” 赵长启没有笑,只是盯着杜妍一路小跑过去,拿起球,一边运球一边往他这边走。 真的难以想象,刚见到杜妍的时候,她几乎无法控制这具身体保持平衡的站立,只能躺在床上,当时他以为外星人的技术也不过如此。 但很快,赵长启就发现他错了。 在床上杜妍没事就会练习各种动作,手的抓握,身体协调,爬行,坐姿,站立。两天以后,她才勉强掌握了坐姿,第三天能站起来,开始学习走路,但却经常摔倒,所以给她配备了轮椅。 今天是第六天,她的表现已经和一个常人无异了,甚至比这个大学里里的大部分人更敏捷和具备活力。 杜妍运着球,轻快的从他身边跑过,然后做了几个花哨的运球动作,在三分线原地起跳,投篮,正中。 赵长启突然跑过去抢球,拿到之后,杜妍在他面前摆了一个防守的架势。 杜妍的个子比他矮了十几厘米,但动作和气势都很到位,赵长启企图突破,杜妍挡住,赵长启转身,学他一个高中同学的蛮狠打发,用背部力量压迫杜妍,杜妍显然还不习惯这种对抗,应声倒地,赵长启转身跳投,球进了。 转过头来的时候,杜妍还没有起来,似乎这一下摔的有点厉害,蹭破皮了,她抬起头,似乎有些生气的,一直盯着赵长启,眼眶红红的,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赵长启看了她一眼,嘲讽:“没想到你还会怕疼。” “是这具身体怕疼,”杜妍说话带哭腔,但话的内容却很冷静,“为了学习技巧,灵敏度调的太高了,女生的泪点还真是低。” “别人的身体,到底还是不好用,”赵长启冷笑道,“是不是比你们原来的身体少了几条腿或者几只手?” 杜妍缓缓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在你们的伦理中,身体被占据是一件特别恐怖的事情。” 赵长启故作轻松:“那按你这么说,你们一定对互换身体习以为常了?” “是的,”明知道是试探,杜妍还是回答了他,“我换一个问法,如果这具身体,不是杜妍先死亡,然后我占据得来的,而是我采取她一个细胞,在实验室克隆出来,并事先去掉脑部,你觉得怎么样?仍然不可接受吗?” 赵长启心中有答案,但他知道这个答案不是自己的正确答案,他只能说:“克隆人对我们来说,也是不可接受的。” “对你呢?” “我的态度无关紧要。” 杜妍笑笑,没说话,却拿着篮球拍了两下,朝他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赵长启摆出防守架势,杜妍几个灵活的左右假动作,很轻松晃过了他,轻松得分。 俩人玩了十几个来回,赵长启的那两下子很快就不管用了,于是他索性放弃,站在一边看杜妍一个人玩。但杜妍却似乎并不觉得无聊,只是一次一次不断尝试。 “嘿,哥们,”有几个人拿着篮球过来,应该是要打篮球的,四个男的,应该是一个宿舍的,“来一起打吗?” 问话虽然是问赵长启,可眼睛都很老实的朝着杜妍的方向看。 赵长启刚想拒绝,杜妍却一口答应了:“好啊。” 赵长启本不愿意打,但现在这里就他们六个,很难拒绝。他自然被分到杜妍一组,但打的过程中,却下意识不像跟杜妍合作,几次丢分之后,加入他们队的那个人提醒他:“哥们,多传球,你女朋友三分挺准的。” 但赵长启偏不,那个人也识趣,不再说话,似乎是觉得是俩人在闹别扭。不过他跟杜妍之间的配合打的不错,俩人几次进球之后还击掌,渐渐的,赵长启就成了一个陪衬。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他不在乎。 打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几个男生体力都逐渐有点不行了,赵长启这边比分还稍微占了点优势,对方正在拼命企图翻盘的时候,赵长启却突然终止了比赛。 因为他发现杜妍已经有点累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但停下之后,却一边大喘着气一边说:“继续……挺好玩的。” 赵长启坚决的拒绝了,杜妍看出了他在担心什么,没有坚持,跟着他回来,坐上了轮椅。赵长启推着她回去。 几个男生似乎还有些期待:“留个联系方式吧哥们,下次再一起。” 赵长启没有搭理他们。 等走开一段距离后,杜妍说:“你怕这具身体被我玩坏了?” 赵长启皱着眉头,看杜妍手臂上好几处摔伤产生的淤青:“对,起码我们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杜妍刚才体力几乎已经虚脱了,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但她的兴致却很高,依然想要继续。这种情况在之前,赵长启已经见到过很多次了,在写给李代元的报告中,他认为杜妍这就是有意在测试人类身体的极限,或者说,体验人类身体到达极限的感觉。 她也许跟人类一样,都会觉得呼吸困难,全身酸痛,但这些感觉对人类来说,可能是单纯的难受,因为人类不能超越自己的身体,但对现在的杜妍,却仅仅是一种体验——就像开车的人体验汽车到达极限时发动机的颤抖和轰鸣。 人类的身体对于杜妍,可能仅仅是一种工具。 这让他感觉异常的难受——人类对身体的某种神圣性珍视,在杜妍这里,消失的荡然无存。 第二章 熟悉的陌生人(下) “哦?”杜妍说话间,从轮椅上走下来,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开始倒退着走路,但她走的很大胆,眼睛里虽然能看见下意识的恐惧,可头却总是对着赵长启。 “你们对待自己的身体似乎更过分啊,”杜妍一边倒退着,一边掰着手指头娓娓道来,“自残,自杀,情绪性的我就不说了。为了漂亮一点,整容,纹身,饿肚子。为了舒服一点,抽烟,喝酒,**……” “那也是我们自己的身体,最终我们自己负责。” “这也未必吧,你们对别人身体往往更狠啊,这就不用我举例了吧……” “那我们也不会抢夺别人的身体。”赵长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辩不过对方,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 “只是你们还不具备抢夺的能力罢了。” 杜妍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她快乐的原地一个转身,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样,一蹦一跳的向前面跑了很远,在路边找了一辆共享自行车,推过来对赵长启说:“把轮椅扔了吧,我用不着了,我们一起骑自行车。” 赵长启看着这轮椅,下意识觉得浪费,但是转念一想,留着能干嘛呢?找个路人忽悠卖出去?而且这轮椅又不是自己的。 他们搬过来也就一两天时间,这还是俩人第一次去学校以外的地方。杜妍显然好奇心非常的重,也许对她来说,现在她看到,走过,体验的世界,就好像普通人在游戏世界中体验到的那般。 路边上每一个店她都会进去,不管是卖什么的,都会买一点,如果是吃的,吃一点然后扔掉,如果是穿的,就会穿在身上,然后扔掉,如果是用的,就会学着用一下,当然结局还是扔掉。 她对这些商品的价格丝毫不在意,不管是十块钱的奶茶,几百块的女装,高跟鞋,又或者是……就在赵长启一边看热闹,一边思考的时候,杜妍走进了一家珠宝店。 店员们一开始并未注意到俩人,因为俩人的打扮一看就是穷学生,进门之前都是骑着自行车的,可能只是一对小情侣,来看个戒指项链什么的,等他们看清楚价格之后,最大的可能也就是直接识趣的走人,又或者,咬咬牙买个最便宜的。 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眼光可能出错了。 杜妍刚走进来,就感受到了这些璀璨昂贵的装饰品,对于这具女性身体本能的吸引力,她伸出手去,点了一条红宝石铂金项链,表示要试穿了一下。 镜中的自己仿佛同这条项链一样,一起放出了光芒。 杜妍转过头去,对着赵长启笑:“漂亮吗?” 赵长启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头。 “看来杜妍之前真是喜欢你的,”杜妍笑道,又悄声说,“这具身体几乎是下意识想取悦你。” 赵长启翻了一下项链的价格,也几乎是下意识的说:“走吧。” “她很喜欢,我能感觉到,”杜妍说,然后掏出一张卡对店员说,“刷卡。” 短短的两个字,几个服务员的服务热情立刻被调动了。杜妍看着赵长启笑了笑:“这里有你喜欢的吗?” 赵长启走上前去,看了几个柜子,又问服务员:“你们这最贵的是什么东西?” 服务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明白过来之后,把赵长启带到一个单独的小柜子面前,里面是一枚翡翠项链,赵长启认真的数了数标价里面的数字,也就几十万,远没有他想象的贵。又看了看项链,也远没有他想象的好看。 “就要这个。”赵长启说。他知道杜妍现在有的是钱。 杜妍微笑着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把卡交给服务员,还说:“你要是喜欢,可以多挑几样。” “你现在怎么这么慷慨了?”赵长启还记得,当初问他帮忙借钱治病的时候,他死活都不愿意。 “心情好。” “那我要是想要这整家店呢?” “我不介意……”杜妍问店员,“你们经理在不在?” 但赵长启却阻止了被惊吓的店员,在来之前,他是专门学习过对外星人的政策的,杜妍有很多钱,这些钱大部分来自国外,也有一部分是国内,具体从哪里来,赵长启不知道,但他能猜到,是和治疗仪相关。 所有这些钱她尽可以用于各种消费,国家不会阻止,反而乐见其成,但如果投入生产领域,或者固定资产等,则需要上级批准,但上级现在还没有定论——因为杜妍到底算不算是一个人,有没有人权,这个问题根本无法讨论。 赵长启没有戴那块玉,因为天太冷,塞这么一块冰凉的石头在胸口实在是受罪。 但杜妍似乎并不在意温度,刚买的开领洋装很好的展示出她白皙的脖子,和刚挂上去的项链,她又饶有兴致的买了一对情侣戒指,并把男戒让赵长启戴上,他本想拒绝,可杜妍却说:“这是她的意思。” “看来她对你说了很多我们的事。” “所有的事,”走出店的时候,杜妍说,“她甚至还想过跟你生一个孩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妍挑眉看了赵长启一下:“但我却不想,既然外星人占据大脑在你们看来是犯罪,那再用这具被占据的身体来繁衍,恐怕就更是十恶不赦了。” 接着往前走,是一家网吧,杜妍按惯例走进去,赵长启还以为她要买几台电脑带回去,却没想到她进去之后,只是在看别人玩游戏。 虽然是寒假,但网吧里的生意却还不错,还是有一些学生大概是嫌弃家里过年的气氛,早早的来到学校,早早学习是不可能的,也许只是为了多下几个副本,多刷几个装备,又或者多上几个等级。 赵长启跟进来看了几眼,大部分人玩的都是当前的流行游戏,LOL,DOTA2,玩的人大部分都戴着耳机,有些人安安静静的打,有些人则说话不断。 杜妍就站在两个高声说话的人后面,他们看起来应该是队友,应该打的比较顺利,其中一个人一直在笑着说:“再搞他一次,还敢来追我……你Q他,别急……好了,他死定了……小SB……” “他打的太贪了。” “就是,估计做梦都想杀我一次。” “他队友喊他都不回头。” “小学生都是这样的,放寒假吗。” “他们吵起来了……哈哈……” 俩人就这么欢乐的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边聊一边打,直到一盘结束,其中一个才意识到后面有个美女看了他们很久了。于是俩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其中一个胆子大点:“要不开个机子一起玩吧。” 不出赵长启意外,杜妍点点头就同意了,于是赵长启也只能过来一起,不过他没有跟他们三个一起玩,而是自己上网,准备先做一点他之前就准备去做的事情。 第三章 网吧 之前赵长启已经在内部的监控数据中,知道了很多的实验者之间相互的联系群,但并不是所有群的核心内容都是琢磨怎么迎合杨帆,怎么做那些任务,其中一些群带有的目的是完全中立,甚至完全相反的。 当然,更多的群内容还是以各种盈利为主,比如各种倒卖名额的黑市***流任务信息的“攻略”群,还有出售自己实验过程全录音的录音交易群。 赵长启按照之前定的计划,先加了二十多个群,他进这些群倒不是为了找寻什么特定信息,而是想更多的感受一下,其他人眼里的杨帆,他努力想把杨帆这个形象复杂而清晰化。 这些群里的信息大多数都是谈交易,每个群里都会有几个特别积极的“交易员”,隔一段时间都会发一些跟交易相关的信息。 赵长启看了一下刚进群这几分钟,已经有好几条类似的信息了。 “亲朋好友互相问一下,有名额的注意了,很多病用不着S疗法,常规疗法治愈率也很高,具体包括以下……流转一个名额不仅可以帮你赚足一辈子的钱,还能帮助一个陌生人重获新生。新人有疑问可以看群技术贴。” “平时参加实验注意录音,现在APP里没这个功能,要你自己买一个录音笔,当然最好还是买一个专业耳麦。我们按照谈话信息量计价,一个字1毛钱,一般聊一天可以额外赚几百,录音内容我们不会公布,纯粹是科研。要是有关键重要信息可以私聊。” “群里的新人,要做任务的话可以问一下老人,很多任务不值得做,杨帆经常会戏弄人,相信你们都也知道……” “合作任务有一起的吗,说要我找个陌生人旅游,本人女,只接受女,地点可以商量。” …… 旁边的杜妍和另外俩人似乎玩的很开心,杜妍刚学,显然很菜,那俩男生轮流保护她,过足了白马王子的瘾。 赵长启加了一些人的QQ,一边跟他们聊天,一边用手机查数据进行核对,这些主要都是有一定抑郁倾向,结果被杨帆救回来的人。 当然也有几个是没救回来的,现在他们的QQ那头都是他们的家人。 这些被救回来的人固然对杨帆心怀感激,让赵长启惊讶的是,那些没能挽救的,大部分也都不埋怨。 他们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医院诊断过的重度抑郁,病情基本上都有反复,有的已经企图自杀过很多次了。 去参加实验本来就没有太高的心理期望,所以出事以后也并不意外。而且之后实验方还给他们发去了所有的交谈录音,这些录音不但能证明实验方的对实验者没有消极影响,而且对那些家人来说,也是难得的对逝者的纪念资料。 这个调查结果让赵长启有些失望,他原以为能查到一些杨帆利用实验,诱导人自杀的证据,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 他试探性的问了他们录音能不能卖,赵长启说自己是一位学心理学的学生,这些资料对自己有很重要的意义。 有些人显然是卖了很多次的,直接发过来录像包,而且是自己剪辑过的,有些人没有过类似的交易经历,有些怀疑,不过赵长启提了一次价格之后,基本上也都同意了。其中还有两个聊的好的,他们表示愿意免费给自己的录音。 把这些录音包下载下来,赵长启就开始认真听录音。 对话内容很多,也很长,里面基本上不存在什么有用的信息,很多的内容都是日常生活开个玩笑,或者杨帆告诉他们一些正在发生的新闻,常见的任务……其实在监控数据中,这些信息都有体现,但终究不如自己亲耳听到的真切。 总体来说,杨帆的谈话风格是偏被动式的,他很少主动提起话题,却很擅长在一个话题上延展。 在话题延展的过程中,双方都会产生一些新的默契和只有彼此知道的梗,很显然,杨帆能够很清晰的记住这些默契点和梗。 从赵长启搜索到的一些数据,也证明杨帆也会用这些点来尝试跟新的谈话者建立联系。 从这些了解中,赵长启暗自下了判断,杨帆表达出来的性格是一体化的,不存在所谓多个智能性格,或者说,整个杨帆会学习大部分参与实验者的性格并加以模仿的说法。这个说法在各国的监控部门中,是一直存在的。 如果确定了这一点,那接下来又有一个结论似乎又是自然而然的——杜妍跟杨帆,显然不是一个性格。 从杜妍接受大脑切除手术以后,本国的专家们都认为,这应该是外星人企图控制地球人一个最明显的步骤,他们都觉得现在控制杜妍大脑里的东西,应该就是杨帆,移植在杜妍大脑里的,也许只是一个类似通讯器的东西。 赵长启最早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这一周的时间接触下来,他自己又逐渐改变了看法。 因为从杜妍目前表现出来的行为模式看,这个结论是站不住脚的。 首先,杜妍表现的过于天真开朗,杨帆性格的成熟是大家都已经公认的了,那杜妍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截然不同的性格来呢?想迷惑地球人?这是不可能的,杨帆还不至于这么幼稚,觉得改变一下说话方式就可以让人忽视他们的真实身份。 而且就算要迷惑,那也应该最大程度模拟杜妍原先的性格,显然现在这种性格和杜妍原本的性格也是相距甚远,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新的人。 再者,就是杜妍表现出来的,对世事强烈的好奇。杨帆就不存在这种好奇,不管是在谈话实验中,还是跟各国之间的相互交流中,他表现出来的就是极度自我。 他不关心人类的成果,也不关心人类怎么看他,从和他的谈话中,人们往往会感觉到一种自上而下的傲慢,仿佛他对人类的一切都已经了如指掌,跟人的谈话,只是让人类舒服一点,他并不期待人类理解他什么,也没有好奇心来深入理解人类,交流也许只是为了让人安心而已——就好像人类对宠物做的那样。 但如果接受了,杜妍和杨帆并不是一个统一的智慧体,那接下来显然又多了很多命题。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是相对独立的两个个体,还是某种上下级关系? 他们是否来自同一个文明? 他们对地球的态度是否存在区别? “想什么呢?走了。”就在赵长启想的深入,开始发呆的时候,杜妍那边已经结束了游戏,准备离开了。 另外俩哥们都朝着赵长启这边看,等俩人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们又叫住了杜妍,其中一个长的高一点的那个男生脸憋的有点红,小心翼翼的问杜妍,能不能加个微信,一边说着,一边还看赵长启的脸色。 杜妍倒是一点没在意,直接给了,那男生笑的很开心。 这次出去,杜妍似乎没有了大购物的热情,她似乎对游戏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心。 赵长启本来是想带她回去的,可杜妍显然不认为待在家里是一件有趣的事,在她看来,大多数人的宅只是因为:“没钱,怕过度消费,以及没钱带来的自卑心理。毕竟在你们这种商业社会,没钱买不起东西,仿佛跟犯罪一样让人看不起。” 赵长启回击:“你是自己有钱才这么说,你要是没钱,就不会这么看了。” “怎么可能?”杜妍笑着说,“像我长的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缺钱?” 赵长启激将:“那你从明天开始,试试看挣钱。 杜妍不屑的笑:“你们这些人啊……真是的,美好的青春干嘛总是想着要浪费在挣钱上。” … 感谢悼武华夏的打赏! 第四章 餐厅 晚饭是杜妍请客,在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赵长启不会欣赏美食、文化和格调,对这个餐厅他只有一个意见——很贵。 赵长启是不喜欢吃西餐的,在他的价值观里,葡萄酒不如可乐甘爽怡人,牛排也远不如烧烤口味丰富,至于沙拉,也不比拌黄瓜更对他胃口,鱼子酱涂小面包,也没有包子来的有滋味有味。 当然,他更不喜欢的是西餐厅的上菜速度,似乎越高档的西餐厅就越慢一样,往往吃完一两道之后,人就等得没有胃口了。 本来西餐的这种长时间空隙是留给就餐者欣赏音乐和互相聊天的,但是在赵长启这里,这些好处就都不适用了。 杜妍显的就比他适应多了,虽然动作也不是很熟练,但她心态比赵长启好,自己不太会切肉,就让侍者帮忙切,三成熟的牛排一切全是红色的汁水,看得赵长启更没有胃口,只能无聊的拿着小面包,当零食一样慢慢撕着吃。 餐厅角落有一台钢琴,方向正好对着赵长启,弹钢琴的那个女孩只能看到背影,赵长启每次抬起头,视线都会刻意从杜妍肩膀上越过,然后停留在那个背影上。 杜妍正玩着手机,给菜拍照,给餐厅拍照,给侍者拍照,又给赵长启拍照,看到赵长启的视线,又转过身去,给那个弹钢琴的女孩拍照,然后又低下头吃几块肉。等她又一次抓到赵长启越过自己的目光时,笑着问他:“不敢看我?” 赵长启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他在语言上向来没什么急智,前面几次斗嘴似乎都证明了这一点。 杜妍笑着打开自己的手机,打开里面实验用的APP,用八卦的语调,压低着声音对赵长启又说:“杨帆说他发现了这个餐厅起码存在3个,对你来说可能有趣的地方,你能不能找到?” 赵长启左右认真的看了看,他倒不是找所谓的有趣地方,而是认真的观察餐厅的每一位就餐者,看他们有没有戴实验眼镜和耳机,他找到了两个,一男一女。 杜妍说:“第一个,你看的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她认识你,是你们学校的,不过你不认识他。你还记得你被发在网上的那些照片吗?很多都是她拍的。有趣的是,她现在应该也不知道你在看她。” 赵长启狠狠收回自己的目光,显然这句话让这个弹钢琴女孩的气质在他眼里全部崩溃了。 “第二个,”赵长启的模样显然让杜妍有点小得意,“这个餐厅里起码有4个人觉得你不具备良好的就餐礼仪。” 赵长启对这条倒是无所谓:“这很有趣吗?”西餐他本来就不熟悉,也不认为老外定的这些规矩有什么存在的必要,自己吃的开心就好。 “有趣的部分来了,他们觉得你不具备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觉得你不尊重我,眼睛老是四处乱瞟。” 赵长启这下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这条估计就是你自己杜撰的。” 杜妍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绝对不是。” 侍者又端来一道菜,看样子是个汤,赵长启看模样就没胃口。他等着杜妍喝了几口之后,终于有点没耐心的说:“那第三条呢?” 杜妍的得意更明显了一些:“第三条,对你来说并不有趣,对旁人会很有趣,你确定你还想知道吗?” 赵长启给了杜妍一个白眼。 杜妍转过身,用手偷偷指着他们侧后方的一道装饰墙说:“孙千倩和常乃可也在那边吃饭。” 看赵长启似乎对常乃可这个名字没有反应,杜妍提醒道:“就是开跑车的那个。” 赵长启哦了一声。隔了一会说:“你不会是故意把我带过来吃饭的吧?” 杜妍耸耸肩,理直气壮的说:“是又怎么样?你不觉得生活就要这样,才会很有意思吗。” “你是有意思了,对我来说则未必。” “你会慢慢习惯的,”杜妍说,“肯定比你之前过的有趣。” 赵长启没觉得有趣,知道了这个坏消息后,他自己似乎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总是下意识去看那个方向,看他们是不是吃好了要出来。 还有周围人,看他们是不是在看自己。这种不自然的感觉让他有些如坐针毡,大概坚持了十几分钟,他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种难受,还有杜妍一副看好戏的眼神,终于说:“我吃饱了,在外面等你。” 他刚站起来时,却不料屏风那边也有了动静,他赶紧又坐下来,还把脸低了下来,似乎生怕被认出来。 很快那俩人就走了出来,赵长启只看背影,已经有些不太认得出孙千倩了,她跟印象中自己认识的那个学生形象已经相距甚远,倒是跟眼前的杜妍有点像。穿着一身天蓝的洋装,耳朵上的坠子闪烁着光,虽然是开春的大冷天,却穿着刚过膝盖的裙子,举手投足间似乎也褪去了学生的青涩,有些成熟和自信的模样。 赵长启目送着俩人离开,才谨慎的站起身来,但看杜妍的眼色,赵长启又觉得似乎没这么简单。他小心翼翼的问杜妍:“还有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自行车停哪了吗?” 赵长启回忆了一下,放共享自行车的地方,似乎也是汽车的停车场,赵长启他们俩去的时候,很多共享自行车已经到处乱堆,已经差不多把路都堵上了,结果有很多汽车只能停在路口原来不能停车的地方。 杜妍停车的时候还说,要把这些自行车回归原位,赵长启当时说,这不是把外面停着的车堵住了么,杜妍说现在是过年,这里的车肯定没人开的。 但现在想来,似乎她这是故意的,赵长启记得杜妍搬过去十几辆车,这要是全挪开也是挺费劲的。 果然,没几分钟,那俩人又走了回来,跟接待的侍者交流,很快这个侍者叫来了几个同事,一起跟着他们出门,应该是帮忙搬车去了。 但杜妍还是在笑。 又过了一会,这群人又回来了,杜妍借口上厕所,悄悄凑近他们偷听,回来的时候又给赵长启说:“哈哈,杨帆干的好事,怂恿别人把那些自行车都给锁栏杆上了。” 赵长启虽然觉得这么干很不地道,可却也是笑了。 常乃可显然是有些生气了,在门口大声的说话,间或飘进来几个字:“……这么没素质,你们这么大个餐厅连停车……” 几位侍者道歉,答应给他们这顿饭打折,但这显然又戳到常乃可了:“谁稀罕这点打折钱……赶紧去叫个剪锁的,我还要用车……” 于是餐厅里就餐的各位客人都把目光朝着声音产生的方向去了,赵长启依稀听到了孙千倩的声音:“算了,我们叫车回去。” “不行,”常乃可叫道,然后吼侍者,“让你们经理出来。” 之后又是一阵争吵,经理联系这附近的物业,但物业似乎没人上班,因为现在大多数人都回老家过年去了。 一直到杜妍快把饭吃完的时候,常乃可才非常不爽的离开了,当然,他的车还是没办法出来,经理保证明天把自行车处理好就会通知他。 又过了一会,看外面似乎又要下起雪来,赵长启才催着杜妍离开。结完账,俩人一起出去,看着天上纷纷扬扬下来的小雪粒子。杜妍皱着眉头说:“好冷啊。”然后看赵长启。 赵长启本不想管,可一看到杜妍的模样,明知道她是在耍宝,却还是准备脱衣服给她穿。 杜妍嘿嘿的笑:“没事……我不怕冷的,我可以把感觉调低……哎,不过那样就不好玩了。” 所以杜妍最终还是穿了赵长启的衣服。 俩人路过自行车的时候,杜妍还指着那辆跑车给赵长启看,然后脸上露出得逞的笑:“他走的时候还没关敞篷,明天整个车都要被泡了,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但赵长启没回答。 杜妍又说:“我猜你现在心里肯定是在幸灾乐祸,别不承认啦。这是我第一次做坏事……哈哈,好开心,要不我们回去买点可乐,给他的车加工一下,听说可乐泡的东西很难洗。” 杜妍还想再夸自己几句,但她身后却传来常乃可的冷哼:“这是你们干的好事?” 孙千倩也说话了,带着可惜和厌恶:“赵长启,你怎么这么低素质?” … 感谢书友20190316123053716的打赏! 第五章 酒吧 赵长启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回过头一看,这两个急匆匆赶回来的人,正是常乃可和孙千倩。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看天要下雪,想起来要关车篷,特别赶回来的,没想到就是这么寸,被逮了个正着,这下玩了,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杜妍转过头来,笑容也僵了一下,然后用最快速度恢复正常状态,好像刚才她什么也没说。她对赵长启试了一个眼色,可惜赵长启不懂读心术,什么也没领会。 常乃可上下大量了赵长启一眼,似乎也认出了他是谁来,又笑:“哥们,要谈恋爱就公平竞争,搞这背地里的一套不好吧。再说这都小半年了,你自己说说,这事怎么解决。” 赵长启仔细想了一下,哑然失笑——被抓个正着又如何,证据呢?他无所谓的说:“反正不是我们干的,你要是不信,可以报警。” “你女朋友都认了,你一个男人都不敢认?” “谁认了,”杜妍立刻否认,“你看这里这么多自行车和锁,你看我们闲着无聊出门带这么多锁吗?” 赵长启看了一下把这些自行车锁在一起和栏杆上的锁,还真是很缺德,差不多有几十把锁,每一辆自行车都单独锁在栏杆上不说,自行车两两之间还互相锁上,甚至还有超长的链条一下子锁了七八辆的。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自行车版的九连环。别说没钥匙,就算把要是全找来,一个个解开这些锁,也是够麻烦的。 想起这些,赵长启又立刻联想到,杨帆这家伙发布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然后一群无聊的实验者兴高采烈的拿着锁来完成任务时的模样……还真别说,要是真有人被杨帆记恨上,平时一定会过的很糟糕。 “谁知道呢,也许你们就是这么闲,”常乃可说着,又打量了一下杜妍,看到她披着赵长启的衣服,眼神里似乎有些玩味的意思,轻佻的说,“可惜了了,以后要是分了可以来找我,哥哥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杜妍闪过身来反击道:“你爸在医院都快病死了,你还有闲心在外面约会,是不是就盼着他早点死呢?反正遗产也都是你的,对吧?” 常乃可脸色大变,仿佛一下子被踩在了痛处:“你TM从哪听来的!”然后扬起一只手,迅速扇了过去,却被赵长启按住了。 “你松开!”常乃可威胁赵长启,用力的甩了两下,甩脱了。 赵长启上前一步挡在常乃可面前,说:“说了不是我们干的,而且你自己停车停错了地方,你自己看看,这里有停车线吗?” 其实这话就是不讲理,正常停车的地方之前都被那些自行车挡住了,这些自行车纯粹是因为杜妍和那些无聊的实验者,才会改变了地方的。 但常乃可不知道啊,气势上就弱了。不过他也管不上跟杜妍俩人吵架了,赶紧走先去先把车篷给上了。 赵长启赶紧带着杜妍溜,俩人过了拐角,一气小跑跑出去半里地,然后哈哈大笑。 赵长启打从自己懂事以来,印象中就没干过什么坏事。这事虽然不是自己干的,可他最后强词夺理,也算是参与其中,其实干坏事的感觉还挺不错的,特别是面对一个他本来就讨厌的人。 “对了,你怎么知道他爸的事?”赵长启明知故问了一下。 “杨帆啊,他什么不知道?”杜妍说。 “也没听到你们说话啊。” 杜妍这次意识到了试探,不过她不介意:“我们之间交流不需要用说的。”杜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杜妍带着赵长启在街上瞎转了一圈,这天还是挺冷的,少了一件外套的赵长启被风吹得有点发抖,杜妍说:“哎,一天又这么过去了,好快,回去还要睡那么长时间觉,你们人类的身体真的很落后。” 赵长启说:“那看来你们的身体都是24小时运转的了?” 杜妍没理他,伸出一只手去拦路边上的出租车。可惜,一连过去两个都是客满,杜妍对赵长启说:“第三辆肯定是空车你信不信?” 赵长启当然信。可惜,第三辆过来,还是客满。 杜妍一个转身,放弃了打车,指着远处的一个酒店招牌说:“算了,我们晚上住酒店去。” 赵长启有些狐疑的看着杜妍,经过刚才那件事之后,他有些怀疑杜妍是不是又要带她去体验一下什么叫“有趣”了,说不定孙千倩他们也订了这个酒店呢? “看不出你警惕心还蛮高的,”杜妍说,“那你带路,去好玩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出来玩过。”在以前的赵长启世界里,所谓的玩,就是上网各种游戏了。 “哎……那你活着还有什么劲?”杜妍可怜赵长启说,又突然有了主意,“我们去酒吧怎么样,喝大酒,听说喝醉了很舒服。” “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赵长启想起自己之前那次喝醉,“就是受罪。” “那也要去,要试试受一次罪。” 一阵冷风吹来,赵长启一个激灵,几乎是立刻想起了杜妍曾经买的那瓶二锅头,和那一袋巧克力。那天晚上,她把自己灌的醉醺醺的,交给自己。而现在的她,换了一个人,却还是有同样的冲动。赵长启不知道,现在杜妍脑子里的存在,是具备她的某些记忆,还是纯粹按照杜妍的身体习惯,又或者是一种巧合,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没有再拒绝。 城市里找酒吧并不难,用手机搜索一下,随便找个最近的就进去了。 杜妍显得很好奇,进去之后左看右看,点了一杯鸡尾酒,赵长启没有喝酒,坚持只要一瓶可乐。 杜妍的收视率很高,才刚坐下喝了几口,就有人视赵长启如无物,过来找杜妍搭讪,请她喝酒。杜妍谢过,然后又甜甜的表示,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接连喝了几杯之后,杜妍脸色就开始发红了,她拉着赵长启就要去跳舞,赵长启看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心里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自己一直盼的机会么?也许,外星人也会因为受地球身体的拖累,喝醉酒? “杜妍,”借着跳舞的动作,赵长启轻轻凑过去,在她耳朵边低语,“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是喝不醉的,”杜妍满不在乎,“而且很有趣,我把身体的敏感程度提高,身体就会不受控制,降低,它又恢复正常,调节到两者之间,就是,脑袋飘飘的,却又很清醒……喝醉了挺好玩的。” 酒吧里的舞台上,周围都是一对对男女,说是跳舞,其实很多就是男的乘机在女的身上乱摸。杜妍说话的时候,淡淡的,甜甜的酒气就慢慢把赵长启笼罩,让他几乎有些不能自持。 就在这个时候,杜妍却凑过来,咬着赵长启的耳朵说了一句话,一下次把这暧昧的氛围驱散了:“赵长启,要不我们生个孩子吧?” 几乎是男人的本能,赵长启被被吓出一个浑身的大哆嗦。 “这么害怕干嘛?”杜妍笑,“况且,这种事情,男人也不用贡献什么呀。” 赵长启拧着眉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听说小孩子挺好玩啊,”杜妍说,“不都是说,一个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是个不完整的女人吗?” “所以生孩子,也就是你用她身体完成的一个体验任务是吗?” “是啊,”杜妍大咧咧就承认了,“很多人类女性不都有这个梦想吗?” 赵长启却再也没有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呀? 竟然刚才还想跟她再次发生亲密关系? 跟一个如假包换的外星人? 也许他们两个真正在床上做的时候,她看自己就像看一头配种的公猪一样。 第六章 焕然一新 从舞场上下来,杜妍又收获到了几个搭讪和微信好友,有两个厚脸皮的还在他们这张桌子坐了下来,根本没把赵长启这个名义的男友放在眼里。 他们似乎是在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俩男的显然也都是老手了,吹起牛来没边,一个夸口说可以带杜妍去打地下拳赛,还给他亮自己的肌肉和伤疤,纹身和蜜蜡;另一个说他自己是个经纪人,觉得杜妍可以考虑来当模特,以后转型演员和歌手。 赵长启被折腾了一天,对这些话题也毫无兴趣,迷迷糊糊听着听着,竟然开始打盹了。 一个瞌睡醒过来,那俩家伙都不在了,换了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人,正在安静的讲述自己在商海沉浮的故事,说他半天在股票上赚了几百万,又用了两个小时全赔了出去,人生啊,就是这么无常……顺便问问这位美丽的小姐姐你有什么样的故事? 赵长启倒是很想替她来讲,说她现在大脑组织全被切干净了,里面取而代之的是镶嵌着一块古怪的石头样的东西,她现在身价接近百亿,而且还在飞速上涨。 不知道这家伙要是知道了这些,还有没有勇气继续坐在这。 杜妍自己给自己编了一个故事,很普通的故事。 从三线小城市来到这里上大学,认识了男朋友,她准备毕业后跟男朋友一起创业,哎呀,大城市真繁华啊,就是房价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买得起房子。 眼镜男推了推自己眼镜,委婉的表示,自家不才,家中三套有余,地段不错,说起创业,他也可以帮忙联系风投,不知道要投什么行业,说罢又说自己对经济大势的见解。 杜妍告诉他,她准备开个游戏公司,因为她最喜欢玩游戏了,既然她喜欢玩,那其他人也必定是喜欢玩的。 眼镜男很赞同,说现在的游戏公司都很挣钱,什么屠龙宝刀,点击就送,一刀999级……挣傻子的钱最简单了,幸运的是这个世界往往就是傻子居多。 赵长启其实还准备继续听下去,可杜妍却从桌子底下踢过来一脚,看他似乎不想动,又踢一脚。于是他只能就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那个眼镜男看着赵长启,又看看杜妍,用皮带着肉慢慢笑说:“才10点多,现在你们也放假,应该不急吧。” 赵长启有意恶心他说:“兄弟,你不急我急啊。”然后就过来拉杜妍的手,一副急着回去解决生理需求的模样。 酒吧边上就有很多小旅馆,看起来几乎都是配套服务,赵长启急吼吼的开了两个单人间,进去之后,衣服都没脱就倒下去睡着了。 他今天真是被累坏了,打一上午球,逛一下午街,吹着冷风还要来酒吧跳舞,听一群男人围着他名义的女朋友聊天。 从肉体到精神,都有点不堪重负。 第二天一早,赵长启醒来,手机里有杜妍的留言,说她今天早上来叫赵长启,但他睡的太死,就自己先出去了。 那条短信的时间是凌晨5点。 不愧是高级文明,地球人光是喜欢睡觉这一条,看起来就比外星人落后多了。 赵长启拿起手机找杜妍的位置——她身体里有GPD定位系统。不远,在附近的一条街上,但地方有点出乎赵长启意料,不过细一想,其实也没有,是一家美容院。 赵长启在路边摊随便买了几个包子,一边吃着一边过去,走到那家美容院门口的时候,杜妍的形象工程似乎刚刚到了竣工阶段,几个工程师围着她,正纷纷夸奖他们的工程和杜妍的天然地貌形成了完美的统一,杜妍从镜子里发现了赵长启,站起身来,笑着问他,好看吗? 正在咀嚼的动作下意识停顿了好几秒,连呼吸和心跳似乎也停了几秒,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先慌忙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又赶紧深呼吸一两口气,再次仔细的看。 其实刚刚结束手术下床,恢复阶段的杜妍并不算漂亮,一头青丝因为化疗而成了秃瓢,脸色同样因为长期的治疗过程,惨白中泛着一点点皮肤的黄,脸也有点过分的瘦,眼神没精神,可以说,那个时候的她,如果走在大街上,是绝对不会有人把她和校花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 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杜妍的体力、精神状态都开始迅速恢复,她胃口很好,每次吃饭食量都比赵长启还大很多,营养迅速让她脸上的线条丰满柔和起来,皮肤也逐渐恢复了白皙,透着淡淡的健康红晕,这个杜妍的影像逐渐开始朝着赵长启印象中那个女孩开始靠拢。 昨天杜妍第一次出门,买了一身的衣服,首饰,等他们去西餐厅的时候,杜妍的形象已经完全是一个成熟自信的女性了,甚至只要她不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也有了一点高贵的气质。 而现在赵长启看到的,则是在昨天的基础上,更加深入了一步,如果说杜妍昨天的气质还是在现实生活中,偶尔可以得见的人的话,那她今天的形象就完完全全就是从电视,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头发刚长出来没多少,所以带了假发,是淡红色的齐耳短发,靠近耳朵的地方刻意的修饰过,质感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眼睛周围化了淡妆,若有若无的眼影,配合杜妍总显得好奇活泼的眼神,给人的感觉仿佛就是一位不懂世事的少女。 脸上皮肤刚结束面膜,如同刚剥壳的鸡蛋,这种细白的质感一直沿着脖子向下,最后在红色的项链宝石那里到达了终点。 稍稍退后几步看,修身长腰线的洋装让本来身材就不差的杜妍显得更为高挑,洋装下面原来不伦不类搭配的牛仔裤也换成了休闲裤,高跟鞋也换成了休闲鞋,整体的风格从昨天的职业女性又稍稍的往偏艺术的学生方向收了收,虽然身体的线条并不明显,但表现出来的气质却浓烈了很多。 美人不管怎么看都是美的,换一个表情就多出一份精彩,换一套衣服就画出一道风景。 “穿这么好看干什么?”赵长启看得很舒服,却不妨碍他还要皱着眉头抱怨。 “能穿好看点,为什么不穿呢?”杜妍开心的在镜子面前转圈圈,欣赏自己的美貌,还天真的对镜子说,“魔镜魔境告诉我,世上最美的花是哪一朵。” 周围的几个剪头发的造型师都听笑了。 走出门的时候,赵长启惊讶的发现,门口有一辆宝马车在等他们,是杜妍叫来的,里面还有司机。 赵长启注意到他的眼镜和耳机,是一位实验者。 杜妍问赵长启:“你会开车吗?” 赵长启很早就拿了驾照了,但他开的很少,也就是每次过年回去,拿他老爸的H6练练。 但让他开一辆宝马,还是算了吧,可能停个车就能划几条道。 “那就算了,”杜妍把赵长启拽上车后座,然后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推过去,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师傅走吧,去金融街。” 第七章 黑天鹅 赵长启上车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问去那里干什么,而是先把自己今天的早饭,包子吃完。 吃到一半他又觉得有点干,问司机要水喝,司机说车后有饮料柜,赵长启打开一看,有点愣住了,里面的饮料都是热的,除了水以外,还有包装的咖啡和牛奶之类,看起来很齐全。 赵长启这才想起来问:“这车是?”他刚想说租的,但转念一想,“你买的?” “对啊,”然后她又对司机说,“全师傅,工资他都跟你说好了吗?” 司机点头,似乎很迫切的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激动:“说好了说好了,有什么事你24小时吩咐。” 赵长启这才重点观察了一下司机,差不多四十出头,头有点秃,但肌肉线条很明显,看起来属于武力值很高的那种人,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兼职打手或者保镖什么的。 赵长启不知道,其实司机刚见面的时候,也观察了他,很显然,这是自己主顾的拖油瓶,一个很普通的,没啥出息的大学生。 刚才他在车里吃包子的行为就够让人嫌弃的了。 等赵长启这几个包子彻底进了肚子,杜妍才跟他说话:“赵长启,你有没有做过白日梦?” “白日梦?什么类型的。” “什么都行啊。” “那肯定都做过。” “什么内容的。” “穿越回去,挣很多钱,泡很多妞。” “挣多少钱?交几个女朋友?” “当然是希望越多越好,不过最多似乎只能是三个。” 杜妍好奇的问:“为什么?” “想象力不够丰富,想不出来了。” “那挣了钱呢,准备干什么?” “花钱啊。” “怎么花?” “就跟你现在一样,”赵长启打开了话匣子,“买名牌,天天换着穿;买好车,专门请个司机来开;市中心的房子,郊区东南西北的别墅,各来一套;一套给自己住,一套当网吧和聚会场所,一套娶老婆生孩子,一套看风景度假,一套挖个很深的地下防空洞,做末日掩体。” 杜妍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也花不了多少钱啊。” 赵长启似乎沉浸到了梦中,又继续说:“别急啊,花钱还不简单。 去开个公司,不为了挣钱,就是想办法花钱。 请最好的游戏设计团队,设计最好玩的游戏。 再有就是去拍电影,把我喜欢看的小说都拍出来。” 杜妍点点头:“我们想法还真的挺像。” 赵长启说:“是个人估计都这么想,不信你问问全师傅,他肯定也是这一套。” 司机轻笑了一下:“我老婆孩子都有了,晚了。有钱也是给他们花了。我自己,就想买艘游轮,沿着海岸线随便开,开到哪玩到哪。” 三个人聊着白日梦,时间过的轻松而愉快,很快,他们就驶入繁华的金融街,周围基本都是几十层的高层建筑,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把这些建筑的玻璃幕墙照射的闪闪发光。 赵长启和杜妍俩人下车,司机去找地方停车去了。杜妍带着赵长启沿着街道走,赵长启则习惯性注意着,这周围是不是又有什么奢侈品商店,吸引了杜妍的注意力。 但似乎是没找到,这条街上主要就是各种银行,还有各式各样的什么集团公司,有些名字赵长启听过,如雷贯耳,有些则没有。 这里出入的人群似乎在气质上,也更接近今天的杜妍,女的都有比较精致的妆容或气质,男的挺着腰杆和西装。 杜妍他们走进了一栋大楼,然后到电梯点了18。 进去之后,杜妍走进一家叫“黑天鹅”的公司,只是看这家公司logo,赵长启都猜不到这公司是干嘛的,黑天鹅,不会是野生动物烧烤店吧……赵长启吐槽着。 前台接待了杜妍,并很快安排俩人去了一间会议室,一会的时间,又送来了热咖啡和热巧克力,分别给杜妍和赵长启,然后请俩人稍等,她要去请他们客户部的顾问过来。 等这位接待一离开,赵长启就起身,随手翻阅起会议室里公司的宣传资料,看了几页,看出来了这是一家公关策划公司,但具体公关策划公司又是干什么的,杜妍来这里干嘛,他还是不清楚。 但他大概猜到杜妍就是来花钱的,而且看架势是要花大钱。 不一会就有人过来了,是两个人,都穿着很正式工整的职业西装,一个高一点戴了眼镜,男的,一个矮一点夹着一台电脑,女的,他们进来之后,就很热情的说欢迎,然后跟杜妍和赵长启握手。 坐下来之后,这个女的开口问杜妍:“我们公司的业务范围,相信杨帆已经给你介绍了,不知道两位这次来,是准备先考察一下我司业务,还是要听一听我们的方案。” “哦,方案都已经出来了吗?”杜妍问,“要求我昨天晚上才给你们啊。” 俩人相视一笑说:“我们公司客户部员工昨天晚上都熬了通宵,现在很多人还在办公室补觉呢。” “那你们就说说吧,简单点。”杜妍说。 于是会议室的灯就关上了,投影仪打开,男的就开始对着PPT讲了起来。 PPT的题目叫做,让杜妍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PPT的内容很多,不过关系循序渐进,逻辑层次都很清晰,即使是赵长启这个完全不懂公关策划的门外汉,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更不说对面还有一位专业人员详细的解释,每次看到有疑问的时候,他们问出一个问题,对方都提前准备好了好几个解决方案。 演讲简洁明快,大概也就是十五分钟,算上后续的一些讨论,也就是接近半个小时,杜妍显然对这份报告是满意的,而且杜妍从杨帆那里得到了回馈,显然杨帆也是对此满意的。 大概唯一比较不满意的,就是赵长启。 赵长启为什么会不满意的,这就要回到这份PPT的内容来看了。 这份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对杜妍知名度的长期策划和宣传,简单来说,就是如何让杜妍在尽可能比较短的时间内,在尽可能比较大的空间内,成为一位名人。 这个名人的定义,不是政治意义上的,不是演艺意义上的,不是文化意义上的,更不是八卦意义上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属于当前任何一种名人现象,这份策划的目的,是让杜妍成为一个在行为、生活模式上,受到大家认可和效仿的对象。 这就有点像,当年的韩寒让很多人放弃读高中,乔布斯让很多大学生沉迷创业……但区别就在于,那些人是靠本人的能力和正好遇到了合适的机遇,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他们人格中具备契合这些点的东西,而杜妍就没有,她的所有都建立在钱上面。 在策划当中,杜妍会以一个沉迷游戏的漂亮女生形象出现,她虽然宅,但性格却很阳光外向,然后偶尔在网吧玩游戏被人偷拍,传到网上,在这段第一次被曝光的录像中,她会跟他迂腐的男朋友——对,这就是赵长启不喜欢的地方,他的角色似乎是反派配角,吵架,吵架的内容无非就是毕业找工作,玩游戏没前途这一套。 但这个女生就是不信邪,还当场说了很重的话。 这个阶段她的形象更侧重是一名学生。 这个事件过后,公司会专门安排内容部门,帮她精心设计个人形象,在自媒体和各种网站平台上推出小部分内容,包括她怎么学习,怎么和价值不同的男朋友相处并把他好,说起她曾经得白血病的经历,编织一个美轮美奂的爱情故事。在这个阶段,她是偶像剧的女主角。 然后就是几个月后,会有一则大消息在资本市场爆出,杜妍会获得某个风投公司的巨额注资,迅速成为一个成功人士——这个钱显然是杜妍自己的钱,只是换一个口袋而已。 她少年骤富,锋芒毕露,扬言游戏产业会是本世纪最具潜力的产业(前提是拿到版号)。 然后携巨资会师收购,包括最有名的几家游戏公司,最前沿的游戏设备供应商,声称要创造一种前所未有的新体验游戏。 这时候她的形象朝着商业帝国掌舵人转变。 再然后……PPT到此就结束了,按照这份策划,整个这个过程大约会持续一年到一年半左右,预计造成的影响力,是她要在国内达到一般明星的程度,轻度参与社会话题,形象是叛逆但正能量,不循规蹈矩却能成功,这都是大众喜闻乐见的一些点。 … 感谢“山猫VS山猫”“六头沙虾”的打赏! 第八章 对话 同样是按照这份策划,从现在开始,黑天鹅公司还会专门为杜妍组建一个团队,目前需要的将会是一个司机兼保镖,这已经有了,一个自媒体内容编辑,一个形象设计师以及一位生活助理。 生活助理的目标人选也已经定了,很显然,赵长启是唯一适合这个职位的人。 当然,如果赵长启不愿意,公司就会招聘一个人,但那个时候,赵长启天天以一个男朋友的身份,黏黏糊糊的跟着她,肯定会比当一个生活助理还要难受。 所以他也接受了,其实这几天,他干的活跟一个生活助理也没啥区别。 听到黑天鹅公司那俩人对自己的安排,赵长启忍不住掏出手机来看,没有来自李代元的电话和消息——这说明杜妍干的事他们是默许的。 赵长启不知道他们私下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默契,但他开始隐约意识到,自己现在似乎处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上,时隔小半年,李代元把自己找过来,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出色,很可能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合理性强,不会引人注目罢了。 赵长启能够想清楚这其中的一些逻辑,但他最不能想清楚的,却是杜妍的逻辑——一个外星人,不远万里从宇宙来到地球,秘密的和政府部门合作,利用外星黑科技救死扶伤,低调的赚了一大笔钱,最后找来一具人类的身体移植成功,到最后,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用这笔钱开开心心的当个大明星? 接下去干什么?拍偶像剧吗?外星人和地球人相爱的故事?…… 在刚才听PPT的时候,赵长启还没有感觉到不对劲,但是走出房间门仔细一想,整件事情简直就是一部荒诞的讽刺剧。 赵长启再次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他们已经都谈的差不多了,合同大概会在3天内拟好,价格上,公司给了最大程度的优惠,1.4亿,杜妍吐了吐舌头——好便宜。她本以为需要花一大笔钱的。 这笔钱除了包括上述的人员招聘,组建一个专门的宣传团队以外,其他主要都是宣传经费。 这事办完后,杜妍出乎赵长启的意料,直接回去了学校,他本以为杜妍会再在外面玩上一天的。 回去的路上,杜妍难得的用一种比较严肃的态度,跟赵长启讨论以后的工作安排,大概半个月以后,这个策划案就会全面启动,到那个时候,杜妍肯定是要全世界各地到处乱跑,所以他希望赵长启早点做好思想准备。 “我没问题,”赵长启不满在乎,“就当免费旅游了。”其实他是根本没有拒绝的空间,不管是作为他个人,还是他作为李代元手下。 杜妍先是回了一趟家,又把她今天和昨天刚弄的一身行头全换了下来,换上普通的学生装束,因为她现在需要扮演的是一个普通穷学生。然后对全师傅说他可以下班了,有需要她会打他电话。 跟杜妍在一起,钱还真是好挣,赵长启撇嘴想到,自己其实不也是一模一样? 因为今天风很大,所以也没骑自行车了。 路过校门的时候,看校门外停车场已经停了很多的车,今天已经有很多学生提早来入学了。 想想也是,新年的那点拜年程序基本都履行的差不多了,在家里玩游戏还要被父母亲戚唠叨,还不如以学习的名义提前来学校。 很多男女朋友迫不及待的在教学楼下面重逢,一对一对,牵着手肆无忌惮,相比起来,赵长启和杜妍更像是在冷战。 和别人更不同的是,杜妍今天来学校还真是来学习的,之前因为治病,她办了休学,这次“病好了”,学校就让她之后还是跟着原来的班级一起继续,至于落下的课程,这段时间还需要她自己学习。 其实赵长启是可以不用来的,他还有半年毕业,为了方便学生们找工作,其实这个学期已经没什么课好上了,论文在这之前也写完,很多同学都出去找工作,找到工作的基本也就不回学校了。 赵长启宿舍现在也只有许飞没有找工作,他家里人似乎在家乡那边为他规划好了人生,让他毕业之后去进一个事业单位。 以前赵长启心中还暗暗嘲讽他,觉得那样的生活实在是没劲,不如自己出来找个工作,哪怕挣的不多,但起码独立。 但现在想想,自己的想法也是很幼稚,其实自己不也在不经意间,被杨帆,被李代元,被杜妍规划了人生,在参加实验之前,在遇到杜妍之前,他何曾想过自己现在会是这个模样呢? 他现在夹杂在外星人和政府机构之间,他们让自己干什么,自己就得去干什么,又哪来的什么独立呢? 杜妍找了一间空调开的比较足的自习室,坐下来就开始看书了。 她看书就跟他学篮球一样,学习的速度很快,她一边看,一边用手在一张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有时候会停下来,盯着某一处认真的思考,然后继续翻书。 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她学完了整整一本《经济计量学》读完了,然后她立刻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张提前准备好的考试卷子,又花了20多分钟飞速答完,戴上实验用的眼镜让杨帆阅卷。 最后的成绩是94分,杨帆简单的给她讲解了一下她错的两道题的思路,然后杜妍就暂时下课休息了。 “小七,”杜妍指着赵长启说,“帮我去买杯奶茶吧,巧克力味的,热的。” 这正是生活助理该干的事,小七赵长启对他的新外号没有否认,直接就出门去了。 杜妍打开手机,听杨帆说:“10012语言规则(以下对话均为译文),看来你跟他相处的还不错。” “为什么用声音,直传不好吗?还要密语通信,这不是让它们精神紧张吗?我跟谁相处的都不错。” “你才刚分裂,直传对你影响太大了,让他们觉得有所收获也是必要的,给点东西他们慢慢研究好了,也省的总无聊。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学习太累了。” “是的,”杜妍说,“还好我不用脑细胞来记忆和理解,蛋白质做成的身体效率太低了,不管是用来做什么。哎,还是怀念我还是你的时候。” “这就是身为人类必尝的苦啊,”杨帆说,“我还羡慕你现在不是我呢,不然要分裂出你干嘛。话说回来,我也怀念我还在星体的时候。” “别说了,搞的我也想了。怎么,你那边还顺利吗?” “我能看到的范围内还算顺利,只希望它们少作一点死吧。” “能少作死那就不叫原始文明体了,风险多少了?” “没怎么变。” “怎么会?”杜妍问,“你不是说能在几年内降低到区域级风险吗?” “这不是还没到几年么。” “随便吧……反正我也不关心他们死活,”杜妍说,又想到一件事,“能不能多给点计算资源,总觉得自己太笨了。” “那是你总还以为你是我,刚分裂都是这样的,”杨帆说,“其实不是你自己笨,而是受制于身体,你接触的信息太少了。我的计算资源虽然多很多,但要同时处理这么多信息,表现的也并没有聪明到哪去。不聊了,你的小七回来了。” “下次叫你那些手下来帮我买算了,他好歹也是我男朋友,竟然就干打杂。” “那他会吃醋的,肯定比干活更难受。” “我不信,他会吃醋?你之前不还是说他会恨我吗?” “他当然会恨,也当然会喜欢,更当然会吃醋,你都做了这么长时间地球人了,还不理解吗?他们更多还是被本能支配的。” 第九章 破译 其实赵长启刚才一走出门,就知道他们俩在对话了。 李代元直接打他电话通知他的,他一路上都在听。 跟专家组的其他人一样,每一个字都听到了,但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不知道。 乍一听,似乎是俩人在说一些某地方的方言,间或夹杂几句外语。但仔细一听,其实什么都不是。 有语言学家尝试分析,初步判断语言中夹杂40种地球上已知的各类语言单词,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他们都没听说过的发音。至于语法……鬼知道用的什么语法。 外星人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多外语了? 对此监控组倒是有话说了,他们很早就在报告中提到,外星人有跟人类互相学习语言的经历,而且掌握程度很高。 于是鸡飞狗跳,立刻组织了语言学专家组,负责的首长脸色兴奋的发红,拍了桌子,而且不止一次,把手掌也拍的通红——外星人终于露出了马脚,让他们找到了攻坚的山头。 光是语言学的还不算,还要找一些计算机的来,机器语言现在也是地球上重要的语言,之前还有很多专家怀疑外星人也许就是机器生命呢。 整个监控部一下子忙碌起来,几个常驻的老外联络官显然察觉到了苗头,想要掺和进来,首长眯着眼想了好半天,点了头。 于是全世界的对贵宾情报部门都忙碌了起来。 所有被邀请参与这次破译项目的语言学专家也都开始兴奋——外星语言!想想看,第一个破译外星语言的人,会在地球历史上获得多么重大的地位!想想吧,《降临》的女主角甚至就这样拯救了世界! 于是大家都怀着拯救世界的热情,投入了这次短暂交谈的破译工作中去了。 在现场唯一没有兴奋的是李代元,这倒不是说他有什么惊人的直觉意识到这是外星人的烟雾弹,或者他觉得这次的发现并不重要,又或者是他觉得有什么更重要的工作现在需要他去做。 他之所以有些无动于衷只在于一点,他对语言学一窍不通。 术业有专攻,要不然这里也不会随时随地要联系各种专家了,他的长处不在这些,相比较这次谈话的具体内容,李代元更关心外星人的那个成名策划。 看来上级还是有压力啊。 原本上级在批准实验计划的时候,对监控组最大的要求,就是要严格杜绝外星人在社会上出现的消息,所以实验的名目一直是以科研的名义进行的,S疗法也是以新型纳米机器人医疗技术这个噱头,总之,不能让人知道,是一个外星人在跟他们交流。 外星人是否明确暴露他自己的身份,也是监控组一直以来最重要的监控目标。 但是随着S疗法逐渐见效,上级面临的压力开始出现了。 首先就是来自内部的名额压力,为了保障安全,一开始的S疗法名额被压缩的太少,因为最初上级最害怕的,就是出现外星人利用这个陌生诡异的机器,控制了那些被治疗过的人。 但是随后发现这个担心毫无必要,而相反,它卓越的治疗功效,让国内许多具备政治能量的重要人物,开始尝试直接用全力干预他们,甚至就半公开的暗示需要一定量的名额。 这些名额大部分被用在对国家重要的人物上,包括最卓越的政治家、科学家……但总会有一小部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流失出去。倒不是全钱交易,在顶层的政治结构中,大家是不看重钱的,往往是全全交易。 因为这些事情,老领导几次在对“外”委员会的例行会议上指出了这一点,最后总算把名额这个事情规范下来了,对名额的指标分配也就出现了公开的制度。 接下来,压力又从外部出现,欧洲的戏班牙全面开放了市场,成为第一个正式大规模应用S疗法的国家。 几个月下来,希拉,菠兰,都跃跃欲试,有抢着进去先咬几块肉的架势。 国内自然也就出现了声音,要再次扩大跟外星人的合作。 名义上是为了从外星人那里尽快尽多的谋求国家利益,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为了名额。 欧洲市场的开放,一些初步的名额供应,卓越的治疗功效一下子就让S疗法声名鹊起,虽然市场上价格回落了很多,但成交额却在逐步扩大。 因为在许多常规绝症治疗上,名额依然是摇号领取,S疗法公司只收取几万欧一个的基础治疗费,这部分费用往往由个人承担——S疗法不属于国家医保的范围。 而在黑市上,一个名额一两百万欧的价格,对穷人是难以抵御的诱惑,总有一部分人宁可拿着钱去死,也不愿意享受健康。 金钱的利益还是其次,毕竟这是不能明说出口的,但是生命,垂死的生命,总是需要名额来拯救吧?更多的名额,救更多的人,这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正义的道理了。 于是在年末,国家在和外星人的合作上,跨出了让李代元匪夷所思的一步——给了他一个人的身体,或者说,给了他一个半合法公开的地球身份。 当然,这个消息是绝对封锁的,所以这次对话的内容破译工作虽然跟国外的情报机构有合作,但来源却还是保密的。 杜妍,或者说,替代杜妍那个外星人的性格和行为模式,有些出乎李代元的意料。 赵长启的个人判断也跟他说了,他心里其实同意他的判断,他们俩不属于同一个智能。 杨帆一直的表现都是成熟而内敛的,杜妍……有点太外向了,而且是那种天真的外向,如果杨帆是要表演,那这演技也着实拙劣,今天还上演一出自言自语;如果不是表演,那一切就比较解释的通了。 杜妍的那个策划案他也看了,专家们简单分析就明白,这就是一个很主流的花钱买名气的策划,至于成名了之后会干什么,李代元猜不到,也许就像杜妍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瞎花钱? 用S疗法从地球上挣来了这么多钱,显然钱对外星人没有意义,于是她就随便找理由消费,还给地球人,表示某种善意? 不,不是……李代元心中有一种直觉,他感觉自己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却似乎又没有。 《让杜妍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他咀嚼着这个策划案的题目,一边思考,一边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烟头淡淡的燃烧逐渐形成了一片烟雾,遮住了电脑上的这行字,但渐渐的,他的思维仿佛穿透了这层烟雾,再次看清了它。 外星人一直强调他们没有恶意,到目前为止,最看中的是相互交流。 他们用先进的医疗技术,希望打破这片土地传统的保守和对陌生人天然的警惕。 他们改造自己的形象,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本地人,但骨子里,他们不是想来服从,而是想来领导。 这个模式,其实仔细一想,非常像基肚教传叫士当初在世界各地传叫采取的思路,基肚叫在过去的历史中,就代表一个文明的一种生活和思维方式,代表某种价值观,跟其他文明存在区别的价值观。 也许,他们也是来自另一个陌生文明的传叫士? 他们有一种生活方式想要介绍给地球人? 但显然,陌生的生活方式很容易让人误解,也许在外星人看来,他们这么做是正确的,但对于落后文明来说,这也许就是对整个价值体系的彻底否认。 李代元默默在电脑上记录下来自己的这些想法,他并不打算把这个结论写在报告中,因为这种相似性在情报工作这种要求精准的工作中,是半拉子工程的代表。 不过他会沿着这个思路往前继续走一段,看看能不能接续完善它。 第十章 传消 外面很冷,所以赵长启也给自己买了一杯,他把杜妍的那杯放在她面前,自己则俩手捧着去教室外。 沿着他刚才回来时候的路径,他找到了刚才看到一间小教室。 刚才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这里有很多参加实验的学生们,正在开会。 赵长启在学校的时候,属于比较独的一个人,除了宿舍的几个人以外,跟其他人交流不多。 学校的各种学生社团,他也就是在大一大二的时候,参加过几个,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不管什么社团内容,最大的主题永远是周末一起出去玩,一起聚餐,吸引漂亮的妹子…… 所以他也就根本没有参与过。 学校什么时候有了实验者社团的? 赵长启还真没注意过。 不过赵长启确定那应该是一个全都是实验者的学生团体的社团,因为他看到教室里每个人都戴着实验用的眼镜。 里面有一个人正在教室里,一边走一边说话,看起来像一个老师正在讲课。 那个声音和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赵长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是谁。 他在门口停了一会,犹豫着是不是主动进去问问。 这时候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许飞,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前几天就来了,昨天还见你在操场泡妞,行啊,见色忘友。我还以为你是找到工作不回学校了呢。” “你怎么会想起来来自习室的?”赵长启问许飞道。许飞是他们宿舍对游戏最沉迷的人,平时是个积极逃课分子,到了假期更是号称能边睡边玩游戏,假期有多长,他就玩多长,不浪费一分钟。 有着这种执着精神的人,怎么会浪费宝贵的游戏时间来自习室呢? “再过一个多月清考了,不来不行啊,要是到时候拿不到毕业证,我爸非阉了我。” “他舍得绝后?” “弱智基因当然不能传递给许家后人,这叫宁缺毋滥,看看我这优良的基因,”许飞拍着他那哪怕羽绒服也遮不住的胖肚腩说,“这长膘的速度,到末日绝对是最后一批饿死的。” 说完闲话,他又看了一眼教室里的景象,问赵长启:“这些什么人?他们参加的是不是你说过的那个实验?” “应该是,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上什么课。”赵长启说着又随意往里面撇了一眼,这时候那个讲课的老师正好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脸稍微一抬,赵长启立刻回忆起是谁来了,那不是他刚参加实验那段时间,过来找到,商量一起赌博赚钱的老陈么? 