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等人朝着对方道了一番辛苦。
那大娘看了看这一家人,开口道“那一斤短我三文吧。我多要些。”
来回翻看手里的竹筒,见这家人一路把盐带回来,装在竹筒里,半点没受潮,还好好的,品相还好,就想多要些。
囤着也行,给自家亲友邻里分一分也好。
“您若是要的多,我家就短你三文。”杨氏看
《战朱门》第一百二十五章 卖不出去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眼里没有主子
连着几日,趁着进城卖鱼,霍惜拉着杨福到各糕饼铺子,上门推销自家的蔗糖。
虽也卖出一些,但数量不大,价格也压得厉害。
城里杂货铺糖价五十文一斤,各糕饼铺子大宗购入原料,价格却要低得多。把糖价压到八折,要四十文一斤,霍惜却是不干的。
当初买了二十石,价格算下来都要三十五六文一斤了,四十
《战朱门》第一百二十六章 眼里没有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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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实现一小步
京师穆府人事变化,风云诡谲。
霍惜这边虽为销货发愁,但小日子安稳,岁月静好。
霍二淮跑了几天牙行,终于把一家人盼着的田产买了下来。
“在将军山那边,是上等的良田,土地肥沃,不缺水,村子里就有数条从秦淮河里引来的支流。”
“真的?”
“这种事我哪能骗你。田契我都换来了。”
“给我看看!”杨氏迫不及待。
“给你看给你看。”真是的,又不识字,非急着要看契书。霍二淮很是无奈,面上却笑着,把契书递给她看。
霍惜也凑过去和杨氏一起看。
杨福在另一边,磕磕绊绊地指着契书上的字念给杨氏听。
每天晚上他跟着霍惜认字识字,如今常用的字也识得不少。
“真好真好。”杨氏抚着契书,脸上已笑开花。
杨福却嘟着嘴“我和惜儿想要连成一片的田地,最好是小庄子,这几块地零零散散的,收租子都要跑好几处。”
霍二淮便叹道“哪那么容易。那牙人说,在京师附近想买庄子,得撞大运。京师官宦世家勋贵多如牛毛,再者江南富商大贾也多,一有庄子或是成片的田地要卖,都不等挂牌出来,只放出丁点风声,就有人连夜抢着要。”
霍惜看了看契书,对嘟着嘴的杨福说道“没事的,以后咱再慢慢寻摸。这四块地虽零散,但好在相隔不远。咱也不自己种,有田租收,不过是多走几个地方罢了,能有打鱼辛苦?”
“就是。”杨氏赞同地点头。
小心翼翼地把契书收了起来,瞪了杨福一眼。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京师有钱人多如牛毛,咱能捡到漏就已是不错了。这四块地,加起来有九十六亩,咱爹娘连着祖上,几代人才攒了三十五亩好田,在杨家村就已是数一数二的了。”
但现在,她手里的契书上却记载着九十六亩!
还差四亩就是一顷地了。
乖乖,她有生之年竟能拥有一顷好田呢!都跟族长家一样多了。
霍惜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她原本想买个小庄子的。
杨氏和霍二淮还是想着回归田园,想盖屋子,过种粮种瓜种菜,自在安稳的农家日子。
若是有个小庄子,她就能满足他们的这个愿望。
在自家的庄子里随意他们在哪盖屋,屋前屋后随意他们种粮种菜。自家的庄子,都是自己的佃户,也没什么遭心事。不打渔的时候可以换着回去过过田园生活。
可如今买了四块零散的地,也不好拿着外村的户籍跑到别人的村子里盖屋。
杨氏注意到她的情绪,拉过她,不住地轻抚她的小脸。
“娘和你爹这就享到惜儿的福了呢。咱家现在有了九十六亩好田,若一年能种两季粮食,咱一家人使劲吃都吃不完。真如你舅舅发梦说的那样,愁咱家没地方晒谷子呢。”
霍二淮憨笑地点头“是呢,爹娘这回可是享了惜儿的大福了!那庄子难寻,也轮不到咱。咱一边攒银子,一边慢慢寻摸就好。”
“爹娘,你们是不是身上没银子了?我这里……”还有。
杨氏按住她“有有,爹娘身上还有好几两散碎银子呢。放在过去,家里都没这么多存银。再说咱家还陆续卖货呢,不缺银子。”
杨氏不知霍惜还有多少银子。当初霍惜拿出一千两银票让他们买田,着实把他们夫妻俩吓了一跳。
十两一匹的绸布,也不过几百两,还要跟霍管事分利,这怎的一下子拿出这么多!
霍惜便说抢的对方的荷包,没想到有比货款多的银子。
把夫妻俩吓的不行。
本来不想买那么多田的,但又怕对方找来要回银子,索性就把霍惜的银票连着家里这些日子存的银子,全用来买了田。
直买了九十六亩田才停了手。
霍惜想想便算了,那一千两她还有用。
“爹,你找好赁田的人没有?”
霍惜一问,大家都看向霍二淮。
“找好了找好了。爹跟各个村的村正一说,事情就办妥了。咱只要等着收田租就成。”
“真好。咱家再也不缺粮吃了。”杨福满足地喟叹。
杨氏瞪了他一眼“好像你姐我饿着你一样。”
“没呢。姐和姐夫从没有饿着我,宁可自己饿着,都让我吃得饱饱的。以后我也跟惜儿一样给你们买田,好好孝顺你们。”杨福猴到杨氏身上。
“这还算说的人话。”杨氏勾了勾嘴角。
霍二淮脸上带着笑,紧紧牵着霍惜的手,抚了抚杨福的头。
“惜儿,蔗糖你想好了要怎么卖没有?”家里的银子花尽了,杨氏便急着要卖货。
“咱拿到外城卖吧,装成小份卖。”还有她花了一百两买来的皮草,也要尽快销出去。秋意渐起,城里的人该备过冬衣裳了。
这回一家人把钱都用来买了田,就没想过要留点银子寻个地方盖个屋。
杨氏和霍二淮隐约知道霍惜想挣钱,便也放弃了上岸过安稳日子的想头,再说琼花巷那院子可是租了半年,也舍不得退掉,还得赔钱。
买好田,一家人便跟着霍惜进城做各种准备,准备在外城卖货。
没有铺子,便准备跟货郎一样,走街串巷卖。先是准备了一辆大的板车,准备推着卖。
“得把郁哥的布数出来,别跟咱的混在一处了。”琼花巷里,杨福一边往板车上码货,一边跟杨氏叨叨。
“我能不知道?”杨氏怼他。
“也不知道郁叔能不能顺利把家小接出来?”霍惜有些替他担心。
“怕是不容易。”杨氏是知道婆婆的难处的,特别是后婆婆。
她一年不过回一趟霍家坝,就恨不得永远不要回去。都不知道多庆幸爹娘给她招婿,不用她日日在婆婆身边受搓磨。
往霍惜那边看了一眼,要不,等惜儿长大也给她招一个女婿?
片刻后又摇头,不不,要招个好女婿简直跟大海捞针,难度不小。虽然她撞上大运,遇上霍二淮,但找个好的赘婿实在太难了。
还是让惜儿嫁出去。但万一嫁过去也不好呢?
攒银子!
还是要攒银子。到时候多给惜儿些赔嫁,让她婆家不敢小瞧了她。
杨氏手下码货的动作又快了些,还一边吼杨福“你上点心,码得歪歪扭扭的,推两步就掉了,坏了卖相,看我不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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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巧舌如簧
穆俨这些天过得很是舒适。
那天自他发作了一回,把大管事一家打发了之后,他那亲娘也振作起来了,把府里的人事都整肃了一番。
划水摸鱼的,都敲打了一番,各处也井井有条,现在府里终于有个样子了。
他要吩咐个什么事,都不用他张口,下人便很有眼色地把事办好了。
银钱上也不再拮据了。
不止他亲娘亲自送来了好大一笔,账房的管事也亲自来了一趟,低眉顺眼,说自庄子铺子的账归到府里后,库房的银子一下子充盈了起来,问他有什么花用没有。
这种感觉,嗯,就跟暑日吃了好大一碗冰酪一样。
穆俨正暗自得意地抖着腿,穆离来报“少爷,穆乾说霍小娘子这两天在莫愁湖那边卖货。”
“卖货?”
“是。说是霍家从淮安回来,运了好些北边的货物回来。”
“这都回来好些天了吧,这才开始卖货?”
“早前几天不是在打渔卖渔嘛。”
穆俨一愣,可不是在卖渔嘛,自己那天一早还撞见了。
那小骗子叨叨了一路,说趁着渔获少,价钱高,定能多卖些钱。也不知最后如不如她的意。
哼,小骗子,眼里就知道钱钱。
“走,我们瞧瞧去。”
“是。”
主仆二人走出书房,穆俨又顿住脚步,小骗子回来了,穆乾守着琼花巷有些多余。
“让穆乾往西南去一趟。”
“西南?”
“嗯。穆仁不是回西南了吗,也不止他会告状。”
小爷先他一步告个状。
“让穆乾去跟侯爷拿银子。就说京师要处处打点,支应困难。”
“这……侯爷会给吗?咱不是才把京师的产业收回手中吗?”
穆俨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他要不给的话,就说我要君氏房中那座刻了金陵十八景的玉山,我准备献给皇后。若不给,我就向宫中放出风声了。”
到时鸡飞蛋打,可别怪他。
嘶,少爷这招太狠了吧?
那座玉山,是邻邦洪沙瓦底国献给云南穆家的。当年老侯爷想念家乡,遂命人在上面雕了金陵十八景,雕了好几年才得了。
老侯爷在世时,时常对着玉山观赏,爱不释手。
老侯爷去世后,那座玉山就被上任侯爷收进了库房。没想到又被侯爷的宠妾君氏看中了,搬到了她房中。
当年少爷想要,侯爷还训斥少爷,说年少轻狂,怕移了性情。
少爷从此不敢再看第二眼。
哪曾想,侯爷竟因君氏的一句喜欢,就把它搬到了君氏的房里。
穆离很替少爷不平。
“那咱这回得跟侯爷多要些银子。那边的中馈握在君氏那个女人手里,咱这回也让她狠放一回血。”
穆俨点头。
他跟君氏的账还有的算呢。这才哪到哪。
我的心头好,岂是那么容易得的。
很快便带着穆离穆坎出了府。
莫愁湖边,杨氏正口若悬河,跟围过来瞧热闹的人群介绍着自家的货品,杨福和霍惜也没闲着,一边招揽生意一边看着摊子。
“你看这麻布,又轻又韧,耐洗耐晒耐腐,可经穿了!”
“好是好,可你这一钱五分,也太贵了些。”
“哎哟,咱江南的葛麻,铺子里都卖一钱八分呢!这可是大老远从南边惠州来的好麻,一路又是换车又是换船,在水上飘了那么些时日,才到了咱江南。你们看看这么好的麻布,可上哪寻去?”
几个妇人听了,用手在布料上摸了好久,舍不得放手,又心疼钱。
“你再短些,短些我跟你多要几匹。”“就是就是,若是好,咱下回再来,再帮你多带些客人来。”
“哎哟,我这麻布可不愁卖哩。”杨氏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这一大车,家里怕是还存了不少,早卖早些把钱拢里手里还不好?也用不着日日辛苦推着这板车卖货。”
“哎呦,我跟你们说不愁卖,是真的哩,可不骗你们。”
杨氏说完,往四周环顾了下,朝几个妇人凑过去,小声道“你们知道咱京里马上就要举行封后庆典了吧?”
见几个妇人点头,便又说道“我听说啊,宫里传出话来,要与民同乐呢!”
与民同乐?
杨氏点头“听说到时候夜里都不宵禁呢!民间不仅要跟宫里同庆同欢,民间可能还要举办各种活动呢!”
见一堆围过来的人都听愣了,杨氏很是自得。
又说道“你们想啊,皇帝陛下办这么重要的庆典,难道不想看到百姓们吃得饱穿得好,身上衣裳簇新簇新的,让人瞧着就是一副盛世太平的样子?”
大伙愣愣地点头。
杨氏有些骄傲“所以说啊,我这些布还怕卖不出去?”
“你们这段时间没到各绸缎庄去看吧?听说里面的布料都卖空了,那大户人家是一车轱辘一车轱辘地往家运布料,请人做衣裳。过两天我这些布料……”
杨氏把手放在麻布上拍了拍“就是卖二钱一匹都有人抢!”
围观的人先是静了静,后回过神来,纷纷朝麻布下手“我要两匹!”
“我要三匹!”
“别抢,我要五匹!我要的多,先给我拿!”一匹布成人顶多能两身衣裳,这一家老小,不得多买个几匹啊?
“给我拿六匹!”
人群如水一般涌来,把小小一只的霍惜瞬间就给挤到一边去了。
她都听傻看傻了。
她娘行啊!
她不过是安慰了她娘一番,说布料不愁卖,跟她说起接下来的封后庆典,她娘这活学活用,用得炉火纯青啊!这妥妥的做生意的料子啊。
绝了啊,杨春樱。
“惜儿,福儿,还不快来帮忙!”
这两个倒霉孩子,都站一旁愣着干嘛?倒让她被围得一身汗。
“哦哦,来啦来啦!”霍惜和杨福回了回神,冲了上去。
“婶子,你是要五匹吗?”
“这位漂亮姨姨要六匹?好的好的。”
“有,有呢!放心,我们家里还有布,足足的,放心。”
“舅舅,快雇了人去搬货!”
“哎!”杨福撒腿就往琼花巷跑!
果然啊,还是惜儿看得长远,把房子租在琼花巷,这不,补货快得很。这要是租到别的地方,他跑一趟,客人还不跑光了?
霍家摊子的热闹吸引了不少人,同样吸引住了一个老妇的目光。
霍惜埋头卖货,并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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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书友说明朝以妾是否能当妻。妾能否扶正,各朝略有不同。
比如唐宋是明令禁止,“诸以妻为妾,以婢为妾者,徒二年。以妾及客女为妻,以婢为妾者,徒一年半。各还正之。”明朝,在太祖刚立朝,在制定律法礼制时,也是明令禁止的。
但大明律经过不断修改,加了一个“妻在”为前提“凡以妻为妾者,仗一百。妻在,以妾为妻者,杖九十,并改正。”妻故去,或休弃,是可以的。
但妾扶正之妻,想从丈夫那里获得封赠,几乎不可能。但儿子若出息,是可以为生母讨要封号的。不是有个词叫“母凭子贵”吗?
本文吴氏虽扶正,但她没有诰命。但她儿子若袭爵,是可以得到诰封的。
欢迎大家留言探讨交流,一起学习进步。但也不要太考究哈,咱这是卫朝。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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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好生养
霍惜听了杨福的话,并不放手,只默默淌着泪,摇头。
“我悄悄地跟了去,不会让她发觉的。”杨福还是想过去套那老妇麻袋。
霍惜摇头,在脸上抹了一把,神色哀伤“咱现在奈何不了她。要从长计议。”
从,从长,计什么?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思吗?可惜儿方才,明明哭得那般伤心。杀母之仇呢,不共戴天!
惜儿的仇就是他杨福的仇!杨福扭头望向孙妈妈走的方向,这个人他记下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霍惜静静地坐在地上哭了一会,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朝一脸担忧的杨福挤出笑“走吧,娘一个人要卖货要看摊子要收钱,怕是顾不过来。”
“惜儿,要不你先回琼花巷去?”杨福一脸担忧地打量她。
霍惜摇头“没事。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她应该不会再回头了。”
“万一……”
“没事,下回我们再小心些就是了。”她以为张府的人不会到外城来,没想到这些人贵脚也会踏贱地呢。
她都忘了在脸上抹黑泥了。
咬了咬牙,再过几年就好了,到时她长开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但是念儿,这几年绝不能让他暴露在人前。
二人脚步声远离。
一棵大树后闪出三人。
好半晌没人说话。
“这张府,内院这么乱?做奴才的都敢下手毒杀主母了?”穆坎想起霍惜方才那痛苦又隐忍的哭声,心里跟自己母亲被人打杀了一样,恨得不行。
穆俨嘴角冷冷地勾着,尽是嘲讽。
奴才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上头要是不发话,奴才敢对主子不敬?怕是借她十个胆都不敢。
穆离看着霍惜小小的身子远离,长长叹了声。
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少爷。
他终于能明白少爷为什么对这张家的小娘子这么关注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想看对方活成光,想像自己也活成光。
主仆三人直愣愣地站着,半天没挪步。
又想起方才霍惜的急智,一个小娘子,竟站在那里尿尿,还看谁滋得高滋得远!
嘶!这小娘子。真真是……
穆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穆俨穆离扭头看他,竟见他捧腹哈哈大笑“少爷,你说,她方才是怎么想的,还看谁滋得高滋得远,哈哈哈,这小娘子……”
“禁声!”穆俨厉声喝道。
穆坎的笑声一下子吞了回去,手紧紧捂在嘴上。但就是好好笑啊,掌下嘴角还是高高扬着。
穆离瞪了他一眼“要是你,你还没这急智呢,搞不好要跟对方拼死一博。”
穆坎还点头“对啊,要是我,我就狠捶她一顿,看谁活谁死!”
“她一个小娘子,单枪匹马,斗得过新城侯府?为了灭口,她身边那些人怕是都要跟着一起遭难。”
穆坎张了张嘴,“怎的单枪匹马?不还有我们吗,我们会帮她的。对吧,少爷?”
扭头去看穆俨。
穆俨没理他。
“少爷?”
穆离敲了他一记“你别给少爷惹麻烦,这京师满是勋贵,咱侯府半点不起眼,跟如日中天的新城侯府比起来,咱什么都不是。”
穆俨捏了捏拳头,他不会什么都不是的。
什么都不是,就意味着连个下人仆从都能给你脸色看。只有变强,站在权力的巅峰,让人仰望,让人害怕,才不会被人蹬鼻子上脸。
背着手走远。
霍惜和杨福回到摊子,见杨氏被人围得满头的汗,手忙脚乱,忙上前帮忙。
“你们这两个孩子,怎的去那么久?这要是回咱院子,也尿回来了。”杨氏叨叨了一句,忙得也顾不上看两个孩子,也就没看到霍惜眼眶红红的样子。
“定是人多,不好意思尿了。”有客人打趣。
“嗐,两个小娃,随地尿就是了。你看你娘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一个好心的大婶帮着杨氏维护着秩序。
杨氏很感激她,朝她笑了笑。
道“我这两个孩子,面皮薄,这湖边人来人往的,哪里能随处尿。再说了,要是整个湖都是尿味,谁还来游湖啊。”
一旁还在犹豫的人听到她这么一说,觉得这一家人品性还真不错,便又都围过来买了不少货。
除了麻布,红糖,连着霍惜运回来的梨枣蜜饯都卖出不少,还有价格稍贵些的皮货也卖出了好几件。
让杨氏长吁一口气。
她和二淮对着这些皮货是愁的不行,一百两呢,满满一车。等闲百姓哪里舍得花钱买。
而惜儿还安慰他俩说,卖不掉就留着自家冬天裁衣服穿。
孩子有孝心是好,但把这么贵的皮货穿身上,路都不会走了。
此时见卖出几件,高兴得很,很是卖力地抖着各式皮货,向围观的群众推销。
霍惜在一旁看杨氏卖货,对杨氏的口才叹为观止。她娘杨春樱,在秦淮河在长江里打渔,着实委屈了,太屈才了。
就她娘这样,哪怕从村里贩些瓜菜土货,运到城里卖,每日都能挣不少,比打渔强。
几根小手指头捏着下巴琢磨,她娘似乎点亮了做生意这个技能呢。要不要跟她娘说一说,让她娘把它发扬光大?
瞧她娘对着几个妇人神秘兮兮地拍着红糖说道“这功效好着呢,你们尽管买了去吃。每天舀一勺红糖,再舀几勺酒糟,加个鸡蛋,煮开了,热热地吃上一碗,保你胃里暖暖的,冬天不冰手冻脚,你家男人都要抱着你的脚丫子睡哩!”
“你看我们江里河里打渔的,那身子早就被水浸坏了,不易生养哩。要是我早前能有这条件,我家孩子能生一摞!家里一条船都不够住哩!”
一板车的红糖,被杨氏左一句暖宫暖胃,右一句行经养气血,给卖空了。
“红糖没了,这天也晚了,需要的明日再来……对对,明日我们还在这里!”
“行,那可得来啊,别让我们扑空了。”
那糖价比铺子里卖的要少好几文钱,多的舍不得买,一斤半斤还舍不得吗?
女人或是舍不得花钱,但想到好生养,谁不想要呢?这年头,不能生养,没生养个大胖小子,在婆家都无法立身。
再者也确实比铺子里卖的便宜,咬咬牙也想买上一斤两斤回去好好调养。
女人十个有七八个都是气血不足的,到了冬天,哪个不是手脚冰凉?
躺被窝捂了一晚上,那脚丫子都不热。生不出孩子,偷摸到药房一把脉,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是体寒不易受孕的。
霍惜看着一板车的红糖卖空,颇为感慨。
------题外话------
这两章我改了又改。原本吧,我是想着,若是霍惜拉着穆俨,让穆俨掏小鸟,是什么效果。你们说那小鸟都看过了,还不得以身相许?是吧。但穆俨的目标太大,当众掏小鸟,有点损他形象,哇哈哈~~(嗯,这是b剧情)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遇险
“婶子,大娘,姨姨,你们看看我们这红糖……南边来的,质量好着呢。”
霍惜见不少人在等补货,便推销起红糖。
“每天舀一勺冲水喝,对女人犹其好,补气血呢。若有条件,再往里加一勺酒糟,再打个鸡蛋一起煮,喝完胃里暖暖的。补中益气,健脾暖胃,对妇人行经顺气,活络气血,好得不能再好了!”
“很多妇人秋冬天是不是手脚腹部冰凉?买些红糖,每天坚持喝,很快就能调养好了!”
“真的这么好?”“加酒糟鸡蛋一起煮?”
“是啊,放心煮。不信你们去药房问。咱京师卖酒的多,那酒酿还不好买吗?但这南边来的红糖,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天渐渐冷了,河水上冻了,得到明年春夏才有南边的船来呢。”
霍惜口若悬河说了好大一通。
继她家的麻布被人轰抢后,包成几两一斤装的红糖又再次遭人轰抢。连一些心疼家中老母亲妻子的男子都上来抢。
那热闹劲,看傻了一众摊贩。
莫愁湖,沿湖畔筑有楼台十余座,湖柳如烟,湖云似梦,每天都吸引了大批文人墨客前来赏玩。
就是寻常百姓也喜欢到莫愁湖边逛上一逛,吹吹湖风,瞧瞧热闹。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云淡风轻的季节。
沿湖一圈,摊贩小食摊众多,整个莫愁湖区域,热热闹闹。
但此时无一处摊贩有霍家摊子的热闹气。
杨福都飞跑往琼花巷搬了三回货了。秋意不躁,都给他跑出一身汗。霍惜也忙得头也不抬。
此时新城侯张府的几个小娘子,也正带着丫鬟婆子出来游玩。
远远的看见了一堆人围着个摊贩,倒是好奇地瞧了瞧,但没人想往这边凑。
不过是一群身份低下的小摊贩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再热闹能卖什么精贵的货。一整车的货没准还没她们身上的一件帕子值钱。
撇了撇嘴抬腿走开。
孙妈妈得了太夫人的令,跟着府里几位小娘子出来松散,见小娘子要走,也跟着挪步。但匆匆一撇,脚步便顿了顿,扭头看去。
就见一个小童正站在一方大石上,正挺直腰背,招揽客人。
嘶,这眉眼,好像,在哪里看过。
一个几岁的男童,在哪里看过呢?难道是往府里送柴炭,收泔水家的小子?
孙妈妈目光定定地投在霍惜身上,越看越觉得有一股熟悉感,心里抑制不住地跳了跳。
跟身边的下人吩咐了两句,就往霍惜这边走来。
另一边,穆俨正坐在一处茶肆的二楼,不远不近地看着下头那小骗子神采飞扬,口若悬河,不知疲累地卖货。
那生机勃勃的小模样,就跟那墙角的韧草一模一样。以为不起眼,但生机盎然。被厚雪覆盖,次年又顽强地伸展四肢活了过来。
穆俨不由得嘴角勾了勾。
眼光一撇,见一老妇人紧盯着那小骗子,正拧眉思索着朝她走了过去。
这个样子?可不像是要买东西的。多年的谨慎,让穆俨心下一紧。
想了想,抓起桌上一粒豆子用手指弹了出去。
嘶,谁打我?
见那小骗子揉着额头,龇牙咧嘴,环顾四望的样子,穆俨抿着嘴,嘴角轻轻向两边扬起。
霍惜正气乎乎地向四周张望,哪个人恶作剧?打得她好疼。咦,孙妈妈?
不好!
转身急忙拉住杨福“舅舅,我要尿尿!”
“哦,那你快去吧。”杨福没看她,忙得分身乏术。
“你跟我一起!”
啊?杨福愣住了。
“快带惜儿去吧,姐看着摊子,没事的。你俩快去快回。”怕霍惜憋坏了,杨氏忙催着杨福带着霍惜找地方尿尿。
“好,惜儿,我们快走。”
杨福看了看摊上围作一圈的人群,又看了一眼霍惜,见她一脸着急,也顾不得多想,忙牵了她的手快步离开。
走了?孙妈妈愣了愣,忍着心中的疑窦紧紧跟了上去。
霍惜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急得不行。
孙妈妈怎地到外城来了?
这要是怕她发现了,不说传到吴氏那里,只传到她祖母王氏耳朵里,她和念儿就落不着好。
不能,决不能让她发现!
霍惜脑袋转得飞快。也不敢跑,越是跑越是让人起疑。新城侯府只要一调查,还有什么查不到?
到连累了杨氏和霍二淮等人。
没准吴氏为了灭口,会连累到桃叶渡的人。
“哎呀,这怎的连个茅厕都没有!”霍惜捏着嗓子抱怨。
“惜儿……”杨福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
霍惜也不解释,拉着他到了一处避人处,又正好离人群不远不近,拽着杨福悄声道“我的坏亲戚正跟着我!”
“啊!”杨福吓了一个激灵。
“别看!舅舅,快尿尿!”
“啊?”
啊什么啊!“快点,就在这里,快掏出来,尿啊!”霍惜急得不行。
“啊?哦哦。”杨福反应过来,忙解了裤档,掏出小鸟,对着前方空地就滋。
霍惜站在杨福的另一侧,借着杨福的身形遮挡,也装着掏小鸟……
“哇,你尿的没我高!”霍惜嗓音清亮。
“谁说的!看我尿的,定比你远!”杨福不甘示弱。
男童特有的清亮,又气短的声线传来。孙妈妈脚步顿了顿。
见两个小子在前面掏出小鸟尿尿,匆匆撇了那道水线一眼,也没看清,忙背过身去。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也没去辩识是一道还是两道,略站了站,转身走了。
两个小子罢了。
定是看错了。
脚步声远去,霍惜脱力地坐到地上。
拳头紧紧捏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眼神又恨又悲。
杨福扭头去看那个老妇,见对方已走远,再回头看看眼眶里慢慢沁出泪水的霍惜,小鸟都忘了装回去。
“惜,惜儿……”
“我娘,我娘死在她手里……我一定要打杀了她!一定要打杀了她!”霍惜恨恨地说着,眼泪越落越凶。
杨福手停在裤档上,她娘,她娘死在她手里,这是什么?他姐姐活得好好的啊。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整个人便愣在那里。
惜儿的娘,是她的亲娘吗?她亲娘死了?还死在方才那个老妇手里吗?
杨福恨恨地转身,刚抬腿,被霍惜反应过来一把拉住。
“惜儿,我去打她一顿出气!咱套她麻袋!”杨福气乎乎地说道,惜儿的仇就是他的仇!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总得做点什么(感谢,请往前翻)
到日落,一家人把板车推回琼花巷。
杨氏进厨房做了饭菜,招呼霍惜和杨福吃晚食,就准备拎食盒出门。
“娘,你不跟我们一块吃啊?”
“娘还要给你爹送饭,正好跟你爹一块吃。顺便把念儿抱回来。”
“娘,要不你陪爹住船上,明早再回。”
杨氏顿了顿,摇头:“娘不放心你们两个。”说完嘱咐了霍惜和杨福几句,拎着饭盒匆匆出了门。
“娘,你雇个车去,别走路!”
“哎,晓得了。”
要往常杨氏也舍不得雇车,但念儿一天没喂奶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闹得慌,心里火急火燎的。
吃完饭杨福抢了收拾的活,霍惜就坐在院里想着今天的事。
今天撞见孙妈妈,虽说急中生智去了她的疑心,但还是不能吊以轻心。以后还是要做些伪装。
虽说知内情的应该没几个,但保不齐有那烂心烂肝的打什么歪主意。
孙妈妈……霍惜紧紧捏住了拳头。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今天被这老妇窥见,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心里憋得慌。
孙妈妈等闲遇不到,即便遇到也不好面对面硬扛。她记得孙妈妈好像一家子都是张府的奴才,她男人,是帮王氏管铺子还是管庄子来着?
她好像还有一个女儿,女婿好像也是府里的。还有一个独子,娶没娶亲,不记得了。
得好好琢磨一下,得把心头这股郁气给去了。
还有奶娘……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当初要不是奶娘机警,她和念儿搞不好都不在人世了。
杨福洗完碗出来,见霍惜小小一个人儿头埋在膝盖上,缩成一团,那小小的无助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杨福也不敢上前,只在厨房门口愣愣地站着,看着。
好半晌,霍惜觉得身子都麻了,这才站了起来,扭头就看到杨福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舅舅……”
“啊?啊,我,刚收拾好厨房。”
“哇,娘回来一定会很高兴。”
“对啊,我姐一定很高兴”,顿了顿,“惜儿,我们去盘点货物吧?”
“好啊。”
杨福吁出一口气,便拉着她去库房清点东西,出来后又清点板车上的东西。
今天一天竟然卖出近四石蔗糖!这外城消费能力不弱啊。
“有几家铺子都是几十斤几十斤的要,寻常百姓要的量少。”
“寻常百姓虽然要的量少,但架不住人多啊。”杨福一脸开心。
“而且咱一天就卖出了这么多,二十石都不用怎么卖就要售空了呢。再说冬天放着也不会化了的。”
霍惜点头,她除了担心这批蔗糖,还担心那一车的皮货。
皮货今天卖得不多,只售出七八件,十分之一的成本都没收回。
难道要拿进内城卖?
不,不,她现在不想进内城。
“惜儿,别担心,等天气再冷些,没准就好卖了。”经过一天卖货的火爆场面,杨福倒是不担心了。
“你看咱的麻布,再卖几天,就没了呢。棉布放久了发黄,但咱这麻布又不怕放。我还想着,要是卖不掉,咱就放着明年慢慢卖,哪想竟好卖的很。”
“也不知郁哥回来没有,我都想把他的麻布也给卖了。”杨福不住嘴地叨叨,高兴得很。
霍惜微笑着点头。
麻布经穿,一匹麻成人能做两身到两身半衣裳,几十文做一身,新穿旧穿再缝缝补补的,能穿好久,一钱五分,还是能接受的价格。
再者很多人都有远香近臭的情结,一听是外地来的布,都想尝尝鲜,至使这批麻布倒也不愁卖。
杨氏背着念儿回来,见两个孩子在那里盘点存货,想辙怎么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欣慰。
“娘跟你爹说了今天卖货的情况,你爹还抱怨没赶上这热闹的场面呢。”
“爹好不好?”没办法,她家那船还得有人守着,不然给人划走了,可上哪寻去。
“好着呢,他今天白天沿河卖货,也卖出不少。渔箱里也捕了不少鱼,也捞了些虾蟹,都制起来了。”
“爹晚上停在外城渡口吗?”
“没呢,你爹说晚上约了几家人一起夜捕。”
“姐夫要夜捕?跟谁?郁哥,邹家?”杨福一听夜捕,跃跃欲试。
“没呢,好像邹胜的阿奶这几天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姐夫就没叫他。听说是当初一起去淮安时编入桃叶渡的三家落单的船家,他们也准备夜里停在桃叶渡。你姐夫估计是想与他们交好,便约了他们三家夜捕,说正好看看他们的品性。”
“那三家都是年轻的小伙,家里也都是江宁附近村子的,都是穷苦的农户。品性看着……还行。”霍惜歪着头想着那三家人。
“那就好,咱桃叶渡大伙都知根知底的,若是混进一堆搅屎棍,坏了交情倒不好了。”
“那郁哥呢,还没回来?”杨福又问。
“哦,正要说呢,你姐夫说郁江已经回了,说是花尽了身上的几两银子才把她们娘仨带了出来。今天还跟你姐夫借了五两银买了船,说是跟咱那艘旧船差不多大。还说等他把船弄好,明日就会找过来取了麻布去卖。”
“接出来了?”杨福瞪大了眼,又咧开嘴:“那郁哥一定很高兴!”
“那是一定啊。妻子女儿都在身边,说话做事的人都有了,能不高兴?”
杨氏也替郁江高兴,又看了杨福一眼:“瞧你那样,好像是你把人接出来了一样。”
“姐!我还不能替郁哥高兴高兴吗?咱也是一家人在一起,才慢慢把日子过起来的。郁哥这回换了大船,他捕鱼,也有人帮着解鱼补渔网,平时还有人说说话,不是很好?”
“是好,好着呢。你们只看他,一年到头忙个不停,夜里回渡口最晚,早上起的最早,身上却没攒几个银子就知道了。养活了一家人,自个小家却没顾好。平时连个笑都少。”
霍惜一边听一边在脑中回忆起郁江的形象。
心里思忖,这是一个本份的,肯吃苦的人,是可以拉拢合作的人。不由得抿了抿嘴。
杨氏把念儿抱到房里睡,出来,见两个孩子还在讨论郁江,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姐,惜儿说你做生意,是这个……”杨福朝杨氏竖了竖大拇指。
杨氏见霍惜也朝她比了个拇指,顿时骄傲地挺起胸膛:“你娘虽不识字,但走街串巷卖个货,却不带怵的。”
“那等咱家将来挣了钱,也开个铺子,让娘当掌柜。”
杨氏嘴角朝两边咧了咧:“掌柜,又有什么难的。”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掌柜?等姐你先想着把咱家的皮货卖了再说吧。我看今天八件皮货全是你卖的,你也想想辙,把剩下的都卖了吧。”杨福激着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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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129章被审核了,放不出来。谢谢大家提醒,我才看到。我一般不会到前台看自已发的文,但后台我是经常点开看的,所以大家有什么话都可以留言给我哈,非常非常感谢。(今天要是睡懒觉,估计完蛋,哈哈)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意经
被两个孩子吹着捧着,杨氏有些飘飘然。还真的认真想起辙来。
房里亮了一夜的灯。
次日一早,霍惜还睡得香乎乎的时候,就听到各种声响。
迷迷糊糊出了房门,见杨氏正来回地倒腾,“娘……”
杨氏扭头一看,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把她抱怀里:“娘吵醒你了?”
“娘你怎么起这么早?
《战朱门》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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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团购
“霍家大嫂,你在吗?”
“哎,来啦来啦!”杨氏边大声应着,边快步走过去开门。
很快就把一个年轻妇人领进院子。
“这是我女儿霍惜,这是咱斜对门的关家婶婶。”
“关婶婶早上好。”
“这是女娃啊?”那年轻小妇人长得很有小家碧玉的感觉,见着一身小子打扮的霍惜,很是惊讶。
《战朱门》第一百三十三章 团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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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是哥哥吗
“哈哈,有十二两四钱多呢!”杨氏数着银子高兴得很。这才一家,要是琼花巷每一家都这样,得是多少!
“还有她订的菜蔬,柴炭,棉布,酒槽呢。”霍惜提醒道。
“那才能挣多少。”
不得了,杨春樱,这小钱看不上了?
“姐,你小狗尾巴摇起来了啊!”
我小狗尾巴摇起来了?杨氏歪头想了想,也乐了。
“娘你给咱家揽了一个长长久久的生意,你没意识到呢。”
“什么长长久久的生意?”杨氏眼睛亮起。
霍惜见杨氏还迷糊着,便跟她解释。
“娘你给那几户书生家里揽了他们的日常所需,只要他们还住在这里,这不就是长长久久的生意吗?”
“等生意做起来了,把琼花巷一众书生家里的日常杂物都收拢了来,生意不就做大了吗?咱一来一回,往村里收货,再到琼花巷卖货,日常赚些差价,便能把咱家一天的花用挣出来了呢!”
杨氏一听,高兴坏了:“那要是把巷子里书生家的生意都揽了过来,咱就不止挣一天花用了?”
杨福也高兴地点头:“是呢!不止可以卖吃用,咱还收棉布,收其他布匹卖。还能帮他们代买。比如像关家想买酒糟,咱可以帮着买。”
又有些遗憾道:“哎,他家男人怎么不喝酒呢?不然咱还可以把双泉镇的酒卖给他们。”
杨氏一听也有些遗憾,卖酒水利钱很不错呢。
“舅舅,你没听过吗,读书人说的八大风雅事,‘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怎会缺了酒?关家书生不吃酒,不代表别家也不要啊。”
“对对,娘就算不读书,也知道那读书人爱喝酒吟诗,好像不喝酒那诗吟不出来一样。咱可以让你爹收些好酒,卖给这些书生!”
“那得娘去跟巷子里这些书生家里人聊聊,看他们缺什么,需要什么,咱心里好有个数,再针对性地进些货,这样才不滞销。”
一滞销银钱变不了现,导致没钱进货,进入死循环,反倒会影响到自家的生意。
“娘这就去!明天有几家要菜蔬,娘正好顺道问一下其他家。若是要的量大,得让你爹明天赶早一点,万一一个村买不齐所需。还得贩棉布。万一有别家也要棉布呢?”
杨氏说着,兴致勃勃地就要出门。
霍惜忙叫住她:“娘,那你呆在家里,我和舅舅去找爹,守着船,换爹去卖鱼。”
杨氏一拍大腿,把这事给忘了,只顾卖货。霍二淮说昨晚要夜捕的,这会……抬头看了看天色,说不定已经去鱼市街了。
“这会你爹搞不好已经在鱼市街了,你俩上那寻去。”
“那咱家的船谁看?”杨福说了句。
“四家一起呢,还没个人看船?”杨氏说道。
“那我们去鱼市街寻爹,爹一定是去卖鱼了。舅舅,走。”
“姐夫会去卖鱼?不守着船?咱船上东西可不少。”家当都在船上呢。
霍惜顿了顿,笃定道:“不,爹一定是去卖鱼了。”
刚想出门,又被杨氏叫住了:“福儿你一个人去就行。惜儿在家看着念儿,娘到巷子里找人说说话。一会晚些时候,咱还要到莫愁湖卖货。”
杨福一听,脚步顿了顿,他也想留下来卖货。
杨氏瞪他:“换你留下来,等会你姐夫睡觉让惜儿一个人守着船?还是让惜儿把船划去村里收货?”惜儿那小胳膊小腿,是能划得动船的?
杨福嘟了嘟嘴,跺了跺脚,跑出门。
“你舅舅现在一心想卖货,鱼都不想打了。”杨氏叨叨了一句。
霍惜抿着嘴笑了笑。
杨氏便进屋看了霍念一眼,收拾了几件东西,出了门,那脚步轻快,脚底生风。
霍惜也进屋看了眼霍念,便把一会要卖的货物往板车上一点点地搬。
半个时辰后,杨氏兴冲冲回来,冲霍惜说道:“娘又把红糖卖出二十三斤!皮货也卖出十来件!”
扬着手中霍惜给杨福做的纸薄子:“一大半的人都要菜蔬和柴禾呢,酒糟也有好些人家要。一会要是见着你爹,让你爹去村里收去,若有时间再去双泉镇收些酒。”
“娘,你太棒了,是这个!”
杨氏见霍惜朝她竖拇指,眉毛扬了扬,颇有些得意。
扭头看到码了大半的板车,皱眉:“怎的把货都码好了?别压坏了个子,以后等娘来弄。”
“没事,不重。”
杨氏心里熨贴,孩子懂事体贴,没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了。
二人在盘货码货,念儿醒了,杨氏便喂他吃了奶,让霍惜抱他玩,她则去做午食。
“今早一直忙,都忘了给你俩做早食,咱今天把午食做早点,吃了也好去卖货。”
“好。”
霍惜抱着念儿在院里转悠,给瓜菜浇水。念儿非要去抓,把水扬得到处都是,霍惜气得训他,他还笑。
浇完水,霍惜环顾这个院子。院里种了一院的瓜菜,还是得留人在家啊,不然这瓜菜缺了水,不得死了?
还有家里揽了巷子里大伙的菜蔬鸡蛋柴禾等日常杂物,也不能没人啊。
真要请小工?
娘好像有些排斥啊。
霍惜正想着,就听到敲门声。
开门一看,杨福不止把霍二淮带了回来,后面还跟着郁江一家人。
“郁叔郁婶,快进来!”
霍惜笑着招呼,扭头往院里扬声:“娘,我爹和郁叔来了。”
霍二淮笑眯眯地接过霍念抱在怀里,一边逗他一边招呼着郁江一家人往屋里进。
郁江的妻子和两个女儿有些腼腆地跟在郁江后面,霍惜便拿眼打量她们。
“这是你们霍伯伯租的院子,咱家买船的钱也是爹跟你们伯伯借的,他就跟你们亲伯伯一样。这是你霍伯伯家的女儿。芽儿要叫妹妹,苗儿叫姐姐。”
“妹妹。”郁芽小声叫了句。
郁苗大大的眼睛看向霍惜:“这不是哥哥吗?”
霍惜正拿眼看她姐妹二人,见郁苗胆子好像比她姐姐要大,笑了笑。
正要开口,杨氏从厨房里出来:“哎哟,这是把人接来了?这是芽儿和苗儿?哎哟,来,到伯娘这里,给伯娘看看。”
“嫂子。”
郁江的妻子郑氏腼腆地朝杨氏打了声招呼。霍惜便抬眼去看她。
“哎哟,这便是弟妹吧?郁江天天都念着你们母女三人,这可算是把你们接来了!”
郑氏抿着嘴点头,是呢,真好,他们一家总算在一起了。哪怕没买船,还是之前的小乌篷船,要一家四口挤着,哪怕睡觉都不能伸直了腿,她也开心,也甘愿。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起卖货吧
杨氏拉着郑氏的手一边往屋里拉,一边与她话家常。
霍惜也招呼着芽儿苗儿进屋。
“你真的不是哥哥吗?”苗儿一路打量霍惜,刚问出口,就被芽儿拉了一把。
霍惜笑了起来:“我是姐姐呢,你要叫我姐姐。”霍惜和两个女孩比了比个头,发现她比芽儿都长得高。
“你比我姐姐高。”
“是啊。那
《战朱门》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起卖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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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新世界大门打开
霍家板车有些人挤不过去,就围到旁边郁江家的板车,以为是一家的:“这麻布怎么卖的?”
见郁江和郑氏还愣着,霍惜忙中偷闲,应声:“一钱五分一匹!”
又扭头提醒他夫妻二人:“郁叔,婶子,卖货了。”
“哦哦,一钱……对,一钱五分。”
郁江原本是打算少挣点,一钱三分卖出去的,打算薄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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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借银
一家人推着板车往琼花巷的院子走。
才走在半道,就看见霍二淮正抱着念儿,和邹家阿爷脚步匆匆往外走。
“爹。”“姐夫。”“二淮?”
“哎,你们回了?”
霍二淮愣了愣,又快步跃过邹阿爷走过来,把念儿往杨氏手里一塞:“你们回来得正好,邹阿奶病了,在医馆,我正拿了钱要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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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想要孩子吗
霍惜和杨福把霍二淮迎进院里,便急着问他情况。
“没什么大事。人老了,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又一直在水里泡,身上浸了寒气,加上前几天可能跟咱一起夜捕,熬了几夜,就有点受不住。”
“花了很多钱吗?”杨福问道。
“花了不少。之前夜捕分的钱都搭进去了,跟咱家还借了二两。主要是参片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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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送货上门
霍二淮和杨氏夫妻匆匆把船划回城。
霍二淮在渡口雇了三辆板车,把菜蔬柴禾等物,往上码,准备运往琼花巷。
帮着杨氏把睡得乎乎的霍念绑在背上,摸了摸他的小手小脚,见暖和和的,这才放心。有些担心:“你行不?要不你看着船,我跟车运回去?”
“怎么不行。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事?而且我还要跟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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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买不起官服
三板车的货分发完,杨氏和杨福推着空板车高兴地回家。
“惜儿,中了进士,就能穿织造局做的衣裳了?织坊真的有钱就能开?”
霍惜愣了愣,杨福便跟她说了方才在巷子里的情况。
霍惜听明白了,原来是她娘话赶话说到了,她还说为什么会问这个。
便说道:“织坊就是商户办的, 有钱就能开,买一些织机,再请一些织娘来织布,织坊也就开了。织造局是朝廷专办的,专门为皇室和百官生产各种布匹和衣裳的。”
“那关婶婶的男人若是考中了进士,当了官,就能穿织造局做的衣裳了吗?”
霍惜摇头:“不是啊。当官的官服大多都是自己花钱订制的。”
“啊,那官服不是官府发的啊?”杨氏停下手里活, 有些诧异。
霍惜笑了笑:“那织造局的匠户还不得累死啊!”
“当官的有那么多?”
“也不是。三年一次春闱,一二三甲进士也就取中三百人。但一个官员有朝服、祭服、公服、常服,好几种服装呢。去见皇帝穿公服,平时上衙办公穿常服。天天穿,做一套还不行。大小官都要做,那织造局的匠户还不得累死?”
“天爷,这当官还得自己买衣裳呢?娘还以为当官了,官府就会给他们发衣裳呢。”杨氏啧啧出声。
霍惜抿着嘴笑:“都是当官的根据朝廷的规制去订做的。那官服还贵得很,听说有些官员,没钱买官服,还跟别的官员借呢。”
“啊,还借官服?当官的会没钱?”杨福都惊呆了。
“有些官很穷的。就咱本朝,薪俸都发俸米,九品官一个月五石,八品是五石五斗,七品是六石。咱一斤谷子五六文吧?米,有好有坏,算十文一斤吧, 那九品官一个月也就几两银子的薪俸, 一年才多少?要养家糊口,应酬交际,还要买那么多官服,买不起的大有人在呢。”
乖乖,当官的还买不起官服?
见他二人一副嘴巴忘了合上的样子,霍惜笑了笑,又说道:“咱本朝的官,胸口不是有一块补子吗?”
“补子?”
霍惜朝胸口比划了一下:“就是当官穿的那官服,胸口有一块绣片,按品级不同会绣不同的图样。”
“哦哦,那我知道,那个河泊官胸口就有!”杨福冲杨氏歪了歪头,他看过呢!
被杨氏拍了一记。得瑟什么。
“那补子怎么了?”杨氏问。
哦哦,被杨福一打岔都给歪楼了。霍惜回过神。
“就那块补子也贵着呢。听说前朝有一位官员舍不得买,就在胸口用纸画了一片。在大朝会觐见皇帝,他想着,反正他官低, 站得离皇帝远,也看不见他,大家也不会盯着他看。哪里想,那天竟然下雨了,那纸被雨一淋,那画竟糊成一片。”
“啊,那怎么办?要被降罪不?要被打板子吧?”杨氏和杨福都替那人捏了一把汗。
霍惜摇头:“他这算殿前失仪,本来要被拖出去打板子的,但皇帝陛下让人一查,说他为官清廉,官风很好,得知他是因为没钱买官服才那样做的,很是感慨,还赏赐了他好些布匹呢。”
“那就好。”
杨氏拍着胸口,吁出一口气:“买不起官服的官,肯定是平时不占不贪的啊,这样的好官还要被打板子,就有点让百姓寒心。”
霍惜点头:“所以你们知道了吧,那官服都是当官的自个找铺子订制的。但皇帝赐下的服饰和布匹,有些官员也会拿到。比如谁立功了,谁封侯了,封诰命了,都会赐下服装,赐绫罗绸缎,这些都是织造局织的。”
杨福和杨氏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以为当了官便什么都有了,没想到还有没钱买官服的官。啧啧。
杨氏看了霍惜一眼,这孩子定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估计家里也收到过赐下的衣裳,不然不会懂这些。暗自叹了一口气,跟着她家,委屈这孩子了。
杨福却捉着霍惜确认:“九品官真的一个月才几两银子?”
霍惜点头:“河泊官可能只有三四两。”
杨福便啧啧感慨:“那咱这些天卖货都挣得比他多呢?”
霍惜捂嘴笑:“是啊,舅舅。咱这几天挣的比他多多了。”
“那当官的有啥好,还人人都争着当。”
“舅舅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有些人当官只一任,就能捞到十万两银子呢。很多人挣几辈子都挣不来那些钱。”
“乖乖,十万两?那这样说来,反而老实不占不贪的官老爷吃亏了?”杨氏听愣了。
“是有点吃亏。但名声好听。”
“那当坏的官就能有很多钱,当好的官就受穷。那是当官好还是不当官好?”杨福挠着头想不明白。
霍惜笑了起来:“怎么当官,可是一门学问。舅舅你只看,咱这个巷子,不都是十年寒窗的学子,奔着当官去的?”
杨氏拍着大腿:“可不是。定是有咱老百姓看不到的好处,才人人都争着当官。那咱得跟他们交好了,东西不能卖贵了,等他们将来当了官,没准能记着咱。咱要遇着事,没准还能帮咱一把呢。”
“姐你想得真美!他们当了官,你知道衙门往哪开?人家外放在外地,你也找他们去求帮忙?”
杨氏噎了噎,做势要打他:“总之与他们交好,总没有错。”
霍惜笑着点头:“总不能交恶。有些人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记着,万一给咱下个绊子,咱都不知道因由。”
“就是就是,惜儿说的对。”又瞪向杨福,“听见没有?”
“听见了。”杨福朝她做了个鬼脸。
“那咱卖的东西,价格要不要再降降?”杨氏问道。
霍惜摇头:“咱已经卖得很便宜了,那棉布咱只卖四钱五分,他们上布铺,五钱都不一定买到。再说咱把柴禾菜蔬等物都揽了,卖得太低反而坏了市场,让原先那些卖货的不满就不好了。”
“是呢是呢。咱不好断人财路。都是讨生活的百姓。要不咱不做柴禾生意了?那些打柴卖柴的着实辛苦,打一担柴还辛苦挑进城”
霍惜想了想:“若是有人挑来咱巷子卖,娘见着了就跟人说一声。外头的咱不管。京师这么多户人家,哪家不烧柴?他们也不缺客人。”
“行,那娘听惜儿的。”
三人随后便清点铜板,查看今早卖货的收益。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为什么要涂黑
一家人查完今早的收益,都惊呆了。
“没想到咱今天挣不少呢。有三两多!”
“大头应该是关婶婶那几匹棉布挣的。菜蔬鸡蛋柴禾,挣得少。”
“除开棉布挣的,其他也有一两呢。若一天能挣一两,咱下月又能买两三亩好田了!”杨氏现在一门心思买田,再买四亩,就能凑够一顷地了,真好!
吃过午食,郁江的妻子郑氏带着两个孩子来拿布。
“你爹呢?”
小苗儿见到霍惜高兴得很“我爹守着船呢!”
“你爹守着船?”嗯,是得有个人看守。他家换大船了,估计置办了些家当,又不好一直让人帮忙看。
“惜儿姐姐,我家又能多卖几天布了。我好喜欢卖货!”
“啊,为什么?”
小苗儿便神秘兮兮凑到霍惜耳边“邹家要把他家的麻布兑给我家。他家的麻布比我家还多呢!”
啊,邹家不卖麻布了?要把布兑给郁江?
郑氏见霍惜和杨氏都看向她,便点头“邹家阿奶还在医馆,邹胜进城照顾她了,邹家阿爷说要把麻布兑给我家,好拿钱给她看病。”
杨氏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家是一点存银也没了。二淮说他家之前夜捕挣的钱都扔进去了,还跟我家借了些。”
和郑氏很是感慨了一番。
“之前,孩他爹没来接我们时,我们娘仨生了病,都不敢吱声,就硬扛,手里没半个铜板。她奶把着银钱,也不给。穷苦百姓真的万万不能生病。扛得过去还好,扛不过去……”
杨氏也是有过这个阶段的,很是了解。
“现在就好了,你们一家人都在一处,只要勤快些,日子会过下去的。”
郑氏连连点头“是呢,昨晚两个孩子跟孩他爹下网捞鱼,伸手都看不见五指了,还不肯歇。吃着自己捞的鱼,连鱼骨头都觉得香。”
小苗儿立刻接口“打鱼可有趣了!”
又去拉霍惜“惜儿姐姐,我好喜欢打鱼!把网这么……哗,撒下去,然后,又猛拉上来,上面好多鱼!活蹦乱跳的。我都不怕,还帮着解鱼,可好玩了呢!”
“我爹还说今天要帮我和姐姐一人做一根钓竿,以后我们可以在船上钓鱼玩。等我钓上鱼,也能卖钱呢!”
这小丫头。言语中透着欢快,看来是真喜欢当个小渔女。
“你和你姐姐适应吗,睡得着吗?不会觉得晃,晕船?”
“不会呢,我和姐姐还有娘,睡得可香可香了,一点都不晕船!”
这适应能力还这么好?
看来是当小渔女的料。
叙完话,两家便码好货,把板车往莫愁湖方向推。
“惜儿姐姐,你为什么要往脸上涂黑黑啊?”
呃……
“我怕被拐子拐了啊。万一我娘忙得顾不上我,我被人抱走了怎么办,卖了我能换不少银子呢。”
小苗儿害怕地抖了两抖“那我也抹黑黑。姐姐也抹!”
她才不想被拐子抱走!好不容易才被爹爹接了出来,她好喜欢她家的船,才不想离开爹娘。
低头寻黑灰,霍惜见把小苗儿骗到了,囧得不行,拉住正四下环顾寻黑泥的她。
“姐姐骗你的呢。你看姐姐是不是长得很白?”
小苗儿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现在一点都不白。但之前很白。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啊。咱是渔民是不是?咱跟买货的人说咱平时是打鱼的,也就卖这一回,但长得太白一点都不像天天晒得黑黑的渔家小子是不是?万一别人说咱骗他,不买了怎么办?”
小苗儿看了看她,又扭头看杨福,嗯,杨福叔叔那样的才像渔家小子,惜儿姐姐不像。
“那我和姐姐不用涂。我和姐姐长得一点都不白。我们就是渔家小娘子!”高兴地脑袋晃了晃。
霍惜吁出一口气,点头,想想不对,又摇头“小苗儿和你姐姐不黑呢。捂一捂就白回来了。”
“不白又没关系。我就要当一个打渔的很厉害很厉害的女子!才不要白白。”听说不用抹黑泥了,蹦蹦跳跳往前跑。
大家看了都笑。杨氏往霍惜那边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早些卖完,就尽量不来城里了。
让惜儿呆船上就好。天冷了,就让她呆在琼花巷的院里。
两家人把板车推到昨天卖货的地方,还挨在一处。
反正都欠下这么多人情了,也不在乎多欠一回,郁江便让郑氏还跟着霍家在一起。
杨氏等人也没觉得被抢生意,反而摊位大了,吸引来的客人不少。
把板车停稳,杨福正要吆喝,小苗儿就飞跑去占了那方大石,站了上去。
双手拢在嘴边吆喝了起来“都来看看啊,便宜又耐穿的麻布勒,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勒!”
杨福笑了起来,这小丫头,比他还卖力。见郁江没来,便过去帮郑氏的忙。
两家人便开始卖起货来。
今天的郑氏比昨日要放得开,加上自家男人没来,家里的担子一下子压到她身上,也主动开口招揽起客人来。
“对,就这样,你做得很好。咱跟他们又不认识,别人看笑话也好,抛白眼谩骂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咱正经卖货,不坑不抢,赚到钱是咱自己的,有钱进口袋,花着还高兴,有什么好害怕的。”杨氏寻隙跟她说了几句。
郑氏听了直点头。学着杨氏的样子,越发放得开了。声音都高了几分。
连带着芽儿都帮着开口招揽客人。帮着拿货收钱,忙得不得歇。
小姑娘手脚麻利,细细弱弱的,还挺招人怜惜的,倒也把不少人吸引了来,一时之间也卖出不少货。
霍惜扭头看她,见她去了怯,嘴角上扬着,对着每一个来客都仰着一张笑脸。心里也挺感慨,昨天见着人还把头垂着,不敢抬眼看人呢。
两家人如此又卖了两天。
霍家一千三百多匹麻布,也就售空了。
梨枣蜜饯除了给自家留了些及送人的,也都卖空了。红糖卖了几宗大的给一些做点心的铺子,也只余三石了。
若不是杨氏念叨着要留一些卖给水上讨生活的女人,霍惜都能把它全卖给开铺子的。
还有那一车皮货。琼花巷要了一小半,附近巷子住的书生,闻迅来买了一小半,在莫愁湖边卖了一多半,留下十来匹,霍惜便不让卖了。
说留给自家用,把杨氏肉疼得不行。
要是卖了换钱,也有十好几两银子呢。这孩子却说要留着给家人用。
但想着霍惜的孝心,心里又甜滋滋的。也就没开口。
卖完从淮安带来的货,霍惜便开始琢磨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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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得银几何
这日,除开留下自用或送人的货物之外,从淮安运回的一船南货北货,都卖完了。
杨氏给霍二淮送晚食,霍惜和杨福则在家里算账。
麻布当初八钱一匹贩来两千匹,匀了些出去,自家留了一千三百一十二匹。除开留着自用的和送人的三十匹,差不多赚了将近九十两。这是大头。
皮货家里留了些,一百两贩来,也差
《战朱门》第一百四十二章 得银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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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他不是坏人
等霍惜把账本做好,又念给杨氏和杨福听。二人听完高兴的很。
他们家这一趟淮安之行,原本以为是个苦差事,耽误事不说,还自掏腰包贴补抛费。没想到回程就赚回了一百大几十两。
还加上去程夹带的三百匹棉布,赚的六十两。
“真好,咱去一趟淮安, 就能给家里添二十亩好田。希望明年咱还能被征用。”姐弟二人高兴坏了。
霍惜也很高兴。
“明年若是征调,可能没咱今年这么好的运道了。一是大家都醒过神来了,估计都要夹带。二是明年官府也回过味来了,只怕沿路会设卡对商品进行抽税。”
杨氏和杨福一听,顿时蔫了。
好一会,才道:“收就收呗,少赚一点也是赚。”
“要是想赚,咱也不一定等征调运漕粮才去啊。”
“啊, 那还怎么去?”
“舅舅你傻啊,咱往淮安去过一趟,路上什么情况,要过什么码头,侯哪些水闸,路程要多久,咱都知道了啊。想去咱自己去就成。咱去一趟扬州,轻舟一天就到了。往淮安也只多一天。咱想什么时候去都成。”
霍惜心里是有些想法的。
比如那产棉布大县松江,所有要出海的船都停在那边,不止南来北往的船都有,外番的大福船都有,她是想去看看的。
但天气凉了,今年不好再想这事。只能按捺住。
杨氏和杨福对视一眼,说的是啊。家里有船,又没人限制他们行动,还不是想去就去?
为什么不去?
杨氏和杨福心头火热起来。脑子里嗡嗡的, 在莫愁湖边被一堆人围着, 吆喝卖货,那种感觉好像挺好的。
嗯, 还想卖货。
有钱赚为什么不?
家里的船能装百石,不说去一趟赚回二十亩好田,一趟赚个一二亩田也行啊。
那家里就不止一顷地了。一顷一顷又一顷,当个地主婆,袖着袖筒,下乡收租?
怎么想,怎么美!可太美了。
“姐,你想什么呢?口水都流下来了。”杨福捅了杨氏一把,他姐想什么呢,张着嘴巴一脸傻笑。
“嘿嘿,想着家里有好多好多地,我牵着念儿下乡收租呢。我袖着袖筒跟个地主婆一样,念儿就捧着账本,说你家佃了几亩几亩,该交几分几厘租子”
那样子,想想就美滋滋的。
“姐,你发白日梦呢。”抬头看看天,这还青天白日呢,他姐就做起梦来。
“你个死小子。”杨氏朝他挥了挥拳头,龇牙。
杨福回了她一个大白眼。
把霍惜给逗乐了。
“娘, 你快把钱收起来,咱把铜板串一下,再拿到钱庄换成银子或是银票。”
“还是换成银子吧,那银票轻飘飘的,摸着都没感觉,娘还担心破了损了,又担心它是假的。还是银子铜子摸着实在。”
霍惜点头,只随她高兴。
三人便在一起串铜子。
杨氏一边串,一边道:“你爹说把家里的银子都给你,让你看着花用。”
霍惜愣了愣,看了看满满一箱子的银票银子铜板,不说话。
“娘也是这么想的。家里这些钱都是你挣来的,爹娘想着你可能还有其他想法,你爹便跟娘商量了,把银子交给你来安排。”
霍惜听了很是感慨。何其有幸。
眨了眨眼睛,往箱子里划拉了一下:“那我拿一些,剩下的留给家里。”
“你爹说让你都拿上。之前咱借给桃叶渡的钱,大伙也都还回来了。你爹说都给你。”
桃叶渡当初借了不到二百两,加上家里卖货,收回的货款和赚的,箱子里有不少钱。
霍惜想了想,便说道:“这些钱不少,换了钱,我拿五百两银票在手里就行。剩下的留家里。”
家里应该还能剩一百多两,够家里进货和花销的了。
“都拿上。家里还一直卖货,每天给琼花巷带货,也能赚不少。家里不缺花用。”杨氏拍板。
霍惜却摇头:“我拿五百两就行。”
抿了抿嘴,低声道:“我母亲临死的时候,一直放心不下外祖一家,我想着将来有机会,得去寻寻他们”
这还是霍惜第一次说起家事。
杨氏和杨福都听愣了。
“你外祖一家还在啊?那为什么你不带着念儿去寻他们?”杨氏小心翼翼地开口。
霍惜紧紧抿了抿嘴,好一会,才神色悲伤道:“外祖一家被流放了。”
啊?