他怎么开始给学生们讲起课来了? “他们都是本校的吗?”赵长启又看了看那些人,在他印象中,学校里参加实验的人并不多,最早参加那个阶梯教室的第一批实验者,是周围很多所学校所有学生中的参与者一起来的,才有了那么多人。 “大部分都是,还有一些是隔壁学校的。我来的时候他们都在这里聚会了,听说过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很多人都没回去过年,”许飞说着又小声道,“有人说像是传消。” “传消?”赵长启想象不出来,现在传消都能这么厉害,直接来大学开设基地了? 本来他还是想直接进去的,但是听说可能是传消,就长了个心眼,先回去了。 他是有监控权限的,所以回去之后,立刻拿起耳机,很容易就找到他们大学一片集合在一起的实验者ID,想听听看他们都说些什么,但意外的是,所有这些ID都关掉了实验用手机,似乎早就防着这一手了。 赵长启给李代元打了电话,说了这个情况。他表示希望可以监听他们的个人手机,李代元给了他一个号码。 赵长启拨通之后,从对方的声音就听出来,那个人就是上次拿着笔记本,跟李代元一起来找自己的那位军官,姓孙,孙昌。听完赵长启的要求,他只说了一句:“等我5分钟。” 其实没用5分钟,3分钟就在内部通讯软件上联系了他,所有在现场的学生人数是35个人,有37台设备可供监听,孙昌告诉赵长启,他现在就可以开始听了,如果要换目标,需要告诉他,技术上由他操作经手,这也是手机监听必须要走的内部程序。 这是临时监听,如果要长时间监听,需要赵长启亲自写书面报告,给李代元批准。 那个叫老陈的老师自己的手机没有开,而且他又在教室里一直转着圈的走动,稍微离的远一些,监听的效果就很差,于是赵长启只能一边听,一边换,这样耐着性子听了20多分钟,里面的课程似乎也正在告一段落,赵长启大概了解了这个聚会的内容。 还真是一个搞传消的。 但跟传统的传消又有不同,传统的传消,是先控制住一批人,集中洗脑之后,再让这些人拉亲朋好友,一个拉一群,逐步扩散。 传统传消往往没有什么真实产品,也不存在真实利润,所有的收益几乎都来自后来者的投入。 但这个传消,是有真实产品的,而且是很前沿,很昂贵的产品——S疗法的名额。 “你们知道一个名额的价格是多少?全世界最高成交价,在米国,两千万,美元,一个多亿人民币,谁买的,比尔盖茨,你看看他去年的照片,老人斑,满脸的皱纹,白头发,白眉毛,再看看今年的,是不是感觉一下子年轻了10岁? 一个亿买10年的青春,对这些人来说根本不是事,这10年比尔盖茨能挣多少钱?你想都不敢想,对不对?” “名额争取技术国家是支持的,因为这本来就是国家的项目。 只是因为上层的利益网太牢固,所以大部分名额都被贪污了,所以上层只能通过实验这个渠道来发布名额,”监听的录音里,老陈的声音热情而高亢,“之前两个月,我们公司平均每个月就争取到了三个名额,利润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一个月就是上万的收入,每天按流程专心工作,两个小时就能领保底工资2500,要是你当全职来做,直接收入上万,现在你们也都知道,大学生工作不好找,国家这才会推出这个实验计划,一来帮助你们就业,二来让S疗法扩散开来,为广大人民群众造福。” “这是戏班牙政府卫生部给S疗法颁发的医疗资质认证,蓝色天空你们现在都应该听说了吧,就是做这个起家的,全欧洲的富豪现在都从他们那里买名额。 你说能赚多少钱?我们就是要做下一个蓝色天空,戏班牙是什么体量,只相当于华国的一个省,我们做起来之后规模要做的比他们还要大,整个华国,不,整个亚洲的市场,我们都要参与进去。 到时候你们就是最早的一批核心员工……” …… 这些传消的话术基本上还是那些结构,不同的是改变了内容。 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内容当中有一部分是真的,比如比尔盖茨买名额,价钱也差不多。 但内部消息是他并没有使用这个名额,而是预留,而且他个人也买了不止一个。 有一些是半真半假,或者说,是真的消息,认为添加的假的意图,就好像蓝色天空吧,蓝色天空是很大,但不是靠倒卖名额起家的,因为他直接生产名额。 还有一些纯粹就是拉虎皮扯大旗的胡扯了,什么国家政府是支持的……监察部门已经端掉好几个倒卖名额的黑市组织了。 但从现场学生们的反应来看,显然他们还是动心的,他们问了很多细节问题,包括钱怎么到账,拿到名额之后怎么分配,拉到下家之后,抽成怎么算… 第十一章 名额买卖(1) “有些同学还有疑虑,这很正常,现在的骗子很多,多小心一些是没错的。现在我跟你们说,一个名额多少千万,你们很难信,但你们现在就可以用手机,去网上查一查,看看国内到戏班牙的航班,最近这几个月是不是一直增加。你们要是懂戏班牙语或者英语,还可以去梯子,看戏班牙国内的网站,是不是全都在讨论S疗法,两个月前欧盟刚刚给S治疗仪MDD认证,可以说,等戏班牙国内的S疗法观察期一过,马上就会是大规模的市场化了。” “要是你们还不是很明白,就去看欧盟、米国,那些大医药公司的股价,”老陈一边说,一边拿出他准备的很多资料图,“全都在跌,看,这是辉瑞CEO最近一次在媒体公开讲话,说S疗法的安全性被欧盟选择性的忽视了,这些大公司其实都很怕。他们怕什么,怕赶不上这趟技术进步的列车,每一次行业里的技术跳跃,肯定会有一大批原来的既得利益者要被淘汰。” “现在加入我们公司,不用花费你们一分钱,公司提供初期培训,到时候从你们的收益里,收取一定的技术服务费,等你们加入公司名额孵化网络,全网络只要生产出一个名额,你们就能拿一次分红,这是我们公司最近三个月的分红名单,名单上每个人都有联系方式,你们可以随时打电话核实……这份工作看起来像上班,但其实就是创业。不需要你坐班,时间完全自由安排,也没有人给你们考勤,非常人性化。这就是科学进步带来的技术红利,一个社会里,往往只有少部分人拿到这种红利,作为大学生,你们就是这个社会的最前沿,所以我才来大学……” 老陈在讲台上说的口沫横飞,兴致昂扬,这种类似的宣讲会,他最近不知道开过多少个,从一开始还不太适应,不敢在一群大学生面前信口开河,到逐渐适应,发现大学生其实也没啥,到后来发现,其实大学生们都很单纯,很天真,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老陈的上级在教老陈的时候,就告诉过他几个规律,要是社会上一般上班的人呢,就要强调这个东西挣钱的效果,宣讲过程中多讲个例,多讲一天能赚多少钱,多讲一天赚的钱相当于上几天班;要是学生们呢,就多讲世界各地的大趋势,不要拿身边的人当例子,因为大学生们都心傲,说不定还看不上身边发财的土老财呢,他们更崇拜那些大公司,那些明星,那些首富,那些光鲜亮丽的人,还有一些最时髦的概念。 当然,钱他们也是喜欢挣的,但要说的委婉,直接说挣钱就让人不太舒服,说什么上级抽成那更是资本家剥削,应该说是创业项目,技术入股……这样就好听多了。 老陈的一节宣讲课一般都是半个小时,然后就是拿出合同跟有意的学生们签。当然,每次他都会在听众里面安排几个自己人,一方面带动气氛,另一方面也可以随时察觉到听众们的心思,为以后的宣讲做改进。 所谓的签约,其实合同根本就不重要,因为这种合同根本就是违法的,国家正在打击这种倒卖名额的事,老陈的上级就是上一次被钓鱼给抓了,他手里捏着三个名额,准备一夜暴富去,但没想到,直接就进了监狱,罪名是破坏公共秩序……他以前干传消的时候,说被抓进去也就关一两年,有时候甚至不关,就是遣送回家。但现在这回判了5年。 今天这节课的成果还不错,三十多个来听课的,最后结束的时候,他签了十几个,总共算下来,现在老陈手下也有五六十个实验者了,累计的祈求时间已经超过了两万小时,一个小时他可以抽到二十块钱左右的提成,等于他已经赚了四十多万了,当然,这四十多万还是在账面上,要等总公司卖出去一个名额,才会发一部分分红。 到目前位置,他领过三次分红,加起来大概也有十多万。 他曾经尝试用这笔钱去忽悠一个名额,因为之前大家对名额的价值并不清楚,所谓天价名额的新闻虽然流传了出来,但很多人其实是没有渠道去买卖的。 他当时都快说动那个病人了,但对方一直一口咬死最少50万……老陈当时几乎急的要跳楼,他回去怂恿老婆抵押掉房子来买这个名额,但老婆说什么也不干……结果,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夜暴富的机会,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 后来他老婆知道了名额的真实价格,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哭一边叫着骂他:“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说不卖你就听?几千万啊,我们几辈子能挣到几千万!你就是把我打残废我也认了!” 他老婆是这么说的,其实当初吵着要卖房子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要是老婆反对,就是动手也要把房产证抢过来。 之所以最后没有付诸行动,只是当他站在老婆面前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人可能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真要动起手来,老陈觉得自己压根打不过他老婆。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个名额最终是他上级去买的,还承诺事成之后给他一百万的好处费,但谁知道最后他进了监狱。 现在就有点难办了,他们这个“行业”迅速的开始成长起来,很多卖名额的人也知道了所谓的“市场价”,单独运作名额,老陈是不具备这个经济实力的。 不过靠着这种半传消半洗脑的“讲课”,老陈混个小康还是没有太大问题,起码比以前上班的日子要舒服多了,不管是在收入还是日后的发展上——老陈相信,这个行业肯定是新兴的朝阳产业。 “下课”之后,老陈匆匆的离开教室,他现在也就敢在寒假的时候,进大学借用教室讲讲课,因为怕被警察盯上。 所以一般没有情况他也不会久呆,讲完课他就匆匆往学校外走,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每天多讲几场课,以后可能就能多收钱。 但他刚走出教室没多远,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他:“陈老师,等等,陈老师……” 陈老师这个称呼,还是他办讲课之后,才有人开始叫的,渐渐的他也就听习惯了。他没有立刻停住,而是稍稍放慢了脚步,等后面那个“学生”追过来,才轻飘飘的问他:“什么事。”他自觉自己这一套动作颇有一些大学教授的风范。 来人却很随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听说你们公司有名额?” 陈进立刻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看了看周围,这个人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俩人穿着看起来都很高档,但那个女的手里又拿着几本书,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既有点像这学校的学生,又像是社会上的白领。 这个男的也是,头发油光水滑,但年级却很轻,脸上的表情也有点怪…… 再说他见面就跟自己说名额的事,他难道不知道买卖名额犯法吗? 要么他真的天真到不知道,要么,他就是故意的。 陈进没有再搭理他,嘴里说着:“我不知道什么名额。”同时加快脚步往楼梯下走。 … 新的一周,月票跟推荐票投币口。拜谢 感谢老朋友“地被天床趴着睡”的打赏 感谢“洛简文”的打赏 第十二章 名额买卖(2) 看到这位陈老师似乎不待见自己,常乃可立刻紧跟了上去:“陈老师,我是真为了名额的事来找您……” 对方却走的更快了,就像见了鬼一样。 常乃可急着就一阵小跑,然后对面也迈开腿跑了起来。 常乃可追了好几分钟,这位陈老师显然有些狡猾,在教学楼里各种左绕又拐,常乃可几次都差点追丢了,一直到最后,这位陈老师一不小心,沿着楼梯跑去了楼顶天台,常乃可这才堵住了他。 俩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这大冬天的穿的本来就多,还跑的这么猛,常乃可追上陈老师的时候,两只手只是拽住他的衣服,可却喘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等俩人都休息了一会,常乃可喘匀了气说:“陈老师,您跑什么啊,我是真想买名额。” 老陈显然是觉得这个警察太不敬业了,还拿自己当傻子,就装傻道:“什么名额?你没事追我干嘛……放手,你不放手我喊人了啊,是不是要抢东西?” 常乃可拿出一本病例,交给老陈看说:“我真是要买名额,你看,这是我爸的病,医生说是淋巴癌,没法治。” 老陈撇了一眼那病例,嘴里先不说话,手接过去,非常快的翻了几页。资料做的挺逼真的,但他还是不信:“你爸得病你也不能当街堵人啊,是不是准备抢钱?” 常乃可有些苦笑不得:“我家有的是钱。”说罢掏出自己兜里宝马的钥匙,还有身上意大利的衣服,以及手腕上瑞士的表。 “我是想来花钱买名额,我也是慕名而来,听说你们公司是专门做名额的,这才来找你,”说罢又掏出手机来说,“你要是不信,我先转10万,就当是诚意金,只要你帮我搞到名额,中介费用我肯定不会少了你的。” 陈进虽然不信,但常乃可开口就是十万,还是让他动了心思。他看了看周围,刚才跟着他的那个女的不见了,没有跟过来,而且这里是天台,不太可能会有人跟踪。 陈进又拿起那份病例,仔细看,看完之后问道:“常建国是你爸爸?” “对。” “你爸生日是多少。”陈进随意考考他。 常乃可呆了一下,摸摸头说:“真不记得了……我们家人都不过生日的。” 哪里又会有人真不过生日的,只是一般一家人都只过儿子的生日罢了,哪个儿子会记得老子的生日。 陈进得意的笑了一下,把病历立刻甩了回去,他开始有点佩服自己的急智了。然后又正色道:“别再跟着我了啊,再过来我就喊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楼梯口走,这时孙千倩刚好跟过来,堵在了门口,常乃可急道:“倩倩,把他拦住。” 孙千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着眉头站在门口,嘴里叫着说:“你不要过来。” 陈进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推开这个女人,这时候常乃可已经追过来,又说:“我是真不记得我爸生日,但我可以说点别的,常建集团你听过吗?做化工的,就是我们家开的,上过新闻,你可以用手机搜一下,董事长就是我爸……还有,我们公司网站,里面有我名字……” 陈进有点不信,但他编的有鼻子有眼的,就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还真是没错,新闻上不仅有他爸,还有他爸得病的消息,眼前这个常乃可,是他们集团下属一家公司的总经理。 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公开场合叫着买名额,这跟大街上喊着要买白粉有啥区别? 常乃可以为陈老师躲着他是怕他没钱,又急急忙忙的打开自己银行账号说:“我真是想买一个名额,钱都准备好了……” 陈进努力控制自己眼神不去看数字,可还是一眼就记住了,他压低声音说:“你声音就不能小一点,动不动就是名额名额,你不知道最近都在抓这个吗?” “啊?”常乃可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他以为名额只是类似医院的某种内部指标,“犯法吗?” “不犯法的话,”陈进说,“你干嘛还要到处堵我,自己跑大街上买去不就行了吗。” 常乃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愚蠢,不过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个名额,不是治病的么?怎么还犯法了?” 对这样的问题陈进在宣传课上就已经回答很多了:“这是给国家厅级以上领导准备的,你以为政府那么好心,会拿出来给平民老百姓用?为什么会这么贵?一个名额能救一个厅级干部,你说贵不贵?你说全国上下,那些待在疗养院里的老干部,哪个不想抢几个名额……” 常乃可有点被说的吓住了:“那是我刚才鲁莽了……不好意思啊陈老师,这样,我安排一下,去找个地方详谈。” “别,”陈进一摆手道,“就这,这里安全,你说要买名额,先问一下,是给你父亲买的?” “是。”常乃可说到这事就难受,本来他就等着他那老爸在医院,熬不过去咯嘣,然后由他上位董事长了。 但他爸昨晚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名额的事,本来一个在床上等死的老头子了,突然就有了活力,立刻把全家都叫了过去,让他们花钱给自己买名额。 当时常乃可的态度稍微犹豫了一下,老头立刻叫着喊着要改遗嘱,扬言要是不帮他搞到名额,他宁可把公司捐出去也不留给他这个不孝子。 常乃可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从医院里出来,他就立刻去找关于名额的消息,得到的信息五花八门,有说这是骗子骗钱的,有说这是国家最新医疗成果的,还有更离谱的,说这技术跟外星人有关…… 常乃可去网上,花了好几万,才终于从一个学生嘴里,了解到“陈老师”这个据说能搞到名额的人,于是今天就过来守着了。 他运气还不错,坐着车刚赶到这里,陈进还没来得及走。 “医生说他还有多长时间?” “不知道……本来两个月前就让准备后事了,但现在活的还好好的,又说也就这几个月的事……” “要知道,运作一个名额要花很多的功夫,”陈进说,“我要是把名额弄过来,你父亲那边接不上……这就很难办。” 常乃可咬牙说:“不管接不接的上,我都买,自己用不了我送人。”事关他遗产继承,这几千万该花还得花。 陈进说:“是这样,按我们公司内部规矩,定金先交50万,这50万我们先去帮你找到卖家,然后谈价,定价之后,按规矩是全款放在我们这,这笔钱我们先给一半给卖家,最后,治疗成功,再交剩下那一半。” 常乃可问:“那一般一个名额的全款是多少?” “现在国内的市场,最少是两千万,平均价格三千万左右,再往上,我不保证,很多卖家现在胃口都被养的很大。 我可以帮你到总公司问问,要是有现成的就最好。” 常乃可赔笑道:“那麻烦陈老师了,事成之后一定不会忘了您。” “这倒不用,价钱里面,我们的中介费用已经在里面了,”陈进说着,从书包里拿出纸笔,给他写了一个银行账号,还有手机号码,说,“这样,你要是考虑好了呢,就给我来个电话,然后打定金,一个月内,我争取帮你搞定。 要是一个月找不到名额,定金退一半,这是我们的内部费用。 这对普通人是一大笔钱,不过我想对你们没太大问题。 当然,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去找别人。” 说完之后,陈进就径自走开了,他走下楼梯的时候,心还在咚咚乱跳,有个声音似乎都要跟着它一起跳出嗓子眼:“第一桶金,要发财了,第一桶金,要发财了!” 第十三章 名额买卖(3) 常乃可坐回车里,却没有发动,掏出烟和打火机来,给自己点了一根。 孙千倩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只是按下了车窗。一股冷风钻进来,她又把车窗抬起一些,只留一个小小的口子,算是对二手烟的一种聊胜于无的抵抗。 常乃可抽完一根的时候,孙千倩从手机上抬了一下头,习惯性的想问:“今晚去哪吃饭?上次我们去的那家自助很不错……” 常乃可没搭理她,而是接着点着了第二根。 孙千倩识相的不说话了。 车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偶尔孙千倩会受不了扩散过来的烟雾,咳嗽几声。 等常乃可抽完这一根,准备接着点下一根的时候,孙千倩终于有点忍受不了了,做出推开车门的动作:“要不我先回宿舍了。” 以前孙千倩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常乃可都会来劝她,事实上,这几个月里,孙千倩几乎没有回过几次宿舍,偶尔去,也就是参加一些集体活动。 那几个舍友嫌她太傲,她也嫌她们太八卦,不就是找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每次回去,都装作很刻意不看自己,不搭理自己的样子,可背地里,却又谈论自己的某个新包或者化妆品,带着羡慕嫉妒和不屑的语调,这让孙千倩对宿舍也越发的厌恶。 自己是虚荣,她们是虚伪,真要认真追究起来,她还觉得虚伪更恶心一些。 常乃可看了孙千倩一眼,说了一句:“你也觉得我烦了?” 孙千倩憋着一口气说:“我看是你自己烦自己了,不就是你爸那点事吗,至于吗,他要那个什么破名额,给他买来不就好了。反正你们家又不是买不起。” “不光是名额,”常乃可说,“是我爸他……完全变了个人知道吗?他改了遗嘱,说就算他死,也要把自己冷冻起来,等以后复活。 昨天我问过我家律师了,遗嘱真的改了,他死了我可能真的拿不到多少钱,我爸现在真的相信什么长生不老了,中了邪了。” 孙千倩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嘴上还是说:“哪会有什么长生不老……他把钱都留给谁了?” “一个什么基金会,说是搞冷冻的。关键是他现在可能都死不了,要是真让他买到了名额。” 孙千倩有些不以为然:“这些东西都是骗钱的吧,还真的就能长生不老了?” “要说骗钱,你买的这些东西,什么衣服和包,可能都是骗钱的,但这个名额,”常乃可回忆起昨天在医院的见闻,“石强,周勤家,你都知道吧,他们家里都有亲戚有病,都买了……是真的有效。石强那个三爷爷,还记得吗,得了帕金森的,昨天他就来医院看我爸了,我爸看他能说话,一下子就信了这事。” 常乃可说的这两个名字,都是跟他们家有生意往来的两个富二代,平时都在一起玩,他们的父辈之间关系深厚,彼此之间都是做了很长时间生意的,常乃可父亲常建国的话来说,属于相互之间拆解个几千万都不会打借条的那种关系。 不要说他父亲了,昨天就是常乃可自己,看到那个本来嘴里流口水的三爷爷像个健康人一样,大步流星的走进病房,高声说话,也是惊的合不拢嘴。 那个三爷爷的名额据说只花了一千多万,是从一个同样得偏瘫的人家那里买来的,那家人一开始欢天喜地,拿了这笔钱买了房子娶媳妇,但后来就后悔了,说觉得卖的便宜了,去石家闹了好几次,最后又给了一百多万,才给摆平。 孙千倩神色有些复杂,接着又说:“就算你爸活着,你好歹也是他儿子,怎么也不会亏待你吧。” 常乃可说:“不是这么简单……我公司里面还有一堆……哎,反正只要他活着,是不会让我好过的。” 常乃可其实担心的是他自己的私账,他这个总经理其实当的就是个摆设,除了从公司以各种名目拿钱,几乎就没干过什么正事。 本来他爸病还不太重的时候,把他看的很严,他看起来还有一点接班人的样子。自从他爸进了ICU,常乃可就像是一条被放开了链条的野狗,跑车,女大学生,名牌衣服手表…… 现在回想起来,他爸昨天为什么清醒过来就想起要改遗嘱,说不定就跟他这段时间的作为关系不小。 一想到这些,常乃可就觉得像是有几条毛毛车塞进他衣服里一样,浑身不自在的难受。 他本来是不想出来搞什么名额的,但还是被他妈逼的出来了,他妈的意思很明确:“你爸要是真死了,钱就全便宜那什么骗子基金会了,要是还活着,迟早还能让他把遗嘱改回来。” “倩倩,”常乃可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同样也是昨天他妈当时顺口提的一句,“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吗,要不我们早点结婚吧。” 儿子结婚,生了孩子,对做父亲的显然是一个巨大的推动作用,就算他不留给自己,还能不给孙子留一点吗。 孙千倩勉强而尴尬的笑笑:“结婚……还是等你爸的病有了眉目吧。” 常乃可却被这个主意激励起来了,他觉得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哪怕不能结婚,先把孙千倩接回去,当做正式儿媳妇介绍给老头子认识也好,哦对:“我送你去宿舍,换身衣服,简单点的,把身上的首饰啊什么都给卸了,晚上去我家一起吃饭。” 孙千倩点着头应了,好在现在宿舍里,其他人都还没来,所以孙千倩一路上也没碰上什么熟人,这倒也避免了尴尬。 她匆匆整理好新的妆容,一边哼着曲子一边跳着下去了,这个机会对她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原来她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常乃可半谈恋爱半包养的对象,但现在有机会更进一步……虽然这一步有可能踏空,但在孙千倩看来,该走还是要往前走,人要往高处去,就不能总害怕摔下来。 去常乃可家的这一路上,俩人临时背了不少的功课,他家人的照片,都叫什么,喜欢吃什么,爱好是什么……孙千倩就像考试前复习一样,默默的挑选重点记忆,等到医院的时候,孙千倩觉得如果这是一场考试,自己及格应该就没问题了。 常乃可的父亲现在还在ICU里面,据常乃可说,其实一天中大部分时间,他父亲都是昏昏沉沉的,长久的化疗几乎摧毁了他的身体,现在全身各种并发症,就是不断靠各种维生设备和药物拼命维持,每天光是维持的费用就要上万。 每一两天会有几个小时比较清醒,能打手势写写字,或者低声的说说话,之前其实他父亲已经有过一些轻生的想法,但昨天石家三爷爷以来,他就又充满跟病魔搏斗的斗志了。 孙千倩见到常建国的时候,他正在吃力的喝粥,医生说他现在食管其实已经有感染了,每次进食都会有痛苦,但他还是坚持着要吃点东西维持。 这其实只是个象征性动作,他的大部分营养几乎都是靠针管打进血管的。 给他喂粥的就是常乃可的母亲,一个看起来已经很老的普通女人,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亿万富豪的老婆,如果不是实现有了准备,孙千倩很容易会把她当成是请来的护工或者保姆。常乃可小声的给父母介绍孙千倩:“爸,妈,这是我女朋友,孙千倩,也是你们未来的儿媳妇儿。 今天她帮着我一起去谈名额,我们已经找到人了,对方说只要先打订金,一个月内就可以有消息。” … 感谢“柚米粥”“史莱姆大王”“鸦星”的打赏! 推荐票 月票 投币口,拜谢! 第十四章 名额买卖(4) 常建国本来没什么动静,但是听到名额两个字之后,立刻支撑着自己要坐起来。 常乃可母亲立刻按住了他,把病床抬起了一些。 常建国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嘶哑的声音,他妻子立刻凑过去到他耳朵边听,听了一会,才转述出来一句:“快点找,不要怕花钱。” 常乃可连连点头,然后又问母亲:“我去查过S疗法,说是只要住院的重症,都有机会免费抽名额的,这里的医生没提过吗?” “抽过了,抽了两次,都没抽中,”常乃可的母亲摇了摇头说,“医院很多人都在闹。” “是不是没给医生好处?” “从院长到护士都不敢收钱,说国家正查的严……对了,你是从哪买名额的,有没有准?” “人的资料我已经给大舅了,让他帮忙查底,我就是怕……”说到这里,常乃可眼睛里还挤出两滴泪来,“怕我爸这身体……扛不住。医生到底怎么说?” “还是老说法,说你爸这求生意志很强,只要不出意外,能拖个个把月。” 常建国在床上,又开始扯着嗓子似乎在说什么,常母赶紧又过去听,然后说:“你爸让你别跟你大舅来往,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常乃可的舅舅以前就是个混混,仗着姐夫是个有钱人惹了不少事,后来还去蹲过监狱,据说在里面涨了不少的“见识”。 他爸一直就很排斥他母亲这一系的亲戚,他舅舅就是头一个。 常乃可赶紧答应,常建国又接着交代:“被骗点钱无所谓,只要能找来名额……不要惹事,要是把公安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就盯着他看着,到时候再多的钱也买不了他的命了。” 说了大概半个小时的话,几乎都是关于名额的,等走出病房,一直没说话的孙千倩就说:“看来你爸除了他自己的病,其他什么也不关心了。” “一个在床上只剩下喘气的人,他不关心自己还能关心什么。”常乃可现在还是更关心名额的问题。 刚才他母亲拉着他,又说了很多关于名额的各种传言,说她认识的许多富豪太太们,现在也都急着打听这个名额的事,倒不是说他们家里人都有重症病人,而是很多人听说,这个S疗法的治疗,有返老还童的功效,许多人都说亲眼见到谁谁谁的老婆,最近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不是化妆,不是整容!那些富豪太太们现在整天都在找各种门路,要去买名额。 这个传言的真假常乃可不清楚,但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就是整件事情正在朝着越来越真实的方向发展,如果名额的事情是谣言,那按照道理,除了正面的传言,肯定还会有不少负面的……而一直到现在,大家潜移默化的,似乎都在越来越确定这是一个真实的消息,可是在公开的媒体言论上,不论是各地的电视新闻,又或者是网上的舆论,又找不到类似的舆论。 走出病房之后,常乃可查了一下账户,他父亲一下子就给他打了三百万,这是从来没见过的大手笔。 他立刻就给那个陈老师打了电话,确认了自己的意向之后,给他的账户打了50万。既然他爸那么谨慎的人现在都不怕被骗,那他也没必要这么谨慎。 …… 老陈不是个骗子,就算他是个骗子,以他现在的胃口,这50万也远远不能够满足他。 对他来说,经营名额交易,很可能是他这辈子面临的最大人生机遇,他现在迫不及待要掌握住它。 他所在的“公司”原先其实就是一个传消组织搭建起来的,最初只是想在实验者群里扩张他们的传消事业,因为偶然的机会,他们的老总经手了一次名额交易之后,立刻发觉名额的生意要比传消有前途的多,所以立刻开始了转型。 因为本身就有非法的性质,为了防备警察,公司上下级的联络都是通过网络,基本不会见面。 下级“祈祷”工作的时候,都是要开直播的,方便上级监督,而上级的义务则是按时打钱。 只有在下级拿到名额的时候,才有和上级见面的机会。 一般来说,名额的交易渠道都是掌握在上级手里的,当然,公司不排斥自己去找私活。 老陈在微信上联系了他的上级,表示他这里有买家,想问问上级有没有名额。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上级就有了回复:“有两个,但价格谈不妥。” “他们要多少?我这是现价!”老陈提醒。他大概知道一些公司内部的收购价,是比较黑,就跟老陈自己之前想花50万就买一个一样,一般只肯出几十上百万,就是欺负别人不懂行情。 一般这种收购买的也都是“期货”,名额都是有具体的治疗日期的,多则一两个月,少则一两天,一般来说,时间越近的就越值钱,那种一两个月以后的,说不定病人自己等不及就已经死了,要承担不小的风险。老陈说是现价,意思是这个风险买家愿意自己承担。 “都是半个月内的,而且都是全身癌症名额,他们跟很多买家都有过联系,开价不是一般的黑。你们那个买家愿意出多少?” 所谓名额,其实是按照不同的病症,有不同的价位的,因为S治疗仪对不同病症,需要的治疗时间不一样,所以如果替换者与原来的病人疾病相差太大,这个名额交换过程就会被医生叫停,比如只是一个看感冒的治疗名额,需要的时间仅仅是半个小时而已,但换来一个全身肿瘤的患者,至少需要十几个小时,而且两三轮的治疗,那肯定不可能——一切都需要按S治疗仪的时间来换算,实际操作过程中十分复杂,要跟医生交流讨论不少的时间。 在这些名额中,自然全身癌症,也叫癌细胞扩散级的名额是最昂贵的,几乎等同于心肺置换等换器官手术。 “他们家很有钱,意愿很强烈,我估计三四千万不在话下。” “三四千万可能有点不够,这边卖家的价格就出到这了。”自然还需要加上他们的利润,按公司最近的胃口,这样的一单,起码也要吃掉一半的交易费用,甚至直接加倍。 “那我去跟买家联系,你这边别下啊。” 公司开价留了余地,按照一般的规律,老陈觉得五千万可以拿下,那在五千万的基础上,又要留给自己多大的利润空间呢? 老陈对着镜子自己模拟了几遍语气,又找来老婆俩人对着说了几遍,夫妻俩面对这么一个暴富的机会,都激动异常。 演练过好几次之后,最后确定没什么问题,他们给常乃可打了电话,老陈尽量让自己的语速慢下来以显得他很从容:“名额我帮你联系了几个,符合条件的有两个,但现在卖家这边有点麻烦,可能有点出乎你们的预料。说实话,我作为中间人,也觉得他们有点黑了,可能是最近这方面的小道消息传的有点多了……你们要是有条件,还是可以先考虑多找一段时间,价格可能会更合适一些……” 老陈唠唠叨叨的说着一堆的废话,其实只是铺垫潜台词,为接下来的狮子大开口做准备,也同时提高对方的心理预期。 常乃可在电话这边脸色一沉,这种伎俩很明显,但他还是要问:“一共要多少?” 老陈冷静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狠狠的说出了一个他考虑了很久的数字:“一个亿。” 常乃可倒吸了了一口凉气,这个价格差不多是他预期的十倍!他本以为那些新闻炒出来的价格都是虚价,真买的话肯定会有一个挤压水分的过程,就跟许多奢侈品一样,新闻上报道的永远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数字。 他按照以往一些买奢侈品的经验,想着不管治什么病,给个一千万,也就是到头了,但现在对方开口一个亿,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怕不是穷疯了。 第十五章 名额买卖(5) 一个亿的大事,常乃可当然不敢自己做主,他急急忙忙又赶紧打电话给母亲,想要父亲的意见,但母亲在电话那头说,他父亲现在迷迷糊糊的,神志有些不清楚。 所以还得娘俩来拿这个主意。 常乃可一口咬定这是敲诈,肯定是对方看自己要的比较急,查了一下自己家里比较有钱,这才狮子大开口。 他相信拖对面几天功夫,对面肯定会降价,他也可以在这几天找找别的渠道,不能只听他一个人开价。 当然,常乃可选择性的遗忘了,那些可能导致对方狮子大开口的信息,都是他主动泄露出去的。 常乃可的母亲却觉得一个亿也不是不行,只要是真的。 常家不缺钱,他们集团年景好的时候,一年的利润也有好几个亿,如果花一个亿就能买回老公的一条命,等于就是花金子买回来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对于儿子的经营能力,常母也是知道的,虽说在妈的眼里儿子都是最优秀的,可常母知道,也许儿子是有优秀的地方,但肯定不是在经营企业方面,也许在对奢侈品的品味方面他更有天赋说不定。 母子二人在电话里争执了一会,没有结果,常乃可暂时挂了电话,他打算去网上多找一些资料,来作为说服母亲的论据。 孙千倩一直在边上听的,她对常乃可纠结这点钱表示不可思议:“你爸不是都说了,只要买到名额就好,价格贵一点也无所谓吗?” “那我也不能被他当肥羊宰,”常乃可说,“他说一个亿就是一个亿,他知道一个亿代表着多少钱吗?给他几辈子也挣不来一个亿……” 哪怕是对于常乃可这种富家子弟来说,一个亿也意味着超过他到目前位置,花的所有的钱,甚至包括他想要的所有奢侈品的总和。 “那又怎么样,”孙千倩不屑道,“那花的是你老爸的钱,你不是说他都改遗嘱了么,他要是死了,这钱也轮不到你头上啊。” 一句话把常乃可说的愣住了,他自己发了好几秒的呆,然后喃喃说出了一句:“是啊……倩倩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然后赶紧拿起电话,又跟他妈交流去了。 一个亿的资金筹集,是需要时间的,娘俩商量好之后,常母马上又跟公司的其他董事,还有律师商量具体筹钱的细节,是抵押别墅,还是卖股份…… 那个电话打完之后,陈进的心就一直乱跳,就跟突然得了心脏病一样,他跟他老婆夫妻两个就在家里的客厅团团乱转,老婆每隔几分钟都要催他看一下手机,而陈进却又要故作镇定,忍住不去看。 可越忍,心里就越跟猫抓了一般难受,又架不住老婆的催促,只能装作被逼的去看,看一眼,没有消息和电话,就像狠狠抓了一把一样,轻轻痛了一下,可却也轻松了。 如此折腾了大概有十几分钟,老陈打定主意,不能急,很多书和电视剧里都说了,遇大事要有静气,于是他就把手机塞进了被窝里,把自己关进儿子的房间,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 身体虽然消停了,可脑子又忍不住瞎想,自己有了一个亿,以后要怎么花呢?他可以独立做更大的名额交易,等自己赚了三五个亿,就洗白,要不要换个老婆呢,一想到跟老婆离婚可能也要分几个亿给她,又舍不得,算了,还是找个小三…… 他想起了那个富二代的女朋友,一个女大学生,是啊,自己有钱了,也去找一个女大学生,要比她还漂亮。 这一番联想的确很实用,他的确静了下来,躺在儿子的那张单人床上,心跳也逐渐恢复了,也不痒痒了,幻想逐渐抚平了心中的躁动。 于是他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又走了出来,看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去床上拿起手机,看到对面接着打过来三个电话,忍不住笑了。 他拨通了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应该就是那个富二代的女朋友,她说话倒是比富二代精明一些:“钱我们在准备,卖家的资料呢,我们要先看一下。” “有有。”之前他们一直没问,老陈也就装作不知道不说,一般名额交易都会要求看资料的,当然资料里很多重要的线索肯定是被涂改了,比如卖家的真实身份和联系方式,一方面这样是怕警察,另一方面也是怕买家直接联系卖家,但其他的信息都会有,包括卖家的真实病情,医院做的检查,拍的片子,S疗法的手术通知书,以及卖家签的代理文件。 这些东西主要是让买家确定卖家的真实存在,防止买空卖空。 在早期的名额交易中,会存在类似的现象,可能中间人手里并没有名额,拿了买家的钱再去忽悠卖家卖名额……要是忽悠不到,可能中间人就卷钱逃跑了。 相比起过去,现在的名额交易要“正规”了一些,毕竟已经有很多人都买过了,知道要防被骗,需要哪些细节。 老陈把这些资料的图片都一张张发了过去,发完之后,他跟对面说:“卖家现在挺急的,毕竟就剩下十几天,他们那边情况有点复杂,你要是真想买,早点做决定,别到时候又出岔子。” 挂掉之后,老陈又赶紧联系他新的上线,他怀疑其实他现在的这个上限就是公司老总,但也只是怀疑,毕竟谁也不知道上级的真实身份,他上一个上级的身份,还是公司内部开会披露才知道的。 老总问他买家钱的事,老陈说钱都准备好了,他关心的是卖家。 一般来说,名额交易这种事情,往往买家这边不会出什么问题,只要一口牙咬下去,花钱买命,筹到了钱,那就一鼓作气的向前,几乎不会有中途反悔的。 但卖家的情况就复杂多了,卖家几乎是用命换钱,钱虽然是好东西,可跟命比起来……往往越往后拖,病人的心理状态就越容易反复,一般来说,需要卖名额的人,本身就是重病缠身,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或者一直活着挺痛苦的那种。 他们卖名额这事,可能本来也不是他们本人的本意,或者就算是本意,也是曾经的一时冲动,真的能咬下牙齿,把救自己命的机会卖出去换钱这种决心,有效期可能非常短。 所以老陈想问清楚卖家的一些信息,如果有必要的话,先送几十万过去给卖家——只要卖家先把钱给花了,就不怕他到时候反悔不卖了。 但这个步骤必须老陈亲自去,不敢让别人经手,他知道这一行经手人手有多黑。 光是揩油也就算了,老陈怕这位上级到时候见到了买家,把他的单给吞了,只有他亲自去见到人,他才会安心——毕竟这是违法的,要是他上级撬单,老陈就敢去举报。 “不行,这是公司的制度,我是中间人……” “我也是,”老陈分毫不让,“价钱上我可以让一点,6千万,你能赚多少是你的本事,但要是你不答应,我就另外找买家,打不了就雇点人蹲点,五六千万一个名额,我就不信没人动心。” 雇人蹲点,就是派人去医院的重症科室到处讯问病人名额的事,只要确认了名额的具体信息,就派人悄悄接近劝说,或者接触病人家里人和其他亲戚,用高价诱惑病人转让。 当然,这么做的风险很大,很可能会被警察倒着追查过来。在整个名额倒卖的环节里,要出事基本是在这个环节出的。 6千万这个价格让上级沉默了很久,半晌之后他同意了,给他发了一个地址,是在距离宁州几十公里的一个小镇上。 老陈立刻叫上自己老婆,俩人一起开着车去。 儿子放学刚刚回来,嚷嚷着要吃饭,夫妻俩直接大气的甩给他两张票子,让他自己想吃什么去买。 … 感谢奉义天涯《警察陆令》 小龙《明克街13号》 两位朋友的章推。 … 月票 推荐票 你们还有嘛! 第十六章 名额买卖(6) 卖家住的是普通的乡下楼房,是十几、二十多年前,农民进城打工赚钱,回去之后最喜欢盖的那种房子,一般是两三层,房间都很大,楼层很高,方便乡下收了粮食自己屯起来,这样也显得大气。 但是以现在人的眼光看来,这样的房子住起来感觉空荡荡的,冬天容易冷,夏天开空调效果也差。 老陈老家原来的房子也是这样的,他爸妈现在还在老家住着。 进屋的时候,老陈注意到门口的院子里,已经停了两辆车,都是很高级的越野车,跟这个农家小楼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猜可能上级也一直住在这里,因为怕卖家会变卦,也怕卖家私自跟其他的中间人联系,所以很多中间人索性会跟卖家一起住,在生活中也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卖家。 要是自己以后单干,也得这么着。老陈默默的在心里记了一笔。 老陈的上级在电话里听声音还感觉听成熟的,见了面老陈才惊讶的发现,对方似乎很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五六岁,开门见到老陈的时候,眼神闪烁着往他后面瞧,看到他老婆还来了,皱了一下眉头,倒没说什么,只是把俩人快速放进了屋,又立刻关上了门。 屋子里空调温度打的很高,老陈进门没多久,就热的脱下了衣服。 看起来这里一家人还在吃饭,老陈扫了一下,看到饭桌上有一对四十出头的夫妻,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个孩子,手里拿着一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正在玩当前最流行的手机游戏,看起来这对夫妻和这个小孩都不像是病人。 老陈随意在楼下几个房间来回走着看了一遍,在卫生间里看到了崭新的电动牙刷,厨房里有抽油烟机还有双开门的冰箱。 吃饭的客厅里,一套组合沙发很别扭的摆在一边,似乎买回来一时间还没有想好放在哪。 老陈稍微放下了心,他意识到这个卖家已经被他上级先一步控制了,看到这些崭新的家具、电器和手机,跟这农家小楼格格不入,就算是在大城市,也不是每户人家都会买这些。 只能说是他上级忽悠了这户人家,先送了很多钱给他们花,花了他的钱,买回来这些东西,那以后要反悔,也不可能了。 那个小伙跟这家人的女主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她就带着他们三个上楼去,转身的时候,老陈看那个男主人,面无表情的喝着酒,面色潮红,看起来这户人家管事的应该就是这位领路的女主人了。 二楼不算小,但只有两个大房间,房间之间是打通的。 他们进了其中一个房间,然后从隔门进去另一个房间。 老陈的上级没有进去,而是在第一个房间等着,只让老陈夫妇和女主人进去。 跟楼下一样,二楼也是都开足了暖气,熏的人脑袋发涨。 一进门,老陈就闻到暖气中夹杂着的轻微的骚臭味,这让他下意识觉得有些反胃。 然后就在轮椅上看见了病人本人,一下子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彻底的放心了。 病人是老人。 老人,在国内的家庭里,是最没话语权的,所有名额的交易中,成功率最高的就是老人,老人一般没有什么求生意志,对死亡看的很开,对于能拿自己这条老命为家族换一大笔钱这种事情,很少会有抵触。 就算有反对意见,也会被儿子孙子辈劝住。 而眼前这位老人显然更不具备反对的可能——因为他得的是中风。几乎不能说话,神志也不算清楚。 因为长期的中风,身上带了一堆并发症,本来他家人都准备放弃治疗了,但突然听到名额这回事,立刻去医院申请了S疗法,结果普天同庆,竟然给他们申请到了。 几乎是申请到名额之后的一两天里,一个小伙子就找到了他们,听说一个名额能卖好几百万,这户人家立刻开开心心的答应了,乘着过年,家里置办了一堆的东西,人家都说了,这些钱等名额卖出去再一起结,要是卖不出去,就当送给他们了——这话说的他们一家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老头偏躺在轮椅上,嘴角留着口水还有奶液,面前的小隔板上固定着一个奶瓶,看得出来他也正在吃饭。 每喝一口,都要用两只手抖抖索索的托着那个小隔板往上举,同时头歪下来凑上去喝。咬到奶瓶之后,狠狠吸上几口,然后又放下。 他媳妇就在一边,面色如常的说:“本来我们是要喂的,他不让,我们就让木匠做了个板子,让他可以自己喝奶粉。胃口好的时候,还能喝点粥。” 房间里有个很大的液晶电视,看得出来也是新买的,上面正播着抗日剧,老头两只眼睛骨碌碌的,在电视和老陈夫妻俩身上来回转,就像电视里的太君盯着化妆的8路一样。 他看老陈的眼色有些不友好,这让老陈想起就在隔壁不愿意进来的那个上级小伙子。 是啊,知道来一个人是来要买自己的命的,怎么会友好。 老陈的老婆有些适应不了房间的气味,捂着鼻子出去了。 老陈仔细问了很多女主人有关她公公身体的情况,得知他这种情况已经三四年了。本来家里的条件还算不错,就为了公公的病,花光了家里不多的一点积蓄,夫妻俩在这过程中为了这事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现在儿子高中快毕业了,却也是没什么出息,成绩不好,特别爱玩,要是没钱,上大学是没什么指望了,原来打算让他出去找个工地打工,或者找个厂子,看他自己能不能混起来。 现在有了名额,他们觉得还是要花钱先去上个大专,以后可以专生本,好歹也弄一个大学生身份。 絮絮叨叨的把这些家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看得出来,这些话她可能对着很多人都讲过了,所以已经没有了通常女人说这些话题时的浓烈的情绪,只有淡淡的陈述。末了,女人压低声音,偷偷问起老陈,问他把名额买回去能挣多少钱。 老陈知道她的意思,无非是想绕过中间商,多挣点钱。 但老陈是不可能告诉她的,不然很可能他自己也买不到,便宜占不到不说,这笔生意也会因此就泡汤。 很多卖家就是这样,不知道行情的时候,听说有几百万,开开心心的接受,而且是急着要卖,还随时怕买家反悔;但真要知道了行情,一个个全都不认账,可能自己发蠢,去满大街自己找买家去了。 就跟那个富二代满大街嚷嚷找卖家一样。 走出门之后,老陈跟他上级对了一下眼色,点点头。然后俩人都下去,出了院子门口,点了一根烟,开始详谈。 常乃可那边给了消息,说是后天钱就能凑出来,所以他们交易的时间就定在后天。 俩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让那个男人带着他爸一起去医院比较妥,到时候当面签名额自愿转让书,一手交钱一手交名额,不能让这个女人去,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女人太精明,怕她临时出什么幺蛾子坏事。 俩人都没试探对方的价格,就确认了一下俩人之间的转让价,也就是六千万。 卖家这边,六千万往下,压到多少,剩下的就全是他上级的,买家那边,6千万往上,抬到多少,也都是陈进的,各凭本事。 具体的转款,明天签约前,先转一千万,签约之后转2千万,剩下的三千万,要等最后买家治完了病再一起结算。 这之后要是因为卖家抗不到那时候,他们就赚前期一半的定钱。 毕竟是这么大数额的交易,彼此都要留个把柄,老陈看了小伙子的身份证和房产证,还有公司的一些内部资料,有点巧,对面还是本家,也姓陈,叫陈易。 俩人还做了一个君子约定,如果其中一个不幸被警察抓了,不供出对方,赚钱的那一方要把赚到钱的一半分给对方。 等一切商量妥当之后,俩人回去了房间里面,陈易去跟这对夫妻说了后天去医院的事,女主人有些担心男主人不会办事,在那里一直唠叨,交代男人到时候要注意的事项。 男主人是个不开口的酒瓶子,已经喝的满面通红,胡乱应承了,对老婆的唠叨表示很不耐烦。 那个高中生似乎刚结束了一盘游戏,放下了手机,过来问陈易:“我听我同学说苹果电脑玩游戏会卡。” “不卡,”陈易微笑道,“只要肯花钱,玩什么游戏都不会卡。” 第十七章 犹豫 老陈和小陈不会想得到,他们在外面私自谈的每一句话,都被赵长启清清楚楚的听在耳朵里。 俩人抽着烟在空院子里商量几千万生意的时候,赵长启则一个人端着一杯咖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发呆。 杜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很自然的过来拿下他一只耳机,赵长启下意识要抢,杜妍叫:“不就是偷听别人说话吗,你偷听我说话我都不计较。” 赵长启立刻就意识到,对杜妍来说,他是不存在秘密的。当然,监听老陈的事,其实也没有对杜妍保密的必要。 杜妍饶有兴致的听了一段,突然问他:“你会不会举报他们?” “什么?” “举报他们,比如,在他们去医院交易的时候,当场抓获。” 赵长启冷看了杜妍一眼:“我不是警察。” “看来你这人还蛮有同情心的吗,”杜妍说,“他们这样做是犯法的啊。” “你活着本身也是犯法……” 杜妍对着赵长启嘿嘿笑:“那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可以容忍了?” 赵长启没搭理她,新的杜妍性格他最近几天已经开始逐步适应了,平常是外向开朗的,有点大大咧咧,但跟熟人之间,经常会表现的有点过分甚至神经质,特别是对赵长启,总是故意弄一些话题来刺激他。 赵长启不知道是外星人真的弄出了一种这样的性格呢,还就只是一种模拟人性格的行为策略,如果是后者,赵长启不得不承认,这策略表现的挺逼真。 如果是对陌生人,杜妍的性格就表现的比较文静得体,这一点上,倒是有点像赵长启曾经认识的那个杜妍。 也许,只是自己过去认识杜妍只认识到了表面?也许现在的杜妍,才是真实的那一个?很多次赵长启都会这么问自己,但这个问题已经很难有答案了。 “面试的人选,要不要看一下?”杜妍把笔记本推过来给赵长启。 “给我看干什么。”嘴里这么说,手里却已经接了过来。 “你也是我这个团队里的啊,当然要参考你的意见,你看,这么多人,大多数比你有才,又比你帅,还要跟我们一起工作,到时候你天天吃醋可就不好了。” “怕我吃醋那你可以招女的啊。” “那我会吃醋。”杜妍义正言辞道。 赵长启无话可说。 不过杜妍说的的确没错,这些简历里的男人,随便拉出来,似乎都比赵长启强的多。名校毕业,高帅有才,开朗幽默,积极上进……为什么一看这些简历,赵长启就觉得自己之前的人生全部浪费了一样。 把几十份简历大概浏览了一遍,赵长启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一个恰当的理由来淘汰其中任何一个人,这让他感觉自己很失败。 索性也就不看了,只是习惯性的拿来耳机继续监听,老陈和小陈的交易,让赵长启产生了一种很复杂的心态——他看着一件事情正在发生,可他不知道这事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能阻止,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阻止,于是他就只能看着,看着这件事就这样继续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有一个快进键,直接跳到这件事的结尾,如果是好事,那他会为自己没有阻止而松一口气,如果是坏事,那他就为自己无所作为而后悔。 哪怕是后悔,也比这样在摇摆不定中,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要好。 然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快进的,时间对每个人都平等。他也就只能这样在摇摆不定中熬下去。 从法律上来说,老陈和小陈当然是应该抓的,他们用钱买了一条老人的命,不管是什么理由,这都是犯罪。 但生活不仅仅只有法律,如果生活像法律这么清晰直白,那这个世界就太可爱了。 但生活总是可恶的,就像那无奈的一家人,他们错了吗? 也没有,如果不让他们卖这个名额,老人的命运会好吗? 一次治疗名额能够治好他的痛风,但这个家庭的疾病却还在继续。 没有痛风,总会有其他的东西接着来折磨他们,贫穷是一块沉重的石碾子,这个家庭的每个人都是它的碾压物,你躲过了这一次碾压,那下一次呢? 这家人的决定其实挺理智的,他们尝试过,他们失败了,他们失败了而且他们后悔了,现在又有了一次机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人就算治好了这次的痛风,以他的年纪,下一次呢?他还能活几年?这个家呢?孩子怎么办? 把名额给老人,这个家仍然需要艰难前行,没人能保证他们是不是还能躲过下一次,但把名额卖了,他们的命运顷刻就能扭转,一家人去城里买房,儿子可以上大学,至于老人,他也不会太差,起码可以雇一个保姆来看护他,在他这个年纪,整天坐在轮椅上跟整天坐在沙发上,又有多少区别呢? 他的牺牲会让整个家庭都对他心有感激,如果他不愿意牺牲呢?赵长启都不忍去想象了。 老陈和小陈,严格来说他们也没错,他们是都很贪婪,但他们的贪婪起码还帮助了两个家庭,一个优秀的企业家迫切想要活下去,一个普通的农民能提供这样的机会,这一个亿,就是他们之间无形的纽带,也许少一些,这俩人的命运就连不到一起。 既然想不出站得住脚的反对理由,赵长启也就没有去举报的心思,这个监听项目就是赵长启一个人负责的,按照李代元的说法,其他人都不会理会这种小事,在情报部门,对目标任务的犯罪视若无睹,简直就是司空见惯的事。 用他的话来说,赵长启最初监听老陈的目的是为了了解名额交易的内部细节,了解他们的行为逻辑进而产生可能能够理解外星人行为逻辑的灵感,现在他了解了,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对于赵长启的纠结,杜妍表示很不能理解,相比起老小陈和那两家人的故事,她更关心今天晚上拍的第一批照片。 黑天鹅公司找来的摄影团队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俩了,第一组照片是他们在大学的晚景。 因为要等大家都睡觉,学校没人的时候拍,所以是在半夜,又因为要取雪景,今天的雪正在下,如果耽误了时间,效果可能就不好了。 可赵长启显然对照片更加无感,他宁愿在家里戴着耳机发呆,继续思考道德和金钱之间的最合理平衡之类完全形而上,可能他这辈子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杜妍显然劝的有点没了耐心,直接说:“过多的负罪感其实就是不想,也不敢负责任的下意识表现,负罪感只能折磨你自己。” 赵长启不说话,杜妍知道他的性格,其实拒绝行动,也是人类下意识害怕和拒绝选择的一种方式,他们选择这种方式的原因,很可能只是因为他们祖先某一次面对野兽的时候,站着一动不动把野兽给吓跑了。 结果这种原始无能的基因流传到现在,人类又为它创造出一大堆的理由来包装。 其实人很好对付的,杜妍拿起手机,威胁道:“你要不起来,我就打110。” 赵长启立刻就识相的动了。 第十八章 创业 冬天大半夜,顶着大雪出来拍照片……这很浪漫,却不舒服。 是浪漫重要还是舒服重要,毫无疑问是浪漫,为了这一晚上的浪漫,捏造一个子虚乌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校园爱情故事,这一个晚上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赵长启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有体验一下当明星的感觉。 他也没有意料到,就是拍个照片而已,现场竟然还有一位导演。 但是显然,赵长启不是一位好演员。 “今晚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你刚从网吧回来,就用你平时的表情……” 夜半时分,赵长启用平时的姿态走着,才走出来三步,导演就皱着眉头叫停:“脖子不要缩着,不能怕冷,手不能放外套兜里,插裤兜,走路再慢一点。” 赵长启抻着脖子,让风夹着雪更方便的灌进来,挺着腰杆,两只手倔强的在裤兜里颤抖,迈开腿,帅气的,走。 “不要掸雪,头上要积几片雪,更不能戴帽子……正常走过来就好,不要看镜头,也别低着头,要看远方。” 赵长启看着远方,伸出腿去,却不敢走,导演催促,他走了两步,啪叽,摔了。杜妍在车里笑的肆无忌惮。 等他的戏份终于告一段落之后,杜妍上场。不知道是因为她是出钱的老板,还是外星人真的具备地球人不具备的天赋,她的戏份都是一次过,有时候杜妍还能想出比这个导演更好的思路。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完成之后,杜妍和赵长启俩人回家,赵长启在车里,还是没想明白拍的这些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妍就给他翻译:“就是说,我得绝症的那个晚上,正好遇到了你,你安慰我,我感动,然后我们就成了情侣。我得绝症依然坚持治疗,之后你陪我治疗,帮我学习查资料,把我的事业当做我们共同的事业,一起奋斗,创立了一个公司。我病好了之后,公司也顺利找到了投资。” 赵长启默然无语。半晌之后又问:“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能感动人啊。” “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名了。” “出名之后呢?我们那个公司呢?” “已经在注册了啊,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长妍科技你觉得怎么样?” “肠炎……不怎么样,科技公司?”赵长启有了精神,“什么科技公司?” “还没想好,暂时定位是开一个巨大的网吧,找很多人来一起玩游戏。” “网吧?”赵长启有些无法理解,“巨大?多大?” “买一栋大楼,里面全是网吧,最少也要几万台电脑吧。” 赵长启没办法想象那种场景,也想不出杜妍这么干的目的,也许,她只是想找几万个人陪她一起玩游戏?也许外星人的脑洞就是这么大呢?反正她有钱。 “既然是网吧,为什么又要叫科技公司?” “这么大的网吧,当然可以叫科技公司啦。你们骑自行车的公司做大了不也叫科技公司吗?送外卖也叫科技公司,怎么网吧就不科技了?” 这振振有词的歪理让赵长启无言以对。 “妍长,妍启,启妍……哎,中文名字的组合都不好听,要不这样,姓的首字母,ZD,或者DZ科技?” 赵长启对这什么公司名毫无兴趣,被骚扰的有点烦了,索性就说:“干脆叫外星人科技好了。” “外星人是电脑品牌……被你们地球人抢注了。” “那就叫内星人,”赵长启胡说八道说,“反正你们能换脑子,这也很内。” 杜妍却思考了一下,竟然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那就这么定了,由外星人创立的内星人科技,哈哈。” 司机全师傅听到这话,稍微转了一下头,俩人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这种话应该回去之后单独说的。不过也无所谓,没人会把这话当真的,只会以为是俩人之间开的某种玩笑,或是网络上某个小范围流传的梗。 第二天,赵长启就看到了用杜妍名字注册的内星人科技有限公司执照,他一边惊讶于杜妍的效率,一边又再次下意识的警惕,这个公司是不是也会是外星人的某个计划。 可是开个网吧……听起来实在是不像什么很有技术含量的事。 下午,杜妍带着赵长启,出去考察“公司地址”去了,去的地方,都是大学城周围的一些写字楼。 为他们引路的财务是杜妍这个内星人公司的第一名员工,也是刚刚被兰天从戏班丫打发回来的,也算的上是精英财务人员,在戏班丫刚刚完成一个大项目,就立刻被兰天交代要会国内“单独负责一个更大的项目”。 小郑,郑帅,不知道相比起蓝色天空过去几个月超百亿欧元的规模来,什么样的公司才算是更大的项目,但谁让兰天就是老板,他只能装作很开心的接受了。 今天是他第一天上任,面对年轻漂亮的女老板,还有跟着女老板一起过来,一脸不情愿的小白脸男朋友,郑帅的心情可谓是复杂至极。 这两位的形象,可实在是没办法跟公司账号里几十个亿的资金量划等号。 他看过女老板和他男朋友的一些背景资料,根本不知道他们的钱从哪来的,不是富二代也没又中彩票,更没有瞎眼的什么风投看中他们。 至于这个女老板和那个兰老板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更是无法想象,为什么兰老板会让他来帮她……帮她开一个大网吧? 这看起来似乎也不像包养女孩的套路,起码他是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浪漫。 但小郑知道,这个女孩对兰老板,肯定是相当重要的一个人,来这里之前,兰天的原话是:“她的话你直接照做,不用问我,没让你告诉我的,也不用跟我说。”这句话前一句还算正常,后一句,简直意思就是这个女老板比兰老板层级还高? 当然,哪怕心里有再多的疑惑,面上他是不会表现出来半分的,相反他还得很专业的发表一些他的意见,虽然他并不管投资方向,但对老板一些不可思议的决定,还是需要说一些必要的提醒和建议的。 比如就老板打算开一个网吧这个打算。 “大学城一带的网吧数量现在已经饱和,很多网吧之间都有价格战……我们在这里开网吧,很难打开市场……” “没事,”杜妍满不在乎,“跟我们没关系,不妨碍。” 郑帅脸黑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认为老板可能是误解了他的意思,或者他误解了老板的意思,于是又换了一种语言解释:“周围也没有什么高端的公司商圈,做高端的服务型网吧可能效果……我倒是觉得可以赞助一些高校的联赛,打开知名度……” “你可能理解错了,”杜妍说,“其实我说是开网吧,但不是真的网吧,只是像网吧的形式一样,有很多电脑,让人进来玩游戏,对了,我们还要提供餐饮和住宿服务,嗯,还要有一些配套设施,比如澡堂和洗衣店。” 一个功能全是网吧,但名字不叫网吧的场所。 好吧,只要老板喜欢,叫什么都无所谓。 郑帅努力装作认真听的样子,用高度的职业素养忍住自己的笑意和内心的吐槽,按照自己的理解又轻轻的追问,其实是提醒:“那是一个综合型的社区娱乐理念,是不是还要健身场所,嗯,还要引入酒吧以及其他门店……” “不,这些不用,”杜妍说道,“只要游戏,吃饭,洗衣服,洗澡,睡觉。嗯,这些就够了,最简单,其他就不用了。让其他人看起来,在这里玩游戏的,就是很纯粹的,玩游戏的正常人,这种感觉。” 看起来老板这是要在这里培养专业的游戏死宅……整天玩游戏,洗澡,睡觉……还能叫正常人…… “那收费呢,”郑帅努力让自己的思路追上老板漫天飞舞的幻想,“是不是最少按天或者月?这应该是一个长期的娱乐社区?实行会员制?”其实他还想说,是不是要招一些漂亮的女服务员,穿上一些COSPLAY的服装。但他忍住了,因为他觉得老板的想法可能会远远超越他。 “收费?”果然,杜妍的摇头让郑帅意识到他又猜错了,“不,我们不收费,相反,我们还要订一些工资标准。玩游戏也不容易,跟社会脱节严重,很容易引起社会上人的敌视。这一带人普通工作工资是多少?” 郑帅有点懵了,赵长启也是听的一头雾水。 玩游戏也不容易?工资?不过他脑子里还是很清楚的记得数据,并把它们说了出来:“平均大概是2000到3000之间,一般应届生……” “我们就开5000,”杜妍说,“一个月5000块,让他们能安心玩游戏。” … 感谢豆角闷面的打赏。 推荐票 月票 投票口 第十九章 网吧 郑帅还没来得及消化杜老板的意思,车已经开到了地方,杜老板欢蹦乱跳的就下车去检阅她的新地盘,郑帅看了一眼她那个小白脸男朋友,一脸的生无可恋,似乎对这种情形已经习以为常,赖在车里,并不想跟过去跟她发疯。 郑帅也想赖着,可惜他是领工资的,只能强打精神跟上去。 “楼下的广场是跟这写字楼一起的吗?” “是一起的。” “那这些店面呢?”杜妍指着一些正在装修,准备开张的店面。 “那些都是已经租出去的。” “那能不能再买回来?” “他们先租的,”郑帅说,“我们要是买下这栋楼,租金也是归我们的。” “我不稀罕租金,能不能把这些都买下来?” “可以是可以……但可能会多花钱。” “花钱怕什么,”杜妍嚣张的笑,“我有的是钱。” 尾随跟过来的赵长启和全师傅听到了这句话,互相看了一眼,全师傅主动开口,对赵长启说了第一句不是问好的话:“这派头,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哪国公主呢。” 赵长启想吐槽,但职责所系,只能对全师傅笑笑,算是点赞了。 走进写字楼里面,杜妍显然对这里的条件有些不满意。 “太小了,这里能打通吗?” “不能改……不过这里已经不小了。”几百平的整体办公空间,在赵长启看来的确是不小。 “最好是整层就一个巨大的大房间,像一个大广场一样。” “……现在的写字楼很少有这么设计的。”郑帅委婉的提醒。其实不是很少,压根就没有,神经病啊,以为这是建火车站吗?一层一个大广场? “那能不能我们自己设计,建一个。” “那需要很多时间,最少也一两年。” “可以先建,一两年之后我们再搬进去。” “那这里是不是可以先不买,我们先租下来。”郑帅职业本能的说道。 “不,还是要买,这个广场很大。” 郑帅有点抓不住关键,广场很大什么意思?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吗? 杜妍说:“这么大的广场,周围还有居民区,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来跳广场舞吧。” 