杨氏惊住了。
就说惜儿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这普通百姓除非谋逆,不然一人犯罪一人当,哪会落得阖家阖族流放的地步?
这可怜的孩子,怪不得爹娘死后,会沦落到抱着幼弟投奔亲戚被人赶出来的地步。估计他父族也是遭难了。
见杨氏和杨福都惊住了,霍惜怕他们误会,忙说了句:“我外祖一家都是好人,他们不是坏人。外祖父他学问好着呢,有好多好多学生”桃李遍天下。
还未说完,就被杨氏紧紧抱在怀里。
“娘知道,娘知道。皇帝换人做了,有很多人都是无辜的。娘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娘懂。”
当时,新皇帝攻入金陵城,她和霍二淮吓得天天把船划到长江当中,不敢靠近秦淮河。
那段时间也不止他们,所有的渔船都不敢靠近京师水域。
听说那段时间城里血流成河,聚宝门那里,郐子手时时刻刻都在挥刀,刀都砍出缺口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和霍二淮都不敢往聚宝门那边去,就怕看见地上咕噜滚来一个人头。
“娘懂,你外祖一家是好人,他们不是坏人。”
霍惜哽咽着嗯了声,静静窝在杨氏的怀里。扭头见杨福正担心地看着她,朝他笑了笑。他们不误会就好。
她外祖不仅是好人,而且学问极好,为人谦逊又和气
“哇,外祖父,你有这么多藏书呢!”
“那小惜儿要不是要跟外祖父读书?”
“要!”
外祖父很是开心地抱她坐在膝上,摊着书本逐字逐句地教她念书,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地写大字
“惜儿写的真好,有自己的风骨。”
“真的吗?那我以后天天来找外祖父练字!”
霍惜把头埋进杨氏怀里,眨掉泪花:“娘,我和念儿以后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好。”
杨氏泪水含在眼眶里。低声应着,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的后背,无比轻柔地安抚着她。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的用途
杨氏把邹家阿奶往院里领。
“来,进来!这就是我家在这里租的小院。房间我收拾出来了,大娘你放心住。什么时候把病养好了什么时候再走。”
“哎呦,我都说不用了,你和二淮非要把我接过来。这么好的院子咋能让我住。”
邹阿奶很是感激,脚都不敢迈,掩着口鼻咳了几声。
“您啊放心住。我家把货都卖完了, 正准备一家人都回船上。这院子租来就是给人住的,倒白放在这里。您安心住,还能帮我看着这些瓜菜。当初我种下它们,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邹阿奶走进院子,很是高兴地四下打量,见院里有水井有菜地, 高兴坏了。
“放心,我每天都给它们浇水,施肥, 把它们伺侯得好好的。一定让你一家吃上这些菜。早前我家在村里也是有屋有地的,也种了好些年地呢。”
照顾这块菜地还不是轻松的事。
陪着一起来的邹阿爷看着这一方小院,看着这一块菜地,都忍不住手痒。
这些年无一刻不盼着脚踏实地,有屋有田,屋前也有一方菜地,可以日日照料。
“我每日来看她一回,也帮她一起料理。”邹大爷高兴地说道。
“这一块菜地,我还料理不过来?”非来跟她抢。邹阿奶拿眼瞪他,又咳了几声。
“好好,你料理你料理。”
杨氏等人见状笑了起来。
“大娘,这厨房你也尽管用,家里锅碗瓢盆都有,你随便用。”见邹大爷背着拎着好些东西,除了米面粮油,铺盖衣裳,锅碗等物都带着,杨氏便说了句。
“我们有带呢。”
“我们都有呢, 也怪二淮没跟你们说清楚,倒让你们带这些家伙事过来。”
“二淮有说呢。但我们自家也有,就带着了。”俩老夫妻不住嘴地道谢,不愿给人惹麻烦。
“哎呀,这房间也大的很。随便找个地方让我睡就行,不用收拾这么大的地方。”邹阿奶说着就要出来寻柴房耳房。
杨氏按住她:“您老放心住。这房间有多的,空着也是空着。”
安抚了她一会,她这才很是不好意思地把自家的铺盖放了上去。
霍惜见杨氏把人安顿完毕,想着一家人终天可以在一起了。很开心。
之前留霍二淮一个人在船上,他一个人做活也不太方便,杨氏天天念叨着他。一家人分做两处。
但想着每天还要往琼花巷送菜蔬等物,家里还是要留人。
现在邹阿奶住了进来,杨氏也可以回船上了。
见邹阿爷和邹阿奶一副很不好意思,说住这么好的地方,打扰到她一家人之类的话,便拉了拉杨氏。
“娘,要不你跟邹阿奶说一下咱每天送货的事, 若是邹阿奶身体条件允许,让她在家里帮着收货,再往各家里分送过去。要是没法送, 只敲门让别人来拿也行。”
这样,每天她陪着她爹来卖渔的时候,就可以把琼花巷的货送来,她娘就可以留在船上守船,不用两边跑。
平时也有个人在院里帮忙记一下大伙都要什么,做一下接待,不用她和杨氏或是杨福得留一人在这边。
邹阿奶还未听清让她做什么,只说让她帮忙,忙点头:“我能行的,能行的。要我做什么,你们尽管说。”
杨氏看了她一眼,想着家里的活,又要留人在琼花巷院里,确实分身乏术。
“要不您先养两天?这两天我让两个孩子每天过来。”
“不用不用,咳咳我能行的,又不是走不动路。”
见邹阿爷和她都表示能行。也见她咳得不算严重,便把往琼花巷卖货的事说了。
邹阿爷和邹阿奶都听呆了。
怪不得这霍家能起来呢,看看人家这脑子。家里又添了这么一桩生意,日子能不过起来?
“能行,咋不能行!不就是每天收货,往各家里送货吗,这有什么难的。院里还有板车,我推不动,就推一点点,再不行,我上各家敲门,让他们来拿就行,这有什么不行的。”
邹阿奶拍着胸脯应下。
“那行,那这两天,我让两个孩子跟着送货过来,带你认认门。琼花巷这些邻居都是读书人,平时事不多,都比较好相处。”
“行行,我认人厉害着呢,放心。”
“阿奶,我给你一个本子,你在家里,要是有人敲门需要咱家帮忙买什么东西,你不懂写,就让对方在上面写就行。”
“哎,行,行勒。”
事情交待好,一家人便收拾了东西往渡口寻自家的船去。
又回到船上,不止霍惜杨福高兴,霍念也是高兴地手舞足蹈,对着河水哗啦哗啦叫唤。
“邹大娘安排好了?”霍二淮问。
“都安排妥了,咱往琼花巷送货的事也跟她说了”
杨氏和霍二淮在船尾说话,霍惜和杨福则进船舱清点船上的货品。
这一看,嗬,她爹添了不少东西啊。
除了米面粮油,各种酒添了好几种。酒糟一斤装三斤装的在货架上摆了好多瓶,还有妇人喜欢的针头线脑,小姑娘喜欢的头花头绳簪子,小童喜欢的糖果点心
琳琅满目,添了不少品种。
这些东西已不是之前卖渔民们那些品类单一的东西了。
再翻一下账本,卖的货比卖水上渔民们的货还多。看来,她爹这是把沿河农户的生意做起来了。
“惜儿,真好。咱这就不是水上杂货铺了吧?要不要换个招幌?”
“为什么要换招幌?咱铺子开在水上,就是水上杂货铺啊。跟客人是哪的有什么关系。”
“也对。”
二人正盘货,就听到岸上有声音传来:“船家,船家!”
咦,有人要货?
霍惜和杨福一听,喜得放下账本就往船头跑。
站船头就看见前面岸边站着一个年轻妇人,正对着她家的船连连挥手,脚边还一左一右站了两个小娃。
“爹,快划过去!”又来生意了。
还没等划靠过去,那妇人就扬声问道:“船家,能不能送小妇人到范家角?”
啊?这不是买东西的啊?
霍惜往她身上看去,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地上也有。脚边两个小娃紧紧挨着她的大腿站着,大眼睛紧盯着她家的船,带着期盼。
这是走亲的?
“那边远了些。”霍二淮琢磨着说了句。
“小妇人给一钱银子行不?”
霍惜扭头看向霍二淮。
就见霍二淮点了点头:“行吧,上来吧。”
把霍惜看愣了。
这?她家这船不仅打渔,卖货,现在还做起迎来送往,那载客的生意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生意能做
霍惜愣愣地看着她爹把船划靠向岸边,再看着杨福帮着把跳板搭向岸上,再看他把人接到船上来。
仨人,一妇人,带一男一女两娃子。再大小包袱若干。
往她爹那边看了一眼,行啊,她娘在琼花巷揽活,给家里挣银子,他爹则在水上揽活。范家角在哪?一钱银子?好像还行,一天的花用有了。
若一天挣一钱,一月
《战朱门》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生意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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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以前怎么没想到
那妇人两手极灵活,忙得头也不抬。
“还算能贴补家用。平时也都是靠做这个赚些养家的银子。”
见她不打算说,杨氏也没再问,只不住嘴地夸她手艺。
杨福也盯着看:“我们之前到沿河村子收布,见村里妇人很多织布的,听说一个月勤快的也能挣好几两银子,姐姐为什么不织布卖?”
那妇人抬头看了他
《战朱门》第一百四十六章 以前怎么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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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封后
这一晚的桃叶渡,大家犹如久别重逢。
说着各家卖货的趣事。除个别比如郁家把邹家的货都兑过来,还未卖完之外,其余各家几乎都把货清了。
不说多赚,起码这一趟淮安运粮之旅脚钱和辛苦钱是挣回来的。有胆大的,挣得多的,自然更是高兴。一趟淮安之行,挣的比一两年打渔都多。
比如孙氏,清空两船的货,铜板银钱恨不得日日都数上几遍,就差搂着睡觉了。
这会见着杨氏,还拉着她打探霍家接下来的计算。想看看霍家接下来还会不会卖货,又会进什么货。
这卖货都卖出兴致来了,打渔都不上心了。
马吉马祥那边当初要了二十两银子的布,一匹布一钱三分五分卖出,也赚了十几两。兄弟俩高兴得很,已经琢磨着再买一艘船,两兄弟一人一艘,就可以找人说亲了。
特地留下今天打的几条大鱼,提着上了霍家的船,非要塞给霍家。
霍二淮不要,还直接投到霍家水箱里。
一家人都来不及阻止。这还不能捞上来送回去,不然就有点下人面子了。
便对着马家兄弟谢了几句。
其他家也纷纷效仿。不大一会,霍家水箱就装了大半箱的鱼。
霍二淮和杨氏便把酒拿出来,给大家倒上。大家便一边喝着酒一边坐在各家船上聊天。
大伙这一趟淮安之行都有收获,少的赚几两,多的十几两二十两也有赚的。
孙氏赚不少。原本还特高兴,觉得自家两条船,运的比别人多,定也比别人赚的多。但一听马吉兄弟俩竟然赚了十五六两,心里咯噔一下。
她家当初也借了二十两,加上自家的存银,本钱可不算少。但要麻布,只跟霍家匀了十两银子的货,这就不如马家郁家卖布挣的多了。
郁江虽说当初也只要了十两银子的货,但他又兑了邹家十五两银子的布,而且跟着霍家在外城卖,一匹都没低过一钱五分。这就比马吉马祥兄弟俩的利钱高了。
孙氏运的货比别人多,一听马吉兄弟俩赚了十好几两,她赚头还不如对方。便上前拉着马吉问情况。
“啊?你们卖一钱五分呢?这么贵,还有人买?”她都是一钱三分,四分,两分就售出了。
孙氏发问的时候,霍惜也在一旁仔细听各家聊天,当初都运了哪些东西回来,在一旁琢磨这些东西的毛利。
她运回来的品种不多,之前计算过各物品的毛利,麻布和皮草利最大,吃食次之。日常用的东西,她没贩。
这回听各家买了杂七杂八什么东西都有,还真像她分析的那样,还是民生温饱类的东西好卖,利钱足。
当然精贵一类的,比如玉石珠宝,花椒胡椒这类,估计毛利能翻番了去。
但所需本钱也大,霍惜当初根本没起过这心思。
孙氏可能有些心大,也可能为了分散风险,购回的货品多且杂,卖虽卖出去了,但利钱有厚有薄,总体算下来,估计还不如马吉兄弟俩赚的。
孙氏虽没说赚多少,但她看马吉兄弟俩一脸的……又是不敢相信,又是后悔,霍惜估计她赚头不多。
但她先前一副得意的样子,估计十多两应该是有赚的。只不过自家两条船和别人一条船赚的一样多,估计有些想不通。
所以桃叶渡这些人中,反而是跟着霍惜要麻布的那几家挣的钱最多。就郁江手里二十五两银子的货,把买船的钱扣掉,再扣掉给霍家和邹家的利钱,还能余十两左右。
没看郑氏手里因为有了余钱,那越加开朗的表情,抿着嘴都能看出心里乐开花的样子吗?
霍惜看了孙氏一眼,不由得就笑了笑。
和小苗儿和芽儿坐到船尾说话。
“你俩会凫水不?”
姐妹俩齐齐摇头。
“那我下次教你们。咱打渔的,在水上讨生活,可不能不会凫水。”
“那现在就教吧!”小苗儿被激起兴致,眼睛放着光。
这是一个立志做个成功渔女的娃子吧,霍惜朝她笑了起来。
“现在水凉了,而且夜了,现在更凉了。”
“我不怕。”
不停地磨着霍惜。见霍惜不动,小苗儿竟然腾得起身,直直往水里扑了进去。
“小苗儿!”这孩子,虎啊,真虎。
没办法,霍惜也只好跟着往水里跳,就怕晚了让她喝一肚子水。
大伙一看,丝毫不担心,还站在各家船头船尾叫好。
郑氏先是提着心,扭头见自个男人还夸女儿胆子大,不见任何动作,又见好几个娃子都跟着跳进水里了,那水上功夫还好的很,小女儿在他们的承托之下,一点事没有,还学得有模有样。
也就放了心,扭头跟别的妇人说起话来。
“姐姐,下来,下来嘛。”
小丫头在水里被杨福和霍惜等人托着腿腰,头冒出水面,嘴里噗噗往外吐水,用手把头发往额后一抹,又往脸上抹了一把,一点都不害怕。还怂恿她姐姐下水。
郁芽有些扭捏,郁江见了,便鼓励她:“芽儿也下水,让几个哥哥叔叔教教你,不怕,爹在这里看着。”
芽儿一咬牙,眼睛一闭,也扑通跳了下去。
霍惜看乐了。这俩姐妹,身份转换得快啊,看来应该很喜欢在水上的生活。
一堆半大小子,在各家船头船尾的防风桅灯照射下,在水里扑通,戏水憋气,约战,大人们则聊着接下来的计划,及这次卖货的事。
三家新加入桃叶渡的年轻小伙,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孤寂。
好想也找个女人成亲,再生几个娃。也像他们这样,女人在船头做饭,收拾,男人在船尾闲坐喝着小酒聊天。说一说一天的渔获,再看着自家孩子在水里嬉戏。
这生活,挺好。
时间很快划入十一月。
京师,穆府。
天还没亮,西平侯府门前,穆俨扶着身着一身诰命大装的程氏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他自己也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得得地动了起来,往宫门而去。
卫朝建文四年十一月十三日,原燕王正妃徐氏被册立为后。
礼部官员在承天门开读诏书,诏告天下:“……咨尔徐氏,中山武宁王徐达之女,为朕正妃,内助藩国二十余年,朕躬行天讨,无内顾之忧,济朕艰难,同勤开国,今寰宇肃清,朕登大宝,允赖相成,宜正位号。今特遣使奉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以奉神灵之统,母仪天下,表正六宫……”
首创在皇宫城门上开读封后诏书,开创了后世册立皇后时单独颁诏诏告天下的先河。
同时,特意将太祖规定的皇后金宝龟纽提升为盘龙纽。
从诏书内容到皇帝的种种言行,无不体现着新皇对皇后由衷的敬意、感激与重视。诏书一下,各大臣家里的正妻,地位都跟着上升了不少。
那些视正妻为无物,喜欢往小妾屋里钻的,皆收敛不少。就怕被人捉住把柄,被新皇厌弃。一时之间,各府清风和煦,家宅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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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何意
封后典礼结束,卫朝第三位皇帝在奉天殿设宴,招待百官及各命妇。
穆俨坐在程氏下首,面无表情。
天不亮就进宫,在大殿外站了数个时辰,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没精力去应酬。连抬头看看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皇宫都不想。
也不管冷的热的,宫娥把菜肴一端上桌,他拿起筷子就吃。等垫了肚子,这才缓了下来。看着喜欢的便多夹一筷子,不喜欢的看都不看。
跟别的勋贵皇亲子弟不同,别人笑着,端着,不时与邻座说笑几句,他坐得身子板正,头都不歪一下,该吃吃该喝喝。
傻啊,这么多吃的,免费让你吃,还不要?你府里的厨子还能赛过御厨了?
饿着肚子再回府猛吃?
府里采买不花钱?
皇座上永康帝,对,新皇已定了年号,号“永康”,只等明年正旦就启用新年号,如今还是延用旧朝年号。
永康帝正举杯与百官颔首,同庆同乐,就看到人群中一个特立独行的少年,顾自吃着。虽一直在吃,但举手投足还挺赏心悦目,再往他脸上打量,清隽夺目。
这少年,哪家的?
身边的总管太监也顺着永康帝的目光看去,皇帝才一歪头,忙凑了过去,低声道“西平侯府的。”
西平侯府?
西平侯府举家都在云南,京师只有西平侯夫人守着祖宅。这少年?身边的侯夫人身着诰命大装,这少年也不着世子服,是谁?
身边的太监这会已经把少年身份摸清了。
又凑头过去“叫穆俨。侯夫人程氏的嫡长子,但已被过继给上任侯爷。”
永康帝微不可见地点头。西平侯都换人了,世子自然也会换人。
穆晟,好像还没上表请封世子?
永康帝心思流转,朝身边太监点了点头。那太监便往穆俨那边走去。
有一直注视永康帝动静的大臣,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目光纷纷隐讳地跟随过去。那是哪一家?一个妇人带一个少年?
“草民穆俨见过陛下。”
穆俨朝上座的永康帝行了跪拜大礼。底下的程氏一脸紧张地看着,也不知皇帝为什么要召见俨儿。
草民?底下交头接耳,都打听穆俨的身份。
“平身。你就是穆俨啊,听说你少而聪慧,很得你祖父喜爱,亲自抱到云南,亲自教养,又把你过继给你伯父,对你寄予厚望。如今回到京师,可还适应?”
“回陛下,草民本就出生在京师,草民祖父与草民一样,都心心念念着京师。”
原来是西平侯家的啊。
过继给了伯父?那旁边的侯夫人,不是得叫一声婶母?亲娘变婶娘,做为嫡长子,世子之位也没了?啧啧。
不少妇人的目光也投到程氏身上,目露同情。
先是跟着亲婆婆留守京师祖宅,丈夫继位后,亲婆婆去了云南,又留她在京独守。这还不算,儿子也被过继出去了。男人见不上面,亲生的儿子也过继他人。
新城侯夫人吴氏,也跟着婆母王氏进了宫。虽无诰命大装,在一众命妇中,被人看不起。但她好歹是个侯夫人啊,这会看向程氏的目光,带着一丝同情一丝不屑。
京师大宴小宴,看不到程氏出来应酬。估计心死了吧。男人抓不住,儿子也丢了。你至少抓一头啊。啧啧。
皇后徐氏的目光同样看向程氏。
做为六宫之主,京师有哪些勋贵,她还是做了了解的。
西平侯府,地位特殊,她更是了然于胸。第一代西平侯穆英,还是太祖养子,跟皇家亲厚,穆英的次女还嫁给了自己的三弟增寿。
她是穆氏的小姑子,而穆氏又是程氏的小姑子。这样算来,她和程氏还有点亲戚关系。
但这程氏,至今还未递牌子到宫中拜见。
正想着,又听到永康帝对穆俨说道“你祖父是太祖的头一个养子,甚得太祖和高皇后喜欢。朕小时候也喜欢跟在这位大兄身后转。他比我们大许多,对我们这些兄弟,很有兄长风范……”
永康帝跟穆俨说了几句过往。
手指敲在龙座扶手上,目光看向台阶底下垂目肃手而立的少年。
想了想,说道“朕见到你如同见着了你祖父,朕赐你个字吧,嗯,就‘斌’吧。希望你秉承你祖父之志,文武兼备,做个国家栋梁。”
“谢陛下赐字。”
永康帝点了点头“朕再封你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待你从国子监学成,再来为朝廷做事吧。”
穆俨愣了愣,双膝跪地“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宫吃了一回宴,就得了荫封,可食其禄了?正四品?穆俨眼神动了动。
宴罢,永康帝随徐后回了坤宁宫。
永康帝在翻看今日的礼单,徐皇后在一旁伺侯茶水“陛下,你今天怎么对西平侯府那个小子,又是赐字,又是荫封了?”
永康帝翻礼单的手顿了顿,目光搜寻西平侯,在所列礼品处细看了看,笑了起来。
手点着“这份礼物挺重,不值得一个荫封?”
徐后把头凑过去,看向礼单。
也笑了笑“听说程氏留京师守祖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不是像今天这般的场合,她一般是不出门应酬的。京师新贵,恐怕都忘了还有个西平侯府。”
永康帝翻着礼单“我那义兄选了穆斌过继给穆春,估计是想着侯位能传给元妻这一脉,哪曾想穆春早逝,而我那好侄儿竟把侯位传给了穆晟。如今穆斌这身份只怕尴尬。”
“陛下是同情那孩子?”
永康帝笑了笑。
徐皇后看了他一眼,也不避讳“陛下想用穆斌牵制穆晟?他不过一个小子罢了。”
“他现在虽小,但还长不大了?云南穆家独大,封国的王子王孙都不得出封地,不得养军,他穆家倒是集军政于一身。云南百姓也只知穆家,不知皇家。”
徐皇后默了默“陛下今天这么做,是想扶持穆斌?”
“穆斌原本就是穆春的世子。”
“可他如今得叫程氏婶母,叫穆晟叔父。怕是不合规矩。”
“规矩还不是朕定的?西平侯的世子位,不过是朕的一句话罢了。”
“这不是要他们父子相残?”
永康帝面无表情“穆晟若是懂规矩,自然不会到那个地步。”
这边,坤宁宫里帝后在叙话,而东边钟粹宫的张贵妃也正与母亲王氏叙着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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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节快乐!封关的第七十七天,终于解封了!太不容易了,要哭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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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制衡术
“母亲,我让你带来的东西,可有带了?”
张贵妃今日打扮得雍荣华贵,举手投足尽显皇家贵妃风范,已不再是旧时燕王府地位低下的妾室了。
王氏哪怕已进宫数次,还是看愣了。在贵妃脸上,已寻不到小女儿旧日娇俏赖皮的半点踪迹了。
敛了心神,往诰命服宽大的袖管里掏了掏,才掏出来,就被贵妃眼疾手快抢
《战朱门》第一百四十九章 制衡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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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赶趟
永康帝登基,新旧朝更迭,之前风声鹤唳,民间就没怎么庆祝过。今日恰逢封后的大日子,永康帝便直接颂诏,京师至正旦将不宵禁,与民共乐。
原本卫朝只每年从正旦至元宵,这半个月的年节期间是不宵禁的,一年中也只有这么十五天。这诏令一下,等于说从即日起到正月十五,将有超过一个月时间都是不宵禁期。
京师
《战朱门》第一百五十章 赶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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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荣华上头
“来看看啦,好吃的糕饼,便宜不贵!”
“汤圆咯,好吃的汤圆,热乎乎吃上一碗,十文吃碗热乎的!”
“卖花咯,卖花咯!”
莫愁湖边小摊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世上不乏聪明人, 闻风而动的人不少。
杨氏和杨福眼睛都不够看,一路看着那乳饼,肉饼,芙蓉饼,菊花饼,糖饼,糖糕、花糕、糍糕、板栗糕、豆糕、云片糕那香味直往鼻子里窜。
才走两步,又各种汤圆,馄饨,面饼,面食,茶水,糖水摊满大街充沛着各种汤汤水水的甜腻味,差点走不动道。
好在三个人都是填饱了肚子出来的,还不至于眼睛粘在上面。
“惜儿,还是这些汤汤水水,这些卖吃喝的人气旺啊。”
“可不是。”杨福也往各摊贩处踮起脚,引颈而望。
瞧这人气,那小摊贩都恨不得生出八只手。再看看自家的板车,一板车的绒花。无人问津。
杨氏也看向自家的板车。
惜儿非要贩了绒花来卖,她本来买了一大篓子各种小吃食的,准备再煮点糖水配着一起卖,反正红糖自家还有,煮点红糖酒糟鸡蛋水,不然煮点红糖桂花汤圆也好啊。
瞧那卖汤圆的, 人气旺得不行,里外围了几层人,那煮汤圆的都来不及下锅,一堆人站着催。
这生意红火得让人嫉妒。
霍惜也有些眼热别人的热闹气。
但汤汤水水的,还得添炭炉,还要推着各种器皿,又烧又洗的,太麻烦。
而且那吃的喝的,平时卖五文,这会顶多卖个七八文,难道还能卖得更贵?能翻出一倍来?
老百姓又不傻。再说瞧这竟争激烈的。
她也看向自家的板车。这是她拉着杨福走了数个作坊,铺子,精心挑选回来的绒花。
一路推过来,无人问津。
难怪她娘眼热别人摊子的热闹气。霍惜嘴角抿了抿,也不知道这一板车的绒花能不能卖出去,自己还专挑那精贵的贩。
对比人家摊子的热闹气,这会就有些抓心挠肝。没办法,这一板车都是钱。做不到淡定。
三人穿过重重人海,把板车推到一处还算开阔处。
这会夜风微凉,三人愣是推出一身汗。实在是人太多了。一边走得一边拨开人群, 还得护着一车的货。
这头一天开禁, 估计城里百姓家携老带小都出来了。
“惜儿,这里行不?在那些吃食摊那边,人气不是更旺?”
“不行,那边烟熏火燎的,汤汤水水的再泼到咱的绒花上,串了味不说还脏了它。”
“行吧,咱听惜儿的。”杨氏拍板
“娘,舅舅,咱把麻布挂起来。”
杨氏杨福一听,忙把板车上覆着的布掀开,再在板车两侧支起几根粗竹竿,把几块簪了各种绒花的粗麻布围成三个面,又在两侧高高挂起两盏灯笼。
黄色暖暖的烛光照在小小的摊子上,照在簪了各种绒花的粗麻布上,绒花立刻就显得耀眼夺目了起来。
“真好看!”
杨氏不错眼地看着,好想要。这一板车的货她都想留下。
一板车的绒花被灯光一照,风再细细地吹,那绒花上的叶儿蕊儿都跟着微微打颤,好像都活了起来。
“绒花,卖绒花了,锦绣荣华头上戴,将来五彩霞帔身上披,来看看啦,好看的绒花!”霍惜两手合在嘴边,张嘴就来。
杨福和杨氏愣了愣神。
绒花,荣华,这寓意好啊。
杨氏又往自家板车上瞅了几眼,想要。手指动了动,一会卖不动,就跟惜儿要几朵来戴。不戴放着看也好啊。
她也是女人,哪有不爱花的。而且还是这么好看的头饰,又镶了珠片米珠,被灯光一照,颤颤微微的,好看极了,戴在头上,只怕更显女人味。
嗯,不能看了,不然都想要。
“来看看啊,好看的绒花,富贵荣华头上戴咯。”杨氏也跟着叫卖起来。
板车装扮的与众不同,两盏灯笼一打,远远的看着蒙蒙胧胧不真切,就更吸引人来看。很快三三两两的年轻女子,妇人就围了过来,再后来,围了一圈又一圈人。
穆俨正信步走在莫愁湖边,霍惜扬声叫唤的时候,他耳尖就听到了。
此时见她被人围得手忙脚乱的样子,牵了牵嘴角。
绒花,荣华?倒是会讨巧。
一个打渔的,不卖秃黄油,不卖烤虾,倒卖起绒花来了。买朵绒花戴,那富贵荣华就来了?啧
一边腹诽着,一边脚步不受控制往那边挪了挪。
“咦,那不是张霍家小娘子吗?怎么不卖秃黄油了,这回卖的什么?”穆坎伸了伸脖子。
“绒花。”穆俨淡淡出口。
“啊,绒花?少爷,你看见了?”这围了几圈人,少爷眼睛那么尖?穆坎扭头看他。
穆俨又抿紧了嘴。
穆坎也不在意,还是少爷眼尖,他方才只顾着看热闹了。
踮着脚望了望,好像板车上挂的是一车的头饰,但是不是绒花,人围得太多,这有点距离,看不真切。
算了,他们三个大男人,看什么绒花,谁戴那东西。
“少爷,那边有游湖的,咱往那边去,看看可有游船,咱包一辆!”
穆俨身子不动。
“少爷?”少爷来莫愁湖不是想来坐夜船的?
见穆俨脚步挪动,急了:“少爷,你要去哪?”
穆离撇了他一眼,跟了上去。
穆坎挠了挠头,一脸的不解,见二人走远,忙也跟了上去。
一波客人走后,杨氏摸着身前鼓鼓囊囊的挎包,嘴角都合不上。
一钱贩来的绒花,二钱卖还有人争着抢。那绒花只镶了几颗米粒大的珍珠,一两银子有人买一朵不够还要买两朵。
这可比辛苦卖汤水又烧又洗又涮的强多了。见霍惜正从板车下面把存货拿出来簪在麻布上,也忙过去帮忙。
“客人要买什么,我们咦!”
听见杨福的声音,霍惜也扭头看去
咦?认识的!
杨氏也认出来了,对着穆坎高兴地叫了起来:“是你啊,小大人。哎哟,上次你在码头买了我们的秃黄油和烤虾,又帮我们推板车,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我不是什么小大人。”
杨氏不管,在她眼里,穆坎就是官家的。和穆坎说得火热。
杨福应付穆离的问话,带他看自家板车上的货,霍惜则盯着那傲骄公子不放,这家道中落的小公子要买绒花?
头都仰疼了,那人还一点表情都没有。
就气愤。退后两步,动了动脖子,这才舒服了。想开口,又觉得这公子应该不需要绒花,正踌躇着。
穆俨就开口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又入坑了
“怎么卖的?”穆俨淡淡地撇了霍惜一眼。
这小骗子卖他秃黄油,宰了他一刀,且看今日。
心里隐隐带着期待。
嗯?这小公子要买绒花?霍惜歪着头一脸疑惑地打量他。
这可不是魏晋,男人往脸上敷粉,香熏,再往脑袋上簪两朵花才肯出门的朝代。
这小公子长得高高细细的,也瞧不出年纪, 但应该还不到说亲的年纪,买给心上人?不太现实。
难道是给家中母亲,长者买的?
霍惜立刻来了精神。
嘴巴甜得很:“大哥哥,你来看看,我们这绒花好着呢!半点不输首饰铺的品质,可不是那些小摊小贩卖的便宜货,你来看看!”
穆俨不动声色往板车上扫了一眼。
嗯, 瞧着是挺上档次的。这一路走来,也不是没看见卖绒花的, 但跟小骗子的比起来,实在是入不了他的眼。
“大哥哥,你来看嘛。”见穆俨站的跟棵青松一样,站那么老远,能看清什么?霍惜急得伸出小手去拽他。
穆俨眉头皱了皱,低头看了看她几根细弱的手指,倒也没下手拂去,被霍惜拉着走到板车前。
霍惜丝毫不觉,小嘴巴巴地一通介绍:“你看这朵粉菊,做得多好看,连叶子的颜色都染得青翠欲滴。再看看这个虫草银簪,你看这虫子做得多精致,这眼珠子都是墨玉镶的。”
“这比小黄米还小的眼珠,墨玉做的?”穆俨嘴上不饶人。
霍惜暗自翻了个白眼,就说这人龟毛。
忍了忍,又朝他扬起笑脸:“就算跟黄米一样大, 但也是墨玉镶的啊, 我又没骗人。再说这虫子才指尖大,能把眼睛做得跟人的眼睛那么大吗?”
那么大的两只虫眼,看着不渗得慌?敢往头上簪?
就是就是。多大的虫做多大的眼睛嘛。
穆坎边点头边凑过去:“少爷,这簪子做得可太精致了。活灵活现的,看这翅膀都做得栩栩如生。”
穆俨瞪了他一眼,来搅什么局,这还怎么讲价?
眼睛不看那虫草簪,目光移向另一枚彩凤簪。
霍惜的眼神跟了过去:“大哥哥喜欢这个?这是一枚五彩飞凤簪,瞧它的羽翼做得是不是活灵活现?还有它嘴里衔的这枚珠子,可是真正的南海珍珠。”
这珠子不小了吧?
是很精致。穆俨暗自点头。没想到金陵城的绒花竟做得这般精致。果然是天子脚下。
穆俨拿起飞凤簪在手里端祥,这蚕丝颜色染得极好看,连凤的形态都做得极尽完美,真有一飞冲天之势。
衔的珠子,也的确是南海珍珠。
但又不肯遂了小骗子的意,眼珠子一转:“你这飞凤来仪违制了吧?”
霍惜看他那神色,应该是很满意的样子,正琢磨着开价多少,就听到这么一句。
顿时朝他怒瞪:“你懂不懂啊?这是凤钗,又不是凤冠!而且只是三尾的, 我娘都能带!”
这人哪个府里出来的?半懂半不懂的,还违制?果然是家道中落了。啧啧。
穆俨心里暗乐, 就喜欢看她气得跳脚的样子。跟他一样一潭死水的,有什么趣。见她眼睛越瞪越圆,心里越是爽快。
“那你这才三尾,不配我母亲的身份。”一脸嫌弃。
好气!
霍惜拼命忍着,提醒自己和气生财。
挤了笑:“那大哥哥看来是瞧不上,要不别处去吧。”把飞凤簪放了回去。
就你带着两个护卫,冰山一样杵在这,别人都不敢靠近。不买别看别摸啊,起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赶我?生意人都像你这个样子,怕是没人光顾。”
我忍。
朝他笑得甜:“那大哥哥喜欢吗?我这摊子上,好看的绒花可不少。”
“那些我都瞧不上,就这个飞凤来仪,我还觉得顺眼。”
霍惜错了错牙:“大哥哥你可真太有眼光了!要不是价钱贵,我都想给我娘留着。不过才八两银子,我娘就肉疼得直哆嗦,我才说要留家里给她戴,她就一副喘不上来气的样子。”
大家便看向杨氏,就见杨氏按着胸口。这是咋了,听了又肉疼了?
杨氏见大伙看她,嘿嘿笑了两声,把头扭向一边。
我的天爷,不到一两的绒花,惜儿开价八两!
忍住,不能坏了惜儿的好事。
眼睛不往摊子上看,耳朵却竖老高。手都紧张地打起颤来。
杨福看了看霍惜,又看了看那贵公子,眼睛飞快地转,走了过去,从穆俨手里拿过那枚飞凤簪:“惜儿,我姐虽然肉疼,但她辛苦了一辈子,要不,咱还是留给她吧?”
霍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往杨氏那边看了一眼,点头:“行。这也算是我的一片孝心。反正娘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
穆俨见那小子从他手里拿过那枚簪子,眉头皱了皱,又听他说了生辰,想着程氏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还没等他想清楚,就见那小骗子已是把那枚飞凤簪收在了一个匣子里。
飞快地伸手抢过:“我要了!”
爷看上的东西,那就是爷的。
“这个不卖了。我自家留着了。”霍惜朝他那边伸手。
穆俨本来还不怎么坚定的,见小骗子上来抢,忙把匣子往身后一藏:“小爷看上了。”她越急,他越爽快。
“那你把匣子还我们,这不卖的。”
“一个破匣子罢了,能值多少!穆坎,给银子,嗯,就给她十两!不用找了。”一个破匣子,小爷买不起还是怎样!
“好勒!”穆坎应声。
少爷开心,他就开心。很快掏了一两的金豆子扔了过去,就转上跟上少爷。
可得快着些走,不然霍小娘子要上来抢。人家都说了要留给自家养娘的,少爷还抢!太不人道了。
回头见霍小娘子三人愣在那里,忙催着少爷快走。
穆离尴尬地朝霍惜仨人笑了笑,追了上去。
边走边摇头。
等人走得不见了人影,杨氏回过神来,狠狠拧了自己一把:“惜儿,十两银子!真的卖出去了?”
那匣子不过是普通的匣子,一钱银子能贩十来个。二两?
有钱人家的公子,都这么撒钱的吗?怪不得人人都要当官。
上次惜儿说的一定是错的,哪有穷的官。对,就没有穷的官!
忙推了推霍惜:“惜儿,你看哪些地方有钱人多的,咱再往那边去。”
杨福也回过神,把那枚金豆子捧在手里端祥了又端祥,掂了又掂:“惜儿,这是真的吧?真的值十两银子?”
杨氏也忙看过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熟人
杨氏也把金豆往嘴里一咬,看着上面自己的牙印,喜得不行:“惜儿,这是真的!”
“娘你也不嫌脏。”
“这是金子,再脏娘也不嫌弃。”
笑得见牙不见眼:“这真的值十两银?”
霍惜点头:“值。拿钱庄换,没准能换十一两银。”
“那可太好了!”这比一碗汤圆挣两三文的,可强太多了。
小心地把金子收好, 又去推杨福:“快,吆喝起来。”
杨福忙站到亮眼处,声音清亮地吆喝:“绒花了,卖绒花了,富贵荣华头上戴,银钱万贯家中来。”
霍惜看了他一眼, 乐了, 这都懂得改词了。金豆子的力量大啊。
看着不断往这边吸引来的客人,心里也乐开了花。
穆俨那边还为能让小骗子吃瘪感到开心,把匣子扔给穆坎,背着手走得特得意。
沿着湖边走着,被江风一吹,人很快清醒。
朝穆坎伸手。
穆坎愣愣地,掏出匣子给他。
穆俨来回地看了看那匣子,再打开把飞凤簪取出来细看了看,簪柄是银制的,不是铜丝镀的银粉,珍珠是南海珍珠没错,工艺做得也非常不错,程氏戴出去也不会掉了面子。
但是,这东西值八两银子?
再撇一眼那杉木匣子,狠狠闭了闭眼。
把那簪子放回匣子,又扔回给穆坎,再不看第二眼。
穆坎愣愣地接过匣子,看着大步走在前面的少爷, 怎么少爷忽然生气了?扭头看穆离,这家伙还偷乐?
什么情况?
这一个晚上,霍惜大手笔花了几十两贩来的绒花,卖得一朵都不剩。
本来是想留下几朵给杨氏的,但杨氏死活不要。
霍惜想着,下回再好好给她挑几朵,便把最后几朵便宜卖出去了。
就算卖得便宜,赚头也是足足的。
仨人推着空空的板车,心里头乐得不行。
杨福看向霍惜,他这一晚上提着的心,就有些多余。
惜儿说今天绒花一定不愁卖,果然就卖空了。一开始他觉得贵,一钱一两银子买来的绒花,运到莫愁湖,普通老百姓谁会买?
谁舍得买?
没想到,只把绒花跟荣华挂上钩,多的是人挤来看。
看来惜儿说得对,今天的封后诏书,给一众女子都提振了士气, 家中的地位都跟着上升了不少,腰杆子挺直了,钱也舍得花了。
谁不想一身荣华?富贵绵长?
“惜儿,咱明天卖什么?”
杨福搓着手跃跃欲试。要不是惜儿不同意,他这会都想再贩些什么东西来继续卖。这才哪到哪,不少人这会才出门呢。生意正是好的时候。
“咱也四处逛逛,看看热闹,再瞧瞧什么东西好卖,咱也学着些。”钱又赚不完,赚了钱不得享受生活?
“明天不卖绒花了?”
“明天再看情况。”今天绒花好卖的很,明天怕是不少人跟风的。
“那要不你俩先跟娘回琼花巷,娘再陪你俩出来?”杨氏担心留在家里的霍念,怕她哭闹,急着要回去看他,无心看热闹。
“娘,要不你回去看念儿,我跟舅舅在周围看看?”
“就你俩人娘不放心。”
“没事的姐,我和惜儿就在莫愁湖这里逛,不往别的地方去。”
杨氏不答应。
“娘,没事,这人多,我们不去别的地方。”
杨氏看了他俩一眼,再环顾四周,发现有不少半大孩子走在街上,各处灯火通明,这里离琼花巷也不远,两个孩子想看热闹,福儿那孩子还没在不宵禁的日子看过热闹。
想了想,点头:“那你们可不许往别的地方去,一会等娘哄念儿睡了,就来寻你们。”
“好。”
杨氏见他俩应了,一步三回头,推着板车往家走。
“惜儿,咱去哪?”
“咱就沿着莫愁湖转吧,看看大伙都卖什么,什么好卖。”
“行。”一听卖货杨福一脸的兴致。
紧紧牵了霍惜的手沿着莫愁湖走,路过每一个小摊小贩,都停下来看一看。各种汤汤水水,二人也点来吃,不时品评一二。
“惜儿,这肉丸子真好吃。”
“嗯,等娘来了,咱领她来吃,让她把鱼虾蟹也学着做出丸子来,咱也拿来卖。”
“嗯。”
二人一路吃一路看热闹。莫愁湖边各种吃食都有,有推着板车的,有支着桌椅的,有挎着提篮沿路叫卖的,各种茶果糕饼,豆子板栗,应有尽有。
除了吃的,还有杂耍幻术也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二人仗着身形小,也挤身进去。一看,眼睛瞪圆了。
围的大圈里,有伎人顶缸的,脚踩风火轮的,有胸口碎大石的,有钻火圈有踩高跷的,有手持长竿高空走麻绳的,一步一颤一微,让底下的人狠捏了一把汗。
霍惜学杨福仰着脖子看得津津有味,提着一颗心,就怕他摔了。
这时代还没有保险绳,底下也没铺厚垫子,一摔下来,可是真摔呐,不成肉饼也是够喝一壶的。霍惜替他狠捏了一把汗,这可真是拿命在博啊。
当铜盆伸到她面前时,也抓了一把铜板扔了进去。
“谢小看官打赏。”持铜盘讨赏的伎人声音清脆谢了一声。
霍惜目光跟随他,见他只一会时间,铜盘里就已是当当做响,满满当当一盘子的碎银铜板,金豆子也有好几个。
扭了扭脖子,见杨福张大嘴巴看得入神,也就没拉他,只看向场中其他伎人的表演。
场上还有表演幻术的,一张桌上,拿一块黑布盖着,面前一个大圆筒,拿起来一瞧,这头可看向那头,空的。
那伎人朝人群示意完,把手往直筒里一掏,竟掏出各种东西来,连活物都有,扑腾往天上飞。引得旁观的百姓连声叫好。
连霍惜都看呆了。
她前世今生眼睛就跟不上人家的手,虽然知道是障眼法,就是跟不上人家的手速,也瞧不出哪里做了手脚,这会也跟着围观群众拍手叫好。
手都拍红了。
对面一妇人往铜盘里扔了几个铜板,转身挤开人群走了出去。
“奶娘?”
奶娘!
眼见对方挤开人堆往外走,霍惜急得不行,忙拽了杨福,拨开人群,挤了出去。
“惜儿?”
“我看到一个熟人了!”霍惜脚步飞快,急得不行。
“熟人?”好人还是坏人?
见惜儿着急跳脚的模样,杨福想对方一定是好人,应该是对惜儿来说重要的人,忙牵着惜儿追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路见不平
霍惜和杨福快步追了那妇人而去。见她钻进一处巷子,也忙跟着跑了进去。
见她停在一处门前,正打算拍门,霍惜已一下子窜了上去,拉她袖子:“奶娘!”
那妇人回过头来,霍惜一下子放开了手。
愣愣地看着她,手足无措。
“小娃, 你是谁?找错人了吧,我不是谁的奶娘。”那妇人语气和暖,看向霍惜。
杨福跟了上来,看看那妇人,再扭头看向霍惜,见她愣愣地, 抿着嘴一脸失落,只怕真是认错人了。
忙对那妇人说道:“对不住,我们认错人了。”说完就去拉霍惜。
霍惜愣愣地,面上又是伤心又是失落,不是奶娘啊。
见那妇人转身进了屋,门再次关上,霍惜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惜儿,你在找你奶娘吗?”杨福蹲着,看向双目无神的霍惜,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出口。
霍惜抱膝呆呆地坐着,目光没有焦距。
良久才失神地说道:“我奶娘带着我和念儿逃出来,她不知道上哪去了,不知死了还是活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
杨福给看愣了。惜儿又哭了。
惜儿每次哭都让人心疼。平时她笑嘻嘻的,从不谈家事,也不说以前的事。
杨福心疼地环抱着她,伸出一手朝她脸上拭去。
“那我们去找找她吧。”
“去哪找?”
呃杨福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
霍惜想找她的, 一直想找,想去庄子上问问,但又怕打草惊蛇。她又不敢摸回张府, 不知道过去服侍母亲的那些人还在不在。万一都被人收拢了,她直接就给人送上门了。
吴氏一定会顺腾摸瓜,斩草除根的。
她不知道去哪找奶娘。霍惜埋头伏在膝头抽泣。
跟在他们后面的穆俨三人齐齐沉默。
这铁定是死了啊,这还能活?
穆俨本来是开开心心出来散心的,哪想又被小骗子狠宰了一刀,心里堵的那口气,就没散。
看什么杂耍幻术都没劲,什么街头小食吃到嘴里都没味。
眼尖见小骗子追着人跑了,也跟在后头。暗自寻思着要不要套小骗子一回麻袋,好把气出了。没想到就听到看到这一幕。
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就挺不舒服的。
“舅舅,走吧。娘该找我们了。”霍惜在脸上抹了一把,爬起来拉杨福。
杨福笨笨地安慰她:“惜儿,也许你奶娘福大命大,还活着呢。你好好的,没准她以后会来找你呢。”
“嗯。”霍惜应了声,和他一起往外走。心里琢磨着要去哪里找奶娘, 想着当年母亲是在哪请的奶娘, 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二人出了巷子。
穆俨暗自叹了声, 等她舅甥二人走远了,才和穆离穆坎从暗处走了出来。
霍惜正埋头想事,也没查觉身后跟了人。而杨福一门心思在霍惜身上,也没看到身后有人。
二人出了巷子,又路过几条巷子。夜很黑,巷子里黑洞洞的,也没看到什么人,周遭什么声音都没有,吓人的很。
杨福紧紧地牵着霍惜的手,不住地四下环顾,小心脏扑通跳:“惜儿,我们快走。”
霍惜也害怕得很,点头,二人小跑着往亮处走。
什么东西往眼前飞跑过,二人吓得忙抱作一团。
不敢往前看,正想抬脚飞奔,又听到脚步声,好像有人追了过来,二人吓得声音都打起颤:“惜儿,快走。”
“舅舅,快走。”
二人才小跑几步,身后闷哼声传来,有捶打声,有求饶声,有喝骂声。霍惜渐渐慢下了脚步。
“惜儿?”
“我们看看去。”
穆俨在暗处翻了个白眼,自顾不瑕,还看热闹。
杨福拗不过霍惜,二人便蹑手蹑脚往声音处踱步过去。
“让你跑,我让你跑!都已经自卖自身给我们了,还跑!想空手套白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在京师,敢跟我们玩这一手!”一男人厉声喝骂,紧跟着捶打声传来。
“是我们不干人事,我才跑的!”一弱弱的声音一边呼痛一边应声。
咦?这声音,是个男童?霍惜紧走两步。
“我们不干人事?怎样才叫干人事?把你送到富贵人家当有钱少爷才叫干人事?美不死你!”
拳头捶打声音又起,混着男童咬牙呼痛声。
“我卖给你,不是让你们给我净身的。我不净身!”
净身?干嘛要净身?
杨福听得不明所以。霍惜脚步却顿了顿。
又听到啪啪的抽耳光声:“你都卖给我们了,还想着挑三拣四?想当富贵少爷,下辈子好好投个胎吧!让你跑!我让你跑!本来还想再等两天下手的,既然你想跑,晚上就先给你安排了!”
“不要,我不要净身!爹,娘!”
“叫个屁叫!这会叫爹喊娘了,卖身契都签了,呼爹喊娘,有个屁用!要是乖乖听话,还能给你安排个好地方,要是不听话,叫你进宫刷一辈子马桶!”
“走!”有拖拽的声音。
“不要!爹,娘你们骗人!你们坑人!”那男童一路叫着,又是一个清脆的耳刮子声。
声音渐渐远去。
霍惜愣愣地站着,这男童被人买了,是要净身送进宫里的。跟宫里扯上关系,这事抱不平就不容易了。
这事不能管。管不起。
拉着杨福转身走了两步,脑袋里嗡嗡的,耳朵里好像还听到那男童叫着爹娘的声音,在这个夜晚,声音凄厉,又有着无尽的悲哀。
霍惜一颗心紧紧地揪着,天人交战。
她也想要母亲。她也想找母亲。
咬了咬牙:“走!”转身朝声音处追了上去。杨福只好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跟了上去,见那大汉拖拽着那名男童进了一处院子。霍惜忙拉着杨福也跟了过去。
院墙很高,以他二人之力怕是翻不进去。霍惜看了看院墙,便跑到门口扒在门上听。
里面人声吵杂,听到有人问:“找回来了?”
随即又听到那男童呼痛,听着好似又被人上来抽了一鞭子。
“把人关到暗室。”
“是。”
看来里面不少人。霍惜咬了咬牙,这事不好管。没得把自己搭进去。扭头见杨福一脸稚嫩,正看着她,对自己一脸的信任。
叹了口气:“走吧。这事咱管不了。”
二人叹了口气,看了门口一眼,迈步。
才走了几步,听到开门声,二人忙吓得躲进暗处。
“您放心用吧,这东西效果好着呢,不管男人女人吃,都极为有效。”
什么东西?极为有效?霍惜拉着杨福,尽力把自己往黑暗处藏,把手往嘴上死死地捂着,就怕被人听到呼吸声。
“若是无效,有你们好看。”
“放心吧,我们哪敢坏了苗爷的好事。”
一个男人被人送出来。
门口有人掌灯,正照在那人脸上。
“苗四九!”霍惜眼睛瞪圆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太重
苗四九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跟这些坑蒙拐骗的人在一起?
霍惜想跟上苗四九,又见门口送他出来的两人还站在门口,忙捂紧嘴不动声色,紧张得不行。
“二爷,你方才怎么不收他的银子?”
叫二爷的男人盯着苗四九走远的背影,撇了撇嘴:“他背后的人身份贵重着呢,交好他对咱没坏处。”
“他背后什么人?不就一侯府的奴才吗?咱公侯伯府里又不是没人, 哪个不比他身份高?”
“你懂什么!”
那二爷往他脑袋上狠薅了一把。姓苗的能跟宫里接上线,别人还真没他背后的人身份地位高。
以为能听到什么,没想到那二爷最终没说出什么。
那掌灯的倒也没追根究底,又讨好道:“二爷,方才你给苗爷的药丸子,能不能给小的一两粒?”
“怎么,你也生不出儿子?”那二爷斜眼瞥向他。
那掌灯人嘿嘿笑了声:“不是小的用。小的连婆娘都没有,要那个东西干嘛。是有人出银子,向小的买。”
“买到你这里了?多少银子?”
“一, 一千两,一粒。”
那叫二爷默了默,点头:“这价格倒也合适。行吧,匀你一粒。”他吃肉,总要给底下人喝点汤。
“谢二爷。您看着脚下!”灯笼高高举起,照着路,那二爷背着手迈过门槛,门吱呀一声关上。
直到听不到声响,霍惜才把手放子下来,大喘气。
等喘匀,又拧眉,什么药一千两一粒?死贵。那二爷问那掌灯的是不是也生不出儿子,难道那药是助孕的药?
那苗四九买那药是给谁买的?
总不能给自己买的吧?自己买光天化日不来非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天来?
而且苗四九一个奴才,就算他老娘孙氏在太夫人王氏手下得用,掌着后院大小事,但花一千两买药?
不是说他没钱,但一个奴才花一千两买助孕的药?
要是儿媳妇不能生, 孙妈妈早让他儿子把人休了, 还用多等一天?花一千两买药?还是苗四九不能生?
不太可能。苗四九年纪轻轻,好像也只有二十来岁。
霍惜左右看了看,是跟上苗四九,套他麻袋,把在孙妈妈那里堵着没出的气在他身上出了?还是趴到这处神秘的宅子里看一眼?
一想到方才那男童说自己不想净身,哭嚎成那样,霍惜一颗心便揪着。
现在她是真有些后悔了,当初就该跟宫子羿要几根迷香的。
见霍惜还在那里踌躇着不肯走,穆离看向少爷。
果然就见少爷正一脸无奈地抚额,而且还小声吐槽:“你说她是能救人还是能打架?”
“少爷,我能干架!我进去干他们!”
“你小声!”穆离低喝了一声。
穆俨抿了抿嘴:“少爷,我偷偷摸进去,我一人干翻他们。让我去吧?”磨着穆俨。
他最看不惯这种欺男霸女的无耻行径,看不见就罢了,让小爷看见了,小爷不揍你丫的一顿,小爷心头这股恶气都出不掉。
穆俨头疼地看向穆坎。
他祖父当初是怎么选的他给自己当伴当的?
穆坎见少爷看他, 又磨起来:“少爷, 让我去吧。我一定干他个干净力落!”
绝不像穆乾那样拖泥带水,而且还怕脏手。他不怕,他就喜欢看他们眼泪鼻涕横流,流着一地黄水朝他哀声告饶的样子。
穆俨揉着额头:“你去把那小骗子和她舅舅先敲晕了。”
“啊?”扭头看了一眼,明白过来,“这就去!”
霍惜正咬着唇想着法子,被杨福拽了几下都没挪动分毫。想着要不要把巡夜的官差引了来?
今天普天同庆,新帝应该不会希望看到京师有这样的事发生。
就算被杨福死命拉拽了数下都不为所动。忽然发觉杨福不拉她了,正扭头去看,脖子一痛,人晕了过去。
见人倒了,穆俨背着手走了过来。
穆坎把她抱着靠到院墙上。
穆俨走过去,自上而下地看她,撇了撇嘴角,不自量力,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
脑子里除了钱什么都没看见。瞎。
用脚尖踢了踢霍惜的小腿,见她歪着头,没任何反应,又撇了撇嘴。
对穆坎说道:“你留在这里看着。”
蹲下身撕了内衣下摆好大一块,兜头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
穆坎看得心痒难耐:“少爷,我不要留在这里,我也要进去!”
穆离想了想:“那我留在这里看着他二人吧,顺便在外接应。”
穆坎高兴地直点头,也学着他家少爷的样子,撕下好大一块内衬,把头脸一兜,跟他家少爷一起跳上那户人家的院墙。
“什么人?”
院里很快就响起丁零当啷的刀剑相击声。
穆离脚步往前挪了挪,一脸紧张,手指按在腰间。
他和穆坎都和少爷一样,腰间缠着一柄软剑,少爷自小的功夫是由老侯爷开蒙的,后来又请了数位数一数二的高手当师父教习,手上功夫很是不错。
一般人伤不了少爷,除非里面有高手。但少爷没多少实战经验。
穆俨扭头看了倚在墙角的霍惜和杨福一眼,快步挪到墙角,竖起耳朵细听。只要里面声音不对,他就立刻跳进去支援。
院子里丁零当啷很是闹了一阵,急得穆离不行,数次要抽剑跳进去。
小半个时辰过去,打斗声渐歇。
又过了一会,穆离抬头往院墙上看去,就见他家少爷先跳墙出来,尔后是穆坎扛了一个男童出来。
穆离刚想开口,就听少爷吩咐他:“你去通知附近的巡查官。”
“是。”穆离三两步跃身而去。
“你在这等穆离。”穆俨又对穆坎吩咐了声。然后走到霍惜身边,颇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认命地抱起她,大步离去。
到了琼花巷,在霍家的院墙外听了一会,想抱着人翻身进去,又觉得这小骗子挺重的,今晚还坑了他十两银子,又改了主意,把人抱到门口。
扔到门口。甩了甩手臂,暗哼,小骗子,才几岁,就这么重!小爷扛得累死了。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穆离穆坎也相继抱了一个回来,放到院门口。
穆坎才歇下手,正想趁夜瞧瞧霍小娘子住的这个小院,就听到少爷吩咐他:“去找找杨氏。估计正满莫愁湖找人呢。”
这院里只有一老妇和那小骗子的弟弟。再没其他人的呼吸声。
穆坎没喘匀气,又马不停蹄地找人去了。
穆俨翻身跳进院里,在一方菜地前站住。夜风凉的很,但这小院,有菜地,有水井,有烟火气,有生活的气息。
直到外头杂乱的脚步声起,穆俨这才往院墙外跳去,穆离在霍惜三人身上点开穴道,在他三人醒来前,也跟着跃身离开。
第一百五十六章 鬼打墙
一早,霍惜是被杨福与杨氏的争执声吵醒的。
她拥被赖在床上听了几句,就朝外扬声:“娘!”
“哎!”
杨氏推开门进来,一股冷风贯了进来,霍惜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杨氏一看忙朝后喝道:“还不快些把门关上!再把惜儿冻着,看我不揍你!”
杨福缩了缩脖子,转身把门带上。
“娘”霍惜支起上身, 朝杨氏伸手。
杨氏快步上前扶住她,用被子围住:“起了?要不再睡会?”
“醒了。”霍惜在她怀里蹭了蹭。
蹭得杨氏一颗慈母心软成一摊水。她梦里多少回梦见有个小棉袄赖在她身边,她就这样抱着她,给她穿衣,给她梳头发,看她一点点地长大
杨氏用手顺着霍惜的头发, 手下无比温柔。
霍惜歪头看了杨福一眼,见他拼命朝她眨眼睛, 又趴回杨氏怀里:“娘,昨天是我看见一个人长得很像我奶娘,我才追了过去的,你不要骂舅舅。”
杨氏手下一顿,朝杨福瞪了过去。
又抚着霍惜的后背:“下次可不要这么莽撞了,要是出了什么事,要爹和娘怎么办?娘昨天在莫愁湖边找你们都找疯了。”
“娘,对不起。”
霍惜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昨晚杨氏还没回到家的时候,她和杨福就醒了,还有那个要被拖去净身的男童。
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怎么回到琼花巷的。
霍惜有点怀疑是那两个姓穆的护卫救的他们。毕竟是那个叫穆坎的把杨氏叫回来的,说在琼花巷看见他们了。
杨氏半信半疑跑回来,见他们舅甥两个果然在自家门口,一颗心才回归原处。
然后问他们,见她舅甥二人一脸懵,好像不明情况,最后惜儿又说困了,连澡都不洗就进房睡了, 连杨福也是,她心疼两个孩子,也就没问出什么来。
这一大早地逼问杨福,还把惜儿吵醒了。
惜儿不想杨氏担心,怕她问东问西的,转移话题:“娘,那个沈洛呢?”
“一早娘就送他去医馆找他爹了。”
昨晚霍惜已知道那男童叫沈洛,八岁了。他娘难产没了后,他爹带他离开家乡到京师讨生活。
不料刚进京就病了,带的钱一路花去不少,又病了一场,眼见医馆要往外轰人,这孩子就瞒着他爹自卖自身了。
以为是卖到大户人家当个下人奴才的,哪里想到人家是要拉他净身送进宫的!可把他吓坏了。给人做下人,还能娶妻生子,这净了身,他家搞不好要绝户了。
“不是让他先在咱这里住几天吗,这万一在外面被抓他的人看见了, 他不是又要被人抓回去?”
“他昨晚都没睡实, 念着他爹, 我天不亮起来,就见他一个人坐在咱家院门口。要不是想着跟咱们打声招呼,估计半夜都能摸黑寻人去了。”
杨氏啧啧感慨,想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要被人抓去净身,就替他父母心疼。
“那娘你送他去了?”
“我送了半道,他就不让我送了,说认得路。”
“他还敢出门啊?”
“他把自己打扮得跟个乞丐一样,说没人认出来。娘劝不住,就随他去了。”
霍惜想着反正自己已经路见不平过一回,这回他要再出事,那她就不管了,且自求多福吧。
遂不再说他的事,只磨着杨氏,撒娇扮乖,希望她忘掉昨晚的事。
杨氏在她额头戳了一记:“下回可不能这样自做主张了,有事得回来跟大人商量,要是你们出了事,我和你爹可怎么办,念儿怎么办?你可是念儿”
“娘,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霍惜倒在她怀里,“娘,你给我穿衣。”
“好好。”杨氏被她这么一闹,也忘了要教训她和杨福。
给她裹了一身,就怕她冻着。又听她喊饿,又匆匆去了厨房。
霍惜和杨福对视一眼,长长吁出一口气。
“舅舅,咱们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我正想问你呢。难道在那个巷子里咱们看到的,是一场梦?”不然明明那里离琼花巷远着呢,怎么咻的一下,他们就回到琼花巷了?
霍惜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昨晚明明还在想着等里面的动静小了,她就偷偷找巡夜的官差报信,把他们一网打尽。怎么就回到琼花巷了?
难道真是发梦了?
可是那个沈洛怎么说?他昨晚还在她家的厢房里睡了一夜,早上她娘还送了人家一程。
这总不是假的吧?
难道是那个家道中落的贵公子和他那两个护卫救的他们?
不过为什么做了好事不愿承认?怕她家付不起谢金?
还是人家真的只是见她娘在找他们,又偶然看到他们已回到琼花巷,就是一个偶然?
“舅舅,你昨晚在那巷子里有看到咱背后有人不?”
“咱背后还有人?”杨福张大了嘴巴。
霍惜看他一眼,决定不问了。舅舅警觉性比她还低。
杨福见霍惜不问,倒认真回想昨晚的事,一拍大腿:“惜儿,我昨晚忽然觉得脖子一痛,然后就回到琼花巷了!”
见杨福摸了摸后脖子,霍惜也摸了摸,昨晚好像也有人往她脖子后面击了一下,但是她晃了晃脖子,还好啊,不痛。
“舅舅,你痛吗?”
杨福左晃右晃脖子:“不痛。”
真是奇怪。
“难道是鬼?鬼打墙?咱昨天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杨福叫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霍惜跟着抖了两抖。待回过神,又拿眼瞪他:“什么鬼打墙,那个沈洛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也是哦。”杨福挠头。
正待二人再分析,杨氏就在外头喊他们:“快来吃早食。”
霍惜忙推了杨福一把,应声:“来了。”
二人进了厨房:“咦,邹阿奶呢?”
“送货了?”杨福往院里看了看。
“货都送完了。她在巷子里跟人聊天呢。”
“啊,货都送完了?娘你都去渡口把咱家的货运回来了?”
“娘没去,你爹雇车运回来的。见你们还睡着,就没叫你们。他自己挑了渔担去卖渔了。”
“啊,我姐夫这么早?那谁看船?”
“邹大爷帮着看呢。”杨氏往嘴里扒了一口粥,“哦对了,你爹说一会小苗儿姐妹俩要来找你。”
“小苗儿要来找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什么挣钱
霍惜话音刚落,小苗儿的声音就响在院门口。
“惜儿姐姐,我来找你啦!”
霍惜把筷子放下,往厨房外探头,果然就见小苗儿蹦蹦跳跳从外面进来,后头跟着一步一个脚印的郁芽。
这姐俩,瞧着模样,瞧着性情,跟两个爹妈生的一样。
“快来快来!”霍惜招呼着她。
等姐妹二人走到她面前,霍惜
《战朱门》第一百五十七章 什么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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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能输
今晚的热闹比之昨晚更胜。
有了昨天的试探开场,今晚一路走过去,那小摊小贩更是多。半大的孩子,挎着小提篮沿街叫卖,卖什么的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
酒肆茶肆里的酒娘茶博士忙得斟酒倒茶,脚打后脑勺,笑得那脸都发僵。
霍惜和杨福已见识过昨晚的热闹,两只眼睛还是看不够。更不用说邹胜和小苗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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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真是太好看了
小苗儿等人回到摊子的时候,一板车的绒花卖出一半。
“哇,伯娘,你们卖这么多了?”
杨氏高兴得很,没想到今晚竟争这么激烈,自家的货还卖出这么多。
多亏惜儿事先有了法子,进了好多帕子。她以为惜儿是要多添一个帕子卖的,没想到惜儿是买来送人的。
那帕子虽不大,但都是素绢做的,边角还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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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有法子没有
“霍惜,你在想什么?”
“苗四九。”
“苗四九是谁?”
霍惜反应过来,扭头看过去,见是钱小虾,抿了嘴。
杨福跟上来,撞开钱小虾:“你干嘛?”一副母鸡护崽的模样。
“我看她想事都想出神了。”
“那也不要你管。”杨福瞪他。
“舅舅,你们这么早回来了?”霍惜见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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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总包
琼花巷霍家门口,停了三辆板车,门口进进出出,一通忙碌。
“行了,你们板车上都要装不下了,还装。”小苗儿瞪向钱小虾。一会散了架还得赔车行修车的钱。
“还能装。”
“先装这些吧。”见钱小虾还想往上码货,霍惜制止了他。
“先卖卖看吧,万一不好卖,来回倒腾坏了卖相,卖不掉还退不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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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十里秦淮河
东水关码头都是等着进内城的船,船全挤在那河里,等着装货卸货。
两岸热闹非常。
杨氏和桃叶渡的大伙都没往这边来过。卖鱼只往外城的鱼市街,停船在外城渡口。从不往这边挤。大些的船那涵洞还进不去。
大的商船也不走这边,全走外城码头。
只看那城墙上站成几排持长枪剑戟的士兵,一般人就脚软。
等着从东水关进内城的船很多,霍惜等人等了好一会。众人都没来过, 齐刷刷抬头看高大雄伟的水关,嘴巴都忘了合上。
直到进了水关,大伙的脖子还往后扭着。
邹阿爷一边摇橹板一边看身后东水关那高大的建筑,被别的船一刮蹭,险些翻了。吓得霍惜急忙把住船篷,小心脏砰砰跳。
杨氏也吓得不轻:“邹大爷, 要不我来划吧?”
邹大爷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看迷了看迷了。天天进城卖鱼, 都没往这边来过, 也极少进内城。”
“可不是。我和二淮十年进内城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也没划船从这边走过。”
见邹大爷把船划稳当了,杨氏把心放了一半。一看这已经进了内城,心又提了起来,往霍惜那边看了一眼。
让她跟二淮沿河卖货,换福儿进内城,惜儿还不干,说她今天要探探路。看把那小脸涂的,黑不溜丢,再看身上穿得,越发像个小子。
她想养个娇滴滴,天天给她梳发给她穿好看花裙子的小棉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杨氏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主意大的很,只好随了她去。目光不离她。
过了东水关,十里秦淮胜境尽在眼帘。
十里秦淮河, 六朝金粉地。
秦淮河两岸,楼台水阁争奇,酒肆茶坊林立,河中舟船画舫穿梭,街巷游人如织,沿河酒楼茶坊人声鼎沸。那沿河的水房楼阁上招幌猎猎,敞开的窗扇里,衣袖隐隐,谈笑风生。
落日的余晖笼照在两岸的金粉楼台上,秦淮河里桨声橹板声,水波漾起层层金波。
如梦似幻。
楼阁上的人倚窗看游船画舫,舟船画舫的人仰头欣赏楼阁里倚窗看景的人。
“小苗儿,快把口水擦一擦,掉船板上了。”
霍惜把眼神收回,扭头就看到小苗儿脖子都仰得直了,那小嘴巴还张着,如那初进大观圆的刘姥姥般,可乐的很,不由地逗她。
小苗儿忙用手在嘴巴上抹了抹,大伙哈哈大笑,她这才知道口水没掉,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惜儿姐姐,这里好好看!”幸好来了, 差点就跟爹娘去沿河卖货了。
看向郁芽:“姐姐,是不是很好看?”
郁芽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真是太好看了!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的房子。那房子怎么建在水上,不会泡烂了吗?
俩姐妹,一个仰着脖盯着楼阁沿路看景,一个埋着头盯着水里的墙基看。
可真有趣。
“小苗儿,我们进城是干嘛来的?”
“卖货!呀,我都忘了。”忙坐直了身板,两手一拢,刚想吆喝,扭头问霍惜,“惜儿姐姐,这里要卖什么?”
着实是她们这次带的货太多太杂了,吆喝不过来。
霍惜往沿河楼阁水房上扫了一眼:“卖茶果点心酒水饮子。”
“嗯嗯。”小苗儿点头。
随即声音清脆吆喝起来:“卖饮子糕饼咯,有姜蜜水,卤梅水,紫苏饮,豆蒄饮,五花茶,漉梨桨,松糕,白玉糕,定胜糕,雪花饼,碧玉酥,兔儿团”
两岸楼台水房的窗扇纷纷推开来,有人探头出来:“那小娃,卖什么的?”
“卖酒水饮子和糕点。”
“都有什么,给我看看。”
“好勒!”
霍惜和小苗儿两条船挨着,两人各择了一些盛在簸箕里,放在船板上供楼阁上的人看。
“卖相还行。”水房上那人点头。
“味道也极好呢!”小苗儿仰着头。
“那来一竹筒漉梨桨,定胜糕,碧玉酥各来一份。那是兔儿团?怎么做得跟小白兔一样,也还一份。”
“好勒!”小苗儿应声,又扭头问霍惜:“惜儿姐姐,多少钱?”
“刚好一钱银子。”霍惜上了她的船帮她装篮,小丫仰着脖子甜甜回道:“客人,一钱银子。”
“这小丫头,还怕我不给钱。”
那人笑了笑,也没议价,从窗台里把手一扬,一块碎银子随即丢到船板上,砰地一声响。
霍惜捡起一看,掂了掂,仰头:“给多了。”
“多的赏你们了。”
小苗儿现在已经知道赏钱是什么了,高兴地朝对方道谢。
见霍惜把东西在小提篮里装好,便从船上把一根长竿抽了出来,把铁钩绑上去,再把提篮往铁钩上一挂,二人合力把竹竿支起,往那水房临窗处伸过去。
颤颤微微的,杨氏看着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起身想过去帮忙。
但霍惜和小苗儿把竹竿的一头顶在船板上,另一头倒也稳稳当当递到了客人手里。
“您把东西留下,得把篮子给我们。”
“我要把篮子留下呢?”那客人逗趣道。
“那我们就没有篮子用啦。”
那客人笑了笑,把东西腾空,又把篮子挂到铁钩上,二人把竹竿收了回来。
“谢谢这位客人,祝您长乐安康。”
“嘿,这丫头,嘴巴挺甜。”那客人心中高兴,拈了一块糕点吃了一口,点头称赞。
旁边楼台上一妙龄女子见了,也觉得有趣,又听糕点味道好,也招呼着把船划过去。也要了各色糕点,也给了一把铜钱打赏。
大抵人都是从众的,再加上两个买了糕点饮子的客人直夸赞,周遭有不少人也跟着要。
霍惜他们四条船,都没往别的地方划,只在这一处就卖出一小半的东西。
吆喝了一会,见没人要了,大伙便把船划开,沿着秦淮河往里划。
常佑,戚得福,米满仓三个高兴得不行。没想到这生意就这样做出去了,可比打渔有趣多了。
而且就算一船的货卖不掉,只沿路这样看景,心中也高兴。长这么大,都没看过这十里秦淮河的景。
真是太好看了!
夜幕初上,两岸楼台都点起了灯烛,那烛光从灯笼里透出来,影影绰绰,此时河中画舫凌波,桨声灯影,如梦似幻。
有好大一艘画舫从身边划过,那纱缦随着夜风轻轻舞动,里面传出丝竹乐声,还有乐伎身形曼妙在翩翩起舞,大伙齐齐看呆了,都有些醉了。
“船家,船家,可到北门桥?”
河房后台阶处,两个年轻文人模样的男子,对着霍惜等人的船招手。
北门桥?在哪?
大伙齐齐愣住了。
完蛋,只打算进内城看景看热闹探路卖货,就没想过有人搭船。巧的是他们这伙人还不识路。
都没进过内城,哪里知道北门桥在哪。
齐齐看向霍惜。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事出必有因
霍惜也在心里叫遭。
内城她熟啊,东边什么坊,西边什么市,倒也如数家珍。但水路她不识啊。
北门桥,在哪个方位她知道啊。但,水路怎么走?
本来就想进城探探路,看什么货好卖, 从东水关进,沿秦淮河一路走,再从西水关出,仅此。哪里知道北门桥要怎么走。
愣住了。
那两位书生模样的男子,见他们呆愣在那里,以为自己没把话说清:“麻烦船家送我二人到北门桥, 我二人给四分银子可否?”
众人又齐齐看向霍惜。
四分银子就是四十个铜板。这价钱多还是少,不知道啊。
“那个, 两位大哥哥, 实在是我等初次入城,水路咱也不怎么熟,并不是不载你们。”
那两书生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取消了宵禁,不只各学馆书院的学子们出来谈古论今斗诗文,全城百姓都出门闲逛看热闹,想雇个车那叫一个难。
便想着雇个船试试。没想到这还碰上不识路的船。
“无妨无妨,我二人识得路,可为你们引路。”
众人一喜,转念又一想,好是好,可万一找不到回去的路怎么办?
“船家放心,这水路都是通的,你们只要问一问别的船家就能认得路了,再不济, 不过是多转几圈罢了,迷不了。”
也是。
霍惜看了看邹大爷的船,比一般的乌篷船要大, 毕竟也住了他们祖孙三人。
便说道:“那你二人上我们这艘船吧。”
杨氏一听忙拿了跳板往岸上搭,邹阿爷也把船靠了过去。
霍惜又吩咐戚得福等人:“你们沿河卖货,看好小苗儿她们。”说完看向邹胜。
邹胜见霍惜看他,挺了挺胸膛:“惜儿你放心吧,我们不乱走,我会帮着看好她们的,会带着她们一起吆喝。”
霍惜点头。
邹胜现在跟着他阿奶在琼花巷里送货,不愿他阿奶受累,帮着做了很多事,整个人开朗了不少,话也多了,吆喝也不结巴了。
不再是见谁都低着头,一副话说不全的腼腆模样了。
邹阿爷欣慰地看了孙子一眼,见两个客人已到了船上,便开始摇动橹板。
“惜儿姐姐你放心吧,没准一会我们在河里就遇上了。”小苗儿朝霍惜挥手。
霍惜朝她笑着点头。
跟大伙约好在西水关等候的时间,四条船便分成两路。
杨氏是个健谈的, 一路与那两个书生聊了好些。对城里的水路也记了个大概。
见她二人枯坐无聊, 又推销起船中的食物, 那二人果然有兴趣, 叫杨氏各样都拿了些出来。
“咱兄弟二人没上那游船,没想到在这打渔船上也有吃有喝。”听着这河水声,橹板声,再看这沿路的灯影,也别有一番情趣呢。
另一个很是认同地点头。
晃了晃竹筒里的酒,仰头闷了一口:“除了丝乐歌舞,倒也不缺什么了。”二人边喝酒边吃茶果,一路吹着江风,很是惬意。
竟是舍不得回去了,让邹阿爷把船沿秦淮河兜一圈,要看风景。
加了半两银子,邹阿爷和杨氏当然很是乐意。便一路划着船带着那二人看景,霍惜和杨氏三人借了光也看了回十里秦淮河的胜境,又卖了货,很是高兴。
“这船果真比坐马车舒服多了,沿路还能看景瞧热闹,快哉。”
见他二人心情好,霍惜装乖扮痴,向他二人打听了好些事。再看他二人点了酒,饮子,茶果,便一路盘算着哪些茶果点心好卖,有赚头。
那二人一路看景,一路指引着把船划到北门桥,霍惜跟着记路,记岸边的标记,就怕迷了。
那两书生临走,见糕饼好吃,每人又打包了两份,说要带回家给家人食用。杨氏高高兴兴地给他二人打包,送了他二人离开。
“小惜儿,这生意可以做!”邹阿爷高兴地很。
载了这两人,也没划多久功夫,先赚了四十文脚钱,又赚了半两银子的游览钱,还卖了不少货!
要是桃叶渡的大伙都像他们这样,那大家这个冬天都能熬过去了。
往年一入冬,大伙的日子便有些难熬。
冬天渔获少,没什么收入,天一冷又要花钱添衣物,河上冷风似刀,吹得人都不敢出船舱。白天黑夜都要猫在船舱里烧炭取暖。
整个冬天没收入还要吃喝,要花钱添衣买炭,那日子颇为难熬。
霍家的小惜儿肯为大伙探路,给大伙找些来钱的路子,大伙这个冬天便能过下去了。
杨氏摸了摸荷包里的铜板,高兴地冲邹阿爷点头。这生意岂止能做,简直太能做了。
才把跳板收起,又听岸上一主一仆模样的人小跑了过来:“船家船家,百步桥去不去?”
“去!”杨氏高高应声,也不管百步桥在哪。
霍惜笑得无奈,再看邹阿爷,他老人家已是开开心心地把船靠过去了。
年节将近,又取消了宵禁,京师各处热热闹闹。各府也是一派和乐融融之像。
只除了西平侯穆府。
一片死寂。
穆俨躺床上几天了,不愿动弹。太医来了好几波,说他体内毒素已清,但瞧着还是一副千年死潭,无波无澜的样子,就像被拍在岸上失了水濒死的鱼。
程氏哭的眼睛都肿了,在穆俨昏迷不醒的那一天里,哭死过去好几回,哭醒后发现儿子眼睛都不转一下,只恨不得跟着一块去了。
被刘嬷嬷掐人中都快掐烂了。
“少爷,下毒的那人已自尽了,他在府里没其他亲眷。逼问了这几天与他亲近过,说过话的所有人,没问出有用的信息。他的住处我们也搜查过了,没发现特别的。”
穆离说完,拳头紧攥,做得太干净了,一点痕迹也没有。
穆坎咬着牙:“总不能无缘无故的下毒。少爷跟他又无怨无仇的!”
娘的,让我知道是谁,必要把他挫骨扬灰!
穆俨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有果必有因,凡事起总有因由。
“看看他这些天都去过什么地方,在府外与何人接触过,那药何处来的。再查一下他是怎么进府的,原籍何处,谁人把他分配到厨房的。”
穆俨冷冷得开口。
“是!”
穆离应完,就见穆坎已扑了上去:“少爷,你终于肯开口了。你骂我也好,揍我也好,只求你别不说话。”
少爷要不是睁着眼睛,他都以为少爷没气了。
少爷无声无息的一副死寂的模样,让他感到害怕。
穆坎眼泪鼻涕横流,扑在穆俨床前,喋喋不休。
“聒噪。”
“我就是聒噪,少爷你骂我吧,狠狠地骂我,不然起来揍我一顿也行。不然少爷你起来跟我们比划几招也行,我和穆离两个一起上,少爷要是赢了就扣我们月银!”
穆离眼尖见少爷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忽然就松了,嘴角牵了牵。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只是我
杨氏在船舱里数铜板,不时高兴地嘿嘿两声。
邹阿爷嘴角也翘着,想着这一个晚上就能分不少铜板,心情好得不行,见两岸有人站在那里,还扬声招呼:“要不要雇船?”
霍惜见状笑了笑。
河风裹挟着水气袭来,她眼睛闭了闭, 狠嗅了一口,满鼻的水腥气,但不难闻。再睁眼,两岸灯火璀璨,灯笼随风轻扬。
“娘,你都数几遍,还没数明白啊?”
“数明白了,但数铜板谁不高兴。”
杨氏还抓起一把铜板,高高地拿起, 然后再松开一点缝隙,那铜板便顺着手掌的缝隙往下落,击打在铜板上。那清脆的撞击声,听着就让人高兴。
“听着就让人高兴。要不是划船,我也想数上一数。”
邹阿爷一边摇船一边笑道,还有人不高兴数铜板的?他光闻着就觉得香。
霍惜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又投向河中。
接送了好几桩客人,她对京城的水路也算有了了解。京师水路纵横交错,又四通八达,很多老百姓出行都爱雇船,比颠得腚疼的牛车马车可好太多了。
这一路边载客边卖货,生意很是不错。
船转入一小巷,河面变得狭窄,两边的楼阁水房,近在眼前,直起身抬手就能够到窗扇。
霍惜目光看向沿河两岸的楼阁水房,见里面烛火隐隐, 站起身, 双手拢在嘴边,刚想吆喝,忽然前方扑通一声,从一扇窗里飞出一物。
还来不及看清,那东西已没入水面,水花飞溅,荡起几层波。
霍惜还愣着,杨氏已钻出船舱:“有人落水了!快,快划过去!”
是人!霍惜回神,看向前方水面。
邹大爷手下飞快,船往水波处划去。
霍惜愣愣地看着那水波荡漾处,自己投的水,还是被人推的?怎么不见浮上来?
抬头看向那窗台,见两扇窗向外打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但未见有人探头来查看。
正想着,船已划至落水处,落水之人也浮了上来。
“快, 快!”杨氏招呼着。
霍惜有些慌手慌脚:“娘,要怎么做?”
“把竿子给娘!”杨氏手扒着船沿急声吩咐霍惜。
霍惜忙去抽长竿。那长竿用来给客人递货,用来帮助船只转向拐弯停靠,下网时也用来赶鱼。每船都备有一两根。
杨氏扒着船沿伸出一手往河里够去,想捞住那人的衣裳,可惜没够着。整个人又在船板上趴下来,两手往河里探。
霍惜忙用竹竿帮忙钩,搅着那落水女子的衣裳,往船这边拉。
那人面朝下,看不清模样和年纪。一头乌发在水里散开,身上的衣裳也在水里散开,两截白嫩的小腿露了出来,很是单薄。
应该是个年轻女子,霍惜想。
“惜儿,来帮娘一把!”
霍惜忙晃掉脑中的念头,把竹竿放下,伸手去帮忙。母女二人合力把人弄上船来。
“还活着不?”邹阿爷在船尾焦急地问道。
“还不知道。”霍惜回了句。
这么一会,应该不会死了吧?她才往河里跳,他们就把船划过去捞了,应该还活着吧。
“娘,快帮她控水。”见杨氏在摸她脖子上的脉博,霍惜忙催她。
杨氏一听,忙给那女子控水。
在水里讨生活的,落水是常事,人人练就一身自救和救人的本事。
都不用霍惜指挥,杨氏就两掌朝那女子胸腹处有节奏地按压,又把她翻卧过来,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腹部,来回数次,见水从那女子的嘴里流出,又再顶,直到再无水吐出,这才把她翻转了过来。
“你醒了?”见那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杨氏声音里带着惊喜。
“为何要救我?”那女子眼睛重新闭上。
呃
这是自己寻死的?
杨氏心有不忍,用手把她脸上覆着的头发拨开。一副年轻娇好的容颜露了出来。
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姑娘,人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什么都没了。你还这么年轻,何苦想不开。”
见那女子眼睛紧闭,不发一言。
杨氏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再苦再难,熬一熬就过来了。我家之前饿的没饭吃,刮风下雨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现如今我家都能吃饱饭,家中有存银了。你也一样,有什么难事,熬一熬就过来了。”
霍惜见那女子容颜清丽,往两边的楼阁水房上扫了一眼,又听着隐约的男女调笑声传来,叹了一口气。
都说十里秦淮河,六朝金粉地,也不知这楼阁水房,关了多少佳人。
对着紧闭着眼睛,一心求死的女子说道:“老天若无眼,世道若不公,你就去与它斗上一斗。连死都不怕,活着还怕吗?”
那女子慢慢睁开眼,看向霍惜。
霍惜也回看她。
杨氏也在一旁帮腔:“是啊,老天爷只有一个,可世上却有这许多人,哪能每个人都照顾到。老天爷照顾不到,咱就自己照顾自己。你看这秦淮河水,我们船往前,是顺流,往回走,是逆流,哪里次次都顺风顺水呢。月还有圆有缺呢。”
邹阿爷也帮忙劝:“是啊,你还这么年轻,我看你也就十五六岁。死了多可惜啊。也不知父母家人知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霍惜眼尖见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心下暗叹。
“你死过一回了,从这一刻起,你只是你,自己活给自己看。等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再跳。”
“惜儿!”杨氏去拉霍惜,怎么还劝人去死的。
那人定定地看着霍惜。
杨氏正想帮霍惜圆回方才的话,就听到前方有了动静:“人呢人呢?哎呀,不会真的往河里跳了吧。”
霍惜等人都往窗台处看,见好几个人探头来看。
“在那!”
“你个死丫头,还真寻死啊!去,把她给我捉回来!”一打扮艳丽的中年妇人吩咐着。
霍惜便见她身后有人跑开。
“我们送你离开吧?”虽然有些风险,但水路多,对方也不一定追得上来。
那女子摇头,挣扎着坐了起来:“多谢你们了。别连累了你们。”
“没事,我们不认就是。若你想逃,我们可以送你一段。”
那女子摇头,目光坚定:“把我送到前面台阶处吧。”
“你”杨氏还要再说,霍惜拉住了她。
那女子看向霍惜:“你说得对,我连死都不怕,活着有什么怕的。从今天开始,我只是我。”
霍惜愣住了,看着船停在岸边台阶处,看着她踏上跳板上岸,再看她被人扭着手臂离开。心里闷闷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船帮拦路
船划开了好一段距离,船上三人都没人说话。
直到再次划到水面开阔处,人声喧哗,三人才回过神来。若不是船板还湿着,都以为方才不过是一场梦。
“惜儿,你说她是什么人?为什么年纪轻轻的想寻死呢?那些来找她的又是什么人?不会打她吧?”
杨氏心里颇为担心。
霍惜心里大抵猜到对方的身份,但那人最后走的时候没留下名姓, 也没说个一二,与对方不过是萍水相逢,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
故不想把心中的猜想说与杨氏听。
“她想开了,以后应该会好好活着吧。”
“那就好。”
杨氏叹了一口气:“连死都不怕,以后应该会好好活着的吧。”
邹阿爷也感慨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了。能比我们这些没日没夜风里来雨里去,穷打渔的还难熬?”
霍惜默了默。
也许对于一些人来说,穷并不是最难熬的, 只怕还羡慕他们这些穷打渔的。
船进了进香河,又载了好几个客人,沿河又卖出一些货。还有客人雇他们的船当游船,一路看景看热闹,很是大方地给了不少雇船银,又是打赏,又是买吃喝。
等把人送到地方,再沿河一路卖货,船上的东西也卖得差不多了。三人心中高兴得紧。
又有些担心小苗儿他们,初次进城,也不知另三条船顺不顺利。
“娘,邹阿爷,咱进秦淮河吧,一路往西,找找小苗儿他们。”
“好勒。”
船一路往西划,眼看着就要到西水关, 到了裕民坊附近,竟是过不去了。
“劳驾, 前方怎么堵了?”
杨氏拉了前面一条船的船家问了句。
“听说是几条新来的船不懂规矩,被船老大堵了在教训。”
霍惜一听,心里扑通扑通跳。在船板上直起身来,踮着脚引颈往前看,奈何被数条船堵着,整个河面被船围着,也看不清前面情况。
杨氏也急得不行:“什么规矩,还有船老大?”
那船家一听,打量杨氏和他们这条船:“你们也是新进内城的?”
杨氏点头:“我们今天才进的内城,不知道有什么规矩啊,这怎么还有船老大?”
是河泊所吗?没听说进城有什么规矩啊。
霍惜也竖起耳朵,但那人只打量了他们一番,就抿紧了嘴。霍惜看得越发着急。
见她娘在那里与人套话,忙钻进船舱。
提了一竹筒的酒和一包点心出来:“大叔,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们才进城,不知道规矩,您跟我们说说,别我们不知情冲撞了人。”
那船家闻到酒香糕饼香,忍不住诱惑, 伸手把酒筒和糕点接了过去。
热情了几分:“你们新来的不知道, 内城是有船老大的。京师这些大河小河, 都归他们船帮管。给大伙立了规矩,想进城做生意,揽客,都得听他们的安排。”
“怎么安排?”
“就是得给银子孝敬,给过河钱。不然就堵了你的船,别说做生意了,船都给扣下。”
霍惜和杨氏一脸惊讶:“我们进水关的时候,官差都没向我们收进城费,也没说我们不能在内河揽客做生意啊,怎么进了城就有人管了?他们是官府的?”
“官府才不管这些事。咱行船的自然有船帮的人管。”
霍惜眉头皱了皱,只听说他们渔户要向河泊所纳征,怎的还起了一个船帮?
那人又说道:“你们没拜过码头吧?不拜码头,就想在船帮眼皮底下通船做生意,可不就招人眼吗。你们想在内河做生意,得拜船老大,在他那里交了过河钱,再把挣来的钱分他们一半,才让你们在内河行船。”
“分一半?”杨氏声音大了几分。
“以前还收六成呢。现在不是取消宵禁了吗,船少人多,就只收一半。”
杨氏听呆了,嘴巴都忘了合上。敢情他们辛苦一场,还得把挣来的钱分船帮一半?
霍惜眉头皱得死紧:“这船帮不是官府的人,那他们是什么人?怎么官差都不管的事,船老大倒自成一派了?”
那船家撇了霍惜一眼,觉得这孩子胆子有点大,悄声道:“那肯定在官府有人啊,不然他们敢公然在内河向船家伸手?”
霍惜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好好的进个城,想寻些生意门路,怎么冒出来一个船帮了。有些担心小苗儿他们。
但船被堵在河口,过不去。
“娘,我上岸走过去看看。”
“惜儿你不要去,娘去看看。”杨氏拉住她,就怕一个错眼,霍惜出了事。她自进了内城就一路提着心,就怕惜儿被人认出来。
杨氏把霍惜拽住,自己抬腿上了岸。霍惜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走到前方争执处,果然就听见小苗儿的声音:“我们没钱!”
霍惜忙急步过去。
“没钱?没钱就把船留下。”
“船我们还要打渔呢!”
拦住他们船只的几个痞子笑了起来:“打渔?打渔的船进内城来干嘛,看景凑热闹?还是学着人家充画舫游船挣花钱?打渔船,不好好在外面打渔,倒是跑内城来了。”
也不怕客人嫌船上有鱼腥味。
常佑、戚得福、米满仓三人年轻气盛,这一个晚上挣了不少,心里正开心。
正盘算着多跑几趟,能分不少钱,也能过个肥年。哪想到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充船帮,要他们掏钱要分润。
什么船帮,官府都没跟他们收过船税,这群阿猫阿狗哪里冒出来的。
哪会如他们的愿。站船头与对方呛声起来。堵在河口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一方要划走,另一方不让走,把整个河道都堵住了。
连岸上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杨氏先一步挤进人堆里,站在河堤上冲对方讨好道:“对不住各位,我们新来,不知道内城的规矩,若是坏了你们的事,我代他们向你们道歉,我们这就把船划走。”
“伯娘!”
小苗儿见着杨氏高兴地叫了起来,郁芽坐在船舱中发着抖,此时也站了起来,像落水的人见着了浮木。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求何人解围
见两个孩子都看向她,杨氏忙开口安慰:“小苗儿芽儿不怕。”
“伯娘,我不怕!”小苗儿如初生牛犊般挺着小身板。
好样的。杨氏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几个号称船帮的人,嘴里不住地说着好话,希望对方放他们一马。
“你们是一伙的?”有个男人痞痞地问道。
“是是,我们都是一起进城的,初进城,并
《战朱门》第一百六十六章 求何人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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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危机解除
围观的队伍很快让开一个豁口。
贺丰信步走过去,望向大船上那为首的男子:“你是船老大,在这里收过河钱?”
那船老大一看,立刻嘻皮笑脸地从船头抬腿上了岸,想用手去勾贺丰肩膀,贺丰闪了闪,让他勾了个空。
“误会,都是误会。”
“你让人堵着河道,还让人上船抢人家的橹板,这也是误会?”
《战朱门》第一百六十七章 危机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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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缺人
这几天琼花巷的院子迎来一波又一波访客。
都是桃叶渡的大伙找上门来取经和拿货的。
那天霍惜几个划着四条船进内城,一个晚上一个人就分得了近二两的银子。二两银子!渔季的时候他们卖上一个月的渔,也攒不上二两。
桃叶渡的大伙纷纷顶着十二月的寒风进城,想让霍家带着他们一起。
但那天银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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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来人
还有三天到除夕的时候,霍惜和杨氏忙得分身乏术。
桃叶渡的大伙这些天每家生意都做得不错,几乎每天都能赚到半两银子。有些人家心眼活的,还赚得更多些。
大伙热情高涨,忙坏了霍惜、杨氏和杨福三人。
她越发想找一个帮手。
这天仨人才进了一板车的货回来,有人敲响了琼花巷的院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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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是否有意
沈千重临走的时候,霍惜拦住了他。
“要不要来我家干活?我雇你。”
“惜儿。”杨氏忙拉住了她。
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这沈掌柜虽然落魄了,但人家也曾经风光过的,有数间铺子,家中一个小院都比他们租来的这处院子大。
他们不过一打渔罢了。
沈千重朝杨氏笑了笑,眼神表示无妨。看向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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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变化
程氏望着一身华服的程景昌,眼神黯了黯:“礼不可废。”
“你啊,就是太守礼,才落得如今的模样。”穆氏摇了摇头。
程氏头低了低。
徐穆氏叹了一口气,但凡她当初拼死拒绝,父亲也不会把斌儿抱走过继给哥哥。
或者她再硬气点,跟着去了云南,也不会至今膝下空空。而云南也不会只知君氏,不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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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一年
桃叶渡大伙每天一早往琼花巷拿货,霍惜和杨氏杨福三人每天忙忙碌碌,一直到除夕的前一天才停了。
而霍二淮往沿河村子拿菜蔬收柴禾也在这一天停了。
忙碌了一年,眼里再是钱串子,也要停下来歇一歇了。
一家人在琼花巷的小院里围着火炉烤火,暖暖和和的,没有刺骨的江风,也不用担心在船舱里烧了炭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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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思念
除夕吃过早食,一家人送霍二淮坐了马车离开。
霍惜犹豫了半天,问杨氏她今天能不能去香烛店,要是在院里烧纸钱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杨氏一下子就明白了,很是心疼,拉了她的手:“走,娘带你一起去买。咱在自家院里烧纸别人能说什么。”
“谢谢娘。”
“谢啥。是娘没想周到。”
除夕的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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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她的处境
川蜀,上庸郡。
“锦娘,你醒醒啊!”
“娘,你醒一醒啊,你都睡了好多天了。”
“玥儿害怕,玥儿要娘,娘……”
李石勉坐在院里的门槛上,任这漫天飞雪扬扬洒洒落了一身,半天不动。整个人无助又颓靡。
李典收撑着一把带着破口的伞走了过来,遮在他的头顶:“爹,屋里去吧。外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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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与你携手
永康元年的这个年节,战争的阴霾已散去,各处尽是“火树银花月影霞,偶临秦淮不思家”的一派盛世景像。
杨氏和霍二淮十年在水上讨生活,从没像今年这样能脚踏实地在京中暖意融融地过一个年过。
不止霍惜和杨福四下撒欢,就是杨氏和霍二淮都背着霍念在京里四处看热闹。
“银子是个好东西啊。”霍二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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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偶遇
沈千重拿着一千两,开始了他的大掌柜之路。
年还没过,就四处找货源,京师内城,外城,京郊各处,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霍惜也没闲着,忙着做她的策划案。如今有人帮她在外面跑,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开始思虑以后的路。
无复屠苏梦,挑灯夜未央。
这个年,是永康帝入主皇城的第一年,新人新气象,宫
《战朱门》第一百七十六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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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广丰水
年节一过,桃叶渡的大伙纷纷从乡里回来。
往琼花巷送了一波又一波的土产。把杨氏等人感动得不行。
“惜儿姐姐,我差点回不来了。”小苗儿心有余悸。
“怎么了?”
“我奶让我和姐姐留在家里,换我叔伯家的哥哥们跟我爹上船。”
“你爹没同意吧?”
“当然不同意啊!”
小
《战朱门》第一百七十七章 广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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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难觅踪迹
霍惜想找奶娘周氏想了半年了。
为免打草惊蛇,一直按捺住。哪怕心急如焚,面上也不露分毫。夜里每每想到那日奶娘带她和念儿逃亡的情景,历历在目。
每夜梦回,想着不知生死的奶娘,久不能入眠。
“我娘有一个姨表姐妹,听说在大户人家给人当奶娘,我们本来打算借个势的,没想到人家府里说没这个人。听
《战朱门》第一百七十八章 难觅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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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四年
儿子不能调任回京,女儿在宫里又被禁足,王氏急得头发又白了几根。
生怕女儿在宫里没有银钱支应,忙收罗了府中的钱财珍宝往宫里送。
吴氏得知后,咬碎了后槽牙。
府库中的东西都是她儿子的,她儿子如今一年多了,路都走稳当了,做为唯一的嫡子,正是该请封世子了。
可是侯爷来信斥责了她一番,
《战朱门》第一百七十九章 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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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不像话
四年了,外城渡口依旧,但热闹气多了几分。
每一个见到霍家船只的船家都远远地朝霍家打招呼。
京师附近水域的船家无人不知霍家水上杂货铺,他家的招幌换了几条,但还是那几个字,还是那个模样,支在船头。
霍家的船划回外城渡口,等了不多久,霍念眼尖,站船头朝来路上拼命挥手:“爹,爹!我们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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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最喜欢谁
“舅舅,舅舅,我们在这!”霍念又在船尾跳着朝岸上挥手。
“哎,舅舅来了。”
十四岁的杨福身形已是拔高了一大截,已是跟霍二淮齐平了。瞧着是个能当家的小子了。
霍念又猴了上去:“舅舅,姐姐打念儿屁股。”又趴舅舅耳边告状。
杨福装着大吃一惊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啊,姐姐又打我们念
《战朱门》第一百八十一章 最喜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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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代价
更深露重,鬼魅横行。京郊一处密林,刀剑相击声不断。
三个年轻男子,被一群黑衣人围攻。攻者凌厉,格挡的也丝毫不弱。两群人叮叮当当打了一个时辰未分出胜负。
黑衣人下手又狠又辣,招招死招。
“少爷,小心!”
见暗器袭来,穆俨闪身一避,躲了过去。
一个回旋,剑花一挽,直直刺入黑
《战朱门》第一百八十二章 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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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巡铺
一家人把船划进外城渡口。
水箱里满满的鱼,不时蹦一下,鱼尾甩起阵阵水花。
“爹,太多了,一担估计装不完,你雇个板车来。”
“我去叫。”杨福往岸上搭了跳板,三两步上了岸。霍二淮便和杨氏准备捞水箱里的鱼。
“我来捞!”霍念抢过霍二淮手里的抄网,就往水箱里伸。
“好,咱念儿来
《战朱门》第一百八十三章 巡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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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崛起
霍惜到了后堂,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杨福拿了账本给她看,霍惜才翻一半,沈千重来了。
“早知道东家要来,我就不出门了。”
霍惜朝他看去,四年了,沈千重再不是四年前见到的那副精瘦模样了。
如今一身细棉布穿在身上,身子微胖,脸上堆着笑,再不见旧日愁苦的模样,兴许是跟人打交道多了
《战朱门》第一百八十四章 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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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要买船吗
皮小子,眼睛倒是尖。
在霍惜目光追来之前,穆俨随手把包间的窗扇合上。
“哪有什么人?”
“就有。就在二楼那个房间里。”霍念小手指着。
霍惜又朝二楼看了一眼,见窗户关紧,没看到什么人,也不在意,菜一上来,便招呼霍念吃。
霍念闻着香香的饭菜,很快就把这事撇开了,高兴地拿起筷
《战朱门》第一百八十五章 要买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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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捡漏
霍惜见杨福等着她做决定,也在心里权衡。
想了想:“咱现在挣的钱,都用在各城池买铺买货仓招伙计了。现在帐上也没余太多钱。买船还得培养船夫和水手。”
“培养船夫和水手的事,我和姐夫都能干。让桃叶渡的大伙帮咱们带一段时间,不是什么难事。钱的事,咱账上还有。”
杨福和沈千重都倾向于买船,组
《战朱门》第一百八十六章 捡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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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趋光而来
晚霞斜挂的时候,霍家就吃好了晚食。
半拉余晖将将没入水面,桃叶渡的四条船齐齐驶入长江口。
因着要夜捕,霍二淮叫了席、万、吕三家一起。三家人都很高兴,对霍二淮谢了又谢。霍家船大,渔具全,舍得烧灯油,行事还大方,大伙都愿意跟他家组团夜捕。
今天霍二淮和霍惜的目标非常一致,就是盯着银鱼去
《战朱门》第一百八十七章 趋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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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送礼
霍惜和杨福推着板车带着银鱼往各处送礼。
一路吐槽,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非得在滚滚红尘中沉浮,挣扎,走不完人情,送不完的礼。
就特别想躺平。
在外城码头,本来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霍忠竟然真的在。
“给我的?”霍忠目光惊喜。
“嗯,昨晚我们夜捕,银鱼捞的多,给您送一
《战朱门》第一百八十八章 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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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万幸
霍惜往前堂探头,这一看,呀,果然是熟人。
“穆家哥哥。”
穆坎扭头一看,也乐了。瞧这巧的。
“霍家……小公子。”
往她身上打量了一眼,这小娘子,还是做一身小子打扮,瞧着越发像个小子了。
“你怎么在这里?”装着不知情的样子。
“哦,我舅舅在这里干活,我来找他玩。”
《战朱门》第一百八十九章 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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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为何涨了
霍惜和杨福回到船上。
见杨氏在补渔网,问了句:“爹呢?”
“还没醒呢。”
“爹没说今天要夜捕吧?”
杨氏笑笑:“说要休息两天。一直忙到今晨,送完银鱼回来,就睡到现在。”
霍惜顿时松了口气,就怕爹变成拼命三郎。
“熬了一个大夜。姐你给我姐夫好好补一补。”杨福往船舱里
《战朱门》第一百九十章 为何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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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买下
糯米吗?杨福拧眉想着铺子里的存货。
但铺子的货物品种太多太杂,杨福倒还真想不起糯米这一项来。
看了霍惜一眼,觉得还是惜儿细心,从从中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细处。
“糯米产量低,卖价自来就比大米贵几文。农户种的少。”霍二淮说道。
“没事,咱就顺嘴问问。爹娘你们问一下佃咱家田的农户,
《战朱门》第一百九十一章 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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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看不到了
又过了几日,霍二淮和杨氏已是带着霍念把自家田产走了个遍回来。
地主家的小少爷,很是过了一把下乡查看产业,收租子的瘾。
叽叽喳喳说着乡下的趣事,向霍惜和杨福摊着各种土产,招呼他俩吃。
霍惜看着皮小子腆起来的小肚子,再看他的小胖脸,颇为无奈。这好像已经不能叫做婴儿肥了吧。
“你这小肚子,可不能再吃了,再吃凫水都比不过吕颂了,都浮不上来,要沉底了。”霍惜逗他。
皮小子吓了一跳,忙掀起衣裳下摆,低头往自个小肚子上看去,这一看,小肚子确实鼓鼓的,这么看都看不到小,鸟了。
猛地一吸气,小肚子缩了回去,又能看见小,鸟了。
“姐姐,你看!”刚高兴一息,气一松,又看不到了。
一吸一松,肚子鼓起来又缩回去,缩回去又鼓起来。皮小子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分别看一眼爹,看一眼娘,再看一眼他带回来的乡下各色土产吃食。
蹲下身,愤愤地将毛豆、各种嫩瓜、桑葚、枇杷等一些吃食往霍惜和杨福那边推,“不吃了,姐姐和舅舅吃。”
往那一堆吃食上看了一眼,委屈巴巴地扑到杨氏怀里。
真的好好吃。
但有小肚肚了,低头都看不到*****了,凫水万一沉下去,就要输给吕颂他们了。要被他们笑话了。
可是那些嫩嫩的毛豆,好好吃啊。他一路好辛苦带回来的呢,准备要吃上好久的呢。
眼眶里立刻就含了泪。
杨氏和霍二淮哪里能见他这个样子,心疼得直抽抽。
夫妻俩一左一右地安抚他:“姐姐骗咱们念儿的呢,我们念儿哪里胖啊,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啊,胖嘟嘟的,要等长大才会抽条瘦起来。”
见哄了半天,没哄好,瞪了霍惜和杨福一眼。
又哄道:“你舅舅小时候也这么胖乎乎的,不说*****了,自个脚丫都看不见,鞋子都穿不了。你看你舅舅现在,是不是一点都不胖?长大了自然就瘦了。”
皮小子从杨氏怀里抬起头:“真的吗?”
见杨氏点头,又看向霍二淮求确认,霍二淮也连连冲他点头。
杨福朝他姐翻了个白眼,他小时候在船上天天吹江风,吃鱼干吃到吐,能胖到看不见脚丫?
见霍念看他,也煞有其事的点头:“舅舅小时候比你两大都要胖。”
霍惜见大家都盯向她,摸了摸鼻子,不肯收回自己的话:“舅舅比我大,他小时候长什么样我可不知道。”
“娘……”皮小子又委屈了。
“真的,真的,娘不骗你。你舅舅小时候真的胖。”一边说一边冲杨福使眼色。
杨福立刻投降了,过来抱他,哄了半天,才把他哄好了。
霍念又开开心心地,和大家一起在甲板上吃毛豆,啃嫩瓜。吃桑葚吃得手指上,嘴里,都是黑紫一片。
看着就吓人。他还把爪子朝霍惜衣裳上招呼,气得霍惜追着他打。
第二天霍惜和杨福雇了板车,把霍二淮和杨氏收回来的糯米往铺子里运。
夫妻俩听说霍惜想要糯米,走了好多个地方,帮着收了五六十石。
还说已打听到哪里还有,准备这两天再去收。
到了铺子里,沈掌柜不在,说是一大早有五条运布匹的船回来了,他上码头运货去了。
杨福一听立刻雇了车往码头去了,霍惜则留在铺子里安排糯米入库。
等糯米入完库,运布匹的车也陆续回来。
“大掌柜和二掌柜都在码头吗?”霍惜安排伙计入库,不见二人跟回来,问了句。
“大掌柜在码头,二掌柜跟车去内城的仓库,说要把一半的货存到那边,这边怕是存不下。”
霍惜点头。
外城的仓库虽然清了一些货运到内城那边,但也是装不下五条船的布匹的。
账房一边帮着码货一边问霍惜:“要不要通知我们的客户棉布麻布到了,让他们来提货?也好腾出一些空间来。”
丁账房虽然不知道广丰水背后真正的东家就是霍惜,但他看到两位掌柜对霍惜的态度,也猜得到霍惜身份不低。
此时便请示了一句。
霍惜刚要点头,就看见铺子门口站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忙迎了上去。wǎp.kāΝsHμ⑤.ξA
“贺丰哥哥?你怎么有空来?”很是高兴。
贺丰笑笑:“过来看看。”
又看了一眼门口停着的十数辆板车,见搬工们进进出出,眼睛跟着看了好一会:“这是布匹?”
霍惜冲他点头:“嗯,刚回了几条船。都是棉布,麻布。”
“几条船?那数量可不少。”
霍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也只做起这些不值钱布料的生意。这几条船七成都是麻布,棉布都不多。”
看了看乱糟糟的铺子,也没法请人进去坐,邀他:“贺丰哥哥,我请您到酒楼坐吧?”
“去茶坊吧,清静一些。”
“好。”
霍惜应声,跟丁账房交待了一声,就跟他往茶坊去。
一边走一边心里纳罕,贺丰很少来铺子找她,就是来,也是来去匆匆,这次竟然主动要和她去茶坊。
二人择了一处环境不错的茶坊,又要了一间包间,坐了下来。
待茶博士把茶送上来,斟好,霍惜才问道:“贺丰哥哥今天休沐吗,是有什么事吗?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您只管说。”
贺丰端起茶抿了一口,才开口:“我有一桩生意,不知你能不能接。”
霍惜很是惊喜:“贺丰哥哥要给我介绍生意吗?谢谢贺丰哥哥。”
起身朝他施了一个大礼。
不管自己能不能接,自家在京师才一个铺子的小商号,还劳一个正六品武官亲自过来递消息,这份情,欠大了。
贺丰虚扶了一下,示意她坐下说话。
“在来时,我还觉得你可能接不了,但方才一看,我觉得广丰水应该有几分把握能接下。”
霍惜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贺丰哥哥是说布匹吗?我们广丰水做的都是中下层的布料,这次运回来的,有七成是麻料,一般人怕是看不上。”
精贵布料生意她也想做啊,但没本钱没门路,争不过大的商号。
“要的正是麻料,棉布也要,但不多。”
贺丰接下来便跟她解释了一番因由。
霍惜先是静静地听着,越听,一颗心越是跳得快,面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
昏暗潮湿的矿道中,陆叶背着矿篓,手中提着矿镐,一步步朝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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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看来,陆叶前方空无一物,但实际上在少年的视野中,却能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树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叶繁茂,树杈从树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开,支撑起一个半圆形的树冠。
来到这个叫九州的世界已经一年多时间,陆叶至今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当自己的注意力足够集中的时候,这棵影子树就有几率出现在视野中,而且别人完全不会察觉。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声叹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还不等他熟悉下环境,所处的势力便被一伙贼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杀,他与另外一些年轻的男女成了那伙贼人的俘虏,然后被送进了这处矿脉,成为一名低贱的矿奴。
事后他才从旁人的零散交谈中得知,他所处的势力是隶属浩天盟,一个叫做玄天宗的宗门。
这个宗门的名字听起来炫酷狂霸,但实际上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
攻占玄天宗的,是万魔岭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万魔岭,是这个世界的两大阵营组织,俱都由无数大小势力联合形成,互相倾轧拼斗,意图彻底消灭对方,据说已经持续数百年。
在陆叶看来,这样的争斗简单来说就是守序阵营与邪恶阵营的对抗,他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这样的对抗大潮中。
历年来九州大陆战火纷飞,每年都有如玄天宗这样的小势力被连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占据各处地盘,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矿奴就矿奴吧陆叶自我安慰一声,比较起那些被杀的人,他好歹还活着。
能活下来并非他有什么特别的本领,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杂役做事,如陆叶这样没有修为在身,年纪尚轻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这一处矿脉中的矿奴,不单单只有玄天宗的人,还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门的弟子。
邪月谷实力不弱,这些年来攻占了不少地盘,这些地盘上原本的势力自然都被覆灭,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处奴役。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点,还没有开窍,没有修为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陆有一句话,妖不开窍难化形,人不开窍难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开灵窍,只有开了灵窍,才有修行的资格。
开灵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普通人中经过系统的锻炼后能开启灵窍的,不过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门的,有长辈指点,这个比例可能会高一些。
陆叶没能开启自身的灵窍,所以只能在这昏暗的矿道中挖矿为生。
不过矿奴并非没有出路,若是能开窍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报备的话,便有机会参加一项考核,考核成功了,就可以成为邪月谷弟子。
然而矿奴中能开窍者寥寥无几,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整日劳作,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还能开窍。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矿奴都已经认命,每日辛苦劳作,只为一顿饱饭。
陆叶对玄天宗没有什么归属感,毕竟刚来到这个世界,玄天宗就被灭了,宗内那些人谁是谁他都不认识。
他也不想成为什么邪月谷的弟子,这不是个正经的势力,单听名字就给人一种邪恶感,早晚要凉。
但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里当矿奴,那成何体统,好歹他也是新时代的精英人士,做人要是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开窍,原本他以为唯有自己能看到的影子树能给他提供一些奇妙的帮助,可直到现在,这影子树也依然只是一道影子,莫说什么帮助,有时候还会影响他的视力。
陆叶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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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一道弯,远方出现一点微弱的光芒,那是矿道的出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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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收获不错,将矿篓里的矿石上缴,应该能得三点贡献,算上前几日积累的,约莫有十二点了,两点拿来换两个馒头,剩下的十点刚好够换一枚气血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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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血丹是一种很低级的丹药,并非辅助开窍之物,但是想要开窍,就必须得气血充盈才行,气血丹虽然低级,却正适合陆叶这样没开窍的人使用。
邪月谷之所以愿意拿出气血丹,也并非善心发作,而是他们深谙人心之道,这最廉价低级的丹药可以让心怀希望之人愈发努力挖矿。
比如陆叶每日就很勤劳。
距离矿道出口还有三十丈,陆叶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左前方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块巨石横亘。
他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走着,直到十丈左右,才将背负在身后的矿篓放下,紧了紧手中的矿镐,又从矿篓里取出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稍稍掂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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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朝着那块巨石奔跑起来,临近巨石前,侧身滑步,一脚踏在矿道的岩壁上,整个人借助反弹的力道对着巨石后方俯冲而下,犹如一只矫健的猎豹。
两道身影正半蹲在巨石后方,借助巨石遮掩身形,浑没想到来人竟会发现他们的踪迹。
听到动静,再看见陆叶想要起身已经来不及了。
在两人惊恐的注视下,陆叶抬手扔出了手中的矿石,正中其中一人的鼻梁,那人当即啊呀一声惨呼,仰面倒在地上,面上鲜血直流。
陆叶另一手的矿镐再度出手,却没打中第二人,那人反应不错,偏头躲过了。
然而陆叶已经冲到他面前,一脚踹下,正中对方小腹,那人顿时满面痛楚,跌飞出去,跪倒在地,一口酸水吐了出来。
陆叶迈步上前,一手揪住了对方的头发,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兄弟两个!
这两人他认识,是一个刘氏家族的弟子,刘氏所在的地盘被邪月谷攻占之后,刘家一些年轻的弟子便被送到这里来充当矿奴了。
严格说起来,陆叶与刘氏这两兄弟也算是同命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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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砸的不轻,刘氏老二只哼了一声,便直接被砸晕过去。
陆叶又朝之前被他打伤的刘老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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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大额头都被打烂了,鲜血模糊了双眼,隐约见到陆叶朝他行来,吓得连滚带爬:饶命啊,我兄弟二人不知道是你过来了,还以为是旁人饶命啊!
刘氏兄弟二人鬼鬼祟祟埋伏在矿道出口前,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这两人在被抓来之前,俱都是娇生惯养之辈,哪怕成了矿奴,也不愿吃苦,可是矿奴身份低贱,邪月谷的人根本不把矿奴当人看,没有矿石兑换贡献的话,根本换取不到吃食。
所以这两兄弟便经常蹲在矿道的某个出口前,打劫那些落单的矿奴,不少人因此倒霉,不但每日辛苦开采的矿石被劫走,还被打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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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们就是想打劫陆叶,结果不是对手,被教训了一顿。
不曾想,这才没几天,又碰到这两兄弟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矿奴中有如刘氏兄弟这般好吃懒做之辈,也有如陆叶这样心怀梦想之人。
这一年来,陆叶通过矿石兑换到的贡献,除了保证每日的温饱之外,皆都换取了气血丹服用。
林林总总他服用了不下三十枚气血丹。
这就造就了陆叶强于绝大多数矿奴的体魄,虽然他的体型不算壮硕,可身躯内蕴藏的力量,已经胜过普通人。
对付两个好吃懒做的矿奴,自然不在话下。
刘老大还在告饶,陆叶只当没听见,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扬起另一手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一年多的矿奴生涯,陆叶见过太多惨剧,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人吃人的世界,任何怜悯和同情都是没有用处的。
矿奴们也不是一片和睦,来自不同势力的矿奴注定没办法团结起来,为了一块上好的矿石,矿奴们经常会打的头破血流。
矿道中每天都会死人,每走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具散落在地上的枯骨。
因为被人打劫而饿死的矿奴不在少数。
刘老大应声而倒。
陆叶捡回自己的矿镐,重新背上矿篓,迈步朝出口行去,他没有杀刘氏兄弟,倒不是心慈手软,而是受伤的矿奴在这里一般都活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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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没几步,出口处忽然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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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那人低喝着,一巴掌朝陆叶扫了过来。
这一瞬间,陆叶遍体生寒,只因他看到对方掌心中有淡蓝色的光芒流过。
那是灵力的光芒,换句话说,对他出手的是一个修士!
开启灵窍才有修行的资格,才有资格被称为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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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的灵力是一种极为神奇的力量,陆叶曾见过邪月谷的一位修士出手,虽没有太强的威势,但那人只是轻轻一掌,便拍碎了一块矿石,正是见过那神奇的一幕,陆叶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开启自身灵窍,成为一名修士。
他也曾暗暗评估过,哪怕邪月谷修为最低的修士,也能轻松吊打十个自己。
所以在察觉到朝自己出手的是一位修士的时候,陆叶便知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生死危机关头,他硬生生止住步伐,猛地往后跃去。
胸膛一麻,骨折的声音响起,陆叶应声倒飞,跌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他头脑清醒不少,在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之后,他立刻起身。
咦!出手的那个修士有些惊讶,刚才那一掌他虽然没有用全力,只是随手拍出,但也不应该是矿奴能够承受的。
借着微光看清矿奴的容貌,脱口道:陆叶?
陆叶此刻已经摆出转身逃跑的姿势,听得声音之后也愕然至极:杨管事?
这个姓杨的修士是矿上的一个小管事,陆叶时常会与他打交道,因为气血丹就是从他手上兑换来的,所以彼此间也算熟稔。
杨管事很看好陆叶,毕竟如他这般能吃苦耐劳的矿奴很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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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好归看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待,一日没有开窍,陆叶这样的凡人与修士之间都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认出陆叶之后,杨管事对于自己一掌没能拍死对方的事就释然了,陆叶这一年来从他手上兑换了不少气血丹,身体素质本就比一般的矿奴强,再加上他只是随手一击,没有要刻意杀人,对方能活下来并不奇怪。
杨管事对面处,陆叶心中直打鼓。
邪月谷的修士一般不会理会矿奴的死活,他们也知道矿奴在矿脉之中会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除非被他们碰见,否则基本不做理会。
陆叶这边才把刘氏兄弟打的头破血流,昏倒在地,转头杨管事就拍了他一掌,在陆叶看来,这分明是杨管事在教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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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好消息
霍惜满脸的惊喜,她听到贺丰说什么了?
贺丰说他们卫所要给士兵置办春装!要找商号提供布料!
贺丰从驻京卫所调入漕军卫所,四年前他只是一个总旗,现在已升任正六品百户长。他原来的百户长严遂也已升为千户长。
因为之前霍惜运漕粮北上时,与严千户有过交道,一路好吃好喝伺候他,这次他们卫所要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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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在百九十四章 优势是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广丰水没有一个闲人。
沈掌柜到处打听消息,忙着送礼,杨福忙着开铺子,带伙计。霍惜忙着联系一众船家,及自家的船队,让大家去收麻布,棉布。
广丰水五条船的布料,供应一个卫所的军服所需,数量是够的。但为了掐断竟争对手的货源,霍惜让船队四处收罗布匹。
连霍二淮和杨氏也不打渔了
《战朱门》第一在百九十四章 优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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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配不配
霍惜递过“实封投状”,卫所那边还没到公示的时候,她便把事撇开了。
这件事把众人弄得人仰马翻,广丰水已做了最大努力,最后结果如何,没法控制。
“布匹还在收吗?”
“还在不断地送回。”沈千重回道。
“惜儿,只贺百户的卫所,咱的货已足够,再收,万一造成囤积,卖不出去,咱的钱可就全压
《战朱门》第一百九十五章 配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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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西施舌
广丰水后院,霍惜正在看着布匹入库。
现在整个库房,包括三元巷那边,几乎全是布匹。这要是中不了标,确实有点头疼啊。
“舅舅,你挑上十来匹细棉布,送到贺百户家里。听说他家几个孩子都还小,送些棉布也给他们做春装。”
“好。那严千户那里?”
霍惜想了想,“也送吧。”
“行,我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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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条大粗腿
见少爷进了国子监,穆坎穆离对视了一眼。
“你说少爷会帮她不?”
“会。少爷面硬心软,别人或许不会,但霍家小娘子的事,少爷会放在心上的。”都是一类人,惺惺相惜。
国子监里,讲学博士妙语连珠,引经据典,一众学子都听得入了神,独穆俨眼神放空。
徐三胖,不,如今已不能叫三胖了,经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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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惊喜连连
霍惜听完贺丰的话,惊呆了。
“我不认识平江伯的大公子啊?”
见霍惜面色不似作伪,贺丰也觉得应该不会。
平江伯,凭她的关系哪里够的上。也许只是大公子刚好看到了那份书册,为她说了好话,指挥使等人想多了而已。
“没事。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广丰水中选了,整个卫所的布料都交给你们。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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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都不一样了
“哇,姐姐,你怎么买这么多吃食回来?还都是我爱吃的!”
霍念看一眼各种吃食,再看一眼霍惜,小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小脑袋疯狂地转,姐姐是不是又想打念儿了?是大家说的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吗?
“姐姐,你要打念儿屁屁吗?”
“呃?你做了什么不乖的事了?”霍惜忙把一大包吃食又搂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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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冲撞
众人宴罢,出了酒楼。
钱小虾跟杨福勾肩搭背:“好家伙,你现在出入酒楼都有人喊你一声杨掌柜了。”
“你要不要来?我在铺子里给你留个位置。”
钱小虾摆手:“那多没趣,我还是喜欢到处跑,见识各处风土人情,那才有趣。不过,等我我乡下回来,我上你们铺子看看去,也好欣赏一下你这个杨掌柜是如何威
《战朱门》第二百章 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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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原来是你们
“姐姐,好疼。”
霍惜恨恨地瞪了那个打她的下人,又看着霍念脸上被抓了数道,听见他叫疼,心疼得不行。
此时见那小少爷被一堆下人围着,还在叫嚣要打死他们,心中暗恨。
小苗儿和郁芽拔开人群,见霍念脸上好几道血痕,也心疼得不行,她俩没有弟弟,把霍念当亲弟弟一样,此时见他叫疼,郁苗跳了起来。
《战朱门》第二百零一章 原来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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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月黑风高
“你莫要冲动。”霍二淮急忙上前拉她。
“我怎么冲动了?我要去问问他们,怎么教的孩子,把我儿子挠成这样!我要他们给我个说法,不能这样算了!”
“你湖涂了,人家是官,我们是民,我们上门,能有什么好?”
霍二淮也很生气,但自家这样的身份,如何跟侯府讲道理?送上门让人打杀吗?
“那就这样算了吗?”看着在她怀里,抓着她的衣襟不放,哭得直打嗝的念儿,杨氏心疼得都要撅过去。
她养的孩子,从小笑呵呵的,哭都甚少,何时委屈成这样,哭成这样过?
夫妻二人忍着气,抱着霍念不歇声地哄。
霍惜看了他们一眼,叹了一声,不这样还能怎样?仰倒在甲板上。
天边的薄云飘过来又飘过去,此一时是一种模样,转眼彼一时又是另外的模样。
正如人生。四时皆不同。
张解,张碧瑶,吴氏,小侯爷?真是好的很啊,新城侯府成了你们娘几个的了。
也得问我这个元妻嫡长女同不同意呐。我和念儿即便不要,也绝不能让吴氏你们这房人捞到。
霍念被霍二淮和杨氏留在了船上。
夫妻二人也不打渔了也不收货了,只凭着霍念高兴,念儿说要去哪就把船划去哪里,要网鱼就网鱼要下虾笼就下虾笼,想去网桃花鳜鱼,不管多远也划了去。
霍惜和杨福担心那皮小子,也每天往返岸上和船上。
这日,月黑风高,舅甥二人正各自背着一篓子吃的用的往渡口走。
二人各提着一盏灯笼,杨福一边走一边嘀咕:“今天晚了,也不知你爹你娘还在渡口等咱们不?今天也不知怎的,那些脚店早早就歇业了?连个车都雇不到。”
霍惜心里也纳闷,一边走一边往两边望了望,四野黑漆漆静悄悄的,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就怕忽然的安静。
不住嘴地找话说:“会。咱说好要回去,多晚爹娘都会等的。只是这么晚了,我担心爹会出来找咱们,万一错过了,到时还要找爹。”
“那咱们快走。”
往外城渡口,有一段地方没有住户,周围有一片荒坡,长满了半人高的灌木。
“惜儿,别怕。”杨福过来拉她的手。
霍惜不敢往两边看,她很少在这么晚走这段路,两边灌木丛不时发出一些声响,能让人吓得心脏收缩。
“舅舅,以后得跟爹娘说,天一黑,就别等咱了,咱就留在城里。”
“好。别怕。有舅舅呢。”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脚步匆匆往渡口走。
往前又走了一段,忽然前方传来刀剑相击声。
“舅舅!”