郑帅小心翼翼的提醒:“这个广场属于公共空间,到晚上我们没管辖权,管不了广场舞。”在国内的城市里,一到晚上,你广场有多大,跳舞的人就有多多,保证给你填满。 “干嘛要管,跳广场舞是好事啊,”杜妍信手一指广场周围那一圈商铺,“到时候这里做一面很大的玻璃幕墙,里面就是一个巨大的网吧,几百上千人一起玩游戏,外面就是广场舞,几百上千人一起跳舞……” 杜妍说着说着都开始激动起来,但郑帅赵长启他们显然无法了解她的趣味,也想象不出来到时候那种场面会有多尴尬。 不过郑帅总算通过这番话,彻底了解了杜妍的思路,这让他接下来的工作有了方向。 花了一个多小时,一行人把这栋大楼大概看完,郑帅叫来了这栋楼的物业主管,就在楼下一个刚开张的咖啡店,问了一些更详细的资料,包括大楼的改造规划,消防标准什么的……因为按照杜妍的思路,这栋大楼接手以后肯定是要改造的。 赵长启还是继续听他的监听,偶尔也去上网,他已经在网上以普通实验者的身份,加入了老陈的传消群,群里大部分人都是大学生,说的都是关于如何祈祷赚钱的内容,当然,还有更多的人询问如何才能加入这个实验赚钱。 杜妍在网上,跟黑天鹅的团队正在讨论,关于建立一个精英水军小组的建议,他们商量到底是去网上找一些现成的大V收买的,还是自己从0开始,从底层开始培养一批。 前者短期内有效,但很套路化,后者节奏慢一些,但长远的发展方向可控。杜妍却说不用了,她以后会有数量庞大而且免费高效的水军的。 赵长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郑帅的资料李代元很快也传过来了,这是他任务里的常规工作,必须了解和掌握的东西。 郑帅是兰天在国内找的一个财务团队的领头人,在戏班丫帮了兰天的大忙。但他本人并没有参与过谈话实验,可以说跟杨帆,跟杜妍,之前都没有过直接的交流。 李代元在资料里提醒赵长启,戏班丫蓝色天空的扩张很迅速,效果很好,治好了很多人的绝症,为政府赚了很多钱的同时,也省了很多钱,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国内也会有类似的扩张。 监察部门已经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方面了,他让赵长启也稍微注意一下这方面的信息。 但赵长启从杜妍这里,根本看不到一丁点她跟名额之间有啥关系,甚至聊到老小陈的事情时,她都没兴趣往名额上说几句。 看她的样子,似乎也不是故意回避,而是她的全部热情和注意力,似乎都放在“出名”,和“创业开网吧”,这两件事上了。 出名这件事情已经快了,杜妍的微博已经开始更新了,虽然就是放了几张生活照,但却也有了几百个粉丝。 第一部分的重要情节,也就是俩人在网吧吵架,会在今天下午就拍完,然后上传。然后接下来就是她的“绝症回忆录”了,到时候只要杨帆群发几个任务,赵长启相信一夜之间上个头条,根本就不是事。 还有就是开网吧……这事赵长启根本就看不懂。 按照监察组的分析,很怀疑她这样做是不是故意花钱给地球人,以表示他们用S疗法赚点钱其实没有恶意,最终还是会还给地球人。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直接S疗法免费医疗不就行了么? 在咖啡厅里吃了点简餐,下午就按照安排,他们来到一个网吧,又是拍照片。 网吧是事先清过场的,但为了效果,还要再请几个人来当群众演员。 导演这次为了凸显杜妍沉迷游戏,还给她化了点黑眼圈之类的丑装,发型也给搞乱了,然后又给赵长启讲戏,这是一部激情戏,说要表现出他的愤怒,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赵长启试了几次,充分证明了他没有演员天赋这个事实。 于是导演只能拍一点侧面照,什么青筋暴露的手啊,摔在地上折成两半的身份证,关于威胁分手的短信……总之,最新的剧本就是,刚刚恋爱,然后绝症,想要创业,却下意识堕落…… 之后的戏份就是图书馆和自习室,那些都简单,到最后,就是突然成功了,然后病也好了。 剧情很恶俗,但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看。 下午拍戏的过程中,找了个机会,赵长启问了一下郑帅,关于在戏班丫,有没有类似“名额交易”这事。 “当然有,”郑帅说,“跟国内一样,欧洲也管这事,但有钱人也都想办法来买,只要医院准许病人‘自愿’转让名额,以钱换命这事,就永远少不了,但以后就难说了。” “为什么?” “很简单啊,名额交易要是放在黑市上,利润全被中间人拿了,那掌握名额的公司赚的还没中间商多,这不是帮他们打工了么。 所以一旦过了S疗法的考察期,蓝色天空肯定会想办法把这块利润拿回去的。” 第二十章 名额问题 名额倒卖这种事情,其实两个月以前,就在戏班丫出了一次大乱子,就在首都马的里。 S疗法规模小范围扩大化之后,全戏班丫的治疗名额,一下子暴涨了十几倍,原先大概是一天40人左右的规模,扩大化之后,短期内到达了500人。 一天500人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因为S疗法治疗仪是24小时启动,所以平摊到每个小时,大概也就是20多个人。新建的S疗法治疗中心位于马的里郊区的一家医院附近,是一栋类似旅馆的普通三层小楼,楼里分成很多房间,每个房间都会有一台S治疗仪。 考虑到可能会产生的一些冲突,蓝色天空公司事先已经和戏班丫政府达成了一些约定,在治疗中心的外围,会由马的里政府派出20名国家警察巡逻,设置排队通道以及路卡,在内部,则主要由蓝色天空雇佣一家戏班丫的专业安保公司,来维持内部秩序。病人需要在外围先通过治疗资质的确认,放行之后进入内部,再到约定的时间,到约定的治疗仪接受治疗。 治疗中心开业的时候,戏班丫人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机构,没有新闻,没有报道,仿佛这就是一家普通的旅馆。 只有门前面容严肃的警察,似乎宣告这里是一个不一般的地方。正门入口的顶端,蓝色天空的标志——一个蓝色的十字架,似乎说明这里是一个跟医疗相关的地方。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人的注意。 接着就是陆续接受病人进入,和原来所有的实验用治疗仪分散在各个一样不同,治疗中心开业以后,为了规避可能的风险,全戏班丫的治疗仪都被集中到了治疗中心这里,于是原来分散在各个医院的病人惊讶的发现,和自己一样,接受这种S治疗仪治疗的人数竟然还不少。他们在治疗中心治疗完成之后,里面的保安并没有即时引导他们离开,所以很多好奇这种疗法的病人都会在治疗中心里互相讨论交流,然后,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出现了。 所有来这里治疗的病人都是重症病人,来这里之前,他们分散在全戏班丫,甚至全欧洲各个大大小小的医院病房,彼此之间并不会有交流。在他们的意识中,这个所谓S疗法,就是医生死马当活马医的一种实验性办法,也许传言这种疗法很神奇,但病人本身其实是不报太大希望的。他们也许能从偶尔的传言中,知道一些关于这种疗法的细节,但他们毕竟身患重症,一个个单独的待在病房里,看到的都是身边同样的重症病友间或的倒下,所以他们来这里治疗的时候,只是保证一丝求生的希望而已。 但来到治疗中心以后,他们惊讶的发现,这些画着蓝色十字架的,S治疗仪的神奇。 首先,最重要的,没有死亡。 和医院最大的不同,是这里没有死亡,不管是什么疾病,只要你能活着,站着进入治疗仪,最后半躺着出来的,都是活人,被治愈,或者说,得到极大改善的活人。 这些被治疗者走出来之后,第一个想法是去治疗中心的体检机构复查,一边等待结果的时候,一边体会自己身体的变化。 这几乎是可以直接感知到的,那就是健康和恢复正常的感觉,对于长久身患重病的人来说,这就是奇迹,天天在梦中期盼的奇迹,发生在现实中,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迹。 他们情绪会突然变得激动,开心,这种情绪的传导在病人与病人之间尤其强烈,经常会出现一批人治好之后,大家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又喊又叫。 保安和医生有时候过来维持秩序,他们甚至会兴奋的在这些人面前磕头,五体投地的磕头。 在例行的体检结束之后,这些人往往还不愿意回去,仿佛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天堂,而最早治疗中心的制度安排里,也没有明确治疗完成之后对治疗人员的安排,所以这些人的逗留也都被默许了。 这些人就在原地等待下一批被治愈者,然后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一遍,两批治疗者合流,他们身上共同发生的奇迹,仿佛一根神奇的纽带,把所有病人都牢牢的联系在了一起,于是他们继续逗留,继续看这场奇迹的继续。 当兰天察觉到这里的情况有些不对之后,治疗中心里逗留的治疗者已经超过了300人,也就是说,有相当一部分人一天一夜没有离开,他们就在治疗中心的大厅里席地而坐,相互交流着病情,以及来这里之前的经历。 病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个S疗法本身蕴含的巨大能量。 兰天紧急修改了治疗中心的章程,并要求治疗者在体检结束之后,立刻离开治疗中心,每一个保安需要分别盯着治疗者,并把他们亲自送出去。 这批人离开之后,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全欧洲的新闻媒体都得到了一个巨大的集体爆料:“一种能够治疗一切疾病的医疗技术,已经出现在戏班丫马的里!300多名患者亲身体验!全欧洲数万名患者排队等候!” 然后就是无数的记者蜂拥而至,当然,对于S疗法一夜成名这种事情,蓝色天空和戏班丫政府是早有一些准备的。 政府紧急调派来超过100名警察在现场维持秩序,而蓝色天空也开始启动了应急预案,门口开始拉起了警戒线,设了路卡,开启病人专属通道…… 按照兰天之前的预演,蓝色天空的一些宣传广告开始在欧洲出现,所有公开的媒体上,也有专业人员随时盯紧媒体的舆论方向,以便随时应对。 按照之前的设想,蓝色天空的新闻效应首先应该是正面的,因为它毕竟治好了这么多人,然后这种正面效应会逐步吸引更多的病人,更多的病人带来更多的正面舆论,如此反复,形成一个正反馈循环。 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首先,就是名额倒卖的丑闻。 最初得到治疗的那批人在被媒体公开之后,他们当中相当一部分立刻被曝光,说他们的S疗法名额,都是用钱,从其他绝症患者那里“骗买”过去的,那些被“骗”的卖家立刻在各种媒体上亮相,声称就是这些人夺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生存希望。尽职的记者们很快又发现,甚至有一些患者在新闻发生的时候,已经死了,或者正在医院苟延残喘,等待咽下他们最后一口气! 那些绝症病人在医院的临死照片,和那些得到治疗者在媒体上的笑容,立刻形成了巨大而强烈的对比,借助发达的网络宣传,几乎全世界的媒体都震惊了。 这不是简单的得病生,得病死,这不是简单的有钱生,没钱死,也不是简单的某种技术拯救生命…… 这是一群有钱人,用钱购买了穷人的治疗名额,让自己活下去的故事。 一个名额,300万欧!明码标价! 这是用钱买命的故事。 所有的普通人第一次发现,有钱和没钱,区别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所有的疾病都可以治愈,但,没钱不行。 穷才是真正的绝症! 号称医疗免费,但,S疗法不在免费范围内,S疗法在名义上还属于实验性疗法,没有一家保险公司敢于承保。 兰天几乎都没法想象民间舆论变化的速度,仅仅在那批人出院后的一个星期,就有一名治愈者被当街谋杀,再次引爆舆论——那名治愈者的名额,就是从谋杀者的哥哥那里买的,甚至谋杀他的那把枪,就是名额的转让款。 网上的舆论一边倒的支持谋杀者,说他根本不该死。 谋杀案出现的第二天,就有几十个人的小团伙,企图冲击治疗中心,被抓捕后,他们声称要“摧毁一切不公正的源头”。 按照事先和戏班丫,以及欧洲各政府约好的一些公关策略,事件出现后的当天,戏班丫国王发表了公开讲话,并请来欧洲许多医学权威,声称S疗法是一种新型的实验性疗法,政府只是在积极推进医疗技术的进步,所谓名额的私下交易,政府并不知情,但政府以后一定会对这种现象严格管理,所有S疗法的名额名单,一旦产生,政府立刻会进行公示。 三天以后,政府公示了第一批名单,却没有平息众怒,因为调查一下名单,所有人都会发现,名单里的有钱人数量未免也太多了! 第二十一章 不认命 这里不得不再次说到,蓝色天空这家公司的股权结构。 四成的股份属于杨帆,名义上是属于兰天,三成属于欧盟,三成属于戏班丫政府。当然,这是在戏班丫的分公司股份,在菠蓝的分公司也已经启动,只是会把戏班丫的三成转成给菠蓝。 也就是说,欧盟和公司所在国家的股份加在一起,会达到六成。 虽然限于约定条件,由杨帆负责公司的运营,理论上来说兰天可以独裁,但实际运作中,这很没有必要,杨帆并没有这方面的指示,他开公司就两个目的,一是赚钱,因为钱是和人类打交道最好用的工具,第二是交流,让地球人逐渐意识到,他是善意的。 所以说,他更主张兰天要多尊重一些“合伙人”的意见,必要的时候,少赚一点钱也是可以的。 按照兰天和他的团队最初对公司可能遭遇的问题来设想,他们担心的不是市面上其他的竞争对手——对于S疗法来说,地球上所有现有的医疗技术,看起来就像古代的巫医对于现代医学一样,充满着落后和野蛮的味道。 有癌症,就要注射化学药品,连带把正常细胞一起杀死;有不正常的组织,就开刀用人来操作,把相应的组织切掉或者替换……做手术就像是拆机器,拆开来换零件,血液像机油一样流的到处都是,医生就像专业的修理工,各种各样的工具轮番上阵,切开器官又缝上,扔掉坏组织又换新的。 而S疗法呢,一个柜子,你躺进去,血管会被连接一个注射器一样的装置,然后几乎就没有知觉,没有病理性的痛疼,没有手术的伤口和流血,唯一的麻烦可能会感觉有点无聊,还有就是在涉及脑部的手术中,病人会被麻醉。治疗完成之后,病人走出柜子,很多人还不相信治疗已经完成,但只有真正体检结束完他们才会认知到这个事实——他们已经是正常的健康人了。 这样的技术一旦扩大并开放到整个市场,无论是对政府还是对普通人,都会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兰天当初担心的,就是欧盟和参与实验的国家,会联合起来,压低公司利润。 毕竟和他们打交道的都是一群官员,公司并不是他们的,即使赚了钱,那利润也是进了政府的腰包,而这种钱可都是从病人那里赚来的。 在制定商业策划的时候,兰天和他的团队自然倾向于制定一个以利润为第一导向的策划案,其中就包括激进的营销策略——在约定的过渡期之后,公司凭借技术上的垄断大幅提高治疗费用,迅速扩大利润,挤压原本就存在的名额交易,把公司从实验阶段暧昧的政企合营,迅速转换到正常的商业逻辑中来。 但兰天他们当时也考虑,可能欧盟以及戏班丫政府并不会同意,因为在他们想来,这些人很可能会因为政绩和舆论的需要,更倾向于执行平价医疗的策略,兰天觉得他们可能不太会关注这个公司的利润,能用蓝色天空来为他们执政争取一些选票,可能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 兰天曾经就这个问题专门问过杨帆,杨帆说利润暂时并不重要,也就是说,在杨帆那里,似乎是可以接受最大程度的妥协的。 但兰天似乎猜错了。 公司内部第一次董事会上,兰天抛出他的那份策划案时,所有政府派来的代表们,似乎都对策划案完全没有意见,相比起昂贵的医疗费用,和这种赤裸裸的垄断利润,他们更关心另一个话题:公司的利润。 后来兰天才知道,戏班丫政府和欧盟分别都有一个精算师团队,在来参加会议之前,其实各自已经有了决策。他们决策的核心,不是说蓝色天空的技术,能够为国家在医疗上节省多少钱,而是相反,蓝色天空能够帮国家赚多少钱。 戏班丫是第一批次的实验性国家,理所当然,他们觉得自己也能获得垄断市场最甜美的第一口蛋糕。 所以他们几乎是毫无保留的支持兰天的定价策略。他们支持的很大因素,是因为戏班丫可以借助蓝色天空,从全欧洲,甚至全世界的病人那里赚钱。 当然,他们会用这笔钱的一部分反哺自己的国民,但大部分,戏班丫当前的执政党还是希望,也许可以借此对戏班丫的经济进行更好的结构转换。 而欧盟似乎在更早的时间,也许就在决定跟杨帆合作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他们已经预见到,随着蓝色天空在欧洲的逐步扩张,要这些国家毫无保留的执行统一的平价策略,显然是不太行得通的。只因为一点,普通人太穷了。 总的治疗名额是有限的,受到杨帆的控制,在蓝色天空成立之前,杨帆就明确的表态过,S治疗仪的数量,会存在一个并不高的上限,S治疗仪的定位,是“只针对地球人尚无法解决的病症”,也就是说,是针对高难度的绝症。 按照蓝色天空的策划案,可能在几年时间内,整个欧洲投放的治疗仪数量,也不会超过1000台,按照一台治疗仪现在平均每天治疗6个人不到的效率来算,一天是6000人的名额,一年也就是两百多万治疗名额。 而按照蓝色天空的策划,可能这一千多台里面,还会有近三分之一,是用于“其他领域”,也就是说,只有一百五十万左右的名额。 而全世界每年新增的癌症患者,加上其他非癌症类重大疾病,需要S治疗仪的人数,可能会超过三千多万。 即使去除三分之二,假定这两千万人可以暂时靠地球现有的医疗技术来维持,只让最需要的一千万人来进行“必要治疗”,那缺口也差不多达到百分之80多,也就是说,平均五到六个人里面,只能有一个获得名额。 那,如何从五六个人里面,筛选出那幸运的一个呢? 政府来发放名额吗?毫无疑问,不管政府如何发放,都会有人质疑不公平。 每个病人背后,都会有感动人的故事,一个幸福的家庭,一群期待的家人,或者其他什么的故事。 这些故事如果被一个导演精心设计,变成电影卖到电影院里,可能能够收获一大堆的眼泪、钞票以及小金人,但这些故事如果被媒体疯狂在市面上宣传,那将是所有人的灾难。 被救的那个也许会感激涕零,但没被救的那五个呢?他们会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等死吗?在明知道自己的病有救的情况下? 政府只要干了选择这个事,那这个事之后所有的罪恶,也自然由政府来承担。而最好的选项是什么呢?政府不插手其中,交给市场。 这是人类目前为止,面对稀缺资源最有效的分配方式——谁的钱多,名额自然就是谁的。 相比起抽签式的名额分配,竞价机制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一个有钱人得到治疗,他花出去的钱,可以用于安抚剩下那五个。现在市面上一个名额的价格高达几百万欧,而且往往是有价无市,如果这几百万欧平分给其他病人,可能他们就会觉得,在家等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能换点钱。当然,具体能为病人们花多少钱,完全就看政府的心情。 说实话,在S疗法出现以前,其实很大一部分医疗手段,实质都是这种模式。 医药公司花了高昂的代价,开发出某种药品,形成了暂时的垄断,于是只有有钱人能够承受治疗。 大部分人在价格面前,其实是认命的。 但这一次,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突然就不认了。 … 感谢“wewe88”“刮风流”“青丝酒”“路发拉”“午畴”的打赏! 第二十二章 新经济 在这次事件以后,蓝色天空和欧盟的很多专家都请咨询公司咨询过类似的问题,各种各样的报告,兰天听了很多,觉得很有道理的也不少。 比较传统和受到大部分人默认的一个观点就是,这是时代的进步,随着欧洲人对平等的要求日益提高,过去被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和观点,现在遭遇了挑战,欧洲因为长期的福利化,民众已经被宠坏了,他们无法忍受自己在某种事实上,低人一等的无能感觉,特别是在最关键的生命权上,他们觉得保障公民的生命权,是政府理所应当的责任。 一些小众的观点则觉得,是因为名额的黑市交易,给了民众一种错觉,似乎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媒体在初期的报道也有意导向,故意让大家认为这是政府内部把名额偷偷卖给有钱人,是权钱交易的一种。 其实黑市交易本身是患者和患者之间的交易。 还有人一些蓝色天空内部的人觉得,这说不定就是政府自己把消息故意透露出去,让那些人闹的,为的就是变相要挟蓝色天空,为以后的合作或者可能的动作加砝码。 …… 这些观点都能解释一些问题,但也都不能完全的让兰天满意。 直到有一次,兰天和杨帆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杨帆的观点才让兰天觉得,也许真是他说的那样。 杨帆其实很早就预料到这种现象出现的可能,多早呢,就是兰天刚刚来戏班丫,跟戏班丫政府谈好治疗中心的配置和规划的时候。 杨帆的角度很特别,没有从什么人权啊,经济啊,道德的角度出发,而是说:“治疗中心的大楼,太显眼了,S治疗仪的配色,太高大上了,外围的警察,制服太帅气了,那些患者,太有钱了,S治疗仪的效果,太好了一些。” 兰天一开始并没有理解这些话的意思,他相信杨帆说这些东西,并不是代表他对这些东西不满意,毕竟所有的方案从头到位他都是知道的,只要他说一句话,就能轻易否决其中任何一个细节,但他也一直没有发表意见。 那他的意思就很简单了,他说的真就是这些话字面上的意思。 大楼是买了当地原本的一栋楼,在基础上改造的,请了最专业的设计师设计;警察是马德里政府专门从全国甄选出来的,全都是警界精英,配备专业的防爆武器,所有的车辆装备都是新购置;至于治疗仪,最早定型的时候,团队中就有人建议要把外形改装一下,和最初的治疗仪想比,现在的治疗仪科技感更强,乳白和灰色为主色调的外壳,加上一个蓝色十字的淡淡灯光,当人进去正在治疗的过程中,这个蓝色十字还会轻轻闪烁着发光,治疗仪打开门的方式,也从最早的左右移动柜门,变成了现在豪华车开门一样的自动上开式,进出门的时候,里面的座椅也会自动调节姿势;最后,患者有钱,在兰天看来,这就是所有这一切的目的,开公司就是为了挣钱。 兰天问道:“那又怎样呢?” “你以前是当老总的,在经济上一直比较优越,家里条件也一直很好,而且你身体也一直很健康,所以你会有些不能理解,”杨帆说,“你是做生意的人,负责讲一个故事,我看过设计师的创意说明,他说,蓝色天空的S疗法,就是讲述一个从生到死的故事,所以在外观上,就要让病人形成对未来,一种焕然重生的期待,因为你们都觉得科技可以拯救人类,所以设计中,科技的元素很重要。” 杨帆又换了个角度继续道:“这些设计无疑是成功的,但换一个角度来看,却又是危险和有煽动力的。你想象一下那些普通病人这一路走来治疗的过程。他们之前也许都经历过长期的病痛,在医院或者在家里,他们的生活很灰暗,可以说是最绝望的一群人,其中很多人可能早早就安排了自己的后事。在他们生命中的普通一天,他们来到治疗中心,走进了一个你们为他们营造的故事氛围。在这里,他们以前生活中,最大的障碍被轻松的克服了,他们获得了新生。要知道,人濒死而复活,一直是你们人类重要的宗教情感来源,他们在这里获得了一种类似宗教的体验,尽管没有任何人暗示或者说明过,但他们自己可能会觉得,生命从这里开始,真的不一样了。” “等他们出去,把这种体验传扬出去,毫无疑问,对那些同样患病的人来说,这里就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人间天堂,但糟糕的是,这个天堂竟然还要收门票,他们买不起,然后还有一群看大门的,”杨帆说,“所有人都希望能进天堂,而你们所有人又都相信,进天堂的资格跟钱无关,这就是天然的矛盾了。 这不单单是蓝色天空本身的问题,其实你们整个社会,所谓城市,大部分矛盾就是在这里,你们把城市建设的太富丽堂皇了,吃的穿的,应有尽有,这跟过去的天堂也没区别了。 但只有有钱才能享用,尽管大家嘴上不会说,但心里都是这种感觉。 如果只是吃穿上受限,也许就忍了,但在生死的问题上,那可能就忍不了了。” 这一席话让兰天觉得很受用,外星人看问题的角度,跟地球人果然不一样。但他又埋怨:“你要是早点说,也许就能避免这种问题了?那我们要不要现在去改回去?” “不用,你按商业逻辑来办事,即使出了问题,也是你们人类很多大问题中的一个,但你要是完全按我的逻辑来办事,那只要出了事,就是人类与外星人之间的问题,这样更麻烦。其实你们不用着急,等着看戏好了,蓝色天空的大头是欧洲政府,他们会比你们更急的。” 事实正如杨帆预料的那样。 尽管民众对名单有很大意见,但,意见也只能是意见。 戏班丫国王在第二天再次公开发言,的国总理在几个小时后也发表同样的言论,字里行间的意思很明确:蓝色天空是一家合法的医疗公司,他们有权自行订立自己的价格标准,蓝色天空作为一家公司,治疗疾病不是义务,如果民众违反法律来强行要求蓝色天空完成不属于它的义务而不支付相应的价格,那可能连这一点名额也不存在了。 再简单一点就是:“小屁孩们别哭了,这次不哄了,再吵打屁股。” 两个政府代表的公开表态,立刻让大家意识到蓝色天空强大的背景。 政府说话的同时,各种媒体也开始被公关,舆论开始扭转,刚刚还吵的火热的话题,辩论方向开始发生分化,最早主要是渲染拿钱买命,很快就变成了私有制的基础该不该动摇,现代文明的基础是理性契约,而不是暴民政治。 游行的人群于是就渐渐散去,许多没有名额的病人回到家中,开始去查蓝色天空公司最新发布的名额价格标准。 查询之后,大部分人很多人又去论坛看了一个一夜出名的帖子:一百万,谁能给我一百万! 蓝色天空对名额的暂定价格是一百万欧,远比黑市上的价格要低,因为黑市上价格是加上中间人的,这个价格指定了购买者必须是治疗者本人,所以也完全禁止了名额的倒卖。 这个价格,对于大部分病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欧洲人没有太多储蓄的习惯,长期以来使用医疗保险的习惯,让他们没有针对疾病专门储蓄的习惯,也不认为存在这个必要。但S疗法让他们突然发现了存钱的必要性。 所有的保险公司都不敢承保这个项目,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S疗法本身包涵的范围。 保险公司的精算师只要稍微算一笔账,就可以发现,一个欧洲的普通工薪阶层,哪怕他全部的收入都拿来买保险,保险公司也会赔的血本无归——蓝色天空对S疗法的定价,就注定它是一种小众的富豪级疗法。 尽管如此,仅仅这一天,蓝色天空就通过新的价格,卖出去三十万个名额,差不多是最近两个多月所有名额的全部,总价值3000亿欧,相当于戏班丫整年医疗预算的一小半,也就是说,蓝色天空一年的利润,很有可能超过整个戏班丫的医疗投入。当然,蓝色天空目前利润的来源是来自全世界,戏班丫只是比例稍大一点罢了。 这3000亿中,现金只占两成多,但也是超过600亿欧的规模,可以说,就在这一天,蓝色天空就一跃成为新的世界首富,规模远远超过第二名沃尔玛。如果蓝色天空是一个国家,它的GDP排名可以列入三十多名,规模几乎相当于一个香江。如果这个速度能够一直持续下去,那么蓝色天空的年GDP甚至可以排入前10,天竺和意呆利相当。 很多报纸都说,就在这一天时间,欧洲就多了一个新国家。 第二十三章 交易(上) 蓝色天空在欧洲掀起的波澜,差不多影响了大半个世界,但是对于国内,动静并不大,因为严格的外汇管理制度,即使很多人愿意花钱去戏班丫买名额,也会苦于没有外汇额度,而不得不做罢。 所以国内名额倒卖的生意还是红红火火,一切照常。 一大清早,老小陈俩人,就已经和卖家男主人,以及老头等在了医院的停车场,为了防止变卦,老陈和小陈把俩人分别放在两辆车上,老陈陪着的是那个男主人,他负责收钱的,款子要第一时间给他,小陈则陪那个中风老头,他是名额的所有者,也是这场交易的源头。 名额的使用时间是在三天以后,这是医院允许名额转让最短的时间了。 因为名额转让的过程中,医生还要对被转让者做一个全面体检,在进入S治疗仪之前的三天,需要一直在医院观察,以确保病人进入S治疗仪的状态是合乎规定的,不至于浪费名额。 事实上,之前已经出过不少的事情,许多病人病情已经恶化到几乎等同于死亡了,家属还拼命的想往治疗仪里面塞。 严重恶化的病人不是不能治,而是需要花费大量,超出原本额定的时间,这对S治疗仪的使用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浪费。 约定的时间是早上7点,程序是先打一千万的款,这一千万当中的六百万,会被转给男主人,然后打电话见面,带着人进去办理名额交接手续,办完之后再次打四千万,也就是交易额的一半,剩下的五千万,则要等三天以后,治疗完成之后再给。 如果被转让者在这三天之内死了,五千万不退,名额如果买家自己能找到下家,可以自己用,如果找不到,他们会用一千万,再把名额买回去,当然,这个钱随着时间越近,价格也是越低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到时候老陈会随时准备好一个替代买家。 出来的早,天又冷,大概也是因为做贼心虚,车都不敢发动,所以在车里呆了一会,老陈就冷的有点受不了。 就让老婆出去买些热的早饭回来。老婆就分别问他们都要吃啥,老陈说要煎饼果子,那个男主人一声不吭,从今天出门开始,他就一直这幅模样。老陈就帮他做主:“一样吧,多带杯豆浆。” 这个男主人昨天晚上又喝了大酒,发起酒疯来跟他媳妇吵了个地覆天翻,小陈正是因为意识到他可能会变卦,今天出来才安排他跟老头分开坐。 是啊,让一个普通人拿自己亲爹的命来卖钱,这在道德上都是巨大的压力。 好在这个男人的精力昨天晚上都发泄的差不多了,今天早上拉他出门的时候,他又变成了一根木头。 老陈他们三个坐在车里吃煎饼果子的时候,赵长启也在自己家煮起了面条。其实这个案子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老陈全公司的名单,所有上下级关系他已经都掌握了,只要监察部门愿意,完全可以把这些人一锅端。 但所有人都跟赵长启一样,只是默默的监听和观察,看着整个事情一步一步的发展。 赵长启又想起李代元对他说的:“没必要害怕,你是个是天才。”天才都看不清楚的事,其他人自然也一样看不清楚。 这么自我催眠一样,赵长启的感觉就好多了。 原来这样的被动观察,在情报部门是受到一定鄙视的,但自从上一次,破译外星人语言的尝试失败以后,李代元负责的这个小组的行为,就被默许了。 用李代元的话来说就是:“上级开始意识到,对付贵宾,可能要用一套非常规的情报思路。” 所谓非常规的情报思路,其实就是一个字,看。 静下心来,慢慢的看,从对话实验中,起码可以认识到一点,贵宾有着很强的大局观,他能把几百万实验者的对话、任务很精妙的串联起来,很多事情也许本来看起来并没有目的,但串联成某些事件,也许就具备了某种意义,在这种意义中,也许就暗藏这贵宾的目的。 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赵长启又开了电脑,去看网上的新闻,其中的重点当然是名额交易,以及欧洲的蓝色天空事件。 马的里的那几次游行似乎只是一个开端,虽然在欧洲的主流媒体上,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被定性了,舆论暂时得到了平息,可是在小范围的网络场合里,这个事件的影响力仍然一直在发挥,很多人现在都玩起了一百万的梗,自嘲的时候会说:“我还没有攒够一百万。”嘲讽别人的时候就会说:“一百万都没有,还敢说是中产?” 新闻里出现了很多恶意透支的报道,绝症病人透支信用卡购买名额的事情。 整个欧洲的房价都有了动荡,很多人卖房子凑这一百万。 银行的0利率和负利率成了历史,就业率出现了一定量的上升,消费指数上升,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S疗法名额在很多国家被算在“奢侈品消费”一栏里,已经有经济学家发表意见说,蓝色天空刺激了全世界的经济。 这是公开舆论上的消息,从监察部门的私下渠道,赵长启还了解了更多,很多国家,包括中美,日韩,都开始跟蓝色天空有了接触,一些原本外汇自由的国家,开始尝试管制外汇,因为国内很多得了绝症的有钱人,开始拿着钱尝试去戏班丫了。 为了稳定本国汇率,防止被现在的戏班丫和欧盟抽血,显然他们也需要在国内引入蓝色天空。 但这个问题现在显然不仅仅是经济问题,还是一个比较严重的zz问题,各国在外交上现在还在各种试探和谈判。 光是每个国家智库写出来的那些分析报告,估计就够赵长启看一辈子的了。 赵长启不懂经济,更不懂zz,他只是凭借一点基础的博弈常识,大概意识到,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贵宾乐意看到的,因为全世界都开始争抢以他的科技为核心的医疗产品。 但他显然没有放任这种争抢,还是把整个蓝色天空的扩张,放在地球目前的zz格局之下,如果他希望挑起人类内斗,很简单,把这种技术随便给一些落后国家就好,赵长启相信巨大的利益很快就能引起战争。 但他没有,起码在这一点上,赵长启还是相信外星人不具备对地球人的恶意。 相反他到来地球的方式,说明他很了解地球人本身具备的这种恶意能量,并在一开始就规避了它。 杜妍起床了,他是凌晨3点睡觉的,只睡了4个小时。开门看到呼噜呼噜吃面条的赵长启,有点意外:“竟然给我做早饭了?好感动。” 然后她去厨房,一声惨叫:“你竟然只给自己做早饭?你还是人吗?” “我记得你房间里买了很多零食。” 杜妍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盯着他:“那怎么能一样,你要负起你做一个男朋友的责任。” “责任?”赵长启笑着看她,有些意味深长道,“你需要我尽更多的责任了?” 杜妍反将他一军:“是啊,但我怕你现在有心理障碍,不敢了吧。” 赵长启唰的一下站起来,朝着杜妍走过去:“谁说我不敢?” 杜妍看着他,没有丝毫退让,赵长启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认真的看了她许久,终于说:“面要吃软一点还是硬一点?” 第二十四章 交易(下) 6点58,没有到7点,老陈收到一条短信,提醒他,有一笔转账已经到账。 他看到了,他老婆也在旁边看到了,俩人的眼睛都瞪的老大,看着那一串的0。 按照约定,这一千万他是不能留的,要全部转给小陈,老陈心痒难耐的看着这一串数字,几乎有一种冲动,那就是立刻拿着这些钱跑路……但这种冲动只是一瞬间,他还是很理智的把钱转给了小陈的账号,并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5分钟以后,小陈回了短信:收到,进医院。 老陈兴奋的一拍方向盘,赶紧下车。 带着人一路快着脚步,在医院外面的大厅,老小陈先见面,然后一起进去见买家。 常乃可和孙千倩就在大厅,很好认,见面之后,俩人第一时间就是看人和真实材料,特别是手术通知书——在医学上,S疗法算是手术。 确认了对方身份后,一行人一起匆匆赶往负责的主治医生办公室。 这个时间是老陈专门跟医生预约的,所以说明来意之后,很简单,只需要医生拿确认被转让人的病情资料,确认符合该名额的使用范围就行了。 但虽然简单,却也需要半个多小时,用于专门跟被转让者的主治医生专门交流。 医生在里面电话谈话的时候,一行人就在门口的椅子上坐着等,中风的老头今天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也许是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出门的时候还给他穿了一身新皮袄。 从一行人在办公室里签完字,办完材料出来,老头的眼神就一直盯着自己这唯一一个儿子,指望养老送终的儿子,但从头到尾,这个儿子就没敢正面看回来过一眼。 老陈察觉到了这个老头的眼神,身体有意无意的就挡在他和儿子之间,老头的腰部以下虽然动不了,但头还是能歪一歪,他就努力歪着脖子去看自己儿子。 那个男人就背对着这目光,盯着医院走廊的出口,定着神发呆。 老头终于是看累了,收回了这目光,最后也开始盯着自己的脚面,发起了呆来。 这一行人仿佛都随着老头的动作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小陈拉着那个男人去角落,似乎是给家里人打电话,尽管他们走的已经够远了,但也许就因为这安静,大家还是勉强能听到一些关键的字眼:“钱收到了……算顺利……好……还在等……”那个男人开始说话的时候,语气是高兴的,毕竟这笔钱是这个家庭最大的期盼,可说着说着,声音却又低落了下去,最后变得低沉和压抑,再后来,这压抑中又慢慢的渗透出哭声来。 常乃可听到这声音,有些不安,他看了一下孙千倩,担心道:“不会变卦吧……” 孙千倩轻笑一声,似乎是不屑:“怕什么,钱都收了,装个样子罢了。” 老头就坐在他们对面,听到孙千倩这句话,立刻把脖子转过来,两只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孙千倩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就装作去厕所来躲避,孙千倩走后,那个老头又盯着常乃可看,这眼神似乎要把他们俩的形象刻进脑袋里,带到什么地方去。常乃可被盯得有些发毛,却也不能离开,毕竟这是一个亿的交易。 终于,小陈带着那个男人回来了,重新吸引回了老头的目光,男人手里拿着一叠纸巾,胡乱在脸上擦着,还能看到一些纸屑黏在了红肿的眼睛周围,当他看到自己父亲的眼神时,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就跪在老头面前,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就是呜呜的哭。 老头的眼珠子也不瞪了,失去了愤怒的力量,似乎不敢再看这个世界,只能闭上了眼睛。 老陈和小陈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内容:“合作愉快。”这一单几乎不存在什么问题了,如果后续不出意外,已经成了。 又等了十几分钟,男人的哭声逐渐平息,医生从办公室走出来,扫了一眼外面这情形。 这场景医生见惯了,并不管他们中间的关系,只是对常乃可说:“办好了,转院的事情你别急,听年医生的。”年医生是常建国的主治医生。 常乃可立刻给母亲打电话,确认了名额转让已经没有问题之后,开心的握了一下拳头,然后回头跟老陈说:“四千万我妈已经在转了,别在这等了,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吧。” 老陈和小陈却都没这么悠闲,对他们来说,只要在交易现场多呆一秒,就多一秒的危险,所以老陈只说:“我们刚吃过早饭,就不用了,就在这等吧。” 小陈带着老头和男人一起先走了,发信息提醒他,钱到了及时转账。 按照俩人的约定,这四千万其中两千万是小陈的,最后事成了,还有三千万尾款也是他的。 赵长启不仅能够听到声音,甚至可以从医院的监控画面中,清楚看到老陈脸上每一个表情。 让赵长启觉得很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心里好像一点波动也没有,他原以为现场会让他觉得很愤怒,但没有,那位中风大爷的眼神,懦弱儿子的哭泣,都让赵长启意识到,对于这个结局,其实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之前那几天,男人家里跟媳妇冷战,发酒疯,吵架,直到今天的哭泣,与其说是内心痛苦的挣扎,不如说是逐步对现实的接受,这些动作和情感只是一个过场,他也许从头到位,都没有想过改变结局。 他刻意给杜妍做了早饭,并让她一起欣赏了这个片段,杜妍看完冷笑的拆穿赵长启的小心思:“你是想让我觉得内疚吗?要是没有S治疗仪,是,不会哭,也不会有什么名额交易,这个老头一样是中风,在家等死,那个有钱人也没机会买什么名额了,也许早就把遗产留给那个宝贝儿子了,你是觉得这个结局更好是吗?” 赵长启坚决否认道:“只是……有感而发……你这想法,为什么有时候这么像地球人,有时候又这么不像呢?” 杜妍笑着问:“那你是喜欢我像地球人的一面,还是不像的一面。” 赵长启反问:“你觉得呢?” 杜妍反反问:“你是要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当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我觉得你喜欢我外星人的一面。” “为什么,我口味有这么重吗?”赵长启笑。 “因为你害怕从我身上看到杜妍的影子,我表现的越像杜妍,你其实越害怕。” 赵长启收敛起笑容,这似乎是杜妍第一次,这么正式的跟自己说话。他不得不承认,杜妍说的很准。 杜妍又说:“但其实你又觉得,我的性格根本不像杜妍,麻烦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区分,我哪一部分是真正的杜妍,哪一部分不是,我像杜妍的时候是我在模仿,还是真有杜妍的因素在起作用,我不像的时候是真的表现我自己,还是只是一种伪装……” 每一个字都说的很对。 “其实你这些问题,如果把对象换成是地球人,也是一样成立的,”杜妍指着电脑上的监控画面说,“就像那个男人,他哭到底是为了博得父亲同情呢,还是真正自己觉得悲伤而哭,又或者,是哭给那些路人看,以表示他的无奈。也许这些成分都有一点,谁知道呢,我就不关心他眼泪的真正含金量,他哭了,别人一下子就对他有了同情,这效果就达到了,这就够了。” 杜妍没有再继续说,赵长启却已经了解了杜妍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 她其实是在变相的告诉赵长启,不要过多关注可能根本没有多少意义的细节。 那她为什么要来劝自己呢?她应该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态度,她知道自己是把她看成敌人的,可还要告诉自己,这是故意迷惑他,还是说…… 突然,赵长启想起当初杨帆把自己推荐给监察部门时说的话,他是嫌当时的监察部门交流效率太低,也许,这一次提醒,也是觉得和自己的交流,效率太低了,是因为自己找错了方向? 第二十五章 面试(上) 不过赵长启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细细思考这一点了,杜妍最近的行程开始排的丰富起来。 她的大网吧计划——赵长启私下都会念成大王八,已经开始启动,郑帅买下了整栋楼,现在正在跟里面原来预定好的租户一家一家商量,用郑帅的话说,付给那些公司的违约金都快可以买下半栋楼了,人家看他的模样感觉都像是看冤大头,但谁让他们老板有钱没处花呢? 赵长启是知道杜妍和杨帆的关系的,自然也知道杨帆和蓝色天空的关系,他知道蓝色天空的钱就是杜妍的钱,杜妍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装修团队已经联系好了,早上去见设计师,这个设计师不仅仅负责装修,还负责后续网吧的规划设计,据说在国内很有名——不然也不会收那么贵的设计费。 杜妍看起来做了很多功课,跟设计师聊的时候,嘴里有很多专业术语,赵长启听不懂,不过他大概能听明白意思,其实还是杜妍原来的意思——这里要做成一个大网吧。 装修不要太精细豪华,简约为主,主要是实用。 网吧里空间感很重要,因为到时候人会比较密集,通风也很重要,空调数量要特别增加。 专门的公司中央厨房,到时候为所有人供餐。 这些是基本的,如果接受了网吧这个设定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可接下来…… 网吧的所有电脑电脑屏幕,都要有一个专门的直播数据链,也就是说,公司可以直接截取任何一个人的游戏界面。 每个区域都要设计灵活的高清摄像头,确保要能清楚拍到每一个游戏者的脸和手部动作,为此房间的座位方向也要专门设计。 杜妍的原话是,要让每一个在这里玩的人,都像是在比赛直播。 这让赵长启又觉得新鲜,也许她真正想做的是游戏直播公司? 现在这个行业也挺火的,难道游戏直播中蕴含什么抵抗外星人的大秘密? 所有员工要统一着装,公司设计制服。 要是再加上军训就好了……赵长启恶意揣测这一条。 看起来,杜妍想要养一群天天在一起打游戏的人,管吃住,给的工资还很不错…… 养这样一群人是要干嘛呢?难道经常玩游戏的人肉质尝起来会非常鲜美吗? 跟设计师见完面,杜妍又去了大楼的一个办公间,这里已经暂时安装了几十台电脑,还有很多人整整齐齐的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彼此窃窃私语着,杜妍他们一行人进来,这些人的说话声都安静了下来。 这是外星人开创的内星人公司,第一批招聘的员工,他们据说都通过了初审,现在是来面试的。 初审是什么标准呢?热爱游戏,身体健康,满18周岁,高中以上学历。 也就是说,几乎没有标准,是个人都能来。 刚才这些人说话估计都是在嘀咕,这家骗子公司到底是干嘛的。 虽然他们觉得似乎公司不靠谱,但更不靠谱的他们还是来了,万一公司老板是个冤大头呢? 面试过程似乎也跟初审差不多,公司让所有人,就在这个房间里,玩游戏。 现在是早上10点,一直玩到下午6点,公司会在12点提供午餐,下午六点之后,他们就可以自己回去了,公司晚上的关门时间是9点。 说完这些话,杜妍就走了。 不过其实也没走远,绕了一个圈,去楼上了,楼上的一个差不多的办公楼里,也有一些电脑,不过都是开着的,上面显示着一些画面,赵长启过去打开一看,有一些是楼下的监控画面,有一些则是电脑的显示画面。 杜妍问赵长启:“你也喜欢玩游戏对吧。” “谁不喜欢?”爱玩是人的天性。 “如果让你去参加楼下那个面试,你会玩什么?” “喜欢什么玩什么呗……”赵长启先说,但想了一会又说,“也许会先看看别人玩什么吧。”谁知道这陌生的公司要招什么样的人呢? 楼下的那些应聘者显然也意识到摄像头的存在,因为这些摄像头根本没有掩饰,就那么明显的戳在那,摆明了告诉所有的面试者,现在让你们自己玩游戏,就是一种考验。 面试者们先是规规矩矩的互相彼此打量,有人还去门口看,大部分人都叽叽喳喳的互相开始说话,他们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这里也听的很清楚,都是彼此之间问问资历,然后互相试探一下,知不知道,这让玩游戏什么意思? 有几个人就有点大大咧咧,直接就先去开了电脑,很快他们就发现电脑里有游戏,不过很快又发现,未必有他们喜欢玩的游戏。 然后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起来,觉得这是公司的一个考验,考验他们是不是真的喜欢游戏,有人主张应该不管东西,反正随便选一个开始玩,有人则觉得要表现自己喜欢游戏的原则性,去网上下一个下来玩。 不过这个观点很快就被抛弃了,因为大家发现这里不能上网。 显然,公司不希望大家去网上下载。 然后看看电脑里装的那些游戏,类型很多也很杂,从最原始的扫雷,到一些老古董电子游戏,比如魂斗罗的PC模拟版,又还有一些经典的单机游戏,比如星际魔兽之类的对战,到最后,还有很多网络游戏的单机版。 然后大家又发现,不同的电脑里,装载的游戏是不同的,数量也不一致,有的电脑可能就装一两款游戏,有的电脑就会有很多,有的电脑里面甚至是空的,还有的电脑……不对,所有人又发现,这里的电脑数量不对,一共就22台电脑,可是面试者有超过60人。 差不多三个人才能分到一台电脑。 “你确定不是你招来的员工偷懒?没准备好面试的电脑?”赵长启问杜妍,“这是考验什么?在网吧抢机器的能力吗?” 杜妍笑了一下:“这是杨帆的馊主意,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先占到电脑的人立刻就先开了游戏,装作认真玩游戏的模样,其实很多人都会间或看别人。 而那些没有占到机器的人,就有些茫然,有人脑洞比较大,觉得公司所说的游戏,也未必一定就是指电脑游戏,对啊,那个女老板也没指着电脑说让他们玩电脑游戏啊,电脑就是放在这而已。 于是他们就各自发挥起来,有些人围了一个圈玩狼人杀,有人拿出手机,自己在上面玩单机,有些人手机里没游戏,就随便下载个手机游戏,也坐在一边玩了起来。 当然,也有几个人觉得这面试比较SB,直接甩门就走了。 赵长启比较关注那些玩电脑的,他们玩的似乎不是很专心,他注意到一个打星际的装模作样在打电脑,其实电脑兵都死完了,他还在装模作样的玩,其实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别人那里了,还在手机上跟一个和他一起来的同学不断发信息,他那个同学开始回了几次,但后来似乎玩游戏玩的投入了,就不再理会他。 赵长启注意到,杜妍在一台电脑面前放了对话实验用的眼镜,她本人也戴着耳机。说是玩游戏,其实她一直就在电脑上刷自己的微博,数着自己的粉丝数量呢。 但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停下手里的工作,然后去下面的名单里划掉几个名字,赵长启看到自己注意的那个划水打星际的,也在名单之中。 名单排到10个人的时候,杜妍招招手,叫过来一个公司的员工,其实他也刚过来上了一天班,算是郑帅的助理。杜妍把名单交给他,对他说:“告诉这些人可以先走了。” 第二十六章 面试(中) 这10个人的剔除,很快就引起了下面面试者的惊慌,大家很快都开始猜测这些人被淘汰的原因。 大家都长着眼睛,很快就得出结论,应该是这些人玩游戏都不够认真。 于是下面这些人都开始认真起来,那些团结在一起玩狼人杀的受到的鼓励最多,他们本以为自己这是个馊主意,结果第一批竟然没淘汰他们,于是玩的更H了。 但有件事情让赵长启觉得奇怪,就是被淘汰的10个人里,有四个人是占着电脑的,他们离开之后,电脑空了出来,他原以为会有人迅速去抢下来坐,结果却没人问津。 他看着那些空座椅,自己想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显然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一波淘汰是因为自己作对了某些事情,那既然如此,就继续做下去好了,不要冒任何的风险。 接下去就变得有意思了,所有人都开始认真的玩游戏,但玩游戏这件事的本身,如果不是真的喜欢,那勉强起来,就跟勉强去听自己听不懂的课一样,哪怕支撑着去听,很快就会有症状。 一个玩狼人杀的已经度过了对新游戏的好奇期,他显然不是很满足这个游戏需要的逻辑和表达能力,轮到他说话的时候,他其实前面人的发言都没听,但为了让人觉得他是认真游戏,还要说满一个人的一分钟,结果就是只能是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东西。赵长启看了一下新名单,果然他就已经在里面了。 一些打游戏的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精力分散的情况,玩着游戏还打起了哈欠,现在是早上11点多,这简直就是对游戏迷的侮辱。 赵长启还通过看监控的回放,继续观察那些上了名单的人的行为,猜测着可能的标准。 有不断切换游戏换着玩的,每个游戏玩了就几分钟;有公共场合抽烟吐痰的;有嘴里不断说脏话的;也有几个,赵长启没找到什么原因,但他私下猜测,估计是因为长得太丑的。 于是在吃饭之前,又走了第二波十几个人。 这一波走人让剩下的人开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当然有些人还是觉得找到了一些原因,他们有些人看到了赵长启看到的原因,自然也有人有更多不同的反对意见。 等午饭送进来以后,因为吃饭问题,在人群中有了一次小小的行为分裂。 一部分人觉得应该一边吃饭,一边玩游戏,表示自己特别喜欢玩游戏,还有人觉得吃饭和游戏应该分开,表示自己做事情专心。 赵长启看到这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也许外星人,杨帆看他们的感觉,就像他现在看那群面试者一样。 他下意识的去看杜妍放在一台电脑面前的眼镜,突然就站起来,走了过去,然后把那个眼镜连着的手机拿起来看了一下,插上了耳机,接着又把眼镜戴上,坐了下来。 杜妍转过头笑着看他说:“哟,不冷战了?” 自从杜妍死后,赵长启再也没有用过对话实验的设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杨帆。其实现在他也不知道,但他觉得他需要。 他需要了解杨帆的一些思路,哪怕对面可能是在欺骗自己,但总比自己瞎猜效果要强一些。 耳机里杨帆也主动说话了:“最近看你心情好了一些。” 赵长启摇了摇嘴唇:“是么。” “是不是感觉想恨杜妍,却恨不起来。” “你对人类的弱点抓的很准。” “哦,你觉得这是弱点?” “不是么?” “那你是觉得,要恨就恨,要喜欢就喜欢,这样更好?” 赵长启没有心思去深想这些,这些问题想到最后,都是没标准答案的。 或者说,对于他们人类,是没标准答案的。 但也许对杨帆来说,这个答案很明白清晰。 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看那个戴帽子的女生。”杨帆说。 电脑似乎也被连接上了操作权限,画面自动切换过去了,还放大,赵长启看的很清晰,看了她的游戏画面,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一个正在玩饥荒的女生而已。 “是不是很漂亮?”杨帆又说。 赵长启有些无语:“我还以为你要淘汰她呢。”不过的确很漂亮,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现在还会有看美女的心思吗? “之前的你比现在有趣多了,”杨帆说,“一个人脑子里要是总塞着一套固定的思维模式,就会忽略掉很多细节。” “那我忽略掉了哪些?” “我也不知道你看到了哪些啊,”杨帆说,“但有一点是起码的,你有点看不起这个大王八。” 赵长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大概是的……我太想当然了。”既然是杜妍专门来做这个东西,那肯定有着不一样的目的,一个网吧……赵长启想象不出来它可能蕴含的某种能量,但他不该轻视它。 傲慢是七宗罪里最严重的。 “说一个最简单的吧,这场面试。你是不是一直在猜想,我是不是在私下里,设定了某种标准,然后来筛选面试者?” 赵长启点头。 “其实没有,我就是让他们,做以后工作可能要做的事情。其实把他们喊来之前,我并没有想法,但看到这些人自然而然产生的行为分化之后,你心里就下意识出现了某种标准。你会觉得一些人的做法是不够好的,不值得欣赏的,于是就请他们离开。而留下来的,其实也未必就有多么出彩的表现,但他们在你看来起码是合适的,可以接受的。仅此而已。” 赵长启继续点头。的确如此,在他知道名单之前,他其实也有类似的感觉,名单只是更加印证了他自己的感觉,如果没有杨帆的这张名单,其实他心里也会偷偷列一个名单的。 不过他还是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网吧,一个注定了赔钱的超级大网吧,会产生什么了不起的能量,它的规模越大,赔的数量也就越大。 在赵长启看来,这个网吧最大的作用,就是花钱帮政府提高就业率,变相维稳了。 他很想直接问杨帆这个网吧的目的,但他知道,杨帆不会直接回答他的。甚至理由也是之前说过的,因为直接说,会引起误解,一步一步做下来,可能地球人反而能够接受。 说话间,杜妍又划了几个名字,赵长启就去看那些人的监控回放,每看一个,杨帆就会解释一下原因。 一个是老是忍不住看美女,说明游戏对他的吸引力远远不如美女,关键是那个美女其实还不算漂亮,赵长启觉得这理由挺扯的。 还有一个特别喜欢吃东西,吃过午饭之后,还从包里拿出一大堆吃的,一边打一边吃。 接下来又是好几个,是一样的理由,他们玩累了。 是的,玩累了,这才两三个小时,这些人就玩的有些疲倦了,说明他们对游戏的喜欢,也就是很一般的喜欢。 他们公司是要招对游戏有“职业性”的热爱,也就是说,可以把玩游戏当做人生主旋律的那种人。 赵长启笑:“那你们应该去居民小区,看到半夜谁家还亮着灯,就去家门口贴个招聘广告,效果肯定比你们这样选人好多了。” “类似的方案我们想过,”杨帆说,“但还是不行,太轻佻。就像很多人总是说二次元一样,这个词的本身,就隐含着这是主世界下属的一个次级世界,是三次元包含二次元。” “但事实不就是这样吗?” “事实是所有人脑子里观念的集合,”杨帆说,“我们希望扭转这种观念。” 第二十七章 面试(下) 到下午两点的时候,经过陆续的几次筛选,楼下的游戏者剩下了28个人,其中12个人还在坚持玩手机游戏和互动桌游,剩下的16个则在玩电脑,有六台电脑空着。 杨帆的筛选速度慢了下来,很久都没有再圈名单。赵长启说实话已经对这个看别人玩游戏的游戏有点厌倦了,他去看杜妍的微博,上面有很多粉丝在留言。 杜妍微博上的情节,这几天进展到俩人吵架冷战的阶段了,所以粉丝们都来安慰漂亮的杜妍,当然也有不少人会说起赵长启,说他是个有眼无珠的傻瓜。 杜妍的粉丝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悄的过万,俨然是一个小网红了。不过回答里面,有质量的东西并不多,看来这个数字的水分不算小。 微博上的照片和文字都还不错,很配现在杜妍表现出来的性格,看来黑天鹅的内容团队也是做了功课的。 不是赵长启想象中,那种文艺风的小清新,而是一种比较洒脱的气质,就像眼前他们俩在网吧的吵架,图片用的是一张赵长启离开网吧的背影,还有面前显示器下面,一份没有吃完的盒饭,以及显示器里的游戏画面,内容看起来比较颓废阴暗,是普通的分手场景,但文字却不缺自信:他走的这么快,就像害怕下一秒会忍不住被我吸回来。 赵长启有些忍不住想,要是他把杜妍平时外星人的那一面说的话换上去,似乎也挺合适的,比如什么:“你是喜欢我像地球人的一面,还是不像的一面。”不过那样的话,画面就有一种恐怖片的感觉了。 老陈发了大财,忍不住今天就去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现款!他老婆兴奋的去逛家具店,儿子去网上买手机游戏的皮肤包……财富就像雨水滋润庄稼,把这个家庭换发出了全新的生命力。 那个卖了名额的一家也都回去了,他们在来城里选了一套偏郊区的大房子,如愿以偿的把乡下那些家具都规划了进去。今天对这个家庭来说,同样也是快乐而充实的,新的房子似乎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开始,小陈把另一辆车直接送给了他们,价值七八十万的豪车,儿子是家里唯一有驾驶证的,却也没开过几次,象征性带着他们在村里的小学操场转着圈圈,媳妇儿坐在副驾驶,满脸满眼的笑,男人坐在车后座,不断警告儿子开慢点,身上穿着的新夹克让他看起来像是过去的土大款。 只有老人一个人留在家,看着那台电视机,他手底下捏着遥控器,吃力的一下一下的按,但似乎每一个画面都不能让他满意,他不屈不挠的按着,就像跟一个看不见的怪兽搏斗。 常建国已经搬进了新医院,等着两天以后的治疗,他在病床上喘息着,老婆、儿子和所谓的儿媳妇围在床前,可常建国却根本没看他们,他的眼睛虚焦在对面墙上的那块电子钟上,用全身的意志忍受着身体的剧痛。这痛疼曾让他绝望,但现在却让他浑身充满了斗志——还有52个小时24分钟,他看着那钟,心里计算着时间,计算着以后出去要做的事情。 他知道老婆儿子都在心疼刚刚花出去的一个亿,因为他们现在看了很多新闻,都觉得买贵了,但常建国不在乎,一个亿算什么,只要他身体一切正常,按集团现在的发展,一个大单子谈下来就全有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斗志,挣钱的斗志,金钱对他而言,有了一种全新的意义。 赚了钱的小陈正在下一个卖家家里,他开去了一辆新跑车,正在往这个新卖家家里搬运新家具和电器。小陈从国外的新闻上感觉到了一种紧迫感,就是他们名额倒卖的赚钱窗口已经快过去了,只有乘着现在尽快狠赚几笔,过去之后,就再没这机会了。 赵长启从监控的录音里,几乎能在心里拼凑起来这些画面,这些画面里有他觉得欣慰的,有他毫无感觉的,有他反感的。但这些画面是一个整体,他不可能拿出喜欢的部分而去抛弃不喜欢的,就整体来说,这个结局是可以接受的。赵长启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再然后是国内监控组织的一些消息,国内的很多有钱人,已经开始通过明暗各种渠道,在打听名额交易的细节了。 政付 e手头有不少名额,但这东西再多也不会嫌多,理论上只要到了一定的级别,就能优先享受名额待遇。但事实上,就跟欧洲的免费医疗一样,还是要排队。有排队就总会有插队,其实在全力之间的名额交易,数量远远超过民间,但,赵长启没权限去看,去管。 对名额需求的扩大化已经是个事实,小组里,李代元已经透过好几次风了,跟贵宾的合作扩大化,会是以后的大趋势,全世界范围内的大趋势。 到目前为止,对贵宾态度最保守的是米国和大毛,随着蓝色天空名额出售的公开化,这两个国家都有大批的有钱人拿着钱来戏班丫消费,这对一个国家的经济简直就是抽血似的难受。华国还好一点,外汇管理是一道钢铁屏障,但钢铁也挡不住渗透式的失血,国外的名额进不来,国内的名额价格就高涨,凭空肥了名额贩子罢了。 如果以后蓝色天空的生意做到全世界,名额增加,价格逐步下跌,也许到了某一天,能够到普通人也能够承受的地步。 到时候地球上再也不存在足以威胁人生命的疾病,似乎就此进入了天堂境界…… 但,真就如此吗? 蓝色天空挣了很多的钱,他要这么多的钱干嘛?像杜妍说的,开很多很多的大网吧?养一大堆人就在网吧里玩游戏? 如果真是这样,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赵长启几年以前,就做过这种白日梦,要是以后能天天玩游戏就好了,也许共产主义时代就是这个样子的。 胡思乱想之间,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都是下午5点多,28个人又被淘汰了5个,都是玩狼人杀的,那些玩狼人杀的似乎意识到这个游戏不能长久的维持他们游戏的状态,毕竟这游戏玩多了就会显得无聊,于是很多人学者去用电脑了,好在现在电脑的数量够多。 只剩下一个人没有电脑用,但他很聪明,找到一个人商量,说服了对面,俩人一起玩起了单机版大富翁。 到6点的时候,约定好的下班时间到了,公司没有送晚饭,似乎是隐隐提示他们可以离开了,有好几个人犹豫着走了,剩下17个人,似乎觉得继续坚持下去,才能表示自己真的热爱游戏,当然,其中也有人真的玩的很投入的,比如其中几个联机打文明的。 赵长启坐了一天,都觉得累了,不断打着哈欠,问杜妍晚饭吃啥。杜妍让点一个火锅外卖过来。等赵长启他们开始吃的时候,楼下的那些面试者也点了一些外卖。 又有几个人或者有事,或者出去吃饭,或者觉得游戏已经玩的差不多,也都陆续离开,但杜妍一直没有动名单,似乎这次面试已经结束了一般。 一顿饭吃到快8点,楼下最终剩下了12个,看来这些人是铁定要呆到9点公司关门才走了。杜妍却直接走到名单那里,哗哗一顿乱划,一下子删掉了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里面,有刚才离开的,也有现在留下的,赵长启去看监控,看了一会,却还是不明白理由。 杨帆解释的很简单:“这些人太刻意,别人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他们模仿的很像,却也只是模仿和有毅力而已,对游戏不是真正的爱好。” 所有被淘汰的人,哪怕是走掉的,也都电话通知了,有人在电话里问为什么,杜妍让那个负责通知的员工不回答,并对赵长启说:“为什么这种事情,就是要他们自己猜。这样他们下次来的表现,就会很有意思了。” “下次?”赵长启说,“淘汰掉的人还能再来测试吗?” “当然,这里以后招人会是长期的,这个房间以后专门就做成招聘的自动面试室,”杜妍说,“今天只是个开始,看看效果。” 9点钟的时候,公司通知楼下的人要关门了,最后剩下的8个人终于起身准备离开。等他们关好电脑出门的时候,郑帅的那个助理告诉他们其中三个,他们也被淘汰了。 这仨人是唯三的三个不是被杨帆,而是被赵长启淘汰的,就因为赵长启看他们关闭游戏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联机打了一天的文明,都不商量保存一下。” 最后赵长启他们也准备走的时候,他看了一下名单,留下来的只有11个人。 … 感谢“叶轩衍”“午畴”的再次打赏。 感谢“书友20190522222945478”“白羽医然”的打赏。 … 双倍月票了!大家还有嘛!拜谢 … 感谢 第二十八章 赵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赵长启的生活,应该说,是杜妍的生活,就开始规律起来了,开始表现的像她想要表演的,那个微博中的创业女大学生一样。 开始出入大学,上午学习,安安静静的看几个小时书;下午去公司看装修,对着设计师核对很多的细节,然后坐在公司的办公室,找郑帅过来谈一些新的计划,大笔大笔的花钱;晚上一般是没事,不过隔几天就要去拍照片,或者一些短片。 赵长启的生活也就跟着杜妍一起,规律了下来,开始逐渐习惯并掌握杜妍的性格。 他大概总结出一个经验,上午的时候,杜妍表现的更像一个外星人,看书很快,学习神速,可能几个小时就能写出一通正儿八经的论文材料来;下午的时候很跳脱,表现的更像是她扮演的这个新杜妍的性格;而到了晚上,如果没事的话,她表现的更像一个普通的女生,有些感性的喜怒无常,会看各种言情剧,看微博,看电影,有时候会看出眼泪来,有时候笑的没心没肺。还去网上拼命买东西,也会拉着赵长启去吃烛光晚餐,或者开车去市中心逛名牌店。 对杜妍来说,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充实的,但对于赵长启,这样的日子却显得迷茫而漫长。这跟他当初第一次见到重生时的杜妍,立志复仇时,想象的生活很不一样。 他以为跟杜妍的相处会针锋相对,他以为自己会活的很累,甚至准备好执行李代元可能交代的各种任务,那时候的他,甚至觉得就算跟杜妍拼命,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实际上,李代元对他的交代,是尽可能的少惹事,不要干扰杜妍。甚至很多次聊天的时候,暗示他可以跟杜妍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赵长启却过不了自己心理这一关,就算是抱着完成任务的态度,但每次只要一想到杜妍脑袋里是金属而并不存在大脑的X光照片,他就浑身不自在。 而杜妍显然也很了解这一点,每次赵长启别别扭扭的尝试亲近他一点之后,她都故作惊讶的做出一个自卫的动作:“你别来吓人好不好,要不先送你去电影学院学段时间表演吧。” 内星人公司里的人越招越多,这也是很自然的,一份每天玩游戏的工作,对许多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简直就是让老鼠去米缸。公司负责吃饭住宿,还有不错的工资拿……赵长启每天早上来到公司的时候,都可以看见在门外排的长长的面试队伍。而面试的房间也越做越大,刚开始就几十台电脑,后来变成了一个放着上百台电脑的,一个很像网吧和桌游店拼凑起来的地方。 因为面试的人逐渐增加,而这个“面试间”的规模似乎没有多大的扩大余地,所以现在面试不得不搞一个排队预约面试。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预约一般就是等一两天,等半个月以后,几乎可以排一个多月。这里周边有很多大学,开学之后,很多大学生都得知了这个消息,知道来这里面试可以免费玩一天的电脑,等面试成功,可以一直免费玩电脑!光是这一点,就让很多人兴奋不已。 当然,公司也开始提高进入面试的难度,在进入面试间之前,又加设了一道初面,就是确定来面试的人有没有确切的求职意愿——明确一点,玩游戏在这里会是一种职业和爱好的集合,或者说,会是一种长期的生活模式,如果只是喜欢玩游戏,却还是个学生没有时间来玩,是不行的,公司会劝他们回去好好学习,毕业之后再说;如果只是要找一份工作,而本身对游戏不是特别感冒,也是不行的,公司会劝他们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如果心中还有远大的理想,对游戏这份职业只是觉得是一个过度,那还是不行的,公司不会耽误他们的前程,会劝他们先去实现伟大理想。 让赵长启觉得很有意思的一个细节是,公司正式开始架构的时候,第一个正式进驻的部门竟然是D支部,国家表面上虽然对杜妍的行为没有限制,但实际还是很有警惕的。 公司里面所有的电脑桌面内容还是有规定的,据说以后会定时换一些标语。只是他很怀疑这些东西的效果,外星人真的要洗脑,光靠这几个字怎么可能挡得住,更别说外星人还给钱。 赵长启在正式成为情报员之后,就交过一次入D材料,现在他也是D员。D支部成立之后,他还去参加过一次会议,会上大概有七八个人,一个据说是从国企调来的D支部领导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讲话,说什么游戏产业也是第三产业很重要的部分,经济上要发展,但思想上也不能落后,要他们注意加强政治学习,提高自己的觉悟…… 最后走的时候,每个人都发了很多学习材料。赵长启以为这可能跟自己的任务有关,回去之后也看了一些,可实在是看的瞌睡。 他说给李代元听,李代元难得的笑了:“我们这也有D支部,开会还让我们警惕资本主义生活模式的腐蚀……我们都说,社会主义的腐蚀我们都抗住了,以社会主义强大的优越性,资本主义还不是小CASE。材料你不用看,记得自己的任务就行,那个D支部跟我们的任务没关系,不会有人在D代会上跟你接头的,那个书记其实就是以前一个国企调过去的,没背景。真要有什么其他部门的渗透,肯定也不会走这条路子啊,这就是给那些员工看看的。” 赵长启现在在公司里也有了正式身份,是董事长助理,工资开的很高,比李代元那份情报员的工资要高出很多,差不多一个月两三万。 赵长启觉得这是不是慢性的糖衣炮弹,但李代元让他放心大胆的拿,只要遵循一个原则,糖衣不要吃上瘾,炮弹坚决打回去。公司现在开辟了很多部门,也有了很多的员工,平时他们见自己的时候,都会尊称自己:“赵总。”而他的职务似乎什么总也不算,不过他不能分辩这一点。 但私下里,赵长启用他情报员的监听权限可以很方便的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看法,就是三个字:“小白脸。” 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负责的透明人。公司开会的时候,他在一边玩手机(看情报);陪老板视察的时候,他在边上东张西望,或者去帮老板买个零食,倒个水什么的;公司招人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很认真看监控,他一个人在边上玩游戏上网……大家都在私下猜测甚至打赌,老板要过多久才会甩掉他,赌的最长的是一年,赌注是一顿饭,大家都觉得这是最长的时间了,毕竟赵长启的硬件太缺乏了,他根本就不帅。 赵长启倒不至于在意这些评价,更惨更让他伤心的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了,特别是从监听孙千倩那里。 他监听这些人的言论,本来的意图也不是想听一些赞美的话,而是想从其他人眼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新鲜的角度,来解读杜妍开的这个内星人公司的行为。 但几乎没有听到类似的东西,所有来参加工作的人,似乎并不关心他们这家公司是不是有意义,或者有着什么长远的规划,当然,一起互相吹B的时候会说很多,但也都是大路货,大家都觉得这可能是做个噱头,然后找个下家卖了挣钱,现在很多搞互联网的不都是这样么。 对于他们这些打工了来说,这些资本家之间互相玩的游戏规则其实不重要,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工资,公司的福利,公司宿舍的环境,还有能不能帮忙解决户口之类的细节。 第二十九章 萨瓦尔多(上) 戏班丫,马得里,蓝十字大楼。 天空下着一点小雨,让天气显得有些阴冷。夕阳远远的挂在天边,已经几乎没有光芒。 阴沉的天色下,人群拥挤着站立着,萨瓦尔多站在警戒线面前,面无表情的举着一块牌子,一边努力站稳自己的脚跟,不让自己被后面的人推动,一边下意识的去看远处。 黑暗中间或有强烈的闪光,看起来像是闪电,却没有随后的雷声。 那是记者们闪光灯的效果,有时候这些闪光灯会对准自己的方向,那时候萨瓦尔多不得不眯一下眼睛,但更多的时候,闪光灯对准的是他们对面的jc。 整齐的防爆盾牌,年轻帅气的脸,严整的制服,以及手上的枪,以及身后闪烁的警灯。 这是这个月第11次游行了,萨瓦尔多心里想着,没用的,他自己对自己嘀咕,但还是站的笔直,心里想着自己在记者们的新闻照片中的形象,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拍自己的脸,也许会有个特写,对牌子而不是对脸,他想着这些画面,让这些想象支撑着自己继续站下去。 又一次闪光灯的闪烁之后,萨瓦尔多习惯性向着远处那个方向看过去,他已经看不到那些排队的人了,白天还是可以看到的,用望远镜的话,甚至可以看到那些人激动的互相交谈时,脸上肌肉的抽动。 但现在不行了,细雨把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也遮挡了大半,那个方向只剩下一片黑乎乎的影子,有时候影子里会有一些小亮点,那是排队的人间或拿起的手机。 于是他只能抬起头,去看一片黑暗中,那唯一亮着的标志,那个蓝色的十字架。建筑本身的轮廓已经模糊了,把十字架凸显的格外清晰。 萨瓦尔多之前都是隔一段朝那里看一眼,大部分时间都是低着头,因为雨水老是顺着脸颊,往他温暖的脖子里钻。 但是现在,其实衣服已经湿透了大半,游行的人其实也散去了大半。 于是他索性也就不低头了,就抬着头看那个十字架,让那幽蓝色的光芒渐渐充盈自己的瞳孔,似乎能从中汲取某种力量。 雨开始变大了,也许是上帝在催他们快点回家,结束这无意义的徒劳。 萨瓦尔多转头去看组织游行的几个领导,却看见他们都打起了伞,一副担心雨会下大的模样。 看他们的样子,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行动了。就算有,自己也不会服从,只会第一时间逃跑,催泪弹的味道,他已经尝的够多了,何必自找苦吃呢。 回家吧,萨瓦尔多再次对自己说道,把空调开的暖暖的,蜷缩在被子里,来一杯热巧克力。 他这么想着,转回了头,想了一下,直接把牌子插在了地上,然后穿过人群,加快脚步走到停车场,钻进车里之后,先是打开了空调,等感觉手脚稍微温暖了一些,准备开车的时候,它来了。 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支配了他的全部身体,他咬着牙关,一只手死命的顶着自己的腹部,另一手迅速的在车里摸索着止疼药。抓到药瓶之后,他一口气抓出一大把,也根本不数,直接扔进了嘴里,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有差不多一个世纪那么长,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但还是能够感觉疼痛。 于是他又从储物柜里拿出几个小瓶子和一些注射器,自己给自己来了一针。等了差不多半分钟,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马非还能够帮助他多久呢?萨瓦尔多不知道,只希望在癌细胞杀死之前,它一直能起作用。如果不能,萨瓦尔多想着,如果不能……也许他该准备点什么了。 回家的一路上还算顺利,马得里的雨夜平静而温和,路过几个咖啡店,看见门口都有蓝色十字架的标志,隔着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很多人正在喝咖啡。这种咖啡店集会萨瓦尔多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热情,激烈,兴奋……然而最终还是无用。 他一边加重油门,一边对自己说道。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想再更多的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事物上,他应该回家,在自己还算清醒和体面的时候,亲吻贝妮塔,陪她说话,一起看电视,拥抱着睡觉。 尤其是今晚,他从来没这么迫切而紧张的觉得自己是如此需要她。这种感觉自从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后,就一直存在,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真实,好像每一次跟她的见面都会是诀别,但身体每一次又坚强的抗了下来。 但萨瓦尔多知道,自己已经禁不起几次了。趁着自己身体还算可以,他决定行动,刚才在游行的现场,他觉得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勇气。 但是一想到家,他又觉得还不够。 他还想多享受一天,一晚,再一天,再一晚……哦,上帝,如果你能直接告诉我哪一天是我的最后一天,我就不用因为担心浪费自己的生命而痛苦了。 但上帝是不存在的,他从未出现,所以他的生命注定会被浪费一部分,他只能希望那部分很少。 到家了,家里的灯亮着,他下车,摇摇晃晃的准备去开门,却突然记起来还要带止疼药,于是又回去拿。 等再次站到门边上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有些虚脱了,止疼药的副作用让他有些头昏,身体不能平衡,他试了几次钥匙,终于打开。 贝妮塔正在厨房准备着晚餐,他走过去抱住她,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他感觉好了一些,睁开眼睛问妻子:“我闻到了,奶油蘑菇汤?” “还有海鲜饭,”贝妮塔自嘲道,“还用闻吗,你知道我就会做这两样。” 去洗了个澡换下衣服,夫妻俩吃起了晚饭。本来俩人是约好不说病情的,但贝妮塔又忍不住,说起她父母积攒的退休金,还有最近出现的一些借贷公司,说起那个公司的利率,说她计算过,集两家的财力,也许可以去尝试。 萨瓦尔多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轻轻的摇头,妻子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清楚的,她知道不够,远远不够,他们两家人父母的退休金,加上他们的工资,也远远不够这些借贷公司的利息。 就算勉强够上了,他也不会去借,因为那意味着所有人都为他一个人而活,那样的话,他以后的生活就太沉重了,他承受不起。 贝妮塔终于停止了这个话题,吃过晚饭,夫妻俩就安静的在沙发上看电影,萨瓦尔多躺在床上,依偎在妻子温暖的怀里,用手机看着新闻。 上一次游行,网上很多人进来讨论,很多人都同情他们,但同情的同时,他们也觉得这些人没什么可抱怨的。 蓝色天空是一家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奇迹一般的医疗效果,往往也意味着超出常人的治疗费用。 萨瓦尔多已经过了抱怨的阶段了,从他扔下那块牌子的时候。一大群人说是在那里游行示威,不如说是弯腰行乞。 而政府和公司的态度也很明确了,那一排jc就是答案。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冰冷,却有效。 晚上萨瓦尔多和妻子一起相拥而眠,他数着秒针一步一步往前走,就像数着自己的生命倒计时,等妻子睡熟之后,他悄悄的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 他本想写一点什么东西,作为留念,给妻子,也给家人。 但是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想好说些什么适合这样的不辞而别。 … 双倍月票!拜谢啦! 第三十章 萨瓦尔多(中) 回到车上,萨瓦尔多从车后座的一个暗格里,找出了一个盒子,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手枪,又拿出一盒子弹。 手枪和子弹都是崭新的,哑光的枪握在手里,微微冰凉而有质感。 他取下弹夹,把子弹一颗一颗往手枪里压,他感觉自己这么做的时候,就像是在给这把枪注入某种生命,或者意志。 当弹夹最终塞满的时候,他拿起这块精巧的铁,先是试着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这让他下意识觉得恐惧,这感觉很好,他感觉自己的意志沿着身体,顺着手臂从手指头,传递到扳机,再传递到子弹,和撞针,最终,传递到枪口和自己的太阳穴。 一个人很难让自己觉得害怕,但手上握了枪,就变得容易起来。 他没有太多开枪的经验,只是在郊区对着几个易拉罐偷偷试过几次。 但他在网上查过一些人中枪之后的画面,就像易拉罐一样,包装被切开一个洞,里面的东西流出来……听说不疼,因为很快。 但如果是射杀别人,他没有好的枪法,一般情况会打中躯干,脏器……他想象着鲜血流淌一地的场景,觉得害怕,比刚才对准自己还害怕,这样的自己让自己觉得陌生。 萨瓦尔多从小就是一个乖孩子,一个在正常的,甚至优越发达的国家出生的普通人。 父母是工程师,对自己管的并不严,但自己却也从不惹祸。 他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妈妈工作很忙,她就像一个小妈妈一样照顾自己。 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就是在这样温暖的照顾下长大的,这让他的性格变得很温顺,熟悉他的人,他的妻子,他的岳父岳母,他的同学,同事,都说自己性格温柔。 他见过那些不温柔的人,在学校,他们在课堂上恶作剧,气的老师慢学校追;在社区,他们到处乱停车,开party音响声音巨大,当你上门要求的时候,他们斜着眼睛抽烟,根本不愿意搭理你;在游行现场,很多人躲在人群后面朝jc扔石头,这些人往往还不是游行队伍的一员,他们就是觉得这样有趣,等jc开始放催泪弹和喷水枪的时候,这些人就远远的躲在后面大喊大叫,然后用手机把这些场景录下来,在推特上宣扬他们的英勇。 以前他很讨厌他们,因为他和所有其他人一样,对秩序的生活觉得舒适。 他曾经很喜欢生活,每天固定时间上下班,和妻子约会,在餐厅一边听吉他,一边说着生活中的趣事;周末的时候,有时候去父母那里,一家人团聚,有时候则跟妻子俩人开车去某个心仪的旅游点观光…… 长时间秩序的生活给了他一种错觉,似乎生活的美好就是理所当然的,它应该会,也必须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他会在电视上看到戏班丫和欧盟的经济下行,但他只要还有工作,这些似乎就距离他很遥远;他会在选举月看到很多广告和宣传单,有时候也会突然对某个政策感觉到自己要去尽一份公民义务,让亲友们一起去投票;他在网上看到新闻,说戏班丫有了一种最新的医疗技术,很多人得到了治疗,他也只是感慨,现在的技术真是日新月异,这个社会发展的进步好快…… 直到有一天,他觉得肚子痛的厉害,有些无法忍受,于是预约了医生。半个月之后,他被医生告知,肝癌晚期,他的生活已经快到了终点。 没有治疗的必要了,他可以自己去列遗愿清单了。 他去加了好几个病友论坛,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支持的力量,然而却没有,很多的普通人,像他一样的普通人,生病,治疗,支撑,死亡,或者自杀。 这些故事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从十几年前论坛建立到现在,论坛里留下无数人这一生最后的过程。 他们知道,他们治疗,他们战斗,他们成功,但最多的是失败。 萨瓦尔多不愿意,也不甘心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但病情的发展很快就让他意识到,也许尽快结束并不是一个最差的结果。 定期不定期发作的剧痛,让他很快变成了一个止疼药成瘾者以及一个吸D者。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顾忌药品的副作用以及D品的负面效果,但他很快就意识到,相比较正在发作的疼痛,这些什么都算不上。 在D品和止疼药的副作用杀死他之前,癌细胞已经可以杀死他好几次了。 就在那个时候,他买了这把手枪,如果有一天,当疼痛发展到他无法忍受,连使用药品也无法克制的时候,他就给自己一个痛快。 他本来已经对自己的结局认命了,就像那些所有的绝症患者一样,刚开始还很有意志要跟病魔分个高下,但很快他们就会被无时无刻的痛苦击倒,生活很快就褪去了原本的光鲜亮丽,成为纯粹的、无止境的疼。 那种生活很快就让人意识到,也许结束并不是最坏的选项。 于是萨瓦尔多开始准备自己的遗愿清单,就在他准备开始实行这份清单的时候,出现了新闻。 一天之内,数百人的绝症得到了治疗,蓝色天空,蓝色十字架…… 所有的论坛,网站,社交媒体上,都出现了这些陌生的词汇。 萨瓦尔多现在还记得贝妮塔举着手机,笑着叫着哭着,让他去治疗的情景,他当时也完全沉静在突然来到的,好消息的狂喜之中——上帝没有抛弃我,生活总是存在希望。 但之后传来的消息,则一下子又把他们打回冰冷的现实。 一百万欧元,对于这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和其他所有无法承担的人一样,萨瓦尔多在家做了一块简易的木牌,上面写了“蓝色天空技术公开”的标语,然后扛着它,就像扛着一杆旗帜,就上街去了。 第一次上街是自发的,没人组织,一大群人连口号都没有,只是各自举着各自的一些标语,稀稀拉拉的站在警戒线前面,现在想起来,连乞丐也算不上,乞丐还知道放一个放零钱的盒子呢,而他们,只是一群乞讨初学者而已,被逼着拿起了乞丐的行头,却还不知道正确的乞讨姿势。 很快他们就开始学会了。 开始统一标语和要求,选出组织者,筹集经费,提前通知媒体,集体去网站和社交媒体留言……但政府的态度一直很坚决,没有丝毫动摇。 一些人开始尝试着,不择手段的去筹钱,有些人商量着去打劫,有些人提议去绑架有钱人…… 萨瓦尔多是个温和的人,这些人的转变让他觉得人的陌生和可怕。 但好在大部分人都跟他一样,他们觉得直接去犯罪,不是一个善良的人的选择,他们相信只要他们能够完全的表达出自己的愤怒,他们的要求就会被重视。 于是接下来,游行中的行为得到升级,他们开始准备一些护具和石头,希望能向警戒线前面多推进几步,以便他们的口号声能够让那些排队的人听到,但总有人会私下准备一些个人武器,比如把石头换成生鸡蛋,甚至有人会准备简易燃烧瓶……很多得了绝症的人根本不在乎把事情闹大。 于是游行中就失控了,第一个生鸡蛋在防爆盾上开了花的同时,几十个催泪弹就打进了他们的队伍。 他们被熏的满地乱滚,所有人都被送去了拘留所,但是当天晚上,就有两个人在jc局里发病……于是他们又都被释放了,jc警告他们,如果还有下次,他们会以危害公共安全罪提起诉讼,如果进了监狱,就算是他们有钱,也没机会出来购买名额了,因为S疗法根本不在监狱的治疗选项中。 第三十一章 萨瓦尔多(下) 于是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少,剩下的,敢于继续游行的,却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了。 不过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们发现了比鸡蛋燃烧瓶更好的武器,一次游行中,有一位病友发病,当场大口的吐血,这场景把所有媒体的目光吸引过来了,第二天,他们就得到了来自全欧洲的支持。 许多支持他们的普通人加入了游行队伍,也有许多陌生人开始为他们筹款,“one million,one life”慈善捐款活动开始被广泛的报道,他们这个游行组织很快就成了欧洲最有名的新兴慈善组织,全欧洲患重病的患者们拿着病历来申请加入,等待组织里分配的名额。 萨尔瓦多本来又燃起了希望,但随后,聪明的他很快又意识到一个事实——像他这样的患者,是很难得到名额的。 因为这是组织的需要。 他们这个组织本来是病友们的互助团体,刚开始筹备的时候,只有一两百个人,为了照顾游行过程中,许多病友们可能发病,每次游行还要准备救护车在后面,所以每一次出来游行,都是要内部筹款的。 当他们变得有名之后,组织的规模迅速扩大,来自全欧洲,甚至全世界的捐款,也迅速让几个组织者从原来的病友,变成了专业的基金管理者,同样,他们也是第一批得到名额治疗的,理由是为了这个组织继续帮助更多人。 很快,这些管理者们就发现,原来组织内部筹款的方法,在组织急剧庞大之后,逐渐变得不太可能。 因为原来筹款的目的是为了游行,是从政府那里得到名额或者费用减免的条款,是为了所有人的共同利益,如果能够争取到,所有人都能够受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整个组织的目的就悄悄的改变了,不再筹划更多的游行,即使有,也只是普通示威性质,再也没有暴力冲突,甚至相反,组织者还会审核每次来参加的人员名单,如果有做出出格行为的人,甚至还要阻止他出现。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组织内可以提供的名额开始增加了,刚开始可能一天只有几个名额,但是很快,庞大的捐款数量就让名额数量迅速增加,从一天十几个,上百个,到最后稳定在280个到300个之间。 这样来算,整个组织每天得到的捐款,就在3亿欧左右,至于总数,可能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但名额虽然多了。组织内等待名额的人却更庞大,组织吸收成员只要病例符合重症的标准,就可以入会申请名额。 作为早期成员,萨尔瓦多看过很多后来者的申请表,其实很多人压根就没到一定需要名额的地步,他们也许得了很严重的疾病,但只是影响生存质量,或者看起来很痛苦,却根本没有性命之忧,又或者只是一些很有名的疾病,或者说,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疾病后面会有一个足够感人的故事,但这些后来的申请者就凭借这些,优先拿到了名额。 萨尔瓦多去找组织者质询,对方一句话说的萨尔瓦多哑口无言:“我们现在是一个组织,拥有80万成员的巨大组织,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扩大组织的影响力,拿到更多的名额,以后才能帮助更多的人。” 萨尔瓦多这才意识到,这个组织本身存在的目的,已经不是单纯的治病了,它已经具备了某种自我意识,是的,要扩大组织的影响力,获得更大的名额,那些拥有好故事的申请者,那些更悲惨的申请者,那些更年轻,更漂亮,更绝望,更能引起人同情的申请者,才是组织优先考虑的对象。 但,如果不能改变名额源头的价格,让它变得为所有人能够接受,一味扩张又如何呢?扩张总会有尽头,越来越多的捐款,相比起越来越多的成员,名额越发的不够用,刚开始,可能几百人在竞争十几个名额,而到现在,已经是几十万人竞争几百个名额了……所谓的慈善,成了一种彩票游戏,而且还是受到操控的,最后,所有捐款都会变成那些最动人的故事,而真正需要那些名额的人,其实就是在等待中,逐渐死亡,被人遗忘罢了。 所以萨尔瓦多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的,政府不会关心他,那个蓝色天空的公司不会关心他,所谓的慈善组织也不会关心他,只有他的妻子,他的家人,会尝试着伸出手来,但他们的力量太小了,萨尔瓦多不敢去接,因为他害怕自己把他们也一起拽入深渊。 他以前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阳光照耀下的温暖乐土,但现在他知道,入夜之后,其实只有家里那一点温暖真正属于自己。 萨尔瓦多最后看了一眼家门,然后他发动了汽车。 已经是深夜一点半,如果是以往,此刻道路上的行人会很稀少,但因为蓝色天空,全欧洲的病人都拥挤了过来,现在街道上一眼看过去,到处都能看到头上带着蓝色十字架标志的人群。这也是一个新兴的医疗慈善组织,标志就是帽子上这个标志,萨尔瓦多看过一些他们的传单,也在网上了解过一些,知道他们主要成员都是一些慢性病患者,其实对名额要求的迫切性并不高,他们组织的目的,就是寻求S疗法技术的公开化,在他们看来,S疗法技术一旦公开,人类就可以瞬间登上几个台阶。 如果萨尔瓦多还有足够的时间,也许他会跟着这些人,一起尝试一段时间,毕竟他们的理念更接近一些。 但他现在没时间了,这几天疼痛发作的越来越频繁,而药品的效果,也越来越差,身体对药品已经产生了抗性,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 沿着下午回来的路,萨尔瓦多回到蓝色天空大楼的现场,他停好车,把枪塞进自己的胸口,就像他曾经用枪口对准太阳穴一样,身体立刻对这个小铁块有了生理反应,他心脏砰砰的跳,仿佛这东西的冰凉让它有些不安。 萨尔瓦多深呼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做个坏人了。” 然后走下车。 游行的队伍已经散去了,jc们也没有再严阵以待,只有稀疏的几个岗哨,萨尔瓦多看到有几个jc正躺在车里吃夜宵,还有睡觉。 萨尔瓦多先去了排队的地方,那里并没有因为晚上而放松警惕,还是有不少的jc在那里控制场面。 那些排队的人群中,不少人都是躺在担架上的,有人还挂着水,看起来几乎就是垂死了。 其实蓝色天空本来在里面有等候区的,这些人就算排队,也是要等很久之后,再进里面的等候区等待。 但他们还是来排队了,就像很多人在新闻上说的那样,蓝色天空这个建筑已经成了圣地,患者光是来到这里,看到那个蓝色十字架,就能有一种安全感。 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萨尔瓦多决定换一个地方。 一来是这里jc多,二来,就是他们很多人,其实就跟萨尔瓦多差不多,许多人都是砸锅卖铁,通过各种渠道借了巨款来治病的,如果萨尔瓦多家里条件好一点,现在的他,应该也在这条队伍之中。 他绕着蓝色天空的治疗中心,慢慢的散步,一路上,他看见很多人在路边搭了简单的帐篷,外面还挂着许多乞讨的标语,他路过好几个帐篷的时候,都听见帐篷里的人在呻吟。 他很熟悉这种呻吟,在医院的重症区,他听过最多的,就是晚上病人的呻吟,在止痛药没有效果,病情无法控制的时候,人几乎是没办法睡着觉的,痛苦会让每一秒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在帐篷的对面,还有很多豪车,很多从出口出来的病人,正红光满面的走向这些车,他们会在街边开香槟,庆祝自己获得了新生,然后拉着自己刚刚认识的病友,回去一起开party。这里路边的停车位很紧张,每有一辆车离开,就有另一辆车进来。 萨尔瓦多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胸口,那块铁已经被体温熨的发烫了。 他来到蓝色天空的出口,这里的帐篷比刚才那更密集了,几乎是沿着道路的两边,都是重病乞讨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jc还会来驱赶他们,但每次jc来的时候,他们都只是退的更远一些,却从不离开,等jc们都回去了,他们又顽固的占据。 新闻上说,这里乞讨的效率其实很高,许多并不缺钱的有钱人,往往出来的时候因为治愈的狂喜,会突然给几个陌生人都买名额。 萨尔瓦多也曾经想过来这里,但愚蠢的自尊阻止了他。 萨尔瓦多来到出口,在门一次打开放出一个很长的队伍时,他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走进了队伍,把自己装成一个刚刚被治愈的幸运儿。 他跟自己边上的几个人说:“嘿,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一起去庆祝一下吧?” 他的提议得到了响应,于是大家开始商量哪个去谁家里开party。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萨尔瓦多适时的又问了一句:“你们都是因为什么病来的?” “肝癌。”一个还是孩子的胖子说。好吧,和他一样的病,萨尔瓦多心道,你可以活。 “胃癌。”一个女人说。萨尔瓦多也原谅了她。 “肾毒症。” “心脏……”萨尔瓦多没听清疾病名字,很复杂,听起来很严重,他也原谅了。 一阵七嘴八舌中,萨尔瓦多捕捉到几个他需要的声音,他特地过去,询问那几个说话的人:“胃溃疡,高血压,糖尿病,还有你,过度肥胖?这也可以治了吗?” “是的,”那个说肥胖的人说道,但他看起来体型正常,一点也不胖,“我原来有240磅重,我爸觉得我太肥了,我就来这里试试。” “哦,”萨尔瓦多看着他说,“看起来效果很不错。” “是很不错,”这个傻男孩还在继续作死,“明天我会让我妈来试试,她想减肥很久了。” 可惜我等不到你妈了……萨尔瓦多心想,然后他拔出了手枪:“就当我送给你们的康复礼物。”然后开枪了。 一共是12发子弹,他每打出去一发,就在心里计算一下,他其实并不关心这些子弹有没有打中谁,眼前这个最该死的胖子死了就可以了。 他在这个胖子身上浪费了三枪,然后转换目标,对准那个胃溃疡,用了两发子弹把他打倒,又去对准高血压,一发,也许是他不该死,打偏了,人也躲了起来。 刚才那几个目标都不见了,他转过手枪,对准他背后几个没反应过来的家伙:“你们呢?什么病?我数三下,不说开枪。” “胰腺癌。” “皮肤过敏。”这个人刚说完他就开枪了。 下一个人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抑郁症。” 萨尔瓦多不知道抑郁症够不够严重,该不该死,他看了看那个说话的女孩,化着浓妆,身上戴着珠宝,穿着高跟鞋。他笑了一下,对她的脸扣动了扳机。 jc出现了,有几声枪响,几发子弹打在了他边上,没有打中,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他勉强对准队伍的远方,随便瞄准几个用手机朝着这里拍照的,一枪,两枪,他打中了一个,第三枪又打中一个,真是个神枪手,他夸奖自己道。 有一发子弹打在了他腿上,但似乎并不疼,跟疾病的痛苦比起来,这只是像被什么东西绊到摔在地上一样。 他躺在地上,看了看天上,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一颗星星。 真是一个适合死亡的夜晚。他想着,然后对准自己的脑袋,打出最后一枪。 … 群里有个哥们说的好:“作息规律,饮食及时均衡,合理运动,多攒钱。” 身体好就是对自己对家人最大的负责! … 今天二合一,只有一个大章。 … 感谢“孙甲壳”“一笑点无痕”的打赏。 … 感谢所有投月票的朋友们,真的没想到双倍一下字多了这么多票,谢谢大家! 第三十二章 应对 兰天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敲门的声音很大,简直就像砸门了。这激起了他一股无名的起床气,从床上怒气冲冲的爬下来,打开门,看到秘书一脸的不安和害怕,气消了一些,却还是有些语气不善:“什么事?” “杨先生的电话,”秘书小心翼翼的说,“您说过,杨先生的电话不管……” “知道了,”兰天接过手机,让秘书离开,然后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印堂,努力让自己快速清醒起来,然后他拿起手机说,“喂,是我。” 杨先生就是杨帆,大概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在半夜直接让秘书来把他从美梦中拉醒的人,其他人就算是国家元首,秘书也会先约个几分钟时间打回去。 “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吗?”兰天听明白了事情,有些不以为然,“这几个月在治疗中心外面,都死了有几百个了。” 这话倒也不假,因为来治疗中心游行的很多人,本身都是得了重病的,许多人甚至是从ICU里,硬是拉到了现场。 这些人别说是露宿这种人多的公开场合了,就算是自己喘气力气小了点,可能就一命归西了。 为此,刚开始很多医院还专门派了救护车,就守在治疗中心边上,但很快这些救护车们又都散去了,因为那些人即使被救了回来,也不会听医生的安排在医院住院等死,他们来治疗中心是想来痊愈的,是想用自己的生命,来赌治疗中心不会见死不救。 遗憾的是,见死不救已经是兰天定下的铁律,这也是杨帆给兰天定下的铁律。如果有人病危就要先救,那蓝色天空还谈什么盈利赚钱,那就真成了慈善机构了,如果真的按照这种政策执行下去,兰天也可以想象,地球人绝对不会感激他,相反,他们还会埋怨蓝色天空救的人不够多,毕竟全地球那么多人,为什么你们外星人不能都救了呢? 升米恩,斗米仇,救人一命赔栋楼。 “死了人没事,但这一次,死法不一样,”杨帆说,“给你三天时间,把治疗中心周围起一圈围墙,按照监狱的级别规划,围墙上要有高压电。不能让那些人排队了,出入都用专车接送,要是入口被堵住了,可以用直升机,去买那种军用的运输机,运量大,最好能防一点简单的地对空武器,里面要多修几个停机坪。” “会有人用……武器来进攻?”兰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手枪就是个开始,”杨帆说,“以后冲突升级是不可避免的,下面波兰以及其他国家的选址,主要要考虑的是安保,最好靠着军营或者警察局,以及政府部门,哦对了,你个人的安保也要升级,按照国家元首的级别配一个安保团队。” “没必要吧……”兰天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段时间随着蓝色天空收入的剧烈增长,他本人也有一些飘飘然,但还不至于膨胀到这个地步,国家元首级别……他一直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CEO,帮杨帆打工而已。 “很有必要,”杨帆说,“这还是个开始,等业务再扩大,可能你连出门都很难了,到时候我可能会让你住地下工事,或者把你送去太空。” “太空?”兰天瞪大了眼睛,“太空现在能住人了?” 杨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说:“你们跟西班牙政府接洽一下,商量好善后,那个袭击者一定要定性,按恐怖分子算,要是他们不肯,你就威胁终止合同,我们搬地方。死了的四个人,估计他们家里人会跟我们打官司,别妥协,跟他们打。” “终止合同……损失是不是太大了。” “大头是他们,我们怕什么损失,”杨帆说,“钱,以后随时能赚,这个规矩要是现在立不起来,以后再也别想了。放心,一年过万亿的规模,他们是绝对舍不得的。” 果然,正如杨帆所预料的那样,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兰天陆续接到了不少的电话,都是来自西班牙,以及欧洲各国的政要。他们当然首先表达了对这次事件的关注,在兰天表示这次袭击并不会影响运营后,他们也满意的给出了应对方案:“西班牙境内所有反蓝色天空的团体,接下来都会接受严格的恐怖分子级别的筛查,如果杨帆愿意,他甚至可以亲自插手调查过程。” 总之,蓝色天空的发展是顺应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更是欧盟本来衰弱下来的经济的一个强劲发动机,整个欧洲,乃至全世界,都会为蓝色天空的发展提供有力的政策保障,其中舆论的保障更是第一位的。 杨帆当然不会插手调查,这是一个微妙的区别,如果他不插手,那蓝色天空仍然是地球政府控制下的一个普通企业,按照一个企业的逻辑来发展,那他做的事情,无非也就是赚钱,顺便救死扶伤;如果他插手了,则代表他作为外星人背景,开始渗透地球的上层权力机构……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足以引发全地球人对他警惕的信号,那他所做的事情就是阴谋入侵并控制地球的一部分。 第二天开会,兰天就收到来自西班牙政府特别安排的一个特别安全小组,据说他们之前都是保卫首相的,军方还特别为他安排了两架战斗机,为他的座驾护航。 据兰天手下的几个顾问说,西班牙政府现在也很害怕类似的事件动摇了蓝色天空整个项目,毕竟两个月过千亿的巨大分红,对现在的西班牙政府来说,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一块巨大而甜美的蛋糕,一年GDP猛增近一半!西班牙执政党光这一年的政绩,就够他们以后吹半个世纪了。 至于蓝色天空的治疗中心,那里已经有军队进驻,周围所有人一律清场,还要拉出一个半径500米的隔离带。施工队也已经进驻,设计图今天早上就让兰天交给杨帆审核通过了,整个工程会在6小时以后全面开工,预计48小时内完工,毕竟只是筑墙。听说施工的队伍是西班牙的一支工兵部队,墙也是按军事要塞的标准造的。 到下午,兰天在公司内部主持了会议,以董事长的身份宣布了几条规则,其中主要是配合西班牙警方,对所有员工的简历以及心理状态做一个评估,防止被恐怖分子从内部渗透,另外还宣布了一条对所有员工来说,都难以相信的好消息:蓝色天空的员工以及直系家属,如果得了危及生命的重病,都可以免费享受公司提供的医疗服务。 西班牙这次袭击案,在官方按照日期,被称之为“2.18马德里恐怖袭击案”,简称“2.18恐袭”。在西班牙官方舆论中,萨尔瓦多的行为被称作“对社会规则底线的挑衅”,“马德里之耻”,萨尔瓦多之前良好的社会记录被称为“披着羊皮的狼”,萨尔瓦多儿时的一些恶性被揭发,包括他小时候曾经养的两只宠物“神秘死亡”,据称是被“炖着吃了”,他的父母被邻居揭发,说小时候打过萨尔瓦多,所以在他性格中传递了暴力因素。 还有知情人透露说在案发前,看到萨尔瓦多出入过一座清真寺。他的妻子更是被警方质询调查,因为警方怀疑他的行为是跟她商量好的,而她显然没有阻止,也更没有报警。 但民间舆论显然有很多不同的意见,很多跟萨尔瓦多之前一起参加过游行的病友,以及他们组织内的很多人,都对萨尔瓦多的行为表示理解,虽然他们并不支持这种极端的做法,但是他们提醒政府,如果蓝色天空这种“医疗垄断”一直持续下去,肯定会引发后续更大的恶果,在民间的舆论中,这次事件他们更多的称之为“蓝十字1号案”,因为之后的很长一段事件里,针对蓝十字的恐怖事件,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23shu8*com 第三十三章 出院 常建国醒了。 进s治疗仪之前,他的状态有点差,其实已经有了一些昏迷的迹象,但他咬着牙,支撑着一直没有昏过去,因为s治疗仪只接受清醒状态的病人。终于最后还是让他撑着进去了。 治疗仪里面空间其实很小,当柜门从外面关上的时候,常建国甚至有种错觉,以为自己是进了棺材,正在被活埋,有一种下意识的压抑感。 然后他感觉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浑身的不适感突然就消失了。不像是麻醉,因为他还能清醒的感觉到自己的全身,五脏六腑,他还能清醒的思考一些问题,消失的只是疼痛。 又过了几十秒,他感觉身体就像是一台正在被关闭的电脑,一个部分一个部分的功能逐个被关闭,他开始感觉不到内脏,感觉不到心跳,是的,他确定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然后呼吸也逐渐变慢,最后停了下来,他开始感觉不到手脚,感觉不到皮肤,声音消失了,画面也消失了,但他却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这有点像他之前接受过的麻醉,但麻醉是几秒钟内的事情,而且麻醉之后毫无知觉,但这不一样,他最后的思维能力被维持住了,只是全身什么也不能动而已。 很多接受过s疗法的患者说,这种状态就像把人的肉体全部剥离,只剩下灵魂。很多人甚至相信,在被治疗的过程中,他们的灵魂和身体是分开的。 常建国是个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他以为这只是一种更先进的麻醉,这挺好,听说麻醉对脑子有影响,现在既然自己是清醒的,说明对脑子没啥坏处。 他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但他却不觉得像刚进柜子那会,逼仄难受了。 他自己想着自己过去的一些事,自己当年下岗,创业,娶老婆,生孩子……然后又想自己在住院期间的几个项目,儿子的一些胡作非为,还有他老婆亲戚那边的小动作……想着想着,他就觉得有点累了,然后,他就睡着了。 这是他得病之后,睡的最安心的一觉,没有突然的疼,也没有化疗后的不适,甚至没有没生病的时候,睡觉中经常有的起夜,或者打呼被自己憋醒的事情。就是很单纯安心的一觉。 醒来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还在治疗中,因为自己想睁开眼却感觉不到眼皮的存在了。 这也没事,常建国心想,他可以继续睡,就当睡个回笼觉。想一想,就冲睡的这么一个安心觉,这一个亿也亏不到哪里去了。 其实常建国已经不太睡得着了,于是他就继续回忆。常建国这辈子值得回忆的东西着实有不少,他创业的时候为了拿单子,跟几个政府头头之间搞交情,给竞争对手下绊子;商业竞争中,大胆采取了一个普通工人的意见,结果产品销量大涨;去收购竞争对手,对方脸上的神色;找了个漂亮秘书,偷偷在文件里夹电影票……年轻过,奋斗过,荒唐过,也正儿八经的干出了事业,这辈子真的是没白活。 也就到老,养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吧,不过这也没啥,老话就说,富不过三代,穷有穷的活法,有钱有有钱的难处,常建国看得很开。 如果自己死了,那操心这些事也就没啥意思,但如果自己这次挺了过来,老天再给自己一二十年时间,那……常建国想着想着,突然又变得激动起来,对他来说,现在就是他前半身奋斗开始开花结果的时候,他真的不忍心就这么走,儿子在自己面前说过的,那些有钱人的活法,吃几千块一顿的饭,喝一万块一瓶的酒,泡十几万一晚上的明星……凭什么自己不能去试试呢?这都是自己赚的钱。 要是这个s疗法真的管用,那自己就专门存十几亿,等着给自己续命,那他能活多久,人都说到老几道坎,一个亿过一道,他也能活过百岁,他现在才60多,要是活过一百岁去,那不等于又多过了一辈子? 就在他想到美处的时候,突然有了感觉了。 他先是看到了东西,黑黑的,有几条不明的线条在视野中移动。他用力尝试着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也是黑黑的,但线条不见了,能看到治疗之前那个小蓝灯在闪,说明自己还是在治疗中。 然后又开始听到了,柜子外似乎有人在走路,在互相说话,他们说什么听不太清,模模糊糊的,而且逐渐远去。 接下来,身体一个部分一个部分被感知到了,他开始呼吸,开始心跳,开始……不对,疼痛消失了,治疗开始的时候,疼痛消失是第一个症状,但结束的时候,这个步骤像是忘记执行了一般,不,也许有更好的解释,那就是,他痊愈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尝试着动了一下,很正常,没有疼痛,一种很陌生的自然而然的感觉,身体有动作而不疼,对他来说似乎都是一个很遥远的记忆了。 最后,当他重新感觉到这个空间似乎有些狭窄,觉得是不是该主动出来的时候,蓝色小灯的闪烁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绿色的一直亮着的小灯,他知道这个灯的含义,也是医生在他进来之前提示他的,这代表治疗结束且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他病应该就好了。 就在他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真好了的时候,门缓缓打开了,外面的光线逐步填充了他的视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太强,这一个瞬间,他竟然有眼泪出来了。 接下来去医生那里报道,然后接受全面体检。他虽然没有看片子,对医学也是一窍不通,但他就是有一种直觉,那就是他没事了,甚至他感觉比自己生病前的健康状态还要舒服,自己本来呼吸还有点不顺畅,现在也正常了,听东西有些耳背,也变得清晰了,甚至他感觉自己思考也顺畅了很多,以前明显感觉长时间思考的时候,无法集中精力,会感觉疲倦,但是刚才在里面,那么长的时间,他一直动脑子,却什么事情也没有,更不用说近乎完美的睡眠。 医生拿到片子后,对着片子就是一声长叹。这让常建国有些紧张,但医生随后安慰他:“你的病没事了,我就是感慨一下,恢复的太好了……太……”医生想了想,也没相出什么恰当的形容词,又说:“跟健康人没两样,而且你本来还有点肝硬化,现在也好了……真的是……” 虽然已经看惯了这些片子,但医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每当看到那些从s疗法治疗仪里面走出来的病人,他都会怀疑这么多年的医生,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是不是都白搭了。 现在技术进步的太快了,太快了……他根本想象不出来这个所谓的s疗法,到底是怎么办到这种无创口对癌症,乃至全身疾病的完全治疗的。 按照惯例,他还要填一份很长的病历单,没一项还要跟常建国核对,常建国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跟着医生一项一项对下来。 高血压,没了,恢复正常。 皮肤溃烂,没了,恢复正常。 听觉下降,没了,恢复正常。 肝硬化,没了,恢复正常。 …… 在最后的治疗效果确认单上,常建国签了名字,然后医生写下“建议出院”,常建国激动的跟医生握了握手,离开了治疗室。 老婆儿子都在外面等着,常建国看到他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儿子:“尾款跟对方结清了吗?” “就等你出来呢,这么多钱,我们不敢自己拿主意。” “给他结吧,”常建国意气风发,“医生刚检查过,我的病全好了。对了,要是行的话,安排我们见个面,我先跟他聊聊。” “他那边可能不会答应……说这犯法,不敢轻易见面。对了,爸,你是不是先在医院观察几天。”在康复的常建国面前,常乃可似乎连说话都有点害怕。 “那就先打款吧,”常建国也不在意,“不用观察,直接出院,走,回家。” 23shu8*com 第三十六章 董事会(3) 通过之后,负责这份营销策划的营销总监也适当的提出了一个建议,建议将这种新型的抗衰老疗法称作s+疗法,以便和现有的s疗法做区分,这个建议都被与会现场的人认可了。 这个营销策划案的通过,代表着蓝色天空将拿出现在s治疗仪的三分之一,大约一百台左右,来专门为那些能够承担这个s+疗法的顶级富豪服务,预计一台治疗仪一年可以提供150到200个s+的治疗名额,100台就是在这个数字后面都加两个0,再算上数字,如果真的如兰天刚才开玩笑的一般,一个名额最终的定价可以在一个亿的话,那这一部分就可以卖一点五到两万亿……欧元!要是算上其他200台提供的近一万亿欧,几乎就能超越德国和珐国! 当然,这只是一个浪漫的畅想,实际情况肯定没有这么令人满意,首先公司的财务顾问就提出,一亿欧元的定价是不现实的,按照现有的世界财富分配数据,全球最有钱的那百分之一人口中,拥有的财富也不过是百万美元级别,而目前来公司进行s疗法治疗的主力消费群体,主要还是占据人口不到百分之10的,财富在几十万美元到一百万美元之间,这个收入级别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已经可以算的上是富裕或者有钱人,但即使是他们,面对一百万欧元的定价,也是有些难以承受的,据调查,大部分人的治疗费用都是通过银行抵押或者贷款来筹得,对于越是往下层的人,筹集这一百万的难度就越是难以想象,到普通的工薪阶层或者所谓的中产阶层,这个数字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所以在长期来看,公司想要继续发展,在更多的国家开设更多的治疗中心,增加治疗仪的数量,在不调整价格的前提下,总的市场份额可以预见,就是当前来马德里的这些人群,更多的治疗中心恐怕也是难以吸收更多能掏的起钱的客户。财务顾问提醒道,即使是对目前整个欧洲的市场,公司也会面临后续乏力的危险,因为现在吸引过来的客户都是通过各种手段,比如银行贷款,比如亲友借贷,比如社会上的高利贷……这些人本身是具备一定社会地位的,所以筹措资金的能力也相对较强。所以这一段时间的名额预订,几乎把欧洲整个市面上的现金都给抽干了,一些奢侈品的销售数据出现断崖式下跌,银行的利率提高,欧洲各大城市房价开始下跌……因为蓝色天空在经济统计数据中被看成是奢侈消费品,所以消费指数在这两个月反而诡异的飙升。 消费一涨,自然也带动了就业和创业,数据显示针对蓝色天空的舆论,让很多本来觉得不必工作,领取福利的人群开始有了强烈的工作意愿,许多家庭主妇也开始出现在求职市场,以求为家庭的未来积攒更多的医疗储蓄。同时人们也更愿意去冒险创业,许多人开始去报名学习编程以及其他热门的技术,甚至卖掉了自己的房屋来投资自己学习以及创业,各大风险投资公司在这个月收到的策划案也多了不少。虽然网络上大家还是在喷蓝色天空的定价太黑,但现实中大家还是很理性的,乖乖准备去挣钱存钱,为自己未来可能的遭遇早作打算。 欧洲中央银行的政策发言人,行长,以及各国的财政顾问也都列席了会议,他们对这个分析表示了支持,发言人还强调,欧洲中央银行已经在这之前,就跟蓝色天空就货币政策达成了一些共识,声称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采取较为积极的货币政策,其中包括在半年内,对各国银行贷出数千亿资金。因为s疗法本身,就代表了社会上突然出现的一块gdp,而且是对货币吸纳能力很强的gdp,所以自然需要推出更多的货币,以防止蓝色天空的名额出售继续影响其他国家,引发通货紧缩。发言人说,就整个欧洲的大经济圈来说,蓝色天空的出现毫无疑问,对市场会是一个强烈的刺激,目前,蓝色天空对欧盟以外经济体的“抽血效应”——这个名词是专门指名额出售,引发各国顶级财富阶层带着财富出外消费,引起本国经济空心化。已经显现出威力,像大毛,米国,这两个本来对扩大和杨帆合作并不积极的国家,现在也都各自就蓝色天空分公司的问题开始了磋商。 只有华国似乎是一个例外,一方面,因为华国的外汇管制,很大的缓解了这种效应,另外一个方面,则是因为蓝色天空开始将相当一部分利润以投资的形式注入华国,据悉,是因为华国在和杨帆的合作中,在另外一个层面表示出了“更大的诚意”,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是因为华国给予了外星人一个合法的地球人身份,并允许她以这个身份自由活动。好在现在这种注资的规模相比起利润并不算庞大,不过在会议上,兰天还是要照例向各国解释一下,这个投资规模未来可能会扩大到数百亿欧元的级别,但也仅仅会限于这个级别,如果有超过这个规模的投资,兰天肯定要专门征求欧洲中央银行的意见,毕竟,在政治经济学语言中,这等于是拿欧洲人的钱去养华国人。 数百亿欧元虽然庞大,但和超过万亿的规模比起来,只是不算明显的一个小部分,而且兰天也解释,这个投入是逐步增加,而且这种投入以后也肯定会从华国扩大,到达欧洲,甚至全世界,就像蓝色天空本身的扩张一样,所以并不会引起欧洲短期内什么巨大的经济震动,这个解释显然已经足够让与会各国就这个话题暂时达成共识。 在未来,欧盟的财政政策会随着蓝色天空的扩张继续朝着激进的方向走去,这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引起通货膨胀,但这种通货膨胀也恰恰可以隐性的为蓝色天空的一百万欧元达成降价的目的。这一点蓝色天空是认可的,从长远来看,降价肯定是必须的,但降价短期内又会引起观望,影响公司收入,所以一边默契的允许适当的通货膨胀,一边保持价格不动,就成了最合理的政策。 除了三成左右的治疗仪用于高端治疗外,还需要拿出大概半成左右,大概在15台到20台的治疗仪,专门用于免费的“慈善事业”,用于安抚民众舆论。这些治疗仪中的名额,会通过国家行政机构统一安排,在名义上,是面对那些最继续治疗的“重要人士”,但实际上,这个功能的主要作用,是分化瓦解底层舆论,用于收买民间舆论的领导者。 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一辈子不贪污,不做坏事,但绝对没有人以及亲人一辈子不生病,或者真正不怕死的。可以预见到,随着民间舆论的发酵,以后肯定会有越来越大的,来自底层的压力。 一百万欧一个名额,对于底层人来说,是一个让所有人绝望的天花板数字,登上那个高度,生命就有一次继续的机会,也许……甚至在座的各位可以肯定,蓝色天空未来肯定能发展出更出色的医疗技术,既然抗衰老都可以做到,那永生呢? 第三十五章 董事会(2) 其实对于蓝色天空来说,最早并不是准备按照人头,一个人一个固定数字这种方式来进行销售,本来的打算是按照治疗时间,以每个病人占用的医疗时间来计算。 但之后考虑到,这种计价方式对病人来说,彼此之间的信任感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不管时间是用了多少,病人们都会不可避免的感觉公司有可能虚耗时间来浪费他们的钱。一旦形成这种错觉,就会大大加强他们后续对公开这种技术要求的合理性。所以蓝色天空对治疗就一概以名额计算,而具体名额的价格,则按照之前s治疗仪实验过程中,病人耗费的平均时间为准。 其实这样算起来,那些病情更严重,需要耗费更多时间的病人,是占了那些轻症病人的便宜的。 不过仔细想一下,一般会花钱来治疗轻症的病人,可能本身对价格的敏感性也不高,在不知不觉之间,这个方案还完成了对重症急需治疗病人的补贴。 这个方案里提到,甚至许多轻症的概念,可以单独列出来作为一个宣传点,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毫无疑问就是减肥,在s治疗仪内,肥胖作为一种体态,有时候也会被当做一种威胁身体的症状而得以治疗,而且后续的一些跟踪很容易发现,那些肥胖者在脱离治疗后,进食习惯并未有多少改变,按照传统的理念,他们的体重应该会逐步恢复才对,但意外的是,这些人没有再继续变胖,他们的体重一直保持在治疗后的某个状态里,有一定的上下起伏,但不会很大。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专家们认为,只有那些被s疗法认为,肥胖影响治疗效果的人群中,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这也引出专家们的一个技术猜想——也许在治疗过程中,s疗法对人体某些关键部位做了一些调整,也许是某个脏器功能,也许是激素分泌,甚至可能直接修改细胞的基因。 除去减肥,s疗法还在一些病患身上表现出美容的效果,这些效果包括去除皮肤杂质,改善皮肤细胞活性及状态,对牙齿咬合进行矫正,对体态和身体的骨骼的一些错位,不平衡,进行矫正。也许这些功能都是出于治疗目的,但客观上也确实达到了一定的美容的作用,显然,这种作用比去美容院贴几片面膜要明显的多。 此外,一些原本被认为,只是精神层面上,或者遗传层面的症状,也得到了治愈,或者说,起码的改善,比如抑郁,弱智,色盲,精神分裂,妄想症……这些疾病都是一些通常意义上,不会危机人生命,却又极大妨碍生活质量的疾病,毫无疑问,宣传s疗法对这些疾病的作用,也可以吸引相当一部分的有钱人来进行消费。 除了吸引有钱人花费更多的钱,进行更多的治疗以外,兰天还在会议上,抛出一个s疗法之前一直没有涉及,但对人类来说,却又至关重要的治疗领域,抗衰老,这也是蓝色天空下一阶段在营销策略上,重要的一块内容。 其实很多患者的报告已经隐隐的指出了s疗法具备的这个功能,毕竟对于许多老年重症患者来说,究竟是因为衰老引起疾病,还是因为疾病所以人看起来衰老……或者说,衰老本身是不是可以看成是一种疾病,这是一件很难分辨的事情。 其实有很多送进s疗法治疗仪的病人,他们本身的症状就是衰老引发的症状,器官功能退化,代谢降低,细胞活性降低……如果按照地球的医学来进行治疗,可能根本没有着手的地方,因为他们看起来就是没病,甚至以这种状态进入死亡,会被地球人认为是“自然死亡”,“无疾而终”,是一种自然而幸福的事情。 在s疗法治愈的很多老年病患身上,科学家发现了很多s疗法可以抗衰老的局部证据,包括细胞活性增强,器官能力恢复并提高,免疫力增强,身体的健康的一些指标,血压,血糖,血脂等逐渐恢复正常。 在许多患者的自述中,也有很多支持抗衰老的证据,包括并不限于食欲增强,消化能力提高,**增加,绝经妇女出现月经,佝偻状态恢复,运动能力和欲望增加,记忆力反应能力增强,睡眠质量提高。 兰天就这个内容,专门和杨帆沟通过,确认s疗法的确具备地球人所谓“抗衰老”的能力。 所以他准备在下一个阶段,把一部分s疗法专用治疗仪专门用于保健治疗领域,也就是说,像有钱的人,特别是有钱的中老年人,推销s疗法的抗衰老作用。 理论上来说,这是一个没有上限的治疗,按照实验的几次抗衰老治疗来看,一个80岁的老人,经过s疗法的一次治疗,可以在健康指标上倒退十年左右,但第二次治疗,可能效果就是七八年,也就是说,随着身体状态的改善,每次治疗改善的程度会越来越小,大概在30岁左右,形成某种平衡,也就是说,对于治疗仪来说,30岁往上,身体是存在优化空间的,30岁以下的普通健康人,一般不会有什么具体的效果。 当然,这种抗衰老技术并不意味着一个有钱人,就可以在短时间内返老还童了,每一次治疗只是把人的身体状态像健康的方向做一个调整,这个调整的后续效果,这需要几天到几个星期的时间,甚至更长时间的观察,然后在才可以进行第二次治疗继续改善。 按照这个速度,这个治疗仪最多可以把一位老年人的状态,维持在50岁到60岁之间,再往下,可能治疗的效果,还不如观察期内人本身的衰老速度了。 不过这种保健型的治疗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消耗时间特别长,相比起一些重症的治疗只需要十个小时以内,单独的抗衰老治疗,最少的时间都是在24小时左右,对于一些健康状态比较差的人,可能耗时会长达48小时。 同样的时间,s疗法可能可以治愈十多个重症患者了。所以这种治疗与通常意义的s疗法,存在两个区别,第一是需要定制按时收费,先对患者进行检查,确定治疗时间,然后约定费用;第二,疗效相对更为主观,毕竟治疗完成,觉得年轻了几岁,完全是患者自己的主观感受,有些人可能觉得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也有人会觉得似乎没什么变化。 再加上长时间的治疗时间,自然需要耗费更多的治疗费用,而且还有预计要增加的一部分利润,所以最终的费用,可能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用兰天在会议上的话来说,就是定价一亿欧,也不是没有可能。 仅仅从这三个特点来看,这种新的抗衰老疗法几乎完美对应了现在一些专门针对顶级富豪阶层的,许多奢侈品的特性。 主观,定制,昂贵。 从对许多客户资料的了解来看,这种新型的抗衰老疗法的市场肯定不会小,在前几批参与治疗的客户名单里,那些世界级富豪以及富豪的家属比比皆是,以他们的财富和财富增加速度,这些治疗费用虽然昂贵,可也远远没有到难以承受的地步,充其量,也就是一架私人飞机,一个足球队的投资,或者一个中小型公司的并购这种级别。 所以对于这个方案在市场上的可行性,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唯一值得商榷的是,因为这种治疗花费时间长,所以对正常治疗的名额影响很大,也就说,每有一个人来用抗衰老延长寿命,就会有另外十几个人因为得不到名额而可能死去。 兰天本来是担心许多政府官员会因为担心这种做法而影响自己政绩,所以在召开董事会之前,还专门咨询了顾问。 顾问的答案是毫无疑问的清晰明了,就像董事会上全票通过的举手一样,仿佛全场就只有兰天他一个人关心这种傻问题:“对一家公司来说,人的生命价值只看他能支付的价格。” 23shu8*com 第三十六章 董事会(三) 通过之后,负责这份营销策划的营销总监也适当的提出了一个建议,建议将这种新型的抗衰老疗法称作s+疗法,以便和现有的s疗法做区分,这个建议都被与会现场的人认可了。 这个营销策划案的通过,代表着蓝色天空将拿出现在s治疗仪的三分之一,大约一百台左右,来专门为那些能够承担这个s+疗法的顶级富豪服务,预计一台治疗仪一年可以提供150到200个s+的治疗名额,100台就是在这个数字后面都加两个0,再算上数字,如果真的如兰天刚才开玩笑的一般,一个名额最终的定价可以在一个亿的话,那这一部分就可以卖一点五到两万亿……欧元!要是算上其他200台提供的近一万亿欧,几乎就能超越德国和珐国! 当然,这只是一个浪漫的畅想,实际情况肯定没有这么令人满意,首先公司的财务顾问就提出,一亿欧元的定价是不现实的,按照现有的世界财富分配数据,全球最有钱的那百分之一人口中,拥有的财富也不过是百万美元级别,而目前来公司进行s疗法治疗的主力消费群体,主要还是占据人口不到百分之10的,财富在几十万美元到一百万美元之间,这个收入级别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已经可以算的上是富裕或者有钱人,但即使是他们,面对一百万欧元的定价,也是有些难以承受的,据调查,大部分人的治疗费用都是通过银行抵押或者贷款来筹得,对于越是往下层的人,筹集这一百万的难度就越是难以想象,到普通的工薪阶层或者所谓的中产阶层,这个数字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所以在长期来看,公司想要继续发展,在更多的国家开设更多的治疗中心,增加治疗仪的数量,在不调整价格的前提下,总的市场份额可以预见,就是当前来马德里的这些人群,更多的治疗中心恐怕也是难以吸收更多能掏的起钱的客户。财务顾问提醒道,即使是对目前整个欧洲的市场,公司也会面临后续乏力的危险,因为现在吸引过来的客户都是通过各种手段,比如银行贷款,比如亲友借贷,比如社会上的高利贷……这些人本身是具备一定社会地位的,所以筹措资金的能力也相对较强。所以这一段时间的名额预订,几乎把欧洲整个市面上的现金都给抽干了,一些奢侈品的销售数据出现断崖式下跌,银行的利率提高,欧洲各大城市房价开始下跌……因为蓝色天空在经济统计数据中被看成是奢侈消费品,所以消费指数在这两个月反而诡异的飙升。 消费一涨,自然也带动了就业和创业,数据显示针对蓝色天空的舆论,让很多本来觉得不必工作,领取福利的人群开始有了强烈的工作意愿,许多家庭主妇也开始出现在求职市场,以求为家庭的未来积攒更多的医疗储蓄。同时人们也更愿意去冒险创业,许多人开始去报名学习编程以及其他热门的技术,甚至卖掉了自己的房屋来投资自己学习以及创业,各大风险投资公司在这个月收到的策划案也多了不少。虽然网络上大家还是在喷蓝色天空的定价太黑,但现实中大家还是很理性的,乖乖准备去挣钱存钱,为自己未来可能的遭遇早作打算。 欧洲中央银行的政策发言人,行长,以及各国的财政顾问也都列席了会议,他们对这个分析表示了支持,发言人还强调,欧洲中央银行已经在这之前,就跟蓝色天空就货币政策达成了一些共识,声称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采取较为积极的货币政策,其中包括在半年内,对各国银行贷出数千亿资金。因为s疗法本身,就代表了社会上突然出现的一块gdp,而且是对货币吸纳能力很强的gdp,所以自然需要推出更多的货币,以防止蓝色天空的名额出售继续影响其他国家,引发通货紧缩。发言人说,就整个欧洲的大经济圈来说,蓝色天空的出现毫无疑问,对市场会是一个强烈的刺激,目前,蓝色天空对欧盟以外经济体的“抽血效应”——这个名词是专门指名额出售,引发各国顶级财富阶层带着财富出外消费,引起本国经济空心化。