霍惜吓得不轻,手紧紧攥住杨福。杨福手脚也软了发起颤:“快,把灯笼吹灭!”
二人噗噗吹灭了两盏灯笼,“惜儿,咱快往回跑!”
“跑不了了。一跑肯定被人发现。万一跑的路上再有人来,发现了咱们,来个灭口怎么办?”
“那怎么办?”
“咱躲在这里,别动,也别发出声音。”
夜色下,他们藏好,反而不易被人发觉。二人忙把自己往灌木丛里藏。篓子解了下来,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就盼着甲把乙干掉了,或是乙快些把甲干掉了,然后速速走人,他们也好回船上。
真是太吓人了,朗朗乾坤,太平日子过久了,哪里料到会遇上江湖仇杀的戏码?
感觉声音越离越近,二人吓得连呼吸都不敢了。倒春寒,夜里又凉的很,还把他们吓出一身汗。
“少爷,你快走!”
穆俨身上被划了几刀,咬着牙坚持。
今晚的死士比上次还多了一倍,即便加上穆乾穆坤,还是支应不住。看来上次只要了君明章两条腿还是不够。
黑衣人扑了过来,穆俨一跃而起,长剑一挥,直接割喉,不带一丝犹豫。
霍惜愣住了,她对声音很敏感,穆坎叫的那声,她就听出来了。
“惜儿?”杨福也听出来了,借着刀击声,凑到霍惜耳边:“好像是那个穆坎?”
霍惜点头,小心翼翼支起脖子,扒开灌木丛往那边看去。
月黑风高,刀剑相击声,听得很清淅,也能见到影影绰绰的人影,但看不真切,辩不出谁是谁。
“惜儿,怎么办?”
杨福被杨氏和霍二淮带大,也跟他二人一样,是个热心肠。见到相熟的人有危险,就有点趴不住。
怎么办?穆府是个好大腿啊,不容有失。更何况相识一场。要怎么做呢?
霍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不到是一回事,这遇上装看不见心里就不过去。
想着他们篓子里有酒,有桐油,眼神一亮。
“舅舅,这么远你能扔过去不?”
“有点距离。咱往前走一点。”
二人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十来步,又猫进灌木丛,小心翼翼往那边看了一眼,所幸那边激战正酣,没发现他们。
二人忙往篓子里找酒篓,找桐油。
又拔了身边的草草枝枝,缠在一起,就往桐油里浸,连浸了十来把,又用火折子点燃,然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直就往交战处扔。
扔了一通,又往那边扔酒篓子,那酒扔过去,摔到地上,碰到火,砰地就燃了起来。
一簇簇火光炸起。
两波人触不及防,被打乱了手脚。黑衣人多,有几个被杨福扔到的火把撩到,身上立刻着了火,忙着扑火,阵脚乱了起来。
穆俨等人往霍惜这边望了一眼,瞧不清情况,但也知道有好打不平的人在帮他们,立刻提振精神,攻势越发凌厉。
有几个黑衣人滚到地上,忙着扑灭身上的火,被穆俨等人扑过去补了一剑。
“走!”剩下几个黑衣人见事败,几个翻腾跳跃,走了个干净。
“别追了。”穆俨叫回了穆乾穆坤。
往地上扫了一眼,吩咐道:“收拾一下。”
“是。”穆坎等人应声。西南来的人,少爷是不可能把人交到官府手里的。万一落下把柄,结果不是他们想看的。
穆俨又朝穆离示意,穆离点头,一个腾挪跳跃,很快落到霍惜和杨福面前。
刚要道谢,一看,眼睛瞪大了:“是你们啊。”
“穆哥哥。”
三人很快到了穆俨跟前。
第二百零三章 打听
两波人相见,齐齐愣住。
穆俨他们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霍惜,而霍惜是看到他们一身的惨样,愣住了。这血乎呼啦的,瞧着太惨了吧。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离渡口不远。”杨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声音打着颤。鼻子不适地皱了皱。
周围很浓的血腥味。
“你们没事吧?”霍惜看了他们一眼,有些担心。
“没事。还活着呢。多谢你们啊,要不是你们,我们没那么容易脱身。”穆坎大大松了口气,真好,又活了过来。
“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穆俨声音清冷。
穆离也点头:“是啊,太危险了,我们是习惯了,你们要是被人发现了,都不用砍第二刀的。”
杨福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当时就凭一股热血,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手软脚软的很。
“认识一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人灭了啊,金灿灿的大腿呢。”
“什么大腿?”
呃,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霍惜只想抽自己嘴巴。
穆坎笑了起来:“是不是靠山的意思?”
“嘿嘿。”霍惜没回答,只冲着他们笑。
“放心,今天多亏了你们,以后哥哥们就是你们的靠山。”穆坎胸脯拍得啪啪响。
穆俨瞪了他一眼,看向霍惜:“走吧,送你们回去。”
几人一起往渡口走。
“你们刚才扔的是桐油和酒吧?扔得真准。”穆坎夸赞道。
“我们平时下网,手上也有一些力道和准头。”离开了那片地方,杨福也缓了过来,语气轻松地回道。
一路上都是穆坎穆离在问杨福和霍惜。穆乾穆坤没有跟来。穆俨没有说话。
往小丫头那边看了一眼,真是胆子大,前几年在暗巷里看见不平,就想翻墙,今天看到打斗,不跑还留在那里看热闹,还做火把扔火球。
不知该说她热心,还是傻大胆。
远远看见渡口时,穆俨站住了:“就到这吧。”
霍惜看了他一眼:“你的伤不要紧吧?”
“放心,死不了。”
霍惜撇嘴,什么人啊,说话没半点温度,也不知什么样的人会嫁给他,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怕是得无趣死。
穆俨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
“谢谢你们送我们回来。你们也回去吧。”杨福朝他们仨挥手,拉着霍惜往渡口去。
杨氏和霍二淮脖子都伸长了,还见不到他俩回来,急得在船上转圈,霍二淮正要上岸去寻他们,就见他舅甥二人正朝这边走来。
“怎的这么晚?”
“有点事耽误了。”
“没事吧?以后要是晚了就住城里,大晚上的,娘和你爹担了一晚上的心。”
“好。”
穆俨远远的看见船划出了渡口,这才转身。
穆府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是不是公主和驸马要回京,太夫人随他们回京长住,那边就忍不住出手了?”
“常宁公主是不受宠的,怕是为少爷说不上话。太夫人也不止少爷一个孙子,再说少爷过继出去,也不在她膝下了。”
“那边大公子比少爷还大一岁,现在陛下还押着侯爷请封世子的折子,怕是做梦都想少爷死了,好破局。”
穆俨声音讥讽:“我是那么容易死的?”
越是不让他活,他偏要活着给他们看看。君氏娘家的产业被他打的七零八落,估计狗急跳墙了。
霍惜在船上缓了两天,这才往铺子里去。才进到铺子不久,穆坎就寻了过来,说他家少爷请她吃饭。
“请我吃饭?”
“嗯,我都来两天了,没见到你。”
霍惜是不会说她害怕,没缓过来,在船上赖着的。只笑了笑。
“我也没做什么,不用请我吃饭的。”
“走吧,我家少爷那脾气,你不去,他还会在酒楼等的。”
“他这几天都休沐啊?”
“没,你有空他就休沐。”
呃,好吧,白吃白喝干嘛不去。
到了酒楼,那傲骄少爷正和另一位侍卫坐在包间里。
“忘了跟你介绍,他叫穆离,昨晚另两位叫穆乾穆坤,我们四个都是少爷的护卫。”
霍惜冲穆离微笑,又看了那少爷一眼,心里暗忖,就昨晚那个情况,四名护卫也不够用啊,啧啧。
菜上来,满满当当一桌子,这也太多了吧,不是说这少爷胃口不太好?还是这俩个侍卫太能吃?
穆俨淡淡地撇了她一眼,穆坎见她眼神惊讶,开口解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就把酒楼的招牌菜都点了。”
不知道你问问我啊,这真是,浪费。
一顿饭默默吃完。
碗筷撤了下去,又上茶果点心。
“这是我们少爷给你们的礼物。多谢你们援手之恩。”
霍惜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就是顺手而已。”几个礼盒一看就很精致,不好伸手啊,拿人手软。
“收下吧,那晚要不是你们,我们几个人可能都要交待在那里了。即便侥幸,也必得重伤。”穆离开口劝道。
霍惜推辞了一番,只好收受下来。
“以后有什么难事都可以来找我们,我家少爷给你当靠山。”穆坎笑着说道。
那少爷一直没有开口,霍惜扭头看了他一眼。
“有事尽管开口。”穆俨以为霍惜在等他承诺,淡淡说了一句。
“多谢。”霍惜朝他施礼道谢。
又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个念头在翻涌,嘴巴张了张。觉得刚施完恩,马上求人要报答,有点不厚道。
但她实在没办法了。见穆坎眼神鼓励,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能请你们帮个忙吗?”
“你说。”
霍惜有点不好意思,这才收了礼,别人也许只是说客气话。现在立即就要麻烦人家。但她不知道去找谁,这事一直压在心里,夜里都睡不好。
“我想让你们帮我打听一家人。”
“一家人?”
霍惜低了头,抿了抿嘴,指尖掐在指腹上。
“我姨婆曾经给城里一户人家当奶娘,他们家犯了事,全家都被流放了,我,我姨婆年纪大了,想念被她奶大的那个少爷,不知他还活着没有,想托人给他送些东西……”
霍惜声音越说越低,有些不安。
但她没有办法了,她不知该向谁打听,也不敢向人打听。
穆俨定定地看着她,见她垂着头,从他这个角度,只看见她的一个脑袋,眼睛也看不见,心里有根弦被拨了拨。
他经常觉得自己在泥淖里,被人一次又一次往里面摁,摁得他起不来身。但现在跟对方一比,她似乎更无助,求助无门。
穆离穆坎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她要打听什么人,就是因为清楚,心里才有些闷堵,暗叹了口气,看向自家少爷。
“姓甚名谁。”穆俨淡淡开口,目光不离她。
霍惜有些惊喜地抬起头,确认对方真心要帮忙,嘴张了张:“前国子监祭酒李石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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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还有~
第二百零四章 来信
蜀地上庸。
马氏正倚着柴门往来路上引颈而望。
不多时,见拐角处有脚步声,一脸欣喜。
等看清梦,见是三孙子正带着两个妹妹背柴回来,有些泄气,又小跑了过去:“怎么背这么多,你们还小,把身子压挎了可如何是好。”
“没事的祖母,我们背的动。”李骥冲自家祖母笑了笑。
“祖母我们能背的动,路上有停下来歇脚。”大孙女明瑾和九岁的小孙女明玥也纷纷开口。
“好好,都是好孩子。”马氏接过明玥背上的柴禾,和几个孩子进了屋。
几个孩子把柴禾放下,接过各自母亲手里的水,捧着瓜瓢仰头咕咚咚就喝了起来。
李骥喝完,直呼痛快,用手背在嘴上抹去水迹,看向马氏:“祖母,祖父和父亲、哥哥们还没回来吗?”
“没呢,都这么晚了,坝上怎的还不放工?”马氏一脸担忧,急得又要挪步往门口去。
苗氏和崔氏也跟着着急。
崔氏担心自个男人,苗氏则不仅担心自家男人,还担心两个儿子。大儿子李帜今年才十四岁,二儿子李熹才十二岁,就被拉去坝上挖渠。
苗氏抓起袖管在眼角上按了按,朝马氏哀求:“母亲,咱们能使点银子,把帜儿和熹儿换下来不?他们俩个还那么小,坝上那么重的活哪里是他们能干的。”
李明瑾拉了自个母亲一把:“娘,别说了。”
俩个哥哥母亲担心,难道祖母不担心吗?而且祖父那么大的年纪也去坝上挖渠,家里但凡有点银钱,难道祖母不会拿出来吗?
“母亲,是我不好,我只是担心两个孩子。”
马氏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家里但凡有些银钱,我能不拿出来吗?你父亲这几年身子也不怎么好,我都担心他倒在渠里……”再也起不来。
崔氏忙上来安慰。
自她流放那年流了孩子,身子一直没养好,连家里的重活都做不了,都要靠婆母和大嫂。
她给娘家也去过信,想支借些银子,可是那信都如泥牛入海,无一丝回音,她心里清楚,娘家那边是靠不上了。
直到天擦黑,李典收、李典藏兄弟俩才一左一右扶着老父亲回了家,李帜、李熹兄弟俩蔫头耷脑地跟在父祖身后,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脚步如铅般沉重。
五个人勉强吃完饭,就倒在床上。
几个女人抹着泪帮他们揉着手脚,看着两个儿子手上背上都是勒伤,苗氏哭出了声。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夫家没了指望,娘家也把她除了名,男人和儿子也不知还能坚持到哪天,这日子过得越发没了盼头。
“别哭了。”李典收气弱地安慰。他心里也不好受,见两个儿子如同缺水的鱼一般没了生气,他心里如刀剜一般。
苗氏小声压抑地哭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你和父亲有那么多同僚,父亲还有那么多学生,为什么没人肯施以援手?还有你妹妹,这么多年,半点音信也无,兄嫂子侄,她不认也就罢了,生身父母也不要了,何等的狠心!”
“你住口!”李典收低声喝斥她,往屋子外看了一眼,生怕老父母听到。
“柔儿不是那样的人,定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了。”
苗氏听不进去:“人是会变的。父亲那些学生,年年争着往咱家送礼,左一句‘恩师’右一句‘恩师’,现在咱家落难了,书信都没一封。”
“柔儿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但凡小姑子顾念着一家人,打发点银子,也能以银钱抵了老的小的劳役,可如今连个回信都没有。
当初她嫁到高门,家里怕她在婆家受委屈,几乎贴了全部的家当,给她当嫁妆,可如今,见死不救,她的两个侄儿都要死了!
苗氏抱怨了几句,哭得伤心。
竹床上,李石勉眼睛睁着,没有半点精神气。马氏坐在一旁一边给他揉着脚,一边掉眼泪。
屋里就这么大,大儿和大儿媳说的话,他们哪里没听到。
“我的柔儿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孩子。”
“恩,她不是。”好半晌,李石勉才开口。
“老爷。”马氏捂着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夫妻俩几年未得到女儿的回音,又无法辩驳儿媳的话,知道儿子儿媳心里抱怨,又无法为女儿张口,心忧着女儿的处境,一颗心犹如在火油里煎一般。
“有人在吗?”夜里柴门外传来的声音异常清晰。
夫妻二人并不以为意,直到门外又唤了一声:“有人在吗?”
“有,有人。”夫妻二人便听到小儿媳应声。
“是什么人?”马氏擦了眼泪也出了屋。
“见过老夫人,少夫人,我是上庸吉祥药铺的掌柜,我姓柏,我们京城总铺正好送药材来,有人给你们稍来东西,我便给你们送了来。”
京城送来的?马氏心里扑通扑通跳,对着那柏掌柜行礼。
“老夫人别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过几天我们商队还会往京城去,若有回信,可以上我们铺子找我。”
“好。多谢您了。还劳您跑一趟。”
“老夫人客气了,应该的。”那人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戚氏那边,等人走了,正想把门口的大箱子搬进屋,哪想却沉得她半丝都抱不动。马氏又喊了两个儿子出来搬了进去。
听到动静,李石勉等人都出了屋子。
“有说是谁送来的?”
马氏不说话,嘴唇哆嗦着,望着那个大箱子,想看又不敢。
戚氏冲李石勉摇头:“只说京里送来的。”
“打开看看吧。”李石勉心里也隐隐带着期盼。
箱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包袱皮裹着,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面上一封信。
马氏拾了起来,递给李石勉。
李典收等人都凑过来看。
呃……
“大哥的奶娘?”李典藏看向他哥。
“我的奶娘?”李典收一脸的纳闷。他有奶娘?他怎么不知道?
马氏也一头雾水:“你们三兄妹都是我奶大的,以前家里穷,你爹的俸?支应不了一大家子,哪有钱给你们请奶娘。”
前一页写的都是在李家做奶娘,想念哥儿,诸如此类的话,李石勉很快扫了一眼,把第一页递给大家,接着看第二页。
才看了几行,手就哆嗦起来。
“老爷?”
那信越抖越厉害,竟是握不住了。
马氏见他一副站不稳的样子,把信一把抢过来,才看了几行,嗷的一声瘫软在地。
“母亲!”“祖母!”
“我的儿……”马氏哭得撕心裂肺,眼泪如绝了的大堤。
李石勉站在一旁老泪纵横。
李典收两兄弟接过信,一看,信上一句:“令嫒于建文四年六月二十,难产而亡,一尸两命,独女悲伤过度,随母同去……”
“妹妹!”两兄弟泪下如雨。
------题外话------
晚点还有一更
第二百零五章 还活着吗
次日,李石勉从榻上昏昏沉沉地醒来。见老妻面色灰败躺上床上,叹了一口气。
昨晚她哭了一夜,天露晓才睡去,他也陪着哭了一宿,也想了一夜。
女儿从小到大的影像在他脑海里跑了一夜。从她出生,踉踉跄跄学步,到送她出嫁,桩桩件件……
如今他家落难,所幸一家人一个不落的,走到了这川蜀之地,可他的乖女儿却没了。
连见最后一面都不能。
李石勉给妻子掖了掖被子,起床穿衣欲去坝上。
出了屋子,见一家人都在,对两个儿子吩咐道:“快走吧,今日怕是晚了。”
晚了主要挨鞭子。
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挨不了几鞭。
“爹,我跟坝上告了一天假,又拿了银子抵了父亲、帜儿和熹儿的劳役,明天我和典藏再去坝上。”李典收上来搀扶他。
“哪来的银子?”李石勉愣了愣。
“箱子里的。”
呃……李石勉愣了愣,昨晚只顾着伤心,没把信看完,也没查看箱子里都送了些什么来。
“爹,这大哥的奶娘究竟是谁啊?不是说我们都没有奶娘吗?”李典藏琢磨了一晚上没琢磨明白。
“怕是不好露了行藏,用了个假的名头。把信给为父。”
“是。”李典收找了信递了过去。
李石勉接了过来,仔细看完,落款是方杨氏。
暗忖,这名字应该是个假的,他三个儿女都没请奶娘。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只说了一些问候的话,及心柔的情况。
“爹,这会不会是咱家以前的故交?”
“也可能是爹的学生。”
“但这一手字,不像是爹的学生写的,倒有些稚嫩。像是女人写的字。”
几个人把信来回看,又琢磨了一番,都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李石勉也只好按下,吩咐两个儿子:“你俩拿着钱,去买些纸钱香烛回来,也好给你妹妹和宁姐儿烧过去。”
说完声音更咽着起身,佝偻着身子回了屋。
李典收李典藏眼眶含泪看他进屋,正要按老爷的吩咐去做,刚挪步,苗氏哭着走了过来。
“我去买吧,我给咱妹妹多买一些纸钱烧给她。我一直抱怨她不管咱们的死活,没想到咱们再苦再难都还活着,妹妹她……让父亲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可怜的妹妹……”
屋里大人小孩都跟着掉眼泪。
之前熬不过来的时候,都抱怨妹妹,抱怨姑姑在京里过好日子,却不管他们,没想到她却早早不在了。
纸钱纸衣香烛很快就买了回来。
一家人在院里一边哭着一边给李心柔及她的一双儿女烧纸。
马氏也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哭着喊女儿一边往纸堆里投纸钱。
“宁姐儿从小到大,身体健健康康的,怎么会跟了妹妹一起去了……”戚氏想着活泼可爱的外甥女,眼泪抑制不住。
宁姐儿和大哥家的明瑾一个年纪,又只比骥儿小了一岁,以前三个孩子经常在一起玩,回回都差点把家拆了。
现在明瑾和骥儿还在,宁姐儿却没了。
“姐姐……”“妹妹……”明瑾和李骥也哭出了声。
一家人围做一堆,哭着给可怜的母女烧纸,听到两个孙儿喊姐姐妹妹,李石勉手顿了顿,愣了会神,忽然急急起身。
“父亲?”
“那信呢,那信在哪?”急得团团转。
“我去拿。”李帜转身往屋里跑,不一会,拿了信出来,“祖父,给。”
李石勉急忙接了过来,往信的最后一页细看。
“王戎简要,裴楷清通。孔明卧龙,吕望非熊。杨震关西,丁宽易东。谢安高洁,王导公忠。匡衡凿壁,孙敬闭户。郅都苍鹰,宁成乳虎……”
再一看那字迹,再看那起笔,落笔,李石勉双手再一次发起颤来。
“老爷?”
“你来看,你快来看!”李石勉激动地招呼着马氏。
“这是宁姐儿的字迹!你来看!”
点着信中最末一段:“这是《蒙求》,她小时候就爱听我讲蒙求上的历史典故,字也不肯好好写,就爱听故事。你看这‘熊’,她小时候嫌笔划多,不肯好好写,下面四个点,就总是一笔划过,还耍赖说这样省时省力,你快来看……”
“是,是,这是宁姐儿的字!”
夫妻二人把信从头到尾又细看了一遍,哆嗦着手,对视一眼。
“那妹妹是不是也活着?”李典收兄弟带着一丝期盼。
“把箱子里的东西拿给我和你母亲看看。”
不一会,一个大箱子抬了过来:“我们就拿了一些银子抵了父亲和帜儿、熹儿的劳役,其他的都在这里。”
马氏一一拿出来看,有衣料,有干货,有京师的一些土产,还有一千两换成小额的银票,及一些散碎银子。
没有衣物鞋袜。
年年心柔都会给她和老爷做衣裳鞋袜,可这里面却没有。
夫妻二人不甘心,又急忙让两个儿子去向那个柏掌柜打听,从对方嘴里得知,心柔确实是没了。
“京里都说妹妹和宁姐一起没了,张府都给她们发了丧,父亲母亲为什么会认为宁姐儿还活着?”
“这些东西真是宁姐儿给我们送来的?宁姐儿要是被偷偷养在外面,她才十岁,能认识什么人?千里迢迢给我们送东西来?”
马氏和李石勉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因由。
但心里就是认定信是宁姐儿写的。
“我亲自写一封回信。《蒙求》的典故我还没给宁姐儿讲完,若真是宁姐儿,讲到哪她必是记得的。到时咱再接到回信就清楚了。”
“那我也宁儿写一封回信,她最喜欢我做的糕点,我就说定胜糕,兔儿团因路途太远,将来有机会必做来报答,我看看收信人的反应。”
夫妻二人齐齐去写信。一家人提着心,带些期盼,托柏掌柜寄了回信。
霍惜这边请托穆俨把信寄了过去,也在等回信,也不知外祖一家是否安好,流放之路迢迢万里,老的老小的小,也不知能活几个。
但天高路远,川蜀之地山峦叠幛,回信也没有那么快。
只好把事情按下,忙起广丰水铺子的事。
郁江钱小鱼兄弟,马吉马祥等人都运了货回来,都等着她派活干。
霍惜便开始琢磨起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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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不知真假
没过几天,霍惜得到一条消息。
朝廷取浙江、江西、湖广、南直隶滨江府四百余匠户来京造船。此消息很快在一众船家中传开,大伙议论纷纷。
“惜儿,你说京中忽然要造那么多船干吗?大伙都说是不是河泊司自己要打渔了。”
霍二淮日日在江里水里飘,各种议论听了满满一耳朵。
霍惜失笑“怎么可能,那渔户活不下去,朝廷要养着那么多渔户吗?还是要遣渔户去挖矿?”
“挖矿?没准还真是这样。”杨氏满脸担忧。
“姐姐,念儿不想去挖矿。”皮小子坐在她怀里,扭头瘪着脸看她。
霍惜在他额上戳了一下“你挖矿?是能拿得动镐头还是铲子?”
圈着他,姐弟二人靠在一起坐在甲板上,霍惜说完又看向霍二准和杨氏。
“朝廷造船,跟咱渔户没有关系。再说咱家也不是渔户,咱籍册上是农户。这忽然遣这么多人来造船,应该是漕军那边要用船。而且沈掌柜那边去打听了,说是咱京城附近的船厂要造大船,造那种大福船。”
“造福船?造那么大的福船是要干嘛?”
“估计要开海禁了。”
漕运司成立后,不只管运河七省漕务,海运也包括在内。但这些年海运时禁时开,造几千料那么大的福船,不可能在内河里行驶,只能是开海禁。
霍忠所在的隆兴号已经在布置了,都知道海贸赚钱,如果朝中开了海禁,这些大商号不可能不挤进去分一杯羹。
霍惜也想,但她买不起福船。也没有可以远洋的船长和水手。
但是,可不可以捡漏呢?
“爹娘,我打算过段时间去松江府一趟。”
松江府是出海口,那边纺织工坊也多,有棉布,丝绸及各种布匹。而且船只出海和远洋回来,都会停靠在松江码头,她想去看看。
“去松江?”夫妻二人不知道她怎么又忽然想去松江了。
“有多远?”
“客舟三天能到。”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霍念平时听姐姐说着京口,瓜州,淮安的事,他回回都不能跟去,早就惦记着了。
“你还小,等长大些再带你去。”霍惜不同意。
“我不。”
霍念直接从她怀里起身,跺着脚抗议“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你不是还跟我讲故事,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我也要去长见识!”
“你长什么见识。你读什么书了?还行万里路。”
“哼,我就要去。姐姐你不是过段时间想送我去学堂吗,你让沈伯伯给我找书塾,我都知道了。如果姐姐带我去松江,我就乖乖进私塾读书。”
嘶,还会讲条件了?
“你过来!看我揍不揍你。”霍惜作势要抓他。
“就不过去!”
皮小子立刻转身跑到杨氏身后,抱着杨氏的脖子,求安全感。
霍二淮和杨氏对视了一眼,想着来回一趟得好几天,再加上在松江府耽搁的时间,至少得十天半月见不到霍惜,让她一个人去,夫妻二人也不放心。
“要不爹划着船,咱一起去吧?念儿过段时间要进学,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再四处跑,正好带他出门见识见识。”
霍二淮觉得孩子得在自家的船上,才放心。
霍惜还没反应,霍念高兴地跳了起来。
拍着小手乐得不行“我最喜欢爹最喜欢娘了。哼,姐姐,你不带我去,你就没船坐,要游着去,哼。”
皮小子!
霍惜思忖了一番,点头“行,那咱一起去。我这几天安排好铺子的事就去。”
等她进了城,发现不仅铺子里的伙计在议论京师造船厂要造大船的事,城中各处,酒肆茶坊也议论纷纷。
“听说要造那种好几千料的大福船,能装一两万人的那种大船。”
“我怎么听说是要造战船?”
“战船?现在四野升平的,造战船干嘛?难道哪里又要打仗了?”
说话的人打了个冷颤,可别打仗了,这才太平几年。忙合掌拜四方诸神,求求老天爷保佑,可别打仗了,老百姓过日子不容易。
有人一脸神秘地凑了过去“听说不是要打仗,是要出海寻什么人。听说从水师中挑了好几万将士拉去太湖训练,我有个三大姑的八姨父的小舅子,说他邻居家在水师当兵的儿子,就被拉去训练了,说以后要随船出海,他家里人都哭了好几宿了。”
“啧啧,这在江里都有可能翻船,这出了海,遇上大风大浪,没准真回不来了,是该好好哭上一哭。”
“你们说,这是要寻什么人,闹这么大动静?”
一个人又凑过来,手往上指了指“前头那位,说是死了,但一直没发过丧,没准真的逃了,在找他呢。”
“你不要命了!”同桌的急忙喝止住他。
那人也吓了一跳,四下望了望,见无人注意到他这一桌,大大松了口气,一桌的人也都噤若寒蝉,很快就说起旁的事来。
二楼雅间的窗扇轻轻阖上。
穆坎穆离对视一眼,看向穆俨,声音只三人听得见“少爷,你说先帝是不是真的没死?陛下至今也没给他发过丧,难道最近朝中这么大的动静,真的要出海寻他?”
穆俨眉头紧拧“朝中是在议论出洋的事,陛下说要沟通域外国家,打算遣使往古里,满剌加,爪哇和苏门答腊等国家,这两年安南频频扰边,又都说陛下想南征安南。”
“那寻人……”
穆坎刚开口,就在穆俨冷冷地注视下闭了嘴。
“陛下既然说他死了,他就是死了。”穆俨淡淡开口。
“这坊间越传越不像话,现在朝野肃清,那位即便活着,也影响不了朝局,找他干嘛。”穆离开口。
“活着总归是个威胁吧。”穆坎说完看了少爷一眼,就怕少爷训他。
穆俨倒只是撇了他一眼“你那么闲,要不就由你带人去松江府接人吧。”
穆坎嘿嘿笑了笑“少爷您才是太夫人亲孙子啊,我去接人算怎么回事。太夫人见不到少爷,还不得打我板子啊。”
说到去松江府接人,穆离看向穆俨“少爷,朝中会不会派人去接公主和驸马?”
穆俨摇头“夫人进宫问过了,说由我们府里安排。”
穆坎啧啧两声,摇头“咱家这位公主也真是太不受宠了,远嫁西南,水土不服病了好几年,上书回京养病,这连派人去接应都没有,回了京,连个公主府也没有。”
穆俨没有说话,想着去接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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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请托
霍惜各种八卦听了不少,过滤了一番。
市井八卦还是要听的,有时候能从中得到一些重要消息,也能从中找到一些商机。
她去外城码头蹲了好几天,又找霍忠打听了些情况。
霍忠忙得团团转,分身乏术。隆兴商号确实在做着出海的准备,各种货物从各地源源不断地往京师送来。
茶叶、生丝、丝绸、棉布、瓷器、珠宝、药材、各种器皿、古玩字画……琳琅满目。
霍惜看得很是眼热。
暗戳戳也想掺合一脚,奈何囊中羞涩,没有哪个商家愿意找她搭伙,她手里的几千贯,人家瞧不上。
与霍忠聊了一番,她回了琼花巷,找来沈千重和杨福商量了一番。
“听说淮安又造了一个清江船厂,设京卫,中都,卫河,直隶四个大厂,八十多个分厂,厂区沿运河沿线达二十三里,规模宏大。我打算让人收一些造船所需,好从中赚个价差。”
沈千重点头“现在各地造船厂弄得是风风火火,造船所需物件需求量宠大,咱可以集中船帮的优势,集中采购一批货物,量大也好跟船厂谈价钱。”
杨福点头表示同意“行,那我安排咱的船去收货。”
霍惜又与他们商量账上银钱分配,她准备带两千银子到松江,剩下的银子留着收造船物件及各铺子日常支应。
“这次去松江,让杨福跟你一块去吧,我留在京中。”沈千重说道。
“舅舅也不要去了吧,铺子的事怕是忙不过来。”
“我跟你一起去,邹胜会留在京中,还有咱两个铺子的人手已经足够。”
沈千重也说道“你带杨福一块去,再把咱们铺子三条船带去。松江那边南船北船来来往往,没准能贩到一些好东西。”
霍惜点头应下,又问他“那个顾掌柜能力怎么样?”
“在杨福之上。是个能用的。”
杨福也点头“他和那个吕账房都是得用的人,能力不错,看着也忠心。
“那就好。若是铺子人手够用,那我就带舅舅去松江。”
商量妥当之后,霍惜在隔日便找到郁江、钱小鱼、马吉马祥等人。
广丰水想做大,在自家银钱和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只能借助外力。她手里的船加上在船厂订做的那五条,才堪堪十条船。
来回运货收货,还得靠各渔户的船。
她现在与各船家有好几种合作模式。
一是广丰水在各地贩了货,请船家去装运,给脚钱。二是告知船家哪里有广丰水需要的货,给一个广丰水的收购价,让船家去收回来再卖给广丰水。
至于他们能把进价谈到更低,那差价就是他们的。
这种进货的钱一般是由广丰水支付,请托船家去收货,一般找的也是相熟船家。
第三种是船家自掏腰包去各地贩了广丰水所需的货物,回来卖给广丰水。广丰水不支付货款,也不一定会要或全要他们贩回的货,船家自负盈亏。
第一种只赚个运费,但什么风险都不用担。
第二种不用自己出本钱,除了能赚到脚钱,还能赚到价差。第三种等于是自己当老板,自己贩货,然后卖给广丰水。虽要自负盈亏,但赚的也最多。
一开始郁江等人都是第一种合作模式,只让他们跟着去运货,给一份脚钱。后来就给了货款,让他们去帮着收货。
再后来郁江他们有了本钱,就自己寻了货收了货,然后运回来卖给广丰水。
也算做起他们自己的生意。
如果说隆兴号是大商号,广丰水是小商号,那像郁江这种就是更小的商号,他们收了货,或批卖给广丰水或自己散卖。
但郁江这些人,也不一定和广丰水就固定一种合作模式。
有时候,广丰水在淮安或在瓜州的铺子采买了货物,自家的船不够,霍惜也会请他们帮忙到淮安到瓜州帮忙运回来。
有时候他们银钱不凑手,霍惜也会给他们货款让他们帮忙去指定的地点把货物贩回来。
这第二种几乎不担风险,而且不用出成本,也不用费脑子去琢磨去哪里贩货,只按指令去做就行。更多船家会选这种。
但这种合作模式,不是知根知底的船家,霍惜也不敢选择他们,万一把货款拐走了,可上哪寻去。
但有想法,有点存银的,会选第三种。
霍惜找到郁江等人,直接说了她想做造船厂的生意,让他们去各地收一些板材,竹材,竹片,麻绳,桐油,清漆,石灰,麻丝,绳索,竹茄等物。
至于郁、钱、马几家是一起往一个地方去集中贩一种货物,还是各跑各的地方,各自贩一种或多种,由他们决定。
霍惜给出了各物品的收购价,若他们觉得合适就贩回来卖给她。
不卖给她要卖给其他商号,也由得他们。
她放出了广丰水的商讯,让一些相熟的船家跟着一起分杯羹,也算关照他们。
到时候他们收得多少,又卖她多少,她控制不了。广丰水现在船不多,人手也不足,到不了太多地方,只能放出消息让船家去收货。
郁江这些渔户收了货,霍惜也并不怎么担心他们会卖货给别家。因为没有商号比她给的价钱更合适了。
霍二淮和杨氏一直叮嘱她和杨福要关照船家,她给这些船家的条件一直比别人更好,她赚的价差其实并不多。
至于他们收了货,会不会直接卖到船厂,霍惜也控制不了。
一是她收不完这些货,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相熟的这些船家。二是这些渔户也摸不清门道,自个找上门可能还要被人压价,还不如直接卖给她。
省时省力。不用费脑筋。
做生意,谁都知道就是低买高卖,但别人做得成,你不一定做得。有渔户想复制第二家广丰水,也没那么容易。
就算复制出来了,霍惜也不怕。
她现在运河各码头也有铺子了,也算站稳脚跟,铺子的营利大多是靠各铺子在各地码头收的南货北货。
“那之前我们贩的麻布这些你们还要吗?”钱小鱼问了句。
“还要。你们也可以继续收。但竹材竹片麻绳麻丝这些,需要的量大,成本也小,你们手中的钱估计能多收几船货。”
郁江等人点头。
“对了,米粮这些你们继续收,还有糯米,若你们在各地见到农户手中有糯米,你们可以多贩一些回来。”
郁江马吉等人点头应下。
说完事情,霍惜看了钱小鱼一眼,嘴巴张了张。
她一直很缺人,想在铺子里放一个能沟通船家的人。不管是来卖货的船家还是来拿货的船家,铺子里都需要一个更了解他们的人在其中搭桥梁。
钱小鱼性情稳重,家里又有个小儿子,他夫妻二人想念儿子,也许不想在外头跑呢。
“小鱼哥,你要不要在我们铺子里当个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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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穷书生
钱小鱼听到霍惜发问,愣住了。郁江等人也愣了愣,看向他。
钱小鱼想了想,摇头“惜儿妹妹,我恐怕是不成的,我不识几个字,当管事的要会看账本要会看契约,我都不成的,怕坏了你的事。”
在广丰水的铺子里是稳定,但那是给别人干活,他现在划着船四处收货卖货,一个月得钱不少。
没生意的时候,就打渔卖,也不耽误攒银子。
霍惜一听,就明白了。
心里叹了叹,笑着说道“没事,我铺里缺人,我娘就说嫂子想儿子,我以为你们会想着在岸上找个安稳的活干。”
钱小鱼笑道“那小子有我爹娘带着,开心的很,我和他娘回去,都不肯要我们。”
几个人又说笑了几句,就分开了。
郁江回到自家的宅子,坐在凳子上发愣。郑氏正招呼着两个女儿收拾银钱和行李,要出去收货,这回怕是要在外头好一段时间。
见郁江坐着发呆,有些好奇“你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坐着发呆,要是闲着,过来给我们娘几个搭把手。”
郁江看了她一眼,屁股没动。
郑氏觉得奇怪,平时他最是体恤她们娘几个,便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蹲下,问他这是怎么了。
郁江便说道“惜儿那边怕是真的需要人。她是知道小鱼没识几个字的,但她还开口,说明是真的缺人,看来她是想找一个能与船家方便沟通的人。”
郑氏点头“要是她跟我开口,我就进铺里帮她。要不是霍家,咱还没如今的好日子过。我如今跟两个女儿还在乡下受你继母的搓磨呢。瞧咱这宅子,咱哪里想到有朝一日,咱们能在京城里有套小院呢。”
郁江看着宅子连连点头“可不是。咱们成亲后,生了两个女儿,我一个人攒了好几年银钱,手里也只有一二两。”
“还是后来跟着霍家去了淮安,才把你们接了出来,又给霍家收货卖货,这才四年,咱不仅有了宅子,在你娘家那边还买了十亩地,家里也有了存银,咱得知恩图报。”
郑氏点头“那你是想去惜儿的铺子里当管事?”
“嗯。她现在应该是真的缺人。等我贩几船货回来,我就跟她提。”
真要做这样的决定,郑氏又有些犹豫“可咱在外面跑船,一年能挣不少,当个管事的,一月只得二三两的月钱,这……”
“你方才不是说咱要知恩图报吗,我是这么想的,你不是有身孕了吗,到时也会留在岸上……”
“我不一定要留在岸上,再说就算我留在岸上,还有芽儿和苗儿能帮你分担一二。”
郁江摇头“芽儿马上就要十二岁了,过两年她们姐妹都要说亲,很不该跟咱们再在江里河里飘了……”
郁苗拉着姐姐正躲在门后偷听,看着脸红红的姐姐,若有所思。
次日,霍惜正在琼花巷看邹阿奶收回来的团扇,绒花,帕子,扇面,绣帕等物。
“巷子里的秀才娘子们都说要亲自上门谢你呢。咱平时供给他们菜蔬和日常吃用等物,她们虽花了银子,但又做了这些团扇,绒花,帕子送来,卖给咱得了高价,一家子的吃用银子有了,每个月还能盈余不少。她们心中感激,瞧,这篮子里的鞋袜都是秀才娘子们送来的。”
霍惜往篮子里翻了翻,有她的鞋袜,也有念儿的。不由得心生暖意。
开始霍惜只与她们做些菜蔬和日常杂用的交易,再没想别的。
后来邹阿奶一边与她们送货,一边与她们闲聊,也摸清了这些读书人家里的情况。
住在琼花巷和附近的人家,不管是自家的宅子,还是来京借读在这一片租住的,家里几乎都有读书人。
条件都不是那等大富大贵的,不然也不会住在这外城。
但凡家里供个读书人,那是真正的吞金兽,家里花销银子多。读书人又做不成那等商事,多的是家里日子拮据的。
读书人又好名声,家里的老母妻子及姐妹,那是等闲不怎么出门的。
闲着无聊多是在家做些绣活打发些时间。手艺都很是不错。
一开始因为家里拮据,便遮遮掩掩的问她收不收帕子绣品。邻里邻居的,自家又做着收货卖货的生意,霍惜便收了巷子里女人们的绣活,帮着代卖。
慢慢的,上门寻她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霍惜收布收针线成本低,比这些娘子们在外头铺子买的便宜,这一进一出的,竟很有赚头。这门生意便在琼花巷里做了下来。
也不知是这些娘子们家里有读书人的缘故,还是她们自己本身眼光就好,不管是配色,还是绣图,都比别处绣娘更好。
用霍惜的话讲,就是这些娘子们手中的绣活,有一种高级感。
霍惜便认起真来。
亲自上门了解情况,然后请托她们家中的读书人画图样,画绣样,画扇面,画仕女图,写佛经,写诗写大字。
这些读书人大多有一定文采,不管写出来的字还是画出来的图,都很是出色。
霍惜得了图,得了字,又请了巷子里手艺好的娘子们,把它们或绣成绣样,或做成团扇,纸扇,又把它们装裱,放到铺子上,竟然十分好卖。
霍忠都跟她买了好几回绣样。
然后她又向霍忠的织坊收购蚕丝下脚料,收回来给娘子们做成各种绒花,盆景卖,慢慢地,这倒成了一门正儿八经的生意。
铺子里一部分盈利也来自于此。
生意做开了之后,经常有附近读书人家的娘子们,上门来接活做,赚些养家糊口的钱。
两相便宜。
现在广丰水在内城也有了铺子,霍惜便打算把这门生意放到三元巷的铺子卖去,做成精品来卖,让小商小贩货郎们贩了去卖,反而折了价。
如今她走在琼花巷,相识的都叫她一声小东家。
巷子里的女人们都不缺活干了,家里也因此有了糊口的银钱。除了做这些绣活,前些天霍惜又为她们揽了做军服的活计。
做一件衣裳能得十几二十文工费,下脚料还能拿回家糊鞋底。
大伙就没有不高兴的,抢着来拿活干。
琼花巷的女人还得了霍惜的指点,联合起来,分工协作,流水线生产。
原本两三天才能做一套,现在经过流水线生产,平均一人一天就能做一套两套,速度快了,接的活更多,得的钱也就更多。
如今再说她们是穷书生家,这些娘子们都会呸对方一脸。
霍惜正盘算着这门生意,翻看着手里的绣样,团扇,绒花,准备挑些精致的带到三元巷的铺子,小苗儿就上门来找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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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人各有志
听完郁苗的话,霍惜颇有些感慨。
虽然现在还没有哪个船家能复制第二个广丰水,但要是所有的船家都有各自的小心思,也会分薄她的生意。
她本是想着钱小鱼与她家关系熟,有弟弟钱小虾收货卖货,他在广丰水的铺子里做个管事,兄弟二人配合,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上,风险分开,两头都有收入,正正好。
哪想到钱小鱼拒绝了她。
当管事的月钱三五两的,是远不如收货卖货得的多。一个月只买卖一船货就不止三五两。有不想上岸的心思,很正常。
“你娘有身孕了?”
“嗯。但我娘在船上一点事都没有。能吃能睡,也不晕船。她现在就喜欢在水里飘着。就算我们在岸上买了宅子,她也不爱上岸来住。”
“我们家那个菜园子,惜儿姐姐你看过的对吧,和你家的一样,但每回等我们回来一看,那菜地里要不是杂草丛生,就是菜叶都打蔫枯黄。回回看见你家绿油油的菜园子都眼热,但回回对自家的菜园子都不上心。”
霍惜笑了起来,笑完说道:“这几年你爹又是买宅子又是买田地的,给我当个管事可挣不了这么多。”
“我知道。可我爹娘说做人要知恩图报。”
霍惜听了有些感慨,摸了摸她的头。
郁苗猛地跳开:“惜儿姐姐,我都长大了,你别摸我的头了。像撸小狗。”
霍惜见她嘟起嘴的小模样,笑了起来,这哪有长大,不还跟小时候一样吗?
郁苗见她笑,也跟着笑。
又挨了过来抱她的胳膊:“惜儿姐姐,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要是你缺人,我给你当伙计去。我爹说我姐过两年要说亲了,不让我们去船上了,可我喜欢收货卖货,喜欢呆在船上。”
“那你还上岸给我当管事?”
“我可以像邹哥哥那样啊,可以随船到各个铺子巡查,看账收货。我可以帮惜儿姐姐的。”
“那你得跟邹胜一样识字,不识字可做不了这个活。还得会看账。”
“惜儿姐姐若需要我,我会去学的。”
“去学吧,将来你真的喜欢这份活,我就带你在身边。”
“真的?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学,也让我姐姐跟着学!”
郁苗高高兴兴地走了,邹阿爷邹阿奶看她走远,转身和霍惜聊天。
“郁江一家都是能托付的,你那铺子还是要找一些知根知底的人,像其他城池铺子的掌柜伙计,又不能整日盯着,还是要放一些知根知底的人才安心。”
霍惜点头:“那些铺子用的人都有身契,倒不怕什么。”
邹阿爷,阿奶点头:“嗯,你心中有数就成,有事你就吩咐胜儿去做,正好缎练缎练他。”
“好。”
人各有志,给她当管事,也不会只拿个死工钱,像沈千重,邹胜,一年拿的利钱可不少。邹胜再攒点,也能在外城买得起宅子了。成亲之前,也能挣一份家当出来。
处理好铺子的事,霍惜便准备前往松江。
程府里,穆俨也正准备动身去松江。他要去应回京养病的常宁公主和驸马等一行人。
“俨儿,真的不需要……婶娘跟着一块去?”程氏望着如今长得出类拔萃的儿子,心中骄傲。
“婶娘,你留在府中吧,松江距离不近,我去接应就是了。府里还要留人支应,过些天,族人族亲也会过来,还要你留在府中招待。”
“好,那我听俨儿的。”
见程氏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穆俨眼神避了避:“对了,我走后,婶娘可上定国公府见见姑姑,若她要进宫,你可与她同去。听说皇后娘娘这两年身子不好,咱家跟她沾亲带故的,正该进宫瞧瞧她。”
“好,婶娘记住了。你一路要多加小心。”
“婶娘放心。”
北平都督府中,张辅也正吩咐人收拾行李,陛下召了他回京任职,估计往后都会留在京中了。
府里正好打发人过来帮他收拾行李,也给他带了书信来。
张辅看完信,召来送信的下人:“贵妃娘娘在信中说,陛下把她申斥了一顿,说咱家的人在外仗势欺人,是怎么回事?”
“禀侯爷,这事不是什么大事,是小侯爷和小姐们在城中游玩,一庶民的孩子把小侯爷撞了,起了一些冲突,拌了几句口角而已。庶民家的孩子怕咱们治他的罪,就说咱仗着宫里的娘娘作威作福,小侯爷和小姐们便放了他们,没起什么冲突。”
张辅细问了一番细节,听下人所讲,反而是庶民家的孩子不懂事,冲撞了人,怕被打,拿了宫中贵妃娘娘来压他们,逼着几个孩子熄事宁人。
但这事已被人说与陛下,横竖是自家没理。
“什么小侯爷,以后吩咐家里不许这么称呼。”
“是。”
下人听了不以为意,侯爷就这么一个嫡子,虽还没请封世子,但未来侯爷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张辅挥手让他下去,又想着贵妃信中说的。
贵妃娘娘被陛下申斥了一顿,估计心里存着气,信里还把吴氏好骂了一顿。
说吴氏和她的娘家现在巴结起了吴惠妃,也不知是何意,频频往宫中送礼。皇后娘娘召她过去询问,是不是侯夫人和吴惠妃是本家。
吴氏和吴惠妃是本家?
吴家是什么人家,张辅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家和宫中的吴惠妃攀起本家,走起关系了?
春末夏初的风,吹得人晕晕欲睡。
霍惜枕着手臂躺在甲板上吹风,霍念学着她的样子躺在她的身边。
只是那皮小子是个躺不住的,不时翻身坐起:“姐姐,我还想听你讲蒙求上的人物典故,你再给念儿讲故事听。”
“我都讲了好几个了,你还不让我好好歇歇,我嘴巴都干了。”
“那我给姐姐倒水喝。”登登登地跑进船舱给霍惜拿水。
霍惜很是享受地由着皮小子喂了半罐水。
“姐姐,你再讲。”
“晚上再讲。”
“哼,臭姐姐,说话不算数。”生气了,扭过小身子不理人。
霍惜睁开眼睛看他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心中默默地数数,果然才数到三,那小子自己就转过身来。
又猴到她身上,摇晃着她:“姐姐,姐姐,松江是什么样子的?听说有很多很大很大的船,有那么高那么高,还有长着红头发的怪人,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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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书友说,男主名字和侍从名字不分主次的问题,我之前是真没考虑到。是真的不分主次吗?要怎么处理?如果要改名,我是真的要疯。二百多章了,我眼要花了。我之前那本书,有书友说我女主的名字蹭了一部剧女主的名,那叫一个冤,那部剧我到现在都没看过,改的我那叫一个眼花,差点瞎了~哭一个
第二百一十章 红毛怪
松江码头,远远就听见喧哗声起。放眼望去,只见商船客舟云集,几十丈宽的河面,竟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撑篙、抛索、下锚、停舟靠岸的号子声不绝于耳,其间还夹杂着各船家因进出刮蹭,叫骂的声音。
“爹,咱别挤进去了,就停在外围吧。”
好家伙,不愧是外港码头,这成百上千艘船齐聚,这要挤进码头,还得等里面的船往外驶出才有位置停靠。
杨氏也连连点头:“惜儿说得对,咱别挤进去了,就停在这外围吧。反正也挤不进去,停在外头,进出也方便,还省了一笔停靠费。”
霍二淮和杨福站在船尾,踮着脚张望:“这离码头还远着吧,停在这咱进城,要走不少路。”
霍惜往岸上看了一眼,见岸上车马来来往往,安慰道:“没事的爹,咱上了岸,雇车马代步就行。”
杨福和霍二淮往岸上一看,果然就听见车夫揽客的声音,遂点头:“行,那咱不进码头了。”
说了半天话,没听见霍念的声音,霍惜好奇地去寻他。
一扭头,就见那皮小子正抱着船舱的顶梁柱,往上攀爬了半截,引颈望着码头上的大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圈圈,淌着口水。
霍惜噗嗤就笑了,还悄悄捅了杨氏和杨福等人去看。
大伙一看,顿时就乐了,哈哈大笑。
杨福上前抱他下来,皮小子嘴巴还合不拢:“娘,好大的船呀,好高好高呀,比灵谷寺的佛塔还要高!”
杨氏笑着摸他的小脸:“念儿喜欢看,咱就在松江多停几天,让咱念儿瞧个够。不急,咱慢慢看啊。”
“娘,我瞧那些大船都能瞧一天!”
“好好,那娘陪念儿一起瞧。”
“嗯嗯。太好看了。”
“那你留船上看大船,我和爹和舅舅上岸看红毛怪人去。”霍惜逗他。
“不行不行,我也要上岸看红毛怪人去!姐姐,你不能撇下念儿。”登登跑来紧紧抱住霍惜的腰,生怕霍惜把他扔船上。
“那你要好好听话,要是不听话,跑丢了,被红毛怪人捉到番外去,可就找不到爹娘姐姐和舅舅了。”
皮小子的手在霍惜的腰上紧了紧:“念儿听话,姐姐让红毛怪人不要捉念儿。”
“行吧,你听话就不让他们捉你。”
霍惜看着他笑了笑,转头又吩咐杨福:“舅舅,你跟咱铺子三艘船的伙计吩咐一声,让他们务必要守好咱的船,不可随意上岸。再让一个伙计上咱家这条船上来看守。”
“好,我这就去。”
停好船,一家人便上了岸。立刻有人上来招揽他们,问他们要不要雇车。
霍惜看向杨氏,杨氏看了眼睛四下张望的念儿:“要不,咱在这沿岸走一走,让念儿瞧瞧热闹,要是走累了,再雇车。”
大家都同意,于是一家人便走路在这沿岸看热闹。
码头两岸小商小贩众多,吆喝声此起彼伏。出门游玩的,做生意的,运货搬货的,人来人往。
念儿眼睛都不够看,瞧瞧左边,又瞧瞧右边,小脑袋来回晃,没个歇。
越走近码头,越是热闹。
不愧是外港码头,两岸停满了数层楼高的大福船,还有各式游船,商船货船客舟,还有小的渔船穿梭其中送货卖货。
码头上搬工运工来回卸货搬货,管事的带着伙计穿梭其中,来来往往。
又有来接送家人朋友的,有富贵人家夫人小姐老爷公子出游的,小厮丫鬟侍从护卫前呼后拥,轿子牛车马车停满了码头。
“好多人啊。”杨氏也是难得见一回这样的场面,也看呆了。
“姐姐,有红毛怪!”念儿跳了起来,用小手指着招呼霍惜去看。
“别用手指人,不礼貌。”
念儿把小手放下,眼睛盯着前面两个红毛外番人不放,霍惜和杨氏等人也都看了过去。
霍惜虽然见多了,但在本朝也是头一回见,不由得都多看了一眼,更不用说杨氏霍二淮杨福等人了。
盯着人家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就差把人头上几根毛都数清楚了。
“姐姐,他们为什么长得跟咱们不一样?”
念儿眼睛里只有满满的好奇,不像一些人见了长相怪异的番人就远远跳开,想看又不敢看,一副畏惧的样子。
“因为生长的地方不同啊。就像那茄瓜,长在不同地方,种在不同的地里,就会有圆的,有扁的,有长的有短的,有细的的有粗的。人也是一样啊。”
“那是不是除了红色的头发还有别的颜色的头发?”
“对啊,除了头发,你看他们的眼睛,咱是黑眼珠,他们有蓝的有绿的有灰的各种颜色,还有皮肤,有白的,还有全身是黑的呢。”
“全身是黑的?还有那样的人?”不止念儿,杨氏杨福霍二淮等人都听愣了。
“有啊,就像茄瓜,有各种各样的,人也有各种各样的。”
“哇!”皮小子都听愣了。
见这皮小子眼里满满的好奇,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还盯着路过他的番人不错眼的打量,霍惜不由得笑了笑。
见番人都走过去了,霍念还盯着人不放,霍惜便拉着他到码头边去凑近看,顺便去看看番外来的船都卖些什么货。
本朝开放海禁后,听说广州,漳州,宁波这些地方,外船贸易码头“番舶不绝于海澨,蛮人杂沓于州城”。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松江码头,跟传闻中的广州、漳州等地方有的一比。
码头停靠的外番船,跟本朝的福船大为不同,极富异域风情。不止她和念儿看船看呆了,两岸也站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霍二淮,杨氏和杨福对着外番的船小声议论,怎么船头般尾做成这样,翘得这般高,船身画的这些图案都是个啥。
引得霍惜不由得发笑。
她目光在码头上搜寻,想采买一些稀罕货。
见一些本朝商人与番人指手画脚地交谈,频频有本地商人被邀上番船,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家的小商号人家瞧不上,估计被邀上船的机会都没有。
目光又看向码头边。
码头边有不少番人,在码头上摆了摊,兜售带来的货物,不少人围了去看。
“舅舅,走,咱看看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番物
番人带来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吃的穿的用的,还有看不出名堂的,琳琅满目,花纹式样也很是奇特。瞧稀奇的人很多,但不知是沟通困难,还是别的原因,看热闹的人比出手的多。
番人叽哩呱啦讲了一通,手舞足蹈的,围观百姓或远或近地盯着人家打量看稀奇,也没瞧见大伙出手。
“姐姐,他们在说什么?”
“这你听不懂我的,我听不懂你的,这还怎么做生意啊。”
杨氏站一旁都替番人着急,这大老远万里迢迢来一趟,得抛费多少银两才来一趟啊,难道要走空回去?
霍惜笑了笑,一一从番人的摊位前一样一样的看过去。
本朝的海上商路主要是东洋,南洋,西洋三个方向。
东洋主要指倭国,琉球,朝鲜这几个国家,南洋主要是台湾岛以东,马六甲以西的爪哇,古里,满剌加,苏门答腊,吕宋这些国家,西洋主要是马六甲以西,葡萄牙,荷兰,西班牙这些国家。
番人带来的货物也不尽相同。
比如南洋来的香料,有各种高门大族喜欢的龙涎香,安息香,速香,木香,,沉香,还有调味香料胡椒,丁香,荜芨。还有木料,比如那乌木,紫檀。又有各种手工艺品的原料,玳瑁,象牙,犀角,牛角,龟甲……
而那弯刀,番弓,番箭,一看就知道是东洋倭国来的。
霍惜一边看,一边寻思着自己手里的钱,能买到些什么东西。
捡漏嘛,还是要捡漏。
珍珠宝石买不起,珍禽异兽这些也不是她家这条件能赏玩的。
这个香那个香,这个玳瑁攒盒,琉璃瓶啊碗的、象牙杯啊盏啊盅的,买个把便宜的赏玩就行,广丰水目前还做不了这些生意。
“姐姐,姐姐,那是什么,长得好奇怪!”皮小子拼命拽着她的衣襟把她往一处拉。
霍惜抬眼一瞧,霍,好家伙,这把骆驼都牵来了!
也不知在海上飘了几日,看着打蔫,但好歹还活着。
“这是骆驼,生长在那些干旱炎热的沙漠地方,能驼重物,能长时间在条件恶劣的地方行走。”
“哇,我还没过呢!”皮小子一边哇哇叫着,一边拉着杨氏近前了看。围着骆驼看热闹的大人孩子不少,对着骆驼指指点点,想上前又不敢。
“姐姐,它会不会踢人?”
“骆驼性情很温顺。”
“它身上两个东西是什么?”
“是它的驼峰,平时它吃进去的东西都化为脂肪储存在两个驼峰内,所以很长时间不吃东西,还能活着。”
“哇!”皮小子听了哇哇叫着盯着看。
有番人把一块毛毡披在两个驼峰之间,又指手划脚的向人群示意,很多百姓不明情况,他一走近,人群就自动退开,他哇啦哇啦讲了半天,见没人理会,越发着急,手舞足蹈。
霍惜笑了笑,低头问霍念:“怕不怕?”
“不怕。”
霍惜便牵着他往那骆驼走去,杨氏吓得叫住她:“惜儿?”
“没事的娘。”
那番人见两个娃子过来,很是高兴,冲他们走了过来。
霍惜指了指霍念,又指了指那骆驼,那番人高兴地直点头,走向那骆驼,拍了拍,那骆驼便跪了下来。
“念儿敢不敢上去坐坐?”
念儿有些兴奋,看了她一眼,直点头:“敢!”
那番人便抱了他往驼峰上一跨,坐了上去,杨氏和霍二淮吓得手都捏成团,要上前去把念儿抱下来。
“没事的姐,那什么骆驼瞧着挺温顺的。”
“那什么驼的瞧着比马大多了,万一撅起蹄子跑起来,摔了念儿怎么办?”
“没事的姐,惜儿有分寸。”
再瞧霍念那边,刚被抱上骆驼,还有些害怕,等骆驼一起身,他一下子变得高了起来,又是兴奋又是害怕,紧紧抱住那驼峰,往霍惜这边看了一眼。
“没事的,别怕,姐姐在这呢。”
皮小子被安抚下来,手也慢慢松开了,骑在骆驼上四下张望了起来。
那番人牵着骆驼绕着人君转圈圈,皮小子坐在骆驼上,坐得高看得远,见围观的人都看着他,立刻脸上就带了笑。
见底下有跟他一般大的小孩正一脸羡慕地看着他,立刻就挺直了小身板。
杨氏和霍二淮看他坐得开心,也不害怕,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等霍念被转悠够了,被抱下来,眼睛还望着那骆驼依依不舍。
但这会已轮不到他了,很多小孩都围了过去,要骑那骆驼,那番人便伸了一掌出来,要收五个铜板。
霍惜给他递了五个铜板,他笑着摇头,不要。
等霍惜把铜板收回,那番人已被围得分不开身了,接铜板接到手软。
“姐姐,好好玩哦,坐上面看得可远了,我还想坐的。那骆驼一点都不吓人,就是有点臭。”
杨氏和霍二淮见皮小子胆子大,不害怕,笑了起来:“你想坐也轮不到你了,你看多少人等着排队。”
皮小子扭头看了一眼,恋恋不舍。
“走吧,咱再瞧别的稀奇去,若明天它还在这里,咱再来骑。”
“好。明儿再来。”皮小子三叔一回头,依依不舍地出了人圈。
等霍惜挤出人堆,这一看各摊子,热闹了不少。
码头上,除了骆驼,番外来的珍奇异兽不少,还有很多禽鸟。被一些富家老爷公子围着叫价,很快就被人高价买走了,那些番人数着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番人带来的货品很多,珠宝玉石,珊瑚玳瑁一众摆件,锡银铜铁应有尽有。那皮货,什么牛皮,马皮,鹿皮,虎豹皮,沙鱼皮,水獭皮……还有那翠鸟毛,孔雀尾。
除此之外,关乎国计民生的东西也不少。
木料藤料,药品食品,各种纺织品,油红布,青布,花布,暗花打布,沙连布,勿那朱布,交阯绢,暹罗红纱,西洋罗,西洋白绸绢,红白棉布……很多听都没听过。
那些药品摊子,血竭,孩儿朱,阿魏,豆蒄,雄黄,桅子,大风子,一摆上来,就遭药铺的掌柜们哄抢。
还有那些食品,燕窝,番米,海菜,鹿脯,油麻,虾米,沙鱼翅,绿豆……买的人也不少。
霍惜兜了一圈,想捡个漏,一看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就没等到她出手,那药材摊子,除了零星一些被人挑剩下的,就剩一盆芦荟还摆在地上,无人问津。
那布品摊子,只余了那油红布,粗麻布,青布,及一些寻常的还余在那里。
食品摊子,不认识的东西,又是入口的东西,大伙都有些谨慎,剩了不少。一看地上,还有一麻袋灰褐色的球状的物事留在那里,霍惜一看,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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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两眼泪汪汪
霍惜拉着一家人朝卖食品的番人走了过去。
那番人一看来客人了,高兴地很,很是热情地指着自己摊位上的东西,叽路哩呱啦讲了一通。
一家人面面相觑,不知对方在讲什么。霍念是根本没听,仰着头一脸好奇地盯着对方打量,霍惜则抿着嘴笑。
等他说完,便朝他指了指地上那串成一串的灰褐色物事。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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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七你三
诺克带来的香料品种不少。
只是这胡椒每斤三两银,荜芨每斤二两,丁香也要每斤一两,价格属实不低。而且这还是友情价。
她就带了两千两银子过来,这全用来买胡椒只能买几百斤,装几个麻袋就完事了,她还带了三条船来,加自家的船,四条船要打空回去?
而且舅舅那边有好多布匹都想买。
霍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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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久违的味道
最后达成协议,霍惜拿三成。
把诺克的香料都包圆了,有胡椒,丁香,荜芨这些调味香,也有龙涎香,安息香,沉香这些调制香。
最后霍二淮和杨氏雇的板车都装不下,又急急去雇了好几辆。
“你们说,小骗子方才那笑,是不是挤出来的?”穆俨背着手,看霍惜等人推着板车离开。
“少爷,你是不是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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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认出
霍惜给霍念做了顿椰子鸡火锅,皮小子就惦记上了。
说谁要拿椰子得经过他同意才行。还怕被人偷了,非要留在船上守着椰子。霍惜哄他,要带他去骑骆驼才肯跟着下船。
接下来几天,一家人又在码头逛,又买回好些东西。
比如那油红布。没什么人问津,一疋要一两五钱。
这油布用处是很多的,或做油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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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活着就好
周氏直愣愣地盯着霍惜,想从眼前这个小子身上辩认出点什么,浑身发着颤,不敢置信。
“奶娘。”霍惜又叫了她一声,向她挪步。
周氏如大梦初醒,踉跄地冲着霍惜跑了过去,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叫她奶娘,只有那一个。
“奶娘。”霍惜冲她跑了过去。
周氏紧紧地抱着她,生怕从她怀里跑脱了一般,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面上是不敢置信,带着一丝痛苦,又有种失而复得的释然。
满脸的泪。
看着霍惜,一双手在霍惜脸上一寸一寸的摸,寻找着旧日的模样。
“奶娘,我连梦都不敢做,就怕你来我梦里找我,我不知道上哪去寻你……”
霍惜任她颤抖地抚摸着自己,泪流满面。
周氏喉咙里发着呃呃的声音,说着霍惜听不懂的话。
霍惜一颗心疼得厉害,透过泪眼看着她,不知所措。
周氏在她脸上抚了又抚,又全身上下细细地打量她,忽地又松开她,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咚咚咚地朝四方诸神磕头。
霍惜反应过来时,她头已狠磕在地上敲了数个。
霍惜百感交集。
她何尝不是这样,以为奶娘已经死了,可是当她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也想向四方诸神磕头,感谢四方诸神,让奶娘还活着。
在奶娘面前蹲下,扶起她。
周氏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又想起什么,松开她,做着抱襁褓的动作,眼睛带着惊恐。
“弟弟也活着,他马上就五岁了,健健康康的。”
周氏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瘫在地上,又往地上磕了一个头,霍惜扶起她,二人抱头痛哭。
杨福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惜儿终于找到了她的奶娘,她还活着。真好。眼睛酸酸的胀胀的,但心里高兴。
“奶娘,你怎么成这样了?”连叫她一声宁姐儿都不能了,霍惜心里疼得厉害。
周氏看着她,一边流着泪,一边脸上带着笑,冲她摇头,哦哦地说着,又点头。
霍惜看着这样的奶娘,心里疼,她不知奶娘想表达什么。
“奶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周氏半抱着她,冲她狠狠地点头。
杨福已是把她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惜儿,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巷口这会已来往好几个人了,都盯着他们好奇地看。
奶娘看向杨福,霍惜在眼上抹了一把:“奶娘,这是我舅舅,杨福。”
周氏看向霍惜。
“不是李家的舅舅,是我养娘的弟弟。”
周氏走向杨福,膝盖刚一弯,就被杨福扶了起来:“您别这样,我姐姐姐夫没有子嗣,他们把惜儿当亲生的养。”
周氏流着泪冲他呃呃地点头,拉过霍惜的手,紧紧地牵着。
转身就带着霍惜和杨福往巷口方向走。
走了好几条巷子,到了一处织坊前,让霍惜在门口等着,她接过杨福怀里的东西走了进去,一步三回头地看霍惜。
“我在这等奶娘。”
周氏这才转身进了织坊。
“惜儿,你该高兴啊,终于找到你奶娘了。”
霍惜点着头,眼睛又掉了下来:“可她已经不能说话了。奶娘还不识字……”得有多难啊。
杨福心里也是难过,只好找话安慰她:“她还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嗯。”活着就好,以后她会照顾她的,给她养老。
周氏很快就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妇人,那妇人看着比奶娘年纪要大,面色淡淡。
出来后盯着霍惜打量,轻轻叹了声:“都活着就好。”
霍惜不知她是谁,看向奶娘,奶娘只是紧紧地牵着她,一行人跟着那妇人离开。
到了一处小院,那妇人开口:“这是我和你奶娘住的地方。”
霍惜见奶娘冲她点头,便朝那妇人笑了笑,被奶娘拉着到了屋里坐下,又被奶娘塞过来一杯茶水。
周氏挨着霍惜坐着,见她喝完,又给她续了一杯,不错眼地盯着她。
见霍惜把茶杯放下,嘴里呃呃地发出一连串的声音。
霍惜知道她有无数的话要问她,但不知她在说什么,看她两手比划,心中焦急。
“奶娘,别急,慢慢比划。咱都活着,是个高兴的事。”便说起自那年和她分开,她后来遇到杨氏和霍二淮,被们救了,养在身边的事。
奶娘抱着她直掉泪,又冲着杨福要行礼。
被杨福拦住了:“我姐我姐夫无子,把惜儿和念儿当亲生子女一样疼。也多亏捡到了他们俩,有惜儿为家里盘算,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藲夿尛裞網
奶娘流着泪笑着冲他点头,看向那个妇人。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姓马,你们可以叫我马嬷嬷。当年我在乱葬岗捡到你奶娘,她当时已经被下了哑药,又被打了板子,全身没一块好肉,以为她死了,把她扔在那里。好在她后来又提上来一口气,挣扎地爬到路边,晕在那路边,被我捡到了。”
“我本是要回乡投靠我亲族的,捡了她,便改了主意,我二人一同到了这松江府,租了个小院一起过活。”
霍惜听完,朝马嬷嬷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等她行完礼,马嬷嬷扶起她:“如今我们在织坊做活,生活还过得去。你不必忧心她。也不必感激我,她有幸遇到我,我也幸得她为伴,才不至于如枯井一般活着。”
“多谢马嬷嬷照顾我奶娘,她如今口不能言,生活有诸多不便,您能视她为姐妹,不离不弃,我深谢您的大恩。”
“很不用。我二人无谓谁救了谁,能有如今清静的生活,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霍惜看了她一眼,见她跟奶娘年岁相仿,却不知为何显得一副清冷寡淡的样子。怕也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不由得暗自嗟叹。
“奶娘,我有去找过奶爹和奶兄,但六合那边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奶娘紧紧拉着她的手,流着泪摇头。
马嬷嬷叹了口气:“你奶娘和我偷偷去京里打听过你的消息,见那府里给你们母女发了丧,以为你不在了。也去六合找过人,你奶爹和你奶兄都没找到。那样的情况下,他们怕也是远远地躲了出去。”
“奶娘,你不要担心,我会让人去找奶爹和奶兄的。”
奶娘一脸着急,嘴里一连串哦哦着,冲她摇头。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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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仇恨多了一笔
马嬷嬷叹了口气。
“只看缘份吧。要是老天让他们相遇,总会有相见的一天,要是夫妻母子缘浅,也不必太苛求。你如今这样,也不用去打草惊蛇,人心复杂,你出了事,你奶娘怕是要内疚死。”
周氏冲着霍惜连连点头,紧紧地拉着她,冲她摇头,让她不要去寻人。
“好,我听奶娘的。”
周氏欣慰地点头,看不够似的,紧盯着她不放。
“奶娘,你想不想见忠哥儿?他如今被我改名霍念,这次也跟我们一起到了松江。”
周氏激动地站了起来,哦哦地发出一连串声音。
“好好,我去带了念儿来见你。让你看看他,他如今快五岁了,皮着呢。”
周氏流着泪,冲她笑。
她想见他,那孩子还是她接生的,被她和少夫人小心呵护着才养了那么大,这些年每每想到小小的少爷没了,心里就如刀割的一般。
周氏坐不住,拽着霍惜往外拉。
“奶娘?”
“她想看看你弟弟,急得不行,你带了她去吧,她怕是也想见见你养父养母。”
马嬷嬷说完,周氏就冲着霍惜连连点头。
“好,那我带奶娘去看念儿。”又对着马嬷嬷说道:“嬷嬷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了。你们带她去吧。我还要回织坊做活。”
见她不愿同去,霍惜只好做罢,带了奶娘往自家船只停靠的地方走。
一路跟奶娘说着这些年的境况,引得奶娘一会哭一会笑的,紧紧拉着她不放。
现在自家船上也装了半船的货,霍二淮是一定在船上的,杨氏有时候会带着念儿去码头看热闹,也不知道这会在不在。
没想到还没到地方,念儿就站在船头远远地冲她嚷嚷:“姐姐,舅舅!”
霍惜抬眼看去,冲他笑笑。
周氏激动了起来,脚步顿住了,目光看向霍念的方向,紧紧捏着霍惜的手。
“奶娘,咱上船去看。”见她又要哭了,霍惜忙拉着她上了船。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杨氏听到声音,和霍二淮从船舱里出来,见霍惜和杨福带着一个妇人上了船,愣了愣,正要开口。
就见周氏已是冲着她夫妻二人扑通跪下磕头了。
霍惜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连磕了三个头了。
杨氏和霍二淮直接愣住了,待反应过来,手足无措地去扶她:“这是怎么说的?快起来快起来。”
目光看向杨福和霍惜,这两个孩子又做了什么施恩他人的事了?
奶娘拉着杨氏不放,嘴里哦哦地说着感谢地话。
又把杨氏整懵了,这,竟是不能说话的?心中不由起了怜惜。
“爹娘,这是我的奶娘,我们在城里遇到了。那年我们兵分两路,都以为对方不在了。”霍惜见霍念一脸好奇地站在一旁竖着耳朵,简单交代了一句。
杨氏和霍二淮却已经听懂了。
这些年虽然霍惜并不曾跟他们交代过去的家事,但偶尔的透露一些,他们也能拼凑出一些来。
惜儿年年都给她母亲烧纸,前些日子还借了杨氏姨母的名义,给她流放在外的外祖家寄东西,夫妇二人心里大致也拼凑出个故事来。
心中嗟叹。
“快别这样,都活着就是老天开恩了,惜儿念儿心里也高兴。你这样,惜儿心里不好受。”
周氏冲着杨氏连连点头,又拿袖子抹眼泪,目光看向正一脸好奇盯着她看的霍念,神情激动。
“念儿,这是姐姐的奶娘,你也叫奶娘。”
“奶娘。”念儿很乖,姐姐让他叫人他就叫人。
奶娘蹲下身摸了又摸霍念的小脸,又紧紧抱着他哭了起来。
杨氏和霍二淮看着难受,也跟着掉泪。
念儿被她抱得紧,有点难受,但见对方是个不能说话的哑人,又抱他哭,心里也有点想哭。ωww.五⑧①б0.℃ōΜ
伸着小手,抚了抚她的背,轻轻拍着她:“奶娘,你别哭了,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周氏被他童言童语的安慰,又滚下泪来。
“奶娘,来,我带你看看我们家的船,让你看看我和念儿生活的地方。”
奶娘这才松开念儿,盯着他看了又看,见他健健康康的,被养父养娘养得机灵活泼,又要给杨氏和霍二淮行礼。
夫妻俩吓得急忙拉住她:“别这样别这样,都是一家人,妹妹这样就显得外道了。”
拉着她进船舱,在船上参观。
参观完便拉着她坐在船舱里说话。
念儿见她不能说话,心中有些可怜她,拉着姐姐和舅舅到了那堆他心爱的椰子边,非要砍一个给奶娘喝。
奶娘捧着碗连喝了好几口,对着蹲在她身边的霍念直点头。
皮小子便笑了起来,小脸得意。
“好喝吧?我姐姐从番人手里买来的,别人都不认识呢,就我姐姐认识。你要喜欢喝,我一会再让我舅舅给你砍一个喝,还让我姐姐做好吃的给你吃。我姐姐用一个铁耙子,把椰肉耙了下来,用红糖调成馅,用糯米粉做成糯米卷,做成椰子糕和包子,可好吃了!”
见奶娘摸他的脸,想抱他,又说不了话,又蹭啊蹭坐到她身边来。
被奶娘抱在怀里,仰着小脸看她:“没事的,说不出话也没事的,念儿能看懂呢。”
奶娘眼眶湿热,冲着他点头,抚了又抚他的小脸。
杨氏看着她这样,心里很不好受,拍着她的手:“活着就好。两个孩子孝顺懂事,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别担心。以后咱们一起过活。现在家里日子好了,惜儿有本事,以后就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奶娘冲她一脸感激地点头。
“你好好的活着就好,惜儿虽不说,但她以前老是做梦,夜里起来哭,她念着你们呢。你奶了惜儿和念儿一场,孩子心里都记着的。”
周氏摇头,用手指了指霍惜。
杨氏看不明白,霍惜便解释:“娘,奶娘只奶了我。那年她刚生下奶兄不久,和奶爹出来找活干,被我母亲请进府里当了我的奶娘。奶娘只生养了一个儿子。”
只生养了一个,也就没奶水再奶念儿。
后来母亲怀着念儿被送到庄子,那府里连个奶娘都没给母亲请,念儿是母亲自己奶的。
奶娘是没有签死契的,那府里还对奶娘动了私刑,把她药哑就罢了,还要打死她,又把她扔到乱葬岗。
这笔仇,她会记着的,终有一日,她会一一找她们报!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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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
松江城外十里亭。
“穆斌见过公主,公主一路辛苦了。”
“辛苦你跑这一趟。”常宁公主朝穆俨笑了笑,掩着帕子咳了两声,“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劳你候了这许多日。”
“公主客气了。侄儿正好在这松江城多瞧了几天热闹。我已命人准备妥当船只,公主进城先略做休整,咱们弃车换船,公主也可免去路上颠簸之苦。”
“好,劳你费心了。”
说完往穆俨身后看了看,见只有穆家的护卫家仆,不由得涌上一股失望,父皇是忘了她的吧,连打发一个半个人来接都不曾。
穆俨又到耿氏等人的车驾前,拱手施礼:“见过祖母,四叔,庶祖母。”
仆妇撩开车帘子,耿氏往外看去。
几年不见,这个大孙子,已挺拔如青松,容颜清俊,长得越发像他祖父,不由得有些恍惚。
“辛苦你了。”又招呼坐在他身边的穆望,“望儿,快来给你大哥见礼。”
穆望定定地看着穆俨,打量了他一番。
又猴到耿氏身上:“祖母,孙儿坐的屁股都疼了,你快吩咐他们进城吧,我要到客栈好生梳洗一番,再晚些,我身上都臭了。”
脸埋在耿氏身上再不看穆俨一眼。
“好好,那咱们快些进城,让祖母的望儿好生洗上一回。”
车帘放下,阻档住了穆俨的视线。
穆俨眼神淡淡移开,冲车队吩咐了声:“启程。”
翻身上马。
穆昕打马走到他身边:“俨儿,辛苦你了。公主身子不好,在路上耽误了几天,让你等久了。”
“没事的四叔,松江港外洋的船来往不绝,我正好瞧热闹,也买了好些东西。”
“哦?都买了什么好东西?”
次日,霍惜和杨福梳洗好,刚想登上跳板往岸上去,就见宫子羿带着两个仆从正朝她家的船走来。
“哈,我就说这个时间你该起了。”宫子羿满脸堆笑,一副算准了的得意模样。
“你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起这么早?”她还想去找奶娘,让奶娘带她到各个织坊买些绸布的。
“我怕你跑了啊。不得一大早来堵你吗。”
霍惜挑眉。
“难道你真没想去找为兄叙旧?你个没良心的。”宫子羿抬手点了点她。
“哪能呢。我想着你也不会那么早起,正好先办了我的事,稍晚些再去寻你说话的。”霍惜打着哈哈。
“什么叫没那么早起?在你眼里,富贵人家的少爷,难道是混吃等死,个个都睡到日上三竿的?”
“富贵人家少爷,手下办事的能人那么多,动动嘴就行,用得着劳您大驾?”
“几年不见,你变贫嘴了啊。富贵人家的少爷,也是要养家糊口,早起觅食的。前两年我还是头悬梁锥刺股,三更睡,五更起的苦命人呐。”
见霍惜一脸不信,一脸真诚道:“为兄真的不骗你,就去年,家里还逼我科举入仕呢。我那会每天鸡鸣前就起了。”
装着一脸苦哈哈的模样。
霍惜见他做出一副怪样,笑笑:“你不乐意?一朝鱼跃龙门,万千人仰慕,不是很好?”
“好什么好?人生短短几十年,天天要在官场中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活得不像自己。一蓑烟雨任平生,难道不好?”
霍惜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啊,杨福舅舅,多年不见,可好啊?”见她不说话,宫子羿又跟杨福打起招呼。
“宫少爷好。”
杨福笑着朝他打了招呼,又问他:“你们能考科举?”
“能,怎么不能。《大卫律》只说‘娼、优、隶、卒’及其子孙,概不准入考、捐监,可没说商籍不能科举。再说了,既允了商人可以捐官,捐了官那自然就是仕家子弟了,考个科举有什么不能的。”
“你家捐官了?”霍惜问他。
宫子羿摇头:“我爹是个抠门的,他没舍得钱。不过我族里有人捐了闲官。”
霍惜这会已走下跳板,和他一起往城里走。
“吃过早饭没?走走,为兄带你吃好吃的去。”
宫子羿如今已长得很高,比杨福还高一个头,这会勾着霍惜,像勾个小鸡崽一般。
“你好好走路!做什么动手动脚。”霍惜想拂开他的手,没想到他勾得更是用力。
“都四年过去了,你怎么还一副长不大的样子?这才到我腋下,什么时候长得跟我一般高?啧啧。”低头看霍惜,一脸的嫌弃。
霍惜拿手拍他:“你怎么不说你还大我几岁,多嚼了几年米面?”霍惜在杨福的帮助下,挣脱开来,跳开两步,瞪他。
“哈哈,说得也是。走走,为兄今天就带你多吃一席米面,好让你长长个。”
三人找到一间大酒楼,点了一大桌,吃到最后,撑得霍惜路都走不了。
又上了茶水,说了半天话。
“你来松江干嘛,卖咸鱼?”
“你就记得我卖咸鱼。这松江府也不缺咸鱼吃。”
宫子羿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又看向霍惜:“你又干嘛来了?”
霍惜也端起茶来喝:“这不是开了海禁吗,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哦?这几年赚了不少?”宫子羿一脸兴致地倾身到她面前。
霍惜推开了他:“我家不过一个打渔的,还赚不少,青天白日做梦呢?”
“别人或许青天白日做梦,你不是。”
“说得好像你多了解我一样。”霍惜白了他一眼,起身:“我有事忙,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说话。”
宫子羿跟着起身:“正好我也无事,为兄跟你一道。”
霍惜脚步顿了顿:“你跟我一道?你没事做?”
“我能有什么事做。不是你说的吗,我一富家少爷,手下能人多,张张口就行。我又不缺吃不缺穿的,正好混吃等死。”非要跟着她。
霍惜和杨福对视了一眼,没法,只好由他跟着。
她来松江不少天了,也该回去了。早些把诺克的事办完,也好早些起程。又想了奶娘说不想跟她回去,怕被人认出,牵累了她和霍念。
便想着要如何安置奶娘,只觉得有好些事要做。
宫子羿把随从打发了,只身跟着霍惜和杨福到了码头边。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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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免费阅读.https://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久违了
“沈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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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要想在镇魔司待下去,习惯鲜血是必备的条件。
其他人是这样,沈长青亦是如此。
“黄部见习除魔使沈长青,请求进入藏书阁!”
“嗯。”
坐在阁楼前面,正在打着瞌睡的老人睁开稀松的双眼,一抹微不可查的血光,自眼眸当中一闪即逝。
那一瞬间。
沈长青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一样,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若非清楚大家都是自己人,那一瞬间他就要转身逃离。
不过。
沈长青也明白,眼前镇守藏书阁的人,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位强者。
那股给到他的本能危机,也只是对方身上的些许气息泄露。
“出示身份令牌。”
“请过目!”
“见习除魔使,有权进入藏书阁第一层,停留时间两个时辰,不要逾期逗留。”
“多谢了!”
沈长青将令牌重新收了回去,那名老者也是闭上了眼睛,仿佛已是酣睡。
他没有理会太多,径直越过老者,正式进入藏书阁里面。
镇魔司的规矩不多。
但每一条规矩,一旦触犯了,都有殒命的可能。
而其中的一条规矩,就是不要擅自打探他人的隐私,也不会产生过分的好奇心。
历年来。
因为有的除魔使好奇心太甚,擅自打探惹怒了其他人,最终被对方斩杀的例子比比皆是。
尽管在镇魔司中,是严禁互相残杀的。
可要杀一个人,未必就需要在明面上动手。
再者说。
镇魔司的人虽然不是疯子,但也有不少冲动暴怒的人,真要怒火攻心,杀了也就杀了。
虽说沈长青来到镇魔司差不多五天里面,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例子。
可是前身来到镇魔司,已是有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里面。
前身也是听闻一些这样的案例发生。
作为继承了前身记忆的人,沈长青对此讳莫如深。
藏书阁。
是整个镇魔司收藏武学的地方。
若是想对付妖魔诡怪,凭借普通人的血肉之躯,自然是没有任何可能。
只有修炼有高深的武学,才有初步抗衡妖魔诡怪的资本。
所以,藏书阁的存在,就是为了让镇魔司的人,能够尽可能的提升自己实力。
也因为镇魔司本身,乃是护卫大秦的机构,需要培养出足够的高手。
所以参悟修炼里面的武学,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
只要有身份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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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了防止有些人,一直沉浸在藏书阁中,以此来躲避镇魔司的任务,或者是成为一个只精通武学,但没有半点搏杀经验的废物。
镇魔司便是设立了规矩,限定每个人进入藏书阁的时间以及次数。
藏书阁一层很大。
在沈长青到来的时候,里面也是有不少人在这里逗留,翻阅着上面的书籍。
对于那些人。
他有的认识,有的则是完全的陌生。
毕竟镇魔司太大了,而且新鲜血液换的很是频繁,尽管前身待了一个月,但真正认识的人也是有限。
没有人觉察到沈长青的到来。
每个人都是在用有限的时间,尽可能的背下自己需要修炼的武学。
沈长青也没有理会他人的打算,他来到一个书架面前,然后在诸多摆放完整的书籍中,熟练的抽出了里面的一本书籍。
书籍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十三太保横练功!
字是大秦特有的字体,跟沈长青前世认识的文字,有很大的区别。
但有前身记忆,他看懂上面的文字,没有什么困难。
取出十三太保横练功,沈长青直接在书架旁边盘膝坐下,低头默默翻阅着书籍。
时间流逝。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
沈长青将书籍放回原位,然后就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在他离开的时候。
那个坐镇于藏书阁的老者,睁开了一下稀松的眼眸,旋即又是重新闭合了上去。
那一瞬间。
沈长青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迫使他离去的步伐加快了几分。
没多久。
他就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因为一旦进入镇魔司,生是镇魔司的人,死是镇魔司的魂,根本就不存在离开的可能。
所以镇魔司的每一个人,哪怕是最低阶的除魔使,待遇都是非同寻常。
就好比说。
沈长青自己目前住的地方,就是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中有摆放着木人、石锁以及其他的练武工具。
在回到住所以后。
他没有立刻进行修炼,而是沉下了心神——
姓名:沈长青
势力:大秦镇魔司
身份:见习除魔使
武学:十三太保横练功(未入门,可提升)
杀戮:3
“成功了!”
看到面板上面的可提升字样,沈长青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
他有底气继续留在镇魔司的原因,就是因为发现了自身金手指的缘故。
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简洁的面板。
但是沈长青却能够明白,这就是自身以后在此方世界立足的根基。
没有任何迟疑。
他直接将意念落在了十三太保横练功上面,然后默念了一句:提升!
念头落下。
杀戮值减少一点,十三太保横练字样剧烈扭曲了一下,原先的未入门,直接变成了第一层。
同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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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沈长青的身体当中升起,随后就是浑身气血翻涌,骨骼发出清脆的爆响,好像是承受某种强大的压迫一般。
不等他反应太多。
紧接着。
又是有强大的压迫,作用于五脏六腑上面。
“噗!”
沈长青张嘴吐出一口黑血,脸上的表情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已是扭曲在了一起。
但很快下载爱阅小说看最新内容。
痛苦的感觉消失不见,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彻底洗涤了他的身体。
“呼!”
那种舒适的感觉,让沈长青浑然忘却了方才的难受。
回过神来。
他站在原地,简单的活动了一下手脚,开始适应自己突破以后的身体状态。
“力量跟速度,都比以往提升了一些,增幅虽然不是很大,但要打倒突破以前的我,不会过于困难!”
“但十三太保横练功真正的主要作用,是在于提升肉身的防御。”
“成功提升到第一层,我的肉身防御提升幅度,应该会比力量跟速度提升的更多才是,但要想硬抗刀剑,依旧是差了许多。”
活动结束以后,沈长青捏了捏自己的皮肤,肤色没有什么变化,但韧性已是强大了不少。
如此的提升幅度,让他很是满意。
“果然,只有真正背熟了一门武学,才能开始修炼,只是中途看了一点就贸然修炼,只会是害人害己。”
想到前身因为冒冒然修炼十三太保横练功,然后被功法反噬而死,沈长青就是无奈摇头。
太冲动了!
功法都没有看会,就擅自修炼,死了也怪不了别人。
很快。
沈长青又是沉下心神,将注意力落在了面板上面。
姓名:沈长青
势力:大秦镇魔司
身份:见习除魔使
武学:十三太保横练功(第一层,可提升)
杀戮:2
“将十三太保横练功提升了一层,竟然只消耗了一点杀戮值,看来武学提升的消耗,比我预想中的都要低上一些。
这么一来,我的实力短时间内,可以再次提升不少了。”
沈长青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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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久违了免费阅读.https://
第二百二十章 事了
宫子羿跟着霍惜在码头边闲逛,本以为她只是看热闹,没想到不仅看货眼光独到,还能淡然自若,跟洋人侃侃而谈。
宫子羿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贤弟,好贤弟,你竟然会说番话?”
“会番话有什么奇怪。”
“不是,你一个渔民之子,你,你番话跟谁学的?”
霍惜眼珠子转了转:“跟我师傅学的啊。之前从水里,嗯,救了一个洋人,他没找到船回去,在我家呆了几年,我跟他学的。”
见宫子羿一脸不信的表情,“爱信不信。”转身就走。
“信信信。没说不信。就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说番话!”
宫子羿回过神来,又来拉她:“你既会番话,正好帮为兄一个忙。”
霍惜听他说完,愣了愣。没想到宫子羿这回运了好几船东西来,要在这松江府寻外商。
“没想到贤弟竟然会番话,这不正好了吗,你帮为兄做个翻译,中人钱为兄少不了你的。”拉着霍惜不肯放。
这真是再妙不过了,遇上好几年没见面的异性兄弟不说,这兄弟还是个会说番话的。
妙啊。
忙跟霍惜交代此番都带了些什么货物来,要霍惜帮着牵线洋人。
听宫子羿说有两三条船的绫罗绸缎绢纱绵绒等布匹,霍惜愣住了。
“你家不是卖咸鱼的?”一个盐商,还要做海贸生意?
“我家又不止卖咸鱼。家里人多,都要糊口呢。走走,带为兄去见见那什么诺克。”
有霍惜在中间做中人,宫子羿和诺克的生意进行的很顺利。
诺克吃不下的,也帮他牵线给别的洋商。几条船的生意只两天就谈妥了。
“好贤弟,为兄这回可是傍了你的光了。早知道能遇上贤弟,我就多带几条船的货来,做什么还小心翼翼的怕折了本。”
见他一副后悔不迭的样子,霍惜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你初次做海贸生意,又是头一回担此大任,你家里族里,能让你带这几条船的货出来,就算看得起你了,你还心大。要是亏了,你怕不是又要被关进书房,头悬梁锥刺股埋头苦读了。”
这两天她从宫子羿嘴里也听了些他的家事,知他的不易。
瞧着不愁吃喝,银钱足,但是他父辈叔伯多,祖父也好几个兄弟,各家各房人口多的很,他那一房要熬出头,也不容易。
“要不怎么说我运道好呢。”
宫子羿嘻笑着勾着霍惜的肩,被霍惜拂开,又勾了上去,拂开,又勾了上去。
“这下族里反对声都要少好些了。以后为兄怕是要经常往这边跑了。贤弟在京师就等着扫榻相迎吧。”
还扫榻相迎,扫你出门还差不多。
“别这个样子,下次为兄再从淮安来,给你带一船的淮安特产,谢你此次鼎力相助。你那什么广丰水,以后有为兄看着,在淮安没人敢给它不痛快。”
“你地头蛇啊?”
宫子羿啧了声,下手敲她额头:“什么地头蛇,说得这么难听。”
“淮安盐商也不止我宫姓一家,不过宫家在当地也有些势力,只说广丰水有我宫家罩着,还没人敢下绊子。”
霍惜还没说什么,杨福朝他施礼:“那就多谢宫少爷了。我家贫门陋户的,没什么靠山,铺子开在淮安,处处不敢冒尖出头,还不时有人找茬,要是能得宫少爷护着,那惜儿也能少操些心了。”
“放心,我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嘴里应承着,又去拍霍惜的肩膀:“等为兄回到淮安就吩咐下去,没人敢上你家铺子找不痛快。”
霍惜朝他道谢,又被他拉着到酒楼让他赠了一顿吃的。
码头上,穆俨把目光从霍惜身上收回。
“没想到这松江府这么热闹,一县之地比之西南一府之地还要繁盛。”穆昕牵着儿子穆玠的手,站在穆俨身边。
“海禁开了,这松江府的热闹往后只怕会更胜几分。”
三岁的穆玠因着他娘亲身子不好,往日只被拘在内院陪自家娘亲,哪里看过这等热闹,眼睛瞪的溜圆,见什么都想要。
“父亲没钱,找你大哥去。”
穆玠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大哥有些畏惧,抬头看着他,抿着嘴不敢开口。
穆俨笑着在他头上摸了一把:“看中什么,尽管跟大哥说。你父亲就是抠门,可不是没钱。”
“我能有你富裕?”穆昕一脸戏谑地看他。
“我哪里就富裕了?我还没开府呢。”
“你是没开府,但我父亲给你留的,我大哥给你留的,再加上,你从人家那里抢来的,我儿就是把整个码头买下来,你都富余的很。”
“我抢谁家的?”
“别打量我不知道。”
穆俨看了他一眼,嘴角只牵了牵,不打算继续。
见穆玠一直盯着他,温声道:“玠儿去挑吧,大哥给你买。给你母亲也挑几样好东西。”
“谢谢大哥!”
穆玠奶声奶气地应了,挣开父亲的手,开开心心地跑到人家的摊子前,在地上蹲成一团,小手开始拨拉。
另一边霍惜事了,拿着宫子羿和诺克等洋人给的中人钱,在奶娘的牵线下,买了一些棉布和绸布,又在松江各处买了一些糯米。
自家的船就装得满满当当了。出来也好些天了,便准备回京。
“奶娘,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吗?你要是担心我和念儿的安危,你就住在船上,这样我也可以就近地照顾你。”
周氏听完,拍着她的手,哦哦的一通比划。
霍惜半看懂半看不懂,心里又是焦急又是难过,眼睛酸涩得只想掉眼泪。
“你回吧,你奶娘现在年华正盛,还没到要人看顾的年纪。她担忧的对,此时她去了京师,也帮不上你,还会牵累你们。等以后霍念再长大些,你姐弟二人有了自保能力,再接了她去一起过活。”
马嬷嬷说完,周氏连连点头。摸着霍惜的脸,眼眶通红,心中万般不舍。
霍惜抱着她:“那我回去把这次的货卖了,得了钱,就来松江开个铺子,以后我就可以常常来看奶娘了。”
奶娘吓得拼命摆手。
------题外话------
昨天把章节顺序上传反了,抱歉啊~估计是热湖涂了,哈哈
第二百二十一章 离开
见奶娘一副恨不得她不要出现的样子,霍惜连忙安抚她。
“奶娘,你别怕,安心呆在松江。那伙人还找不到松江来。别替我担心。”
“现在开了海禁,大伙都掺和到海贸中来,我既是开了商号,也想从中分一杯羹,一为赚钱,二也能借着查铺子的时机常来看奶娘。等我赚了钱,就在松江开一间大织坊,让奶娘和嬷嬷来管理,以后咱自己干,不用去织坊看别人的脸色。”
奶娘流着泪点头,拉着她不放。
霍惜从小院离开时,奶娘送了一程又一程,脸上流着泪,抹了又抹。
马嬷嬷安抚她:“别难过了,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等再过几年,风平浪静了,她把你接了去,你们就能在一起过活了。”
周氏看着她,哦哦地一通比划。
“我跟去干嘛。她现在还不需要我。等再过几年吧,等她再大些,我们就到她身边去,到时候我再帮她。”
周氏拉着她,连连点头。
马嬷嬷叹了口气,拍着她的手:“你别想这么多,我瞧着这孩子心中是有成算的。你先顾好你自己。她都说了,以后会给你我养老,我难道还能不帮她?但现在她还小,身边还不需要我。”
霍惜那边临走时,与诺克和宫子羿道别。给诺克留了她在京师的住处和铺子的地址。
又得了他二人送的不少礼物。
宫子羿财大气粗,把霍家每个人都照顾到了,每人都得了他的礼物。霍念得了他送的几套小玩意,爱不释手,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离开时拉着他依依不舍。
“你看你弟弟,就是比你可爱。你再看看你,一副恨不得我快点走的模样,啧啧。要不我跟你弟弟结拜算了,跟你这良心的当兄弟,只会气得我肝疼。”
“你要不嫌弃我弟弟年纪小,我是不介意的。”
“你看你看,就说你是个小没良心的。”
霍惜看不过他一脸贫嘴油舌的样子,打发他:“你可快回去吧,早些把银子带回去,让家里族里高兴高兴,也好得了重用,出发去西北。”
“去西北,路迢迢,山贼土匪众多,你倒是巴不得我快点出发一样。”
“你可以不去啊。我是巴不得你在家里混吃等死的。你银钱不缺,吃喝不愁,只管打发下面的管事去,做什么亲自去那西北。”
“哎,贤弟你不懂,你想在族里有话事权,想当家,你还能安心躺在家吃闲饭?”
霍惜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也是不容易。
“那你多加小心。希望一路顺利,早些到京师来,好让我扫榻相迎。”
“这才像是好兄弟说的话。”
双方在码头道别。
霍二淮和杨福摇着橹,很快把船划出松江府水域。
船一驶离码头,霍惜便和杨福到船舱里盘账。
这一次她带了两千两出来,花了个精光,还和穆俨合伙做了一万两银子的香料生意。
本来还觉得收了几条船的货物,这回是个大生意,没想到跟香料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一万两的生意要是折了,得拿什么还人家。
“惜儿,你别担心,这一万两是合伙做的生意,又不是咱借的。要是亏了,也不是咱一家的事。”杨福安抚她。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要是亏了,或是出了什么事,咱从人家手里拿的银子,总归也要还人家的。三成可不少。”
“你别担心,香料生意红火,咱往北方运,客商们只会抢着要的。”
“但愿如此。也是这笔生意太大了,我有些担心。这批香料也不知沈掌柜那边可安排了妥当的人押送,要是在途中出了事,可真打水漂了。”
“放心吧,沈掌柜手段老道,看人眼光也准。你信中也说了轻重,他会谨慎的。”
霍惜点头,又说起淮安的事。
“淮安的铺子,宫子羿说会帮咱看着,他既已应承,淮安铺子是稳了。淮安齐聚南来北往的船只,现在漕务司又设在淮安,以后淮安的生意不愁。等这批货卖了,要是有银钱,咱把淮安的铺子再扩一扩。”
“行。有宫家罩着,咱也能把生意扩一扩。不过,惜儿你不是想买田种桑吗?”
霍惜叹了口气:“是啊,我想买田,想买铺子,可是咱手中能用的银钱不多。这回得等这批的货卖了才有钱了。”
“没事,慢慢来,咱用了几年,有如今的局面,很是不错了。”
“嗯。”霍惜点头,止了话头。
快五年了,她和念儿长大了,吴氏生的张解也长大了。她不能慢慢来。
那回在贡院那边见着他,他被人叫小侯爷,被人前呼后拥。一旦张解被获封世子,她要做的事更难。
正想着,霍念抱着一套玉摆件走了过来:“姐姐,我要听你讲十二生肖的故事。”
“我之前不是跟你讲过。”
“之前是讲过,但我现在有了宫哥哥送的十二生肖玉摆件,姐姐你再讲一遍,我好对号入座,以后会记得更牢的。”
霍惜便笑着去看匣子里的玉摆件。
十二生肖的玉摆件,每一个都只有念儿的半个巴掌大,一小团,萌呆呆的,正好可以放在掌心里把玩。
霍念爱不释手,自得了它们,就时时抱着它们赏玩,连鱼都不肯钓了。
“姐姐,那个宫哥哥,是不是眼神不好啊,都没看出姐姐是个女的,还贤弟贤弟的叫,等回了京,我就去问问厉害的大夫,有没有那等治眼疾的药,好开些来给他吃吃。”
杨福忍不住笑了起来,抱过他坐在身前。
霍惜去戳他脑袋,被他偏头躲过去了。
霍惜瞪着一脸得意的皮小子:“你才得了宫哥哥那么多好东西,就在背后说他眼神不好,他要听到该伤心了。”
“这又不是坏话。那,那我不说了。等下回他到京师,我也送他礼物。”
“嗯,要礼尚往来才行,可不能只想着伸手收别人的东西,却不想着回报。”
“嗯,姐姐,念儿记住了。”
霍惜便跟他讲十二生肖的故事,给他听得津津有味。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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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遇险
船行了两日,这日赶着最后一抹黄昏的余光,霍二淮把船驶进一个背风的野渡口。
点起灯烛,一家人吃完晚食。
霍惜和杨福在船舱里翻看此次采买的货物,杨氏给一家人裁布做衣裳,霍二淮带着闲不住的霍念去放虾笼蟹笼。
“这次到了松江,娘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种布料,那洋人带来的布料半点不比我朝的品种少。”对于杨氏来说,可是大大开了一回眼界。
霍惜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娘,咱这回买的洋布也很多,你也裁一些洋布给咱家人做两身衣裳,正好试试看洋布做成衣裳穿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杨氏想着这回贩的洋布也不少,便点头:“行,这回娘也大方一回。”
想起惜儿的奶娘,又说道:“你奶娘不肯和咱们回京,这以后你要是有空得多去瞧瞧她。她为了你们姐弟成了那个样子,我一想起她说不出口,两手跟咱比划着,心里就难过,想掉眼泪。”
霍惜心里也难过得紧,嗡声应了:“嗯,我知道。松江离京师也不远,我会经常给她写信的,得了空也会常去瞧她。”
“带上念儿一起去看她。咱临走时,她抱着念儿不肯撒手。哎,她一个女人,男人和儿子都找不到了,自己口不能言的,字也不识,真是太难了。”
本来以为她一家没了岸上的屋子田土,这些年在水上讨生活,已是千难万难,哪想到惜儿的奶娘,更难。
也不知她这些年的日子是如何过来的。
“她身边有马嬷嬷,好歹有个伴。我也能放心一些。”
“幸亏有马嬷嬷,不然我和你爹是决不会留她一个人在松江的。凭她怎么说,都把她接来跟咱一起住。”
“嗯,马嬷嬷那人虽然看着面冷,但是个心热的。她们两个在一起,姐妹俩也能做个伴。”
“是啊。我和你爹塞钱给她,她都不要。临走拉着我的手不放,她虽说不出口,但我知道她心里放不下你和念儿。”
“奶娘是个苦命的,年少时家里发大水,家里就剩她一人了。到奶爹家当童养媳,也没过两年好日子。公爹婆母生了病,又把家里的银钱抛费完了,和奶爹到京师讨生活,被我母亲雇进府给我当奶娘,倒是过了几年好日子……”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成了那个样子。
好在还活着,不然,霍惜一辈子都过不去。
几人在船舱里说着话,不一会,霍二淮也带着霍念放好了虾蟹笼回到船上。
“哎呀,这怎的都湿了。”杨氏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去拉霍念。
“放虾笼蟹笼是要下水的啊,当然就湿了啊。”皮小子浑不在意。
“让你爹一个人去就行,你非要跟了去。这大晚上,要是受了凉,可有你好受。”杨氏拉着他要给他擦身子,换衣裳。
“我才不怕呢。我是渔家小子,就是要天天下水的。等明早起了笼子,得了虾子螃蟹,咱又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皮小子一脸开心,好像看见一家人围坐桌前,吃着他打上来的虾蟹一般。
等他和霍二淮换好衣裳,一家人在船舱里说了一会话,也就歇了。
睡到半夜,霍惜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什么声响。本不欲理会,翻身正打算继续睡,可是声音持续不断。她躺着听了一会,立刻翻身坐起。
才翻坐起,隔壁也有了动静。
“爹?娘?”
“哎,怎么起了?”
“爹,你听外头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你睡,爹出去看看。”霍二淮说着出了船舱。
不一会,又急急跑了进来:“快快,都起来!把船头船尾的灯灭了。别出声!”
霍惜立刻爬了起来,窜到船头把挂在船头的防风桅灯吹灭了。杨福那边也把船尾的灯吹灭了。霍惜拎着灯,站在船头听着动静。
四野一片漆黑,江面上黑洞洞的,只听见水声,夜风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刀剑相击声。
霍惜吓得不行。急忙钻进船舱:“爹,是不是水贼?”
杨氏吓了个哆嗦:“水贼?”
待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怎么办,怎么办,咱一船的货呢!”心疼得直抽抽。
“也不一定是水贼。搞不好是仇杀。”杨福安慰她。
“水贼只求财,咱舍了这一船的货,往水里一钻,还能活命。要是仇杀,人家能不灭口?”杨氏怼完杨福,更是手脚都打起颤来,坐立不安。
“娘……”霍念被一家人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唤娘。
“哎哎,娘在这。”手脚打着颤爬过去紧紧把念儿捞在怀里,“他爹,这可怎么办?”
“没事,先别慌,等会情况不对,咱就往水里钻,咱这临着堤岸,到时不管是钻水里还是往岸上跑,都能留个命在。”
“可咱这一船的货怎么办?咱的船怎么办?咱一家的家当都在这。”杨氏全身打起摆子,想着船上的东西,想着自家的船,心疼得不行。
“要不,咱把船划离?”霍二淮也没个主意,黑暗里寻着霍惜和杨福的方向,想问问两个孩子意见。
“爹,要是水贼,咱的船没他们快。咱一动,就被他们发现了,到时候他们来追,咱反倒跑不掉。”
“那怎么办?这里水草也不密,咱船大,也藏不住。”杨氏紧紧抱着念儿,害怕一家人把命留在这里,又担心一船的家当,没个主意。
霍二淮有些后悔,天黑时远远瞧见前方有一艘大船停在那里,想着跟在大船后面也能壮个胆,自家的船就远远坠在它后面,又停在它附近,哪想到那大船竟是被水贼盯上了。
“舅舅,你上岸把拴船绳解了,一会咱瞧着动静,要是不对,咱就把船往回划。到时或弃船或再做打算。”
“好。我就这去。”杨福应声,钻出船舱。霍二淮也跟着他身后出去。
霍惜安抚好杨氏,便走到船头去看。
只见不远处,那大船上各处都点起灯烛,在黑洞洞的江面上,格外的显眼。刀剑相击声也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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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二百二十三章 援手
两层楼高的大福船上,惊叫声响成一片。
随处可见四下奔逃的下人仆妇,只是船再大,也有跑尽的时候,一层跑到二层,贼人杀上去,又往哪逃?
不时就听见扑通的落水声。
与其留在船上被杀受贼人污辱,不如保留个全尸。
各船舱里的贵人缩成一团,灯烛扑灭了,里面黑漆漆一片,侍候的丫鬟仆妇们,齐齐顶着舱门,听着外头的厮杀声打起摆子。
甲板上,对着不断扑上来的黑衣人,穆俨挥剑就杀,砍瓜切菜般又快又狠。
离一与他背对背,一边与黑衣人扑杀,一边护着他。
乾三和坤四也在穆俨左右,与数个黑衣人缠斗,把人往水里踹,不时听见砰砰的落水声,水花四溅。
来了三条快船,十几二十个江湖好手,趁着夜色,用攀索爬了上来。要不是穆俨他们醒觉,这会都被黑白无常拖去阎罗殿了。
穆俨与离一乾三坤四,及带来的一众穆府护卫,与贼人厮杀了一个时辰,竟是杀不尽似的。
贼人死了半数,但穆俨和离一等人身上也挂了彩,穆府及跟随公主和附马从西南来的护卫也死伤无数。
渐渐支应不住。
“公主送走了吗?”穆俨寻空出声。
“都送走了。”离一应声。
“杀!一个不留!”
穆俨冷冷地吩咐了声,脚尖一点,腾空而起,踢倒一个扑上来的黑衣人,挥剑一刺,一抽,黑衣人血花飞溅,倒在甲板上很快没了气。
几个黑衣人见状弃了乾三等人,齐齐朝穆俨扑来。
穆俨被四个黑衣人围攻,刀刀直劈他的要害,身上很快就被砍了几刀。
一个踉跄,被四个黑衣人齐齐逼来。
离一看得肝胆俱裂。想扑过去解救,不想被两个黑衣人围杀,脱不开身,身上也被砍了好几刀。
穆俨咬着牙坚持,放倒了一个黑衣人,另三个黑衣人与他拼死缠斗,刀峰越发凌厉狠辣。
眼看坚持不住,马上要被三个黑衣人大刀劈中,被踹入江中。
忽然火光乍起,一个黑衣人被不知从哪扔来的火球砸中,立刻成了火人,趁他忙着扑火,穆俨一剑了结了他。
另两个黑衣人也被火球砸中,很快也被穆俨结果了。
甲板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暴炸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黑衣人或跳江奔逃,或被穆俨带人斩杀。
“少爷,你没事吧?”坎二急忙跳上甲板。
“你怎么回来了?公主他们出事了?”离一扶着穆俨,瞪目问道。
“没有,他们安全了。少爷,霍小娘子又救了咱们一次。”
呃?霍小娘子?
霍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衰神附体,两次遇上惊心动魄的厮杀都跟这穆家少爷有关。
那家伙也不知是不是得罪了阎王爷,他老人家三番四次派人来向这少爷索命。
厮杀声越来越清晰的时候,霍惜让霍二淮和杨福把船急速往回划。
这还没划出几里远,就有几艘快船也跟在他们身后。
一家人吓得不轻,以为水贼追上来了,杨氏正要带着霍惜和霍念往水里跳,霍二淮就被坎二认出来了。
坎二一认出霍二淮,那叫一个高兴,就如落水之人遇到浮木,久旱之地落一场甘霖一般,往几条快船交待了一句,就跳上霍家的船。
把霍家船上的桐油,酒,几乎都搬空了,又腾出一条船把公主一家送上霍家的船,便和杨福急急往回赶着去支援。
等坎二和杨福走后,霍惜让霍二淮和杨氏把船往前急划,避开出事点。站船头往前一看,穆家另两条快船已驶离好远,跟她家的船隔了有好长一段距离。
又往后一看,见没船再追来,松了口气。进船舱看登上船的一家四口。
船舱里一男人正在照顾昏厥过去的贵妇人,他们的儿子被自个祖母抱在怀里,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会正和霍念大眼瞪小眼。
“你别怕,我家的船造得好,风吹不进,雨淋不着,我爹娘划船划得好,不会让贼人追上来的,你放心吧。”装大人的霍念正安慰比他还小的弟弟。
“我不怕,可是我母亲晕过去了,她会不会有事?”
“没事没事,我家船上有药,一会让我姐姐给你母亲拿药,吃了就好了。”边说着还边拍他的肩膀。
引得旁边的老妇人笑了笑。
霍惜往船舱里看了一眼,方才坎二说这是穆俨的四叔,霍惜就已经知道这几人的身份了。
这一定是当朝的常宁公主和她的驸马及她的儿子了。
而抱着小娃的那个老妇人,怕是驸马的生母。常宁公主嫁给西平侯府的庶子穆昕穆四爷,在京城人尽皆知。
不过公主不是远嫁西南吗?这忽然回京是长住还是探亲?
正想着,皮小子朝她扑了过来:“姐姐,姐姐,他母亲晕过去了,咱们快拿药拿她吃。”
公主的孩子也朝她走过来,还朝她施礼:“姐姐,你可以救救我母亲吗?”
真是可爱,还被教养得这么好。
想往他头上撸一把,又顿住了,安慰他:“你母亲只是晕过去了,睡一觉就好了,没事的。”
“真的吗?”
“真的。姐姐保证。”
那妇人也走了过来,朝她施礼:“多谢你一家肯施以援手,今晚我们一家怕是要叨扰一夜了。”
驸马爷也朝她道谢。
“老爷和老夫人别这么说,路见不平罢了。再说我跟穆少爷也算相识,总不好干看着。”
说了两句客气话,霍惜便到船头给他们一家烧了些开水,又备了些吃食。
“你们放心睡吧,这会没人再追来了。等天亮,穆少爷会来寻你们的。”霍惜见那老夫人一脸的疲累,受的惊吓也不轻,便让他们去休息。
“好,给你们添麻烦了。”那老夫人便牵了那孩子去睡。
公主和驸马爷被安置在中舱霍二淮和杨氏的房间,老夫人和他孙子睡在霍惜舱中,念儿睡在了杨福的舱室。
霍惜睡不着,出来陪杨氏和霍二淮。
“惜儿,今晚不是水贼吧?”杨氏还是一脸害怕,大晚上的江面黑洞洞的,像张着大嘴要吃人。
船头点着灯烛,照着船头一片小小的水域。
杨氏在船头帮霍二淮看江面的情况,霍二淮在船尾尽全力地划。
夫妻二人都提着心。一边盯着江面看亮度照得有限的江面,一边竖着耳朵听四野的动静。
偶尔鱼跃出水带来的动静,水草丛里忽然的蛙叫虫鸣,都能令人心肝发颤。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又一次
霍惜在船头甲板上坐了下来,抱住杨氏。
小声安抚道:“娘,没事的。不管是水贼也好,还是他们得罪人也罢,都跟咱无关。这会咱也离了那个地方,就算贼人要追,一时半会也追不上。”
“再说了,他们家带了那么多护卫,总能拖上一时半会的。”
杨氏被霍惜安抚了一番,放了一半的心。
又担心起杨福:“你舅舅也跟了去,不会有事吧?你说你舅舅,非要跟了去,手上半点功夫也没有,还逞强。”
“娘,你放心吧,舅舅心里有数。再说舅舅只是帮他们划船,到了地方,呆在船上就好,事情不妙,划了快舟就跑,不然往水里跳,也不会有什么事的。我舅舅水性好着呢。”
“可这黑灯瞎火的,那边来了那么多贼人,咱那么远都听得到刀剑相击声,这刀剑无眼,万一你舅舅……”
“娘,你得往好里想,舅舅又不是傻的,能站着给别人砍啊。”
凑到杨氏耳边:“咱这回买了一船的香料,还是那家少爷出的银子,咱不好用人朝前,不用朝后。再说咱家要想在京里太太平平地做生意,有一个那样的靠山不是个好事吗?”
“这些娘都懂,不然刚才就会拼死拉住你舅舅了。可娘还是担心你舅舅。”
“没事的娘,你放宽心,天一亮你就能见到舅舅了。你清明回杨家村给外公外婆烧了那么多东西,外公外婆定会保佑舅舅的。”
杨氏一听,连连点头,扑通在船头跪了下来,请求爹娘保佑杨福。
杨家的这个香火,她小心养到现在,眼看就要成家立业,传嗣香火了,可千万要保佑他平平安安的。
霍二淮听着她母女二人小声交谈的声音,一颗惶惶不安的心也定了下来。
福船上,穆俨与离一等人已把黑衣人斩杀殆尽。一众护卫也把船上水里都收拾好了。落水和被杀的下人也把他们收拾在甲板上,用白布覆盖,准备天亮了上岸给他们收敛。
“少爷,船夫水手们说船破损不大,还能行驶,问少爷如何打算?”乾三来禀报。
“原地休整,天一亮,让船夫们把船往前面小镇划。”
“是。”
乾三下去后,离一进来禀报:“少爷,只有两个活口,一个咬舌自尽,一个只说西南来的,并不知何人指使。”
穆俨忍着气,把桌上的东西狠狠掼到地上:“还用问!一看长相就知道是西南异族来的。”
“少爷,小心伤口。”坎二正给他包扎着身上的伤口,少爷一站起来,伤口又崩了。
穆俨像刚从冰窟里钻出来的一般,浑身冒着寒气,一双厉目快要喷出火来。
君氏!他与她势不两立!
他本不想争的,可她偏偏一次又一次逼着他去争。
“这次……也太胆大了,竟是不把公主和驸马放在眼里了。这万一咱们安排不好,让人伤了公主,咱们怎么跟皇上交待?”离一眉头紧皱。
坎二嗤笑:“蛇蝎妇人。公主若是死了,不正好趁了她的心?皇上降罪给咱少爷,治少爷一个护卫不力,把少爷永运留在京中为质,回不得西南,正好爵位不用屑想了。”
“可是望少爷和太夫人也在船上,她就不怕伤到望少爷?”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望少爷只不过一个孩童,自然不是他们的目标,就算望少爷出事,她正好借机发作。侯爷宠爱望少爷,到时候与少爷生份了,少爷失了君心,又得不到侯爷的支持,不是正好?再说不是还有个展少爷在侯爷身边嘛。”
“少爷,这事一定会传到皇上那里的,咱得想想怎么分辩。”离一看向穆俨。
穆俨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她是打量了我一定会按下此事,才敢在我们接公主的途中下手。”
“少爷,此事怕也只能推到水贼身上了。公主再不受宠,也是皇上的骨血,万一知道穆家连公主都敢杀,西南侯府怕是落不着好。万一再派人去协理西南,整个西南局势都要发生变化。”
穆俨手重重在案桌上一捶,恨恨地咬了咬牙:“我会跟四叔说,让他劝一劝公主。还是以西南以家族为重。”
“对。公主既已嫁入穆家,也生了玠少爷,也该为玠少爷多打算。”
“那这事就只能按下来了?”
“不然还能怎样?”
穆俨听着他二人争扎,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忽地起身。
“少爷,你去哪?这伤口还没包扎好呢。”
穆俨脚步不停,出了船舱,找到杨福,跳上他的船,离一和坎二也想往船上跳。
“离一留下,明天到前方小镇等我们。”
“是。”
霍惜和杨氏在船头给霍二淮引路,抱着杨氏晕晕欲睡。折腾了一晚上,担惊受怕的,这会安稳下来,在船头吹着江风,困意袭来。
“惜儿你到船舱里睡吧。”
“我陪着娘。”
杨氏本来怕得很,这会有霍惜陪着,好了不少。黑洞洞的江面,瞧着就吓人,有女儿陪着,给壮了不少胆气。
见霍惜不愿进舱去睡,心里熨贴,把霍惜搂在怀里,用被子围着她。
母女二人依偎在船头给霍二淮指路,查看江面情况。
“姐夫!”
霍惜和杨氏听到声音,忙起身往后看,见一艘快船点着烛火快速朝她家的船而来。
“是舅舅!”
“是杨福吗?”
“姐,是我。”
杨氏一听,提着的一颗心忽地放了下来。
到了近前,见杨福安好,一家人都放下心来。听说前头事了,霍二淮也瘫软下来,和杨福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把两条船在岸边停了下来。
杨氏见穆俨和离一身上都带着伤,忙招呼他们到了自家船上,给他们煮了些热茶水热食吃。
“今夜多亏了你家。”穆俨朝霍二淮杨氏道谢,看了抱着杨氏胳膊的霍惜一眼。
“穆少爷客气了,咱家也没做什么。”
“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小子的地方,尽管到穆府来找我。”
“穆少爷客气了。”
杨氏和霍二淮客气了一番,心里高兴。能有个有权势的少爷记得他们,自家在城里的生意也能更顺畅些。
穆俨看着倚在杨氏身上直打磕睡的霍惜,温声道:“你去睡吧,放心,今夜无事了。”
霍惜抬起昏沉的脑袋看了他一眼,被杨氏拉着进船舱里睡去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以命相酬
霍惜迷迷糊糊被动静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船已划至松江县的一个小镇。
穆家人正与霍家人告别准备离开。
驸马生母方氏拉着小孙子穆玠在同杨氏道谢:“多亏你们昨夜援手,我一家人才安稳度过这一夜。真是多谢了。”
驸马爷半抱着公主,朝霍二淮点头:“玠儿初回京师,难得有个说得上话的小友,得空带你家两个儿子到我家找玠儿一起玩。”
霍念还没什么阶级尊卑的概念,听完拉着小弟弟的手连连点头:“好啊,下次我去找你玩!你有空也可以来找我玩,我带你钓鱼,网鱼,还教你在水里凫水。”
穆玠连连点头,两个孩子拉着小手依依不舍。
岸上已有数辆马车停在那里,离一带着一众家丁正等着他们上车。
穆俨走在后面,从怀里掏出一物,避着人递给霍惜:“若有难处,可凭此玉来穆府找我。”
霍惜还没反应过来,手心就被他强塞一物,触手冰凉。
低头一看,脂白细腻,竟是难得的好玉。
有心想还回去,抬头一看对方一副不容推脱的表情,想着富贵人家一块玉也不算个什么,自己也收了一块了,再收一块,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虽说这玉不能吃不能喝还不好典卖,给点谢金更能令她高兴。但是吧,眼前这是一条金灿灿的大腿,可不能惹贵公子不高兴了。
遂高兴地收下,飞快地袖进袖管里,朝他笑着道了谢。
没人瞧见这一幕,偏偏驸马爷回头寻穆俨时,正好看到了,瞳孔一缩。
穆家人上了岸,很快登上马车,离开。
驸马爷安顿好姨娘妻儿,打马在穆俨身侧,“你怎么把你祖父特意给你打造的那块贴身玉佩,送出去了?还送给一个男娃?”
穆俨没有解释。
只道:“她救了我两回性命,昨晚若不是她,我可能不在人世了。如今就是侥幸活着,回京后也免不了被皇上一顿斥责。将来的日子,如履薄冰,祸福难料。”
“那送些别的金银财物就行,也用不着送那块玉佩啊。”
“祖父曾说过,别人的点滴之恩,当报以涌泉。别人救我性命,我自当以命相酬。不过一块玉佩罢了。”
穆昕叹了口气:“送便送了罢。昨晚也实在惊险。有问出什么来吗?”
“正要跟四叔说呢。”打马走到穆昕身旁,与他耳语。
穆昕听完,勒马顿住:“什么!你没弄错?”
“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弄错一回可能,难道回回都弄错?”
“这,这竟是升生不臣之心来了!”
穆俨嘴角讥笑,不臣之心,也不是刚生出来的。
“也许只有我死了,才能趁了她的心吧。”
“你……俨儿,你千万别这么想,父亲当初既然把年幼的你抱到西南,又亲自教导你,给你延请文武名师,大哥也手把手地带你,西南自然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穆俨叹了口气,祖父和嗣父的一番苦心,我撑得艰难。盯着西南这块肥肉的人不少。
“叔父没有祖父和父亲的手段,君家在西南又是当地的大世族,盘根错节,又与当地的土司几十年通婚,叔父还要倚仗君氏一族。与当地土司,各民族交好,也是陛下的意思。”
“话虽如此,但这几年陛下往西南云南频频动作,也是防着我穆家做大。一方面让我家与皇室联姻,施恩倚重,却又处处堤防……”
“四叔,禁言。”
穆昕四下看了看,悄声道:“四叔懂。俨儿,你……没想到你这条路走得这么难。放心,四叔会支持你的。这事我会叮嘱公主的。若是她被召入宫叙话,咱昨晚遇到的只是掠人钱财的水贼。”
“嗯。”
一行人进了镇,会合了先行到镇上的耿氏、穆望等人,略做休整,又重新走上陆路,回京。
霍家这边,霍二淮杨福等人一夜没睡,船上有公主一家人,他们都去了穆俨坐来的快舟上守了一夜。
如今也不打算休整,还是想快些回京,生怕路上还会遇到什么事。
霍惜便让他们进去睡,自己到船尾摇起了橹板。
霍念在船尾端着吃食一边吃,一边喂她一口,在船尾陪她。缠着霍惜讲了蒙求上的一个又一个人物典故。
把霍惜都给问懵了:“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把为什么都记下,下次姐姐给你找一位先生,好好回答给你听。”
也不知外祖一家如何了,若是外祖还活着,以后可以跟外祖通信来往,让外祖指点念儿功课必是极好的。
“姐姐,回京后,我真的要进学堂了吗?可不可以不去?我喜欢跟爹娘在船上打渔。”
皮小子抱着装着吃食的碗,蔫答答的,一听要进学,就没了精神头。
“进学读书也可以打渔啊,你学得本事了,想做什么不成?打渔也是要会看秤星,会算账的,你不是说打渔挣了钱,就买好多田地,然后请人来种,你和娘下乡收租子吗?”
“若不读书,连佃户交给你多少租子你都数不明白,跟佃户要签契约,你若看不懂,被人骗了怎么办?那咱家的租子还能收回来吗?”
皮小子眨巴着眼睛,那可不行。打渔得了钱就是要买地的,买地然后收租子,被人骗可不行。
“那要读多少年的书?”
“读到你觉得行了,比别人有本事了,就来跟姐姐说你不读了。”
“行。那我去学堂。”
“对嘛,这样才乖。你看那个穆玠比你还小一岁多,人家就已经认字会写大字了。”
“我也认字,也会写大字啊。”
“人家都会背整本的三字经了,你会吗?”