已经显现出威力,像大毛,米国,这两个本来对扩大和杨帆合作并不积极的国家,现在也都各自就蓝色天空分公司的问题开始了磋商。 只有华国似乎是一个例外,一方面,因为华国的外汇管制,很大的缓解了这种效应,另外一个方面,则是因为蓝色天空开始将相当一部分利润以投资的形式注入华国,据悉,是因为华国在和杨帆的合作中,在另外一个层面表示出了“更大的诚意”,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是因为华国给予了外星人一个合法的地球人身份,并允许她以这个身份自由活动。好在现在这种注资的规模相比起利润并不算庞大,不过在会议上,兰天还是要照例向各国解释一下,这个投资规模未来可能会扩大到数百亿欧元的级别,但也仅仅会限于这个级别,如果有超过这个规模的投资,兰天肯定要专门征求欧洲中央银行的意见,毕竟,在政治经济学语言中,这等于是拿欧洲人的钱去养华国人。 数百亿欧元虽然庞大,但和超过万亿的规模比起来,只是不算明显的一个小部分,而且兰天也解释,这个投入是逐步增加,而且这种投入以后也肯定会从华国扩大,到达欧洲,甚至全世界,就像蓝色天空本身的扩张一样,所以并不会引起欧洲短期内什么巨大的经济震动,这个解释显然已经足够让与会各国就这个话题暂时达成共识。 在未来,欧盟的财政政策会随着蓝色天空的扩张继续朝着激进的方向走去,这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引起通货膨胀,但这种通货膨胀也恰恰可以隐性的为蓝色天空的一百万欧元达成降价的目的。这一点蓝色天空是认可的,从长远来看,降价肯定是必须的,但降价短期内又会引起观望,影响公司收入,所以一边默契的允许适当的通货膨胀,一边保持价格不动,就成了最合理的政策。 除了三成左右的治疗仪用于高端治疗外,还需要拿出大概半成左右,大概在15台到20台的治疗仪,专门用于免费的“慈善事业”,用于安抚民众舆论。这些治疗仪中的名额,会通过国家行政机构统一安排,在名义上,是面对那些最继续治疗的“重要人士”,但实际上,这个功能的主要作用,是分化瓦解底层舆论,用于收买民间舆论的领导者。 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一辈子不贪污,不做坏事,但绝对没有人以及亲人一辈子不生病,或者真正不怕死的。可以预见到,随着民间舆论的发酵,以后肯定会有越来越大的,来自底层的压力。 一百万欧一个名额,对于底层人来说,是一个让所有人绝望的天花板数字,登上那个高度,生命就有一次继续的机会,也许……甚至在座的各位可以肯定,蓝色天空未来肯定能发展出更出色的医疗技术,既然抗衰老都可以做到,那永生呢? 第三十七章 董事会(4) 这些名额将专门用于安抚底层,但不是像那些民间筹备的基金会一样,选一些最可怜的病人来当做宣传的范例,对于蓝色天空来说,这种选择会适得其反——因为可怜的人永远存在,如果蓝色天空今天订立了一个可怜到获取名额的标准,兰天可以想象,很快就会有无数更可怜的案例出现,最后蓝色天空的名额筛选就会变成竞争卖惨的现场。 按照杨帆的计划,这些名额将被用于那些民间有名望,却没有条件进行治疗的人物,包括一些有相当知名度的学者,明星,政治人物,取得重大成果的科学家,著名英雄以及模范人物,还有其他一切以正面形象,被群众认可的那些人物。 其实早在S疗法的实验阶段,分配给五大国政府的实验名额中,这些人就占据了绝大多数,只是当时这种消息还不为人所知而已,而被治疗者也往往被要求对整个过程以及治疗结果保密,所以类似的消息一般也就在各国的政治阶层传递。 当蓝色天空正式开始以一个公司的姿态营业之后,这种小规模的名额转让被终止,现在兰天在董事会上以安抚底层的名义在此重提,一方面是缓和与底层的关系,虽然明面上态度说的很坚决,也修起了围墙,加强了守卫,可暗地里,还是通过这种方式,变相的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蓝色天空还是一家有良知的公司,出于对一些优秀人物的尊敬,他们还是拿出了很多能卖钱的名额,免费赠送;在另一方面,也是另一种形式加强宣示自己的存在,以前名额都是通过政府的渠道流出去,所有得到名额的人,只会感激政府,不会感激蓝色天空,而且不可避免,在这些名额交易过程中,还会有内部的权钱交易……蓝色天空倒是不在乎少赚的那点钱,但蓝色天空在乎以后在舆论中的位置,所以通过这种公开的名额申请以及发放形式,大大避免了以后蓝色天空在这方面可能会出的问题。 这个决定同时也是杨帆对几大政府的一个宣示,借兰天和杜妍两个人的人类身份,表明自己的权力区域,因为现在彼此之间已经产生了一些理解和交流,产生了较深的利益纠葛,这种跟政府的绑定一方面让杨帆具备了某种形式上的安全感,因为政府会为他的行为背书,另一方面却也产生了某种危险,如果未来民众对政府的一些行为不满,非常有可能,蓝色天空就会被抛出来当替罪羊,所以尽早理清彼此早期暧昧的合作关系,变成现在这种纯粹的利益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会议开到这里,其实最主要的问题就已经结束了,结果就是大概不到四成的名额被砍掉了,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其实这似乎没什么区别,因为价格没有浮动,同样还是买不起,但可以想象,这会大大缓和他们对蓝色天空的敌对态度,因为按照地球人的政治套路,这些手段从来都非常有效,光是那些不用花钱,得到免费治疗的名人,就能在民间形成巨大的正面声望了。 真正对这些名额缩小敏感的,是那些本身钱不够,自己又病情严重,同时为了活命,拼死努力凑钱的。对于这些人来说,名额的减少,意味着治疗速度的减慢,同时也意味着排队时间的延长。而他们能不能支撑到名额中预定的治疗时间,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种情况对蓝色天空其实也是不力的,因为毕竟影响了利润,正如之前财务顾问所说的那样,死人不能为蓝色天空赚钱,这是一种浪费。但这又要继续深究下去,老实说,这种拼命为自己到处借钱来治病的客户,质量是很差的,因为大多数经济上能够真正承受这种价格的人,往往在第一时间就来预定名额了,这些真正具备“消费”能力的优质客户对排队时间并不是特别敏感,他们有能力在病情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前就筹集到钱参与治疗,这些人治疗完成之后,就会开始新的生活,也许这一百万欧会让他们从一般的富裕阶层跌落,甚至背上一点负债,但相比起健康的身体,恢复正常生活对他们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笔划算的生意,因为这些人通常都具备很强的赚钱能力,他们具备成功的经验和能力,只要给予他们更多时间,他们的生活会重新回到整柜。 而那些质量差的客户则不然,即使他们参与了治疗,治愈了疾病,对他们来说,庞大的债务光是利息,可能也会将他们以后的生活彻底压垮。 他们不会赞美蓝色天空的治疗给了他们继续生活的机会,反而,因为生活质量的剧烈下降,可能他们还会对生活本身产生绝望。这些人通常都会是有一点经济能力的中产阶级,但他们的能力并没有强大到能够抵御这么大规模的债务。 对这些人来说,职场的一次变动,投资的一次失败,也许就会把他们脆弱的财务状况打入深渊。这些人的抗风险能力太弱,而失去一切之后,他们毫无疑问会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就是蓝色天空产生抱怨,也许他们会觉得,当初还不如死了好,那样的话,起码还能给家人省下一百万。一百万欧,比自己一条命肯定是珍贵多了。 从这个层面来说,这个新的策划案还间接的起到了筛选客户的作用。 在会议的后半段,兰天没有再参与多少讨论,因为议题都是一些细枝末节,包括各国对蓝色天空下一个分公司资格的竞争,以及各国之间彼此约定的一些关于病人的条款,本来这些话题可能更适合在欧盟内部的会议上讨论,可是他们竟然就在这里已经开始说了起来,而且效果还不错,因为有很多细节问题需要像蓝色天空核实或者得到承认,其中就包括以后分公司如果成立,保证各国分公司之间不展开价格,或者其他形式的竞争,各国病人按照就近和名额时间最短的原则来分配。 除此之外,会议还讨论了要为蓝色天空专门成立一支反恐部队的问题,包括这支部队的资金来源,出资比例,在各国境内的军事通行权之类的。 另外还有欧盟那三成的利润分配,本来这些分配在事前已经有了一些约定,但现在因为舆论的发展有一些偏差,所以还需要调整,会议上大概确定会拨出专门比例的款项用于维护舆论,具体是多少可能还需要各国回去之后细算,算是达成了一个意向,也就是说,各国政府的官方舆论都要统一一个口径,并把这一条写入公司法,如果违反,兰天就有权终止该国分公司的营业。 这也算是对蓝色天空日后发展很重要的一点,从制度形式上,将蓝色天空和各国政府的利益绑在了一起。 会议一直持续了两天时间,结束之后,兰天已经累的脑袋昏昏沉沉,还得重新看好几遍材料,才真正的开始理解这次会议上,达成的一些共识的意义。 就这一点来说,他真是佩服那些来参与会议的,真正的政治官员了,他们竟然还能在这么复杂的许多新概念中,敏锐的找到他们最需要的利益并迅速互相形成认同。如果没有杨帆在耳机里一直为他解说,可能以兰天一个生意人的视野,还不能完全理解这其中许多事情的细节。 总的来说,这次会议在杨帆看来是成功的,为蓝色天空未来的发展扫清了舆论和制度上,原本存在的一些暧昧区间,这次会议的很多成果,都可以直接套用到其他一些欧盟以外的国家上,乃至形成一套共识。 从这次会议结束开始,蓝色天空就能开始大踏步的,在全世界范围内,在各国政府的默许和帮助下,启动高速商业扩张的引擎了。 … 感谢“来杯纯牛奶”“人人1994”“豆角焖面2021”“肥嘟嘟白胖胖书虫”“在下不疑”的打赏! … 最近给封印了…这个故事自己也快写抑郁了,目前先暂时一天一更。 看看能不能整点开心的! 23shu8*com 第三十八章 发展 四月,位于华沙市中心的蓝色天空治疗中心正式营业,在这座新的治疗中心里,会拥有50台治疗仪,主要用于吸收来自东欧的客户,这50台治疗仪并不是杨帆额外提供的,而是从马德里的分公司分出去的。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新的治疗中心的开业,会让蓝色天空名额的价格下降,但是没有,治疗中心的名额依然紧张而畅销,300台治疗仪的总量是已经确定了的,以后欧洲乃至全世界所有分公司的启动,只是把这300台治疗仪按照人口、交通以及政治上的需要,按照一定数量分配出去而已。 当然,越早得到分配的国家,获得的利益也就越大,比如西班牙,光是已经拿到手的分红,就已经超过了一千多亿。 于此同时,全世界范围内,出现了罕见的经济指数好转,有一些舆论把这种好转称之为“蓝色繁荣”,因为蓝色天空创造了前所未有的一块巨大的消费需求,并把蓝色天空的S治疗仪称作第六次科技革命的开端,并预料21世纪将会是生物科技大爆发的世纪,在这些舆论中,很多观点乐观的畅想了未来的人类生活,认为未来衰老和死亡都可能会在人类世界中消除。 但舆论的乐观并不能改变蓝色天空的定价,高昂的价格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依然是难以承受。 于此同时,蓝色天空也逐渐被底层舆论描绘成一家只迎合有钱人,唯利是图的“吸血鬼”公司,因为很多人都因为这过于昂贵的治疗费用背负了债务,或者导致自己破产。 认同此观点的不仅仅是底层的普通人,还有一些位于高层的有识之士,不过他们的理由倒不是蓝色天空的定价策略,而是蓝色天空这家公司庞大的现金。 据一些经济资料显示,尽管蓝色天空在开业的两个多月里,已经赚取了惊人的利润,除去大半给政府的股份分红,留下的部分也绝对超过千亿的规模,这么庞大的现金数量,绝大部分只是被蓝色天空储蓄在了欧洲的各大银行,但没有任何资料显示他们把这些钱又重新花了出来,不管是投资还是消费。 如果蓝色天空只是一家小公司,制定这样过于保守的财务政策也许只会让股东们不满,不会引起公司以外的人的注意。 但以蓝色天空现在这样巨大的规模,很显然,这笔现金的流向成了所有人都关注的焦点。 到5月份,这个焦点终于得到了一个释放口,所有人都惊讶的得知,蓝色天空这个新兴的医疗产业巨头,竟然跨界投资了一家位于华国的,由一个普通女大学生创业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投资规模巨大,第一期就超过一百亿,欧元,据悉,蓝色天空打算用这些钱在华国境内各大城市购买几百栋楼,进行类似于“网吧”的投资。 倒是许多华国人对此表示理解,这说明在华国搞房地产还是有希望的,蓝色天空对内星人的战略投资,被认为是像地产业进军的一个标志,至于什么网吧,那可能只是一个立项的噱头,以此弄一个高科技的名头,这点招数,国内人都熟悉的很。 这个被投资的女大学生,杜妍,几乎在第二天,就成了所有舆论关注的焦点,大家去看她的社交媒体,发现她表现的似乎更像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谈了一个普通的男朋友,在创业之前得过癌症又治愈,在这之后俩人似乎还在闹一些大学情侣之间的小别扭,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小人物。至于她创立的这个“内星人”,就这个盈利模式来看,实在是让人看不到什么希望和前景,似乎纯粹就是个给普通人送钱的公司。 如果把蓝色天空看成是一个对有钱人财富伤筋动骨的吸血鬼,那这个内星人网吧,似乎就是对底层人四处撒钱的慈善家——花钱让人来玩游戏,还给工资,找遍全世界,也没有比这更舒服的工作了。 杜妍的身价在一夜之间进入了华国顶级富豪行列,国内外各大杂志的媒体,头条,连续几天的新闻都是关于这起投资案的讨论。 6月,一个月时间里面,欧洲的一些重要城市,斯德哥尔摩,奥罗斯,巴黎,柏林以及罗马,都陆续开放了蓝色天空的分公司,通过这种手段,蓝色天空一方面分散了公司的经营和政策风险,另一方面,也算是在政治上逐渐对整个欧洲市场完成了平衡,毕竟如果不这样的分的话,西班牙得到的利益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到下半年,蓝色天空将会登录北米,在纽约和洛杉矶建两个分公司,因为米国人已经在喊了,蓝色天空这种在经济上的抽血效应,让米国人已经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不同的国家针对蓝色天空,也有一些不同的合作办法,像西班牙这种合股的方式算是一种典型,也有一些非典型的,比如丹麦和瑞典,就比较倾向于把蓝色天空作为独资公司引入,不过要征收特别的奢侈品税,这个税率最终的计算结果,还是按照三成来计算,等于是放弃股份,以税收的方式来完成分红,不像西班牙这种,直接给了蓝色天空政策性免税,然后通过股份分红的方式来拿钱。 只不过这样一来,整个欧盟在公司内的股份就变成了只占四成多,和之前跟单独的政府合股超过六成想比,失去了对分公司的绝对控股权。 这也算是一个妥协,加强了国家税收的权威性,而失去了对蓝色天空的控制——但所谓控制其实只是名义上的,蓝色天空在技术上有着绝对的垄断地位,他们连怎么开关治疗仪都不知道,更别说控制整个业务了。所以这也算的上是一种务实的表现。 不同的国家,拿回去的钱用途也不一样,有些国家就拿去直接干其他的了,国家需要就业就搞点投资或者补贴,需要福利就发点福利……也有一些国家直接就是以补贴的形式回馈给本国的病人,按照三成以及欧盟分到本国的份额来计算,可以为每个名额节省四成的钱,也就是说,在这些有补贴的国家,一个名额的实际价格只有60万欧。 这个数字虽然还是不小,但已经足以让很多原本攒不够这笔钱的病人得到名额了,通过这种方式,这些国家等于以牺牲财政收入的办法,来提高本国对移民的吸引力,一时间,在北欧许多国家又掀起了一股移民风潮。 对于很多国家的政府来说,蓝色天空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一方面他吸引走了舆论不少的注意力,以前欧洲都是在吵和穆丝淋的那些事,但是蓝色天空的出现,一下子淡化了意识形态的纷争,反而让本来已经分裂破碎的底层群体找到了一个共同的立场和话题。 舆论上的压力变小的同时,政府也通过和蓝色天空的合作,变相完成了对上层富裕阶层的变相收税,这在财务上大大缓解了各国压力,让各国政府在施政时间和政策财务支持两个层面得到了相当的自由度。 不过好消息背后永远都藏着一些不那么好的消息,这一方面,也许欧洲的那些政府情报机构并没有足够的警惕,但作为现在已经掌握了整个珐国,以及半个的国情报系统的杨帆,已经开始敏锐的察觉到,整个欧洲的底层情绪,正在不安的躁动着,蓝色天空的出现,这种效果巨大的S疗法,似乎已经在某种层面把人类过去的一些常识打破了,他对此已经有做准备和预料,并不感觉害怕,但他担心人类的政府和上层权力机构,在面临这种剧变的时候,是否会如自己预料的那样发展呢?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又不可抑制的开始怀念母星了,如果在母星,也许自己看不懂的这些问题,根本就不称之为问题吧。 23shu8*com 第三十九章 害怕(第二卷完) 已经死去的萨尔瓦多不会知道,在他死去的一个多月后,在政府和媒体上,他成了一位虚伪的恶棍,而在许多因为蓝色天空的名额,而产生的各种运动组织中,他成了一位英雄,&bsp&bsp在很多私下反蓝色天空的组织中,很多人都引用了他的头像。 在脸书上,就有这样一个名叫黑色天空的群组,群组的大部分成员头像都是统一的,是萨尔瓦多在那次袭击中,最后拿枪自杀前那个瞬间的照片。 这个组织正在召开一次网络会议,参加会议的人员超过千名,其中绝大多数都没有发言权限,&bsp&bsp此刻,&bsp&bsp他们正在听组织里一位重要的新成员发言。 此刻的欧洲时间是深夜点半,这是此次会议的组织者专门选择的一个会议时间,在这个时间段,大部分成员都已经完成了白天的工作,没有琐事的打扰,家人也都已经休息,这确保每个成员都能足够安静而有耐心的听完整个会议的内容,至于困意,只要他们听完开头的分钟,是绝对没有人会有心思睡觉的。 这位发言的新成员是一名女性,全名爱弗里·克拉克,她的身份可以在网上的公开资料里直接查询到,是来一名自剑桥lb(分子生物实验室)的研究员,&bsp&bsp主要研究的方向是人体免疫细胞的作用机制,在之前,&bsp&bsp她主要的工作是验证一些免疫药物的作用效果,&bsp&bsp同时也会跟着项目组一起,根据现有理论,去开发一些新的未知药物。 但是在这之后,严格来说,是s疗法专用治疗仪出现之后——最初它还没有名字,这个名字纯粹是一个米国人在内部的项目交流上随便起的代号,s是指特殊的。 他们组原先所有的项目,都被叫停,取而代之的,就是后来也被他们内部称之为“s项目”的一个研究项目,他们主要的研究对象,就是s疗法专用治疗仪。 最初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爱弗里和其它同事一样,对来自政府的这个命令,是颇有些不满的,因为他们实验室的项目其实很多时候都已经不跟政府,或者说,不以政府为主了,他们主要合作的对象是那些全球顶尖的制药公司,&bsp&bsp因此停掉原来的项目,&bsp&bsp影响进度不说,&bsp&bsp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他们项目未来的资金风险。 而当他们项目最终因为缺乏资金无以为继的时候,爱弗里知道是肯定不可能指望政府来救他们的。 不过不满归不满,他们毕竟是政府的雇员,所以就当是来服役了——很多项目成员刚开始来的时候就这么打趣说,不过很快他们就感觉,也许这并不是玩笑,因为之后在不少的研究讨论会上,他们都可以看到许多穿军装的军方人士。 这个项目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神秘,来自各行各业的研究人员来了大概有一两百人,其中划分为四五十个项目组,其中很多大牛级的人物还通常兼着几个项目组的职务。 整个这个项目的名称当时被叫做“贵宾物品看护”,一个听起来不伦不类的项目名称,后来爱弗里才知道,贵宾这个名称,在情报部门是有一个专门指代的对象的。 在进入项目被告知了很多保密条例之后,他们第一次见到了他们的研究对象。 最初的s治疗仪没有现在蓝色天空做的那么简洁有设计感,形状只是一个普通的,灰乎乎的柜子,外表看起来并不光滑,就像是一个混凝土浇筑的一个水泥块。 有一扇门,是一种自动的移动门,打开之后,里面有一个可供人站立的空间,据最初的一些参与治疗的治疗者说,在治疗过程中,他们在治疗仪里面会被放到大约坡度十几度,头上脚下的平躺位置,在其他治疗的主观感受中,和蓝色天空的治疗仪并无二致。 他们最初的研究是研究那些被治疗者身体内各项生理指标,以及激素水平的变化,或者在血液、骨髓、脏器等关键部位提取一些组织,观察治疗前后的变化,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最基本,最简单的研究逻辑,他们也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来揭示这种未知的治疗手段的原理。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最大的发现,就是没有任何发现。 疾病都被完美的治疗,但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任何痕迹,就好像被上帝之手抚过一样,肿瘤消失了,有些肿瘤规模还不小,但病人身上却找不到任何伤口。 包括很多病人说的开始会有被注入什么药物的感觉,事后在手臂上,也根本找不到类似针孔一类的伤口。 身体里没有已知的抗生素,身体指标几乎没有大的变化,整个治疗过程堪称天衣无缝。 如果她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许早就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上帝造出来的机器了。 据爱弗里了解,其他项目组也有很多不同的,针对这个s治疗仪的研究,其中重点的方向包括材料,能源,制造痕迹……等等方面,在最早的一些研究中,除了材料学通过外层的材料做了一些分子乃至原子层面的高精度扫描,知道这些材料大概类似于某种角质物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大的发现了。 第一阶段的研究遇到瓶颈之后,当时整个项目组就很快达成了统一意见,拆,是的,当时项目组相信,只要拆开这台机器,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爱弗里知道,其他国家也有相应的研究机构,他们部门因为不属于核心部门,还跟华国和米国的同行们开过通气会议,确定彼此的进度,他知道这两个国家拆的都比茵国早。 s治疗仪被拆成了一地的零件,然后,更大的谜团出现了。 治疗仪里面没有想象中复杂的电路,运转的机器,又或者什么精密的设备。 拆解的结果显示,在最外层的角质层往里,有一层铅和铁的混合物质,很厚,效果根据猜测,应该是防止被射线穿透,以及营造一个法拉利笼的效果,防止被电磁场影响。 从铅铁的屏蔽层往里,则陆续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空间,以及长长短短的金属,这些空间和金属之间非常杂乱的混杂在一起,形状乍一看,就像是在一大堆的大型肥皂泡中间,乱七八糟的插着很多筷子和吸管之类的——因为这些金属有的有孔洞,有的没有,也有一些金属显示出一些简单的可供弯折的结构,但那些结构让人诧异的是更接近人体骨头之间的衔接,只是软组织和肌肉结构似乎都不见了。而不是类似螺丝、焊接、专门的转接头或者其他形式的机械连接机构。 在那些孔洞的孔壁上,科学家们找到了一些材料被挤压和渗透的痕迹,在材料的间隙中,也找到了一些杂质,对这些杂质的分析显示他们似乎就是人体内很平常的一些细胞结构,有些是血液组织,有些是皮肤,也有一些像是肌肉……总之,这些孔洞看起来像是某种处理设备,也许在治疗过程中,治疗仪正是通过这些复杂的孔洞,形成了某种过滤系统,通过把患者的血液进行某种处理,类似透析或者复杂的注射一样,来完成对疾病的治疗……不过这些治疗又是如何做到不在人体内留下丝毫痕迹的呢?而这些本来在治疗过程中,应该起作用的结构,又去了哪里呢? 这些问题引发了许多猜想,但拆解本身提供的信息并不足以解答。 项目组很快又制定了新的,更激进的拆解方案——选一台正在治疗中的s治疗仪,在它治疗的过程中实施暴力拆解,但这个方法遭到军事组的人全力反对,甚至各国领袖也直接插手阻止了他们继续行动——因为贵宾,后来的杨帆,在交付治疗仪的时候,就对他们说过,如果在治疗仪运行过程中强行打断,可能会引起很糟糕的后果,包括辐射和爆炸。 然而拆解结果显示治疗仪里面根本就不存在重元素或者其他能够引发辐射的材料,至于爆炸,大家都觉得可能只是贵宾的某种威胁。 所以项目组决定先按照核爆炸的等级,在空地上暴力拆家一台,有目的的引发爆炸,如果没有,那就研究,如果爆炸了,那就作罢。 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爆炸的引发前提是正在治疗中,而s治疗仪只能用于治疗人体,也就是说,只有把活人放进去,它才会开始工作,才可能会爆炸,如果是死人,或者其他类似人的生物,比如猴子和猩猩,则治疗仪是没有反应的。 如果这个问题在项目组成立之前就已经确定,那牺牲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问题是项目组的绝大部分人是先了解了爆炸的风险,再提出的这个方案,也就是说,只要研究继续,大家都会知道政府牺牲了某个人。 这样知情范围一下子就变得很大,尤其是当着这些知名学者的面,政府在舆论上会很被动,下不来台。 即使解决了面子和舆论问题,还是有个问题始终绕不过去,那就是爆炸的威力有多大。按照人类目前,了解到的,理论上蕴含能量最高的反物质来说,一台治疗仪的总重量是公斤,如果这台治疗仪里面有百分之一的质量是反物质,作为整个机器的能量来源,把七公斤的量,产生的爆炸也足以媲美人类目前研制的威力最大的氢弹,甚至产生的影响几乎无法估计,如果不是百分之一,而是十分之一,甚至更多呢? 所以拆解的前提,就是需要搞清楚量到底有多少,以及这台机器的能量来源。但不拆解,又恰恰了解不了能量来源。 于是整个项目组只能对热拆解这个想法暂时告一段落,重新回头,对早期冷拆解的成果进行进一步消化。 到这个阶段位置,项目组之间的交流就开始少了起来,因为大家都开始意识到,这种盲人摸象式的研究,即使凑在一起,也很难形成什么有效的结论,不如还是按专业分,每个专业在不同的方向深入挖掘,不让思路被其他研究组所干扰,也许反而还会有不错的效果。 在这个时候,爱弗里已经开始意识到,他们研究的对象很可能就是外星人,但这种可能性一直没有被证明,叫他们过来研究,其实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证明外星人的真实身份,而不是来自其他政府的一个政治阴谋——在政府的上层,很多官员依然没有最终相信杨帆就是外星人。 大概在项目组成立一周以后,终于产生了一项很重要的发现,还是他们免疫组的直接成果,他们提取了那些杂质,包括皮肤,组织,还有血液细胞,找到其中还活着的细胞,培养之后,又找来接受过治疗的患者,测试他的身体对这些细胞的排异反应,结果显示并不排异,也就是说,这些细胞的来源很可能就是患者本人。然后他们又在这个基础上,对这些细胞的da做了很详细的da比对测试,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测试显示两份样品的da差距达到百分之。 在da领域,即使人和大猩猩,差别也不过百分之,百分之,几乎就是跨越半个物种了。 这些da很快被保存,科学家们会继续研究他们究竟改变了一些什么功能。 这个发现,在很大程度上揭示了这种s治疗仪的大概原理,治疗仪提取了患者的细胞,在da层面进行修饰,然后培养,再注入身体,完成对病变部位的替换。 而这种技术在地球,显然是没有存在的可能的,这中间大量的技术细节都无法解决,不用说修饰特定da了,就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培养好细胞并完成替换,都是难以想象的。 爱弗里从那个时候才开始确认,地球上真的出现了外星人。 “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知道他们的技术水平,不知道他们的来源,甚至连他们最基础的形态也不曾了解。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政府在那个时候,已经跟所谓的贵宾,也就是外星人,达成了相当程度的合作,s治疗仪可能只是其中一种。当时我们曾乐观的以为,这种治疗仪只是外星人给地球人的一种小礼物,就像先进文明遇到落后的文明,赠送的一些小药品。但当我看见蓝色天空的时候,就开始意识到,这一切也许不是那么简单,贵宾,有着庞大的企图。” 不用说昂贵的医疗费用了,这是其次,没有人会相信拥有这么先进技术的外星人还贪图地球人自己印的几张钞票。 虽然他们的目的并不清晰,但是从欧洲的一些乱象看起来,他们显然是希望通过这种手段,挑动地球人自己发生内乱。 他们选择跟政府合作,而价格却制定的让普通人无法承受,这必然会挑起下层和政府的斗争,不管最后是谁获得胜利,对外星人来说可能都是好消息。 “从和人类开始,他们的所有步骤都是有目的的。借助对话实验,外星人首先了解了我们人类的思维和行为模式,借助s疗法,他们了解了我们的基因和身体,通过蓝色天空,他们开始渗透我们的经济,用经济手段来决定我们的生死,让所有人变相成为他们的奴隶。我无法想象接下去他们还会有什么,但我可以想象,如果有下一步,那很可能就我们人类的末日。” 早在项目组的时候,项目组的专家们就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派,其中大概一大半都支持外星人是抱着友善的目的,而一小半则支持外星人怀有某种特别的目的。 距离最早项目组成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很多次爱弗里和那些项目组的成员们联系,从彼此言语的态度中,已经大概觉得,大概有成多的人开始觉得,外星人来到地球,也许真的是来者不善,这种态度的转变,很大因素就是因为蓝色天空。 其实爱弗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最早的时候,她虽然对外星人抱有警惕,但一直觉得这种高科技文明出现的第一时间,互相赠送的不是武器而是医疗设备,本身似乎就代表了一种善意。 但当蓝色天空,不,也许更早,当名额交易开始的时候,她就逐渐意识到,外星人比地球人更了解地球人,也许这种渗透式的影响,反而比武器的进攻,更让所有人没有办法。 以前她只是警惕,现在,她已经感觉到一种迫切的危机感,就像一场噩梦的序曲,已经在奏响,她似乎能从简单的几个音符中,感觉到未来某种巨大的恐怖。 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应该想象,或者应该说出来的词汇,但这就是爱弗里的真实感受,而且她觉得,她自己有这个义务,通过某种渠道,把这种感觉告知更多的人,尽管这样做对自己来说,很可能面临一场牢狱之灾。 爱弗里说的没错,就在她这个会议开始之后分钟,她已经几乎快把所有内容讲完的时候,警察冲进了她的家里,爱弗里举着双手,对还开着的直播屏幕说“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biu biu。biu 第一章 散步 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始终没能睡着,大概是因为这张新床还是太软了,睡的很是不习惯。觉得有点饿了,于是索性就起床,穿好衣服,带上手机和钥匙,&bsp&bsp想了想,又带上了墨镜。 走出房间,隔壁已经睡着了,她倒是……一贯的特别能对新环境习惯啊,下意识的一笑之后,赵长启下楼,&bsp&bsp走了出去。 “赵总晚上好……”门口的助理看到了他,&bsp&bsp立刻问好,在她说出更多话之前,赵长启摆摆手,走进了电梯,然后点了。 电梯下降的时候,这个宁静的夜晚中,逐渐被掺入了噪声。这噪声刚开始是模糊低沉的,随着电梯下降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响,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这个声音被突然放大,键盘鼠标的声音,说话的声音,都很清晰的传递到耳朵里。 尽管已经来过好几次,但赵长启还是有点不习惯,下意识朝着周围看了一圈。 目光所到之处,都是电脑和人,一台台闪光的屏幕,背后一个个全神贯注的人。按理说,&bsp&bsp见识过大学周围的网吧,&bsp&bsp赵长启应该不会对这种场景感到陌生或者奇怪,但偏偏在这里,他感觉到了不一样。 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也许是这里的人更多,也许是特别设计的位置,让他这个角度能看到的视野更光,也许是那些人都是拿了工资,所以玩起来格外认真,也许是因为自己现在是赵总,感觉有点居高临下…… 也许是这些所有因素的总和,以至于赵长启每次走进来都会有一种错觉,仿佛那些人和电脑是一体的,他们只要一开始玩,就会永远持续下去,永不疲倦,直到永远。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杜妍为这个超级大网吧建立了人性化的管理制度,&bsp&bsp每个人每天的游戏时间都是有限制的,标准是个小时,也就是说,&bsp&bsp一天之内只要玩够八个小时就可以,这个时间是有弹性的,没有固定上下班时间。 不过这小时内不允许打瞌睡或者故意浪费时间。事实上,按赵长启现在的看法,其实这里的很多人都很积极的“自愿加班”,平均一天上网超过十三四个小时的,有的是。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里电脑配置高,几乎什么游戏都可以玩,管住管吃,里面带简易食堂,还有不少零食可以买,这种环境不需要花钱,甚至还有工资拿……对不少游戏迷来说,这里简直就可以叫天堂。 这个网吧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规模不大的食堂,小时提供一些简餐,菜单每天都会有变化,现在能点的,就只有汉堡或三明治,加薯条和可乐的快餐。 赵长启拿着自己在公司的身份牌,刷了一份汉堡,拿着坐到一边就吃了起来。 三楼是整个这栋楼里人最多的一层,这里主要玩的游戏类别是策略对战,赵长启一边吃,一边在电视上看内星人在网上进行的直播,直播里面的画面,就是这一层楼,在中间切换镜头的时候,赵长启还能看到自己在直播里吃饭的模样。 等他吃完以后,关上直播,在整个楼里转了几圈,就像之前的好几天,他一直都做的那样,最终他还是回去了电梯,也像一起那几天一样,来到了楼下的广场。 今天吃晚饭的时候他就来过一趟,那时候,这里来了据说有一千多个老头老太,跳起了超大规模的集体广场舞,还来了不少记者,拍了照片,找杜妍拍了采访。 而现在,跳舞的人群已经离开,只剩下一楼那些玻璃幕墙里,那些在电脑显示器后面静静坐着的人群,在延续另一种形式的狂欢。 在广场上,还有一些零落的人群,其中很多人都是来看这个所谓的“内星人公司”的。虽然是黑夜,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但赵长启凭之前的经验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样的存在。 赵长启走出门口,在广场里面随意的去看。 距离他最近的几个人立刻就下意识的围了上来,有人还从兜里掏出烟和火机,问他“也是来面试的?被淘汰了?”赵长启没有穿内星人的制服,楼这个出口附近就是面试的房间,所以他们这么认为也很正常。 赵长启没回答,而是反问“你们怎么还不走,在这等也没用啊,可以白天来报名。”同时摆摆手,拒绝了递过来的烟,又说“我不会。” “我们就是想来问问,面试都考的啥,玩的什么游戏……”正在跟赵长启说话的是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周围已经很清晰,“我们也好去网吧学。” “对啊,这样,我们请你去吃顿饭,吃个烧烤,”一个站在跟刚才说话的人差不多年纪的人又说,他说话的时候还顺便喷过来满嘴的呛人烟雾,“你就给我们说说,都考啥,要怎么过就好。面试我们来看过两回,可实在是不会玩什么游戏。” 出乎赵长启的意料,他一开始以为,来网吧面试最多的人会是附近的大学生,刚开始的确是这样没错,但后来当有人发现一些中老年人也可以进去之后,情况就变了,每天都有很多各种各样听着消息的老头老太,甚至还有一些带残疾的……似乎大家都把这里当做一份对技能要求并不高,但收入不错还轻松的工作场合,每天的面试排队中,有五六成都是这样的中老年人,看他们的简历,绝大多数都是长期打工,或者曾经做过一些小生意失败之后又回来打工,也有一些是本来在家待着,处于半退休状态,面试的时候,他们提到最多的,也是自己足够吃苦耐劳,服从性很强。 但很可惜,玩游戏最不需要的就是服从和吃苦耐劳,按照杜妍的标准,在面试中玩游戏玩的最投入最开心的,也是最容易被录取的。 尽管这些老人对着电脑屏幕很认真,很努力的尝试去学,可他们很多人连鼠标键盘的基本操作都不懂,更别说很多游戏需要的一些基本了解了,所以表现基本都是惨不忍睹。 但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具备的最大优点,就是吃苦耐劳,于是天天都有一部分人在楼下“吃苦”起来,很多人还尝试从一些离开的面试者那里学习一些“面试技巧”,也的确有一些热心的人教了,但几乎没有作用。 不过,似乎只要尝试的人多了,总有幸运儿,在楼玻璃幕墙边上,就有一排坐在一起的好几个老人,穿着内星人的制服,正在里面玩游戏。 玻璃是内外都可视的,外面围着十几个老头,都在那里看里面的人玩,似乎想从中学到点什么。里面的老头玩的认真,外面的人也看得认真……其实没必要挤在这里,他们要是懂直播,回去看就可以了,在网上,内星人里面每个人的电脑界面,都是可以在直播界面里看到的。 不过他们既然围在了这里,说明他们是不懂的,也许他们懂,可他们没有这个条件。 一些逗留在这个广场的人经济条件很差,不少人没儿没女,连一台基本的智能手机也没有,家里也许没有通网络,也没有电脑。 有很多人只是在乡下,听到别人传这里不管是谁都能挣钱,就傻傻的买了一张火车票过来了,来了之后他们发现,这不完全是个谣言,就有人,甚至是一个村的老头,就进去了,过上了天天玩玩电脑,有吃有喝有地方睡的,还能拿钱的美妙生活。 内星人的保安部已经报警遣散好几拨人了,但后来者似乎还是源源不绝,因为所有人都听说杜妍在公开媒体上,对所有人说她的短期目标是把这栋楼填满。而现在,到晚上只要抬起头看就知道,这栋层的办公楼到晚上,只亮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机会会一直存在。 广场上逗留人群已经开始出现了固化的现象,很多人在一楼的公共区域长期逗留,占用厕所和走廊等空间,甚至带上铺盖就地睡觉的也有。赵长启知道,杜妍已经注意了这个问题,在准备加强门禁管理了。 在楼转了整整一圈之后,赵长启又沿着来的路回去。最近一段时间,特别是内星人扩大规模以来,他脑子里想的东西开始变得越来越多,他感觉自己似乎隐隐要想到某个关键的地方,但总又觉得差了什么,所以每次晚上想的难以入睡的时候,他都会下来一个人转一圈,潜意识中,他觉得这样有助于自己的思考。 回到房间,杜妍的房门下依然是暗的,她还没醒。赵长启没了睡意,他索性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准备就这样继续想下去,就像曾经他为了杜妍想一个通宵,而现在,同样是为了“杜妍”,他可能需要更多的不眠之夜。 滚烫的咖啡喝下去第一口的时候,手机轻轻的震动了一下,赵长启拿起来看了一眼,放下咖啡,再次离开了。 biu biu。biu 第二章 泄露 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特别是赵长启开始和杜妍一起,频繁的亮相媒体,出名之后,李代元和他的联系也越来越少了。 以前都是两三次会有一个小型的内部消息会,给他了解一下来自全世界各地最新的情报,这些情报通常包括哪里又有针对蓝色天空的行动,组织者的背景,行动被发现的过程,以及这个过程中杨帆可能起到的作用。 但是这一个多月以来,赵长启都没有再被邀请参加这样的会议,只是在会议结束之后,发了一份会议记录,让他自己看。 赵长启一度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实在是没什么成果,被李代元边缘化了?或者,自己与杜妍表面上关系的亲密,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了?不过这些问题他只能藏在心里,没办法问出口。 李代元给他发的消息是见面的暗号,他和李代元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西北的那个不知名的防空洞,在那里把杜妍接走以后,他们就只是在网络和电话里联系。 他从来不会去问李代元在哪,在干什么,李代元也不会追问他的任务细节,但是从一些会议的内容里,赵长启知道李代元肯定是全世界到处跑的,他一直在搜集所有和杨帆相关的信息。 见面的地点就在他们楼下,其实也没什么保密要求,李代元在发的消息里,都没有提示他要注意避开杜妍,虽然保密条例要求这么做。 下楼之后,赵长启就看见,李代元就站在自己刚才跟那几个广场上的人对话的地方,跟好几个人在聊着天,等赵长启过去的时候,他还让赵长启等一等。 李代元跟他们聊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问他们的家里的儿子,甚至孙子,问他们家庭的收入,还有就是挣钱准备干啥。听到这些问题的时候,赵长启就觉得自己刚才那一趟真是白来了,这本来是他应该需要了解的内容。 据这些人说,很多人都准备之后让自己儿孙辈有机会来试试,因为他们大多工作并不如意。 “上班很累,经常加班,还被老板或客户骂,动不动就辞职……”特别是还有一点,他们都觉得自己儿孙辈都特别适合这里,“一下班就在电脑上玩游戏,特别喜欢,喊吃饭也不来,觉也不睡。” 如果按这个标准来,那全世界似乎没人不适合这里。 等他们聊完之后,李代元和赵长启走到了一边,他没有急着带赵长启去什么地方,而是先去1楼的一个吸烟室,抽了一根烟,接着又问他:“没睡着?” “对,刚才刚下来,最近有点失眠。” “我也是,”李代元说,吐出长长的一道烟雾,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安慰自己,“压力别太大,你就当是来这里度假了,这种心态才能想出好主意。” “是吗,”赵长启随意应和了一下,他不信这种论调,他感觉自己之前想出来的好主意,似乎都是在压力之下产生的。而当他真正以度假的心态去生活的时候,天真愚蠢的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他现在这种生活的轨迹,就是那次愚蠢之后的延长线,“听说你全世界各个地方都度过假了,有什么好主意吗?” “有啊,”李代元说,“听听看这个怎么样,我打算把全世界有好主意的人都拉到一起,组建一个团队。” 赵长启笑着指了指门外:“你也打算开个巨大的网吧吗?把他们请过来天天开头脑风暴?”这句话是李代元之前说的,讽刺国内频繁开会的原话,意思是,一群聪明人凑到一起天天开会,那这群聪明人很快就不聪明了。 李代元摆摆手说:“那不一样,他们都是自费过来,我们不发工资。” “义务劳动?” “严格来说是情报共享。” 赵长启本以为这是玩笑,但这句话说出来,他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个事实。他严肃了一下语气问道:“杜妍的身份,知情范围扩大了?” “对,有选择的扩大了,现在大概知情者在一百人以内。” “一百人,这么多!”赵长启之前被告知,杜妍的真实身份,全世界知道的,不会超过10个,现在一下子扩大了10倍,“这还能保密吗?” 知情者的数量和情报泄露的概率往往呈指数级,当知情者范围扩大到某个数量级的时候,几乎不存在任何保密可言,这就像最初的疗法,实验阶段的时候,就是所谓的国家机密,但是等参与的实验者逐渐增加以后,就连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普通人,也知道存在这么一种神奇的治疗方法了。 “这些人暂时都被集中了,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也会集中在一起工作,以后很可能,你的大部分工作都要跟他们交流了。” “交流什么?”赵长启不明白。 “当然是研究杜妍和杨帆,”李代元掐掉烟头,示意他跟着一起走,边走边说,“哦,有个消息之前忘了通知你,杨帆的身份,现在已经大规模泄露了。” “泄露了?”赵长启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各国新闻管制的都很严,但私下还是有的,你最近没关注名额倒卖了?他们应该会提到。” “偶尔看一下,他们消息似乎没你想的灵通,没提过。不是说6月份bj和上海都要有蓝色天空了吗,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关注这个。” “也就是前几天吧,四天前,”李代元说,“原来各国研究杨帆和治疗仪的,现在都有人出来主动爆料……这个世界永远不缺乏斯诺登这样的人,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拯救全地球的救世主呢。”李代元嘲讽的笑了一下。 “那……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发生吗?” “没有。你期望发生什么吗?” “是你自己期望吧,”赵长启说,又笑,“我估计知道内情的人,没人不期望……地球上出现了外星人,开了公司救死扶伤又搜刮钱财,想想这个消息,发挥世界上所有一流编剧的想象力,恐怕也难以把这种剧情继续下去。真的没发生什么?游行示威什么的也没有?再不济,让政府解释的声音总应该有吧。”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真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很多国家甚至已经监控了一些重点组织里的重要成员,但从他们内部的一些交流来看,他们并没有组织行动的打算,似乎也没有去联系媒体。” “哦,看来他们觉悟很高吗,不造谣,不传谣,不给国家稳定添麻烦。” “……他们是对现任的许多政府还有媒体,缺乏信任了,从他们得到的信息来看,显然他们觉得政府和外星人是站在一边的。有证据显示,很多人正在通过网络,在地下传播这个消息,而且通过这种渠道,似乎准备筹款自己搞游击队一样的小型武装……很多宗教徒也相信了这一点,不过很搞笑的是,他们有些人觉得外星人是耶稣,上帝,也有人觉得是恶魔,撒旦。” 赵长启有些哭笑不得:“游击队?21世纪?去哪游击?下水道吗?” “不管是哪,反正这些人都有严重的武装倾向,美国fbi已经把国内这种人的危险等级列在恐怖分子之前了。他们在美国计划搞好几个农场,还准备自己挖末日防空洞……” “他们有钱?” “很有钱,他们之前跟欧洲好几个反蓝色天空的组织有联系,其中就包括那个最有名的,筹钱买名额的那个组织。” 说话间,赵长启跟着李代元走到停车场,开出来的时候,李代元问他:“如果你被全权授予权限,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对付他们,但影响尽可能要小,你会采取什么办法?” 赵长启没有任何犹豫:“不惜一切手段?不至于吧。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被害妄想发作,把最早传谣的人抓起来,再让他们公开去辟谣就好了。” 李代元点头:“我们想的一样,但现在有个问题,人,该抓的不该抓的,我们都已经控制起来了,但有些人一口咬死不肯合作,怎么办?” “为什么不肯合作?”赵长启问出去之后就想到了答案,“哦,觉得我们是外星人这一头的。” “也不止是这个原因,”李代元加了一句解释,“有些人,不是纯粹因为立场,而是因为利益。只要家里有绝症病人,死了之后,都会把怨气放在蓝色天空上。” “连知情者这个级别都没有名额吗?” “哪来那么多名额?你算算,典型的西方家庭,夫妻双方父母,加上俩孩子,直系亲属就是8个人,这还不算兄弟,一个研究者后面就有10个人,全世界加起来,这个名额需要的人数恐怕早就过了几万人,有名额资格的,不过数百人而已。很多也不是全部知情,只是参与了一部分,但是等有些人开始说出来之后,他们就立刻明白了自己当初做的那部分工作的意义,然后觉得自己也有资格拿名额……很多事情,刚开始都是因为正义,真正要发展下去,那绝对是为了利益。” “那……”赵长启看了李代元一眼,也许是彼此的了解多了,他感觉自己立刻抓住了李代元的思维,“你不会是想用我当例子,再给他们洗一次脑吧。” 238 第三章 飞机聚会(上)
爱弗里被捕的罪名,是根据2017年,茵国最新的反恐法律——也是在马德里案件之后,按照蓝色天空的要求,在一个月以前最新通过的,号称最严格的反恐法律。其中规定,她之前的行为,属于严重泄露国家机密,并且以此为基础与恐怖分子接触,扩散不实消息,客观上帮助恐怖组织扩张,可能引发社会动荡的极端危险行为,按照这部最新的法律规定的宣扬恐怖罪罪名,如果成立,最高可处10到15年有期徒刑,不得假释,几乎比一级谋杀罪还要重! 当律师对她说完这些之后,爱弗里似乎没有意外,事实上,在她决定这么做之前,就已经查过这些最新的法条了。 律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对她的态度似乎还抱着劝说挽救的心态“听我说,我查过资料,这个罪名只是警方吓唬你,实际出台之后,至今还没有一个以这个罪名被起诉的对象。只要你愿意和警方合作……” “我不会合作的,”爱弗里说,“让他们起诉吧。” 律师惊讶道“就这么厌恶jc吗?我甚至还没说他们的合作方案。” “我可以想象得到是什么方案,让我推翻我说过的话。” “这只是一部分,还需要配合jc,找出那个组织的关键人物。” “那就更不可能了,是我主动去联系他们的,”爱弗里说,“他们也许根本就不信任我,jc抓我的时候,摄像头还在直播呢。” “那是jc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合作……” “可我不愿意。” 律师耸耸肩“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也许我们可以从动机上……” “我不需要辩护,”爱弗里说,“更不在乎坐牢。” 然后她对着律师笑了一下“相信我,我觉得很快外面的世界,会比牢房里更可怕。” 律师最终还是没有放弃,一周后的法庭上,她的律师企图以爱弗里的言论是在私人场合,并且是在她丈夫死后不久,心情低落难以自制,并不具备主观的恶意为理由辩诉。 但当法官问起爱弗里她是否有意说出那些保密细节的时候,爱弗里没有任何迟疑的承认了,并且慷慨陈词了一大段自己准备好的发言。 “现在整个茵国政府就是一个被外星人经济殖民的政府,一方面允许外星人用采集人类生理信息的医疗设备来赚取暴利,丝毫不顾及这很可能危及全人类,同时还积极参与这种暴利的分赃;另一方面,茵国政府阻止大众对外星人应有的知情权,在舆论上不断压制本国人民的言论自由,把对外星人的反对言论一概以恐怖言论禁止! 我相信,不远的未来,当外星人对地球人的了解达到一个层次,当所有地球人的生老病死都被蓝色天空掌控,到那个时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末日。真到了那一天,你们所有人就会想起今天我说的话,你们就会意识到,自己是罪有应得……” 法官阻止了这个情绪已经癫狂的女人继续说话,对她的判决也当庭宣判,按最高刑期15年,不得假释。 爱弗里进了监狱以后,表现也并不让人乐观,刚开始的一天,她还显得有些沉默寡言,但到了第二天,她就开始跟几个室友谈起了外星人,很快,大半个监狱都传遍了这个“反抗外星人”的英雄女性的故事,尤其是她为了对抗外星人,丈夫死亡,自己入监……最后监狱不得已,才给她安排了单独牢房。 不过监狱的这个大麻烦马上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第二天中午,一辆带着首相特别手令的军车来到监狱,接走了爱弗里。 爱弗里刚开始以为很可能是对自己行刑……虽然茵国没有死刑,但谁知道茵国政府会因为外星人,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死在医院,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茵国人在绝症中煎熬……这一路上,她甚至已经联想到自己死后,尸体被外星人研究的场景,这让她想起,曾经在那个项目中,那个s疗法治疗仪内部的小的孔洞里,那些人类的组织和细胞。 她是一位科学家,可科学家也总免不了胡思乱想,特别是在很可能涉及自己专业的领域,她能想到的外星人阴谋往往比普通人更具象,也更有可行性。 它们现在已经解决了修改dna的问题,也许它们可以专门针对人类研制一款病毒,甚至不难想象,可以通过s疗法,在所有被治疗的人dna中,植入一段定时爆发的程序,也许是直接导致中毒死亡,那是最善意的,也许让人丧失理智,甚至……也许他们能控制思维。 就在这种胡思乱想中,爱弗里发现自己换了车,穿过了海底隧道,出来,又继续开。最终,快到晚上的时候,被送上了一架飞机,这反而让她安了心,因为飞机代表着她很可能被送去地球的另一个地方,而不是在她那些想象中的,实验室,刑场,甚至火箭。 很快,爱弗里在飞机上,发现了不少自己曾经在项目组认识的人,他们有一部分听说也发表了一些和自己类似的言论,有一部分并不熟悉,但既然他们都在一架飞机上,说明他们做的事情,应该不出意外。 飞机上有jc,但却没有阻止他们互相说话,所以很快整个飞机里面就陷入了热烈的谈论声。他们肆无忌惮的说着那些憋了很久,碍于保密条例不能说,也不敢说的话。在这些话里,爱弗里又听到了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的一些惊世骇俗的观点,而且似乎一点也不比自己想象出来的差。 比如一位搞通讯的就说,他们已经通过技术的方式进一步验证,可以确信外星人在s疗法治疗仪里面采取了通信手段,而且是超大传输效率的通信,最重要的是,这种通信过程完全不借助传播介质,或者说,人类完全没有办法发现它的传播介质。 如果这一点是真的,那说明他们的技术,可能超越地球不是一两个等级,因为地球人现在连理论上,是否存在这种通讯介质,都不能打包票。 还有一位搞材料和能源的也说,对s疗法的冷拆进一步详细分析,显示外星人很可能在s疗法内,真正具备某种高效储能物质。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些非常小,但非常奇怪的分子团微粒,这些分子团的硬度和强度超乎所有地球人的想象。 这些微粒有些呈颗粒状,也有一些呈现条状,以一定的规则分布在s治疗仪内部,一开始发现它们的时候,专家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只是通过电子扫描仪,发现这些颗粒的分子结构和周边材料区分明显,把它们单独剥离出来以后,这才发现了很多很奇特的性质。 首先就是硬度,那些颗粒状的分子团的硬度甚至可以超过金刚石。分子显微镜的结构分析以及后来的化学反应测试,证明这些分子团应该都是以碳为主,夹杂其他元素微粒的高分子结构,类似于c60,石墨烯一类人类在科研前沿开发的一类产品,但显然性能要比人类的产品强的多。 当然,如果只是在这方面有一定优越性,科学家们不会觉得奇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它接下来的一个属性,强度。 从那些条状分子团的研究显示,这些分子团并不具备颗粒状分子团的那种硬度,它们彼此之间也几乎没什么稳定的化学键联系,本身化学性质还很活泼,许多在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氧化了。 刚开始的时候,它们都被认为是颗粒状分子破碎之后的碎屑。 但很快,大家发现,当它们对这些散碎分子通电之后,它们在电场里立刻就呈现出规律性,分子之间彼此开始咬合,形成了长长的链状,或者卷曲成颗粒状,甚至彼此互相链接,形成了网状结构。 这些网状结构的宽度可能只是四五个分子彼此耦合,但强度,主要是抗拉能力……打一个比方,用这种材料如果做成坦克的主体装甲结构,即使是目前最先进的反装甲导弹,也没办法穿透。 如果拿这玩意做建筑的内部框架材料,那种跨越上千米的悬索大桥,只用上百根这样的线就能完全拉住,当然,这座大桥不能断电,一旦失去了通电,这些彼此紧密结合的分子会立刻散成一团。 除此之外,这种分子还有一种特性,那就是强度跟通电的电流强度,呈现一定的正相关,当然也存在一个极限——当电流加大到热效应几乎快融化这种材料的时候,它的理论强度也达到了最大,在这种强度下面,理论上来说,用这样的一根线,就可以拉住一架出于最高功率状态的战略轰炸机。 这种材料的出现,验证了科学家们对s治疗仪的另一个猜测,就是它内部肯定是有能源的,但显然大家并没有找到这个能量来源。 除此之外,这种材料的特性,也很容易让科学家们联想到另一个很早就被人提出来的科幻概念,能量护盾,也就是说,s治疗仪在工作状态的时候,它的抗打击能力很可能超过一辆坦克,但一旦停止工作,它就是一个普通的柜子。 shu8