皮小子瞬间就蔫了:“那是我没进学堂,我要是进了学堂,也会背的。”
“对。咱念儿这么聪明,怎么会比穆玠那个小子还不如,那是万万不行的。”
“嗯,那是万万不行的!”拍着胸膛,被姐姐忽悠得激起了一身的胜负欲。
过了一会,又抬头问:“那我进了学堂还能跟爹娘去打渔不?”
臭小子,就知道打渔。
“能啊,学堂也不是天天都上课的,十天一休沐,不上课的日子不就可以和爹娘打渔了吗?”
“那行,那我就上学堂先学点本事吧。我要做渔家最聪明的孩子,谁都比不上我!”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回来了啊
经过几天走走停停,穆家的车队终于抵达了京城。
城门口,都是等着排队进城的百姓。有牵儿带女携家带口的,有挑着担子的,有推着板车的,有驾着牛车马车的,还有骑马骑驴的。
像穆家这样又是马车,又是马,又是拉行李的板车的,也不少。
出城的进城的,在城门口挤做一堆,进出缓慢。
穆俨骑着马走在队伍前头,跟着人流往前缓慢移动。
“侯爷,你可算回来了!家里太夫人,夫人,小姐公子们前几天就在等着了,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把侯爷盼回来了!”
“家里可好?”张辅撩着车帘问着来接他的管事。
“好好,都好着呢。太夫人早几天就命人把府里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就等着侯爷回京了。”
张家前来接人的下仆不少,张辅从北平带回来的车驾下人也不少。城门口,除了穆家车队,也就是张家车队引人注目了。
穆俨往张家那边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对方下仆身上的装束及车马的徽记,嘴角牵了牵。
这位一直为陛下守北方国门的新城侯回京了呢。
召来坎二:“明天给霍家送一份谢礼过去,再跟她说说城里的热闹。”
“城里的热闹?”坎二一头雾水。
穆俨朝城门口呶了呶嘴。
坎二看了过去,城门口熙熙攘攘,少爷说的热闹是哪个?
离一有时候挺为坎二的智商着急的,示意他往张家那边看:“看那家下人身上穿的,再看马车上的徽记。”
徽记?坎二再细看,这回可算懂了。
“少爷放心,我一定好好跟霍小娘子说说这个热闹。要不要让她别往内城来?”
“你只跟她说热闹就行。”
“行。霍小娘子聪明着呢。”
穆昕骑马在穆俨一侧,插不上话,这霍小娘子又是哪一位?难道?
“我二嫂给你说亲了?”
“呃?没的事。”穆俨反应过来,面上热了热。
“那这个霍小娘子?”
“哎呀,四爷,我家少爷才几岁啊,现在就说亲?”坎二上前打岔。
“你家少爷八月十五就满十五了,该说亲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都得两三年。再请期,亲迎,十八九岁,正正好。”
刚说完就见穆俨已打马先行往城门去了。
“四爷,城门通了。”
霍惜这边比穆家早回了两天,忙得团团转。和杨福与沈掌柜等人,商量这一批货的售卖情况。
“香料一运回京师,我就让邹胜带着伙计往淮安去了。准备等东家回来,与东家商量过之后,我也上淮安去。其他外洋来的货,放在两个铺子里,卖得都很不错,小商贩们争着来拿货。”
霍惜点头,又问他那些洋布的情况。
“卖得都很好,一听是外洋来的布,都争着买。那批青布,卖给商贩,一匹两贯,在城里散卖,两贯两钱。好卖着呢,东家不必忧心。”
一贯三钱四钱收来,能卖到两贯,盈利空间也不小。点头:“那就好。我都担心,价格跟本地的青布价钱相差无已,无人问津呢。”
“东家没听过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吗,一听是外洋来的布,大伙都抢着来买稀奇,好卖着呢。”
霍惜和杨福听完松了口气。
“这两天还得劳烦沈掌柜和我舅舅,送一些洋布给贺百户和严千户。再看一下,还有哪里要走关系的,都挑一些洋货送去。咱们还是要跟他们维护好关系。”
“好,东家放心。”
“惜儿你放心吧,一会我亲自挑选礼物。”
霍惜点头,又问起那些撤哈喇是怎么处理的。
“我运了一些回琼花巷,让那边的娘子们加工成大小不一的厚毛毡,也在铺子门口挂出揽活的告示,来领活计的女工不少。等她们制好后,我就安排把它们运去北边。”
“那些翠鸟毛,只交给琼花巷的娘子们做成绒花和团扇。过几天得了,就收来让东家看看。”
“这样安排很好。那些油红布呢,运到北边了?”
“跟香料一起运过去了。摆件攒盒,手巾等物,我都放在内城的铺子了。才上架,就都售空了。”
“售空了?”
“是。东家贩的少,都不够卖呢。”
霍惜没想到这些东西挺受欢迎的,有些后悔买少了。
“我当初觉得咱铺子做的是中下层的生意,怕是竟争不过那些大商号,这些摆件精贵物事买的本来就不多。再说我带去的钱也有限,也不敢在这上面耗太多银子。”
“东家所虑的事。京师不缺猎奇的有钱人,卖得都很不错。不过那些香料我没有按东家说的留一部分在京师卖。我在内城外城走访了一圈,这回各大商号运回来的香料不少,我怕积货,就直接让他们快船往北方运了。”
霍惜点头:“这样也好。咱在京师还是低调一点,不引人注意地挣咱们的银子就好。其他地方的铺子也要低调,切忌争先冒头。咱现在没钱没势的,争不过那些大商号,只捡漏,安稳地做咱的小生意,赚咱的银子就好。”
“是。东家考虑的是。咱还是一步一步来,不冒尖,不露头,做安稳生意就好。”
说完生意的事,霍惜又问沈千重私塾的事。
沈千重便说找了两家,都很不错,先生也不是那等迂腐死读书的人。为了霍念上学堂方便,都挑的琼花巷那边的书塾。
霍惜听完,便交待杨福:“两家听起来都挺好,明后天舅舅抽空带念儿去看看,他喜欢哪家就定下哪家。”
“行。我明天就带念儿去。”
内城新城侯府。
张府刚进了府,太夫人,吴氏及一众子女,兄弟,弟媳,侄儿侄女便把他团团围住。
小的侄儿侄女都对这位大伯没什么印象,只盯着他打量。
张解对这个父亲也没什么印象,但不影响他一颗孺慕之心。
眼睛一瞅祖母和父亲叙完旧,立刻猴了过去:“父亲,孩儿好想你哦。父亲再晚些回来,同窗们都该笑话孩儿是没爹的野孩子了。”
张辅哈哈大笑,把他抱坐在身前:“谁敢这么说我儿,为父同你去找他理论理论。”
张解被父亲抱在怀里,一脸得意地看着底下的一众兄弟姐妹。
吴氏看着跟张辅回京的,娇娇弱弱的妾室柳氏,及她身前的三岁女儿,银牙咬得稀碎。
吴氏旁边的贵妾王氏,自柳氏进门,也盯着她来回打量。
这些年侯爷在北平,太夫人打发了四个环肥燕瘦的佳人去服侍,侯爷谁都不要,怎的就看上这么一个也不怎么出众的秀才之女了?
再往她脚边看了一眼,幸亏是个庶女,不然要是得了儿子,一个人在北平独宠,还有她母女三人什么事。
见张解猴在侯爷身上,忙推了推身边的两个女儿,示意她们上前与父亲亲香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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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回信
西平侯穆府。
侯夫人程氏在府门口迎接婆母耿氏及西南来的一大家子。
“叨扰嫂嫂了。”四爷穆昕扶着常宁公主给程氏道平安。常宁公主没有公主府,一家子都回了穆家老宅。
“四弟客气了,我正嫌府里太过安静,你们回来了就热闹了。”程氏说完,低头看向倚在庶祖母颜氏腿边的穆玠,一脸慈爱。
进府,在正堂坐定。
穆望再也不能撒娇扮痴,在耿氏的厉目下,向程氏请安,叫了声:“母亲。”
程氏笑得慈爱:“这是望儿啊,都长这么大了。生得真好。”
穆望没有回话,猴在耿氏身边。
穆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认亲结束,耿氏回到松安堂,江嬷嬷给她送上了茶水。
“太夫人方才对望少爷是不是太严厉了?把望少爷吓了好大一跳。”
耿氏呷了一口茶,神色不动:“这是京城,不是云南府。云南府有他老子,他怎样都行。京里皇亲国戚勋贵众多,闯了祸可没人给他兜着。程氏本就是他嫡母,不尊嫡母的名声传出去,他在京城如何立足。”
“君夫人也舍得让望少爷跟着到京师来。”
耿氏听完,眉目动了动。
君氏想要什么,她岂会不明白?
穆展虽是庶子,但是俨儿过继到大房,那他就是晟儿的长子了。不止君氏想让侯位落到穆展头上,就是她,也不想穆俨承爵。
穆俨虽是她的亲孙,但过继出去,就是大房的子嗣了,就是冯氏的孙子了。
冯氏的孙子袭了爵,那她的后代不就成了旁支庶系了?
常宁公主回了京,便往宫中递了牌子。次日被皇后召入宫中。
“听说你身子不好,一会让太医给你看看。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落得一身的病,玠儿还小,你为了他也得好生将养着。”
“多谢母后疼爱。儿这身子不争气,劳父皇母后担心了。驸马给儿遍寻好药,如今回了京,已缓和不少。”
“那就好。你父皇把你远嫁云南,并不是不疼爱你,一切都是为了朝廷社稷,你需得体谅他的一番苦心。”
“儿惶恐。儿明白父皇的一番苦心。驸马待儿极好,给儿请医问药,也不曾纳别的女人,玠儿也听话懂事,儿感念父皇母后一番拳拳爱护之心。”
“这就好。”徐后说完,歪在软枕上咳了几声。
“母后要多注意身子啊。”
“嗯,无妨。”
叙了一会话,徐后送了常宁公主一些礼物,便让人送她出了宫。
晚间,永康帝进了徐后宫殿,伺侯她用了药。
“常宁说在松江遇到的是水贼。”
永康帝点头:“驸马也是如此说。”
“那……”
“既然他们说是水贼,朕就当是水贼。”
“云南那边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吗?”徐后有些担心。
“皇后,这是世袭的爵位,云南又远在西南边陲,跟土皇帝一样,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不想啃一口?”
“那陛下就干看着?”
“他们内部的事,当然是他们内部解决。解决不了乱起来,正好朕把他们一锅端了。”
永康帝说完,见徐后一脸病容,心中生痛:“过几日我就让船队开拔,到那外洋给你寻药去。听说外洋有许多西药,效果神奇,到时为你寻了药回来,你这病也就好了。”
“臣妾多谢陛下垂爱,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劳陛下操心了。”
穆俨回了京,便打发了坎二选了一些礼物给霍家送了过去。
霍惜推辞了一番,也就接了下来。又听他说了京城的热闹,手下顿了顿。
坎二说了好几桩热闹事,新城侯回京也在其中。霍惜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只是巧合,还是对方猜出了些什么。霍惜不动声色,只和他说着去松江贩了哪些洋货,在京城售卖的情况。
“那是你们贩的少了,京城百万人口,皇亲勋贵多如牛毛,有钱人腰包里的银子多得花不出去,那些外洋来的稀罕货喜欢得紧。我家少爷买了洋人的攒盒摆件,香料,我们夫人见了都高兴得很,直夸我们少爷有眼光。”
霍惜笑了笑:“我们商号门脸小,银钱有限,本就是尝试着少买些试探市场反应的,怕折了本,没想到倒是好卖的很。”
“你们在三元巷的那个铺子,可不少人呐。每回我路过,那店里都挤满了人。我家采买管事,都说你们价廉物美,多少商号求着我家上门,可我家管事就喜欢上你家采买。”
“真是太感谢了,无以为报。上次我家不是买了一些洋人的水果吗,你明天来店里一趟吧,我给你们做些吃食。”
坎二高兴得很:“那可太好了。我家少爷正念着呢。说不知那些是什么水果,长得那般怪异。”
说完明日来拿的时间,坎二就要走。
临走又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封信递给霍惜:“从上庸寄来的。少爷说你要是有回信,仍是交给我,帮你转给吉祥药铺的人给你带去。”
霍惜愣神地看着递到眼前的那封信,有点不敢伸手。
上庸寄来的。
坎二见她愣神,心里暗自叹息,又把信朝前递了一寸:“这么厚的信,没准都是好消息呢。”
霍惜愣愣地接了过来,抬眼看他。
“你快拿回给你姨婆看吧,你姨婆怕是正盼着他们的消息呢。该高兴坏了。”
霍惜垂眸,点头:“是,我姨婆该高兴坏了。”
坎二走后,霍惜把自己关在后院的厢房,手指发颤,在信上摩挲了半天,才把信打开。
看完,泪流满面。
活着,都活着。虽然千难万难,但是都活着。外祖父,外祖母,大舅一家,二舅一家,他们每个人都活着。
霍惜捂着嘴,呜咽出声。
外祖父说一家人都在,独缺他爱女,外祖父说想女儿,想外孙女宁姐儿。那孩子喜欢听故事,蒙求上的人物典故他还没给她讲完,令人叹息。
外祖母说惊闻爱女噩耗,夜里哭醒好几回。说上庸路远,没能给外孙女做一回她爱吃的糕点,痛煞心扉。
霍惜把信连看了数遍,看出了外祖父母在信中的试探。
他们定是看出来自己在信末留的意思了。外祖父定是看出自己的字迹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没有问弟弟的情况呢?
外祖一家流放的时候,弟弟明明已经出生十来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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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今天更晚了。晚点再发两章,稍晚些哈
第二百二十八章 该成亲了
淮安码头,宫家船队才靠岸,侯在码头的管事急忙迎了上去。
“大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宫子羿斜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李能忙笑着在自己唇上虚虚打了一下:“奴才说错话了,该打。”
宫子羿一边被扶着上了岸,一边道:“我这趟可算是极顺利的了。家里都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回来了吧?”
“可不是,老爷和太爷一听大少爷把几条船的货都卖了个干净,价钱还卖得高,都说少爷办事老道,做事有章法,是个能担大事的。”
宫子羿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被扶着到了马车前,刚要上去,又往码头上望了望:“码头上是不是有家叫广丰水的商行?”
“广丰水?”李能拧眉想了半天,摇头,没什么印象。
宫子羿又斜了他一眼:“要你这个大管事有何用!连码头有什么商号开些什么铺子都不知道。”
李能告饶:“少爷,淮安码头上百间铺子,隔一两天就有新铺子开,那些小的商号小的门脸,我哪记得住。每天有关张的,有新开的,哪记得完,我只管记那些跟咱有瓜葛的就好。”
宫子羿一脸恨铁不成钢:“罢了,我明天亲自去看看。”
“这广丰水,可是有什么大的来头?”李能跟着上了马车。
宫子羿瘫在车壁上,满足地谓叹,在水上飘了那么久,还是岸上舒服啊。
“你定是猜不出这广丰水是谁开的。”
李能眼珠子转了转,少爷既是这么说,那么这广丰水必是对自家铺子无害,少爷这口气?
“难道是咱们认识的人?”
宫子羿笑了起来:“可不就是认识的人嘛。你定是猜不到的。你还记得四年前我让你给一户渔家送了一担精盐吗?”
李能两手一拍:“怎不记得。少爷你还跟人家结拜了异性兄弟。难道广丰水是他家开的?开到少爷家门口来了?”
宫子羿哈哈大笑:“可不就是他家开的吗。还悄无声息开到咱家门口了,也不上门支会一声。你说,他是不是做得有些做分了?这是不把我这个异兄放在眼里呐。”
李能也笑了起来:“奴才还记得当年那霍小公子对少爷一脸的嫌弃,少爷你强按着人家跟你结拜,没准人家在心里扎小人呢。”
“哈哈哈,可不是扎小人呢吗。这回我在松江见着他,他见着我不想着打招呼,他还躲!着实过分。”
李能有些错愕:“少爷这回在松江见着那位异兄弟了?难道少爷这回在松江这么顺利,竟是跟他有关?”
少爷一回来就提到他这位异姓兄弟,定是有什么缘故。可对方不过一个渔家小子,怎的,有这样的能耐?
“可不是见着了吗。你定是想不到的。咱这几船货,还多亏了他,要不如今我还在松江盘桓呢。倒也不是卖不出去,只是要颇费些功夫。越到最后,价钱越要被洋人压价。”
“哦?难道这霍家小公子还颇有人脉?”怎么可能,不过一渔户家的。在脑子里想着四年前见到的那小公子的模样来。
宫子羿笑了起来:“他倒是没什么人脉,只不过你猜不到,他竟是会番话!一口流利的番话,跟洋人侃侃而谈,就跟他也从那外洋来的一般。”
李能张大了嘴巴:“啊?霍小公子竟然会番话?他怎么会番话的?他一个渔家小子,上哪里学的番话?”
宫子羿笑了笑:“他说在水里救了一个洋人,那洋人在他家呆了几年,他跟对方学的。”
“没想到霍小公子竟是有这番奇遇。那这回还多亏了他帮忙。”
宫子羿点头:“明天你和我去找找看他家的铺子开在哪里,既然开在淮安,在咱的地头,以后咱多照应着些。这些年,他也没想过来叨扰我,看着是个不愿求人的性子。”
“是,那我以后帮公子多照应些。”
二人回到宫家。
宫子羿得了来自祖父,父亲的夸赞,头一次做海贸生意,没想到竟是做得很不错。
厅堂里各人心思不同,有真心夸赞的,有假意奉承的,宫子羿全不在意。
扫过一众兄弟,庶兄弟,堂兄弟,就没一个是像霍惜霍念那么可爱的,不禁意兴阑珊。
与大家叙了一会话,回到自家院子,大夫人贺氏带人端着一碗鸡汤进来。
宫子羿勉强喝了两口:“母亲,这也太腻了,儿子喝不下去了。”
“再多喝几口。你这回出门近一个月,在水里飘着,回来得好好补一补。”贺氏亲自端给他,宫子羿无奈又喝了几口,实在喝不下去了,贺氏才让人端了下去。
见儿子如今已长成一副能担事挑事的样子,越看越满意:“这回你祖父定是把连通西北盐运的事交由你来做了。”
宫子羿点头,方才祖父找他说话,说他此番事办得好,过段时间西北之行,就让他挑大梁。
“你祖母念着你四叔五叔两个不争气的,非要让你祖父把西北的盐运生意交给他们。你父亲虽说见你得你祖父器重,心里高兴,但他又念着你那几个庶兄弟,让你处处提携他们。”
贺氏心中不满,后槽牙咬了咬。
“还有你祖父,又念着你几个叔公,说同气连枝,处处对他们关照,帮他们擦屁股。我看你祖父再纵着他们,非要出事不可。”
宫子羿耐心地听着贺氏絮叨了一番,完了安慰她:“母亲,宫家如今家大业大,也全赖阖家阖族齐心协力,若是分崩离析,咱家要被其他家族吞吃了不可。”
“母亲也不是不知,可是你看他们,只会争权夺利,哪有几个真心干事的?都得靠你父亲靠你在外支应。你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
“母亲,这不是很好吗,咱是大房,大房有能力,得了祖父青眼,你不高兴?”
“母亲当然高兴,可是看我儿这般劳累,母亲心疼。儿啊,你真不读书了?先生们都说我儿在读书上有天赋……”
宫子羿打断她:“母亲,孩儿真不喜欢当官,不喜欢装着假面在官场上跟人打哈哈应酬。儿还是更喜欢如今这样的生活。”
“罢了罢了。”贺氏心里万般无耐,一颗为儿筹谋的心也只好暂时按下。
又往儿子身上打量了一眼,越打量越满意:“儿啊,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宫子羿跳了起来,把贺氏往外推:“母亲,再过几年吧,儿如今还不想那些事。你就让儿再痛快地过几年消遥快活的日子罢。”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回信叙家事
次日,宫子羿带着李能去了码头。
在极外围的位置找到了广丰水的门面。
宫子羿在铺子外头啧啧几声:“这真是抠门小气得很了,怎么把铺子开在这个地方?”
李能笑了起来:“少爷,你当谁家都有咱家的财大气粗啊,把铺子开在两边码头最显眼的外置,还五大开间,后头连着大仓库。”
见少爷神色松快,又道:“霍小公子不过一界渔民,能在淮安码头把铺子开起来,已是极有本事了。你看这后头还有一个大仓库呢。想在淮安码头找个带仓库的铺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要他说,广丰水这铺子开得虽然在码头极外围的位置,但好歹是开在码头啊。多少商号想在码头寻间铺子都不能,最后只能把铺子开在城里。
按他的意思,这铺子开在这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从后头把货物从码头上运来,再运往码头,不显人眼,没权没势,这么低调,正正好。
而且他和少爷站在门口半天了,见铺子里人来人往,来商洽的客商并不少,可见生意极好。
宫子羿啧啧几声,颇为嫌弃,脚往铺子那边挪:“走,咱进去会会他们。”李能笑了笑,跟着进了铺子。
牛掌柜正带着账房和伙计接待着来询价拿货的客商,忙得团团转。
东家这回打发人运了几船的番货过来,热销得很。要不是他们控着价,早几天前就被人分刮干净了。
此时见一个富贵公子带着一管事模样的人进来,忙迎了上去。
“这位公子,是要看货还是有货出手?咱家此番进了一些洋货,品种多,品质好,客人要不要看看?或是您手中有什么好货要出手?”
宫子羿不说话,背着手在铺子里打量了半天,见铺子门脸虽小,但货架,摆设,井井有条,掌柜和伙计也是笑脸迎人,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默默点了点头。
李能笑着对牛掌柜说道:“我们与你们东家相熟,知他在此地开了铺子,特地来瞧瞧。”
牛掌柜有些错愕,反应过来忙把人往后院领。
奉了茶水,听了两句,也听不出真假,又让人把邹胜请了出来。
邹胜被沈千重打发押货过来,正好在淮安。出来见了面,也认出这是那年在淮安遇上的帮霍惜打抱不平的公子。
听他说了在松江与霍惜等人相遇一事,又听到他与霍叔霍婶和霍念等人的熟稔程度,便信了十成。
朝他道谢。
宫子羿打量了邹胜一眼,有些不满意。这小子瞧着有些权柄在身上,可是瞧着稚嫩的很,他那异弟怎会给了这么年轻的人这么大的话事权?
又想着自己那异弟比自己还小上几岁,手里能有什么能干的人。
便对邹胜和牛掌柜说了自家在码头的铺子,给他二人介绍了李能。
道:“这是我家李能管事。以后有难事尽可以到我宫家铺子找他,他若不在,找其他管事的也好使,只说是我吩咐的。”
邹胜和牛掌柜的对视了一眼,忙向他施了大礼。
码头上宫家的铺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宫家可是淮安城里数一数二的盐商世家,家大业大,若广丰水有他罩着,不说路好走多了,横着走都行。
二人很是热情,你来我往的说了好一会话。
最后恭恭敬敬把宫子羿和李能送出了铺子,对视一眼:“东家怎么会与宫家大少爷认了亲?这对于我们铺子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啊。”
“嗯,咱铺子以后也不用忍气吞声了,咱可是有人罩着了。”
“可不是。”二人心里像夏日吃了冰酪,浑身舒坦。
“我给东家修书一封。”邹胜转身进了铺子。
霍惜这边并不知这些,看完上庸来的信,抹了泪,起笔给外祖父母写回信。
仍是用了姨婆的口气,说她姐姐家有两个外孙,孙女也喜欢听人说蒙求,只不过家贫,没有机会上女学,只听了半截。
有个弟弟,方不足五岁,那年京中起了变故,他母亲受惊早产了一月,好在养成了。
也是个好学的,天天追着姐姐问“匡衡凿壁,孙敬闭户”的故事。又问伯成为什么要辞耕,严陵为什么要去钓。
又说她这姨孙女是个有本事的,一边跟父母在江上打渔,又在城里做起小生意,给家里买了些田地,一家人如今吃喝不愁,现在便想着把这聪慧的姨孙送进学堂。
又说这俩个姨孙都好吃糕点,最爱那定胜糕,兔儿团……林林总总说了好几张。全是些锁碎的家事。
霍惜一边与外祖父母絮叨,一边想着往昔在外祖家和几个表姐弟一起玩耍的旧事,边写边掉眼泪。
把厚厚的一封回信写好,又亲自备了一些布匹吃食等干货,重重封好,亲自送去吉祥药铺。给了对方厚厚一包银子,谢了又谢,这才回了铺子。
在铺子后院发了半天呆,直到杨福带着念儿从私塾回来。
“姐姐,姐姐!”
霍惜笑着迎了出去:“回来了?瞧你这么高兴,人家先生是肯要你了?”
霍念挺着小胸膛,一脸得意:“那是当然!我这么聪明,长得又这么可爱,哪个先生会不要我?都争着要呢!我比来比去,竟不知去哪家好,好烦恼哦。”
霍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想戳他额头。
皮小子捂着额头敏捷地跳开,一脸控诉:“姐姐你又想戳我脑门。”
瞪了霍惜一眼,不到一息,又猴了过来,抱住霍惜的腰:“姐姐别笑,念儿是说真的。好烦恼哦,选了这家,不去那一家,那家的先生会难过了哦。”
霍惜看着他笑:“那怎么办哦,不然两家都去?”
“我又没有分身,怎么两家都去哦。”皮小子一脸苦恼。
“那就选一家最好的。离家近,先生又最优秀的,同窗又最和气的。”
“可是那两家都离琼花巷很近啊。先生都很好,同窗也很和气,舅舅和沈伯伯都打听过了,两家的风评都很不错。”
“那可怎么办哦,这可难选了呀。”
霍念见姐姐也没有好办法,皱起一张小脸。
好半天,又高兴地跳了起来:“我知道了,就选博雅书塾!”
霍惜和杨福对视了一眼,齐齐问他:“为什么呀?”
“因为那家做的午食最好吃!”
第二百三十章 坐山观虎斗
霍惜三人回到船上,把霍念选择书塾的事一说,杨氏和霍二淮夫妻二人也连连点头,说就是博雅书塾了。
但凡霍念喜欢的,这夫妻二人无有不应的。
就只担心他才这么点大上私塾,要被人欺负。
跟霍惜念叨了几次,说等念儿再大一些再送去书塾,霍惜没同意。要是在张府,霍念三岁就该接触书本了。
这回一听霍念说博雅书塾的午食好吃,夫妻俩立马拍手应了。
担心他一整天都呆在书塾,怕他呆不住,又怕他在书塾里面吃不好,难得他自己说午食好吃,便也应了让他去博雅书塾。
霍惜想想也是,这么点大的孩子,怕他呆不住,难得有他喜欢的,也许凭这喜欢,在私塾也能长久呆下去。
杨氏一天没见霍念,抱着他不肯放,母子二人坐在甲板上亲香,说着小话。主要是听霍念说选私塾的事,见他没有逆反心里,还跃跃欲试的,杨氏放下半颗心。
杨福划船,霍惜看霍二淮整理渔网。
“爹,你怎么买这么多渔具?”
“上回不是把咱家的渔具都给穆家少爷了吗,爹这两天便重新置了新的。”
霍念也跑过来:“有虾笼蟹笼!那我晚上要和爹放笼子。”
霍二淮笑咪咪地应了:“行,爹和念儿放笼子去。明天得了虾子螃蟹让你娘做给我们念儿吃。”
“嗯嗯,爹最好了!”
皮小子猴到霍二淮的身后,抱着他的脖子,两腿离地,在他背上晃。
霍二淮坐在甲板上,身子起起伏伏,一来一回晃悠着他,父子俩哈哈笑得欢。
杨氏看着也忍不住笑。
霍惜笑着看了一会,便从带回来的行李里拿出一个包袱,递给杨氏:“穆府给的谢礼。”
“这,怎的还拿别人的谢礼。”杨氏看着那个大包袱,不敢伸手。
“没事的娘,这点东西对他家来说都只是寻常。你看爹买的渔具就花了不少钱,他家当然得补偿咱们。他把咱家船上的桐油,酒都搬空了,不得赔咱们啊?爹娘只管放心收着。”
杨氏和霍二淮对视一眼,点头:“也是,你爹花钱置这些渔具,也是肉疼得紧。”
便高高兴兴地打开包袱看礼物。
包袱里有一些吃食,有一些布,有一副文房四宝,还有一副首饰,光面的金首饰。
杨氏吓得手顿住了:“这怎的,还送首饰了?”
“坎二说是公主送给娘的。娘安心收着吧。”
“公主送给我的?”杨氏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一家人也守口如瓶,并不与别人分说,也只当那天是一场梦。
只不过是当顺手而为的事,没想到对方竟然送了礼物。
“这真的能收?”
“娘放心收着吧。就当封口费。咱只当没有那回事,以后忘了那事就好。”
杨氏笑着点头:“行行,我和你爹都是撬不开的蚌壳,只咱家人知道,不会跟外人说的。”
霍惜又看向霍念,霍念也紧紧抿着嘴,又用手做了一个忽然收口的手势:“姐姐,我也是一只撬不开的河蚌。”
霍惜知他懂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嗯,咱念儿最乖了,姐姐相信念儿。这文房四宝是你给的,你现在还用不了,先让娘帮你收着。”
“给我的吗?”霍念高高兴兴地上手一一摸了摸,就推给杨氏:“那娘你帮念儿先收着,以后再给念儿用。”
“好,娘帮我们念儿收着。这几匹布,娘给念儿做几身长衫,让念儿上学堂穿。”
霍念高高兴兴地应了:“好。也给娘做,给爹,姐姐和舅舅做。”
“好,咱一家都做。”
杨氏一一看过东西,又把它们收进船舱,出来便与霍惜商量着拿椰子做些吃食。
霍念刚收了礼物,也不护食了,姐姐拿了他大半的椰子,他也没心疼,还在一旁帮忙。
晚上一家人也用椰子做了一顿晚食,又吃了好些椰子做的糕点,皮小子心满意足。
次日,霍惜把椰子吃食拿了两个大大的食盒装了,递给坎二。
“这么多?”两个大食盒。
“我娘说谢谢你家送的礼物,想着你家现在人多了,就多做了些。有椰丝糯米卷,椰丝糯米糍,椰丝红豆卷,椰丝糯米团,椰子饭,还有用椰子肉做的一些小吃食,这几个竹筒装的是椰奶凉饮,给你家少爷,你和离一的。”
“还有我们的?”
坎二心中熨贴:“多谢霍小娘子了,我这就拿给我家少爷。”
“你家少爷今天不去国子监啊?”
“今天定国公和太夫人上门拜访,我们少爷今天在家。”
“哦,那我不留你了。”
坎二道了谢,带着东西离开。
穆府里,太夫人耿氏回京长住,定国公太夫人做为女儿,自然是要过府探望的。
虽然定国公太夫人是第一代侯爷的元配冯氏生的,但徐穆氏还很小的时候,亲娘就过世了,老侯爷继娶了耿氏,对她也有养育之恩。
得知太夫人回京,自然是要携全家来拜见。
几个女人在厅堂叙话,穆俨和定国公这对表兄弟在穆俨的书房叙话。
“听说你们回来的路上遇上水贼了?”定国公徐景昌看向穆俨。
穆俨看了他一眼,垂眸,半天说了一句:“我们那晚死了十几个人,有丫环下仆,有护卫。”
徐景昌啧了一声:“现在的水贼都这么猖狂了?不仅谋财还害命了?”
才说完,反应过来,直起上半身:“你是说不是水贼?”眼睛瞪得溜圆。
穆俨嘴角讥讽,言语里尽是隐忍:“我跟陛下说是水贼。公主也是这么跟皇后说的。”
好半晌,徐景昌喃喃出声:“跟陛下说是水贼?难道是那边做的?”
半天没见穆俨回答,长叹了声,望着他一脸怜悯。
“斌弟放心,为兄会帮你的。陛下现在压着二舅请封世子的折子,应该是不想爵位落到云南君氏手里的。”
陛下是不想爵位落到君氏手里,但,也不见得乐意看着爵位落到他手里。
最好的是坐山观虎斗,看他们两败俱伤。
但这话穆俨不会说出口。
第二百三十一章 狼崽子
徐景昌现在是卫朝第一得意人,父亲因为新帝而亡,他才十五岁就袭了定国公一爵。
姑母是皇后,太子是他表兄,外祖父又是开国太祖皇帝养子。满京城谁不巴结着他?
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看穆俨一路走得艰难,心生怜悯,处处相帮。
但有些话穆俨并不会跟他这位表兄透露太多。并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二人背负的东西不同。
“听说表嫂有身子了,恭喜表兄了。”
徐景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才上身两个月,母亲担心她怀相不稳,这回便不让她来看望外祖母。”
“祖母现在回京长住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啊。有的是机会。”
二人正说着,坎二拎了两个食盒进来:“少爷,霍小娘子用洋人的水果做了些吃食,装了满满两个食盒。”
穆俨一听忙叫他走近来,徐景昌也很有兴趣,和穆俨一起打开食盒来看。
见都是一些糕点,小食,做的小巧精致,花样还多,便一一拈来吃。
“嗯,软糯弹牙,馅料也美味,香甜不腻。好吃。”徐景昌吃了好几块,连连点头。
穆俨本不太喜欢甜腻之物,但也连吃了好几块。
“这还有几罐甜饮,也是用那水果的汁水做的,少爷,你和定国公尝一尝。”
见坎二解下两罐递给一旁的离一,穆俨目光跟随。
坎二上前挡住他的目光:“少爷,这可是霍小娘子点名送给我和离一的,你可不能抢。”
穆俨瞪了他一眼,他是那种上手抢下属吃食的人?
解下一罐递给徐景昌,自己也拿起一罐,先闻了闻,好像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很是好闻。
才浅浅抿了一口,那边徐景昌就大叫着好喝,已是连喝了半罐下去。
剩半罐却不再喝了,只说:“这半罐就留给你表嫂吧。她现在是吃什么吐什么,正好拿这番人的吃食给她吃吃看,也许她能吃点东西。”
见还有两罐,穆俨便说:“你带一罐走吧,剩一罐给祖母和婶母尝尝,这些糕点你也拣些拿回去。”
“那行,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母亲和我岳母为了她能多吃一口饭,什么吃食都给她试过,就是害口,吃什么吐什么。”
等他拣了一些,穆俨便让坎二留下一些,其余的都让他拿去给公主、祖母,婶母和姑母等人尝尝。
厅堂的人尝了这外番之物,也不知是初次吃,还是真的好吃,个个赞不绝口。
京师穆府这边很快就融入了京师,时不时的大宴小宴不断,许是回了京师,公主的病也略见好,偶尔也能出门了。
倒是云南府那边,乌云密布。
西平侯侧夫人君氏得知她娘家大哥派了杀手去劫杀穆俨等人,还行动失败了,大发雷霆。
怒气冲冲跑到娘家,把娘家父母,兄弟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君老太爷拧着眉:“你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不把穆俨除掉,这个爵位能落到展儿手里?那儿狼崽子现在京师,就在皇帝眼皮底下,若得了皇帝青眼,还有展儿什么事?”
穆君氏一脸怒意:“我没拦着他动手,但好歹也要分时候。望儿还在船上,他就让人动手,是半点不顾惜望儿的性命吗?望儿也是你们的外孙!”
“你大哥还能不知道望儿在船上吗?就是因为这样,外人才不会猜疑到咱们身上。你看侯爷不是没有怀疑咱家吗?只以为是水贼。再说你大哥吩咐过了,不会对望儿动手的。”
“若是失手呢?听说那天晚上整个船都烧起来了,要是望儿躲不及呢?”穆君氏只要一想到小儿子会葬身火海,心里就抽痛。
君老太爷皱着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能一举把穆俨灭杀,望儿也死得其所。”
穆君氏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爹,他是您的外孙啊,嫡嫡亲的外孙!您不是最疼爱他的吗?您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君花氏不想看他父女二人争执。
上前去拉她:“望儿不是没事吗,你大哥说他交待过让人避着望儿的。你还不相信你大哥?你看看你大哥,被那个狼崽子害成什么样了,你就不心疼?他两腿俱断,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了,你看着就不心疼?他生吃了那狼崽子的心都有。”
听到母亲提起大哥,穆君氏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大哥从小被父亲手把手的教着,把他培养成全家全族的希望,将来君氏一族也是要交到大哥手里的。
没想到却被穆俨那个狼崽子弄断了双腿,这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
君老太爷想起自己那个卓尔不群的大儿子,云南府那么多世族,土司家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明章。
没想到那狼崽子却折弄了明章的双腿,让他如今只能痛苦地瘫在床上。
明章恨,他也恨。明章恨不得生吃了那狼崽子的皮肉,他也想生啖了他!
有他君家在一日,那狼崽子就别想当西平侯。
见父亲母亲眼里的恨,穆君氏深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大哥。”
还没走进君明章的院子,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调笑声。越走近,声音越大。
里面糜糜之声,调笑声传入穆君氏耳朵里,不堪入耳。
“爬啊,爬过来啊,来啊,到本大爷这里来,把它吃掉……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吃掉……嘶,嗯,对,就是这样……哈哈哈……”
穆君氏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大哥风光霁月,在云南府一众世家公子中无人出其左右。当年想嫁给他的人从城门口可以排队到君府的大门口。
可如今他却只能窝在屋里,瘫在床上。
穆俨,你这狼崽子,我与你势不两立!
外城广丰水铺子里,坎二再一次找上霍惜,带着定国公府打赏的布匹和首饰。
“定国公夫人有了身子后,吃什么吐什么,但喝了你的椰奶甜饮,吃了你们用椰丝做的点心,竟能吃得下饭了。定国公和太夫人大喜过望,让我来看看,你家可还有那番物。”
“倒还有十来个。不过,都是我弟弟的心爱之物,他护食得很。”霍惜有些为难。
“那真是太好了,请小公子务必割爱,我会跟定国公府禀明的。他家圣心正隆,交好了他家,于你家也有利。你在京里的生意也就做得顺了。”
霍惜略加考虑,也就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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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胳膊拧不过大腿
霍惜买了一堆平时皮小子喜欢的吃食,满满当当的抱回船上。
好说歹说,哄了半天,皮小子就是不同意。
还说姐姐坏,抹着眼泪埋首在杨氏怀里,就是不理她。
“姐姐不是跟你说过胳膊拧不过大腿的典故吗,咱家这细胳膊拧不过对方的大腿啊。拧不过就只好抱住了啊。”
霍惜耐心地哄他:“要是不抱住,得罪了他们,咱家在城里的生意都做不成了,生意做不成,就没银子挣。没银子挣,就买不了田,念儿就收不了租了呀。”
皮小子顿了顿,就是不想抬头,背着她嗡声道:“开不了铺子,我们就和爹娘打渔,打渔挣了钱,也可以买地。”
“可万一人家也不让咱家打渔了呢?把咱家的船收了呢?”
皮小子转身过来,瞪她:“不许!他们是强盗吗,还收咱家的船!”
见霍念抬头气哼哼地看她,霍惜忍不住笑,拼命憋住:“可咱家是细胳膊啊,拧不过粗大腿啊。”
“这是我家的船!强盗水贼才来抢别人的东西!”
“姐姐知道这是咱家的船啊。可万一人家要来抢,咱打不过人家呢。”
霍念也不知道怎么办,两手捏得死紧,鼓着腮帮,气得不轻。
霍惜又哄他:“姐姐之前跟你说过,实识务者为俊杰的故事啊,你忘了吗?”
“没忘。”
“我们念儿记性真好。这么久都没忘呢,一会让娘奖励吃两样,不,三样甜食好不好?”
哼。霍念把头扭到一边。
见他松动,霍惜想着他马上要进学,这孩子从小被家里宠着,不知道身份地位,不知道贵贱。
生怕他在学里,得罪了人,惹到身份高的同窗,霍惜就试着给他灌输一些身份地位的观念,给他讲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发生的典故。
皮小子安安静静地听着,不时问她一两句。
杨氏和霍二淮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没去打扰。
念儿还太小,只知道对和错,哪里知道身份高的人错的也是对的。
见霍惜给他讲一堆,夫妻二人有些心疼。恨不得让他不要去学堂了,就和他们在船上打渔,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就好。
可是也知道霍惜的想法是对的。只要念儿生长在这人世间,人情世故,他就要学着去接受,去向权势高的人低头。
最后把椰子给皮小子留了两个,其余的都做成吃食,给定国公府送了过去。
看他掉眼泪,霍惜也有些不忍。
温声安慰他:“你看那松江府离咱们应天府也不远是不是?等你休沐,咱一家又都去,到时再寻了那番人买好不好?”
皮小子掉着金豆子:“也不是时时都有的。要是咱不去的时候有呢?”
“那好办啊。你在书塾好好读书,等你学会了写信,就给奶娘写信,让她每天帮你在码头留意着,要是有就给念儿买下,给咱寄过来,好不好?”
“你现在就给奶娘写信,让她帮念儿留意着。”
“好好,姐姐今晚就写,好不好?一会咱再去街上逛逛,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给奶娘买了寄过去,好不好?奶娘那么疼你,你也疼她,好不好?”
“好。”
皮小子被哄好了。开开心心地跟着霍惜在街上逛,给奶娘挑礼物。
又过了两天,一家人一起把他送进了博雅书塾。
看他一脸兴奋地跟守门的大爷打招呼,跟来接人的先生打招呼,又笑咪咪地跟杨氏和霍二淮等人道别,转眼不见了人影。
霍二淮和杨氏一脸担心地踮着脚,伸着脖子往书塾里望。
“这要在书塾里呆一整天,念儿会不会呆不住啊?”
“也不知道中午都吃些什么,可吃得习惯。也不知他会不会害怕。”
“同窗那么多,人家比他早来,不知会不会欺负他。”
夫妻二人絮絮叨叨地,站在人家书塾门口不肯离去。
杨氏又往里面望了一眼,跟霍二淮商量:“要不我留在城里吧,我今天在门口守着,万一有什么事,他知道我在门口,也能安心些。”
霍二淮听了还连连点头:“要不我也跟你守在外头?”
霍惜一阵无语:“爹,你让吕叔帮你守着船,人家也不能帮你守一天啊,多耽误事啊。”
“那,那咱给点银钱给他,也省得耽误他的活。”
见杨氏还点头,霍惜简直哭笑不得:“爹娘,念儿既然已经上了私塾,你们就让他自己去适应吧,咱总不能天天守着他。”
“这是他头一天上学,万一他不适应呢?娘守在这里,也好安抚他,省得他生了逆反心,再不愿上学堂怎么办?”越说越觉得有理,非要留在书塾附近守着。
又打发杨福回琼花巷的院子帮她取些针线活来,她要在书塾外头的屋檐下一边做活一边守着霍念。
霍惜说不过她,好说歹说把霍二淮支回了船上。杨福很快给杨氏取来了针线活,还说一会邹阿奶忙完了会来陪她,给她送午食。
霍惜那叫一个无语。
杨氏接过针线活,还真寻了书塾外头屋檐下的一个阴影处,坐了下来,又让霍惜和杨福离开去忙,她自个留下就行。
杨福和霍惜无奈,只好回了铺子。
莫愁湖边,张辅正和几个友人坐在茶肆里谈天说地。
京师有两大湖,怎奈那最大最美的玄武湖成了皇家禁地,这莫愁湖便成了文人墨客,贵人百姓们都爱留连之地。
“文弼兄,几年没回京师,怕是不习惯了吧。”
“怎会,江南之地处处是景,这莫愁湖,湖柳如烟,湖云似梦,让人留连忘返。”
“哈哈,文弼兄说的极是,来,再来尝一尝咱江南的美食。”
“好看好吃,不甜不腻,正合我胃口。”张辅不住嘴地夸赞。
“文弼兄已到吏部述职了吧,可听说陛下打算营建北平城的事?”
“是啊,文弼兄觉得陛下为何要提出营建北平城?我等都猜不出陛下的意思啊。”
张辅手下一顿:“圣意岂是我等能随意打探的。咱做臣子的,自然是陛下怎么吩咐咱们便怎么做。来来,都尝一尝这糕点,我吃着觉得甚好,你们也尝一尝。”
与友人分别后,张辅弃了车轿,信步走在这莫愁湖畔。
这下晌的凉风,吹得人极舒服。张辅眯着眼感受了番,脸上便带了笑意。
信步走到一处书塾边,见一四五岁孩童从书塾里一边叫着娘一边飞奔出来,身上的书袋摇摇晃晃。
眨眼就见那小童扑倒在自家娘亲身上,仰头撒娇扮痴,四肢环抱自家娘亲,像个挂件挂在自家母亲身上。
张辅忍不住笑了笑,转身走开。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吃得饱饱的
杨氏抱着扑过来的霍念,只觉得无限欢喜。
往常也不是没分开过,念儿经常跟着霍惜和杨福住到城里来,有时候几天没见,也没像今天这么挂念。
真像读书人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杨氏上下抚着他,摸摸他的小脸,摸摸脑袋,又摸摸他的小肚子:“中午吃得饱不?饿肚子不?”
霍念猴在杨氏身上,仰头看她,直摇头。
“中午吃得饱饱的,先生说不可以浪费,但吃不够可以添。念儿吃了两大碗,吃得饱饱的!我才不傻呢,爹娘花了银子送我来的,我才不会饿肚子。”
杨氏听得直笑,“就是,爹娘花了好些束脩银子把你送进去,咱午食的钱交了不少。就该吃该喝,怎能饿肚子。饿肚子下晌还怎么念书。”
皮小子直点头:“就是,我才不会饿肚子。吃得可饱了!好多人挑食,我才不挑。”
“真好。我们念儿可不能挑食,想吃什么,出来爹娘再给买,可不能在里面饿肚子。”
“嗯。”
杨氏摸着他,看着他可可爱爱的样子,恨不得捧手心里,揣身上疼。简直宠不尽似的。
霍念被她抱着,小脑袋左右看了看:“我姐呢,我爹呢?”
“你爹守着船呢。你姐和你舅舅在铺子里。要不娘带念儿找他们去?”
霍念想点头的,但又担心姐姐找过来,摇头:“我们还是回船上等他们吧。我想爹了。”
“好好,娘带你去渡口找你爹。”
等霍惜和杨福找过来时,书塾都关门了。二人便买了一些皮小子平时爱吃的东西往渡口走。
才走到渡口,就看见自家船的甲板上,皮小子正猴在霍二淮背上,一边吃着什么,一边往霍二淮嘴里喂。
见霍惜和杨福也买了一堆东西回来,杨氏哭笑不得。
“我接他回来时,他说饿了,我便带他一路吃了些东西,又给他买了好些,这上了船就没停过嘴,你们又买这许多。这晚食都不用吃了。”
霍念高兴地上来拔拉,看姐姐和舅舅都买了些什么。
嘴里回着杨氏的话:“娘我晚上不吃了,明天带到学里吃。他们都带着点心甜饮,下晌饿的时候都有的吃。我明天也带去,跟他们换着吃。”
杨氏听了点头:“行行,想吃什么都带上。”
又对霍惜和杨福说道:“我今天在外头看着,有好些个孩子家里都给他们送了饭食和点心来。我见那个守门的大爷还觉得他一天守在那里枯坐,还觉得他可怜,没想到他一天里竟收了不少打赏的铜钱。”
霍惜笑了笑:“娘,那你也给念儿送点心了?”
“没。他才第一天去学堂,我怕办不好,坏了先生对他的印象,就没送。”
霍惜便问皮小子:“学里同窗都送点心吃食吗?”
“有一些人送。有些人觉得书塾的饭不好吃,他们家里就给他们送来,下晌还送点心。但是我在书塾里吃得饱饱的,书塾也有茶水,可以随便喝。”
霍惜想了想:“既然书塾有吃有喝,那咱家就不给你送了。你进去是读书的,可不是进去享受的。”
杨氏犹豫着:“既然别人都能送,咱也给念儿送吧,要是我们没空,就让你邹阿爷邹阿奶送。”
霍惜看了眼皮小子,见他正眨着眼睛看她,便问他:“学里的饭食好吃吗,能不能吃饱?”
霍念点头:“好吃,能吃饱。”
“那就不送。早上从家里带些小点心进去就行,饿的时候可以吃。也不让娘在外边守着你。咱们到下学去接你就行,家里人要是没空,就让邹阿爷阿奶去接你。”
皮小子点头:“娘不用去守着念儿,念儿会乖乖的,学里有先生,不让我们吵架打架。”
霍惜见他懂事,心里挺高兴。又问他:“那你喜欢上书塾吗?”
霍念点头:“喜欢,除了读书认字,书塾里还有好大一块地方,可以供大家一起玩。我还认识了好几位朋友呢!他们还给我吃了他们家送来的点心。”
皮小子长这么大都呆在船上,也没几个同龄朋友,渔家中倒有两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但平时也难见着,只有晚上大伙停回渡口,才能厮混一会,或说说话玩玩水。
这一上学堂,有那么多同龄人赔着一起玩,怕是能适应的。
而张辅那边,回到府里,想起在书塾见到的那孩童,从书塾出来开开心心的,想必是个好学的。便想起家中的两个儿子。
信步走到偏院设置的家塾。在外头看了一会,见里头几个女儿都在,几个侄儿侄女也在,独独没有自己那两个儿子。
叫了下人来问,说是解少爷今天身子不舒服没去家塾,茂少爷还小,还没进学。
听说张解身体不舒服,张辅便打算去看看他。
还没进到院门口,便听到张解大呼小叫的声音,中气十足。张辅眉头皱了皱。
往院里一探,气了个倒仰。
只见那小子骑在一个下仆身上当马骑,还拿根鞭子嘴里“驾驾”个不停,还不停地催对方跑快些。
张辅气得头皮都差点炸起:“张解!”厉声喝道。
把张解吓得差点从下仆的身上跌下来。
侯府正院的厅堂里,张解站在中间,耷拉着脑袋小声抽泣着。
张辅坐在上座,板着脸不停歇地一顿训斥。
吴氏频频抬头去看,见儿子哭红了脸,心疼得紧。等张辅停了嘴,忙上前把张解抱在怀里。
“侯爷,解儿还小,今天上午他是真不舒服,这下晌才好了些,出了房间松快一下,下人也是为了逗他开心,才给他当马骑。他从小就崇拜你这位上马杀敌的父亲,又小骑不得马。这才……你看你把解儿吓得。”
张辅皱着眉:“下晌身子好了,就该进家塾念书,还躲在院里跟下人厮混!成何体统!”
“侯爷,解儿还六岁不到,耽误个一天半天,有什么要紧?再说了,他将来是要袭爵的,又不需要考科举……”
张辅把手往桌上重重一拍。
“无知妇人。他才几岁就成天跟他说袭爵的事!我也不止他一个儿子,子侄也多得很。不缺袭爵的人。明天要是再不去私塾,再在院里瞎玩,就不是打手心,而是把你的腿打断!”
张解一阵畏缩,也不敢看他,只躲在吴氏怀里。
吴氏见张辅气得抚袖离开,撇了撇嘴。你子侄多,舍得爵位落到他们手里?儿子是不止解儿一个,但那一个病病歪歪的,还是个庶子。
倒是还有一个嫡子,可他这会骨头都化成灰了。
低声安抚吓得不轻的张解:“别哭了,明天去了家塾,就好好学,用心学,也给你父亲好好瞧瞧你的本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有二两肉没有
没过几天,淮安铺子送了一船货回来,随船送来邹胜写来的信。
霍惜展信来看。
得知宫子羿上铺子里看过,现在铺子有宫家罩着,生意很是不错。没了三不五时滋扰的地痞,这个费那个税也不再频繁上门来收过。
霍惜看着信很是高兴。宫子羿这个大腿抱得还是很舒服的。
信中说香料才运到临清,就被北边的商家看中,因给的价格不错,衡量了一番运到北地的各种成本,遂尽数卖于对方,随信把银票送回。
霍惜很是赞成邹胜和牛掌柜的决定。广丰水现在在顺天府还没有铺子,由南把货运过去,颇费周折。就是安稳到了北边,也不能散卖,还是要找北边的客商大宗购买的。
广丰水现在北边的商路还没搭起来,没有人力物力,更缺财力支持。
既然对方给的价格合适,在临清全数转卖也好。
霍惜看着手里的银票很是高兴。
当初拿了穆俨一万两,购得一船香料,如今这么短时间能得一倍的利,她已很满足。
隔天霍惜就约了坎二,把账本和银票递给他。
坎二翻了一下账本,拿着厚厚的一沓银票,眼珠子都瞪圆了:“这竟是赚了这么多?”
霍惜笑了笑:“这还是我们北边没有铺子,要是有铺子,二倍三倍的利都是能挣的。我们现在人手不足,做的都只是求稳的生意。”
霍惜也有些无奈,没钱没人,没铺没田,很多想法都没法施展。
“我这就拿给我家少爷看,少爷怕是要乐坏了。”
午时下课,国子监门口,穆俨正和几个同窗往外走。
“内城又新开了一家酒楼,装修得颇为与众不同,听说菜品也好,要不我们上那吃去吧?”徐三保不愧他好吃的美名,哪个地方有好吃的准能第一个知道。
“走走,就上那去。”陈俨等人忙起哄。
穆俨本打算答应,抬头见离一坎二正等在门口,坎二还满脸堆笑地朝他挥手,便说道:“改天吧,下人来找,怕是家中有事。”
几个同窗往离一坎二那边瞧了一眼,见他家人来找,便只好算了。
都知道他家祖母回京了,常宁公主和驸马也回京长住,听说公主身子还不好,穆府近日怕是事多的很。
正打算分道扬镳,就见永康侯徽记的马车等在另一侧。
以为徐三保也要去不成了,没想到他家的女仆只给他塞了一个食盒就跑了,抬眼去看,又见他家的女仆给穆俨的侍从也塞了一只食盒。
大伙都跟着穆俨的目光往马车那边瞧,见略略掀起一角的车帘立刻被覆上,一只柔荑如惊吓般缩了回去,大伙哈哈大笑。
见穆俨上车离开,大伙纷纷打趣徐三保:“看来你要成穆俨的大舅哥了,啊哈哈哈。”
徐三保挠了挠头,看着自家的马车,和穆俨的马车双双离开,也跟着哈哈笑,如果穆俨能看得上他家妹妹,他当然高兴,乐见其成。
车厢里,穆俨狠狠瞪向坎二。
坎二躲着他的眼神:“少爷,我,我拒绝了的,但那丫鬟强塞过来,我也不能跟个女人拉拉扯扯是不是?再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永康侯世子也在看着,总得给他留点面子。”
穆俨气得抬腿就给了他一下:“你给我留面子了吗?我就是有十张嘴,进了国子监,我说得清?”
“怎么说不清?就说少爷和徐世子交好,就只是跟着蹭了一份呗。”
穆俨气的又要抬腿踹他,被坎二闪开了,离一看着忍不住笑。
穆俨眼里喷火:“你有嘴你说去!那么多同窗与徐三保交好,怎的别人都不送,就送了我一份?”
坎二不以为意:“旁人爱怎么说随他们说呗,少爷又不掉一块肉。再说有徐家那位小姐在前头挡着,来夫人面前打探少爷婚事的人也能少些。”
“你还说!”
坎二立刻抿紧了嘴不说了。
过了半晌,见少爷气还没消,忙脸上堆笑,从怀里掏出一厚信封出来:“少爷你看,咱有高兴的事。”
“气都被你气死了,还高兴!”
“少爷你看看嘛,霍小娘子给的,少爷看了准高兴。”
听是霍惜给的,穆俨瞪了他一眼,接了过来。打开看,见是厚厚的一沓银票,眉毛挑了挑。
数了数,竟有一万六千三百两。离一也跟着眼睛瞪圆了。
“她把香料卖了?”
坎二点头:“少爷你高兴不?这才多久,你就挣回六千多两!”
穆俨数着银票,头也不抬:“账本你看了?”
坎二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少爷,你要不要这么的……”
见穆俨朝他看来,忙点头:“看了看了。人家霍小娘子忙活了那么久,只拿了两千五百两,少爷你拿这么多,你还好意思问人家账本的事。”
穆俨把银票重新塞回信封:“我的银子大风刮来的?”
坎二撇嘴,不说话。
穆俨端详着信封,一手在屈起的膝盖上敲着。
见少爷不说话,坎二开始絮絮叨叨。
“霍小娘子还直道可惜,说她在北边没铺子,要是有铺子有人手,把香料运到北边,至少有两倍三倍的利。哪里只像现在这样在半道就转卖给北边的客商……”
“霍小娘子还说她想赚些钱买田买地,种桑种粮的,奈何手里没钱。咱们以前也没钱,可是从君家手里抢了他们的一些生意后,咱现在也不怎么缺钱了……”
正说得起劲,被穆俨拿着信封在头上狠狠一敲:“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她给你什么好处了,你为她说了半缸的话!”
“我当然是少爷的人啊。但是霍小娘子多可怜啊,她本来该金尊玉贵养在侯府那高墙大院里,可现在却要为了生计,去行那些商贾之事,多不容易啊。”
“你少爷我容易是吧?你少爷每天睡前,都不知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你少爷容易?”
离一心里大震,心疼得抽了抽,看向少爷。
坎二则直接扑了过去:“少爷,少爷你太不容易了,坎二誓与少爷同生共死。”
“起开!”穆俨嫌弃得不行。
坎二屁股挪了挪,想着少爷走过来这一路,荆棘遍布,伤痕累累,眼睛里满满的心疼。
嘴里却说:“少爷,要不你和霍小娘子凑一对算了,你俩都是可怜人。那什么徐家小姐,梅家丁家小姐的,哪里能理解少爷你的苦处,个个都只看到少爷光鲜的一面。”
穆俨气得不行,拿着信封又狠拍了他数下:“你少爷瞎啊,饥不择食,才看中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有二两肉没有?”
离一乐呵呵地看着坎二抱头逃窜。
穆俨拍累了,气得瞪了他一眼,又把那个信封扔给坎二。
“少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干股
对于穆俨拍到身上的信封,坎二不明所以。
“拿去给她。”
“为何?”坎二一头雾水,少爷嫌少了?七成,他看过账本的啊。
“你说为何?”穆俨恨铁不成钢。
“属下不知啊。”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坎二眨着眼睛,愣怔住了。
离一不忍看他那呆样,为他解惑:“少爷是不是想拿给霍小娘子当本钱?”
啊?少爷是这个意思?这么大方了?
穆俨见他那样,气得朝他龇牙,“不是你说的她可怜吗?金尊玉贵的人,现在要行那商贾之事,一文钱恨不得掰两半花!”
坎二拿了信封端详了下,嘿嘿笑:“少爷,你是个好人。”
“好人?我干脆把你送给她使唤算了。”
坎二猛摇头:“那不行。我还是少爷的人。生死都随少爷的。”
当天下晌霍惜就见到了坎二。
看着信封里自己才送出的银票,不明所以:“你家少爷不满意?”
坎二连忙挥手:“不是不是,我家少爷满意的很。还说霍小娘子你是个有能力的人。这些银子说留在身边也生不出蛋来,还不如交给霍小娘子打理。”
霍惜愣住了:“交给我打理?”
这是怎么说的,穆府没有管事,没有打理庶务的能人?
“霍小娘子是知道的,我家少爷那个身份,在京里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说的好听是侯府子弟,说的难听点,不过是一个质子罢了。做什么事都有人盯着,也没有来银子的地方,就只是家里族里给的月例,和从户部领的俸?。”
霍惜往那个信封上瞥了一眼,她在松江码头看到的那个挥金如土的世家少爷是假的?
哪家给的月例,是随手就能拿出一万两给别人的?
“那,这些银子,你家少爷有什么交待没有?”
“没有,说是随霍小娘子安排。”
随我安排?是太信任呢,还是试探?这可是一万六千多两,广丰水账面上一年的进货销货总额都没有这么多。
不大好处理。
但是这一沓的银票伸到面前,不拿,有点灭绝人性,还显得矫情。搞不好还会惹怒了金大腿。
见霍惜犹豫,坎二又说话了:“我家少爷还让我告诉你,说过几天正使太监关禾就会出使海外,我朝海贸估计会盛行。如果霍小娘子有心参与的话,没有银钱开路是万万不行的。”
霍惜紧了紧手中的信封。
关禾要出使海外,这个消息,她早就知道了。随着关禾的出洋,海贸盛行是一定的。但是她小门小户的,也做不了什么。
但不代表她不心动啊。
想到糯米价格连续走高,忍不住问道:“朝中是不是有什么动静?近段时间,糯米的价格持续走高,我让人去收一些木料竹料等物,价格也都悄悄涨了。”
糯米?端午节好像还没到呢,这么早就涨价了?
坎二脑袋歪了歪,他很少吃糯米,就是粽子也不怎么爱吃,应景吃个一个半个罢了。
见霍惜目光灼灼望着他,脑袋一拍,反应过来。
“是,朝中是有些动静,年初陛下就说要营建北平城,便有些人猜测陛下打算迁都,也有些人说北平城是陛下原来的藩国,陛下心念藩国的百姓,只是打算修葺一二。”
迁都?迁都北平城?
霍惜一颗心扑通跳了起来,脑中有根弦嗡地一声崩紧了。
这是卫朝啊,怎的也要迁都?是她知道的那个朝代吗?
坎二见霍惜说着说着就忽然神情激动起来,还在原地转起圈来,很是不解。
再看她把那个信封都快捏成一团了,那里面装的可是一万六千多两银子啊,他一辈子的月例加起来都没有那么多。
忙跟着她转圈,伸手想把那个信封抢下来。
“营建北平城的事定了吗?”霍惜忽然停下脚步。
“啊?啊,还没有。朝中一众大臣都不同意,争论不休。不过我家少爷说,大臣们拗不过陛下的。”
又凑近说道:“咱这陛下,一言九鼎,说是与大臣商量,但也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这么说,是真的要营建北平城了?
霍惜一颗心越跳越快,半盏茶后才平静了下来。
举着手里的信封:“那这些银票我就收下了,算做你家少爷入股广丰水的。我本来也有意找一家金……找一家有些势力的门阀,送他干股,求庇护的。若你家少爷愿意的话,我把广丰水两成干股送他,这些钱就当他入股。”
“入股?”