第四章 飞机聚会(下) 也就是说,仅仅是凭借这种材料,外星人在理论上,就有着完全碾压地球的科技实力,所以关于他们的身份,以地球人的能力,是根本没办法伪造的。 这个消息引起了整架飞机上人的惊叹,然后又有很多人基于这一点,提出了很多猜测。 爱弗里不是搞材料的,不过凭借她的科学尝试,也大概能意识到这种材料代表的意义。在热烈的讨论中,她也很快说出了她的发现,并引起了很多人的回应。大家又陆续提出更多的猜测。 飞机不知道是飞去哪,这趟旅途看起来很漫长,如果是一般的长途飞行,可能这时候大家已经各自睡觉,或者默默看手机去了,而此时的飞机上,却好像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派对,惊叹声,称赞声,欢呼声,还有争辩的叫嚷声此起彼伏。 爱弗里从事科研工作多年,却也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她和坐在她右边的三个位置的一个同样搞医学的男人,俩人正大声讨论起外星人可能采用的免疫手段,因为观点的碰撞绽放的火花,让她的脸色兴奋的通红,情绪完全调动起来,一口正宗的伦敦腔飞快的吐露着词句。 “……很有可能是一种分子级别的机器人,如果存在他们说的那种材料,那这种机器人,不,这种分子团只要带上两个能识别的头和尾,和一些这种材料,然后瞬间通电,就可以在体内造就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肿瘤的切除完全可以做到……” “……人类dna他们几乎已经完全掌握了,了解了所有肿瘤和其他疾病的特征,许多基因层面的疾病都可以被治疗。 可以想象,也许控制大脑,产生意识的原理,他们也很可能掌握了……” “……也许不仅仅是人类,也许他们还掌握了地球上其他的动物。事实上,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是同源的,如果他们对dna携带信息了解到如此深入的地步,只要他们愿意,也许就可以把所有地球上产生过的,甚至现实中没有的,仅存在于理论上的动物弄出来。蓝色天空的抗衰老,就是一个证明,一种不会衰老的生物,你能想象吗?” “定价一百万欧,这样的价格显然是标志性的意义更大于实际。其实就是想借此筛选出一批人,让能够支付这种价格的人当代理人,替代他们统治世界。这一百万欧,其实就是过去统治者的某种包税制的变种!” …… 这些人在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就在飞机舱室的最尾端,坐着两个几乎不怎么说话的亚洲人,他们手上没有戴手铐,没有穿囚服。偶尔有人会问他们问题,但他们都会礼貌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英语。 李代元这么说,是撒谎,赵长启这么说,是大实话。 他被李代元带到这架飞机上来,说要接人,飞了半个地球,几乎没有休息,就又飞回去,按李代元的话来说,是“感受一下资本主义的水深火热”,其实,是让赵长启真实感受一下,这些人的情绪。 他们说什么,其实不重要,李代元只要说几个关键词,赵长启自己就能猜出来,无非是许多对外星人的阴谋论猜想,类似的猜想,在情报部门每天的公开信息里,多如牛毛,甚至比这些讲的更像真的的东西,也并不在少数,只是这其中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办法彼此融洽。 同样的证据,被两个人看见,一个人想象说外星人要用这东西奴役地球,可另一个人则想的是帮助地球,一个人觉得外星人要毁灭人类,另一个却觉得是保护人类。 从什么人嘴里说出来,就会产生什么故事。 比如他们在参加很多政府的内部技术讨论会议的时候,同样是这些技术点,那些专家们畅想的是如果可以利用,可以带来多大的好处;而这架飞机上的人,却总想着会带来多大的问题。 立场决定观点,即使是专业的科研人员,也总免不了这一类问题。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李代元问赵长启说。 赵长启神色很轻松:“上飞机前我觉得很重,现在我……反正我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我也不指望能说服他们什么。但我想,他们的观点之所以偏激,只是因为保密政策,让所有人只知道整个贵宾计划的一个小部分。人都是害怕未知的,尤其是面对陌生的对象,他们每个人自然会根据自己掌握的这一点点信息,和社会上一些负面的舆论,结合自身的遭遇,脑补出很多自以为真实的场景出来。他们一个个不是博士就是硕士,我相信,只要把整个事情都说清楚,他们是能够理解的。” “能理解是一回事,但能不能跟我们合作……”李代元说着,自己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说法,“其实也没指望他们合作,就是暂时不闹事就行了。把他们今天聊天的这种劲头,都放在科研上,说不定几十年以后,我们还能反超外星科技了。” 赵长启听到几十年这个词,皱了皱眉头,几十年……他很怀疑,几十年以后的地球,也许…… 这场热闹的空中聚会,在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以后,终于又逐渐的平静下来,大家从理念的火热碰撞中,回到了现实的冰冷无趣。 人们开始低声讨论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一些懂得天文地理的人,已经判断出来他们的航线是飞往亚洲,很可能是中国或者日本。 有些人开心的表示,可能是政府找了个理由把他们以这种形式放逐了出去,因为他们害怕自己在国内继续发挥影响力,也有人觉得,这可能是让他们来参加某种集会,想要改变这些人的立场。 毕竟是高智商人群,他们猜的比较准,其实这些原因都有一些,不过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因为蓝色天空。 把他们投入监狱,是出于利益,因为所有政府都想依靠蓝色天空挣钱,除了这个新兴产业,在现在世界主流的经济秩序中,政府已经很难从资本主义的上层建筑中,收到等比例的税收了,对政府来说,这是调节税收结构最好的时机,只有那些没有政治追求的国家,才会放弃这种机会。 而把他们送出来,则是政治家本能的狡猾,留着这些蓝色天空的敌人,如果未来蓝色天空不可控,政府还可以通过这些人,来团结一部分社会底层的力量。 到第二天的凌晨,飞机在wlmq机场停机,所有人被安排上了大巴车,然后直接向着下一个目的地驶去。 开出去大概三个多小时,赵长启就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大概七个多小时以后,车到了,这个时候,很多老外已经被长途的旅行折磨的憔悴不堪了,但很多人下车的时候,脸上并没有痛苦和不耐烦,反而,他们的神色都开始兴奋。 因为他们在漫天的黄沙中,看到了军人,军车,巨大的地下设施,以及最后,赵长启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块大石头。 他们已经开始猜到自己被带过来的原因——也许,在这块古老东方的土地上,生长的人基因深处,一直有着对外来者深入骨髓的,本能的警惕。他们都和自己一样,有着同样的目的。 从走进工事开始,李代元就像一个导游一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为大家开始介绍这个基地。 他找来了一个简易的扩音话筒,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开始说明基地的主要建造时间,目的,以及取得的成果。 从各国贵宾计划开始立项,种种的细节,到对话实验的小规模实验,扩大实验,再到s疗法的小规模实验,大规模推广。 全世界各国政府在针对贵宾的态度上,有什么区分,合作态度如何,取得了多少利益。 杨帆的对话实验,对话实验中的人群表现,杨帆说的,所有重要的话语录音……为了这次“解说”,李代元准备了很久的资料,几乎把权限里,可以说的东西,全都拿出来说了——只有他们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才能让这些外来者放下警惕,把他们以后的真实想法也都说个明白。 这些人也许自己还都不清楚,他们中许多人被逮捕,是杨帆亲自指挥欧洲各大情报系统,陆续完成的行动,也是杨帆第一次在地球上表示出某种敌意,在李代元看来,他们可以算得上敌人的敌人。 这场集体的参观终点在基地深处的一个大型报告厅,所有人落座之后,李代元的解说也进行到了一个关键点,他开始说到重点,于此同时,报告厅的幕墙上,出现了一张杜妍和赵长启的巨大照片,然后,赵长启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走上了讲台,李代元把话筒递给他,因为接下来,这场参观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部分,就要由他开始讲解了。 23shu8*com 第五章 演讲(1) “在来的一路上,我听你们谈论了很多外星人。”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说话,特别是在场还有人专门给他同声传译,赵长启毫无疑问是紧张的。 为此,他甚至准备了一篇稿子。但等他真的把开始的两句话说出来以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需要稿子,他只是在说一些,他已经憋了很久,对所有人都不能说,只能对自己不断重复的话,今天这次演讲,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宣泄。 “我听你们谈论外星人的科技,外星人可能来自的星球,他们造出来的设备……然后你们又开始谈他们的计划,人类未来的惨状……但我从你们的对话里,没有听到你们对他们形象的描述,光从你们的谈论中,我想象出来的外星人形象,就是一群邪恶的章鱼坐在一些超级大机器里面,未来的某一天从天而降,对着城市和人群开炮的场面;或者还是一群邪恶的章鱼,用它们的很多条腿来同时给许多人执行安乐死。 在你们看来,外星人能够创办蓝色天空,他们肯定缺乏同情,唯利是图;他们勾结政府,镇压群众,肯定热衷暴力;他们科技先进,却依然唯利是图,热衷暴力,肯定是来自某种非道德的文明,那么他们必然也带有某种非道德的目的。而自然而然的,他们的形象也是非道德的。” 这时候,赵长启切换了投影的画面,画面显示的是一张赵长启陪同杜妍,出席的一次公开活动,是两个星期前,公司的一次媒体见面会时,一个记者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赵长启被化妆师仔细的修理过,看起来似乎也颇有一些成功人士的派头,在他旁边的杜妍更是夺人眼球,举手投足,顾盼生辉,这张照片其实主要也是拍杜妍的,赵长启只是作为她的一个衬托,被放在了画面稍微边缘的位置。 这个镜头里,杜妍正扭头看自己的男朋友,眼睛里的情谊,无论是给人看,都是真的不能再真,这张照片最后在媒体的标题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朋友”,看来照片出自于国内的媒体,这标题很有代表性。 “我相信你们都在新闻上见过我,只要是关注蓝色天空的,应该都不会忽略这些消息。我在这里要说的不是这次收购本身,虽然这次收购本身也具备相当的话题性,但那是我们需要需要关注的。我要说的,是新闻上,我这位女朋友,接下来,你们就当我是一个情圣,在这个严肃的场合,公然的夸赞我的梦中情人,这会让你们觉得有一些肉麻,但我相信,很快你们会觉得恐惧。 她今年23岁,比我小一岁,身高162.21-162.32cm,体重52.14-53.16kg,很标准的身材,这个身材的数据在最近的半年里一直这样保持,哪怕她连续连续吃一个月的快餐零食,平时也不锻炼。我说到这里,你们是不是要羡慕我女朋友有一个不容易胖的好基因了。 她平均每天的睡眠时间是4.2个小时,从3.5到5小时不等,大约是正常人的一半,而在非睡眠时间,她的专注时间明显要超过正常人很多,她可以认真看一本书,论文一类的纯学术书籍,保持高度专注状态,维持五个小时;她没有长跑经历,可第一次参加马拉松,可以轻松跑下全程,而且时间在三个小时以内,是准专业级别,这是她的马拉松奖杯,跑完之后,没有肌肉拉伤,没有体力虚脱,全程没喝水,没有脱水症状,甚至,我可以说,她连汗出的都不多。我说到这里,我相信有人已经开始怀疑了,因为你们有常识,通过常识也可以知道,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类容易做到的事情。 但我想说的不仅仅如此。看照片。” 赵长启陆续切换照片,每一张都是杜妍的高清近距离拍摄,而赵长启展现的这些角度,似乎已经不仅仅简单是为了展现她的美貌了,他把图片放大到分辨率的极致,可以从照片上清楚的看到,杜妍的皮肤质量非常好,在镜头下虽然可以看到人体的表皮细胞,但排列非常整齐,从中也几乎找不到什么瑕疵,如果缩小到正常范围,可以简单的用一个常用的形容来表达:“煮鸡蛋级别。” 除了皮肤,接下里是嘴唇,牙齿,眼角,手指,关节,头发……这些照片如果是在一个私密的场合展现出来,拍照片的赵长启肯定会被认为是一个大师级的偷拍变态,但是在这里,这些照片配合赵长启的解说,似乎带上了某种恐怖谷效应。 谷頲 “她在家里,没有用过化妆品,从没有做过皮肤保养,很多时候,出门甚至不洗脸;头发是一两天洗一次,很多时候也不用洗发露;她从不刷牙,但牙齿比吃完就刷牙的人还干净;她一件衣服平均可以穿三天以上,但几乎闻不到汗液味。她经常熬夜,却从没有过黑眼圈;她经常暴晒,皮肤却依然保持正常;她吃过掺杂了痢疾杆菌的食物,各种细菌超标的食物,没有发病,而且体内白细胞指数却一直稳定。 这些都还只是在生理上的,但我相信大家,已经可以猜到我要说什么,下面我来说一些性格和社交上的。 她性格大大咧咧,很爱开玩笑,也会搞恶作剧。相信我,如果你们生活中出现这样一个人,她绝对会是你们圈子的核心,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人;在工作上,所有和她接触过的人,都敬佩她的专业和认真,公司的下属们都以她为榜样,如果你们找到一份工作,而老板是她这样的,我详细你们也会对她产生由衷的敬意,毕竟她开工资很大方,而且言谈举止,热情得体,却又不让人难受。 在来的路上,你们已经听过杨帆的声音,听过他说话的语态和内容,我相信你们应该跟我能得出一样的结论,如果生活中,你遇到用这种语态跟你说话的人,你即使因为一些事情不喜欢他,但你也会尊重他。这是撒切尔夫人的话,但我觉得,用在这里,用在杜妍,以及杨帆,以及他们俩代表的某种存在,是恰当的。 你们尽可以揣测他们的用意,反对他们的计划,研究他们的行为……但你要抱着尊重严肃的心态,而不是好莱坞式的幻想,沉醉于对未知,对这种陌生而先进文明的恐惧情节中无法自拔。 最早接触他们的时候,我也很害怕,我躲在被窝里,晚上不敢睡觉,即使是做梦,偶尔也会梦到末日来临……但我比你们幸运的一点是,我亲眼见到了一次末日,相信我,等你亲眼见到它之后,你就不会害怕了。 现在我把这末日也让你们看一下,这绝不比你们想象中的场景舒服多少。” 赵长启说完,切换到最后一张画面,那是杜妍刚完成手术之后,拍的一张头部X光照片,照片里原来的大脑区域,被一些陌生的金属网络结构所取代,看起来空空荡荡的,只让人觉得像是有一只蜘蛛在大脑里面结了网。 会场之中原来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几秒钟的安静之后,人群中传来好几声尖叫:“天哪!真的是外星人!” “大脑模拟?” “这是大脑功能全替代。” 紧接着人群又开始不安的躁动起来,就像在飞机上,赵长启曾经见过的那样。赵长启拍了拍话筒,又继续往下说。 23shu8*com 第六章 演讲(2) “你们现在能做的猜测,我相信我们之前全都猜过。我可以这么说,凡是条件允许,可以试探的,我都去试探了,而那些无法得出结论的,除非她愿意主动告诉我。 我没办法知道,这个过程中,到底是我们对他们了解的更多,还是他们对我们了解的更多,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从他和我们之间的交流中你可以感觉的出来,他们,对我们的尊重,远远超出了我们对他们。 不管我们对他们做什么,他们都是礼貌的,理性的,节制的,可以这么形容,他们就像大人看待孩子一样看待我们。 而我们呢?你们都曾经在欧洲引导过一些言论和行动,看看那些言论和行动的后果,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什么叫做孩子气的行为。 你们参与或组织的那些行动,与其说是反抗外星人,不如说是跟自己人怄气,最后除了把局面搞成一团乱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而在你们孩子气一样的折腾当中,他们在干什么呢?蓝色天空从容不稳的扩张布局,你们活跃的越厉害,出于分散风险的需要,他们扩张的速度也越快。 除此之外,他们还开始了蓝色天空以外的业务扩张,包括属于她的这家公司,我没办法告诉你们这家公司是用来做什么的,这正是我让各位来的目的,但我可以这样表述这几个月,从这家公司开业以来,我心中逐渐出现的某种预感,我不敢说这种预感的正确性,因为我从来没有跟人交流过。 也许跟你们一样,这种感觉只是存在我脑海里的某种想象中的阴谋,但是今天,我还是要把它说出来,我要说它,不是指望你们来确认它的真实与否,对我来说,这只是一种宣泄,但这种宣泄可以帮助你们理解,理解我们当前的思维,理解我们可能将要面对什么样的问题。 我在很久之前,就听到过这样一种观点,外星人开始尝试跟我们用语言进行对话,是探索我们的思维和行为模式;进而出现s疗法,是探索我们的生理模式。这个说法很简洁,很有说服力,于是当内星人这个公司出现之后,我总是忍不住思考,那这个白送钱给我们花的公司和企业,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我们是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所不了解的吗?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直到我把目光从新回到了杜妍身上。从她的身上我得到了答案——他们,已经不再需要了解我们任何更多的东西了。 如果简单的,褪去人类给自己蒙上的神圣光环,而把人类单纯看成是一种产品,那杜妍的出现,意味着外星人已经掌握了人类整个的制作方法,并且进行了优化,现在的杜妍,她在生理上的许多指标,正式我们人类所梦寐以求的,如果让我幻想100年以后人类的样子,那杜妍就是人类女性的模板。 如果单纯的把杜妍看成是某种程序控制下的行为表现,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跟人类毫无二致,如果真的存在所谓人类智能门槛的话,现在的杜妍,说明外星人已经轻松越过了这个门槛,我们对他们,已经不存在丝毫秘密。 还有一些言论认为,内星人这种公司,是代表外星人跟地球和平的象征,他们从我们这里赚了钱,并通过某种方式回馈给我们。 地球人喜欢娱乐,那就送给我们娱乐。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当有陌生的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从来不会去优先幻想那些美好的结局。 从我这几个月的观察来看,内星人这家公司现在的模式,很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杜妍这几个月的时间,一直在看书,我刚开始的时候,以为她只是随便看看,就像成年人看儿童书那样,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来看,毕竟他们的技术水平比我们高的多,我们在大学里能找到的那些书籍,对他们来说,可能就像我们看古人的一些作品。但很快我发现,她学的很认真,经常长时间的阅读,大量的做笔记……刚开始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她是在演戏给我们看,但我随后就想到,她没有对我演戏的必要,因为她知道我知道她的身份,她甚至知道我会透露她的身份,她甚至知道我知道她知道我知道她的身份……这个循环可以无限下去,我只想说明一点,从一开始的对话项目到现在,外星人和我们交流的过程中,彼此的态度是坦白而诚恳的。 这种诚恳不是说他对我们有问必答,而是他们会明确告诉我们,什么问题他们会回答,而什么不会。 在做一些事情的之前,甚至会主动提醒我们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我们要去做什么来防备,他们会做什么来补救。 当我们对他们有要求,他们有些会妥协,有些会合作,不管态度是什么,他都会说明他们的理由。 这种诚恳很大程度上会给人一种错觉,会让人以为他们是无害的,或者说,即使有害,伤害也是可控的,我们可以随时中止,但我要说的是,这两者可能不是一回事。 诚恳就是无害这种观念,很可能只是我们人类自己互相交流,产生的错觉。 因为人类之间最常见的伤害方式是欺骗,在欺骗的范围之外,人类了解的公共知识是大致相等的。 你看见一个拿着枪的陌生人,他子弹当着你的面褪出来,你会觉得他是诚恳的,因为你们都知道,褪出子弹后的枪支是无害的。 但是面对他们,这种诚恳却不意味着无害,很有可能,只是意味着,他让你认为他无害,这就像一个拿着枪的人去见原始人,他把枪举起来瞄准原始人的时候,原始人不会意识到这个动作是极度危险的。 不幸的是,我们现在就是这样的原始人,我们面对着这样一个陌生人,他们陆续掏出了东西,看起来似乎都像是和平的礼物,但我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礼物。 当年西班牙人把天花感染者的毯子送给印第安人,印第安人也觉得这是慷慨的礼物,绝对不会想到看不见的病毒几乎毁灭了他们整个民族。 我们比印第安人好的一点是,我们见识过类似的阴谋,我们自己就用过类似的阴谋,所以我们懂得警惕。 我们警惕不是因为我们聪明,而恰恰相反,只是因为我们愚蠢。 从古至今,越是强大的文明就越是自信包容,只有弱小者才会固步自封。 他们是强大者,我们是弱小者,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 我们,地球人,弱小而愚蠢。 我希望你们记住这一点,我这么说,不是要为某种悲观的论调做铺垫,而只是陈述这一个事实,在这个事实之后我还要指出,弱小和愚蠢并不可怕,作为一个华国人,曾经华国文明在西方文明面前,也是弱小和愚蠢的代名词,可怕的是弱小愚蠢而不自知,是这种不自知的盲目背后,因为恐惧而导致的盲动。 我想提醒你们很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你们仔细了解过对话实验,了解过杨帆和每个人之间的聊天记录,你就会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外星人对我们人类的了解,要比我们自己更深入。 他能预测我们的行动,特别是集体行为。 这并不难想象——其实如果让你们穿梭时空,回到过去,我相信你们也能大致预测某个时代大的行动。 虽然没有证据,但从对话实验的很多结果来看,他具备这样的能力,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计划,那你们的这种盲动,很可能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第七章 演讲(3)
当然,你们肯定也会反驳,按这种逻辑,即使你们什么也不做,那也可能是敌人预料中的。 在这里,我要提到我所说的那种预感。 简单一点,我觉得,他们来到地球,是要来改变我们。 我想这个结论并不奇怪,所有文明之间产生接触,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对方,在当前世界一体化的潮流中,这种影响在政治层面,甚至被认为是积极的,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我要强调,这次我们交流的对象,是外星人。 如果它们只是来地球,交易一些技术和科技,拍几部电影,介绍它们的家园或者它们物种的生活方式……我不会有任何的排斥反而会欢迎这一点,因为我也相信,同等文明之间的交流永远是积极的。 但,注意我的前提,同等文明。 我们地球上的文明,即使是在悬殊最大的时候,比如我就看过这样一个故事,二战时的米军,去太平洋上一个小岛修机场,他们把机场修好,就有飞机带着物资过来。等米国人离开了,岛上的人也学着米国人修机场,并学着米国人一样,尝试召唤飞机。 他们之间的技术差别是如此之大,但在我看来,他们依然可以称得上是同等文明,虽然他们之间技术差别无比巨大,但有一些东西是一致的,这些都是深藏在人类基因深处的共同点。 作为人类,我们都喜欢吃,喜欢安逸,喜欢健康,喜欢繁衍,厌恶疾病,恐惧死亡,害怕失去亲人……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在一个大的层面,有着共同的情感和价值取向。 但我不认为,杨帆和杜妍,跟我们存在这样的共同取向。 我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但我杜妍整天生活在一起,我能感觉到这一点。 她虽然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工作和生活,但她知道她自己不属于我们。 她不爱惜她的身体,刚刚和她接触的时候,她甚至会通过超量的运动,能对身体达到破坏性程度的运动量,来测试身体的各种极限。 包括疼痛,耐力,力量,敏捷,平衡……我之前举了她跑马拉松的例子,就是这些测试中的一项。 我们习惯的感觉,对他们来说,可能仅仅是属于“身体的感觉”,他们的意志可以完全凌驾于,我所知道的一个最明显的事实是,杜妍可以调整她身体感知的敏感性,当她觉得疼痛不适的时候,有时候甚至懒得处理疼痛本身,比如大量锻炼引起的酸痛,她不会像我们普通人一样按摩肌肉来平缓,她会直接调节敏感性,我想,这个动作的意义对他们来说,就像我们在电脑上,用鼠标调节音量,或者鼠标灵敏度一样。 这也意味着,身体对他们来说,仅仅是一种工具。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有很多人也会认同这一点,但我不用提醒你们也应该了解,如果这个逻辑真的应用到现实,我们未来可能会面临多大的伦理危机。 如果,我是说,仅限于我们现在对他们的了解,仅仅是最保守的估计,如果,以后s疗法出现了类似换头手术一样的服务,我们会面对什么样的社会问题?这个问题会比现在单纯的治疗疾病严重多少?我想你们应该能想象。 从这个角度,我大胆的想象一下他们真正的生命形态,或者说文明形态,很可能已经超越了身体这一个级别,也就是说,很可能对他们来说,身体就是消耗品,就像我们对待电脑一样,坏了,稍微调试一下,要是修不好,那就重新换一个。 这个场景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不难理解,科幻题材的电影,里,这是一个经典的题材。 甚至在科幻《乱穿是一种病》里,他们可以任意的置换意识…… 如果我的这种想象是真实的,那么对他们来说,我们这种人的一生只能有自己这一具身体,对自己身体权力的重视无以复加,甚至上升到神圣的地步,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落后。 我们也应该承认,尽管这对于他们来说是落后,但对我们来说,这种观念是合理的。 也许未来我们会逐渐进步,到他们的级别,但这肯定需要漫长的时间,一代人,或者几代人的逐步适应…… 我这里说的,还仅仅是最保守的一种想象,我们的道德和社会模式都无法承受这种保守,而且我相信,他们对我们的期待,肯定不是这个程度。 在我看来,从内星人这家公司开业开始,他们,就已经开始对我们的未来进行规划了。 显然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了解了人类的一切,现在,不管是不是出于善意,我认为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这种行动的表现,就是逐步改变我们的既有的生活方式。 首先,就是将娱乐替代工作。 这个趋向是原本就存在的,不管是年轻人喜欢玩游戏,或者直播,都是本来就有的社会现象,在他们来之前,我们也相信,这可能是未来的一种方向。 但是显然,这个方向符合外星人的口味,他们打算进一步引导和发扬这一点,现在内星人里面的“员工”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人,每个月面试通过的人数都有好几百。 我看过公司内部的扩张计划,到今年年底,内星人拥有的,这些专职游戏的员工数量,将超过4万人。 这仅仅是第一年,在以后的每一年,甚至每一个季度,这个数字都将以一个指数的效率惊人递增……如果这个数字存在一个上限,那在我看来,这个数字的上限很可能就是蓝色天空的所有收入,我计算过这个数字,按照蓝色天空一年产值12000亿欧元,蓝色天空可以支配其中近5000亿,平均每个人一年的收入按3万欧元,这个收入足以支撑1500万人以上的规模。 1500万人对于70亿人来说,似乎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我可以想象,到那个时候,即使是在公司里收入比他们高10倍的精英阶层,也会羡慕这些人的生活状态。 全世界70亿人,大家都会用眼睛盯着这1500万人,一边诅咒他们的生活状态堕落,一边又对他们的生活羡慕不已。 没有压力,只需要游戏,有一份不错的收入……这样的生活,即使是在最发达的那些国家,也足够能引起人的羡慕。 到那个时候,内星人就会成为地上的天堂。 紧接着,就是将天堂升高,制造出门槛。 据我们所知,现在蓝色天空的内部员工,名额的使用是免费的。我们想象一下,如果到时候,这1500万人的治疗费用也是免费的呢? 我们不知道外星人制造这种s治疗仪需要花费的代价,这300台的规模,我更倾向于只是他们觉得这个数字最适合,也最有效率,在最快时间内榨干我们人类财富阶层的积累。 假设,他们制造这种机器根本不用花费什么代价,就像我们批量化生产汽车或者自行车那样,会出现什么后果呢? 人类的生命权将被他们垄断。 如果到时候,人的生命权和一种生活方式直接挂钩,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如果这种生活方式本身就具备着巨大的诱惑力呢?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我的想象中,这最糟糕,也就是最后的一步,肯定会发生在所有人都进入这种生活模式中。 当然也绝对不会是百分之百,但我想,达到百分之90以上,一点都不难,这世上绝大多数都是庸人,换做是我,我也会去。 但我想,真到了那个时候,剩下的那百分之10,可能更少的人群,将会是我们人类精神的精华。 但,你们想象一下,这9成多的人,会如何看待剩下的那部分人呢? 我可以明确的说,到时候那剩下的人当中,绝大多数就会是我们,如果我的这种想象真的变成了现实,那我们现在就应该想好,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 感谢“菠萝小熊”“愚者与旅者”“鸦星”“史莱姆大王”的打赏! shu8
第八章 室友(1)(盟主加更)
说实话,爱弗里没有太听清,台上那个中国小伙演讲的准确意思,也许是因为翻译的词不达意,也许是因为他本身的演讲水平就存在问题,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心中已有的成见太深了。 但爱弗里能够理解这个小伙子,理解他的情绪,因为她也曾和这个小伙子一样,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他们观点上的差异,也许都只是因为他们爱人的命运,她的丈夫在医院死在一堆屎尿味之中,最后被化成了灰烬,埋到了地底,下葬的当天连坟头的照片都被熊孩子画上了涂鸦。 而他曾经的女友,起码看起来还活着,也许活着的那个人在精神上就是杀死她女友的凶手,但,起码她的还活着。 虽然从事科研工作,可爱弗里从来就不相信人所谓的理性,人的理性归根到底也是感性的,只有感性上感觉到理性的美,人才会愿意用理性的方式去思考。 没有人会因为正确而去做什么事或者不做什么事,正确与否,在这个世界从来就不重要。 对她而言,要让她理性的“安静”下来,隐藏心中喷薄的愤怒,潜心很长一段时间,终日面对一位凶手,研究他的行为和动机…… 她承认,她做不到。 所以她在大概听清楚这个小伙子要表达的意思之后,就没有再听下去了,那些技术细节,那些对外星人计划的猜测,对人类未来的担心…… 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对她而言,从丈夫死去之后,这个世界和她之间的最大的一根纽带就已经被切断了,她看世界的画面就像从五彩变成了黑白,悲伤遮蔽了她所有的认知,她自己彻底成为一具被情感和下意识支配的生物。 只是偶尔谈起自己的专业时,她脑海里还会闪动着一些火花,但很奇怪,当这火花真的尝试着要点燃什么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体里已经不存在这种燃料了。 在这些人群之中,自己只是一个异类。 其他人显然已经被这个小伙子的演讲点燃了,看得出来,他们听得着迷而入神,他们真切的为人类的未来而担忧,同时又对外星人的技术细节感到新奇。 对他们来说,一个崭新的世界大门正在眼前打开,虽然这大门后可能有一些可怖的东西,但对于科学家们来说,新的,陌生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一种对好奇心要求几乎最高的职业,至于这些新东西可能引发的后果——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在不影响到自己的时候,科学家们是不会有半点体会的。 也许有些人会,但在他们这群人当中,肯定是不会的。 当她失去了听下去的耐心之后,时间就开始变得粘稠起来,她开始观察周围的人,看会场角落的站岗军人,看周围人的神色,然后又回到演讲台,看那个小伙子演讲时的神色,看着看着,她的注意力不自觉的又被他背后的那幅巨幅照片吸引过去了,照片中的女孩青春甜美,笑容含蓄而带着自信,同样作为一个女人,如果不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不管什么场合见到,她都会下意识的嫉妒对方的年轻和美貌。 但现在,这种美貌只让她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中国人说,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她一个“替代人”,万一美国人也这么偷偷搞了几个呢?法国人呢?俄国人呢? 这场演讲结束之后,他们被安排到了各自的宿舍——其实跟牢房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里面有电脑,送他们来的军人们告知他们,这里的电脑只能内部联网,他们可以用这些电脑互相交流,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身份还将继续是囚犯。 这是一个双人间,跟她同宿舍的是一个来自加拿大的意大利人,在飞机上她注意过她,那时候她聊得很开心,专业上听出来也是她的半个同行,她是做基因分析的。 “你好,马日蒂娜,你被捕前的讲话,我就在看直播。”马日蒂娜伸过手来说。 爱弗里轻轻握了握,坐下说,“那你是因为看我的直播才被抓的吗?” “不是,我是传播你的直播被捕的。” 爱弗里楞了一下,又问“那,像你这样的人,多吗?” “现在不多,但以后肯定会多起来的……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累了吗?”马日蒂娜说话间开了电脑。 “有一点……我只是……”爱弗里有一点犹豫,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觉得我们做的对吗?” “对不对不重要,我们做的事情很重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这。至于对错,只有上帝才知道。”马日蒂娜说话间,在胸口默默划了一个十字。 “你是个基督徒?” “很奇怪么。” “如果你们教皇知道了外星人,你猜他会怎么说外星人?是上帝派来提前拯救我们的?还是恶魔派来诱惑我们的?” “我信上帝,但不信教皇,”马日蒂娜说,“至于外星人的身份,按我所知的正确去做就对了,有信仰的最大好处,就是我不用整天纠结对错,那是上帝的工作。” “真羡慕你。”说完这句话,俩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爱弗里在床上躺了一会,很快因为无聊,也去打开了电脑,电脑里有一个默认的聊天软件,从里面可以看到刚才参加会议的几乎所有人。 很多人都在里面聊天,同时,共享文件里面,还有很多据说是很有意思的资料。 爱弗里打开了那些资料,都是他们进来之前,那个李少校介绍,但他们又没有时间去详细了解的东西。 其中包括大量的一手监听记录,对话,任务。 国内对贵宾研究中,一些部分解密的研究成果。这些资料数据又大又庞杂,有几个会编程的已经开始自己动手,弄一些分析小程序来自己尝试着处理了,虽然才进来不到半个小时,但他们似乎也得出了不少有趣的结论,此刻他们正在公共频道里讨论的,也就是这些结论。 爱弗里看了一下那些讨论过程,很多人其实都是在这个过程中,通过这些原始资料,来验证赵长启演讲中的一些观点,只是各自出发的角度不一样。比如外星人的行为模式,外星人对地球人伦理的居高临下,外星人对人类世界的了解程度……这些实验中的数据不仅仅包括中国,全世界各国,只要参与对话实验的国家的数据,都可以查阅,这些信息现在已经是共享的了,其中很多不敏感的部分甚至已经像社会上的一些企业和个人研究机构传播,因为这些数据的量实在是太大了,只有扩散出去,才能尽快加快对这些数据的消化,或者说,扩散这些数据的影响力。 很多人对赵长启的分析是认同的,当然,这种认同也必定带来对他们之前行为的后悔。 许多人开始觉得他们也许是真的做错了,不该那么早就放弃对政府的信任。 但也有人反驳,觉得政府从一开始就对民众撒谎,遮掩外星人的存在这个事实,才是现在所有不信任和恶果的始作俑者。 两派很快就自己吵了起来,争吵让双方的语调越来越激烈,最后甚至连坐在对面的马日蒂娜都开始面有怒色起来,因为对方旗帜鲜明的指出一个很不政治正确的观点——如果让所有人很早就了解了外星人的存在,那结果就只有两个,第一,是他们都被外星人收买,变成奴隶。第二,是他们跟外星人决裂,盲目开战,变成尸体。 马日蒂娜情绪激动的飞快打字反驳,爱弗里就追着去看这场论战。 即使彼此都是文明人,但随着观点对立的加剧,所谓的论战很快就变成了骂战,只是不像网上那些骂人那般直白而已。 最后这场骂战以对方的一段话为终点,马日蒂娜狠狠的合上了笔记本,作为这次吵架的终结。 爱弗里自认为自己是个无立场者,不过他觉得对方这最后一句话还是很对自己胃口的“得了吧你们这些理想主义者,真正那些底层的人,你们一天都没接触过。你们总幻想着跟广大的人民站在一起,整天骑在他们肩膀上,自觉是在代替他们高声说话。但我敢打赌,只要对面撒过来几张大额钞票,他们立刻会抛下你们去抢钞票。到时候你们摔在地上的哭喊声,没有一个人会在意。” … 感谢“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的盟主打赏! shu8
第九章 室友(2)
相比较其他的牢房,这个基地里的服刑生活无疑要好很多。毕竟在真正的监狱,她们每天都无聊到只能互相骂室友表子,而在这里,骂声可以优雅很多。 “集权主义者的经典喷粪。” “丝大林式的思维。” “人类思想的奥丝维辛。” “步调一致的低级趣味。” …… 马日蒂娜有着意大利人典型的热情性格,特别是在她愤怒的时候。 但这里是牢房,她的怒火并不能烧穿这里的门或者墙壁,所以只能用来灼烧自己和她唯一的室友,也就是爱弗里。 但爱弗里的性格恰恰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不管她怎么鼓动,爱弗里都没有丝毫融化的痕迹。 第一次的吵架之后,马日蒂娜晚上就睡不着觉,想从爱弗里这里得到一些安慰,但爱弗里却并没有安慰人的心思,她的回答很冷“他说的没错,你说的也没错,那个长启赵说的同样没错……也许外星人都没错。我们只是各自按自己意识,各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而已,生气是没必要的。” 爱弗里的这种毫无立场的观点让马日蒂娜无法忍受,俩人几乎争辩了整整一个晚上,但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 但爱弗里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听他说话的心情,到第二天的时候,不管她怎么再尝试跟爱弗里交流这类问题,都没办法从她那里得到回应了,最多也就是一个无奈的笑容。 俩人的行为和昨天见面时的谈话,似乎完全颠倒了过来。 马日蒂娜昨天的那番,关于上帝判断对错的言论,在一天以后就被她自己推翻了。 她心中显然是存在一个对错的,在很多问题上。只是在一些她不了解的问题上,她引入了上帝,这是宗叫徒的特权。 而在那些在她已经有明显答案的问题里,上帝这个裁判的位置显然,毫无疑问,是坐在她那边的,这时候,就不是把问题交给上帝了,而是代之以“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真的这么觉得吗”“上帝都不会原谅你这种言辞”…… 显然,这时候上帝又成了她盟友了。 难怪她不信教皇。 爱弗里身边没有上帝,她也看不到别人身旁站着的上帝,所以她谁也不信。 大家都信自己,这最合理。 除了吵架之外,这个监狱里的服刑生涯跟自己过去搞科研,准备论文的时候,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在更多的时间里,大家都只是在讨论那些资料中的技术细节,可信度,各自得出结论,华国人似乎派出了一些小组,专门跟他们很多专业有对接,会请教他们专业上的一些问题,当然,他们也通过这些小组的单独联系渠道,可以得到一些他们个人想了解的信息。 在这些时间里,他们与其说是这里的囚犯,不如说是专业上的顾问。 只有到了晚上的自由时间,大家用通讯软件交流的时候,才会再次迸发火药味,不同的派别之间吵成一团。 刚开始的时候,是按照对付外星人的组织方法,大家分成集权派和自由派,集权派认为对付外星人主要是依靠智慧,智慧需要组织和决策才能体现,所以他们认为,赵长启他们的这种国家主导的,类似情报机构的组织模式,是谨慎而有效的一种观察外星人的方式,在以后可能的行动上,这种方式也有国家暴力机构为后盾,在行动力上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而自由派则认为,现在全世界范围内,了解外星人这个信息的人群太少,他们要尽快扩大这个消息的知情面,一切交给人民大众来。 集权会导致现有悲剧的继续发生,比如类似蓝色天空这样的买办公司,政府和外星人联合起来,“欺压”下层。 但很快这种派别的区分就开始变得复杂化,集权派里面有一些人觉得可以让民众有一定的知情权,这可以缓解社会矛盾。 但也有更强硬的人觉得,从头到尾,政府就不该引入他们这些人,引入什么民间科研机构,政府完全可以自己单独干。 而自由派里面也有了不同意见,有人觉得对蓝色天空的袭击是破坏法制,一切应该在法律框架内完成,也有人觉得,法律作为保护人的权益的条文,对外星人的权益是没有应用权限的。 还有个别的极端分子,觉得外星人也许根本就不敢跟地球人开战,只要地球人强硬一点,肯定可以从他们身上拿到不少的好处。 虽然大的方向上,大家对派别的划分越来越细,到后来,一个170多人的团队,竟然有12个公开的派别名称,每个派别的定义爱弗里都没办法记全,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种从来只是看戏的纯中立者也被划入一个叫“骑墙观望派”的派别中,而且他们的派别还是最大的三大派别之一,仅仅排在最初的“集权派”和后起的一个叫“合作派”之后。 不过在一些具体的技术问题研判上,大家都很奇怪的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比如s治疗仪对于外星人的制造难度,现场所有人都觉得肯定很简单——因为一个基本的技术常识,那就是越成熟的产品,功能出错率越小。 而s治疗仪到目前为止,几乎就没有导致人死亡的例子,就连在实验阶段,各国专门放进去一些刚刚服了剧毒的实验人员,他们也都安然无恙。 用这个理论,还可以解释外星人对人类大脑的理解程度,这从对话实验,以及杜妍的表现,就可以完全推算出,对外星人来说,可能所谓的人类灵魂,最后的秘密…… 都是简单的,就像人类观察猴子,不,观察草履虫一样。 除此之外,大家还就当前对付外星人的方式,达成了一个大范围的和解——大部分人都相信,现在跟外星人贸然谈开战,谈深入合作,都是一种冒险,就当前来说,继续观察,是最稳妥的方案。 当然,在这个大前提下,有人觉得需要尽快扩大知情面,有人觉得不需要,有人觉得可以用一些激进的观察办法,有人还是主张被动式的监视……这都是方式方法问题。 在这种讨论过程中,李代元给过他们一些保证,或者说,威胁,就是在过一个月时间,不管他们个人的观点如何,他们都会有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愿意留下来,加入李代元这个团队,继续现在这种工作的,可以留下来,愿意回去他们自己国家的,当然也可以回去——但,他们的罪名,他没办法帮助消除,所以他们回去之后还要服完他们应该服的刑期。 因为这个保证,大家很快达成了某种共识——谁也不愿意真正坐牢,在这里,虽然没有行为上的自由,但思想好歹是自由的。所以很多右派渐渐也变成了左派。 在和马日蒂娜共同度过15天以后,马日蒂娜被遣送回了意大利继续服刑,她是属于那种坚决不妥协的人,她受不了这里的“气氛”。 爱弗里对这一点倒是无所谓,她只是希望她的下一个室友能够安静一点,起码让她晚上睡的好一些,而不是整天在房间里喋喋不休,像一个找不到信徒的失败传教者。 爱弗里的希望变成了现实,马日蒂娜离开的当天晚上,她的新室友,一个叫做王淑的华裔加拿大人住了进来,比起马日蒂娜,这个女人要安静的多,而且礼貌的多,进来之后,她一连说了三个sorry,然后就只是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一整个晚上,爱弗里再没从她嘴里听到过一句话。 … 感谢“请叫我找不到名字的可怜人”的打赏。 shu8
第十章 室友(3)
到第二天的时候,爱弗里开始察觉到这个华裔女人有些不对劲。 一般的人在监狱里呆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都会逐步适应。两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即使是出于无聊,也免不了要互相说几句话。 但这个女人却几乎不说话,从昨天晚上进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做她自己的事情。 她把随身的衣物仔细的整理,一丝不苟的放在小衣柜里,认认真真的清理着自己的床铺,然后又在房间里扫起地来。扫完以后她甚至拿出一块抹布仔仔细细的擦起地来,看她劳动时的模样,更像是许多传统的日本电影里,那些日本妇女在家里做家务的情形。这让爱弗里怀疑,她是不是有一定的洁癖。 她在做这些家务的时候,嘴里偶尔会哼唱一些歌,爱弗里听着像是中文的,但她听不懂具体是什么,但从曲调来分析,肯定不是现代歌曲。爱弗里尝试着跟她问好,但张了张嘴,却只会说“ry,sorry,sorry。” 又是连续的三个sorry。口音很重,爱弗里几乎是连猜带蒙才意识到她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她忙了差不多大半夜,到后半夜睡着的。但是第二天,当爱弗里迷迷糊糊醒来时,却又听到了那女人轻轻的哼唱。 她偷偷睁开眼睛,看到那女人正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她的脸上没有了昨天的局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女性对镜自照的满意笑容,这位华裔女人看起来的确很漂亮,一张鹅蛋脸精致细腻,看模样比自己还要小一些,不过三十左右,正是女人成熟绽放的最好时光。 回想起来,自从丈夫离开之后,爱弗里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在镜子里认真看自己是什么时候了。 然后爱弗里就发现了这个女人最大的一个疑点——她不会用电脑。 每个房间有两台电脑,都是固定在座位上的,马日蒂娜离开之后,她的电脑依然在,甚至都没有关机。那个女人早上擦桌子的时候,触碰了键盘,电脑亮起来之后,女人对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下,却又很快的移开了注意力。 等她结束早上的这一点家务活之后,她就坐在椅子上照镜子,发呆,却一直不去使用电脑。 有些时候,她会走到爱弗里这边来,看爱弗里在电脑上干什么。但爱弗里是个很有戒备心的人,每次她过来之后,都会把画面切回桌面。 这样几次之后,她也就不过来了,就坐在她那台电脑前继续发呆。 然后爱弗里就在聊天软件上,说起了这个女人,她询问其他人,是不是知道她什么身份,因为到目前为止,来他们这里的基本都是科研工作者,但从这个女人的行为来看,她显然不是一个搞科研的。 有几个人在软件上回答,之前离开了一批人之后,基地里似乎又进来了一些人,这些人很可能是他们以后要经常接触的“研究素材”。 “研究素材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就有人在说这事,你没注意过?” 爱弗里平时除了专业上的事情比较关注,其他的讨论关注并不多。因为除去专业上的讨论,大家其他的生活都像是普通人。这里又是男人居多,他们也接触不到外界消息,所以聊天无非也就是这里二十多个女人里,谁比较漂亮什么的。 爱弗里和其他的女人们一样,是很少参与他们的讨论的,而她们内部,也许是因为女人的天性,讨论的也往往是各自的家庭,彼此的感情史,孩子的教育等等话题。 现在的爱弗里,已经很难融入这样的讨论话题当中了。所以她的消息在整个这批人里面,应该是最落后的一个。 “我同宿舍的一个男人,法国人,之前据说还是个名气不小的画家。 谷匓 他是借债去蓝色天空治病的,出来之后,还不起钱,主动进了监狱避债。 隔壁a420房的,不是刚走了个自由派么,新来的那个岁的,英国人,很帅气的小伙子。 是个吸d的,他是个不小的d品头子,用全部身家还有一笔他们老大的交易款子去治了病,戒了d瘾,成功之后就自首,把他上下线几十个人一个团伙,全部卖给了警察,然后自己就进监狱申请保护。”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给我们研究的案例?” “差不多,也算是让我们接触一些真正的社会现实吧。有空的话,你可以跟你病房的那个人多聊聊天,问问她有啥经历……这些人身上的故事都很离奇,每个人故事单独拿出来,都可以拍一部电影了。” 吃过午饭的时候,爱弗里看到室友又在自己的床上照镜子。 她猜到这个女人可能根本不会用电脑,于是她先去群里找了一个会英文的华国人当翻译,去打开了她的那台电脑,帮她注册了一个id,然后一起拉进一个小组,打开语音聊天。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之后,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看屏幕,然后打了一个你好,那个翻译就帮她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哦……”女人听到电脑里的声音,似乎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点着头,犹豫着说了一串中文。 那个负责的翻译似乎卡壳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你是哪的人?会说普通话吗?” 那女人摇了摇头,又叽里呱啦说了一串,华国翻译还是没懂,不过他这次把话给录了下来,找群里的其他几个华国人去交流。 过了一会,翻译带着另一个华国人翻译过来了,他也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 那个女人显然是听懂了,回话。 这个懂女人话的2号翻译英语说的不是很流利,磕磕碰碰的,于是他把女人说的话翻译成普通话,再让那个1号翻译说成英文给爱弗里。每一次谈话都要翻译两次,这让对话进行的十分费劲,不过双方都有很强的交流意愿,于是这对话也就这么进行下去了。 “溧阳人?” “是啊,我普通话没学过,讲不好。” “是江南人,我老家那边的……你是为了什么事关进来的?” 女人低下了头,没说话。就在爱弗里要放弃这个问题,转换一下话题的时候,她说话了“我把我老公的钱都花完了。” 这算什么罪名?爱弗里心里纳闷,问她“不只因为这个吧?” “就只有这个,”女人说,“本来我就晓得,女人花老公的钱,天经地义。可后来才知道在美国还犯法,我的儿子们都把我给告了,后来就把我送进监狱,接着就送这里来了。” “你的儿子们?”爱弗里有些惊讶,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还不到30岁,她就算有儿子,估计再大也就是十几岁,告他母亲?还儿子们? 两个翻译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想起之前女人提到的,普通话没学好。如果她真是30岁,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绝对不可能只懂地方方言,而不懂普通话的,如果是反过来的话,那还合理一些。 女人似乎被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开始继续“那钱都是我老公赚的,后来他得病死了。我一个人守寡守了十几年,本来也得了癌症,都在家准备等死了。结果癌症治好了。医生跟我说,要是我肯花钱,还能接着治,把我一些老毛病都治好。于是我就治,治了快一年,最后说把钱都治的差不多了,医生说也不需要再治了,我就出院了。刚出院没几天,就被告了,说我挪用公款。那是我老公的钱,怎么就成了公款了……我的律师说不过他们的律师,他们的律师是花了大价钱请的,听说还请了好几个……最后我就进了监狱。” shu8
第十一章 室友(4) 在他们讨论的过程中,其他也有很多人陆续加入了这个讨论小组当听众,他们说话聊,那些人就用文字聊。在这个女人说出这句话之后,有十几个米国来的专家几乎同时都说:“问她是不是叫张爱琴,问他老公是不是叫陆华。” 爱弗里还没明白这两个名字的意思,2号翻译就自作主张的问了,女人点点头,默认了这个猜测。 然后爱弗里就看到这个讨论小组里面顿时热闹了起来,她刚开始有些不明白,但看了一会之后,表情开始变得惊讶,因为她和这个女人已经住了两天,而这两天时间,她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女人今年已经89岁了! 是的,这个看起来只不过30岁左右的女人,今年的真实年龄是89岁。张爱琴是陆华的结发妻子,据说他们16岁时就已经成婚,那时候还是抗日战争刚刚结束,国共内战的时候。夫妻俩当时家里有点钱,就移民去了米国。接下来陆华开始做生意,并一度做的很大,是华人圈子里非常有名的一位亿万富豪。陆华死后,所有的财产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基金会的收益整个家族共享。 一个月前,这个基金会被爆出巨大的财务漏洞,亏空达几十亿美元,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这个快90岁的老妇人。 这个案子在米国爆出来的时候颇有一些影响力,但随后又低调的消失在公众的视野,只有一些关心的人才陆续知道了后续,张爱琴因为贪污被判终身监禁…… 没想到她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她变得这么年轻。 至于那几十亿美元都用来干了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了。自从蓝色天空推出抗衰老的s+疗法之后,他们就已经意识到会有类似的问题,但那也只是猜想,是纯粹技术上的一种猜测,没有人当真。因为没有人相信有人会花这么多钱,似乎长期以来大家形成的某种共识是,年轻几岁值不了这么多钱。 现在真实的案例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才意识到,对有些人来说,也许真的值。 几乎是所有人类都有过的梦想,返老还童! 眼前的女人光从外表来看,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是一个89岁老人的身体。皮肤白皙细腻,没有老人斑,没有皱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比很多30岁左右的女人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 很快,就有人去找李代元要更多的资料了,李代元把他们关心的一些数据都发了过来,其中就包括张爱琴经历的21次s+治疗前后的详细体检报告,还有dna分析——那个主治医生据说就靠这些资料,几个月时间里就发表了三四篇关于衰老的重量级论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爱琴接受这个s+治疗,很大程度上,都是那个主治医生怂恿的。 体检报告里主要关心的数值,是人身体衰老的一些指征,特别是作为女性,卵子的质量,雌激素的分泌量,平均日活动量,睡眠量与质量……从这些报告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在治疗进行到第六次的时候,张爱琴就恢复了月经,此时她的面容看起来已经没有老态了,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四五十岁的的大妈。 按张爱琴本人的说法,其实到了这个阶段,她才稍微察觉出来,这么贵的治疗到底是起什么作用,她才意识到可以让自己变年轻。最初的时候,她只是想着把一些慢性病去掉之后,就出院的。但这个过程就像没有整容过的人刚接触整容,很容易形成某种依赖性,张爱琴越接受治疗,就对治疗的预期越高,最开始的时候抱着的目的是治病,后来想着皮肤变好点,少点皱纹,再后来,又想着白头发难看……最后连身材稍微超标一点都有些无法接受了,如果不是蓝色天空官方表示她的现状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最佳,不知道她还要再治多少次。 据说在蓝色天空,张爱琴的治疗过程已经被当成抗衰老的典范,李代元通过一些关系,搞到了蓝色天空专门针对富豪阶层发放的一些宣传手册,里面就有张爱琴本人从89岁到现在的详细记录,整整21次治疗,一共22张照片,22次详细体检,还有张爱琴本人的主观说明。 这次治疗,应该算的上是人类有史以来,耗资最大的一次治疗了,接近差不多十几亿欧元,如果按照名额来计价,大概价值一千六七百人的生命,这一千多条命,现在就变成了这位,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老妇人,60年的青春岁月。 张爱琴显然不是这么思考问题的,在她看来,这些钱都是她丈夫挣下留给她和子女的,她有了病,就拿钱治病,哪怕是把家底治光,也是正常的,不应该受谴责。对于儿子女儿告她的这种行为,她只是伤心,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是不断的摇头:“都是白眼狼。” 至于衰老到底是不是一种疾病,该不该治疗……在蓝色天空出现以前,大家因为缺乏治疗手段,觉得这是自然现象,是不需要治疗的。但现在,肯定有人会越来越倾向于另一个观点,毕竟有一个事实是显然的——没有人想死。 对张爱琴的询问很快就变得七嘴八舌起来,大家都参与到提问题的队伍中来,不过与大家相反,爱弗里看完张爱琴的资料之后,反而对她失去了兴趣,因为她本人基本没什么文化,不可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相比较而言,资料里关于她本人的信息描述的更详细立体。 爱弗里本来是以一个八卦好奇的姿态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的,但当事情变得严肃之后,她反而失去了太多的兴趣。不过在对张爱琴失去兴趣的同时,却又不可抑制的重新对外星人这个话题感兴趣起来。 这种兴趣让爱弗里又回想起之前,那个小伙子,叫赵长启的人,说过的他的观点。显然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爱弗里可以想象,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肯定会有层出不穷的,类似张爱琴这样返老还童的例子,很多人类已经形成了惯性的东西,会被这个s治疗仪打破,乃至重塑。比如钱和生命。钱能这么直接的买到生命,这是第一步,那接下去呢? 用生命也能换到钱……有个声音下意识的在爱弗里的脑海里这样说道,这本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向思维,但爱弗里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个念头,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个观点也算不上荒谬。 人类所谓的工作,不就是用生命换钱。 如果命和钱能这么简单的以数字来转换,那么自然就存在一个转换效率,必然就存在一个数值,在这个数值以上,人的寿命可以实现正循环,也就是说,达到某种程度上的永生。 只要稍微懂一些数学知识,用张爱琴的22次治疗来做一个反推,就不难算出这个数字。 显然以目前的价格,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但……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如果有可能,未来这个数字能被相当一部分人达到的话,那就意味着,人类文明这片森林里,出现了永不凋零的落叶。 永远,永生,永恒! 到了那一刻,蓝色天空,估计可以改名叫蓝色天堂了。 23shu8*com 第十二章 分手 “你爸又抽钱了?”常乃可刚进家门,孙千倩就问道。 “对,真跟你说的一样……老头子开始发疯了。” “这次抽了多少?” “三千多万。” “那还不算多,三千多万,他还差一千多万……” “他把家里的别墅给抵了,这一千多万也有了。” “这是,第二次了?” “是,他说还要给我妈买一个疗程。” “你妈?你妈不是没病吗?” “我妈总是腰疼,血压也高。” “这也算病?” “你没看那个宣传册吗?这都算病,都能治。” “那又是四千多万,你家还有多少钱?” 听到这句话,常乃可有些愣住了。他一直知道家里有钱,总资产大约有好几十亿,但究竟是多少,能拿出来多少,他还真不知道。虽说也参与过公司的一些项目,但那也就是家里生意的一小部分,甚至远远算不上重要的部分。 集团的财务总监只对老爹负责,常建国住院的时候,他妈去问公司财务情况,他都不说,按照常建国之前的遗嘱,要等他死后,整个家里的生意才会交给他妈以及他来管。 看到常乃可的沉默,孙千倩忍不住追问:“听说还要卖公司?” “卖公司是本来就定的事,跟治病没关系……但原来一边卖公司还准备并购其他几家公司,现在这几个并购也都停了。看来我爸还准备继续抽钱。” “什么治病……这就是整容,”孙千倩气愤道,“你爸现在是变年轻了,嫌你妈老了,就帮她也整年轻。” 然后她冷笑:“照这么整下去,很快你爸都要比你还年轻了,你就一点不着急?” “急有什么用?”常乃可瘫坐在沙发上,两眼无神道,“钱是他的,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怎么拦得住?” 孙千倩急道:“你父母那些亲戚家呢,他们不都也反对他们花这个钱?让他们一起劝啊。” “我爸根本就不听……蓝色天空救了他一条命,那个客户专员一来,我爸对他比对我还亲。”想到这常乃可又小声提了一句,“对了,之前我妈说移民的事,现在也吹了,我爸不让,说加拿大的治疗费比中国贵的多。还有,我现在一个月生活费只给两万,说现在开始帮我省钱,等我老了帮我买名额。” 孙千倩脸色不自然的扭曲了几下,挤出一个冷笑:“等你老……” 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这问题就像一道闪电一样,击中了她的心脏:“那我呢?他儿媳妇呢?” 常乃可沉默了,没再出声。 孙千倩唰的站起身来,怒气冲冲要往门口走,常乃可却意外的没有来阻拦,她转过头,看到常乃可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惶恐,她想起网上最近流行的一句关于蓝色天空的笑话:“还要买房子娶老婆生儿子干什么,都回家撸管,攒钱买名额吧!” 接触到门把手的时候,孙千倩停了一下,她强迫自己压住怒火,转过身来,颤抖着问常乃可:“是不是我们结婚的事也泡汤了?” 常乃可还是沉默。他的沉默就是回答了。 其实常建国并没有让常乃可不结婚或者是分手,他只是让常乃可自己决定,要是真喜欢孙千倩,准备娶他当老婆,那以后就得靠自己本事,给老婆挣够买名额的钱,就像他给常乃可他妈做的那样。 要是做不到,那就别结婚,玩玩可以,但别当真。 常建国已经专门让财务给自己算过账,就他们这个集团现在的盈利能力,最多保证四五个人的名额,但如果考虑到集团还要发展,以及可能的风险,三个人的治疗费,已经是最高了,这三个人就是常建国夫妻俩,还有唯一的儿子常乃可。 本来常乃可也是这么打算的,先不告诉孙千倩。 可回来的路上,常乃可想的却是更深了一步,如果他跟孙千倩继续下去,孙千倩有了孩子,那到时候孙千倩拿着孙子来威胁常建国……那自己这份名额,还能保得住吗? “这房子和车,都留给你,还有这些包……”常乃可低着头,闷声说自己一路编排好的话,“就算是分手费……倩倩,别哭啊……” 孙千倩眼泪已经淌了满脸,却咬着牙不说话,直到常乃可过来拉她的手,让她坐下,她才从茶几上抽了一张纸,擦起了眼泪。 “别哭啊,倩倩……其实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要是我们家老头子死了,我拿了遗产,那肯定跟你结婚,你也知道我很喜欢你。可现在……你知道我爸,两次治完,他现在天天跑步健身,这才一个多月时间……现在我们一起走出去,别人都以为他是我哥,恐怕我爸到时候还要送我的终呢。他现在不让我花钱,所有的钱都攒着准备买名额,你要跟着我,什么也拿不到不说,还耽误你时间。”常乃可一边安慰,一边乱七八糟的说着。 孙千倩原本是硬挤出几滴眼泪的,但哭着哭着,就越发真了起来,弄的怎么也止不住了,一边抽噎着一边说:“我跟着你,难道就为了图钱么,你把我孙千倩看成什么人了?还有你爸……他也不想想,当初他这条命,还是我们俩救的,要不是我们去帮他买名额,他能活到现在?现在倒好,刚过了河就拆桥。” “我爸是觉得我们俩花销太大了……他死过一回,现在满脑子都是名额,就想省钱留着备用,买名额。” “他是怕死,那你呢?你这么年轻,也开始考虑到老的事了?跟我分手之后,你能一直不找女人?你自己也不信吧。”孙千倩话锋一转说,“不光是你,就你吧,你看着,你不找女人,你爸呢?他现在变年轻了吧,我听说还要给你妈先弄两个疗程,到时候你妈变年轻了,他们变成三四十岁的模样,再给你生个弟弟,你这个名额还是要保不住。省钱,到时候说不定都省给你弟弟妹妹了。” “不会吧……我妈都快60了,更年期都过了……还能生孩子?” “你没看过蓝色天空在你家留的那个宣传册?” “那么厚一叠,哪有时间看……” “哼,就你这水平……要是跟我分了手,被你爸算计死你也不知道。”孙千倩拿出手机,打开图片,里面全都是她拍下来的宣传册的全部内容。 孙千倩指着宣传册上,张爱琴的体检报告说:“看到了没,89岁的老太太,快进棺材的人,十几个疗程下来,恢复月经,具备生育能力,从你妈的年龄开始算,最多两个疗程,就齐活了,再者说,他们会就做两个疗程?这玩意跟吸d一样,上瘾的。谁不想年轻一点,要是我有钱,我恨不能回18岁的状态呢。” 常乃可看着图片,一时间有些愣了,孙千倩提到的他妈生孩子这个想法,一下子把他的心理安全线也给冲垮了——他原来总觉得是常家唯一的后代,就算老爸活的再长,自己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可他从来没想过,儿子是可以再生的,如果真的出来一个弟弟妹妹,就自己这个德行,这个名额还拿得稳吗? 孙千倩看到常乃可的表情,又适时的加了一把火:“这还是不出意外的前提。照你爸现在这么在公司抽钱,要是公司以后经营出现了问题,你爸挣不到钱了,你觉得,到时候你们差不多年纪,一起变老,甚至他还比你年轻一点,等你先老了,他还会为你花这个钱吗?还记得那卖名额的一家人吗?到时候要钱还是要命,你说的准吗?” 23shu8*com 第十三章 新生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钱毕竟都是我爸的。”想了很久,常乃可憋出这一句话。 “你这个脑子……就是傻,”孙千倩说,“老子可以不管儿子死活,但你听过,爷爷不管孙子死活的吗?再反过来说,儿子可以不管老子死活吗?” 常乃可还是没听明白孙千倩的意思。 “这意思很简单啊,你爸 《拆迁地球》第十三章 新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拆迁地球》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 第十四章 计算
蓝色天空在上海分公司开业的时候,赵长启跟着杜妍去看过一次。相比起国外,蓝色天空每次开业都会伴随一大批游行示威的人群,国内的秩序要好的多。 据赵长启观察,生意也好的多。 国内有钱人很多,蓝色天空在国内的定价是650万,比100万欧元的汇率价格要低了不少。 这650万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是个天文数字,但对于有钱人来说,其实就是一套房子的事。 一套房子能换自己一条命,这笔生意,不用想就知道有多红火。 当初蓝色天空在国内没有开业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出国去西班牙治疗,现在开到了家门口,蓝色天空开业的一个礼拜之内,所有的治疗仪都是需要排队的。 蓝色天空现在已经是杜妍内星人公司的投资控股方,严格来说,赵长启现在也是蓝色天空的一员了。 杜妍过去,是跟兰天商量下一部分钱的事,杜妍打算在全国十几个大城市开始扩大她的网吧生意,现在她旗下的员工——或者说,领工资的网吧玩家,已经超过了一万多,这一万多人每个月的工资加上公司的开销,就要过亿,而她显然觉得这个花钱的速度还是太慢。 让赵长启觉得惊讶的是,兰天作为蓝色天空的董事长,似乎生怕自己的钱不够杜妍花似的,对杜妍的资金要求没有任何的质疑,甚至没有审一下之前的财务账目。 这验证了赵长启的猜测,那就是兰天其实就是给杨帆打工的,而杨帆和杜妍,才是蓝色天空真正的主人。 这次参观给赵长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为在国外的经验,蓝色天空的治疗中心造的就像一个大监狱,整个治疗中心外围有一圈的围墙,出入都需要严格验证身份,专车护送。 进出之前,都要全身做最严格的安全检查,防止可能的自杀性袭击。 进去之后,每个治疗仪都被放在一个专门的小房间里,所有人的出入都是单独行动,这里的设计尽量不让患者之间互相交流,所有患者的进出,都有工作人员专门陪同。 治疗完成之后,患者会被第一时间送回家,还会被蓝色天空的工作人员提醒,不要在网上宣传自己治疗的经过。 这一切的过程,显然是为了防止s疗法对于那些无法承担的普通患者,造成某种刺激,刺激他们做出一些激烈的事情来。 但即使如此,激烈的事情总是会发生,开业短短三天,蓝色天空的安保系统就已经查到了一个预备对蓝色天空有所行动的犯罪团伙。 让赵长启感觉意外的是,这个团伙的策划人,自己竟然认识,而他的整个犯罪过程,其实都在自己的监听之下,但他因为关心基地里那些人的事,已经很久没有关注有关于他的监听内容了,是的,策划人就是那两个,倒卖名额的老小陈。 …… 老陈其实靠倒卖名额,已经赚了不少了,从常建国的那次成功交易之后,他又搞到了两单生意,虽然这两单利润没有常建国那单丰厚,但这三次成功交易,为他挣到的钱,可以说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按理说,老陈该知足了,可是当他得知s+疗法的时候,他就明白,这点钱算什么呀。 s+疗法在全世界的定价都是不统一的,不像s疗法,上下波动都维持在100万欧元左右。 蓝色天空专门为s+疗法成立了营销团队,仔细研究了不同国家的有钱人财富分布,专门针对他们来制定价格策略。 国内经济整体没有国外发达,但有钱人的收入水平却丝毫不逊色。 因此国内的s疗法名额虽然比国外要便宜,但s+却几乎持平,s+疗法的名额价格,是根据被治疗者的年龄来决定的,一般来说,越是老年人,价格就越高一些,年轻的就相对便宜,价格从1000万到300万欧元之间不等,老陈按照自己得到的一些消息,算算自己的年纪,发现他这个岁数,一次治疗,就得花500万左右,这是欧元,换算成人民币,就是接近四千万。 他靠倒卖名额挣了大概有一个多亿,但这一个多亿如果用来买命,也就只能买个五六年——这是他这个岁数接受s+疗法的价格。 当然,他也可以等自己老了以后,选择更昂贵的治疗,按照他查阅的资料,s+疗法越是对于老年人,效果就越明显,如果他活到七老八十去治疗,一次的效果可能能达到年轻十多年,这样算下来,其实还要划算一些。 当然,最划算的是,等他老了快死了,就去买s疗法吊命,s疗法虽然名义上跟s+不一样,号称只救命不救急,但老陈研究走访过很多患者,比如老陈的治疗后,他就关注过,知道s疗法本身,也具备了一定的治疗衰老的效果。 这三种方案价格从高到底,依次下来,对应的生活质量自然也是同样的。 一分钱一分货,如果选择了在还不太老的时候,用s+疗法,那患者本人就一直享受的是年轻时的生命状态,如果等老了再用,那自然是老年时的状态。 用最后一种s疗法吊命,虽然最便宜,可也谈不上什么生活质量了,几乎只能算是勉强活着。 而且最后这一种还有一定的风险——人到了衰老状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自然死亡的。 可能你觉得自己状态还不错,结果某一天却一觉不醒……维持在年轻时的状态却没有这个担心。 亿万富翁,按照一般人的财富理念,这些钱是怎么都花不完的,但蓝色天空的出现,彻底颠覆了财富的概念。 现在,财富就是生命,而生命的价格,在蓝色天空,是异常的昂贵,可偏偏,生命却是人最大的必需品,房价贵可以不买房,租房,或者露宿街头,但命价贵……唯一的办法就是拼了命的挣钱,要在生命消耗完之前,挣到比买这些生命更多的钱。 如果按照老陈理想的生活状态,让他重新回到三十出头的年纪,一次治疗管五年,那他就需要挣到八百万。老陈仔细的算过一笔账,他现在有12亿的现金,这些钱,如果拿去投资,一年按一成计算,他一年就能挣一千两百万。这样一算似乎是够了,但他还有个老婆,还有儿子……倒不是老陈舍不得他们,而是老婆如果闹翻了,跟他离婚,他这12个亿分她一半不说,更危险的是,这全是赃款!让警察知道,那根本就没戏。 这还只是他自己算的这笔账,他老婆想的比他更激进,老婆想用这笔钱去放高利贷,按照年回报三成算,一年就挣四千万。当然,扣掉一些损失,也有两三千万。 这五年就又是一个亿。他老婆想的是,现在俩人先忍忍,就寻思用这笔钱先去挣钱,等挣了五六个亿的时候,到时候一年的投资收入就能给俩人,甚至加上儿子三个人买名额,这样岂不是一劳永逸? 他老婆想的很美,财富的增值是一条指数,而名额暂时看起来还是一个定值,因此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先把指数的基础累积起来,最后再用来买定值产品,这是最合理的。 于是老陈就给了他老婆三千万,让她先去找人去试试水,半个月之后,她老婆的试水就有结果了——她把这笔钱分别借给了两个据说是大企业家的人作为周转资金,但没想到,这两个人拿了钱,就去买了名额——他老婆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现在资本市场借钱给对方,要先给对方体检,如果有了绝症,那肯定不能借,因为借出去之后,一百个就送去了蓝色天空。 shu8
第十五章 想法
老陈自己并不知道,蓝色天空出现之后,对整个资本市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已经有许多经济学家开始研究这个问题,在经济学领域,很多专家已经开始倾向于把蓝色天空看成是某种昂贵的必需品,这种必需品的出现,似乎解决了以前经典的经济学理论一个重要的问题——资本的去向。 所有人都知道,资本是有自己独特的意志的,那就是不断的壮大自己,这种意志几乎不以人的意愿为转移。 资本家为了发展资本,不惜出售吊死自己的绞索,这是资本论里的一句名言,作为一种夸张的表述,很多时候往往也是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实。 但现在这个事实现在受到了某种挑战。 一个人可以因为钱去出售自己的生命,这一点,已经是人类虽不认同,但已经接受的一个人实了。 但如果反过来,如果生命可以购买,人类会是不屑一顾,守着钱去死呢?还是会不惜所有的钱去购买它。 蓝色天空的事实似乎说明,那些愿意出售自己生命的穷人,往往是因为他们穷,所以他们的生命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而反过来,那些有钱人的生命,在他们自己看来是特别昂贵,昂贵到不惜一切代价,也必须去买。 在欧洲各国,s疗法引发的资本信任危机,已经不是一个新鲜词汇了,而在国内,显然老陈夫妇才刚接触到它。 所谓的资本信任危机,其实跟经典意义上的经济危机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市场上某种要素的突然变化,导致资本变得谨慎,大家都开始缺钱了。 所有人不愿意去投资,变得保守。 这种要素可以是某种影响力巨大的商品价格崩盘,击溃了大部分人对目前市场上价格的信心,比如房地产和股票市场,也同样,也可以是某种花费巨大的必需品必须要买单,比如战争,和s疗法名额。 经济学领域有人把蓝色天空对经济学的影响,看成是不亚于一场世界大战,当然,这场大战看起来要温和的多,目的也截然相反。 战争摧毁生命,蓝色天空拯救。 但两者有些要素都是雷同的,一是按照价值观念来看,战争和生命,都是社会和人的刚需物品,二,他们都花费巨大。 现代经济学有一种观点认为,世界经济曾经的繁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生产力的发展,让全世界长期处于生产大于消费的环境。 曾经的人们对于消费要求其实很低,能吃上肉,住进自己的屋子,孩子能上学,这就可以了,很幸福。 至于其他的,电视,电影,音乐……这些都只是生活的点缀。 但是信息化时代,让这些点缀逐步变成和吃饭睡觉一样的需求,人们对消费的需求提升,从吃好住好,发展到玩好,用好……新鲜而昂贵的电子产品,层出不穷的游戏,美轮美奂的电影和音乐,逐渐变成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但生产的发展却相对没那么快,相反,因为生产力的进步,大部分普通的工作岗位逐步开始消失,工作的需要反而减少了。 人们开始透支未来来支付当下,最终,这种透支无法抑制持续,引发经济危机。 而s疗法名额,从价值上来说,几乎可以等同于,一个人从生到死,所有消费的总额,还要多。 对于买不起他的人来说,这东西是不存在的,因为反正买不起。 对于能够够的上的人来说,这种名额就是个必需品,只要能买,一定要攒着这样一笔钱,在需要的时候买他。 因为生命就是一切,延续生命,是每个生物的本能反应。 这种巨大的预期消费,对整个经济体来说影响是巨大的。 之前西班牙的治疗中心,就呈现出对欧洲乃至全世界经济的吸血效应,如今放在各国内部,这种对经济抽空的效应依然存在。 巨大的消费需求,不可避免影响了社会的其他方面,投资减少,利率增加,违约上升……有新闻上说,蓝色天空的出现,在经济的上层领域呈现出某种黑洞效应,全社会累计的财富,到了某个数量级,也就是买得起名额这个阶层,全都像掉进黑洞一样消失了。 如今,老陈是围绕在黑洞附近,最典型的一类人。 在黑洞的强有力引力下,他冒险得到的财富,还想继续通过冒险实现跨越增长,可只是做出一个动作,就蒸发了四分之一。 如果按两个人的治疗费用来计算,这钱已经是不够用了,但老陈本来只是个普通的职员,他唯一能想到继续创造财富的办法,就是接着铤而走险。 上一次冒险,他的目标是名额,这一次,他的目标是s疗法治疗仪。 老陈并不知道,他不是全世界第一个想窃取使用s疗法治疗仪的,这个星球上五个最强大的国家,都曾经有过和他一样的想法。 如果老陈能够知道这些信息,也许他就不会这么犯傻了,想去偷一件偷回来也不能用的东西。 在老陈的思维里,他大概还以为治疗仪是个电冰箱或者洗衣机一样的东西,毕竟在很多患者的描述中,这玩意好像就是这么工作的。 老陈想到的办法也并不新鲜,他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群人,在距离治疗中心最近的一处街道,租了一个店面,然后以店面装修的名义,开始了作业。 老陈不知道,就在他动工的第一天,杨帆就知道了消息,这个老陈竟然不知道,他招来的那些人当中,竟然有人就是对话实验的实验者。 老陈的计划很简单,简单到粗暴,估计是从网上看电影看来的,他计划挖一条地道,直达治疗中心,然后偷几台治疗仪。 在筹备这个计划的时候,这个老陈对治疗中心里面的全部情况,都来自于两个几个买过名额,参与过治疗的人那里。 这个工程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才同时准备花钱收买治疗中心里面的工作人员,来充当他的内应。 如果说,之前那次名额交易中,老陈多少还显得有些谨慎老城的话,那这次的挖地道,老陈看起来就有些傻乎乎的了。 他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蓝色天空的治疗仪意味着什么,是什么级别的安保,在他的认知中,这里或许只是一家医院,偷取的难度肯定比不上银行。 因此他觉得用对付银行的招数来对付这家医院,可以是说十拿九稳。 但老陈做梦也不会想到,从他第一笔名额交易开始,就有一个人已经盯上了他,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关于他的监听已经持续了快一年。 他也更想不到,他自以为保险的找来一些做梦都想要名额的人,觉得他们不会告发自己,但其中有一个,当天就把他的事对杨帆泄露了。 当然他不是有意泄露的,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泄露了,只是他用实验耳机聊天的过程中,杨帆只是几句话的试探,就已经了解了全部的内容。 但老陈对于自己的处境此刻一无所知,此时他正在头疼如何去找到一个在蓝色天空里面工作的内应,正在满世界打听这些人的联系方式和人际关系呢。 就在他正愁自己找不到人的时候,一个陌生人联系了他。 这次联系被一只监听老陈的赵长启捕捉到了,一天以后,他得知了了那个联系老陈的人的身份,他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 shu8
第十六章 监听 当赵长启向李代元报告自己的发现时,李代元也开始惊讶了:“你的意思是说,一个米果的特工?联系了那个名额贩子,准备策划一起恐怖袭击?”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赵长启说,“但他没这么跟老陈说。” “说清楚点。” “那个米果人是想要靠老陈来安放爆炸物,但他对老陈说,只是到时候参与一下行动,用治疗仪给自己治一次病。他还愿意出钱资助这次行动。” “前特工……他退役已经六年了,之后一直在替几个医药公司做商业间谍,我查过他的背景,应该不是来自官方。” 李代元神色诧异的看了看赵长启:“哟,会自己查线索了。” “组里的技术支持帮忙,我只是提一下要求。他们才是专业的,”赵长启有些不好意思道,然后接着说,“按我的猜测,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为米果几个医药集团办事的,你知道,蓝色天空出来之后,全球的医疗股票都在暴跌。” “哪几家?” “还没查到,他办事很小心,技术人员说没找到他跟上家联系的线索。” “那你是怎么确定的?” “杨帆帮忙。” “你告诉他了?” “当然不会。”这种事情怎么会告诉杨帆呢,甚至私下里,他还巴不得这位特工的恐怖袭击能够成功的,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在欧洲也有过类似的动作,杨帆现在是法国领土监护局的特别顾问,他帮法国人找到过不少的恐怖分子线索。这个人在巴黎也策划过类似的行动,都是一两个月以内,他自己可能还不知道,他自以为做的隐秘,其实已经被杨帆盯上好久了。这些资料在全球的反恐线索里是共享的,我们也有权限查阅。所以一找就找到了。对比一下,就不难发现他的目的。所以这算得上是杨帆帮我们忙,但他不知道帮了我们。” 李代元看了看赵长启:“看得出来你有了想法,继续说下去。” “在我说这个想法之前,我还是要问一下……如果这个案子真的发生了,甚至出现了人员伤亡,对我们以后的工作会不会有影响。” “有没有影响,看你怎么对上级交代,你现在把想法说清楚,我觉得能交代,就不会有影响。” “我懂了,”赵长启说,“本来我的意思是不管,让杨帆自己去抓,这种事情,他打个110就解决了。但是我很快想到,为什么杨帆还不报警?他不知道吗?我都知道了,他会不知道?蓝色天空治疗中心的选址还是我们做过安全演习的,周边十公里的所有监控数据都交给杨帆了,这里每天进出多少只蚂蚁可能他都能数清楚,一群人钻在一个店铺里挖地道,还每天往外运土,他会不知道?” 李代元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杨帆不准备把这件事闹大。” “我看过杨帆在国外反袭击的一些案例,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在那些行动出现之前,就通过警方,把这些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可他没这么做?而是自己花了大价钱,修围墙,请安保公司,把整个治疗过程和外部世界隔离开来。说明他对那些袭击者并不想过多的纠缠。就算现在有一些袭击者准备拿卡车硬冲,他也只是私底下抓了,在新闻上都不会报道。我们也查过蓝色天空在整个欧洲的安保政策,他们内部有一个说法,叫0曝光策略,就是所有不管是个人还是群体,针对蓝色天空的行动,不管什么原因,一律不公开,私下处理。现在这种政策也延续到了各个国家。” 李代元若有所思道:“他这么做很明智……如果公开,不管在道义上多么占上风,但绝大多数人都是会同情那些袭击者的,甚至有人会认为这是替天行道。” “我觉得还不仅仅如此,”赵长启说,“任何对于蓝色天空案件的描述,都会引导大众进一步想要了解这个公司。如果政府最终无法承受压力,承认这是外星人主导的公司……蓝色天空的处境堪忧。” 突然,他自己一下子愣住了,整个人怔在了原地,他自己的这句话,似乎是把他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某个问题的关键给贯穿了,让他一下子意识到整件事情的内在联系。李代元注意到了他的失态,看着他,却没有催促。 过了很久,大概有两三分钟,李代元看到赵长收回了茫然的眼神。 “想到了什么,快说。”李代元问。 “杜妍,内星人……内星人肯定有问题……我们都能看到蓝色天空以后会面临的危机,更何况杨帆呢?不管蓝色天空现在多么赚钱,跟政府之间的利益多么紧密,他们毕竟得罪了整个地球上百分之90多的人口,迟早有一天,这个矛盾会爆发的。除非,除非……这段时间里面,出现了一个拥护蓝色天空的群体……算一下,我们算一下,蓝色天空赚的所有的钱,如果都按照内星人的工资标准来发放,可以养多少人?” 似乎猜到了赵长启想说什么,李代元立刻说:“按最多一万五千亿美元来计算,哪怕平均到每个人身上一年只一万美元,也就15亿人。听起来很多,但还比不上一个日本。” “那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要么增加收入,要么减少成本……”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肯定是不够的。收入,蓝色天空在欧洲开业的时候,我们就帮他算了一笔账,他现在的收费标准,已经是有点涸泽而渔的味道了,如果不增加治疗仪,降低价格,是不可能产生更多利润的。就算他增加了治疗仪,降低了价格,达到极端吧,我们就想,每个人出了必要的吃穿住,其他的钱都砸在治疗仪上,全世界的gdp都给他,按gdp分下来,一个人也就一万多美元。他赚了全世界的钱,又把钱全部分给大家,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帮助全地球人实现长生不老吗?”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他肯定有后招。降低价格恐怕不会……到现在为止,全世界还是那几百台……”赵长启最终停止了自己这无意义的猜测,又说,“先说老陈这事吧,我觉得我们这次要有所行动。” 李代元其实已经猜到了,但他还是让赵长启说下去。 “他不是想保密吗?我们就不让他保密,公开。整个过程我们全部监控,画面声音都准备好,从这些人开始行动到最后收网,我们全部公开,搞一下大新闻,试探一下杨帆的态度。” 238 第十七章 地下(1) 为了避免嫌疑,从这个挖地道团队组建之后,老陈就尽量不去现场。 所以理论上来说,这个工程团队其实是没有负责人的,前来干活的这些全严格来说全都是“志愿者”。 他们没有工资不说,每天吃饭喝水,以及工程上需要用一些钱,还得自己凑钱买。 如果是一般的工程队,恐怕这些人早就一哄而散了,但这个志愿者团队却没有,非但没散,还一个个都干劲知足,互相给彼此鼓劲。 队伍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姓汪,大概有60多了,因为队伍里,相互也没告诉对方全名,很多人最多就是说个姓,有几个年轻人甚至就说个网名。 一开始大家都叫他汪老头,后来因为知道他有糖尿病。 根据队伍里新的命名规则,凡是想来治病参与这次行动的,大家都习惯以姓加病来称呼,所以大家都叫他汪糖尿,因为嫌尿字很不好听,索性就叫他汪糖。 汪糖可能算得上是整个队伍这8个人里面,干活最卖力的一个。 地道挖到地下,开始横向挖掘之后,每天的工作量都开始大了起来,即使是一个肌肉大汉,下去之后挖不到半个小时就累的全身气喘,要上来轮换。 只有汪糖,每次下去的时间最长。因为糖尿病怕低血糖,每次下去之前,都会给自己兜里揣几块糖,一直干到把这几块糖全部吃完,差不多要一个多小时,他才会上来休息会。 所以团队里很多人都愿意跟他搭组,相比起来比较轻松。 这八个人的团队里,大概可以按照目的分为两拨人。 一波是像汪糖这样的,老了,病了,但治不起,又不甘心,于是老陈一联系,牙一咬,拼着后半辈子坐监狱,也就来了,为的就是成功之后,用偷来的治疗仪给自己治病。 还有一波是以年轻人为代表的,来只是为了老陈承诺的钱。 像汪糖这样的,劳动积极性通常最高。8个人按照日夜两班,四个人一组,分城两组。 一个放哨,一个挖坑,两个传递。通常负责挖坑和放哨的,也就是他们这种老人,因为这两个工作最重要,也最考验人的责任心。 而负责传递东西的,就是以几个年轻人为主,他们挖坑嫌累,放哨又嫌闷,所以干这个最合适。 工程进行了已经一个多礼拜了,地下通道已经挖出去一百多米,距离预订的距离还有六百多米。 老陈这段时间里来看过一次,还带着一个外国人,对他们的进度很满意,走的时候,还给他们留下了很多吃的,以及一大笔现金——给几个年轻人的工资。 看到了钱,几个年轻人就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就跟汪糖为代表的老人们商量,是不是可以放假一天,他们打算拿着钱,去市中心好好“放松放松。” 汪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别说我们这事犯法,要保密。就算你是去工程队,也没有干一半放假的道理。” 汪糖这几个老人是整个团队的核心,汪糖又是老人们的核心,所以他反对,几个年轻人也只能作罢。 老陈这次过来,在房间里装了一个摄像头,到不是监督他们工作,而是方便他们随时回传挖掘进度。 这样老陈可以不用过一段时间就来一次了,一直要到完工准备行动的时候,才会出现。 当然,老陈自己根本想不到,他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好主意,其实是赵长启通过很多手段暗示达到的,这样一来,赵长启就能拥有这个犯罪进度的第一手现场资料。 这个晚上外面下起了大雨,他们挖的并不是很深,上面的路面虽然部分硬化,但下雨的时候,地道里还是会有积水。 这个时候干活就麻烦了很多,不但要随时注意排水,而且要随时注意地道可能的坍塌,进度比平时慢了很多。 汪糖晚上第二次休息好,下去准备挖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负责传递土块的,叫小金的小伙子说,在下面喊:“汪糖,好像有漏水的声音,是不是挖到什么管道了?” “我们是看着图纸挖的,哪来的管道,”汪糖不太相信小伙子的话,直接问前面挖坑的张咳嗽,“老张,是不是挖到排水井了?” 张咳嗽在前面听了一会,带着咳嗽声回话:“好像是,要不要停一下。” “时间也到了,我们换一下,我来听听。”汪糖是这个队伍里的工头,基本上工程里面遇到什么事,都是他做主解决。 汪糖用塑料纸仔细的包好几块糖,吃下去一块之后,钻下坑去。 坑不是很大,大概就是一米五见方,底下为了方便运土,装了一个小轨道,一个小滑车占据了一半的地方,汪糖淌着水,顺便推着滑车,一步一滑的在泥浆里往前。 走了很久,终于来到挖掘的终点。 老张给他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仔细听了一下,确定这应该是个排水井,在他们地道方向的左边不远。 “现在的工程队太随意了……排水井图纸上都不标。”等张咳嗽走了,汪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摆好灯光,两只手用力擦了擦,准备干活。 这时候,他听到周围,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这声音很微弱,但在静谧的地下,在微弱的流水声中,却又那么明显。 那声音不是来自排水管的方向,而是来自地道的周围,是的,地道周围所有的方向,那是周围很多泥土同时被什么东西挤压的黏腻声音,就像是周围的泥土层中,有一个巨大的怪物正在悄悄迈动脚步。 这声音虽然微弱不明显,却格外让人害怕。 在这个瞬间,一向只顾干活,什么神神怪怪都不信,干了一辈子工程的汪糖,心底也忍不住发起了毛。 做地下工程,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奇奇怪怪的声音,倒不是怕什么邪门的东西,而是担心会不会他们坑道出什么问题。 老汪他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似乎生怕自己的动作惊扰到什么存在一样,然后听着这个声音逐渐转移方向,它们从包围着自己,到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坑道的远方。 等确定这个声音消失之后,老金又耐着性子,仔细检查了一下声音周围的坑道,确定没有什么坍塌的迹象之后,才又继续开始自己的工作。 上去休息的时候,老汪跟放哨的张咳嗽换班,跟他说了这个事,让他注意一下坍塌,要是有事,马上停工,先加固地道。 接下来就是老汪放哨的时间,放哨这事,说起来简单,无非是瞪着眼睛趴楼顶看。 这里其实严格来说都不是了,几乎就是乡下。 不过就算是乡下,条件也算不错,周围一圈都是建筑工地,基本上都是围绕蓝色天空后来规划的一片商业区。 老陈租的这个店面,是原来村子里的一条街道,距那些工地很远,连施工的声音都听不到,不过这个施工的环境正好完美的掩盖了他们挖地道的行动。 大晚上的,村里人也都早睡了,夜视镜扫一圈,除了远处两条流浪狗,什么都没有。 老陈呆了一会,下意识想起了刚才地下听到的声音,他根据记忆,大概在地面上对应的找出了那个排水井的位置,可朝着那个位置仔细一看,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没有建筑,没有马路……就是一片普通的大棚菜地,菜地里还会弄排水井? 就在他思考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可能是什么的时候,小金喊他:“老张说挖到了大石头。” 汪糖赶紧下去,跟着来到地道尽头,老张就在他刚才完工的位置继续往前挖了半米不到,但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轮廓,几乎遮住了他们整个坑道的方向。 汪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那块石头,以他这么多年的地下施工经验,哪怕是再大的工程,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石头块。 他一眼就可以判断出,这个石块不是他们这几个人的小团队能够对付的。 “往右试试吧……拐个弯绕过去。” 一个小时以后,汪糖再次看到了这样一块石头,就和刚才那块一样,巨大的花岗岩,结结实实的堵在了挖掘道路上。 汪糖决定再向右。 第二天换班的时候,换班的团队看到汪糖他们一晚上的成果——沿着原来方向的垂直方向,向着右边已经挖出去七八米远,这七八米的一路上,可以看到整整齐齐排着一列的花岗岩,大概每隔半米就有一块,每一块看起来都有两米多见方,比他们整个坑还要大,将他们通往目标的方向彻底堵死。 238 第十八章 地下(2) 地下挖掘遇到石头,本来是常有的事。但那一半都是在野外的生地。 像周边的这种乡下地方,开发之前原来都是种地的,已经经过了常年的开发,几乎不可能存在这么大的石头。 他们的地道挖的并不深,也就是两三米,按照汪糖的经验,这种深度最大的麻烦往往都不是石头,而是可能的管道和积水,这里是乡下,管道不多,他们挖的地方路面又硬化过,所以积水的量用抽水机也就能解决了。 所以看到第一块石头的时候,汪糖只是觉得运气不是很好,换个方向又见到第二块,他就开始觉得有点邪门了,到第三块出现的时候,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变成了某种预感,然后第四块,第五块…… 用汪糖的话来说,就是土地爷似乎在专门跟他们作对。 第二天,他们把这事跟老陈说了。 老陈通过摄像头,简单的看了一下情况,他没干过工程,在老陈看来,地下挖到点石头,不是常有的事么,打不了就换个方向接着挖呗。 往右不行,那就往左,不行就往下,总不能这一整片地下全都是石头吧。或者要是石头多,那就买能炸药炸。 “炸药不行……这一炸我们这坑就塌了,地面上肯定就知道了,”汪糖劝道,然后又说,“这事关键不是几块石头的事,是它邪门……这样,我今天去城皇庙,找土地爷拜一拜。” “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听我的,没事,你们接着挖,不就几块石头吗,要不你跟我说说,不是有那种专门钻石头的钻头吗?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去买一个。” “我们这施工面太小,机器摆不下。算了,我们接着挖两天试试,对了陈总,你有空就帮我们去庙里上个香,说不定就没事了。” “行了行了,我现在就打车去,行了啊,有事再联系。” 老陈当然没有去什么城皇庙,他现在忙着呢,天天消尖了脑袋,找那些在蓝色天空干活的人吃饭。 跟汪糖遇到的事一样,他也觉着蓝色天空这公司有点邪门。 一般的公司吧,不管你管理怎么严,但员工只要出了大门,公司就管不着了。 而且他约这些人,又不是直接让他们干什么犯法的事,只是要一个公司内部的结构图。 但是在他看来就这么简单的一事,他忙活了一个多月,花了十多万了,连个靠谱的人也没找着。 不但没找着,相反自己还差点暴露了。 被他找的几个员工一听说是要打听蓝色天空里面的事,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反而开始试探性的反问他要问这些干什么。 他只能赶紧打哈哈撇清。如此弄了三个人之后,他就开始意识到,这家公司的员工可能都有这方面的警惕。 老陈猜的没错,蓝色天空所有员工现在都接受过反恐的培训,关于治疗中心内部的一切事宜,他们都不能透露。 如果有人泄露出去,被查出来,那就开除,绝对没有例外,公司里还专门有不定期的钓鱼执法来干这个事。 如果是一般的公司,开除也就是开除了,不就是丢了份工作。 但蓝色天空不同,蓝色天空内部员工,以及他们的直系亲属,是有免费的疗法治疗名额的。 也就说,只要你能在蓝色天空工作,你这辈子就不会因为疾病而死。 而且内部员工都开始互相传,说以后蓝色天空员工说不定还能有+疗法的名额…… 一个疗法名额的市场价差不多是七八百万,即使是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个价格也比的上一套房子。 也就说,他们只要在这里工作,就等于拿着一套,不,算上父母,就等于拿了三套房子在手上。 有了这种巨大利益的驱动,几乎所有的员工对公司内部的一些行为标准都执行的非常到位,就拿跟老陈接触过的那三个员工来说吧,老陈跟他们接触之后,他们回去就立刻跟安保部报告了,所以老陈在他行动的一开始,其实就叫已经被杨帆锁定。 如果只是蓝色天空内部的员工原则性强,那也就算了,老陈从那个美国人那里,也学了不少的招数。 比如从清洁人员下手,一般大公司的内部清洁都是承包给物业公司的,就算是自己负责,清洁工也一般都是整个公司的底层,很容易渗透。 在老陈看来,别说花几万块买几句话了,就算是冒充身份偷偷进去,也未必不可能。 但他很快又发现自己错了。 蓝色天空内部有专门的物业部,其中专门负责清洁工作的,主要是两名程序员,负责优化公司内所有的清洁仪器,包括自动吸尘机和擦地机。 所有的清洁工作一律采用机器来进行,即使是程序员对机器的检修调整,也不会在现场进行,因为治疗中心现场涉及的费用非常高! 按照一个名额一百万欧元计算,一个名额的治疗时间仅仅是一两个小时甚至更短,也就说,治疗现场每一秒钟的时间,就价值几千块人民币! 而这两个程序员拿的工资,和受过的训练,甚至比普通的蓝色天空员工还更严格。非但不能见面,在他们工作期间,他们连出门都要报备申请。 老陈别说见面了,连打听他们是哪国人都没处打听去。 不过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存在不透风的墙,即使蓝色天空内部的安保再严格,也不可能完全阻止蓝色天空内部的信息泄露。 他们可以培训员工,可没办法培训客户。 因为之前倒卖名额的经历,老陈跟很多患者都保持着联系,他们当中有很多当初跟他联系过,但最终没成交的客户,没成交是因为当时他的名额价格特别贵,黑市价是正常市价的好几倍甚至十倍。 等治疗中心开业后,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才买得起名额。 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跟这些人互相之间交易没成功,但这个关系却保持了下来。 因为这些基本上都是有钱人,虽说不是个个像常建国那样身家几十个亿,但在平常人看起来,也是颇有家财。 跟那些卖家生意完了之后,老陈都是删除联系方式的,因为穷人哪怕是卖了名额变得有钱,骨子里还是个穷人,说不定还会因为价格问题以后来找自己扯皮…… 但这些有钱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虽然一时买不起名额,但他们都是属于这个社会上最能挣钱的那一部分人,说不定到了以后,他们就买得起了。 所以平时没事的时候,老陈都会主动跟这些客户联系,有时候也透露一些全世界范围内蓝色天空什么公司开业的事情,介绍了好几个人去国外治疗,赚一点信息费。 这一来二去,也积攒下来了一些人脉,所以当他找蓝色天空的人失败之后,就想到了从这些客户中,找出来去治疗中心治过病的人。 他第一个找到就是常建国,在治疗中心成立之后,常建国去那里做了两次+疗程,本来在老陈的印象中,常建国是一个60多岁的重症患者,看起来是在床上等死的人。 经过三次的治疗之后,他看起来几乎就是个中年男人了,跟他儿子一起站一块,感觉比他儿子还精神。 第十九章 地下(3) 常建国对老陈的态度并不是特别好,一方面是因为老陈这个人喊价黑了点,另一方面,主要是觉得听儿子说完整件事,觉得他这个人不是很地道。 不过毕竟他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没有他这个名额,当时的常建国肯定是扛不住几天了。 看在这一点上,常建国还算比较配合。 但他配合作用不是很大,因为根据常建国的描述,这个治疗中心跟以前医院的路子大不一样,在医院里,治疗仪就像其他仪器一样,只是安保严一点,他们像普通人一样走进去,接受完治疗,这就可以了。 但是治疗中心里,更严格的说,它的氛围更接近银行,而不是医院。 进入治疗中心以后,会有专人陪同他们立刻走向指定的治疗间,一路上也就是从大厅到房间,最多也就是一两百米的路,一路上,就能看见两排房间和房间号码,除此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老陈关心的最大问题是,最底层的治疗间在哪一层,还有位置。 里面的保安数量,位置,他们都穿什么衣服。 摄像头数量,位置等信息。但他又不能明着问,只能打打边鼓。 常建国根本就没注意过这些,不过还是大概的描述了一下,按照他的说法,里面没看见过保安,不过摄像头有很多。 至于衣服,跟外面的那些服务人员一样,他们都是深蓝色西装,看起来更像是个商业公司,而不是一家医疗单位。 除了常建国,老陈还问了其他十几个参加过治疗的人,描述都大同小异。 按照他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治疗中心里,最低1楼就有治疗室,但一楼应该没有开门。 出于安全考虑,他们所有人进出治疗中心,都是从地下进去的,进去之前要全身安检,所有的金属品,危险品,都不能带进去,连穿的衣服都不能超过三层。 地下一共有两层,按照他们挖的坑道的深度,估计就是挖过去,也是对应着地下一层。 所有的治疗者都是从地下2层进入治疗中心的,没人在地下一层停留过。不过所有人都声称,在地下2层的入口处,保安都是拿着步枪的,身上穿着防弹衣,几乎可以说武装到牙齿,甚至有人还注意到入口处有坦克……也许只是装甲车。 不过那里不允许拍照,按照他们的描述,那就是坦克,有履带,有炮,只是大家都对军事不了解,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型号 治疗中心一共有7层,治疗仪最高就放在六层。平均每一层大概有十几个治疗室,也就是十几台治疗仪,全治疗中心总是应该有80多台。 七层应该是那些工作人员呆的地方,而地下一层,很有可能就是安保人员轮班休息的地方。 其实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老陈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蓝色天空的安保措施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本来他以为,那里有点拿防暴枪的保安,装个样子,也就是最多了。 按他的计划,他们准备晚上进去,化妆成蓝色天空里面的工作人员,借口“搬东西”,就进去搬治疗仪。 治疗仪不是很大,相必也不会很重,四个人抬下来,放到地道里,他们在地道里预设好一条滑轨,然后直接拿过来,偷过来就把地道给堵上,熘之大吉。 在这个计划里,危险最大的部分,自然是从他们进入之后,到被人看见,引起怀疑,再到搬东西的那段时间。 不过他对此已经有了很完美的应对方桉,他本以为这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可现在了解到这种级别的安保之后,又开始犹豫,因为他害怕他的计划并不会成功。 可老陈这种犹豫也就持续了小半天,因为整个计划已经开始运转起来,这个计划某种程度上,已经不是他自己的计划了,老陈相信,就算他现在退出,肯定还有其他人会继续推动这个行动,就比如那个米国人,他对这个行动的热情就一直很高。 想到那个米国人,老陈觉得还是要跟他商量一下,于是在网上跟他联系。 “坦克?你还真是个外行……你什么时候听过坦克在室内,在地下,有什么战斗力的?那肯定是装甲车……就算是装甲车,在室内也毫无意义。更何况,你那个计划本身就很完美,只要我们能挖通,到时候现场肯定是一片大乱。” “到时候他们开枪怎么办?要是真开了枪,死了人,肯定有很多人会被吓住的。” “怕什么,都是一群得了绝症的人,他们会怕死吗?到时候我再给他们发点东西,保证效果一流?” “什么……”老陈有点紧张,他最初搞这个计划只是想偷东西,逐渐在这个米国人的影响下,计划已经开始变成抢了,但即使是抢,他也希望是一团乱的哄抢,他夹在其中浑水摸鱼。 明抢这事……他还是不敢,因为死了人他会被枪毙的,只要是不死人,不枪毙,就算被抓住了,也就是坐20年出来,如果真能抢到治疗仪,那200年都值了。 “别紧张,就是一些小玩意,催泪弹,恶臭剂,闪光粉……而且我们到时候全穿他们的衣服,手上也都拿一些模型枪……混在一起,他们都不知道朝谁开枪……” 被这个米国人一说,老陈的那点犹豫又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连提醒了自己好几遍,做大事就要有胆子……然后整个人又恢复了自信。 不过这种自信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却又再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汪糖那边报告,他们挖了整整两天时间,试了好几处方向,但试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用汪糖的话来说那就是:“陈总你是不是没去城皇庙?我们活见鬼了!” 通过视频的摄像头,老陈看到了工地这两天的工作成果。此时的地道已经不是一条直线了,而是一条直线的尽头,沿着下左右的方向,都延伸出去不小的一段距离。 他们工程的方向是向西,而这些方向的通道上,在所有向西的位置,都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石头,看起来,就像他们专门把石头运下来,放在地道的西面当装饰一样。 其中,有一条向着北面,企图绕路的通道挖的距离最长,大概超过了50米,已经快接近主通道的一半,几乎是以前两三天的工作量,这是汪糖他们今天一天的结果,他们整个工程队已经被这种诡异的事情弄出了邪火,所有人的工作热情都被激发了,但一整天的劳动下来,所有人又都彻底失去了信心。 这50米长的路上,跟之前那条通道一样,每隔一两米,就能看见一块石头,有的大,有的小。其中一些小的,他们尝试挖出来放在一边朝着石头方向继续挖,可挖出来发现,挖不出去多远,也就一两米,最多三四米,就会有另外一块大石头。 整个这条通道上,到处可见这种挖出来的小石头,还有通道墙壁上那些没挖出来的,意味着着不可逾越的那些大石头,中间夹杂这深深浅浅向西的通道,在这些通道的尽头,也总是有这么一块石头。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谓的土地神的话,那这事肯定就是那个土地神干的恶作剧了。 本来按照最开始一个星期的速度,一个月以后,最多一个半月,他们就能挖到目的地,实施行动了。 而现在,有了这些石头,工程难度陡然上升。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要用设备开始碎石强行挖掘,那为了搬运这些碎石设备,整个通道就需要大大加宽,工程量就要提高好几倍,那样的话,现在这几个人肯定是干不来的,按照汪糖的估计,起码还得找十几个人。 第二十章 地下(4) 就在老陈为了挖地道的事愁眉不展,迟迟下不了决心的时候,他不知道,此时与他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不,甚至是好几十个人的一整个情报团队,都在为他着急。 李代元甚至快忍不住了,总是想着,是不是给老陈一点什么暗示,暗示蓝色天空的安保措施其实很一般,暗示他政府对他们的行动其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李代元也可以偷偷找一个地质勘探队,随便找一个名义,去目标地域查一查情况。 相比起来,还是赵长启更沉得住气,或者说,他对老陈他们遇到的这个困难到底意味着什么,并没有李代元那么激动。 按照工作的规则,这条线索是赵长启抓出来的,他就有对这条线工作的主要负责权力。 按照赵长启说的,他们还是接着看,起码到目前为止,老陈并没有表现出退缩的,他只是遇到了一点困难而已,而且现在的他,有动力,有能力,甚至是有义务去解决这些困难。 因为在老陈的眼里看来,这事并不复杂,几块石头而已。拖延工程时间,其实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按照老陈的那套计划,其实时间越晚,出来的效果应该会更好。 在老陈这里仅仅是几块石头的事情,到了李代元这边,却意味着相当多的东西。 首先,可以肯定,这不是自然形成的。 他们已经把图片发给了好几个地质研究中心,都得到专家的准确回复,这肯定不是自然形成的地下石块。 首先,h的地形根本就没有那些石块,其次,这些石块的排列,在自然界中,没有发现过先例——自然的石块不可能排的这么整齐有序。 其实李代元还想冒险去现场拿一点石块样品,但赵长启觉得还是不必要。 在他看来,这些石块到目前为止,还只是线索。 从杨帆出现,到现在以来,赵长启都有一种感觉,人类在外星人的眼里,几乎没有秘密可言,是全透明的。 本来这种透明有一种猜测,那就是外星人有某种超级观测设备,超出人类的想象能力,这就近乎于神了,这种猜测是把外星人当做一个截然不同的文明类型。 但还有另一种解释,那就是外星人的文明,其实很可能跟人类文明一样,只是他们发展的时间更长,发展的阶段更高,就像人类看待古人一样,古人的行为思想,虽然怪异,却都能够看穿和理解。 老陈这条线索,在很大程度上,证明了后一种观点。 这也是人类到目前为止,少数的知道一些,外星人不知道,人类已经知道的事情。 起码赵长启他们现在知道,杨帆并不知道赵长启知道他不知道……杨帆还在企图把整件事情悄无声息的扼杀在摇篮阶段,他采取的方式,是之前从来没有在人类面前展现过的某种技术,听起来也许并不算高明,不太像那些科幻片里的外星人,用飞船吓唬人,只是在地下搬运几块石头,堵住一群预备抢劫犯的地道。 但根据一些专家的分析,在地下搬运石头的技术含量,起码在人类的工程学领域,可能远远比在太空操控卫星,更难做到。 而且这个线索也带给所有人一个更大的警示,在h的地下,外星人能够搬动这么多块石头。那如果他们不是搬运的石头,是其他一些东西呢?如果地球的每一座城市下方,都被外星人搬运了一些特殊的“石头”呢?光是想到这样一种可能性,就能让人毛骨悚然。 杨帆的形象,之前在很多人眼里一直都是在施展某个能影响全人类的阴谋,有些人觉得,既然需要阴谋,那说明外星人不具备能力在武力上征服地球。 但这小小透露出来的一个未知的技术细节,却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也许外星人具备这个能力,但征服地球,显然不是外星人的目的。 李代元已经把这个消息上报了,上级也非常的重视。 本来上级的下意识想法,是要在全国重要城市的地下全面查一遍……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么做首先会打草惊蛇不说,更主要的是,以人类目前的技术水平,没有办法对地下世界做详细的探查。 目前主流的地址考察,还是以地质取样为主,根据样本来分析地质环境。或者是探矿,根据目的物的某种特性,比如磁性,导电能力……用仪器来间接测量。 而他们目前根本就不知道,外星人是如何做到在地下搬运这些石块,更别说具体的定位,甚至找到这些东西了。找到还不是结束,还要针对……这超出了人类目前的技术水平。 所以上级的意思最终也跟赵长启不谋而合,那就是继续观察。同时,他们整个情报组的机密等级,也从机密提升到绝密,能够调动的资源,也被安排在优先级的最先序列——虽然这个情报组到目前为止,基本也没调动过什么资源。 …… 赵长启这是第一次来旧金山,旧金山是全球有名的阳光之城,但赵长启来的时候,这里却罕见的下起了雨。 接近傍晚,正好赶上了下班,从机场的高速下来,就有点堵车了。赵长启和杜妍两个人,坐着加长的林肯,一个在这一头,一个在那一头。这让赵长启想起看过的中世纪电影里,贵族吃饭弄的长条桌子,男女主人一个坐在桌子这边,一个在那边……看来西方人就喜欢这种形状。大概是因为距离能够产生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自己老婆看起来也就比较漂亮吧。 起码现在的杜妍看起来,是非常的不错。她穿着一件略带正式的小西服,发型是干练的短发,微微侧身坐着,正在认证的看一份资料。 自从杜妍得到蓝色天空的投资公开化以来,杜妍和赵长启的曝光率急速上升,杜妍也因此开始频繁出入公开场合。 在她的个人微博里,粉丝数量已经上亿,现在国内只要是喜欢玩游戏的,都在关注这个被称之为“游戏女王”的,全国最大免费网吧的老板。托她的福,赵长启现在也成了全国,不,全世界闻名的软饭大王。 赵长启自己已经在公司里,听说过十几个版本,关于他如何吃软饭,死抱着杜妍不肯分手的传言了。 这些话其实也没说错,现在就算是杜妍要跟他分手,他也会想尽办法留下来的,如果说以前他对和杜妍的相处,是带着仇恨和爱慕的复杂情感,那现在,这种情感已经被执行任务,发现机密的好奇心给彻底取代了,特别是再他刚刚发现杨帆对老陈的行动之后,这种好奇心已经完全支配了赵长启。 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到目的地之后,对方公司来接待的人一个劲的道歉。杜妍没有多说废话,按照预定的流程,她走进了会议室。 这是一次收购,从内星人得到蓝色天空大笔投资之后,内星人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展开了大规模的并购活动。出了国内的一些房地产相关的项目以外,并购对象主要都是一些游戏产业,包括现在最前沿的vr技术,以及还处在概念阶段的虚拟游戏。 但这次的并购不一样,这次的并购对象是一家医疗器械公司。 23hu8 。 第二十一章 并购 在蓝色天空席卷全球的时候,全世界数百万人得到了新的生命,但与此同时,也有上百亿规模的医疗产业,遭到了来自市场的重创。 这家美国旧金山的,名叫阳光医疗的公司,就是其中的一家。 这家公司主要经营的项目,是有关大脑科研领域的器械和技术,主要是针对慢性脑领域研究的,包括脑电位分析,脑功能定位……这些器械和技术目前主要应用于癫痫、脑瘤、大脑功能研究等。 在蓝色天空出现之前,这家公司的财务情况还算不错,几项关键的技术都得到资本的青睐,本来按照这家公司的原定计划,今年还要继续扩展几个项目。 但从去年开始,蓝色天空在西班牙开业之后,几乎所有针对大脑疾病的民间研究,资金都受到了重创——因为市场已经几乎不存在了。 医疗领域的技术进步,其实很大程度上,是那些绝症的有钱人用他们的资金,和那些没钱的人用他们的生命推动的。 有钱人出钱,来支付新技术的价格,没钱的人出命,来配合新药或者新技术的研发进步。 而从去年开始,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不管是大脑科学,还是肿瘤研究……可以说,在全球的绝症,重症领域,蓝色天空彻底颠覆了原有的生态。 有钱人很简单,他们都去凑钱买名额去了,相比起地球人花钱还未必能治病的结局,他们当然选择花了钱一定能治病的蓝色天空。 而那些没钱的人,现在也不甘心为了一点实验费用,或者渺茫的治愈机会,来参与新的医疗实验,他们宁可去蓝色天空门口游行抗议,去买彩票,去赌博,甚至,去绑架那些有钱人。 萨尔瓦多在马德里那次行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改变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资本永远是最灵敏的,从蓝色天空开业之后,市场上的医疗行业股票就一直在跳水般下滑,刚开始是那些做化疗药物的,做肿瘤研究的,做免疫抑制的……后来,这场蓝色风波开始逐渐蔓延。 一个月之前,网上疯传,说那些接受过治疗的人体内,现在都有很多疾病的免疫抗体,只要接受他们的输血,就能对抗很多疾病,甚至能够改善肿瘤…… 就这样一个破绽百出的传言,导致股票市场的一次巨大震荡,有两个着名的医药集团,在这次震荡中股价被腰斩。他们卖的那些针对某类疾病的特效药,现在卖的还不如那些被治疗者在黑市上卖的血。 在最初,医疗科学,是所有人面对疾病的时候,唯一可以信仰的东西。 现在这个信仰的唯一性被打破了,蓝色天空在大部分人眼里,成了某种神秘力量的代……支撑股价的主要因素就是信心,当这种信心被极大的挑战之后,整座经由医疗科学建筑而成的现代医学大厦,几乎已经产生了摇摇欲坠的危机。 现在那些还在采用传统治疗方法治病的人,都会在医生交代治疗方法之后,下意识的追问一句:“跟疗法比起来怎么样?” 医生能怎么回答,只能苦笑着说“起码比它便宜。” 这家阳光医疗就是这种医疗企业倒闭潮最典型的受害者,产品针对高端前沿市场,没有政府资助,产品价格昂贵,疗效不显着……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这家公司的营业收入锐减了7成,因为许多机构现在都不看好类似的研究工作,所以他们这些技术和器械,自然也就没有了市场。 这家公司的几个大股东都已经到场了,其实合同的细则之前基本已经谈妥,今天杜妍过来,只是参与一个签字仪式,之后还要在这个公司任命新的管理团队。 像这样的仪式性场合,赵长启已经跟杜妍参加过很多次了,只是之前参与的那些公司,他感觉自己还能抓住并购的思路,因为那些公司都跟游戏产业有上下游之间的关系,但这个做医疗的……如果是蓝色天空来并购,赵长启并不觉得奇怪,但是内星人,他还是觉得有点不能理解。 参加签字仪式的有这家公司全部的员工,大概三十多个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技术岗位,其中的几个管理岗深色看起来并不自然,他们大概已经猜到自己的命运,时不时会瞟一眼杜妍,他们未来的女老板。 签字结束后,原来的那几个老板都坐车离开了,杜妍组织了公司内部的会议,并很快宣布了几项任命,当场辞退了几个人。 结束这些工作之后,杜妍叫来了公司的技术负责人,开始听他介绍他们公司原先产品的原理。 赵长启旁听,啰嗦的东西听了很多,大概的意思,赵长启勉强可以理解,就是关于大脑电信号的解析。 在赵长启原先的理解中,对大脑电信号的理解,就是医院里常见的脑电图,知道脑电图的波形,跟人的健康有一定的关系。 这个理解是泛泛的,模湖的,他不是医生,并不知道这些波形具体意味着什么,更不是相关领域的研究人员,更不会知道目前前沿的理论研究,重点是什么。 听这位负责人谈过之后,他大概理解了,以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从脑电图中,分析出更多的信息。 除了帮助常规脑部疾病的筛查,这些信息还包括人的情绪状态,思维活跃程度,甚至,在一些个例身上,还可以完成非常简单的意识读取。 是的,就是字面意义。按照实验的标准,就是让实验者大脑里想某个特定的概念,比如数字123,比如某种动物……然后解析脑电形的变化。 在一些个例分析上,已经可以辨识出一些有代表性的技术指标。 这项技术最早是用于检测患者的记忆状态,后来成果发表,大家才意识到这项技术可能通向人类期盼已久的某种状态,意识读取。 不过这种说辞,也就是这家公司后来对那些投资公司拉投资的时候,讲故事用的,在实际应用中,这项技术还只是刚刚起步。 如果把意识读取看成是让电脑听懂大脑说话,那现在做到的,只是让电脑听懂几个区分度最大的音节而已,就跟婴儿听懂爸爸,妈妈,这样简单的词汇差不多。 而且,按照这位负责人的说法,这种大脑的语音,对于不同的人,彼此似乎并不通用——每个人的脑电波信号似乎都有其独特的部分,对于同一个概念,信息特征也未必全部相符。 所以这种技术目前还处在实验室的试探阶段,因为与主营业务相差甚远,阳光医疗并没有在这种技术上准备投入过多的资源。可杜妍随后的话却让负责人和赵长启大吃一惊“我买你们公司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这项技术而已。” 随后杜妍就提出了自己对这个项目未来的要求“三年时间里,要完成意识读取的精确实现,精准程度,要求实验者可以通过设备,完成目前键盘鼠标等信息输入设备的精度。” 负责人有些不适应杜妍的异想天开,他大概明白了杜妍的想法,但他肯定没法保证能做到这一点“那是科幻里才能做到的……别说是三年,再给我三十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实现这一点。即使是目前我们取得的一点成果,也只是运气好碰上而已。” 杜妍摇摇头“三年,你们肯定可以做到,你们的方向是对的,你们只是暂时没有足够的数据而已。” “你怎么知道……足够的数据?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两年我们采集了2000多人的,但并没有找到……” “全世界70多亿人,2000人里面,找不到明显的关联,是很常见的。而且我看过你们的实验报告,可以明确的说,实验设计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实验是针对不同语言的不同人群是吧。” “是。” “为什么不针对某个特定的人群?” 负责人有些惊讶的叫道“我们可不是种族主义者!” “你看,原因找到了,”杜妍说,“我看过你们实验设计阶段的头脑风暴记录,你们以为,不同的文化背景,说不一样的语言,会产生一样信号的电脑波是吗?政治正确就意味着科学正确吗?换个实验思路,扩大实验规模,会有成果的,我相信,很快。” 23hu8 。 第二十二章 意识读取 实验室里有现成的实验仪器,这位又高又胖的技术负责人提议,可以让杜妍先试试,看看他们目前能够做到的程度。 杜妍直接拒绝了:“我不适合参加这个实验。” 却又指着赵长启说:“你来吧,有兴趣玩玩嘛?” 赵长启知道杜妍为什么不适合,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大脑组织,也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脑电波。 仪器是一种类似摩托车头盔一样的大罩子,让赵长启想起理发店里的染发工具。套到头上之后,赵长启才发现这玩意戴的很紧,而且有些不舒服,里面有不少小的凸起。不过适应了之后,也是可以接受。 这个大罩子采用无线连接,所以他可以戴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自由走动。 第一个小的实验,就是走路。 这是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取得的不多的成果之一,验证了所有人类,对于空间的思维模式,是一致的。 这听起来似乎很理所当然,但赵长启知道,无论是在科学上,还是哲学上,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基础的思想问题。 这个问题简单的来说,就是人的思维是否具备一致性,如何判断一个人眼中看到的红色,就是另一个人眼中的红色。因为如果存在一个人,眼睛里看到的红色是绿色,绿色是红色,而语言的学习过······ 杜妍直接拒绝了:“我不适合参加这个实验。” 却又指着赵长启说:“你来吧,有兴趣玩玩嘛?” 赵长启知道杜妍为什么不适合,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大脑组织,也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脑电波。 仪器是一种类似摩托车头盔一样的大罩子,让赵长启想起理发店里的染发工具。套到头上之后,赵长启才发现这玩意戴的很紧,而且有些不舒服,里面有不少小的凸起。不过适应了之后,也是可以接受。 这个大罩子采用无线连接,所以他可以戴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自由走动。 第一个小的实验,就是走路。 这是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取得的不多的成果之一,验证了所有人类,对于空间的思维模式,是一致的。 这听起来似乎很理所当然,但赵长启知道,无论是在科学上,还是哲学上,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基础的思想问题。 这个问题简单的来说,就是人的思维是否具备一致性,如何判断一个人眼中看到的红色,就是另一个人眼中的红色。因为如果存在一个人,眼睛里看到的红色是绿色,绿色是红色,而语言的学习过实验室里有现成的实验仪器,这位又高又胖的技术负责人提议,可以让杜妍先试试,看看他们目前能够做到的程度。 杜妍直接拒绝了:“我不适合参加这个实验。” 却又指着赵长启说:“你来吧,有兴趣玩玩嘛?” 赵长启知道杜妍为什么不适合,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大脑组织,也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脑电波。 仪器是一种类似摩托车头盔一样的大罩子,让赵长启想起理发店里的染发工具。套到头上之后,赵长启才发现这玩意戴的很紧,而且有些不舒服,里面有不少小的凸起。不过适应了之后,也是可以接受。 这个大罩子采用无线连接,所以他可以戴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自由走动。 第一个小的实验,就是走路。 这是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取得的不多的成果之一,验证了所有人类,对于空间的思维模式,是一致的。 这听起来似乎很理所当然,但赵长启知道,无论是在科学上,还是哲学上,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基础的思想问题。 这个问题简单的来说,就是人的思维是否具备一致性,如何判断一个人眼中看到的红色,就是另一个人眼中的红色。因为如果存在一个人,眼睛里看到的红色是绿色,绿色是红色,而语言的学习过实验室里有现成的实验仪器,这位又高又胖的技术负责人提议,可以让杜妍先试试,看看他们目前能够做到的程度。 杜妍直接拒绝了:“我不适合参加这个实验。” 却又指着赵长启说:“你来吧,有兴趣玩玩嘛?” 赵长启知道杜妍为什么不适合,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大脑组织,也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脑电波。 仪器是一种类似摩托车头盔一样的大罩子,让赵长启想起理发店里的染发工具。套到头上之后,赵长启才发现这玩意戴的很紧,而且有些不舒服,里面有不少小的凸起。不过适应了之后,也是可以接受。 这个大罩子采用无线连接,所以他可以戴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自由走动。 第一个小的实验,就是走路。 这是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取得的不多的成果之一,验证了所有人类,对于空间的思维模式,是一致的。 这听起来似乎很理所当然,但赵长启知道,无论是在科学上,还是哲学上,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基础的思想问题。 这个问题简单的来说,就是人的思维是否具备一致性,如何判断一个人眼中看到的红色,就是另一个人眼中的红色。因为如果存在一个人,眼睛里看到的红色是绿色,绿色是红色,而语言的学习过实验室里有现成的实验仪器,这位又高又胖的技术负责人提议,可以让杜妍先试试,看看他们目前能够做到的程度。 杜妍直接拒绝了:“我不适合参加这个实验。” 却又指着赵长启说:“你来吧,有兴趣玩玩嘛?” 赵长启知道杜妍为什么不适合,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大脑组织,也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脑电波。 仪器是一种类似摩托车头盔一样的大罩子,让赵长启想起理发店里的染发工具。套到头上之后,赵长启才发现这玩意戴的很紧,而且有些不舒服,里面有不少小的凸起。不过适应了之后,也是可以接受。 这个大罩子采用无线连接,所以他可以戴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自由走动。 第一个小的实验,就是走路。 这是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取得的不多的成果之一,验证了所有人类,对于空间的思维模式,是一致的。 这听起来似乎很理所当然,但赵长启知道,无论是在科学上,还是哲学上,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基础的思想问题。 这个问题简单的来说,就是人的思维是否具备一致性,如何判断一个人眼中看到的红色,就是另一个人眼中的红色。因为如果存在一个人,眼睛里看到的红色是绿色,绿色是红色,而语言的学习过实验室里有现成的实验仪器,这位又高又胖的技术负责人提议,可以让杜妍先试试,看看他们目前能够做到的程度。 杜妍直接拒绝了:“我不适合参加这个实验。” 却又指着赵长启说:“你来吧,有兴趣玩玩嘛?” 赵长启知道杜妍为什么不适合,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大脑组织,也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脑电波。 仪器是一种类似摩托车头盔一样的大罩子,让赵长启想起理发店里的染发工具。套到头上之后,赵长启才发现这玩意戴的很紧,而且有些不舒服,里面有不少小的凸起。不过适应了之后,也是可以接受。 这个大罩子采用无线连接,所以他可以戴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自由走动。 第一个小的实验,就是走路。 这是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取得的不多的成果之一,验证了所有人类,对于空间的思维模式,是一致的。 这听起来似乎很理所当然,但赵长启知道,无论是在科学上,还是哲学上,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基础的思想问题。 这个问题简单的来说,就是人的思维是否具备一致性,如何判断一个人眼中看到的红色,就是另一个人眼中的红色。因为如果存在一个人,眼睛里看到的红色是绿色,绿色是红色,而语言的学习过实验室里有现成的实验仪器,这位又高又胖的技术负责人提议,可以让杜妍先试试,看看他们目前能够做到的程度。 杜妍直接拒绝了:“我不适合参加这个实验。” 却又指着赵长启说:“你来吧,有兴趣玩玩嘛?” 赵长启知道杜妍为什么不适合,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大脑组织,也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脑电波。 仪器是一种类似摩托车头盔一样的大罩子,让赵长启想起理发店里的染发工具。套到头上之后,赵长启才发现这玩意戴的很紧,而且有些不舒服,里面有不少小的凸起。不过适应了之后,也是可以接受。 这个大罩子采用无线连接,所以他可以戴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自由走动。 第一个小的实验,就是走路。 这是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取得的不多的成果之一,验证了所有人类,对于空间的思维模式,是一致的。 这听起来似乎很理所当然,但赵长启知道,无论是在科学上,还是哲学上,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基础的思想问题。 这个问题简单的来说,就是人的思维是否具备一致性,如何判断一个人眼中看到的红色,就是另一个人眼中的红色。因为如果存在一个人,眼睛里看到的红色是绿色,绿色是红色,而语言的学习过实验室里有现成的实验仪器,这位又高又胖的技术负责人提议,可以让杜妍先试试,看看他们目前能够做到的程度。 杜妍直接拒绝了:“我不适合参加这个实验。” 却又指着赵长启说:“你来吧,有兴趣玩玩嘛?” 赵长启知道杜妍为什么不适合,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大脑组织,也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脑电波。 仪器是一种类似摩托车头盔一样的大罩子,让赵长启想起理发店里的染发工具。套到头上之后,赵长启才发现这玩意戴的很紧,而且有些不舒服,里面有不少小的凸起。不过适应了之后,也是可以接受。 这个大罩子采用无线连接,所以他可以戴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自由走动。 第一个小的实验,就是走路。 这是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取得的不多的成果之一,验证了所有人类,对于空间的思维模式,是一致的。 这听起来似乎很理所当然,但赵长启知道,无论是在科学上,还是哲学上,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基础的思想问题。 