“对,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就是广丰水在京里若有为难的事,到时请他帮忙解决协调一二。等闲我不会去打扰他的。每年年底我会拿账本给他看,给他分润两成。”
坎二听愣了:“这,这事我做不了主,还得回禀过我家少爷,听他的意思。”
“应该的。”
说了一会话,坎二要走,霍惜又叫住了他。
迟疑了半晌,开口道:“能不能让你家少爷帮我寻些史书?关于前朝,本朝的,外头书院又少见且没有卖的史书。”
坎二点头:“行,这有什么难的。我家要是没有,就让我家少爷帮你跟他的同窗借去。”
送走了坎二,霍惜放好银票,揣着银子跑去了书局。
听说大内太监要带队出使海外,她还没反应过来。这猛地听说要营建北平城,还有人说是迁都,就把她震醒了。
这是卫朝还是她所知的大明朝啊。
从书局买了一些史书,当天也没回船上,回了琼花巷,把自己关在屋里看史书。
而穆俨那边听说她的反应,也有些惊讶。
小骗子不想着怎么从海贸里参合一把,捡漏赚点小钱,倒关心起朝中事来。
营造北平城,她那么激动干什么?
她那个亲爹不是被调任回京了?
难道她是不知道?
“上次让你跟她说城里的热闹,你没跟她说?”
“少爷说的是新城侯回京那个热闹?我说了啊。”
穆俨拧着眉:“那她关心陛下营造北平城干嘛?这里面还能捞银子?”
坎二愣了愣,猛地拍掌:“当然能啊!霍小娘子还问我为什么糯米价格持续走高呢。”
“糯米?”
穆俨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嘴角牵了牵。
可不是能捞钱能捡漏吗。
糯米涨了,其他建筑材料自然也会上涨,若她快人一步,囤上一些,从中也能挣不少银子。
离一也跟着笑了笑:“若不是咱们这些知内里的,还真的以为霍小娘子就是那些商贾大家培养出来的后辈。”
穆俨也带了一丝笑意,吩咐坎二:“你明天去回她,就说干股的事我应了,就依她的意思,两成。让她有事尽管遣人来找我。”
说完起身去为她寻史书。
第二百三十六章 重合
次日,坎二就给霍惜带来了一沓书籍,和他少爷交待下来的话。
“少爷同意了两成干股,还让你有事就派人去府里寻他。”
霍惜朝他道谢,把一大叠史书接了过来。
《本朝实录》《卫史》《卫史纪事本末》,除了本朝的还有前朝的史书史记。
霍惜把自己关在屋里,把这些史书都快速地翻阅了一遍。
看完心中大震,这卫朝就是明朝本朝吧,除了关禾出使南洋晚了一年,到目前为止,高度重合。
大明永乐四年,朱棣提出营建北平城,一直到永乐十八年建成,永乐十九年正月初一正式迁都,这一共用了十五年。
现在卫朝的永康帝也打算营建北平城吗?
不止是修葺那么简单?
有人想到这刚登基四年的皇帝要迁都吗?还是只认为北平城是过去的燕王封地,是龙兴之地,做为陪都,陛下要修葺一二?
霍惜在屋里转圈。
大明永乐皇帝迁都,耗费民工、兵卒达百万人力,耗资巨大。
北迁了无数的江南百姓,江南富户及山西等地的商贾往北平城,又迁赶了无数的流民入北平城,以充北平人口。
若卫朝与大明历史轨迹高度重合,那么现在的北平城,顺天府,较之江南还极为贫困,人口又稀少。
一旦迁民迁都,顺天府对物资会有极大的需求!
霍惜坐不住了,拿了银票就往外跑。
广丰水外城铺子后院,杨福,沈千重听了霍惜的话都惊呆了。
“你要去北平?”
“对,我要去那边买地买铺子。房子也要买,但那个不急。”
杨福和沈千重半天说不出话来。
“惜儿,你坐下,你怎么想到去北平买地买铺子的?咱不是说好,要在江南买些地,种桑树种粮食吗?”
霍惜坐了下来,点头:“对,要买。”
“那你现在还要拿钱去北边买地买铺。咱这回香料挣了两千多两,也不够霍霍啊。”
“咱有钱。穆家少爷把分得的钱给我了,连着那一万两本钱。我答应给他两成干股,以后咱们铺子有什么事,他会帮咱们出面摆平。”
“真的?”二人不敢置信。
见霍惜点头,杨福和沈千重连声叫好:“若有西平侯穆家愿意帮忙,咱铺子在京师也算稳当了。”
二人喜出望外。
但是对于霍惜说的到北边买地一事,还是有些不解,他二人更想在江南多谋划一番。
霍惜便说道:“穆家少爷跟我说了一个消息,你们知道为何糯米涨价了?”
沈千重开口:“倒是听了一些消息。只是不知真假,说什么的都有。”
霍惜便谨慎着说道:“陛下要营建北平城,这事肯定是真的。至于营建的目的,咱先不管。咱只说,那么多民工,工匠,兵卒,是不是要吃要喝?衣食住行,物资消耗会越来越大。咱收了粮食往北方运,肯定不如在北方有自己的田地,产粮卖粮便利。”
杨福和沈千重听完,拧眉沉思。
“再说,接下来海贸肯定是盛行的,咱若是在顺天府有了铺子,把货运到那边卖,获利会更大。”
见他二人面有松动,又说道:“再说,咱北边有田地,得了粮,若能往边关运,换回盐引,食盐的生意咱也能想上一想了。”
杨福和沈千重一脸错愕地看向她。
惜儿,东家,野心这么大吗?食盐的生意都敢想了?
谁不知贩盐卖盐获利大,但这是普通人敢想的吗?
见他二人一副惊得合不上嘴的样子,霍惜笑了笑。从四年前被宫子羿塞了一担食盐,她就在想贩盐的事了。
只可惜这种生意,还轮不到她。
就算知道有开中盐法,也没法实施。没钱没人。
但若是她在北边有了田地,能种出大量的粮食来,她也敢想上一想了。
本朝的开中盐法实际就是朝廷将盐业专卖,让利一部分给民间商人,换取民间商人对边疆军粮的供应。
本朝一共有九处边防要隘,俗称九边,位于长城沿线,地理环境恶劣,靠当地驻军屯田根本无法满足军粮需求。
而官府运粮供应前线又消耗巨大,不仅要集结大量物资,还要承担规模巨大的运粮部队的人力物力消耗。
于是便有了“开中盐法”。
鼓励民间有能力的商人运粮到边关,跟当地军库换取盐引。凭相应盐引可去产盐区取相应数量的食盐贩卖。
霍惜向二人解释了一通,二人久久没回神。
“这只是我的一个粗浅想法。你们知道的,我想挣钱,盐利大,所以我忍不住多想了些。只是目前还没法实施,咱一没田地,二不知产粮如何,三主要是没人。便只是想一想罢了。”
见霍惜一脸可惜,沈千重定睛看向她,他没想到东家小小年纪,就能从别人的消息中捉到这样的商机了。
还能就此谋划一番。听着她的谋划,她虽说粗浅,可他听着并不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沈千重一颗心也开始急速地跳动起来,最终用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那我们就上北边买田买地!”
杨福被沈千重的激动吓了一跳。
回神来,迟疑着:“可我们没有人手啊。”
“趁现在北边地价便宜,咱先买了再说,人手的事,我再想办法。”霍惜心里有一个想法,但目前还需时间。
三人商量了一番,便把此事定了下来。
决定从穆家少爷入股的钱里分出一万两往北边买地,剩下的六千多两在江南诸地买些地。
霍惜是想着,若是生意亏了,穆俨入股的钱,还可以把这些地抵给他。
“那咱海贸的生意不做了?”
杨福从此次松江采买外番货物中得到甜头,见霍惜没把钱用在这里面,有些着急。
“做啊,买地种粮的事,都不如海贸和咱现在的生意见效快。香料咱得的钱还有两千五百两,那些番布洋货估计也能得个二三千两,用五千两来运做,应是够了。”
商定好后,杨福二人都不同意她亲自上北平。
“东家还是留在京师支应吧,铺子少了你不行。北上我去一趟吧,咱跟番人买的藤料和棕竹还在库里,我正好押到北边看看市场。”
霍惜思忖了一番,也就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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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确认
上庸县郊。
李骥正带着两个妹妹在林子里采蘑菇。
这几天上庸雨下不停,难得的今日放了晴,李骥一早便带着两个妹妹进了林子。三人都背着竹篓,再手持一个提篮。
往昔京师城里的贵家仕族少爷小姐,如今为了生计,也跟着当地人,辩识了不少可食用的蘑菇,不时给家里贴补一二。
“没想到才一上午就采了这么多。”
李明瑾看着兄妹三人的背篓里都快满了,高兴得很。
最小的明玥开心地点着头,她好喜欢采蘑菇。
过去在京城高墙大院里生活的日子,已逐渐模糊,如今虽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但天高云阔,一家人都在,每天能在这四边旷野里跑跑跳跳,也很开心。
李骥见两个妹妹开心,也笑了笑,见果然篓子都满了,便说道:“那我们回家。”
兄妹三人刚从林子里出来,就被几个人拦了。
明瑾定睛一看,吓得躲到李骥身后,瑟瑟发抖。明玥也嗖的一下躲到自家兄长身后。
李骥张开双臂护住了两个妹妹,也拦住了对方向两个妹妹伸出的手。
“项二贵,你要干嘛?”看向项二贵等人,一脸的厌恶。
项二贵看着瑟瑟发抖的姐妹俩,哈哈大笑:“我不干嘛啊。我哥想他的小娘子了,我就带他来看看呗。”
一旁的项大富,流着口水,对着李明瑾,嘿嘿傻笑,嘴里叫着“小娘子,小娘子”,抬腿就要往明瑾那边走。
李明瑾和明玥吓得哇哇叫:“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李骥护着两个妹妹往林子里退:“项二贵,你住口!谁是你的小娘子,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我哪里胡说八道,我伯母不是都上门为我堂哥说亲了吗,我堂哥就看上你家明瑾了。你说你家都被流放到这里了,这辈子都是罪人,嫁给我哥可就成了良民了,有什么不好?我家田多地多,你一家都能跟着吃香喝辣。”
“我妹妹还小,不嫁!谁爱嫁谁嫁去!”
“也不小啊,这个年纪正好,养在家里几年,刚好跟家里人熟悉了,也学会照顾我堂哥了,等过几年长大再圆房,正正好。”
“呸,你别胡说。谁爱嫁谁嫁,我家可没答应!”
“他说他家不答应?”
项二贵与后面跟着的几个下人哈哈大笑,痴傻的项大富也流着口水嘿嘿地笑。
“走,我们走。”李骥见明瑾抖得不成样,但要拉着她走开,又被项二贵带着他家的下人拦住了。
明玥吓得哇哇大叫:“大哥,二哥,你们快来啊!”声嘶力竭。
在林子里砍柴的李帜,李熹连滚带爬地跑下来,见到弟弟妹妹被项家的人围着,怒火冲天。
持着砍刀就冲上来。
“项二贵,你要干什么?快带你的傻哥哥离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你们要怎么做呢?你敢砍杀了我?”
李熹很是冲动,逼近一步:“你以为我不敢?我家流放到这里了,再差也就这样了。你不一样,我砍杀了你,你就只能到地府等轮回了。搞不好轮回到畜牲道也说不定。”
项二贵脚步顿了顿,又笑了起来:“你不想你爹你叔父死在坝上,你尽管动手。我家在官府可是有人的。”
“你!”
李熹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狠揍一顿,被李帜拉住了。
“上庸才多大。你那个堂姐不过是人家府里的一个姨娘罢了。我家虽然落难了,但你打听一下便知,我家京城还有不少姻亲故旧,弄死一个项家,也不难。你要不信,你尽可以试试。你敢试,你堂姐嫁的那家可不一定敢试。”
“你可别吓唬我,也没见你京城来什么人。再说了,京城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谁说解不了近渴,我今天就先把你揍一顿!”李熹跳着脚就要冲上去。
双方眼看着就要动手,那傻子项大富也嘿嘿笑着要去捉明瑾,明瑾吓得惊叫连连。
“李少爷!京中来信了。”忽然有声音如天籁般传来。
双方齐齐扭头去看,李帜见是吉祥药铺的柏掌柜,眼睛一亮。李熹等人也忍不住心中的惊喜,朝他跑了过去。
“是京中的来信?”
“是。随信还寄过来一大包东西,们们快拿回去给你祖父母看看吧。”
“好。这就去。多谢柏掌柜,多谢柏掌柜!”
“举手之劳。既然在此见到你们,我就不上你家去了。你祖父指点我儿的功课,这些天他进步颇大,下回再带他来感谢你祖父。”
柏掌柜说完,往项二贵这边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少爷,咱不追吗?”
“那吉祥药铺听说颇有来头。算了,先回家。”项二贵拉着冲明瑾哇哇叫唤的堂兄,伙同一众家丁回家去了。
李帜等人忍住激动,把在地里劳作的马氏等人都叫回了家。
除了在坝上服役的李典收兄弟,一家人齐齐聚集在屋里,看着从京中来的大包裹,不敢动手。
好半晌,李石勉才颤着手打开了信。
等他看完信,老泪纵横:“天佑我李家,天佑我儿!”
在一旁凑头过去看信的马氏已是忍不住哭出声来,瘫在地上:“我儿……”
天擦黑,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的李典收、李典藏听到这个消息,不敢置信。
兄弟二人拿着信琢字琢句看了又看,问一旁的老父母:“爹娘确定信是宁姐儿写的?这……妹妹生了儿子吗?我上回打听过了,妹妹腹中的胎儿没生下来啊?”
“打听来的消息,还说宁姐儿思母过甚,同去了呢。”马氏瞪这两个蠢儿子。
这……
“你看这信中说的,早产一月生的姨孙,可不就是说的你妹妹吗。按这日子算来,咱家流放的时候,心柔已生下我外孙儿十来天了。”
“可宁姐的奶娘怎么没说?”
“当时那情况连话都说不上一句。还能说这些。”
李石勉面上终于有了流放以来的笑意:“我和你母亲确认过了,就是宁姐儿的字,按信中说的,她姐弟二人该是被渔家收养了。”
“可是为什么呢?就算怕妹妹耽误了妹……张辅的前程,可孩子是张家的骨血啊?”
李石勉哼了声:“可不止张辅的前程,张家宫里还有一位呢。张家三个儿子,可不缺骨肉。”
马氏坐一旁抹起泪来:“可怜我的宁姐儿,小小年纪,母亲没了,又被父族抛弃,该有多难啊。”呜咽哭出声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洋
又过了几日,霍惜收到奶娘从松江寄来的一大包东西。
打开一看,全是给她和念儿做的衣裳。
捧回船上,念儿高兴地拿着衣裳比划,杨氏却摸着衣裳上细密的针脚,掉了泪。
“你奶娘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们姐弟。咱可怎么回报她。把她接来一起过活,她还不肯。”
霍惜抚着手里的衣裳:“等过两年,再把她接来一起。”
霍二淮叹了口气:“你奶娘不容易。松江也不远,咱一得空,就全家去看她。”
念儿连连点头:“等我休沐就去看她,也给她带好多好多东西。”
霍惜拿着马嬷嬷写来的信,与沈千重商量:“奶娘说帮我们定下了一些布匹,和粮食,要不沈掌柜从松江北上?在松江采买了布匹和粮食,跟船从那边出发?”
沈千重点头:“行。刚好这两日咱跟船厂订的五艘大船该交货了,正好我带三条船走。”
“好。”
又过了两日,五艘簇新的大船被广丰水雇佣来的水手和船夫划至京师。
霍惜和杨福带着伙计,往船上面码货。
这回沈千重除了去北边买地买铺,还打算看看北边的市场,盘桓的时间可能比较长。
霍惜给他准备的东西很多。
除了从江南各处,和洋人那里收来的木料藤料棕竹,竹皮竹片,麻皮,麻丝,麻绳,石灰,生漆,桐油,这些建筑材料外,最主要的就是各种布匹和粮食了。
江南为产粮大区,粮丰价贱,他们很是顺利就收来了一船的大米、糯米、绿豆、黄豆,黑豆等粮食。
糯米现在已经是一两四钱五钱才能买到一石了。而各种豆子中,黑豆最便宜,一石只需三钱就能买到。
绿豆则是它的两倍价。黄豆次之,一石在乡间买来只要三钱五分。
一船的粮食中,大米占多数,黑豆次之。
刚装船完毕,就听说正使太监关禾于六月十五日,在刘家港带着近三万人的宠大船队出使西洋。
整个京师,大街小巷,大商号小商号,各铺子都在议论这件事。
“东家,我还是早些出发吧,好回来看看海贸的生意。”沈千重有些着急,现在各商号蠢蠢欲动。
霍惜点头应了,次日就和杨福在码头送走了他。
杨福看着三艘半满的船驶离码头,有些忧心。
“惜儿,咱人手还是太少了。沈掌柜只带这些人,只怕支应不上。万一路上再遇上什么事……别的倒还好,就怕遇上水贼劫货。”
霍惜默了默,做生意,各种事情都会遇到,哪里能一帆风顺。
但嘴上还是安抚道:“船上都装了我给他们做了土炮,只要他们夜里警醒些,问题倒不大。到淮安这段,应该没什么事,就怕往北边的路上出事,北边现在也不太平。”
杨福听了越发忧心:“要是咱人手足,船上多带些伙计,再加上配的那些土炮刀具,也能震慑一二。”
“放心吧。我跟沈掌柜说了,让他随机应变。三条船的货也不一定非要运到北边卖。一路上要是遇到大客商,他也会卖了的。”
“至于人手,咱现在船夫水手不缺,招之即来,且个个都是好手。就是管事的人,现在有些捉襟见肘。”
杨福点头:“是啊。就是管事的人缺。要不,你跟穆少爷问问看,看他手里有没有能干的人。”
霍惜愣了愣,半晌后摇头:“算了。咱还是用咱的人吧。人手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沈千重不在,霍惜和杨福差点忙翻,脚打后脑勺。
两人偶尔也会去人牙处,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但是伙计干粗活的人不缺,识文断字,能当账房管事的人就没那么容易找。
找了半个月,都没遇上合适的人。
而这半月里,霍二淮和杨氏已陆续在湖州,嘉兴,平江等地买了六顷地。三顷上好的良田,用来种粮食,三顷中等地,用来种桑养蚕。
杨福跟着去了一趟,跟佃户桑户都签了契约,要求租自家田地的田户桑户,以粮食和蚕茧生丝代替租子。
且他们得的部分,不允许卖给其它粮商和布商,需得优先卖与霍家。
虽限制了他们自由售卖,但霍家的租子比其它地主低了半成,大伙都挺乐意的。
至此,霍惜手里便有了六顷田,三顷地。
离百顷大地主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六顷田一年的产出,按四石的亩产算,能收租子差不多一千石,若是种两季粮,能再翻一倍。
就算不种两季粮,只算上地里其它杂粮,一年收两千石租子还是不难的。
而三顷桑田目前能得多少担生丝,现在还不得而知。
等把北边的商路打顺,自家收的粮,加上贩来的,只要一年往北边运一万石粮食,卖粮就能获利小几千两银子。
而且这是个稳当生意。
霍惜拿着地契,心中有股小满足感。
而正使太监关禾带领将近三万人下西洋后,朝廷先后在浙江、福建、广东三地,设立了市舶提举司,专门负责管理海外贸易。
随着海上商路开禁,各处码头日渐繁盛。
走在街上,都能听到大伙讨论海贸的事。而如今卫朝的海上贸易,主要为“朝贡贸易”和“民间贸易”。
“朝贡贸易”就是朝廷准许外国使节在进贡的前提下,随所乘船舶、车马携带商货来本朝进行的贸易。
在卫朝的朝贡贸易法律中,严格限制各国来华朝贡贸易的时间、路线和人数,预先发给勘合以备查验贸易资格。
这种“勘合”就是朝廷发的一种纸质凭证和文书。
有了这个东西,国外使臣才能进入卫朝进行朝贡贸易。
这朝贡贸易,就跟那年霍家的船被征调运送漕粮一样。我征用你的船运粮,你船上夹带什么货物我不管,我也不向你征税。你自赚你的脚钱。
朝贡贸易,说白了,就是你想来卫朝做生意,先向我朝朝贡。带来的货物,我不收你的税,但得朝廷先挑。当然会给你货款不会白拿。
剩下的货物,朝廷挑剩的,洋人们就可进行民间贸易了。
而民间贸易,则没有太严格的规定。
只要你合法取得路引,即可进行海上经商。《大卫律》规定,百姓如果没有路引,出百里之外,便会被以私度关津论处。
这私度关津罪,是一种防碍国家统治安全的罪行。轻则打板子,重则关你一年三年的。但只要取得合法路引,随意你来去。
所以这“朝贡贸易”和“民间贸易”有点像进口贸易,和出口贸易。
这卫朝的进口贸易,不收税,但你得给我好处,我才让你进来。而你带来的东西我要先挑,挑剩的你才能拿去民间卖。
而出口贸易,你随意。
永康帝既然要营建北平城,也深知耗资巨大。现在开通海禁,是想通过海外贸易获取经济利益,坐拥珍宝、帮补朝廷各项开支。
所以对于民间商人踊跃参与海贸,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段时间,自从朝廷开海后,杨福忙得不见人影。
天天被人请去喝茶吃酒,商谈海贸的事。
广丰水自从接了卫所的生意后,又从松江贩回一些稀罕洋货后,在京城的各大商号中,也算有了些名气。
杨福在京中做生意,自然也有他的圈子。他白天忙着在外应酬,等晚上回来把各种消息跟霍惜一说,霍惜也陷入了沉思。
现在海上商路虽然开禁,但是有财力不代表就有能力出海了。这里面方方面面都要权衡到,还得有经验丰富,且经过大风浪的水手和船夫。
而且海上风高浪急,沿海倭寇海盗也不少。
敢拍着胸脯,花大价钱造船,码满船的货,一勇向前,朝海外出发的商号也没几家。
于是出现了各种合作模式。
其中有一种叫“独资拼货模式”。这种就是大商号自己花钱造船,水手船夫雇佣齐全,然后向民间招揽商贩,一同贩货出洋。
这种模式,有一种大家虽然一起出海,但我是老大,你们这些小弟都要听我的。我吃肉,也不介意你们跟着喝汤。
我是大股东,你们是小股东,你们跟着分润,但得听我的。
又有一种叫“合资造船模式”。
这种呢就是大家都是股东,大家一起出钱造大福船,一起找水手船夫,风险共担,利润共担。
出钱比例也可相同也可不同,承担的风险利润一样,或按出资额承担不同的风险和利润。
杨福把一堆消息传了回来。
霍惜便知道,但凡做生意的,眼睁睁看着海贸数倍的利润在眼前,是不可能不心动的。但真正关起门来,自己偷摸备了货自己出洋的也没几家。
就是那些大商号,富商大贾,也谨慎的很。
这可不是在内河里运一船货的事。
内河里虽然也有水贼,但是风险可控,船毁人亡的事,十中有一二就算概率高的了。但这出洋,十中存一就算不错的了。
于是,当下大家都只在四处打探,寻找机会。
霍惜不眼红?
不,她眼红。她从六岁起,就想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了。私盐她都想贩。
只是,她有贼心有贼胆,但囊中羞涩啊。穆大少爷的钱已被她拿来买地买铺了。手里能动的钱,顶多有个几千两。
造一艘二千料的福船,就得好几千两银子。若一料载重是一石的话,那两千料的福船,可载重两千石,但上千料的福船,需得上百人来驾驶。
除了造船银,雇佣水手船夫的银子,买货的银子……
而且一来一回短则一年,长则两三年,或是更长。
利润很可观,但是出海这个生意广丰水目前还做不了。没钱没人。还是捡漏,捡漏就好,做个中间商就好。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接下来杨福再出去应酬,耳朵还是竖着,但说出的话变成了,“你们有需要什么货的,告诉我,我帮你们贩来。”
折腾一个月之后,朝中忽然传来消息,永康帝立排众议,命泰宁侯陈珪,负责督建北平城。
一时之间,糯米价贵,一度飙到了二两一石,还到处都买不到。
刚散朝,张辅和一众大臣往宫门外走。
泰宁侯陈珪被人团团围住,纷纷向他各种打探消息。张辅只往那边撇了一眼,脚步不停。
素日交好的几位同僚与张辅并肩走着,悄声耳语:“有人说陛下打算迁都?文弼觉得这个可能性有多少?”
张辅默了默,摇头:“陛下的心思难猜。如今只说营建原蕃国的宫殿。并未说修建北平城。北平是龙兴之地,陛下要修建宫殿,也,说得过去。”
一左一右两个同僚瞥了他一眼,明显不信。可人多眼杂,也不好细细分说。
张辅心中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想法。若陛下想迁都,他是赞成的。
他是武将,自靖康之难后,北边地区落入异族统治,已达两百多年。
他生于北平,长于北平,对北平的感情自然更深。若陛下迁都,皇朝位于北边,我汉族对于北边地区的控制将达到前人所未达到的高度。
界时,国都离长城近,朝廷便可以快速调动军队进行御敌。
而前朝残余也只能往更深的草原逃窜。论军事指挥,国都处于北边,自然比处于江南的应天府更有优势。
但这话他不能说。
对于生长于南方的臣工来说,北边的气侯让人无法适应。且迁都将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国库都有可能掏空。
到时国库无银,军费支应不上,北边再有外敌来犯……大卫朝改朝换代都说不定。
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国子监里,穆俨的一众同窗也围着陈禧询问消息。
“我不知道啊,你们别问我。我父亲从不让我们妄议朝政。”
“什么妄议啊,就是探讨,探讨,懂吗?咱们马上就要去六部历事了,就要进朝廷各部观政了,哪能事事不明不问不查?”
“就是就是。快说说,你父亲是怎么说的。”
“我是真不知道。我反正只知道,我父亲这回去北平,只带了师爷及一众属下管事,家眷一个都不带。我父亲说这回要征调不少工匠去北平。你们想,就算陛下有那种想法,这事是一时半会能办成的?”
在陈禧那里问不出消息,大家会围到穆俨身边来。
“穆斌,定国公是你表兄,皇后娘娘又是定国公的姑母,你总能听到些什么吧?”
穆俨挑眉:“我没听到什么。我只知道汉高祖登基那年,决定立都长安,光修建长安宫和未央宫就修了六七年,这还只是宫殿。”
呃……
一众同窗面面相觑,沉默半晌。也是,什么迁都,这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
撇开不说,又讨论起下学后去哪吃酒耍乐来。
而霍惜那边,高价把库房里的糯米以二两二钱一石全部出清了。
一石净赚近六七钱银子。
光一库房的糯米就让她赚了近一千两银子。令她高兴万分。
拿着银子又脚不沾地,忙着和霍二淮一起联系船家,找人到处收货运货。人手不足,差点忙翻了。
这日忽然收到上庸来的信,惊喜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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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二得不行,为什么点出写的是明史啊,就应该架空写,天马行空,随便编,随便写,这一点明,就不敢瞎写了,要查资料,要尊重史实。要花费大量时间,影响我码字速度。想哭~
第二百四十章 寻人
上庸来的信,仍然是吉祥药铺送来的。
霍惜知道对方是穆俨的人,比上一次要放心不少。
仍然是厚厚的一封信。霍惜很是高兴,她就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能看懂她信中隐晦的说明。
两个舅母还给她和弟弟做了衣裳鞋子。霍惜摸着这些衣裳差点掉下泪来。
外祖父说跟送信的人打听了她的情况,知她开了铺子做起生意,也知她缺人,信中便说要给她送人。让她去湖州寻人。
那人霍惜知道。
是外祖父的族弟。早年家乡发大水,得了外祖父的接济,一家人后来被安置在外祖父的田庄里。
他自己到外祖父家里当了管事,两个儿子也得了外祖父的接济,能在京里读书,后来他大儿子还考中了举人,也谋得了一个好职。
外祖本就是受牵连的,罪不及九族,这个外叔祖没想到带着一家人没回家乡,倒是去了湖州。
他当年身为外祖家的管事,凡外祖家的庶务,人情往来等,都是极熟的。现在外祖父让她去找他,说他能帮忙找些人。
想必外祖家有哪些些旧人,他是能联系得上的。
这个外叔祖,霍惜小时候是经常见到的。
霍惜想着记忆中他的模样,再看外祖父的来信,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些年过去,她一个人背着扛着,隐忍着,没想到有朝一日,有人说要帮你分担一二,就有点忍不住想落泪。
回到船上,与杨氏和霍二淮一说,夫妻二人也是感慨万分。
“所幸你外祖家还念着你。爹娘没用,都帮不上你的忙。”
霍惜挪过去抱住她:“娘,外祖一家说要给你们立长生牌位呢。要不是你和爹,哪有我和念儿。”
杨氏在眼睛上抹了一把,轻拍了她一把:“快跟你外祖回信,可千万制止了他们的想头。这是要折我和你爹的寿呢。当年……”
见霍念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地望着她,杨氏忙止了话头。
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念儿和你姐姐是爹娘的宝哦。”
霍念立刻嘻皮笑脸地猴到杨氏身上:“对哦,我是爹娘的掌心宝。爹娘也是念儿的宝。”
霍惜见他捧着手按着胸口做着怪样,噗嗤就笑了。这皮小子,读了书,嘴巴越发甜了,越发知道哄人开心。
霍二淮也笑得开心,眼睛不离霍念。
过了一会,扭头对霍惜说道:“爹陪你去一趟吧。”
霍惜点头,她跟杨福商量过了,沈千重现在不在京里,他又走不开,霍惜一个人去湖州他是不放心的,让霍二淮陪着去一趟正好。
杨氏一看,只他父女二人过去,也不太方便,便说道:“娘跟你们一块去吧。”
霍念跳了起来:“那念儿也去!”
霍惜瞪他:“你去什么去?不上书塾了?”
“我跟先生请假。”
“不许。”霍惜果断拒绝。
霍念瘪着嘴看她,见半天姐姐都没心软,趴回杨氏的怀里,委委屈屈地哀求。
杨氏心软,但看了霍惜一眼,又想到他的学业,狠着心拒绝。
哄他:“湖州很近的,爹娘几天就回了。到时去书塾接念儿好不好?”
皮小子在杨氏怀里蹭了又蹭,不依。
霍惜就训他:“前些天才给你过了生辰,你不是说过了五岁就是大孩子了?要好好念书的吗,这才多久,说出的话自己就忘了?”
“我没忘!”皮小子扭头拿大眼睛瞪她。
“没忘啊,那我们念儿不仅记性好,还是个好孩子。这几天就好好跟舅舅呆在城里,过几天姐姐和爹娘就回来了,给你带湖州的好东西。”
见磨了半天,爹娘都没心软,霍念只好委屈地接受了下来。夜里也不一个人睡了,非要挤到杨氏和霍二淮间,抱着他们睡。
把杨氏和霍二淮高兴得不行。一夜都没睡,就看他了。
次日,母女两个备了一堆礼物,便划了船往湖州而去。
一家人划着船从秦淮河进入长江,又从长江进入京杭运河南运河段,用了两天多时间到了平江,又顺着頔塘故道,往湖州南浔方向去。
南浔姚家坝,李石悟正带着五岁的孙女李茵和三岁的小孙子李奕在村口玩耍。
“卖渔咯,新鲜的鱼虾,今早才打上来的。便宜不贵咯……”
李石悟一听卖渔的船到了,忙站起身,拉着两个孙子女朝塘口那边走过去。
“又带孙子来买渔啊?”村里相熟的人都跟李石悟打招呼。
“哎,买渔。孙子孙女爱吃。”李石悟嘴里应着,一手拉着一个往卖渔船那边走去。
霍二淮摇着船正跟在那艘卖渔船后面。
河塘不宽,要过两艘船有点困难。再加上前面那艘船被买渔的人截停了,霍二淮便只好慢悠悠跟在外面。
他本是打渔卖渔的,也正想看看这边人是如何卖渔的,看看渔价几何。所以也并不急着往前划。
杨氏和霍惜也一脸兴致地站在船头看前方那船卖渔。
“爹,你听懂他们的乡话不?”
霍二淮摇头:“半懂半不懂,不过卖渔的卖什么渔价,倒是能从手势上看出来。”
“爹,他卖的渔便宜不?”
“倒和咱京师卖的价差不多。想来这南浔是个富足的地方。”
杨氏点头:“可不是富足吗,咱一路过来,见这家家种桑养蚕。一年卖蚕丝都存银不少。比种田得利高数倍呢。”
三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见那卖渔的在村口就把三大筐的渔几乎卖光了,连那虾蟹都售空了,只一个村的生意,竟这般好。
啧啧感慨,南浔人富裕。
人群散去,卖渔的船也准备划开,见堵着了霍二淮的路,那卖渔的还很是礼貌地说了几句好话。
杨氏便问他:“渔家,咱从别处来的,劳烦问一下,这里是姚家坝不?”
那人听懂了,点头:“是呢,正是姚家坝呢。你们寻人啊?”
杨氏见他听懂,便扬声问道:“老丈知道村里有一户姓李的人家,叫李石悟的,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李石悟买到了渔,正高兴,带着孙儿孙女准备回家趁新鲜做成午食吃,忽然听到有人说到他的名字,忙回头去看。
第二百四十一章 境况
“我就是李石悟,何人寻我呀?”
李石悟定睛一看,一艘不小的船,站着一对夫妻和一个小子,不认识。遂开口问道。
霍惜往他那边一瞧,确确实实是外叔祖,他就站在那里。
几年过去了, 老了许多,但就是那个人。一如记忆中的模样。眼睛忽然就酸酸的,胀胀的。
杨氏看了霍惜一眼,见村口人来人往的,便说道:“老丈,我们从京里来呢,是你家故人。能不能到你家里叙叙话啊?”
那李石悟一听从京里来的, 愣了愣, 又细细地打量这一家子,还是不认识。
便说道:“能嘞,怎么不能。我这就领你们家去。”
“好哦。老丈,咱家这船能划过去吧?”
“能划能划,你们沿着河往前划,村子后头有一个小码头,可以泊船。我在这河堤边领着你们。”
“好嘞,劳烦了。”
一路便跟着李石悟往姚家坝的河道划,一直划到村子后头。见果然有一个小码头,霍二淮便往那栓船柱上抛了绳索,拴了船。
李石悟拎着一篮子鱼虾,站在岸上,看着那母子二人又提又背的拿了好多东西从船上下来。
有心想劝阻,又不知对方何人何来意,只好抿住了嘴。
见霍二淮在船上没动,开口邀道:“一道家去吧?”
霍二淮便笑着说道:“我们平时以船为家, 船上家当多,我就在船上守着吧。”
李石悟有心说找人帮他看守,但对方一船的家当,一时之间也不好开口,便点头,又看向那母子二人。
见她二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笑着在前头带路,脑子里把京中的故人都翻出来认了一遍。
他两个孙子女一脸好奇,走一步便扭头看一眼杨氏和霍惜。
霍惜对这两个孩子没有印象,只朝他们笑了笑。杨氏是个喜欢孩子的,一路逗弄着那两个孩子。
知他两个,大的叫李茵,五岁,小的叫李奕,三岁了,家里还有一个哥哥。
“您三个孙子了啊?”
“是呢,还有一个大的,七岁了。随他父亲在书塾读书。”
那个李茵见杨氏和霍惜都是和气的,胆子大了起来:“是我家自己开的私塾。”一脸骄傲。
“是嘛,那你家私塾有多少学子啊?”
“有四十几个学童呢。除了我爹,我二叔, 还请了一位先生呢!”
“哇,这么厉害啊?那你爹一个举人教这些乡间顽童, 可是这些顽童的福气呢。”
霍惜说完见她挺了挺小身板,一脸的骄傲,便笑了笑。
李石悟回头看了霍惜一眼,心里思忖着,这一家人说从京里来的,还知道屹儿是个举人?
霍惜迎向他的目光,对他笑了笑:“咱们回家再说。”就止了他发问的话。
李石悟家在村子的外围,从村子后河走过来,很快就到了。
“快进来,家中简陋,客人莫怪。”
说完抬腿先进了院子,又招呼李茵和李奕:“快去屋里看你阿奶在不在?说咱家来客人了。”
李茵点头,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叫:“奶奶,奶奶,家里来客人了!”
李奕也跟在她后头跑,也是边跑边喊。
很快吴氏就从后院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出来:“来客人了?谁啊?”
杨氏便看向霍惜,霍惜把东西放下,给李石勉和吴氏行礼:“外叔祖,外叔祖母。”
李石勉愣住了,吴氏也愣了愣,走来她面前打量她,喊他们外叔祖父母?这是老家哪房女儿的后代吗?
“你从老家浔阳来的?你娘是?”
霍惜摇头,只看着他夫妇二人,眼中带泪:“我母亲,李心柔。”
李石勉便僵住了。
吴氏半晌回过神来,嗷地一声,上来攀住她的肩膀,细细打量:“你,你是宁姐儿?”
霍惜忽然就落了泪,冲着她更咽着点头,说不出话来。
吴氏嗷地一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立刻就哭开了:“宁姐儿,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啊……”
李石勉被她一顿哭嚎,也是眼中带泪,走过来摸了摸霍惜的头,又仰头叹息不止。
“我的儿,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那府里不是说你和你娘都没了吗?我们一家还去拜祭过你们,你,你怎么?”吴氏哭得满脸的泪。
霍惜从她怀里出来,见杨氏愣神地站在一旁,拉过她:“娘,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有危险。”
杨氏摸了摸她的头:“娘懂,娘都懂。”
见李石勉和吴氏看向杨氏,霍惜便对李石勉和吴氏说道:“母亲是在庄子里没的,我发现他们要对我和弟弟不利,便抱着弟弟从庄子里跑了出来,遇上我爹娘,被他们养在身边。”
简简单单一句话,道不尽的心酸和无奈。
李石悟拳头握了握。
吴氏一脸哀伤,上来拉杨氏的手。
“我替孩子的外祖父母谢谢你们了,要没有你们,宁姐儿还不知会怎样。我替他们谢谢你们的大恩,替她九泉之下的母亲谢你们的大恩大德。”
屈膝要向杨氏行大礼,被杨氏紧紧拉住了。
拦住了吴氏,没拦住李石勉,杨氏生受了他一个大礼。
“你替我那可怜的侄女保住了她的血脉,我李氏一族都深谢你们的大恩。”
“别,别这样,小妇人承受不起。”杨氏吓得连连躲避。
“受得起受得起,若没有你们,世间哪还有宁姐儿。”吴氏拉着杨氏谢了又谢。
李石悟又问霍惜:“不是说你弟弟没生出来?”
“外祖流放的时候,弟弟都生出来十来天了。”霍惜淡淡说了句。
李石悟听完恨得咬牙:“可恨!世家大族竟行如此龌蹉之事!”
“天杀的,这些人把人命当儿戏!自家骨血都能随便抛弃!”
吴氏也恨得跟着大骂了几句,骂完犹自不解恨,抹着泪:“万幸你和你弟弟都活了下来。你外祖听到该多高兴。”
说完拉着霍惜和杨氏去正厅说话。
李石勉叫来两个孙子:“去,跟你爹和二叔说,家里有事,让他们放塾里半天假,快快家来。”
“要不要叫娘回来?”
李石勉顿了顿:“先把你们的爹叫回来。”
“哎。”李茵应了,带着堂弟往屋外飞跑。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叙亲
不一会,李屹,李峪兄弟俩以为家中出了事,急急关了私塾回得家来。
得知了霍惜的身份,兄弟二人很是感慨了一番,想起心柔族妹,也是胸中悲痛。
“如何寻来的?”李屹问道。
这不是浔阳老家, 是她娘子的老家。族伯出了事后,一家人便投靠了他岳父,搬到这湖州来。极少有人知道他们把家安在这里。
霍惜朝他笑笑:“我收到外祖的来信,信中说不久前与外叔祖联系上,跟我说了你们的地址,我便寻了来。”
李石悟听完长叹了口气,感慨了一番。
“川蜀之地进出一趟难如青天。我们家也是打探了数年。虽知道他们在上庸,但也不知具体落脚在哪个镇哪个乡。向过去的旧人打听,大多讳莫如深。直到今年才得知了他们具体的地址。”
霍惜点头:“我之前想打听他们的消息,也是没有门路,一直到今年才托人寻到的。”
吴氏拉着她的手,很是伤感:“你小小年纪,经受这许多。都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不是。如今得知你和你弟弟都健健康康的,我们这心里也算是放下半颗心了。这都多亏了你养父母,把你们照顾得好。”
“我们也没做什么,还多亏了有这俩孩子养在膝下,给我们添了许多乐趣。”杨氏看向霍惜的目光里满是慈爱。
吴氏见了心里不住地点头。
“姐姐不愿受我爹娘的礼,便受我兄弟二人的礼吧,我替我们那可怜的妹妹,感谢姐姐的大恩。”
杨氏又受了一回李屹和李峪的大礼,慌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吴氏便对着杨氏说道:“你受得起。如今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你叫我们一声叔婶,与我这俩个儿子便也是姐弟相称吧。”
又吩咐小儿子:“去,到村子后头的码头,把你姐夫请家来, 在那码头帮你姐夫守着船。”
“好, 儿这就去。”
吴氏便又让从书塾回来的大孙子李笙,领着两个弟妹去喊自家母亲回家,自己便要去厨房张罗午食,杨氏便也跟着她同去了。
留霍惜和李石悟父子在厅堂里说话。
听了霍惜这些年的遭遇,父子二人都听呆了。
这孩子从那府里逃出来,没往外跑,竟还呆在京师附近。这还不算,又是打渔进京师卖,又是在京师做起生意来。
把铺子还开到了杭州和隔壁的嘉兴?
这孩子今年是几岁来着?
父子二人愣愣地打量她。
霍惜面上有些羞赧:“杭州嘉兴的铺子,我都没空去看。只我家的大掌柜来回跑。我手里接活的人是不缺的,只管事掌柜的人手缺的很。现在又开了海禁,皇上又要营建北平城,我后面有些想法,但苦于手中无人。外祖父向送信的人打听了我的情况,便让我来寻外叔祖。”
李石悟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止不住叹息。
“咱李家自来是读书人家,就没出过做生意很厉害的。就是你那父族,也都是一门的武将,也是没那天赋的。倒不曾想, 你这孩子, 倒是摸索出了一些道道。”
可怜这孩子,若外祖家没有出事,哪里要抛头露面辛苦讨生计。
霍惜苦笑:“那府里对外说念儿没生出来,张家的族谱上就必不会记载念儿名字的。我是不甘心的,替我母亲不值。总想着做点什么。就想着多挣些钱,将来用钱打通路子,替念儿讨个公道。”
李石悟一听,眼中便含了泪。
点头:“是该如此。你母亲是张辅的元配嫡妻,你弟弟是元配嫡子,不能就这样被他们抹杀了。我李家都不答应。放心,外叔祖会帮你。”
霍惜更咽着点头:“多谢外叔祖。”
“跟外叔祖说什么外道的话。别发愁,有我们在呢。虽然这些年你外祖的学生,门人,姻亲故旧都避着我们,但总有一些人念着你外祖父的好的。外叔祖会帮你联系一些人帮你。”
霍惜踌躇着:“我的身份?”
“放心,不说你的身份,只说你外祖喊他们帮忙的,不道破你和你外祖的关系。”
“多谢外叔祖。现在念儿还小,还没有自保的能力,我不想看他出事。”
“外叔祖懂。放心,外叔祖会替你安排。”
说了一会话,霍二淮那边也被一个村人领了进来,一家人又热情十足地与他叙话,谢他的大恩,把霍二淮吓得坐都坐不住。
很快,李石悟的两个儿媳也领着三个孩子进了家门。
李石悟夫妇没说霍惜的身份,只说是京中极亲近的故人。姚氏和周氏打完招呼,便拉着杨氏说话。
霍惜一家人在李家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午食。
下晌李石悟夫妇便带了两个孙子女,上了霍家的船,领着他们在南浔四处逛。
李茵和李奕没什么机会跟船四处逛,在船上来回的走,扒着船沿看两岸的热闹,很是开心。
听说霍二淮在南浔也买了桑田,李石悟便领着霍惜他们过去看了看,见都跟桑农签了契,便只让霍惜放心,这些地他一家会帮霍惜看着。
霍惜心中感激。
跟着他一路逛。南浔几乎家家种桑养蚕,年年靠着卖蚕丝,家家都富足得很。
家里有钱了,也都舍得送孩子去书塾读书,一路见着好多书塾,听到好多书童朗朗的读书声。
“你外祖父出事后,你屹舅舅在京里的职位也不保了,我们也不想回乡,便投奔了屹儿的岳家,在姚家坝开了书塾……你屹舅舅举人的名号还挺好使,年年都有不少人送孩子来进学。”
“只我家书塾小,也收不下太多人。这些年凭着书塾,日子也过得可以。就只念着你外祖父一家……好在如今也联系上了。当年我帮你外祖父遣散了一些家奴下人,倒是有一些还得用,我会帮你找一找。”
“多谢外叔祖。”
霍惜在李家呆了几天,也到隔壁嘉兴看过了自家的铺子。
见掌柜带着伙计都做得不错,霍惜让霍二淮勉励了他们几句,也给了他们一些赏银。掌柜和伙计都高兴地谢了赏,表示会用心看着铺子。
李石悟看着霍惜的行事,很是欣慰。回家便跟两个儿子商量起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商定
隔天,霍惜听到李石悟的决定,愣了愣。
“您让峪舅舅跟着我?”
李石悟点头:“你峪舅舅学识不如你屹舅舅,他比较跳脱,不如你屹舅舅更能沉下心做那教书育人之事。早些年他在京里就跟在我身后,对于庶务及人情往来,也算精通。”
“可峪舅舅如今娶妻生子了,让他背井离乡,和舅母奕儿分开,这有些不好吧?”
“无妨,我跟你峪舅舅商量了,他是愿意的。要不是如今我年纪大了,我更愿意与你同去京师。但京师认识我的人不少,我怕坏了你的事。”
“这……那书塾那边可忙得过来?”
“放心,书塾那边再招个先生,容易得很。”
霍惜听他如此安排,便应了下来,心中高兴。
李石悟见她点头,笑道:“你峪舅舅一人怕是不行,我会帮你再找你外祖父之前用过的旧人。等寻好了,就打发他们去找你。”
“好,多谢外叔祖肯替我费心。”
“你这孩子,就是外道。我待你的心,就跟你外祖父是一样的,都是骨肉血亲。”
“是。”
既然李峪愿意跟着自己,霍惜便找了他父子二人商量了一番。
打算让他负责嘉兴的铺子,在嘉兴和南浔收些当地的货物,主要是收蚕丝,然后直接送到松江。
如今有李峪舅舅愿意两边跑,为了他与家人能常见面,就不安排他到京师的铺子,让他跑南浔和嘉兴,收了蚕丝直接运到松江。
到时在松江再开一家铺子,再租个大院子,让奶娘和马嬷嬷从织坊里出来,给她二人买几台织机,自家给自家织,想何时织就何时织,不受他人的约束。
到时再雇几个人与她们一起,到时一边织布,一边在松江收布。
让李峪舅舅两边跑,帮着收粮食和布匹,贩蚕丝。
南浔到松江快的话两天能到,慢的话三天足矣,也不影响他与家人团聚。
李峪听到霍惜的安排,高兴得很,原本以为要跟家人长时间分开,和妻儿正不舍分别,这样安排,他时常就能见到妻儿了。
点头应下。
霍惜与他商议了一番,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让他收些蚕丝送往松江,再帮着奶娘购几台织机。
奶娘与外祖一家也是认识的,倒不用霍惜亲自跑松江一趟。
事情商定,霍惜出来也十来天了,便准备回京。
李石悟一家都很是不舍,又给她备了好些土产礼物,吴氏拉着杨氏不放,说不完的话。
“您放心,两个孩子都是我和他爹的命,是我们掌中的宝。”杨氏宽她和李石悟的心。
吴氏连连点头,谢了又谢。
霍惜给他们行了礼,告辞离开。李石悟带着家人沿着堤岸一直跟到村口的河口,再看他们转入别的河道,看不见了才转身家去。
杨氏看着船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很是感慨:“你外叔祖一家送了这好些东西,咱送的那些礼都薄了。”
霍惜翻看了看,心中感动:“以后得空我会常来看他们的,年节也给外叔祖备上一份礼。”
霍二淮点头:“正该如此。以后得空了,爹再带你来。”
“嗯。爹,咱平江也有铺子,顺便上那看看吧。”
“好。爹也跟你巡铺去。”
杨氏一边归置东西,一边笑道:“你爹前些天到嘉兴铺子充东家,可把他扮出瘾来了。”
霍二淮嘿嘿笑:“那总不能让惜儿挡在前头?她才几岁,没得让人小瞧了她。”
霍惜笑着点头:“我爹本来就是东家。装东家的气势足的很呢。”
杨氏和霍二淮都笑,杨氏想起念儿,叹道:“咱这么久没回,念儿怕是想我们了。也不知会不会哭鼻子。”
被爹娘姐姐抛下的念儿还真哭起鼻子来。
这日下学,同窗们都高高兴兴地往外走,不到一会,就被家里的爹娘下人仆妇接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书塾门口。
踮着脚左看看,没看到舅舅。伸脖子右看看,也没看到舅舅。小脸瘪了瘪。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见到舅舅。小肚子又咕噜噜叫唤起来。
皮小子看着路边书塾门口卖的各种吃食,捂着小肚子吞着口水。
自己不断给自己念经:“等舅舅来了,让舅舅买给念儿吃。念儿就在门口,爹娘姐姐说不能乱跑,被拐子拐跑了,就见不到爹娘了。”
守门的大爷见他一会跑这边踮着脚望,一会跑另一边伸着脖子望,有些心疼,招呼他:“念小子,来,到爷爷这里来。”
霍念脚步挪了挪,到底没过去。摇头:“我等我舅舅。”
“要不要跟爷爷到书塾里等?”
“不要,我就在门口等。”
守门大爷见他不愿进书塾,也不强求,只看着他。过了一会坐累了,自己进去了,没一会又出来看,见他还在那里,安了心。
进进出出的,不时出来看他一眼。
霍念也不知舅舅是不是忙得忘接他了,也不敢走开。在书塾门口走来走去,这里蹲一下,那里站一下。
到底肚子饿得狠了,往书袋里摸出荷包,捏着走到一处卖吃食的摊位前,掏了三个铜板买了一个馅饼。
蹲到书塾的一角,捧着馅饼就吃。刚吃两口,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感觉自己像墙角那只没人要的小狗。
那小狗还盯着他手里的吃食,要上来跟他抢。皮小子撕了一块给它,赶走了小狗,又蹲回墙角。
不一会就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先是小声地抽泣着,结果小金豆子越掉越多。
张辅下了衙,跟几个同僚约好到莫愁湖吃酒。
下了轿,信步走在莫愁湖边。
就听到一阵小小的抽泣声,寻声看去,就见一个小小子,正蹲在墙角的阴影里,小小的一团,捧着一个馅饼,咬一口哭一下,再抽一下鼻子。
委委屈屈的,一副小可怜模样。
张辅一颗心瞬间就软成一摊水。再定睛一看,竟是曾见过一面的。
那天这孩子从书塾里飞跑出来,脸上带着笑,挤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只看见满嘴的小米牙,直往门口接他的母亲身上扑。
这会怎的一个人蹲墙角了?
张辅左右看了看,见一个人都没有。书塾门口也冷冷清清的,还虚掩着门。
心下一软,朝那小子走了过去。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章
第二百四十四章 伯伯不是拐子
霍念正委屈巴巴地哭着,见一片阴影罩过来,忙仰头去看。
两滴金豆子刚好滚落在脸颊上,看着可怜得紧。
张辅心一软,略俯身帮他拭去。
霍念先是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忙向墙角缩去。怎奈他本就是倚墙蹲着, 缩无可缩,脚步往后挪不了,便有些害怕地看着对方。
嘴里逞强着:“你不要拐走我,我有爹有娘的,有姐姐有舅舅。我不会跟你走的。”
说完两手紧紧捧着馅饼贴墙蹲着,身子紧紧崩着, 定定地看着张辅。
张辅脸上就露了笑。
索性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你看我像不像坏人?”
“坏人又不会在脸上写自己是坏人。”
“你这孩子倒是机警。”张辅笑了起来。
见这小子盯着自己眨巴着眼睛, 泪水浸过的眼珠子格外的明亮,忽然有些恍惚。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看过。
见孩子害怕, 忙温声哄道:“别怕,伯伯不是坏人。你看……”
说着就抻着自己的衣裳给他看:“这是官员的常服,我是官,可不是那些拍花子哦。”
霍念往他衣裳上看去,见他胸口有一块绣图,便高兴地伸着小手指着:“我知道,这是补子对不对?”
张辅有些意外,嘴角翘了翘:“你还知道补子啊?”
见对方表扬他,霍念小脸有些骄傲。
“我姐姐跟我说过的。当官的穿的官服胸口这里,都有一块叫补子的绣图。我还知道,不同的官,上面的图案不同呢!”
“呀,你还这么厉害啊。那你知道我这个是什么吗?”
张辅略直了直身子,让他好看清自己身前的图案。
霍念盯着眼睛认了认,摇头:“我不认识。我才上学堂。还在学三字经,先生没讲过这些。”
张辅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麒麟, 看,是不是很威武?”
见霍念点头,笑道:“等你长大就认识了。”
霍念见对方和气无害,点头:“嗯,等我再多读些书,等我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见这孩子实在有灵性,张辅很是喜欢。
又问他:“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不进书塾念书?是逃学吗?”
“才不是逃学!我们书塾都下学了。他们都让家里人接走了。可我舅舅还没来。”霍念说着说着又委屈了起来。
张辅声音越发软和:“那你爹娘呢?”
“爹娘和姐姐出门去了。”说着说着就趴到膝盖上,一脸欲哭的模样。
难怪,这孩子定是觉得委屈了。
见他一副难过的样子,张辅忽然也跟着难过起来。想着怎么让孩子开心起来,不过又没什么逗弄孩子的经验。
见他手里攥着一张馅饼,就问他:“馅饼好不好吃?你肚子饿了是不是,伯伯请你吃好吃的可以吗?”
霍念愣愣地抬头看他:“我姐姐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说完又怕对方难过,看了一眼手中被咬了好几口的馅饼,抿了抿嘴,道:“我有馅饼了,能吃饱。”
见孩子实在懂事,张辅不由心生感慨。又问他:“那这馅饼好不好吃啊?”
霍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饼, 点头:“好吃。”
说完见对方盯着自己的饼,想了想, 从自己没咬过的另一边,撕下一块递给他:“伯伯尝尝看,好吃的。里面包了菜。”
张辅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一小块饼,愣了愣。
伸手接了过来。
在孩子的目光中送进嘴里,嚼了两下,点头:“好吃。”
霍念立刻就笑了起来。
一副自己的东西终于得到别人认同的得意模样。自己也嗷呼咬了一口,嚼得津津有味。
一副可可爱爱的样子,让张辅忍不住想摸一摸他的小脸。
“这饼谁给你买的呀?”
“我自己买的?我爹娘有给我铜板,说我饿了可以买东西吃。”
“是嘛?那这么好吃的馅饼要多少铜板啊?”
霍念伸出三个手指:“三个铜板。有素的有肉的。肉的要五文,更好吃,咬一口里面都是肉的汁水,可香可香了!”
见他吃得香,张辅忍不住又问他:“那你怎么不买带肉的馅饼啊,是没有铜板了吗?”
霍念一听往自己的小书袋上拍了拍:“有,我有铜板,我还有一颗银豆子呢。是我姐姐给的。但我吃素的就行了。也能吃饱的。”
张辅忍不住一阵心酸。
这孩子着实懂事。可能家境不是很好,这么点大,就知道给家里省铜板了。
往他身上打量,见他穿着一身细棉布衣裳,脚上穿着一双素的,没绣什么图案的布鞋,小书袋也极朴素,瞧着应该只是一般家境的孩子。
心中颇为感慨。
见他不哭了,正想再逗他说几句,这孩子眼睛黑黝黝的,明亮又有神采,让人见了有种熟悉感。
还没开口,就见他腾地直起身,挥手叫着:“舅舅,舅舅!”边叫着边跑了过去。
张辅站起身回头望去,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正大步朝这孩子跑来,两人抱着一起。
“是舅舅不好,舅舅来晚了。等急了吧?”
“哼,下次舅舅再来这么晚,我就不理你了。”
杨福上下打量他,见他安好,一颗心忽地松了下来。
“下次舅舅要是走不开,就让邹阿爷阿奶来接你。舅舅这次忘了跟他们说了。”
“那下次不许了。”
“好。拉钩。”
张辅便见舅甥两人拉起钩来。
见他二人正要走,便也打算转身离开,又见那小子转过身来,朝他扬手:“伯伯再见。”说完就蹦蹦跳跳地牵着他舅舅走远了。
张辅笑了笑,也转身离开,才迈了两步,又顿住了,与那孩子聊了小半天,竟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
不由得摇头失笑,转身走开。
而霍惜这边,和霍二淮和杨氏三人到了平江。
杨氏守着船,霍惜和霍二淮穿着一身富贵往铺子走。到了铺子门口,也不打算进去,择了铺子对面的茶肆坐下观察。
喝了几壶茶,见铺子里来来往往的客人,有来贩货的,也有挑着推着货物来卖的,生意不错的样子。
铺子里的伙计都笑容满面,迎来送往。
霍惜不由得在心里点头称许。她在运河几个城池开了铺子,主要做的是大宗的生意。
采买当地的土产,利用运河之便,往别的城池卖,又把别的地方土产送到平江来,让小商小贩上门来拿货到平江各地去卖。
散客生意也做,但不多。
这样一来,能动的手脚也少。省不少人力物力。
再加上她定下的铺子激励计划,店里的掌柜伙计除了固定的月钱,还能从店里的营利中分得花红。
铺子赚得多伙计们自然分得多,大伙干得都很是积极。
平时随运河来往也便利,沈千重也常来巡铺,至今倒也没听说哪个铺子账目钱货上有不对的。
但霍惜也没急着进去,只在铺子外观察。
几壶茶喝下去,见无事,便想过去,哪想这会店门口中就出事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异乡遇故人
广丰水铺子门口,一个半大小子挑了一担麻皮来卖。
得了十五个铜板,高高兴兴地揣在怀里,正挑着空担子往外面走。就被斜刺里钻出来的一个妇人,搜刮了去。
“你还我,还我!”
那大小子上前就与她争夺,二人立刻扭打在一起。霎时铺子门口就围了好些人。
霍二淮看呆了:“这怎的光天化日, 还明抢起来了?”
霍惜也看向纷闹处:“应该是认识的吧。”
果然就听到妇人骂道:“贱皮子,敢私藏,看我不打死你!供你吃供你穿,你还敢私藏!”
“这是我挣来的,你快还我!”
那妇人在那小子身上抓了好几把,头发衣裳都给抓散了,霍二淮看得连连皱眉:“这是一家人还是是母子啊, 在外头这样闹?”
见那小子被那妇人在脸上抓了几道, 面皮抽了抽,替他疼得紧。
“看着不像亲生母子。”当街闹成这样,一个母亲叫自个儿子“贱皮子?”
“爹也觉得不像。”
但就是养的,也不至于这样吧?他和孩他娘都舍不得惜儿念儿吃半点苦,念儿但凡身上有半点不舒服,他夫妇二人整宿的睡不着觉。
见那小子被那妇人踹了两下,倒在地上,啧啧感慨。
这两人在铺子门口打闹,霍惜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进铺子了。只好继续坐下喝茶,顺带看热闹。
才呷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眼睛立刻瞪圆了。
只见街上一中年男子脚步匆匆赶来,拉开了正在攀扯的两人:“住手,这是大街上, 要闹回家闹去。”
霍惜紧紧盯着他不放。
那妇人被那男人拉开,用手撸了一把头发, 狠瞪着那小子:“呸,贱皮子, 放着弟弟妹妹不带,倒跑出来挣私房银子来了,还敢私藏,胆肥了你!”
“那是我挣的。”少年气弱地争辩。
“呸,你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还敢说是你的?”那妇人一脸的凶神恶煞。
霍惜紧紧盯着那个中年男子,见他来回地看了那二人,又捡起摔到地上的箩筐,递给那小子:“家去吧。”
“爹,那是我挣来的。”少年委屈。
那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见他两手都是因为剥麻皮,而洗不掉的黑渍,眼神黯了黯。
“家去吧。”
“爹……”
“回吧。”
少年眼神立刻黯了下来,默默接过空担子,低垂着头挑着走了。
霍惜目光跟着他,见他拐个弯不见了身影,又看向那中年男人。就见那男人问那妇人:“你去哪?”
“你管我!”那妇人瞪了他一眼,抬头挺胸走远了。
围观者或摇头叹息或窍窍私语,最后也散了。
见霍惜眼睛紧紧盯着那男人,还起身跟着走了两步,霍二淮忙上前拉住她:“惜儿?”
霍惜晃过神来, 看了霍二淮一眼,等她回头再看时,那男人已走远了。
“没事。爹,我们去铺子吧。”
父女二人进了铺子。听说是东家派来的人,沙掌柜很是热情,几个伙计也都来打招呼。
霍二淮被沙掌柜领着在铺子和库房四处查看,霍惜则翻起账本。
见上面木料竹料一类的价格都涨了,找戚账房问了几句。
“近段时间,这些木料竹料,麻皮麻绳石灰生漆桐油的,价格都涨了。糯米也收不上来。倒是那些水产干货价格还略降了些。我们这回便多收了些。等收够半船一船的货我们就往京里运。也不敢往库房放。这天气热了,买冰也要耗一大笔。”
戚账房头一次见到霍惜,本以为她看账只是走个形式,哪里知道这小东家还能逐一逐条给指出差异之处。
遂收起两分漫不经心。
霍惜看了他一眼,点头称许了几句,说他账目做得清楚。
“都是属下该做的。”往额上抹了一把虚汗。暗自思忖,也不知东家是什么家庭,这么小的东家眼光都这么毒。
霍惜翻完账本,问他:“方才门口争吵那个小子,挑来的一担麻皮,给的什么价?”