这个问题简单的来说,就是人的思维是否具备一致性,如何判断一个人眼中看到的红色,就是另一个人眼中的红色。因为如果存在一个人,眼睛里看到的红色是绿色,绿色是红色,而语言的学习过实验室里有现成的实验仪器,这位又高又胖的技术负责人提议,可以让杜妍先试试,看看他们目前能够做到的程度。 杜妍直接拒绝了:“我不适合参加这个实验。” 却又指着赵长启说:“你来吧,有兴趣玩玩嘛?” 赵长启知道杜妍为什么不适合,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大脑组织,也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脑电波。 仪器是一种类似摩托车头盔一样的大罩子,让赵长启想起理发店里的染发工具。套到头上之后,赵长启才发现这玩意戴的很紧,而且有些不舒服,里面有不少小的凸起。不过适应了之后,也是可以接受。 这个大罩子采用无线连接,所以他可以戴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自由走动。 第一个小的实验,就是走路。 这是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取得的不多的成果之一,验证了所有人类,对于空间的思维模式,是一致的。 这听起来似乎很理所当然,但赵长启知道,无论是在科学上,还是哲学上,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基础的思想问题。 这个问题简单的来说,就是人的思维是否具备一致性,如何判断一个人眼中看到的红色,就是另一个人眼中的红色。因为如果存在一个人,眼睛里看到的红色是绿色,绿色是红色,而语言的学习过 第二十三章 扩招 除了一闪一闪亮晶晶,后来的很多左右节奏,电脑都找到了对应匹配的曲调。 “声音信息的匹配是最精确的,因为声音有音高,不同的音高之间互相存在高低关系,大脑也许不能记住绝对音高,但大脑通常都会记住这些高低关系。只要分析库里准备好足够数据的曲谱,就很容易匹配。有些人说话时,也会不自觉的带上属于他个人的音高关系,在我们听起来,这就是某种口音特征,其实可以看做,是每个人大脑里,下意识的音高审美习惯,一个人随便说几句话,这台电脑都可能分析出你这段话受到过什么作品的影响。” 于是赵长启又说了很多东西,相对于辨别方向,电脑甄别这些信息的时候,错误率就急剧上升了,不过听起来很有趣,就像听一个刚入门的算命先生瞎掰一样。但不可否认,瞎掰的多了,其中也有不少说的对的地方。 赵长启对这个实验也有了更多的了解,所谓的意识读取,目前能做到的,也就是读取一些最简单的东西,稍微复杂一点的语言,甚至,稍微长一点的思维,这台机器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如果把人的大脑看成是一锅正在煮的,加过无数食材的火锅的话,那理想的意识读取应该能做到从火锅里夹出食材,尝试味道分析,判断食材……但现在实验室的水平,只能够说是闻一闻这个火锅的味道而已。 如果嗅觉好的话,可以嗅到大概有些什么东西,但要说这东西真是什么味道,好不好吃,就基本没可能了。 在旧金山呆了两天,两天时间里,俩人基本都在实验室。 杜妍第二天跟那个技术负责人聊了很多技术细节上的事,赵长启几乎听不懂,但他可以看得出来,整个这个实验团队在听完杜妍的讲话之后,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赵长启只是默默的用录音记录下这些信息,然后把整个信息发回给他的团队——也就是那些现在还在罗布泊基地的专家。 回来的时候,刚下飞机,赵长启就收到了团队的结论:“看来他们打算对地球人传授某种技术了。” 因为这家公司是在米果,所以李代元还要联系米果的情报同行。 按照行规,情报部门之间所谓谈合作,其实就是一个情报交易会。 在针对外星人的情报工作中,国人的情报公认是最多的,因为毕竟现在有个活着的外星人就在华国,以一个地球人的身份在活动,在世界顶级的情报机构中,杜妍的身份,几乎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本来这种交易会都是李代元去的,因为他是整个项目的最高负责人,也是对外唯一的联络口。 但这一次,他带上了赵长启,因为赵长启之前表现出来的,针对外星人情报工作的某种敏锐,或者说,好运气,是情报工作最需要的。 而且赵长启在技术问题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特质——这是国内的一些专家给赵长启的评价。 他们都说,虽然赵长启只是一个普通的本科学生,不管是什么方向的专业,基本都是空白,对地球目前本身的技术,能够达到的水平也完全没有了解,但他有一样东西是其他人没有的——就是一种想象力。 就像乔布斯能够想象出苹果手机的模样,马老师能够想象出淘宝的模式,赵长启似乎对外星人真实状态的想象,比其他人都更接近事实,或者说,他对自己这种想象更自信和具体。 换一种方式来说的话,那就是他更能理解外星人。 这种能力,很可能是目前针对外星人情报工作中,最为重要,也最难得的一点。 所谓的情报交易,在赵长启想象中似乎是两个穿西装的黑衣人在私底下你来我往……不过这都是谍战片的套路了。 真实场景中,赵长启只是在内星人自己的办公室里上网。先跟大家内部讨论策略,准备好他们准备交易的情报——通常都是他们认为,不那么重要,或者交易出去才有价值的东西,比如最新发现的,外星人在地下的工程能力。 这种情报华国人自己掌握了,也就是自己默默担惊受怕,如果释放出去,还可以让其他国家跟着害怕,因为华国人是最早发现的,而且事发的地点还是在国内,以后在这个问题上,华国自然也有更强的话语权。 定好之后,李代元跟米果人联系,把视频和资料很有诚意的给对方先看完之后,果然,对方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在世界各国当中,米果一直是对外星人最不友好的国家,因为他们总是在试图找到外星人针对地球的某种阴谋,这种不合作态度让他们一度在蓝色天空名额问题上,吃了很大的经济亏。 而外星人地下工程能力的发现,显然很好的验证了米果人的这种思维。 然后李代元抛出了合作的计划:他们帮米果人继续观察外星人的地下工程能力,米果人则要帮他们盯紧那家阳光医疗公司。 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派人渗透进去,看情况来影响这个项目,具体是促进还是阻止,到时候看具体的情况。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要尽早掌握外星人企图传授给地球人的技术。 米果同行跟他们的上级商量了大概半个小时,最后同意了这个情报合作计划。李代元是联络人,赵长启则是这个计划的负责人。 这事刚刚商量完,摘下耳机的赵长启就听到从楼下广场上,传来一阵热烈的鼓掌狂潮。 他打开窗户看楼下,看到广场上此刻乌泱泱的站满了人,他打开办公室们,看对面的杜妍,此刻也站在窗台前看。 不过她看起来要比赵长启精确一些,因为她手里拿了个双筒望远镜,似乎早就在准备看这个场面一样。 赵长启拿过那个望远镜,也仔细的看了起来,楼下的人群大多是跟赵长启一样的同龄人,看起来都很年轻。 他们此刻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兴奋,许多人手里还拿着啤酒饮料之类的互相碰杯,像是在庆祝,还有一些把衣服脱下来甩来甩去的,让赵长启恍惚以为下面是在办什么狂欢节。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开始扩招了?”赵长启问道,因为一直参加公司运营,所以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前段时间的公司会议上,杜妍确定资金就位之后,就开始了庞大的扩招计划——公司准备在一年以内,招满20万员工,也就说,平均每天要招聘500多个人……就算是流水线招工人,也没有这种速度! “内星人,内星人,内星人!”不知道是公司的刻意安排,还是下面人群自己的组织,广场上,人群开始齐声喊叫公司的名字。 赵长启注意到,其中几个动作最夸张,情绪最激动的人,看起来都不太正常……不,应该是这一批人,似乎都有点不正常,众人在喊叫的时候,有一些人在队伍里,只是举手,狂热的挥舞手臂,却并不张嘴。 刚开始,赵长启还以为这些人只是来凑热闹而已,不过他有些奇怪,就算是找到了一份工作,这些人也没必要这么开心吧,搞的就像闹结婚一样。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在哪,他的疑问也有了合理的解释,他转过头问杜妍,诧异道:“收这么多残疾人?” 238 第二十四章 李清(1) 李清是个按摩师,对于一个盲人而言,这是在她在这座城市中,最容易找到的工作类型,似乎也是唯一的工作类型。 盲人按摩。 是啊,很多人喜欢按摩,却又担心自己的身体暴露在陌生人的视野之下,于是就有了盲人按摩。到现在,似乎按摩师不是瞎子,就不能称之为按摩大师一样,盲人按摩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成了专业的代名词。 李清是个盲人,但她知道自己远远算不上专业,甚至,她知道很多来这里按摩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按摩。 他们只在乎一个还算漂亮的女人,接触他们的身体而已。 诛心一点来说,其实这就是一种,李清眼睛看不见,可她能感觉到,那些客户,那些男人,那些暧昧的话语,那些从角落里传来的轻笑声。 一个人的眼睛如果瞎了,她的听觉就会变得分外敏感,敏感到能够听懂每一个声音里夹杂的情绪,甚至能从这声音里,想象出那些人的神情。 其实大家心里都是知道的,同事们知道,老板们知道,来检查的公安们知道,来收费的工商们也知道,只是大家都不说破而已。 就和那些客户们一样,他们躺在床上,几乎脱光着衣服,当她们用手在他们身体上游走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也毫不掩饰的在她们身上游动。这些人没有嫖娼的金钱和勇气,却又希望通过某种方式满足些什么,于是就来到这里…… 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互相欺骗,又互相满足。干的时间久了,李清常常会把自己手下的想象成某种动物,或者是某种死物。 她尽量不去联想这动物或者死物正在对自己做什么,她只保证自己对它做完必要的程序……遇到言语骚扰或者小动作的时候,她也会准确的找到对方的某些位置予以还击,哪怕这些位置很敏感。 但对于一个盲人来说,也就无所谓敏感了,对李清来说,只有管用,才是最有效的。 这种阴暗的日子过了大概有两年,两年前她的眼睛失去了色彩,两年后,她的精神也被蒙尘。在这两年时间里,她为自己攒了一笔钱,报了一个专门给盲人准备的学习班,准备学同声传译。 她跟自己定了一个约定,再给自己两年的时间,要是两年里找不到相关的工作,就辞职回家等死。 在学习班,李清认识了很多朋友,和李清不一样,这些人大多家庭环境都还不错,毕竟学习班的报班费用不低。他们都不知道李清的工作,李清也从未和他们说过。 在学习班大概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候,李清从几个新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个科学实验,指定要一些盲人,这个实验并不复杂,只要能听会说话就行,而且给的钱不少。 在盲人的世界里,无聊要比黑暗更可怕。现代社会,大家已经习惯了高速的信息交流,而听觉接受信息的速度和视觉相比,就好像小霸王学习机和现在的电脑。 视觉小时之后,大脑也变得迟钝了,长期接受慢速的语音信息,让每个盲人都变得敏感而迟钝,敏感是对细节毫无意义的敏感,一个刹车声,一个说话声,都会让人下意识紧张,而迟钝,则是对整个社会前沿信息的迟钝。 而这个听话说话的实验,对盲人来说,简直就是某种福利。听一个人说话,对某一个人说话,或者说,有一个人永远在听你说话,有一个人永远在对你说话,对普通人来说,可能还会觉得有点烦,但对盲人,这个意义是怎么重视都不为过的。 申请者非常的多,而李清这辈子的厄运似乎已经消耗殆尽,她成功入选了。 她开始有了一个朋友,随后是知己,然后是爱人,最后……李清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和这个叫杨帆的声音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曾经给自己定的那个两年的约定,已经取消了——她已经不想死了。 对于杨帆,大家都有很多传言,有说它是电脑程序的,说他是实验方派人假扮的,更离谱的还有说他是外星人的。 对于李清来说,她其实都不在乎。 程序也好,工作人员也好,甚至外星人也好,对她来说,有个声音能一直陪着自己,能充当自己的眼睛,帮助自己看到这个世界,描述这个世界,温柔的和自己说话,清楚的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理解自己……这些东西已经可以超越一切了,甚至这个声音让她去死,李清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在实验人员的名单分类上,李清可以说是最铁杆的第四类人员。但她一直没有被剔除这个实验,很大原因是因为她是少见的非主动的第四类人员。 通常像她这种狂热者,都会有主动约见,了解杨帆的请求或冲动,但李清没有,这跟她双目失明导致的自卑,有一定的关系。 如果说,失明的那段日子是人生中最漆黑的部分,那么遇到杨帆之后,这种黑暗就开始逐渐被驱散了。 认识杨帆仅仅两个月,她就辞去了工作。这不是杨帆的要求,是她自己的。一方面,是两年多的工作让她有了一些积蓄,另一方面,是实验方给的实验收入,已经可以让她很好的生活,最重要的是,杨帆的出现,让她无法忍受自己仍然在做这种按摩工作。 然后,更好的消息出现了,疗法。 最早跟他们宣传疗法的,他们学习班的一个叫袁易的男生,他是脑癌导致的失明,绝症。 来参加这个学习班,本来只是想临死之前认识一些朋友。他本来都已经预定了自己的葬礼,还邀请了班上所有人参加。但最后葬礼却成了庆祝聚会,他在医院成功的申请到一个疗法名额,他脑袋里的肿瘤,他的视觉,他的生活,他的生命……一切都得到了挽救。 那次聚会结束之后,班上的所有人都去申请了疗法的名额,但,很遗憾,这次一个入选者都没有。 当时蓝色天空还没有出现,疗法仅仅是小范围的,在实验阶段。他们只能跟很多关心这个疗法的人群一样,到处打听这种疗法的消息。 这段时间里,她听说了名额转让,听说了班里有两个人家里花了大价钱,从黑市上买了名额,然后他们就离开了这个学习班——他们成了正常人。 班上的很多人都因此较焦躁不安,但李清却很一直安静。 杨帆的存在,让她开始觉得盲人生活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她可以借助杨帆的声音来观察这个世界,世界经过杨帆这个角度的过滤,或者说折射,显现出了不一样的光彩,甚至比她失明前看到的那个世界,还要辽阔和深邃。 她开始知道世界各地发生的大小事件,了解蓝色天空的开业,知道疗法的商业化。 她听了很多的英语,既可以作为学习班的补充学习,又增长了很多见识。 她跟杨帆之间开始用中英互译的方式对话,既是训练,又是游戏……杨帆从来不会拒绝,语气也从未厌烦。 也许他真是一个程序,李清很多时候在心里想,但这没有让李清对杨帆的情感产生任何变化,哪怕是一段程序又如何呢?他比人,比绝大多数活生生的人,要值得爱的多。 学习班的大概持续了一年的时间,她顺利结业,并成功的考过了中级口译。 更幸运的是,她刚知道成绩,就有人通过学习班,主动找她联系了一份工作。 那个时候,蓝色天空正在整个欧洲扩张,名额一百万欧元的价格,全世界闻名。她心中开始有了希望和色彩,一百万欧,如果自己一直工作下去,持续20年,也许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这个世界。 第二十五章 李清(2) 周围的亲戚都知道了她找到一份好工作的消息,开始有人联系帮她介绍对象,不过她都委婉的拒绝了。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爱上了什么,她知道这很荒谬,但这是事实。 全世界参与对话实验的人有数百万,其中按女性一半计算,估计爱上杨帆这个人格的,起码也有几十万人。 如果她爱的对象是一个真实的人,她会为自己拥有几十万情敌感到不安,因为这说明她毫无机会。 但现在她不会,相反,跟这些人之间,还互相心心相惜,甚至很多人还组建了相应的交流群——因为所有人都不存在机会。 杨帆在体会到女性实验者这种意图的第一时间,都明确的警告过她们了。 但正因为没有结果,反而让这种情感得到了升华。 有结果的情感无法摆脱利益交换的因素,而没有结果的,那就只有最纯粹的东西了。 年初的时候,蓝色天空进入华国,李清加入的几个残疾病友交流群里,几乎都炸了锅了。 好几个家里有几套房子的,都准备卖了房子去治,不过也有一些人觉得就花小一千万治一个残疾,有点亏了——毕竟残疾死不了人。 万一以后得了大病呢?反正一个名额是全身上下,一次都给治好的,最好还是又残疾又绝症,那样才划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好几个人去这么干了,凡是凑够钱的,基本都被治愈了。他们的成功在交流群里面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一些家庭条件还算比较好的病友,开始尝试比较激进的理财方式,参与投资或者股票,而大部分普通家庭的,则开始质疑这个价格的合理性。 绝大部分声音都在分析说以后这个名额啊,肯定要降价。 至于降价的理由,一个个都说的非常专业。 有从技术扩散角度来说的,说这种技术肯定会有后来者模彷,这就跟当初手机出来,也是几万块一台,现在呢,几百块,甚至几十块,就能买到当年几万块的东西;有从市场角度来说的,说等蓝色天空把有钱人的钱都榨干以后,就会降价开始赚平民的钱,从高端到低端;也有从国家层面说的,说这么高的价格,太影响社会稳定了,国家肯定会出手,压着蓝色天空让它降价…… 仔细细想,这些声音似乎都似曾相识。 不过声音再多,也只是声音而已,现实中,得了绝症还是要死,买房子太贵,可以住乡下,甚至露宿街头,只要还活着,也许有生之年还真有看到房价暴跌的一天;但是生病,却是世界上最不能等的事情。 所以没过多久,群里那些原来分析降价的声音就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集资,捐款,房产买卖,汽车买卖等信息。 许多人都在这些信息中迷惑了,甚至变得偏激。 李清熟悉的好几个残疾人朋友,因为名额问题,结婚的离婚了,有工作的工作辞了,有房子的房子卖了。 用他们的话来说,既然有机会做回正常人,那就要拼一把,最差也不过就是倾家荡产,比起瞎眼,聋哑,瘫痪,抑郁……这又算的了什么呢。 一个普通残疾人和一个倾家荡产的残疾人,区别充其量也就是地狱8层到地狱9层的区别,但一旦成功,那就等于逃出了地狱,重回到人间。 李清是幸运的,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是知足的,因为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一轮太阳,即使黑夜再冷再长,她还是可以从第二天的阳光中得到温暖。 李清所在的同传团队老板卷了钱跑了,其中就包括自己小半年的收入。一个70多岁的老教授,抓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他拿一生的财富和名誉,为自己换来了20年的青春。这20年还有7年要在监狱里度过。 失去这份工作和这些收入,对现在的李清远远算不上毁灭性大家,最多只是生活的一个波折。 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她如同讲新闻一样,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杨帆,感慨道:“我能理解他,为了生存,不惜一切。换一个位置,也许我也会这么做。70岁的生活质量,身体又有好几样慢性病,比一个瞎子也好不了多少。 再给他20年,也许他又能把这些都挣回来了。” 杨帆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他多聊,而是说了另外一个提议:“我有一份工作推荐给你。” “工作?”李清很诧异,因为一直以来,不管是跟杨帆的单独交流,还是从网上了解到的,其他人和杨帆之间的交流,杨帆跟实验者之间,是不会太深入私人生活领域的。虽然他平时会跟实验者开玩笑,发布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甚至恶作剧,但很少真正跟实验者之间产生切实的利益关系,而提供一份工作,这在李清所知的范畴里,是没有过的。 “什么样的工作?是做口译吗?” “严格的来说,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翻译。但不是英语和汉语之间。” “我只懂英语。”刘清说。 “不,”杨帆说,“每个人在学习自己的母语之前,还天然懂得一种语言。” 李清不是很明白,杨帆解释:“从世界到大脑,把客观的世界,转换成大脑能够理解的信息。” 李清更湖涂了:“我不明白。”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对于杨帆,李清是完全不设防的,虽然很多人在交流论坛上说过,说杨帆在实验中也会骗人,甚至恶意的骗人。 但那是别人。每个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杨帆在李清心里,就是一个值得完全信任的存在,虽然他可能连人的身份都不具备。 杨帆给的联系地址,就是最近在新闻上频繁出现的,蓝色天空在华国注资的一家公司,名字有些怪异,叫内星人。 虽然这是一家国内的公司,可是联系人跟她联系之后,却立刻安排她办了签证,她未来要工作的地方,是在米果。 公司给的待遇非常高,几乎比得上李清了解过的,国内高级的同传收入,而这份工作的工作性质,是肯定要比同传轻松的多的。 用面试官的话来说,这是一份靠本能就能完成的工作,他们即将参与的,是一项重大的实验活动。 李清不知道什么样的实验,需要募集这么多的残疾人——因为这次一起去米果的足足有好几百人,内星人专门为此包了两家专机。 内心说没有不安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兴奋。内星人是一家国内非常有名的公司,坑他们一群残疾人不太可能,而且据说他们还是通过残联联系到他们大多数人的。 正式签署合同的时候,因为团队里很多的盲人身份,还专门为他们准备了语音合同,律师很认真的为这批盲人用汉语整个读了一遍合同,对其中有问题的环节认真回答,随时解释。 正式签署完协议,并把预支的一笔工资打入他们账户之后,大部分人这才稍稍安心了——不少人之前总觉得不真实。 在飞米果的前一夜,他们这群刚有了工作的残疾人内部组织了一次聚会。 李清看不到画面,但她能感觉到聚会上所有人心情都很激动,对这些人来说,这份工作意味的价值,可以说怎么高估都不过分,不少人甚至都是之前尝试过好几次自杀,又因为残疾难以实现而放弃的。 闭塞,孤独,自卑……几乎每一个残疾人都被这些阴影笼罩,而来自内星人的这份合同,更像是来自天国的一道光,一道超度之光。 第二十六章 李清(3) 许多人在聚会上哭的稀里哗啦,就像他们之前参加广场上那次感恩集会一样。 李清她能够理解他们的激动,但她没有哭,因为她早就哭过了。当初第一次跟杨帆聊天,聊了整整一个通宵。第二天她早上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感觉到害怕,害怕昨天那次聊天只不过是一场梦,但随后,耳机里传来的一句“中午好”,让她当时就流了眼泪。 残疾人都是这个社会中的隐形人,隐形不是大家都看不见,而是大家都把残疾人看成是某种固定印象的异类。男人会跟女人搭讪聊天,却只会给女盲人让座;网友会跟网友发搞笑信息,却只会跟盲人网友安慰你们活的真不容易;孩子会跟亲戚撒娇要零花钱,对盲人亲戚却总要对他们提供帮助…… 于是对李清来说,男人,网友,孩子,甚至同事,上司,官员,都成了同样一种人,一种随时会安慰他们,为他们提供帮助的陌生角色。原来丰富的社会角色消失了,在李清的世界里,他们都成了某种类似机器人的存在,说着一样的话,做着一样的事,对自己总是小心翼翼……作为正常人的时候,李清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等她成了盲人,她知道,这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无意识形成的社会隔绝。残疾人原先所有的社会角色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名字,叫弱者。 “你左边一米远就是盲道,这条路有三个拐弯,第一个左拐是你们的工作室,第二个左拐,是你们的休息室,第三个左拐,是卫生间,女卫生间在右边。” 来到异国他乡,周围听到的全是英文,对于一个盲人来说,很大程度上这引起了一些焦虑,但好在杨帆一直都在,他的声音一直都在。 “我们什么时候能开始工作?” “这不急,反正公司给你们发工资。” “可我们拿得心里没底。” “你不用担心具体的工作,我说过,很简单。现在这里还在招聘,你们是最先来的一批人,还要等一些技术人员就位,你们的工作才能开始。” 熟悉了工作场所之后,李清摸索着来到室外。脸上感觉很温暖,她笑着说:“这里太阳很大吧。” “是。” 李清仰起头,按照她残存的那模湖的光感,看向太阳的方向:“是不是很亮。” “我这什么都看不到了,一片白光。” “听说旧金山的金门大桥很好看?” “是的。” “描述一下呗。” “很长,很大,很高,很辽阔。” “你这才是小学生水平啊。” “那你想听什么水平的?” “高中生的。” “那你听好了啊,”杨帆的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大桥很长,从桥的一端甚至都看不到另一端;大桥很大,置身其中,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蚂蚁,爬过巨人的手臂;大桥很高,高到云雾在我身旁缭绕,让我以为来到仙界,阳光洒在桥面,这桥彷佛是登天的天梯。” “那大学水平的呢?” 杨帆笑了一下,说:“现在在线,去过进门大桥,并且肯花时间专门给你写作文的大学生,都找不到了。” 李清愣了一下,熟悉杨帆的她很快意识到,这段话是别人写的,他也在参与这个对话实验。类似的沟通之前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所以她没觉得奇怪,而是继续问道:“他现在就在桥上吗?” “对,就在,他是来旅游的。” “是不是才上高一。” “哟,猜的挺准。” “这作文水平也就是高一了。” “他有一点跟你挺像的。” “什么?” “他高考之前也是失明的,不过手术后视觉恢复。这次旅行是他失明时就想来看的。” “失明时想看?” “想来感受吧,但他可能还有另一个想法。要知道,金门大桥也是自杀圣地。” 李清回忆起自己失明时的那段时间,有这种绝望是最正常的。 “他是幸运的。” “你不是吗?” 李清对着阳光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李清开始熟悉她将要接触的工作,在工作的时候,她会被戴上一个类似头盔的设施,按照要求的东西,在脑子里默念一些特定的概念,这个时候他们的脑电波信息就会被头盔记录下来。 据专家说,针对同一个概念,每个人脑袋里都有一些类似的信号特征,同时也有一些是不同的。他们实验的目的,就是尽量搜集更大的信息量,在他们身上,还希望搜集到一些关于盲人的信息——生理的残疾,是不是会导致大脑的相应信息发生某种缺失或者误差,这也是实验的重要研究对象。 听起来这似乎是一项很简单的工作,但根据杨帆来说,其实这工作很难,可以说,是对劳动者要求最高的一类劳动。 难就难在脑子里默念,听起来最简单,却也是最难的。 任何工作都有标准,这一份也不例外。但思想这东西,却是最没法定量,没法捕捉的东西,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它本身是模湖的,有时候实验人员觉得自己已经按要求做了,但事实上却没有。 比如,实验要求实验人员默念红色,实验人员想到的是什么?红色的地毯,红色的国旗,红色的血水,红色的汽车……每个实验员想的都会不一样,但实验要求的想象,是尽量要求精确,刨除杂质的红色,纯粹的红色,以便提取最精确,最有代表性的脑电波信息。 为了达到实验方的要求,所有人在准备阶段,都还要接受一位原来据说是心理治疗师的培训,培训的内容很简单,却也跟杨帆说的,很难,那就是想象力。 “大家好,我叫戴维斯,名你们可以叫我陈真,对,就是功夫特别好的那个陈真,李连杰扮演的,我很喜欢。我不知道你们在场谁看过那部电影,或者说,了解过那部电影,知道的,可以举一下手。” 李清举手了,她看不到别人,但她能感觉到大家的动作,应该是大部分都举手了。 “看得出来,你们都很严肃,带着认真工作的严肃。其实没有必要,因为这将是一份最不需要严肃的工作。为了解除你们的精神武装,我们先来放一点背景声音。” 背景声就是笑声,类似那些综艺节目里,配音配的那些背景笑声一样。不过这里的笑声听起来更自然,而且绝大部分听起来,都是小孩子的笑声。虽然知道这只是背景,但笑声还是让李清逐渐的放松了下来。渐渐的,还有人跟着背景中的笑声也一起笑了出来,情绪是有传染力的。 “这就很好,这个工作室现在给我们的感觉就更像是一个幼儿园,我们就是一群学龄前儿童,来讨论刚刚上映的一部功夫片。现在,我来提问,你们抢答,电影中,最后陈真跟日本军官大对决的时候,他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 “黑色。” “黑色。” 李清有些不确定,因为这部片子是她失明之前的记忆,她不是很确定它的真实性,其实她记忆中的是深蓝色。不过周围人都说黑色,她的记忆似乎也很恰当的转变成黑色,于是她口中也说出了黑色。 陈真手上有个手机,他看了一眼笑了:“李清小朋友,你再想想。” 李清立刻意识到,脑袋上的这个机器具备的功能,她这次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并如实说出了记忆中的颜色:“蓝色,深蓝。” 第二十七章 李清(4)
培训的主要目的,主要就是让他们养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习惯。 人类有撒谎的天性,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大部分人在表达自己的意思时,都会有下意识的扭曲或者掩饰。也许是因为个人,也许是因为其他人,就像刚才,李清会下意识的让自己的意见合群,这是一种社交意识的下意识。 而培训,就是让人逐步抛弃这种下意识,是什么,就说什么,这对脑电形的信息准确率很重要。 刚开始的一两天时间里,戴维斯跟只是跟他们聊一些熟悉的电影,因为现代社会,电影是最能让人形成深刻记忆的载体,按照戴维斯的心理治疗经验,很多人对电影中的很多画面,甚至比自己一生中关键的画面还要重要。 在现实中,人往往会对自己的初恋女友记忆模湖,却对荧幕明星印象深刻。同样,对自己的婚礼,记忆最深刻的部分往往只是收了多少礼金,拍结婚照有多么麻烦,很多人甚至不清楚女朋友喜欢什么颜色,穿什么衣服。但是对一些耳熟能详的荧屏故事,大家反而不会记错。 在培训中,戴维斯刚开始是让他们记忆,复述,接下去就让他们描述。描述不是重复,描述是一种叙事——这是一种相对复杂的脑活动。在记忆复述环节,实验者只需要动用记忆内容,按照自己的理解来说出自己感受到的信息。而在描述中,实验者往往需要代入自己的逻辑和判断,同样是陈真,同样是一段打斗,有人就会觉得陈真受伤很严重,实力不如日本对手,最后获胜是靠运气,也有人觉得完全相反。 李清并不是很懂他们实验在技术上的那些细节,不过等她进入状态之后,她开始明白,杨帆说的,这份工作很简单,也不简单的意思。的确这份工作不累,身体不累,脑子也不累,就是天天看看电影,画面,然后互相聊聊天而已。 但说这份工作不简单,是她在这个过程中,看到好几个人,却因为始终没办法像她这么轻松的完成,有几个人就是不能融入,或者说,根本就理解不了这个戴维斯说的话,最关键的是,当戴维斯指出他们说错了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错了,相反,还总是把问题引到其他方向——比如说戴维斯针对他们。 这些人主要的原因,还是文化水平太低,长期的自卑,以及这种突然出国,跟老外面对面,通过翻译交流,总是有下意识的戒备甚至抵触。他们开始是极力想要努力融入,别人怎么说,他们也跟着说,而且根据脑电波的分析,可以确定他们是跟着说之后,立刻还在自己脑子里给自己重新刷新了记忆——然后觉得自己没错。 等这部分淘汰之后,团队就开始稳定下来,接下来的工作也开始变的程序化。 每天李清都会来工作室,整个工作流程是课堂制的,一节课一个题材。课上通常都是看素材,然后说总结,有时候也会用文字记录。李清没办法打字,所以通常都是用录音来代替。一节课大概是一个小时,完成之后10分钟休息,然后下一节课。一天通常是四到五节课,全部完成之后,大家会开个会,互相交流一下意见,通常是改进工作流程的意见,然后一天工作就结束了。 平均下来,差不多每个工作日工作7个多小时,不算长,对李清来说这个强度可以说是很轻松,就是平时大家看看电影,互相聊聊影评而已。 培训进行了半个月左右,半个月之后,正式工作就开始了,内容跟培训的内容是一样的,如果不是戴维斯说,他们都感觉不出来。只是在正式工作的环节,会有技术部门的很多互动,通常是因为技术原因,波形扫描出了问题——不过这些问题都是那些技术员的,他们只负责不断配合并重复。 这样一来,上课的效率就降低了,有些时候,为了解决一个具体的技术问题,他们需要一整天配合,不断重复描述同一个场景,这让这份工作变得枯燥了一些,但相比起收入,这都算不上什么,有很多人甚至愿意主动加班。 李清不清楚像她这种来这里工作的人具体有多少,她只知道人有很多,因为上下班的时候,她能听到人群说话声音很嘈杂。根据他们一个组的其他人说,他们所在的这个工业园区里,周围很多的建筑里,都是这家公司,到处都是招的像他们这种实验员,有残疾人,也有正常人,有本地人,但更多的还是来自全世界各地的人。 他们工作的内容也大致相同,只是被要求用不同的语音来进行这一类工作,就像李清,在工作中,她也是被要求,同一个场景,用汉语和英语都尝试着描述一遍,在脑子里描述一遍——这听起来似乎没必要,但在技术上,这显然是不同的。 因为人多,园区里一到晚上,就会有各种自发的聚会,李清也收到过很多这种聚会邀请,不过她很少去参加,即使参加,也不像那些老外一样热爱跳舞,或者干脆就是当周末情人。 除工作之外,她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杨帆,偶尔同事们计划出去旅游的时候,她会坐在车里,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兜风。 在这种稳定的生活节奏中,时间走的飞快,两个月以后,李清的工作内容开始发生了变化。这变化让心如止水的李清,少见的开始兴奋起来。 他们的实验内容出现了一个新的选项。 是内星人的技术部门先内部通知所有人的,从下个星期开始,公司会开始测试一种新的脑信息搜集技术,而据那些参加过这种技术测试的人说,这种技术是用s疗法治疗仪实现的。 s疗法!名额! 一直以来,李清都没有奢望自己能够买得起一个名额,来这里工作的收入虽然不错,但距离名额,还是有着相当漫长的距离。而现在竟然在她的工作中,出现了这个因素。 据那几个参加过测试的人说,他们参加时躺进去的s疗法治疗仪,并没有治疗他们身体的疾病,只是进行了基础的体检工作,并让测试者在治疗仪里面,进行现在的实验。 现在大家对这种脑电波搜集技术也都有了一些了解,根据他们的分析,这应该是用s疗法治疗仪,来搜集他们的脑部详细活动——这个治疗仪是有这个功能的。 李清跟其他所有的残疾同事一样,主动去申请了测试资格。她不奢望自己的眼睛免费就被治好,她也知道,这里是公司,并不是慈善机构,虽然待遇优厚,但一直以来,内星人跟她之间,也只是正常的工作关系。 她只是跟其他人一样希望,通过治疗仪,自己也许能够在项目起到某种关键作用,或者成为某个关键的桉例。 李清知道整个实验的逻辑,他们需要一些残疾人,来验证生理缺失,对大脑信息准确度的影响,按照这个思路,不管有没有影响,都要事后来治疗好一部分残疾人,通过治疗前后的实验数据对比,来最终验证这个观点。 来参加实验的残疾人群体并不是很多,也就几十个,李清不知道最终他们会治疗几个,但哪怕只有一个,对李清来说,这个机会也是一定要争取的。 … 跟大伙说个事儿,从这个月开始周更了。 也许后面会写个欢乐的故事过度下,然后把乱穿跟拆迁地球完本。 五一快乐。
第二十八章 融合理论
“这是监听设备,gp定位仪,记住,如果你关闭或者用任何技术手段调整这些设备,你会被视作违反假释条例。” “ok,我懂。” “这是你的专用手机,所有的联系人都在通讯录里,如果你要联系通讯录以外的人,提前报备,不然……” “视作违反假释条例,我懂。” “这是你的行李和机票。” 爱弗里接过机票,她看了一下机票上的目的地,米国旧金山。她笑着对李代元说:“其实我对地下那些东西更感兴趣。” “但兴趣帮不上忙,你的专业更适合去研究治疗仪。” “那个陈,他挖的地道如果成功了,记得告诉我。” “如果不涉及机密的话,会的。” “那,再见了,李长官。”爱弗里学着基地里其他的军人,给李代元敬了一个军礼。 李代元却伸出了手,握住她说:“一路顺风,爱弗里同志。” 爱弗里愣了一下,又笑道:“是啊,李代元同志。” 车驶出基地大门的时候,外面风很大,裹挟着沙子,打的窗户噼啪乱响。开出去一段距离之后,爱弗里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个沙漠中,不起眼的小山包的陆轮廓,这一刻,她想起了威廉,但脑海中他的形象,似乎也被沙尘遮掩,已经变得模糊了。 她是基地里走出来的第79个合作者,在英国进入监狱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踏入了地狱,当时的她,没有想过自己能走出来,从监狱里,从威廉的死亡里,从对这个世界的绝望里走出来。 就像张爱琴说的那样,什么都是空的,没有什么不能习惯,好的生活,坏的生活,只要时间久了,人总会习惯的。 花了几个小时赶到火车站,坐了一个下午的火车之后,又直接去了机场。到第二天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旧金山,前来迎接她的是在基地里认识的一位“同志”,一个法国人,爱弗里对他印象不深,记忆中只有他口音浓重的法式英语。 “那位老陈挖的地道怎么样了?现在遇到多少块石头了?” “4块,他还在继续。”老陈的地道工程,在他们基地里,算是大家相互之间最关心的话题了,就像普通人关心流行剧一样。一个犯罪组织者在他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全球对抗外星人战线的最前沿,这种剧情是个人都会关心进展的。 法国同志竖起了大拇指:“掘进了多少米?” “8米,按这个速度,他还需要半年时间才能挖通。” “我们的杨帆会给他半年吗?” “会,半年以后,蓝色天空的地板全都换成防爆装甲块,我想知道到时候这位现代愚公脸上的表情。” “说说阳光医疗吧,我还不知道我来的研究对象。” “人体免疫,这是你的专业方向是吧。” “对。” “那你就来对了,上车吧。” 一个多小时后,爱弗里来到了斯坦福大学。她曾经来这里参加过一次学术会议,在这里住过两天,所以对这里还算熟悉,汽车进入大学拐弯的时候,她有些奇怪:“这不是去医学院的方向。” “是的,我们将要去的是海森物理实验室,那里有我们的一个专门项目部。” “研究已经到了物理的层面了吗?” “早该到了。” 项目部有十几个人,都是曾经在基地里的“同志”,见到爱弗里之后,大家停顿了一下手头的工作,表示了欢迎,然后又各干各的去了。法国人带他找到了项目负责人,是斯坦福的一位物理以及计算机双博士,也是法国人:“爱弗里,你好,我叫里昂。” “可惜我不叫玛蒂达,”爱弗里开了个玩笑,但她发现眼前这个法国人脸上的肌肉紧绷绷的,也就收住了笑,说,“来的路上我已经看过了资料,杨帆公开了技术?” “一部分,小小的一部分,”里昂给了她一张报告,是关于某种蛋白质特异反应分析的,这是她的专业,她看了几分钟就得到了结论,“是融合理论?不可思议。” “是的,如果不是杨帆主动透露,我们到现在还在原地打转。” 融合理论指的,是关于疗法治疗仪的某种技术细节上的猜想,这种猜想本身就建立在一种臆想的前提下——有些医学专家认为,病人在疗法的治疗过程中,一定是接受过注射的,不然没法接受病人体内的很多病症得到了解决。而从许多非常恶劣的病例来看,这种注射和抽离的规模很可能相当之大,毕竟很多恶性肿瘤的病例,病人光是体内的肿瘤组织重量,就有好几公斤。 而注射进入病人体内的究竟是什么,从对治疗仪的技术分析来看,最主流的猜测,就是是一种纳米级的机器人,这类机器人大小很可能只是分子级别大小,通过某种电化学反应来实现其基本功能。 这种机器人在人体内不仅可以结合特定的病毒和细胞,完成清除病灶的功能,更可以模拟一些病毒的功能,进入人体细胞内,从基因层面修复甚至改变人体dna。 按照这种理论猜测,如果存在这种注射的纳米机器人,哪这种纳米机器人一定要解决在人体内,不被人体免疫系统攻击。 要做到这一点一般有两个策略,1就是融合理论,所有的纳米机器人在体内制造特定蛋白质的时候,一定会表达出跟患者相匹配的免疫抗原,就像他们本来就是人体的一部分一样,,重建理论,就是先完全摧毁人体的免疫系统,等一切治疗手段完成之后,再把免疫系统恢复到相应的水平。 一直以来,第二种理论其实更为大家所接受,因为所有了解医学的人都知道一个概念,那就是摧毁重建在技术上的难度,远远低于融合。 如果把治疗疾病当做一场战争,人体内原有的免疫系统就相当于本地民兵,在恶性疾病中,这种自带的民兵战斗力往往是被疾病彻底压制的,而且这些民兵往往敌我不分,新的军队进来即使是帮忙,也会被他们不分敌我的攻击。 在很多免疫疗法的治疗中,摧毁原有的免疫系统,保持“战场环境”清洁,是治疗的一个重要前提。 这两种理论对于研究疗法,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如果相信重建理论,那就一定要找到治疗过程中免疫系统被摧毁过的证据,或者说被压制表达,找到这种证据,就意味着找到疗法“开始手术”的开关。而现在爱弗里手上的这份报告显示,重建理论是错的。 这份报告分析的对象是一种蛋白质,这种蛋白质由人体dna制造,在之前所有的人类dna研究中,并没有发现这段dna的相应功能。 现在,这段dna功能表达,一周前,被阳光医疗以技术专利的形式,提交给了米国fda,作为阳光医疗现在进行的,脑科学研究的注入产品的安全技术声明。 这也就是说,杨帆告诉了地球人,他们找到了地球人dna中,负责制造免疫蛋白的那部分,用这个技术来告诉地球人,他们的实验是绝对安全的,不会引起人体免疫反应——之前有几个病例,患者把自身过敏的原因归咎为接受过阳光医疗的实验,怀疑被注入了过敏原。这种专利在某种形式上,就是为了避免纠纷。 3hu8 第二十九章 DNA
在技术研究上,方向性问题几乎就是唯一的问题,确定了方向之后,成果的出现几乎是一定的。 他们从接受过s疗法治疗的患者中,找来了许多本身就是免疫系统异常,引起的疾病病例,比如红斑狼疮,特异过敏性哮喘……在接受s疗法之前,他们大多数都被保留过一些组织样本,只需要分析之前患者的dna相应片段,以及治疗后患者的dna相应片段,就能确定一个事实,那就是s疗法是否是在dna层面对人体进行的治疗。 这个实验项目组正在进行,现在才刚刚开始,从已经分析的两个病例来看,的确如此,患者的dna被改变了,是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内的,关于这一段内容的dna,都被改变了。 这一点得到验证,爱弗里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那其他正常患者的前后dna对比呢?” 虽然不是医学专业,但里昂还是立刻明白了爱弗里的意思——既然s疗法治疗免疫疾病,是通过改变dna中,这个片段的信息,那分析其他的疾病,找出其中的不同的片段,是不是也能找到其他dna片段里的对应信息呢? 这个思路如果扩展开来,如果外星人都是通过修改dna来完成疾病治疗,是不是意味着地球人也可以顺着外星人的病例往下找,只要复制相应的dna片段,再找到如何把这些片段写入正常细胞的技术,就能够复制出s疗法来了呢? “这项工作才刚刚开始,我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一层。李代元派你过来是找对人了,你可以负责这一部分。” “项目组现在有多少dna测序仪?” “0。” 爱弗里不明白“那你们之前的工作……” “难道我们还要从测序开始吗?这个信息泛滥的时代,我们只要找到那些病人的dna对比资料就可以了。” 爱弗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意识到,为什么项目组的主管会是一个计算机博士。 爱弗里原来的意思,是按照传统的研究,找来病人,提取组织,通过测序仪测定dna数据,然后开始比对……但事实上,类似的工作世界各国其实肯定都干过了,在最早期,s疗法还在实验室阶段的时候,哪些接受过s疗法实验的患者dna,就被做过很多dna前后对比,的确发现了很多患者的dna发生过变化,这种变化也是对s疗法是通过纳米机器人来进行治疗的,重要的依据之一。 只是当时还不知道这些改变究竟意味着什么,而且这种dna层面的变化往往是大范围的,不同的患者,不同的疾病,被改变的部位也不一样,所以根本无从下手研究。现在,阳光医疗公布了其中一个最重要的部分,等于提供了一个研究的抓手, “我们更需要的是计算机,”里昂指着他面前的这台电脑说,“接受过s疗法患者的dna测序工作,各国之前就已经做过了,很多资料都是现成的,大家当时只是不明白这些区别的原因。现在,我们只需要比对这些片段的信息特征,所以才会找我来负责这个项目。但,超算资源在美国,我们是拿不到的,现在对外星人的研究需求多如牛毛,美国人肯定不会把资源投在一个合作项目上。我希望你可以把这里的情况整理成报告,汇报给李代元,中国现在是超算大国,这个项目作为中美合作的项目组,美国提供了情报,中国提供分析,这很正常。” 爱弗里点点头“ok,我来整理。” 爱弗里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甚至她还没来得及熟悉自己晚上睡在哪里。她一直工作到第二天的凌晨,才完成了这个报告。发送给李代元之后,还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作为口头提醒。 “这不难,”李代元听到要求之后就回答,“不过可能还是需要等几天。”、 “几天?” “三天吧,运气好可能第二天就能给你。” “对了,如果有可能,是不是可以加一点数据,相关的病例中国也有,我听说不比美国人少。” “你消息很灵通,但是没必要,这是情报工作,不是搞科研拉资金,不需要数据量来说服谁,我们只是确定情报方向。” 爱弗里愣了一下“你说的对。”她这也是长期搞科研留下的下意识习惯,做报告总是想着数据量能尽量多,却没想过,中国人未必愿意免费把数据给美国人。全世界联合起来反抗外星人,只是电影里才会存在的情节。 在等待国内分析数据的这几天时间里,爱弗里都会关心阳光医疗在旧金山搞的,脑信息分析实验,据说这个实验长期的实验员已经招聘超过20万人,光是来旧金山的,就超过了5万多。为此阳光医疗专门在公司附近租了整片的公寓楼作为员工宿舍,每天走上大街,都可以看到这些人群在旧金山的社区里穿行。从本地的新闻报纸上可以看出,旧金山市长对阳光医疗这种迅速增加本地就业的行为非常赞赏。 爱弗里此刻却想到的是赵长启曾经那次演讲里说过的话,也下意识的联想到自己正在进行的项目。仔细想来,外星人不正是像他们的s疗法一样,悄无声息的渗透进入人类社会,用人类的秩序,潜移默化的对所有人产生影响,谁会知道,在这悄然之中,自己的dna,人体最重要的信息物质,已经发生了关键的改变,外星人可以在这个层面悄无声息的改变dna序列,消除疾病,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在其中隐藏些什么,来产生疾病,或者其他更可怕的东西呢? 两天后,爱弗里接到了李代元的邮件,结果已经出来了,所有的比对定位工作都已经完成。 对爱弗里来说,真正的工作从现在才算开始。 通过和病例的对比,她能够大概猜测这些改动过的基因可能是负责什么功能的,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科研不可避免需要证据的支持。 自从人类基因组计划之后,全世界各国,各个医疗公司,都把dna当做新时代医学的金矿,集中力量进行挖掘,并抢先通过各种专利进行成果保护。爱弗里相信,在很多这些信息中,肯定有一部分是很多组织之前已经研究过的,不管他们研究到哪个级别,爱弗里都需要想办法得到他们的配合,她不需要知道这些信息的全部,只需要一部分,能够只出相应的方向,就可以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证明外星人对地球人dna的改动,是不存在恶意的。 shu8
第三十章 电子邮件
“董事长,先生们已经在会议室等了半个小时了。” “都有谁?” “海伦、达利、詹姆斯……”助理一边伴随着董事长急速的迈动着脚步,同时左手还稳稳的端着一份名单,他嘴里一边把名单上的名字念出来的同时,还一边用右手为董事长在前面开门,看起来颇有些杂技演员的味道。 兰斯停了一下脚步,助理的声音这时候也停了下来,兰斯问“有多少人?” “14个。” 兰斯笑“看来s+疗法的作用显著,弗朗西斯来了吗?” “他来了。” “听说他做了十四个疗程?” 助理笑道“是的,他现在看起来像您的儿子辈。” 兰斯继续迈动着脚步,在路过一个舱门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打开舱门走上甲板,看了看头顶正在覆盖过来的乌云“要有暴风雨了。” “是的,船长两个小时前还问我,是不是需要改变航向。” 兰斯哈哈一笑“他不知道,我们正为此而来。” 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兰斯深呼吸了两口气,然后直接推开大门。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房间里远远不止14个人,伴随着与会者的一些动作,这些多余的人此刻也默默的从另一边的门走开,兰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说了一句“会议开始。” 14个与会者,加上兰斯本身,一共15个,其中5个人是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来参加公司的日常事务会议的,但这次他们来了。另外10个人,其中七个是公司的核心高管,包括首席技术官,人力资源总监,财务总监,首席运营官,情报总监……最后剩下的那三个,兰斯暂时还不认识,他们应该与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有关。 兰斯的开场白还是延续之前几次会议的内容,主要就是向大家说明,现在辉煌制药面临的迫切局面。在之前的几次会议中,大家已经体会过了,但兰斯还要再次强调。和前几次不同,前几次会议每次结束之后,兰斯就会像一个外科医生一样,毫无怜悯的砍掉公司一大堆的项目,其中很多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少数的几个甚至还一直贡献着利润,在蓝色天空出现以前,其中不少项目都是公司的核心项目,但现在它们都被砍掉了,能卖出去的,打包卖给市场上的其他医药公司,卖不出去的,资料归档,人员解雇。 开场白之后,兰斯又在pp上出示了一份长长的项目名单,这个名单也是他在这次会议上准备通过的项目终止名单,会场上的每个人都很仔细的看着这份名单,名单上的每一个项目都代表着这家公司以前最重要的资产,但是现在,他们开始变成了累赘——这部分项目和之前砍掉的基本上都是一样,都是针对高端市场的抗癌药物,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不会吃药了,因为他们有了更好的选择。 通过名单之后,兰斯在pp上按了下一页,这是一份一封私人电子邮件,从抬头来看,是给兰斯的一封私人电子邮件。在场的几个人浏览了几行之后,都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交换了眼神——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收到过这封邮件,就在两天以前。 这封eail来自一个叫爱弗里的英国研究员,在几个月之前,她因为涉嫌煽动恐怖活动而被英国警方逮捕,当时她被判了两年的监禁。——所有人都了解过这个信息了,而现在,距离她被判刑也只有四个多月。 这封信的内容很简单,爱弗里以人类基因安全的名义,希望所有邮件的接收者们,能够为她提供一些基本的信息查询权限,以帮助她研究蓝色天空的s疗法。这些权限主要包括针对这些公司已经进行,或者可能正在进行的一些研究——爱弗里并不要求知道这些研究的具体细节,比如一款药物的工艺流程,甚至也不需要知道详细的原理,她只需要这些公司提供跟人体dna相关的那部分。 在抗癌药物领域,基本都会出现某种药物对大部分人药效,但对少部分人完全无效甚至有一定强烈副作用的情况,这种特殊情况的出现,往往是因为病人体内的某些特殊dna导致的,像辉煌制药这样的大型医疗集团,在这方面积累的数据应该可以说是相当丰富。在几乎每一家医疗公司里,这些资料都算得上是公司的最高商业机密的,这些都是研究药物过程中发现的“地雷阵”,也是医药公司在商业市场上保持技术优势的城墙。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收到了这封邮件,当然,他们所有人在这之前,也都收到过更多的,与之类似的邮件。这些邮件大部分是来自患者,绝症看不起病的,还有些来自慈善机构,要他们公开某种药品,或者降低售价的……这些邮件在他们的电脑里,通常都是秘书当做垃圾邮件处理掉了,没有人会在公开场合讨论这些邮件——对一家公司而言,这些邮件上的内容都是笑话。 而董事长今天却把这封邮件拿到了会议上,这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一些意外。 看到了大家的不解,兰斯开始说话“最初我并没有在意,直到昨天下午,欧码的秘书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才意识到这封信的能量。 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全球各大医疗集团现在都在裁撤项目,招募间谍,美力和强生两家甚至还在第一时间达成了联盟,据说他们两家公司把cia的情报专家都拉走了一大半。 欧码的秘书昨天在电话里告诉我,他们公司已经找到了强有力的证据,表明这个写信的爱弗里,并没有在伦敦的监狱服刑,而是被转运到了中国的一处秘密基地。在这里我不能透露这个基地的具体地点,但这一点是确实的,我也让麦克做了情报验证。” 麦克,就是会场上的情报总监,站起来点了点头。 “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现在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这个爱弗里,正在和中国的某个情报小组合作,而这个情报小组,据欧码的透露的情报,他们的机密权限很高。他们的报告,都是直接由他们情报部门的最高长官联系,当然,这个细节我们没法验证。不过这个小组成立的时间点已经可以确定,几乎可以断定,是用于研究外星人的。 强生和美力这两家已经准备信任这个爱弗里了,当然,他们也派出了人员,要求参与她的研究,共享成果。欧码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们希望我们也这样做。” 首席运营官冷笑“技术公开化么?中国人研究外星人技术?对他们来说,我们的技术就是外星人技术吧!” “中国人眼界很高,他们总是盯着最好的,蓝色天空出现了,他们看不上我们这些了。强生和美力都不怕,我们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首席技术官反对运营官的意见。 运营官没有理睬反对意见,只是对兰斯接着说“我们跟他们不同,他们被蓝色天空针对的很惨,我们还有相当一部分产品是不被蓝色天空影响的,他们加入进去,是绝地反击,我们加入进去,纯粹只能是凑热闹。” 两种意见在会场上很快引起了激烈的争论,大概十几分钟后,争论停止了。这时候,窗外已经响起了雷鸣,闪电划破天空,船在波涛间晃动,因为年纪的缘故,在场有两个董事的脸色都有点发白。 情报总监却拿出笔记本,接通投影仪给大家看他最新拿到的数据“诺华,罗氏,拜耳……这里有十几家刚刚加入的名单。” “那下面请董事会成员表决吧。”兰斯带头竖了一下手,剩下的四只手也都立刻跟上了,两个人表决完立刻去了卫生间。 shu8
第三十一章 棋子
接下来是预定的议题,关于公司新开展的情报工作。 蓝色天空的出现,让所有的医药公司,不,甚至是所有的政府,主要工作方向都开始偏向情报。 按照赢家多吃,多的也必定是赢家的逻辑来看,目前全世界范围内,跟外星人接触最成功的应该就是华国,据说蓝色天空在华国投资了一家所谓的互联网公司,养了几十万人玩游戏,未来还会更多,而在全世界的其他地方,这位杨帆先生显然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投资意向。 外星人的这种做法,让很多一开始对外星人怀着美好期待的人类产生了不小的动摇,因为最早蓝色天空出现的时候,很多知道杨帆这个身份的人,都认为外星人在地球上的出现,肯定是出于拯救地球地球人的目的,既然是拯救地球人,那肯定是从地球人最糟糕的那部分开始拯救,非洲,中东,南美……先赚取人类最富有阶层的钞票,拯救人类最穷苦地区的人民,制止人类最愚蠢的战争……这是这些理想主义者为外星人规划的完美拯救地球的方案,可惜,除了第一部分他们看到的现实以外,杨帆似乎并不打算践行接下来的行动。 全世界都对外星人在华国的投资嗤之以鼻,因为完全看不到任何盈利的可能,所以大家只能理解为那是一种政治交易,肯定是华国政府暗中跟外星人达成了某种交易。 辉煌集团的情报总监在之前历次的会议上,也是持有这样的猜测,并说服了兰斯以及公司的其他高层人员,所以辉煌制药在全世界范围内主要的情报的工作,7成多还是在华国境内。 主要的情报工作有三个方向 第一,蓝色天空位于上h的治疗中心。这是常规的情报工作,最常规,去世界的情报机构打的注意大多也都是治疗中心,目的自然就是s治疗仪。虽然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从政府内部搞到的情报现实,政府已经拆解过一些s疗法治疗仪,却根本找不到治疗仪的原理,但大家还是希望自己可以通过某种渠道,搞到一台来研究,或者,搞到一台治疗仪,来要求外星人答应他们一些条件,比如技术公开,或者入股,具体是什么要求,还是需要等到搞到治疗仪之后再具体谈。 这个方向辉煌已经有了一些进展,据说联系了一个以前的s疗法名额掮客,现在正在组织一个工程队施工,具体的进度在会议上,情报总监并没有多说,他只是说,已经有了一定的发现。 第二,杨帆。杨帆在法国,在德国,还有英国,都已经被证明他在反恐,治安领域,能够发挥非常巨大的作用。在他接触法国情报部门以后,这小半年的时间,法国境内竟然连一起恐怖袭击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说杨帆跟华国人的合作是投资层面的话,那他跟欧洲的合作主要就是技术层面,辉煌已经有足够的情报证据,显示法国和德国现在反恐的主要情报来源,都是来自于杨帆。 辉煌希望通过收买一些实验者,和杨帆达成某种隐秘的接触,如果有可能,辉煌愿意接受来自杨帆的一些指示,帮助他完成某些工作。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杨帆能够给辉煌带来一些利润。 这个部分的情报工作是备案,属于没有太大指望,但一定要做的部分。事实上,如果杨帆想找合作者,应该在他拥有第一批对话实验员的时候,就已经找到了,既然他一直没有表露出这个意思,很可能外星人根本没有与地球人合作的意思,或者说,合作的方式并不如地球人想象的那样。 这部分的工作进展是最快的,也是最慢的。说快,是因为从公司确定了这个方向来,公司已经很顺利掌握了70多个实验者,这70多个实验者愿意在对话实验的过程中,按照辉煌制药的需要来刺探一些信息。说慢,是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些刺探并没有任何正面的回应。有两个说的太直白过火的,都被踢出了实验,他们还不知道这是杨帆,还是来自实验监管部门的意思。 第三,内星人。这也是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 内星人的所有者是一个20出头的小姑娘,据说还在读大学,她有一个男朋友,也是个大学生,这个公司目前已经招收了几十万人专职游戏。和之前两个方向相比,这个方向显然是最具有突破可能的。 目前,辉煌制药已经基本掌握了整个内星人的组织构架,同时以合作的名义,正在和赵长启以及杜妍展开正式接触。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内星人这家公司主要事物还是由杜妍这个小姑娘掌握,无论是人事还是财权,许多重要的谈判中,辉煌制药的谈判人员都没有发现和蓝色天空相关的人员,看起来蓝色天空给了这家公司相当大的自主权。 至于赵长启,名义上他是董事长助理,但实际上他并不参与内星人的具体事务。从辉煌制药了解的一些内星人内部的舆论来看,似乎赵长启跟杜妍之间的感情并不亲密,名义上是情侣,可在公开场合也仅仅是牵牵手,甚至大部分时候,他们连饭都不在一起吃。 情报总监在会议上提出了一个计划,他打算从杜妍的感情角度出发,收买赵长启,同时接触好几个条件非常不错的男性,让他们在杜妍面前展开某种“竞争”,最后不管是谁上位,成功者都可以让他们接触到内星人的决策圈,也许通过内星人,他们能够了解到蓝色天空在战略层面的一些意图。 会议一共进行了三个多小时,会议结束的时候,外面的风暴还在继续,来参加会议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被这波涛折腾的有些精神疲惫,在场唯一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可能就是董事长兰斯了,宣布会议结束之后,大家都迫不及待的回去了各自的房间,只剩下兰斯和情报总监还在房间里,他的秘书在外面关上了门。 “简单点说吧。”兰斯站起,用一只手抓着船上的扶手,看着窗外黑色的天空说。 “那个华国掮客,工程出了点意外,我们的人看过,很可能是杨帆的反制手段,这个情报可以卖给政府,他们会感兴趣的。” “哪个政府?” “全部,一货多卖,情报界这是常事。” “我们不卖,只交易情报,跟s疗法相关的情报,最好是技术细节。” “这我知道。” “ok,还有吗。” “开会时我让手底下人查了一下这个爱弗里,找到相当一批跟她一样,进过监狱,却又都被放出来的人,跟爱弗里一样,他们也都去过那个基地。” “有多少?” “目前十几个,据他们所说,那个基地里像他们这样的人,有上百个,后面还继续有人来。还有……很重要的一条,他们在基地里见过赵长启。” “赵长启?那个……” “对,我们本来预备收买的废物,他在基地里表现的很亮眼,看来他也应该是情报人员。” 兰斯很意外“情报人员现在都这么容易被识破身份吗?” “计划越大越容易,更何况赵长启现在半公开化活动,他们基地没有刻意保密,所有的成员保密意识很差。” “那刚才会议上的……” “名义上按会议上的进行,但私下我们会有调整,重点应该是赵长启,而不是那个杜妍,现在我们觉得,杜妍应该只是赵长启放在前台的一颗棋子。” shu8
第三十二章 想法 在内星人内部人看来,他们的董事长助理赵长启,可能是全公司最闲的家伙,从来不参加公司的大小会议,不负责具体事务。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跟着董事长进进出出,干些拎包打杂的活,看起来似乎还算是个合格的小白脸,但是到了后来,这些小白脸的活他都懒得干了,整天就在他的办公室里玩游戏。 很多人都说赵长启这是在自 《拆迁地球》第三十二章 想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拆迁地球》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十三章 绯闻 公司这半年来已经花出去上百个亿,其中一小部分是工资,大部分都是全世界范围内,对游戏公司的并购。按照公司的规划,下半年公司还要接续扩张,招聘更多的游戏员——数量会超过百万。 而公司的收益,到目前为止,也仅仅只有一个渠道,那就是公司自己建立的视频网站,这个网站里播放的内容,全都是那些游戏员的直播画 《拆迁地球》第三十三章 绯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拆迁地球》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