“十五文。往常只要十二文就能收上来满满一担,但这些日子麻皮价格也涨了。”
霍惜点头,状似不经意又问道:“那小子为何在门口与家人争执,是咱铺子的常客?你们有认识他吗?”
“怎么不认识,他爹就在前面那条街上干活,都是认识的。”
见霍惜一脸兴致,戚账房索性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给她讲起故事来。
“说来也可惜,那男人叫伍大有,是个有才干的,早先沈掌柜来平江开铺子,还打算找他来咱铺子当掌柜呢。”
“哦?那为何不用?”
“所以我才说可惜啊。本来他来铺子里自荐,沈掌柜是看中他的,没想到后来一打听,知他家那个情况,就不要他了。”
“他家什么情况?”
“他那个婆娘,小东家方才也看到了,是个泼辣不讲理的。家里原也是开铺子的,奈何只生了她一个,从小给宠坏了。早年给她招了一个上门女婿,没过两年,嫌人家不好,竟把对方赶跑了,留下一个女儿。”
“啊?都跟人家生下孩子了,还赶跑女儿的爹啊?”
“可不是嘛。她爹娘都拦她不住。她那样嫁过人又带个拖油瓶的,就算家产都留给她,她爹娘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配她。”
“后来也不知伍大有怎么撞上去了,给他招了伍大有,也不嫌弃他有个儿子。倒是过了两年安生日子,也给家里生了个儿子,留了后。只后来又不行了,在外吃酒赌钱欠了好些账,家里的铺子卖了,田地也卖了,才给她抵了账,父母也被她气死了。”
戚账房啧啧感慨了一番:“如今那甘氏更是变本加厉,伍大有挣的钱都被她抢了去,连伍大有儿子悄摸摸挣的那几个铜板都不放过。”
“那伍大有原是在她家里管铺子,后来铺子卖了,就在外找活干,也当过掌柜账房,可那妇人老上铺子去找伍大有纠缠要钱,就再没人肯要伍大有当掌柜账房了。他就去码头扛包,给人当伙计。”
戚账房摇头叹息。
霍惜听完不胜感慨,没想到这个奶爹这些年竟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那他一个大男人,竟由着那泼妇治他?”
“谁让他带个拖油瓶呢,还住人家的宅子,不拿捏他拿捏谁。”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入套
正说着,沙掌柜和霍二淮走了过来。
沙掌柜随口说道:“要我就大耳刮子扇她。一个妇人倒蹬鼻子上脸了。生了两个儿女,半点慈母样都无,还日日在外吃酒赌钱,把孩子丢给男人前头的儿子。就这样还不善待他,连人家闲时偷摸挣的几个铜板都不放过。”
霍二淮默默地听着,只觉无比庆幸, 他也是入别人家给人当赘婿的,可杨家待他极好,孩他娘也事事听他的。
不由得感慨万分。
查完铺子,霍惜一路心事重重回到船上。
杨氏见着他们很高兴,问他们是不是事办好了,要回京了?她想念儿了。
霍二淮却看向霍惜:“惜儿, 你一路皱着眉, 是铺子里有什么不对吗?”
杨氏一听也看向她。
霍惜摇头:“不是。铺子里很好。掌柜伙计都很尽职。”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爹,那个伍大有……是我奶爹。那个小子, 是我奶兄。”
霍二淮愣了愣,反应过来,很是错愕:“那人是你奶娘的男人?那个小子是你奶娘的儿子?”
霍惜沉重地点头。
“奶娘的男人和儿子?”杨氏忙问什么情况。
霍二淮便跟她说起今天铺子门口发生的事。杨氏听呆了,好半晌没反应,一阵唏嘘。
“这可怎么办?你奶娘如今还一个人,你奶爹却已经另娶新妇了。这……还有你奶兄,你奶娘要知道他如今在后娘手下过这样的日子,该多伤心难过。”
“你奶娘怎么这么命苦啊。这可怎么办哦?”
夫妻二人在那里念念叨叨,引得霍惜想起奶娘,差点掉下泪来。
“惜儿,咱不能不管啊。你奶娘如今口不能言,她为了你们姐弟,成了如今的模样,惦记着自己儿子也说不出口, 这,得多苦啊。”
杨氏心软, 说着说着就落了泪。
霍二淮也很不好受, 点头:“这事我们得管。既然他那后娘不待见他, 咱就把他接走。送到你奶娘身边去。”
“对对,咱把他接走,送到松江你奶娘身边!”杨氏点头赞同。
“可怎么接走呢?奶爹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他那个人我不了解。万一再让他那新妇得知了……”
那妇人眼里只认钱,万一拿着把柄,捅到吴氏那边呢?
她不敢拿念儿冒险。
奶兄……也好几年不见了,霍惜也摸不准他的心性。
可奶娘命苦,她不能太过自私。
“这……”杨氏踌躇着。
“对对,咱不能拿惜儿和念儿冒险。”霍二淮连连点头。
“可我一想到惜儿的奶娘,她看着惜儿和念儿时,眼里是万般的疼爱,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这要是知道自己亲生骨肉如今过这样的日子,心里得多难过。”
霍惜有些为难,她知道自己不能不管,但是又不知道怎样才能两全。
想了一夜,翻来覆去没睡。
次日顶着一双黑眼圈从船舱中出来。
“你,你这孩子怎地昨夜没睡好啊?”杨氏上来摸她的脸, “娘去给你煮个鸡蛋让你滚上一滚。”
霍二淮过来看了她一眼:“要是为难,要不咱就把事情跟你奶娘说说, 让你奶娘想想法子?”
霍惜摇头:“我已想出法子了。”
“什么法子?”杨氏忙着急地问道, 她还是想把那孩子从那家里要出来,送到奶娘身边的。
霍惜看向霍二淮:“爹,我和娘留在平江想法子,你回一趟姚家坝,把情况跟我外叔祖说一说,让我峪舅舅跟着来,等我们把奶兄要出来了,就让峪舅舅带他去松江找奶娘。”
“行,那爹马上就掉头去姚家坝。”
“惜儿,那我们怎么把人要出来?他那后娘只怕是不肯吧?还要靠你奶兄带孩子养家呢。”
“娘,这事还要靠你了。”
“靠我?”
霍惜便把想了一晚上的计划跟杨氏说了一遍。
杨氏一听大喜,拍着大腿:“行,这事娘在行,定把你奶兄从那家里要出来!”
接下来,霍惜便向沙掌柜和戚账房及附近邻里打听了那甘氏的消息及她平日的动静。
知她爱吃酒赌钱,便让杨氏在她寻常爱去的耍钱吃酒的地方堵她。
这日,那甘氏又赌输了钱,搜遍了全身都找不出多的铜板,那赌钱做套的,便哄她让她拿了家里的房契来押。
那甘氏倒不向一般输急眼的赌徒一般失了志,听到对方哄她的房契,跳起来就骂:“呸,凭你也敢肖想我家的房契!我老爹老娘病重,都不肯让我拿了房契去卖钱,你倒来肖想。也配!”
呸了几声就离开了。
杨氏便在后面尾随她。
见她到了一酒肆想打酒,摸了全身又无铜板,讨好着让酒家赊她一壶,被酒家冷嘲热讽了几句,她就跳着脚跟人对骂。
杨氏跟在后面,都看呆了,半天没回神。
见她骂骂咧咧地走了,便一路跟着她。杨氏眼珠子一转,嘴里便开始抱怨起来,说家中的庶子不听话,白吃家里白用家里的,总有一天要卖了他。
还说广丰水要招一个伙计,签死契能给十五两,活签能给十两。等他爹出门了,就把他卖到广丰水去。
杨氏一路骂骂咧咧,说着碍眼的庶子,骂他挡了路自己儿子的路,在家白吃白喝,将来还要分家产,早晚非卖了他不可。
每一句都说到甘氏的心坎上。
直到杨氏骂骂咧咧从她身边走过了,她还盯着杨氏看个不住,脚步没挪动半分。
杨氏躲在广丰水铺子拐角处看她,果然就见那甘氏按捺不住,都没等伍大有出门,径直就去了广丰水。
甘氏进了铺子,捉了沙掌柜就问店里是不是要买伙计。
沙掌柜想到小东家的吩咐,点头:“是要买伙计。我们现在生意好了,这人手便有些不够。”
说完斜着眼看她:“去去去,你这样的,我们东家可不敢要。”做势要赶她。
“掌柜的,沙掌柜,咱们老街坊了,有话好好说。我知道我当不了伙计,可是我家里有人可以啊,你看我那个继子怎么样?”甘氏拖着沙掌柜不放。
“他?他才十一岁吧,能干什么?毛都没长齐。”一脸嫌弃。
“别啊,他这个年纪不是正好吗?算不得劳力,也不用你们付工钱,管吃饱就行。又从小赔养,对你们东家绝对忠心。等过几年,不就得用了?”
沙掌柜做势沉思了一番:“你说的也有道理。”
“对吧,有道理吧?那你看,死契可以给多少银子?”
第二百四十七章 脱离
“死契,你要给他签死契?”
沙掌柜眼睛都瞪圆了:“你又不是人家亲娘,还能做主给人签死契?要签也让你家大有来。”
“大有是我男人,他入赘我家,自然得听我的。”
“他虽入赘你家,但你要签死契的人是他的儿子,与你有何干。”
好说歹说,沙掌柜就是不同意签死契,只说让伍大有来。
甘氏没辙。眼珠子转了转:“那活契呢?契活契给多少银子?”
沙掌柜看了她一眼:“那要看签几年了。签的越久银子自然越多。”
“那签五十年,给多少银子?”
不止沙掌柜,铺子里的账房伙计们都听呆了。这是多大的仇啊,要把一辈子签给人卖命?
霍惜在帘子后头都听得恨了,本来对耍心计哄骗她,心中有些难安,但一听这甘氏的一番话,倒觉得耍点心计让奶兄早早离了这个家挺好的。
“你想签五十年,我们还没有这样的呢。五十年?又不是死契,我们还得给他养老?你想得倒美。”
“那三十年?二十年?能多少银子?”
“要么死契,要么二十年。”
“行,就二十年。二十年能多给些银子不?”
沙掌柜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最多给十五两。”
“二十年,才给十五两?太少了吧,再多给几两吧?”
“爱签不签?十来岁的小子能做得什么?还得白养着。我买一个死签奴才都用不了这个钱。”
见磨了半天,对方不松口,甘氏便点头应了:“行行,那就二十年。是十五两吧?”
“说十五两就少不了你的。但你真的能做主?”
“能,怎么不能,他爹入了我家门,我都能做了他的主,更何况他的崽。”
沙掌柜往帘子处看了一眼,见没有动静,便拿了文书过来让她签了并按指印,又给了她十五两银子。
那甘氏看都不看文书,就在上面按了指印。喜滋滋地捧着银子,挨个放在嘴里咬了咬,嗬嗬笑出声来。
等伍大有父子得知此事的时候,已回天无术。霍惜已动作迅速地让人拿了契纸到平江府衙入了档。
“你这妇人,为何这么无情,我儿吃的是我挣的银两,又碍不着你什么事,你两个孩儿都要他看管,你把业儿卖了,谁给你看管他们?”
“呸,他住我的吃我的,如今我还给他寻了能安身立命的地方,将来学了本事,比你还强,你还不感激我!”
二人在家里大吵了一番。
伍成业萎靡了半天,掉了半天泪,默默把自己的两件衣裳收拾了。卷成一个小包袱往外走。
伍大有见他抱着包袱出来,与甘氏停了手。
“贱皮子,你吃的穿的都是我家的,还想带什么东西走!”
甘氏扑上前抢过伍成业的包袱,把它抖散了,见除了两件衣裳再无他物,还不解气,又用脚远远把它们踢开了。
伍成业只默默地看着,垂着头不发一言。
伍大有仰天长叹,回头见三岁的小儿正害怕地与他姐姐缩在墙角,嘴里喃喃地叫着爹,不禁悲从中来。
对伍成业说道:“走吧,爹送你过去。”
父子二人沉默地走出了甘家的宅子。
到了广丰水,伍大有给沙掌柜就要跪下,被沙掌柜拉了起来:“你这是做何?”
“我知你们要把他送到别处的铺子,劳沙掌柜与你家东家说说情,请他,善待我儿。待我挣着钱了,就来赎我儿。”眼眶含了泪。
“放心,只要他本分,忠心,东家不会为难他。”
叹了口气:“离了那家也好,将来他学了本事,自然有他的造化,比呆在那家里做牛做马,被后娘搓磨要强。”
伍大有忍着泪,点头。
回头看着这个儿子,千言万语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伍成业含着泪,万船不舍,扑通给他爹跪了:“爹,你自己好好保重,将来,我有本事了,会回来看你的。”
伍大有终是落了泪,拍着他的胳膊说自己无用,又拉着他连声叮嘱了一番。
看着儿子被沙掌柜带入了后院,才脚步沉重地离开。
事情办好,霍惜从后院接了伍成业,半刻也没停,叫了一辆车就与他去了码头。
她爹昨日已带着峪舅舅到了平江,听了此事,外叔祖连夜让峪舅舅跟来了。
如今见着人,也是不胜唏嘘。
霍惜给李峪使了一个眼色,他点头,和颜悦色地对着惶惶不安的伍成业说道:“好孩子,别怕,我是你娘的故人。”
伍成业一路低垂着头,眼眶红红的,与爹分开,前路不明,正万般难受。
这会听到对方说是他娘的故人,忙抬起头来:“你们认识我娘?”
杨氏心软,见不得他这样,上前拉了他在船舱里坐下。
“对,我们都认识你娘。你娘一直在找你们。以为你们会回六合老家,还经常会到那边打听你们的消息。”
伍成业听到他们说起六合,知道是真的了。
眼眶又红了:“我爹说我们不能呆在六合,这些年我们从来没回过老家。我娘,我娘她在找我们吗?她在哪?我好想我娘。我这就去告诉爹,娘找到了!”
见他激动地要走身,杨氏忙拉住他:“好孩子,来,先坐下。你娘还是一个人,可你爹已娶了新妇。你告诉了你爹,让你爹怎么办?你爹和你后娘还生了一个弟弟,万一让你后娘知道了你娘的下落,就她那个脾性,你娘能落着好?”
伍成业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呆愣愣地摇头,不能,不能让甘氏知道了娘的下落,不能让她去找娘。
“那我娘在哪?我爹怎么办?我们一家不能在一起了吗?”憋了一路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杨氏给他拭了眼泪:“好孩子,我们就是要带你去见你娘。至于你爹,等你见到你娘,自己跟你娘说,看你娘的打算,好不好?”
伍成业见杨氏温声劝慰,终是对她点了头。
又一一看过在场的人,可能见大家都一脸的和气,终是卸了戒备,拉着杨氏就要去找娘。
“好好。会带你去见你娘的,很快你就能见到你娘了。”
霍惜定定地看着这个奶兄,小时候奶娘也是经常带他来府里跟她玩的。他定是记得她的。只是她现在不好相认。
见他对奶娘一脸的孺慕,一直念着奶娘,心里替奶娘高兴。
对他说道:“你跟这位峪叔叔回他家去,等他收拾好行李,就会带你去找你娘。”
伍成业听完她的话,精神立刻又崩紧了,拽了拽杨氏的衣袖:“你不能带我去找我娘吗?”
杨氏差点心软,忙温声安慰他:“放心吧,我们是一家的,这位叔叔跟你娘也是认识的,他正好要去你娘那边,顺路,就让他带你过去。”
伍成业见他们已安排好,心中虽然想跟着杨氏,但也只好应了下来。
见事情办好,李峪便对霍惜说道:“你们也不必送我了,快回去吧。我带他在这里坐船回去,半天就到了。等我带他找到他娘,就给你去信。”
霍惜点头,与他又说了几句,在码头看他带着伍成业坐船离去。
那伍成业离去时,还站船头看杨氏,看霍惜,抿着嘴,看得出一脸的不安。
杨氏一直笑着与他挥手,见人影看不见了,才长叹了口气:“这孩子心中不安呢。只盼着见到你奶娘,他和奶娘能过起好日子。”
“放心吧娘,会的。我们也回吧,我都想念儿和舅舅了。”
杨氏忙招呼霍二淮划船:“快快,划船,咱们快回去,我都想死念儿了。下次要出门这么久,就带着他一起。”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何去何从
博雅书塾,一众小学童蹦蹦跳跳往大门口走。
“霍念,霍念!”
“啊?”霍念回头看向他的同窗方琦。
“你爹娘和姐姐还没回来吗?”方琦很喜欢霍念。别人都叫他小胖子,就霍念叫他的大名,也不笑话他中午吃得多。
霍念摇头。
“那你要不要去我家玩?咱们明天休沐,你可以住我家,我家有一个大园子,还有湖,我们可以划船,采莲,还可以钓鱼!”
霍念有些心动。
有园子,有湖可以划船还可以采莲呢,一定很好玩。他还没去别人家玩过呢。
“去吧去吧。我爹娘,祖父祖母可喜欢我了,也会喜欢你的。”难得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小伙伴,方琦很想他去自己家玩。
霍念对着小手:“我要问我舅舅。”
“行,那我们去问你舅舅。”两人手拉着手往大门口跑。
“看,我家的下仆来接我啦,一会我们坐马车去!”一拉,没拉动。
方琦扭头看霍念,就见他恍过神来,已挣脱开他的手,飞跑了出去。
“爹,娘,姐姐!”
啊,霍念爹娘姐姐回来了?
“哎,娘的念儿。想死娘了!”杨氏忙小跑着朝霍念跑去。
“娘,念儿好想你们哦!你们去了半个月了,我天天数着呢,这么久。”霍念被杨氏抱了起来,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小声抱怨。
霍二淮也走了过去,笑着摸他的小脑袋,他又甜甜地叫爹,把霍二淮叫得一脸宠溺的笑。
霍惜看着他跟杨氏和霍二淮撒娇,只觉得这皮小子越发娇气了。
没眼看。扭头见一个小胖子在几步开外看着这边,见她看他,还朝他走了过来。
“你是霍念的姐姐吗?”
哎呦,这小胖子,好可爱,这脸圆的,眼睛都挤得看不见了。
略略俯身:“为什么不是哥哥?”
“霍念说他没有哥哥。”
这小胖子还挺聪明,正想逗他两句,就见他问道:“我能邀请霍念去我家玩吗?我们明天休沐。”
呃……
霍念有了可以相邀到家里做客的朋友了?
霍惜心中一阵高兴。
寻思着弟弟有几个朋友也不错,刚想开口,就听霍念就扬声道:“不行。我爹娘回来了,我要陪他们。等下回再去你家做客吧。”
杨氏把霍念放了下来,霍念跑到方琦面前又说了一遍。
小胖子听了便有些失望。
一个奶娘模样的仆妇走了过来,朝霍惜等人笑笑,对小胖子哄说:“那咱下回再邀你的同窗到家里做客好不好?”
“好吧。那说好了哦,下回休沐你就到我家来玩。”
“好。”
两个小同窗愉快地说定,挥手告别。不多时,书塾门口的学童都被人接走了。
霍念见到爹娘姐姐高兴地很,小嘴不停,叽叽喳喳说着这些天发生的好玩的事。
又止不住抱怨他们这趟出门时间太久了,嘟着嘴:“下回你们再出去这么久,我就不理你们了。”
“好好,娘保证下回不会这么久了。要是出门这么久,娘就带你一起好不好?”
“哼。娘自己说的哦。”
“嗯,娘说的,咱拉钩。”
霍惜见他拉着杨氏拉完钩还不算,又要霍二淮和她与他拉钩,不由白了他一眼。皮小子不惧,还嘟嘴瞪她。
拉完钩,开心地左右拉着霍二淮和杨氏,想起什么又问:“咦,爹爹,咱家的船呢,谁守着?”
“放心,爹让人守着呢。这回啊爹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一会咱回家看。”
“好。我最喜欢爹了!”
霍二淮和杨氏高兴地看着他,看不够似的。
接到霍念,一家人便决定在城里吃完饭再回去。
“今天娘带我们念儿找一家好吃的酒楼吃饭,一会吃完,娘再带念儿去莫愁湖里坐花船,咱们一家也好好游游湖好不好?”
霍念眼睛瞪圆了,拍着小手高兴地跳着:“好哦,我最喜欢娘了!”
霍惜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很快杨福也寻了来,一家人便在莫愁湖边寻了家还不错的酒楼进去吃晚食。
坐在一楼大堂,霍念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仗着爹娘宠他,今天大家会如他的愿,颇有些肆无忌惮。
在酒楼好吃了一顿,吃得大伙都有些撑了,便往湖边走去,寻了花船坐。
雇了一艘装饰华丽的花船,一家人坐了上去。
霍念好奇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坐不住。拉着花船上的轻纱说也要往自家船上装,说好看。要不是霍惜拉着,杨氏当场就应了。
一家人坐在船上,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小食,吹着湖风,赏着湖边的美景,很是惬意。
穆俨早就发现他们了,方才两船还离得挺近,只他们没发现自己。
听那小子拉着那小骗子说他们这艘两层楼的花船好看,说等他攒够钱了也要坐一回那样高的花船。
穆俨嘴角扬了扬,把目光收回。
“对了穆斌,你想好去哪个衙门历事了没有?”
国子监马上毕业,素日交好的几个同窗相约莫愁湖,询问各自的去向。
“可能去礼部吧。”穆俨淡淡开口。
“礼部?你想去礼部?”
徐三保等人很是吃惊,“你文才武艺俱佳,六部三司两院,哪个不能去,你去礼部?”
穆俨默了默,没有解释。
陈俨看了穆俨一眼,见徐三保喋喋不休,暗自拉了他一把。
“你拉我干嘛?论课业穆斌比咱们几个都优秀,京中那么多部门,为何非要挑礼部这个清闲的养老部门?”
徐三保看不明白陈俨的暗示,犹自说着,想劝穆俨改变主意。
陈俨表示心累,不想与他说话。穆俨的处境他是清楚的,但徐三保这个众星捧月的人不懂。
穆俨没回他,笑了笑:“你们呢,是如何打算的?”
徐三保便说道:“我爹想让我去户部。”
陈俨道:“我可能去吏部。”陈禧说他想去兵部。在场的几人只有穆俨想去礼部。
谁都知道礼部这个部门比较尴尬,主持的事务诸如祭祀,典礼,教育,接待外宾……瞧着都挺高大上,但又很少涉及人事、军事、经济等重要政务。
地位不低,却远离权力核心,是一个比较边缘化的部门,实际的行政权力也有限。
对于穆俨的这个选择,有的理解,有的不理解。
席罢回到府里,离一和坎二有些不解地问道:“少爷,咱不一定要去礼部吧?”
穆俨嘴角讥讽:“我倒是想去兵部,你觉得上面能让我去?户部吏部,就是刑部只怕也要被刷下来。不过,你家少爷要是说想去工部,只怕是能去的。”
离一和坎二听完眼色一黯,心疼地看了少爷一眼。
第二百四十九章 放在眼皮底下
次日,穆俨在院里练完拳脚,梳洗了一番,去向程氏请安。
见穆望没来,眉头皱了皱。
请安完,又和程氏一起去向耿氏请安,不想却被门口的仆妇葛嬷嬷拦住了。
说太夫人还没起,让夫人和少爷再略等一等。
这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时辰。
平时穆俨因为要上国子监,也并非每日来向耿氏请安。今日休沐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倒是被晾在门口了。
再去看程氏,见她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穆俨眉头皱得死紧。
又见这都快一个时辰了,穆望还没出现,心里有股火就升了起来。
冷声吩咐身后的离一:“去把穆望拎过来!”
方才拦他们的葛嬷嬷正站在檐下,见状忙拦道:“望少爷还小,正是缺觉的时候,就让他多睡会吧,太夫人不会见怪的。”
穆俨冷冷地撇了她一眼,见离一不动,喝道:“还不快去!”离一脚步飞快离开。
那葛氏一看穆俨这个样子,拧了拧手中的帕子,进屋去了。
程氏也知儿子在为她出头,凑近温言劝道:“算了,随他去吧。我也不曾养育过他。”
吴氏所生的几个子女,眼里有没有她这个嫡母,她并不在意,她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这个儿子。只要他好,她就好。
“规矩不可废,婶娘是他嫡母,既然要你日日早起向祖母问安,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不能漏了。”穆俨声音清冷。
程氏见儿子维护她,心中一暖,但不想看到他因此惹了婆母不快,便想再说几句,没想这会耿氏的房门开了,只好止住了话头。
耿氏坐在上座,扫了一眼侧座的这个孙子。
眼神明明灭灭。
这孩子肖似他祖父,文才武艺俱佳,穆家交到他手里,她放一百个心。若这孩子没有过继到前头那位的房头里,她自然是愿意扶持他的。
可如今他虽叫他祖母,却是前头那位的孙子。
若让他袭了爵,她的孙儿岂不成了旁枝,将来只能拿着少许的家财分出去了?
正想着,穆望一路惨叫着嚎过来。
耿氏慌得起身。
“祖母,祖母,你快打他板子!孙儿还在睡,他就让人拽了孙儿起床,孙儿好困。”穆望穿着一身中衣,头发也不梳,扑到耿氏怀里撒娇。
耿氏瞧着他一脸惺松未睡醒的模样,心疼得不行。
看向穆俨:“望儿还小,正是缺觉,你叫人喊他起来做甚?等他起了,哪时不能向我请安?”
穆望得意地望向穆俨,被穆俨厉目一瞪,吓了一个哆嗦:“祖母,你看堂兄瞪我。”
“你在云南是什么样我不管,既然到了京师,就按京师的规矩。早起向你嫡母请安,是你做儿子的孝道。若不能做到,我便让人送你回云南去。”
穆望抖了抖,不说向程氏请安,也不看她一眼,只埋头在耿氏怀里。
耿氏看了程氏一眼,见她没有发话,抿了抿唇。
当初穆春还在的时候,晟儿和程氏留守京师,后来穆春病逝,晟儿去云南袭了爵,留她一人在京师祖宅。
这些年,丈夫不在身边,唯一的儿子也被侯爷过继给穆春了。耿氏心里是同情她的,并不想多为难她。
只是……心里有些复杂。
安抚了怀中的穆望几句,又推他:“去,向你嫡母请安去。”
穆望先是扭捏了几下,见祖母坚持,终是挪着到程氏面前请了安。
回到书房,穆俨坐在椅子上回想着今早的事。
他生母一人留守京师祖宅,无人体谅她的不易。如今,庶子不敬她,祖母也待她无半分亲近。祖母明明身边仆妇丫鬟一堆,却要他生母上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腿。
他身边荆棘遍布,杀机重重,若他有一日不在了,他生母程氏又该如何?她会是怎样的下场?
云南只知有君氏,不知程氏,只把君氏视为侯夫人。若将来他不在了,穆展又袭了爵,他这生母只怕要在京中祖宅孤独老死,或是长伴青灯古佛了。
谁会善待她?
他原本是二房长子,长房无子,被祖父过继到长房。原本以为生母还会有其他子嗣,未想生父待她情淡,又把她一个人扔在京师。
他不想争的,被祖父和嗣父顶上去争。生父袭了爵,他也不想争的,可有人却不想他活。
不仅不想让他活,也不让他身边的人活,非要折断他的羽翼。
他不得不争,逼着他去争。既然如此,那他就好好争一争。
等国子监的一众同窗知道穆俨最后选了锦衣卫的时候,都惊呆了。
不说他们这一届,进国子监的历届学子,有谁进锦衣卫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穆俨一人。
一个侯府子弟,进锦衣卫?
说好听点,锦衣卫掌皇帝仪仗和贴身护卫,听皇帝号令。说难听点,那就是百官眼中的恶鬼,皇帝眼中的工具人。
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十二时辰护卫皇帝安危不说,抓小偷强盗,抓百官辫子,搜集情报,抽查税课,随军出征,看守陵寝……让你干什么就得去干什么。
百官把锦衣卫视为皇帝放在他们中间的耳目,因为有皇帝撑腰,素来态度嚣张,手段凌虐残忍,简直臭名昭著。
一个侯府子弟,在国子监拜读多年,大好前程,这,要进锦衣卫?
穆俨不是没察觉同窗对他的态度变化,逐渐疏离,不再交心,言谈泛泛。
皇帝的耳目放在他们中间,就如同卧榻之旁有他人安睡一般,这如何能安心?这朋友还如何处?能交心?
对于他人的态度,穆俨并不在意。
做质子就要有做质子的觉悟。皇帝防着他,他想进京里重要的部门历事,是进不去的。还不如把自己放到皇帝的眼皮底下,没准还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永康帝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
伺侯完皇后用药,笑着与皇后说起此事:“朕是那等容不下人的?听说他文才武略甚为优秀,京中各衙门还不是任他挑?何至于此。”
徐皇后咳了两声,笑道:“陛下不高兴?”
永康帝在她后背上抚了几下,笑了笑:“既然他有此愿,那便让他到御前当两年侍卫吧。才十五岁,放到外头给他人使唤,还不如朕先使唤他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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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不能专心
这个休沐日,霍念玩得很是开心。
爹娘姐姐把他扔在京里半个月,这一回来,为了补偿他,对他提的各种小要求,几乎有求必应。
连姐姐都不说揍他屁股了。他过得那叫一个舒心。
想着方琦说他家有个小湖,可以划船可以采莲,霍念只跟爹娘念叨了一句,爹就划着船到了六合镇,找到一处长满了荷花的野湖,让他过了一回采莲的瘾。
采了一船的莲篷,又采了好多菱角。
那叫一个高兴。
明天带去书塾,那同窗们一定会羡慕死他的。
这一天,霍念跟爹娘,姐姐,在船上钓鱼,捕鱼,下虾笼蟹笼,又采莲,还去六合镇逛了一圈,乐不思蜀。
咧着小嘴,一天都没合起来过。
夜间杨福回来,他猴在杨福身上,说着这一天的趣事,小嘴巴巴地就没停下来。
霍惜见他今天吃了一肚子小吃零食,小肚子鼓鼓囊囊的连晚食都只吃了两口,又见他一脸的兴奋压制不住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念儿,你这些天可有好好写大字?之前姐姐给你的那本字贴,可有照着描摹了?”
这回外祖父听说念儿已上了书塾,还随信送了好几本字贴来,都是外祖父亲自写的。最适合小儿练大字用。
霍惜在去湖州之前,就交待他每天都要练大字的。
霍念正抓着舅舅给他剥的莲子要往嘴里送,听见姐姐这么一说,愣住了。
呆呆地看了姐姐一眼,老老实实地摇头。
“为什么不写大字?”
杨福也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都忘了让念儿每天写大字了。
霍念屁股往杨氏那边挪了挪,眼珠子飞快地转:“姐姐说写大字要专心……”
“对啊,要专心。”霍惜点头,很欣慰他记着自己说过的话。
没想到就听见那皮小子弱弱地说道:“可我想爹想娘,想姐姐,好想好想你们,我一想你们就不能专心,不能专心就写不下去呀。”
呃……
杨福差点笑出声来。
见霍惜板了脸,立刻憋住,低头继续剥莲子。
杨氏和霍二淮对视了一眼,也垂了头剥莲子。
今天不知不觉地就采了半船的莲蓬,这吃新鲜一时半会的也吃不了这么多。不如把他们剥出来,晒干了存起来,以后煮粥或是煮汤吃。
霍念读书的事他们不敢插手,当初送杨福去书塾读了几年书也是惜儿做得主。
杨氏一边剥莲子一边偷偷拿眼瞧霍念,嘴角扬着,她儿子就是机灵,这么一说惜儿就不会揍他屁股了。
霍惜对于霍念这个耍无赖的回答,也是无语。
想训他,见他眨着一双如水浸过般的大眼睛,眨巴地望着你,又忍不住心软。
想着他十几天没见她和爹娘,想着昨日下晌去接他时他那一副又高兴又委屈的样子,要训斥的话又说不出口。
狠瞪了他一眼:“那从明天起,每天要写二十张大字,把之前欠的都补回来。”
“好!姐姐最好了,我最喜欢姐姐了。从明天开始念儿一定每天写二十张大字,认认真真的写。好不好?”
“嗯。”
见姐姐答应了,霍念又高兴地咧了小嘴,朝杨氏和霍二淮抬了抬下巴,得意得不行。
挨到杨福身边,开心地剥起莲子,不时接受一下大家的投喂,高兴得很。
“姐姐,我明天能不通送一些莲蓬给先生和方琦他们吃?”
“行。再把爹娘这回给你带的一些其他地方的吃食也带一些。”
“好!方琦他们一定高兴坏了!”
第二天霍念起了一个大早,在大家的目送下,高高兴兴抱着一个大大的篮子进了书塾。
霍惜把他送进了书塾,就和杨福去了铺子。
这世上聪明的人不少,自从朝中传出营建北平城的消息,江南各粮食的价格都悄悄上涨了,大批的粮食和各项物资都往北方运。
每天码头上热热闹闹的,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船。
广丰水新回来的五艘大船,被沈千重带了三艘去了北边,还有两艘也被杨福派去乡间收粮收各种物资了。加上自家之前买的几艘船,来来回回的,就没见歇过。
杨福又买了一批签了身契的伙计,就是如此,两个铺子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惜儿,上次咱买回的番布,留在京师的,库里都出清了,还有那些番货,除了请人加工的,放外头卖的,也都没剩。”
“舅舅有统计过吗,除开成本和咱一路的花费,大概是什么利润?”
“咱七成是批给小商小贩的,只有三成放在内城的铺子散卖,散卖的利润能有两倍,批发的只有不到一倍的利。”
霍惜点头,在京师能有一倍的利已很不错。
当然若是往北运,往其他地方运,利润肯定不止。当然抛费也大,也缺了能干的掌柜和管事押运和经营。
也不知外叔祖那边能不能多找一些能用的旧人。母亲之前身边也有几个得用的,但如今也不知他们被发卖到哪里了。
“对了,咱上次请女工加工的那些撒哈喇,都收回来了,惜儿你看要怎么办?”
“都好了?咱上次买的可不少。”
那些撒哈喇是一些毛织物,由各种动物的毛编织而成,摸起来厚实又粗糙,当初一百文一疋都无人问津,被霍惜全包了。
“走,我们看看去。”
霍惜拉着杨福到了库房,这一看,大半个库房放的都是这些加工完的毛织物。
大小不一,厚实不一。霍惜一一上手查看,见经过重新染色,裁剪,加工过的撒哈喇如今已变得上档次了不少。心中大喜。
“都装船往北方运吧。不管是做门帘窗帘车帘,做地毯,做帐篷,北边会比江南更需要。”
“对,我也这么想的。这东西密实不透风,遮风挡雨防尘防冻,都是极好的。如今经过加工,看着和当初灰扑扑买来时已是天壤之别,定能卖个好价。”
霍惜点头:“希望能卖个好价,我也好在北边多置些田产房产。舅舅,咱接下来再收些粮食和布匹吧,都往北边运。再让爹联系一些船家。”
“好。”
第二百五十一章 娘你怎么了
霍惜和杨福忙着在各地收粮食收布匹的时候,李峪也带着伍成业到了松江。
奶娘周氏自从与霍惜相认,见两个孩子好好的,如今整个人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般,浑身都是劲。
织坊里一月有两天休假,她也不肯歇,拉着马嬷嬷到松江府各县各乡打探哪里有布料,有粮食,跟人谈价格,学着跟人谈生意。
下工回家,也要就着夜光给两个孩子缝制衣裳。
除了偶尔想一想男人和儿子,再没别的所求了。
现在住的院子是惜儿买下来的,她和马嬷嬷如今不用担心居无定所,每月挣的也足够她二人花用,安心不少。
宁姐儿不容易,她如今吃住不愁,就想着为宁姐儿多做些什么。
织坊里,周氏手脚飞快,别人一天能织一匹布,她能织一匹半。心无旁骛,心里眼里只有眼前的织机。
“周氏,有人找。”
织坊的管事喊了两遍,直到走到她的近前,推了她,周氏才反应过来。啊啊询问出声。
“门口有人找你。”
周氏愣了愣,有人找?宁姐儿?是宁姐儿来看我了?反应过来,小跑着往织坊门口跑。
到了门口,没看见宁姐儿的身影,只有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半大的小子。
那个男人……好像有点眼熟,但几年过去了,周氏有些不敢认。
李峪也是好几年没见她了,见她如今老态了不少,又已从霍惜嘴里得知了她的遭遇,知她已口不能言,看着她,心生感慨,也是半天没能开口。
而伍成业,被霍惜从后娘那里要出来,不能跟她走,又让他跟着李峪,一路都惶惶不安。
虽然李峪说要他去找娘,但没见到娘,他心里一直不安忐忑着。跟李峪在一起,也是问一句答一句,半天不开口。
如今见着娘就在面前,瞪圆了眼,也是半天吱唔不出一句话来。
三人在织坊门口相互打量,谁也没开口。
伍成业捺不住,见娘已认不出他来了,心中又是喜又是疼,向娘那边挪了两步,见娘只望着他不说话,哇地一声就哭开了:“娘!”
扑了上来。
周氏被他扑得踉跄,全身都僵了,愣愣地看着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子,他叫自己什么?
“娘,我是业儿啊,娘你不认得儿子了吗,娘!”
周氏回过神来,激动地手脚发颤,啊啊叫着,从怀里推开他,捧着他的脸细瞧,她的儿?是她的儿成业吗?
五年了,她日日夜夜想着他,梦里都是他小时候的模样,如今,他这般大了吗?
“啊啊,啊……”泪流满面。
“娘?娘你怎么了,娘……”
“啊啊,啊……”
“娘,你怎么了,你怎么说不出话了娘?”
母子二人在织坊门口抱头痛哭,听着周氏想叫儿子,又叫不出声,只发出激动的嘶哑的声响,李峪仰天长叹,感慨不已。
见织坊管事在里面探头探脑,李峪忙眨去泪意,出声道:“家去说吧。”
周氏捧着儿子的脸瞧了又瞧,泪流不止。转头就要向李峪屈膝道谢,李峪扶住了她:“不是我找到他的,我们回去说。”
周氏啊啊地点头,抹了一把眼泪,看着紧紧抱住她胳膊的儿子,恍如隔世。
才要挪步,又啊啊了声,指了指院内。
李峪以为她是要进去请假,点头:“好,我们在门口等你。”
见娘转身,伍成业急得上前拉她:“娘!”
“啊啊!”
“你娘要跟坊主请假,我们在门口等他。”
周氏朝伍成业点头,在他脸上摸了又摸,伍成业脚步跟着,脸上挂着泪:“那娘你要快些出来,儿子在门口等你。”
周氏啊啊地点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去。
伍成业见他娘转身不见了人影,踮着脚忙里面望。
“放心吧,你娘很快就出来了。”
见着娘,伍成业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看向李峪:“叔,你说我娘为什么说不出话了?她如今叫我一声都不能了。我娘她,还能再说话吗?还能治好吗?”
看着娘那个样子,心疼他直想掉泪。娘比他苦。
李峪朝他笑了笑,安抚他:“以后你多学些本事,攒了银子,带你娘去看厉害的大夫,让大夫治好她。”
伍成业重重地点头:“嗯。我一定好好学本事,攒很多银子,带我娘去看大夫,一定能治好我娘的。”
很快奶娘就拉着马嬷嬷出来了。
伍成业立刻朝他娘扑了过去,抱着娘的胳膊紧紧的,一副生怕他娘不见了的模样。
马嬷嬷看了他一眼,朝李峪点了点头:“家去吧。”
李峪早从霍惜嘴里知道她的身份,朝她打了招呼,跟在她二人身后去了她们住的院子。
等回了院子,李峪看了伍成业一眼,只说道:“是惜儿在平江找到他的。”把事情来由说了一遍。
得知是宁姐儿找到的成业,周氏又是高兴又是激动。等再得知自家男人已另娶新妇时,周氏眼神黯了黯,低着头,半天没有声响,尔后默默落下泪来。
马嬷嬷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和李峪安慰了她几句。
“如今找到成业,也知惜儿他们好好的,你该高兴。之前他们都没有音讯,你不一样熬过来了吗?以后咱和成业在松江好好过日子,你有儿子傍身,惜儿也说要给你养老,你还有什么愁的?哪里像我?孤伶伶一人。”
周氏抬头狠狠拽住了她的手,啊啊了半天。
“好好,我懂,以后我们两姐妹就一直在一起,让成业和惜儿给我们养老。”
“啊啊……”周氏这才带着泪笑了起来。
李峪把伍成业送到,事情也算了了一桩,便跟她二人说起惜儿的打算。
周氏和马嬷嬷听了,考虑了半晌,点头应下。
“我们还认识几个交好的小娘子,买几台织机请她们来一起织布不难,只是这院子怕是放不下那么多台织机。”
“惜儿说给你们换一间大的院子,或是租一间作坊。让你们当管事,教小娘子们织布就行,不想你们那么劳累。”
“我们二人年岁正当壮年,哪里就能闲着不做事了。租一间作坊吧,买一间大院子,怕是要不少钱。”
李峪点头:“好,那我明天便去看房子。再看看哪里有铺子。”
“前段时间沈掌柜来也说了铺子的事,我们都有留意,倒是相中了几家,正好一会去看看。”
李峪点头应下。
接下来马嬷嬷和周氏便向织坊辞了工,和李峪在松江城里找起房子和铺子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那双眼睛
七月中,穆俨从国子监毕业,程氏直到这时方得知他的决定,直接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找穆俨苦口婆心劝了一番,也没改变他的主意。
见她哭得厉害,少爷又不愿解释,离一不忍心,点了她几句。程氏更是哭得差点撅过去。
她的儿,都是为了她啊。
程氏眼睛都哭肿了,对又来索要对牌和账簿的葛嬷嬷直接骂了回去。
耿氏差点以为她中邪了。她这个儿媳平时谨小甚微,哪敢违了她的意?这回在管家上头却牢牢抓着不放手。
若真有这样的手段,这些年何至于一个人留守祖宅?
听说上回穆俨吃了厨房送的饭菜,差点抢救不过来。耿氏连想了几日,叹了口气,最终做罢,再不提要管家的事。
得知穆俨要进锦衣卫,穆昕和定国公徐景昌纷纷来相劝,都没有改变穆俨的决定。
“我说话还是有点用的,你想去哪个衙门,我跟人打声招呼就是,何必进锦衣卫。”徐景昌苦劝一番。
“多谢表兄。我心意已决。我运气不错,一进去就是个小旗了,还被皇上要到宫里做了个御前侍卫,比别人强。”穆俨朝他笑笑,心中感激。
见事已至此,徐景昌叹了口气,只好做罢。
夜里,离一和坎二给穆俨收拾着明天要进宫穿的衣裳。
见穆俨坐在椅子上发呆,离一坎二对视了一眼,坎二拿起大红飞鱼服看了又看:“这衣服真好看,瞧这纹饰,瞧这做工。少爷你穿上一定好看得紧。”
说完偷偷撇了穆俨一眼。
“御前侍卫,代表着皇家威仪,服饰当然要华美些。”离一把坎二抖起来的衣裳又给挂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穆俨不得清静,回过头来瞪了他俩一眼。
坎二笑嘻嘻地走了过去:“少爷,你看,你一进锦衣卫,就是个从七品的小旗,有官阶是个实职。比你那些进了六部的同窗可强多了,他们还只是打杂的呢。”
离一瞥了他一眼:“谁说咱家少爷是从七品小旗了?”
“啊?”少爷难道不是小旗?
见他木愣愣的,离一说道:“你忘了皇上给咱少爷的荫封了?”
坎二眼睛一亮:“对对对,我都忘了这事。那咱少爷就是正四品的小旗!虽是小旗,却领着正四品的俸禄呢,这谁及得上!”
“少爷,这下你跟锦衣卫佥事是一个职级呢。这上头也就指挥使和两位同知能管得了你了。可少看不少人的脸色。”
我一个前侯爷世子,如今当个小旗,是个多荣耀的事呢?
穆俨心中苦涩。
知他二人在安慰他,到底没再说什么。
这锦衣卫有品级的官员从从七品的小旗一直到正三品的指挥使。他要是爬到最上头,这中间有总旗,试百户,百户,副千户,千户,镇抚,佥事,同知。
若从无品级的小卒一步步上来,不知该挨多少人的使唤。
虽说他荫封正四品,但实职却是个小旗,上面还有数层上官。
在太祖朝,锦衣卫只有数千人,挑选的人不过是寒门有武职有军功之人。如今到了永康一朝,锦衣卫已发展到了十二卫,职能也不再只是皇宫禁卫军,掌皇帝车驾护卫了。
职能变多了,立功的机会,出头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
如今这样的结果对他已是极好。
穆俨回过神,吩咐离一坎二:“下去歇着吧。”
“是。”
穆俨睡了个好觉,张辅那边却有些睡不着。
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经常会想起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睛,想起那个小童。
这日夜里浑沦睡了一觉,次日在几个孩子请安时,对几个孩子很是和颜乐色。查问了一番他们的课业,和平日里的生活。
望着底下的的四女二子,张辅从他们的眼睛上一一扫过。
良妾王氏见两个女儿碧珠,碧玥得了侯爷的关心,脸上便带了笑。她只生了两个女儿,将来也不知会不会有儿子傍身,就吴氏的手段,今后只怕是难了。
只盼两个女儿能嫁的好,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而贵妾柳氏则推着身边的碧珂去跟父亲亲香。在北平,只有柳氏伺侯在侧,碧珂也是在侯爷跟前长大的,自然比旁人与侯爷多了几分亲近。
见侯爷抱着碧珂逗弄,柳氏又笑的得意,吴氏后槽牙差点咬碎,拧皱了手里的帕子。用眼神暗示自己两个儿女也去跟侯爷亲近。
只是张解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没看见吴氏的暗示。而张碧瑶则一脸不屑。
她一个嫡女,犯得着与庶弟庶妹们争宠?遂没有理会吴氏的暗示,只在椅子上端坐。
而另一个庶子张茂,亲娘早早没了,一早只由着奶娘带过来,此时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也没人告诉他要怎么与父亲亲热,便只一脸懵懂地坐着。
张辅扫了一眼自己几个孩子,见无一双眼睛似那小童那般明亮,不知为何竟有些失落。又见几个孩子都有生母在旁,只有张茂一副呆傻的样子,心里动了动。
给王氏请安时,便提出来要把张茂记在元妻李氏名下。
王氏听完愣了愣,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有些不赞同的说道:“茂儿还小,如今也不过四岁,又病病歪歪的,还是等再过几年再来打算。”
张辅以为王氏是怕张茂养不活,略略沉吟,道:“茂儿虽体弱,但也并非日日都要服用汤药,再说咱这样的人家,还养活不了一个孩子吗?”
王氏手下顿了顿,看向张辅:“还是再等几年吧,早记晚记有什么分别?咱家还能少了李氏的香火?”
见母亲不同意,张辅也只好罢了话头。
吴氏那边听说张辅要把张茂记入李氏名下,气得摔坏了房中一套青花茶盏,把贴身伺侯的牛嬷嬷心疼得直抽抽。
“夫人,这摔了一个,剩下的就不成套了。这套青花茶盏用料还是外番进贡的料呢。”
张氏浑不在意:“不过一套青花茶盏罢了。你再去库房里挑一套更好的便是。”
牛嬷嬷忍着心疼让人把碎瓷片扫净,这才劝道:“我的好夫人,凭他爱记不记,一个没娘的,还能踩到咱小侯爷头上不成?”
“你懂个屁!侯爷现在都压着不给解儿上表请封世子,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还念着前头那位。如今又说要把张茂记在那位名下,岂不成了元妻之子了?将来也是能与我儿争上一争的。”
她贵妾扶正,身上没有诰命,张解出生时她还没扶正,那张解名声上便是庶子出身。
若是将来有什么变故,张解不能安安稳稳地袭爵,让一个下贱通房生的野种踩到张解头上,那她岂不要呕死?
“往宫里递牌子吧,我想见见吴惠妃。”
“是。”牛嬷嬷应声下去安排。
第二百五十三章 能写回信了
七月流火,蝉虫叫得频,惹人心生燥意。
霍念书塾放了暑假,他缠着霍惜,上跳下窜。霍惜烦他烦得不行,又狠不下心训他,只好把他带着。
“姐姐,那个哥哥真是个眼盲心盲的,还叫你贤弟呢。”
霍念捂嘴偷笑了好一会,仰着小脸在霍惜身边转来转去:“姐姐还是很好认的啊,我就能一眼认出来,远远的也能知道是姐姐,为什么那个哥哥认不出来呢?”
见霍惜不回他,自说自话:“哼,我反正是不会跟他说的,就是他给我送了这好些的礼物,我也不会提醒他的。谁让他眼盲心盲呢。”
霍惜瞥了他一眼:“他从西北给你寄过来这么多礼物,你还在背后说他坏话?”
“我这又不是坏话。”霍念跳起来辩解。
“那这是什么话?”
“是……反正不是不好的话。”霍念嘟嘴不依,他才没有在背后说人坏话。
霍惜翻着铺子的出入明细,没理他。他一个人叨叨了半天,又猴过来:“姐姐,你不给那位哥哥回信吗?我给你磨墨啊?”
“热死了,非要粘着我。”
“就粘就粘。”紧紧抱着她的胳膊。
霍惜甩不脱他,只好算了,反正一会他就坐不住了,果然才不到两息,就见那皮小子又跳开,挪了墨过来磨,非要让霍惜写回信。
“你不是上了书塾了?要不这信你来替姐姐写?”
霍念眼睛一亮,刚想点头,又委顿了下来:“可我还不认识太多的字。”
“那你不认识的字,就空着,一会姐姐来补。”
“好!”皮小子终于肯安静下来干一件事了,霍惜大大松了口气。
现在松江的铺子也开起来了,奶娘和马嬷嬷也辞了工,买了十台织机租了个大院子请人来织布。
她原来只给了李峪舅舅一千两银子,这些银子要租铺子要租房子,要收货要请账房伙计,有些捉襟见肘。
霍惜是想着让奶娘和嬷嬷从织坊里辞工,自己给自己干活,也不用那么累,想干就干,想歇就歇,自己当自己的主。
并不想她太劳累。
所以跟峪表舅说的也只是买五台织机,请三两个人给她二人解闷就行。
哪想奶娘和马嬷嬷把这当成事业了,一下子就买了十台织机,还掏空了自己的家底。
好在奶娘现在有奶兄陪着,也算了了霍惜的一桩心事,峪表舅也把奶兄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只可惜奶爹回不到奶娘身边了。
霍惜不由叹了口气,直道人生无常。
现在有了峪表舅、奶娘和嬷嬷帮着在松江收些番货,收布匹和粮食,霍惜安心不少。
这些天广丰水的船只来往松江好几趟,运回了不少货,也把京师的货运到松江,松江的铺子也算是开起来了,生意日渐好转。
收回成本看来用不了太长时间。
这些天外叔祖给她也送来了好些人,如今各处都有人手,总算不怎么缺人了。
至于这些人是否得用,还得用一段时间看看,至于忠心,她倒是不担心。外叔祖能给她送来,定是刷选考验过了。
“姐姐,我写完了。”
霍惜被皮小子叫回神来,拿过他递到面前的信纸一看,呆了。
这一张纸才写了几个字啊,又大又黑,圆乎乎的一团,还好多地方空着。几句话就写了好几页纸。
“姐姐,我写的好不好?”皮小子得意洋洋地仰头等她夸赞。
这信简直不忍看。
但也不好打击皮小子的信心,霍惜硬着头皮点头:“好,没想到我们念儿才念了这么短时间的书,就能写信了呢,真棒。”
皮小子立刻得意得不行。
“那姐姐帮我补,我再给外祖父外祖母也写一封,写完了我们去给他们买礼物,也给宫哥哥买。”
皮小子被夸了,停不下手,立刻又摊了纸,给外祖父母写起信来。
见他兴致昂扬的,也不好打击了他。霍惜只好拿了笔,猜着他的心思,往缺了的地方补上字,猜不出来的,就问他这个空是要写什么。
“哪里?”
蹬蹬蹬跑过来:“哦这里啊,谢谢哥哥送我的瓷人,瓷我不会写。”
呃……好吧。霍惜认命地在纸上帮他填着缺的字。
两姐弟,各自执了书桌的一边,一笔一划极认真地写回信。院里蝉声阵阵,铺子的后院却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下半晌,等到霍二淮带着人推着几板车的竹料麻丝麻绳等物进铺子的时候,见霍念都能写信了,开心得不行。
“我们念儿只读了这么会的书,就会写信了呢,真好,爹高兴。回头说与你娘听,你娘也准高兴。”
“嗯,等我再多读些书,我还能认更多的字,能写更长的信。”
皮小子不经夸,越夸越来精神,扒着爹许下宏愿:“等以后念儿能认更多的字了,就读书中好看的故事给爹娘听。”
“好好,我们念儿最棒了。”
待霍二淮卸完货,记完账,看着天色不早,父子三人便往铺子外头走。
“不等舅舅了吗?”霍念牵着霍二淮的手,抬头问道。
“一会我们在渡口等你舅舅。”
霍二淮低头笑着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他和孩他娘细细养着,终是长这般大了,让人欢喜。
“一会我们把船藏起来,让舅舅找不到,让他急上一急,嘻嘻。”
“好,一会爹就把船藏起来。”霍二淮对这个儿子几乎有求必应。
三人拐了个弯,路过一处医馆,就看到门口有人在拉扯,霍惜是个不愿惹麻烦的,就想从另一边绕过去。
可才走两步,霍二淮就愣住了。
“爹?”
“好像是你们五姑姑。”
“五姑姑?是谁?”霍念一脸不解。霍惜也只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爹你去看看吧。”
“好,你们在这里等爹。”
霍二淮小跑着朝医馆门口去了,霍念晃了晃霍惜的手:“姐姐,五姑姑是谁?”
霍惜低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说霍家的事。
这些年,霍二淮和杨氏也知霍惜想藏着姐弟二人的身份,逢年过节,都不会带姐弟二人回霍家坝。
霍家连给霍二淮和杨氏准备的房间都无,干嘛带两个孩子回去受罪?
便只推说两个孩子身体不好,从不带他们回乡。
霍家有什么人霍惜大抵知道,但霍念是没见过没听过的。好奇地踮着脚朝那边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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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凭什么
医馆门口,霍五娘苦苦哀求着自家婆母章氏。
“娘,家里还没到吃不下饭的地步,为什么不救救小菱?”
“小菱是我卫家的孙子,我怎会不救他。现在不就在想法子了嘛,小荷也六岁了,这京里高门大户都喜欢她这样的小娘子, 送进哪家当个丫鬟不比在家里受苦强?”
而且带进京里卖掉,比牙人进村里收还要多二两银子。
就不明白这霍氏怎么会舍不得的。一个小丫头罢了,又不是不能生了。得十两银子,既能付得了小菱的药钱,家里还能余个几两。
不比在家里吃白饭强?
“娘,小菱小荷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卖了小荷去救小菱!”霍五娘哭着哀求。
被奶奶拉来京里的卫荷吓得不轻,以为奶奶是带她来医馆看弟弟的, 哪想到奶奶却想把她卖掉。
拼命拉着霍五娘的衣袖, 哭着喊着:“娘,别卖了我,别卖了我!我少吃一点,不,我不吃,都留给弟弟吃!”
卫启心里生痛,儿子躺在医馆里,等着付药钱,再拖欠下去,医馆要把小菱赶出来了,回家跟爹娘要银子,娘却把小荷一起拉来了。
以为是让小荷在医馆看弟弟,好让他和五娘在城里干些零活挣些银子,没想到娘是打了要卖掉小荷的主意。
“娘,家里还有银子, 等秋收了,卖了粮,银钱也不缺, 为什么不肯先拿些来付小菱的药费?”
章婆子一听跳了起来:“家里哪有多的银钱?我养你这么大,给你娶了亲成了家,你不想着往回贴补老爹老娘,还想着往外掏,竟惦记上秋收的粮食了!卖了粮一家人冬日里喝西北风啊?”
霍五娘紧紧抱着小荷,不让婆母带她走:“娘,你先借我们一些银子吧,到时我们挣了银子再还家里。”
“呸,你想得倒是美,你们挣的钱还不是家里的?”也不想多费话,就想拉了小荷到人牙处。
她好不容易花了十来个大钱,在进村收丫头的牙婆那里打听来的去处,怎么会让霍五娘破坏了。
家里一年到头也留不下三五两银,若是卖了小荷,家里能落个大几两的,一家人日子都好过了。拉着卫荷就要走。
“娘,爹,我不要去, 不要卖了我!娘, 我不要去!”
双方在医馆门口拉扯。引得不少人围了看。
众人议论纷纷, 对着章婆子指指点点。
章婆子半点不带怵的,还朝指着她的妇人呸了声:“喝多了猫尿吧,倒来管我家的闲事。你要是有闲钱,不如施舍我几个?你,你们施舍我几个?”
边说边朝人群伸手,围观的人纷纷往后退,嗤之以鼻。
“呸,就知道你们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惯会说风凉话。事不到你们身上,你们不痛不痒。家里攒那几两银是容易的事?”章婆子朝人群喷了几句,又拽住卫荷要往外拉。
“娘,求你了。不要卖小荷!”两夫妻苦苦哀求,未感化章婆子半分。
见卫启来拉,章婆子力气没他大,恨得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刮子:“起开,你个不孝子!敢拦老娘,我就去衙门告你不孝!”
卫启捂着脸愣愣地站在那里,章婆子又踢了霍五娘一脚,拽着哭得眼泪鼻涕一脸的卫荷就往外拖。
“住手!”霍二淮小跑着赶到,喝了声。
众人朝他望去,霍五娘也抬起泪眼看去,见是霍二淮,立刻像落水之人遇到浮木,直扑了过去:“哥,二哥,求你救救小荷吧,不要卖了她。二哥……”
那卫启也走了过来叫了声二哥。霍二淮恨铁不成钢地撇了他一眼,又趁章婆子愣神,把小荷拉了过来。
“你要告你去告啊,看衙门是判卫启不孝,还是治你私卖骨肉的罪。”
章婆子自霍二淮出现,就上下打量他。
她对霍五娘这位二哥了解不多,只知道他给人当了上门女婿,与霍家往来不多。今日见他穿着细棉布衣裳,补丁都没打一个,脚上还穿着一双厚布鞋。
这哪里是乡间泥里土里打滚的泥腿子样子?
立刻来了精神,上前就要拉霍二淮的手,被霍二淮撇开了。
霍二淮对霍五娘道:“走吧,去看看外甥。”就拉着卫荷和霍五娘进了医馆。
章婆子急忙跟在后头:“哎呀,他二舅,我家小菱躺医馆好几天了,可把你盼来了!”
医馆里,卫菱气息微弱地躺在一张小榻上。霍五娘急忙过去探儿子的气息,探完就掉了泪,回头一脸哀伤地叫了声:“二哥。”
霍二淮十年里养了几个孩子都没留住,对孩子特别心软,见不得孩子受苦。
此时见小菱面黄肌瘦、头上也没几根头发,稀疏枯焦、又唇白睑烂,腹部还微微的隆起,心中一痛,转身问起卫菱的病情。
“说是疳积,要留医馆调养,已经住了几天了,每天都要花一两银子的药钱,该借的人都借了,我还回了霍家坝跟爹娘拿了二两。”
见霍五娘抹着泪,这才多久没见,就一副见风倒的身子,霍二淮忍不住叹了口气。
刚往外挪了两步,霍五娘以为他见着每天要花的银钱多,转身要走,忙跟上来喊了声:“二哥你去哪?”
小荷紧紧拉着这个二舅的衣襟,亦步亦趋,拿眼偷偷瞧章婆子。
霍二淮看了霍五娘一眼,叹气,拉了小荷的手:“我去给小菱交药费。”
章婆子一听拦住了他:“哎呀,他二舅,你把银子给我就行。这小菱也不知要住几天,每天要付多少银钱,给多给少了都不成,还是给我,我每天来付就成。”
霍二淮撇了她一眼:“我的钱为什么要交到你手里?”
章婆子愣了愣,不知道这个给人当上门女婿的,怎么这么大气势了。把她骇住了。
霍二淮这些年帮着霍惜到各处收货卖货,接触了不少人,谈生意也不带怵的,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变了,哪里还像过去那个浑身渔腥味的渔户。
把章婆子喝住了,霍二淮便牵着小荷去交药费。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爹真好
霍二淮问过医馆的大夫,说若住医馆,至少要住五天,药汤会有药童煲,不需他们动手。
若是要回家也行,拿药回去细养着,五日后再来看诊, 再另开药。
霍二准直接给了五两银子,又把之前拖欠的银子付了。说要留在医馆治。
见章婆子在后头探头探脑,又对大夫说了句:“这药钱若不足再与我说。若是有剩,也不许别人拿走,我会亲自来结帐。”
大夫往章婆子那边撇了一眼,点头:“放心吧。”收了银子便吩咐药童拿药去熬。
章婆子见没油水可捞,撇了撇嘴,厉目瞪了卫荷一眼。卫荷吓了一个哆嗦,躲到霍二淮身后。
章婆子眼珠子转了转,对霍二淮说道:“他二舅,你看咱这么多人,若在城里住,你看是不是给点银钱住宿吃饭?”
霍二淮瞪了她一眼:“你们爱住就住,做什么朝我要银钱?把小菱放在医馆自然有人照顾,这么多人守着做什么,生铜钱啊?”
“这,你嫡嫡亲的妹子,妹婿……”哪能不给点银钱。
“妹婿要是养不起婆娘孩子,我就领了我妹子家去了。她还年轻,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章婆子见霍二淮油盐不进。恨得咬牙。
卫启跑了过来,对霍二淮谢了又谢:“我能养得活他们的。能养活的。”跟霍二淮连声保证,生怕霍二淮真把霍五娘他们领回娘家去。
章婆子见霍二淮再不肯掏银子,上来拉卫启:“家去,都家去。留这里不得吃喝啊!还是准备睡大街?”
卫启不想走, 但囊中羞涩,犹豫着。
霍五娘走了过来:“他爹,你带小荷家去吧, 我留这里看着小菱。夜里他醒了见不到我会害怕的。”
卫荷紧紧拽着霍二淮的衣袖,冲霍五娘摇头:“娘,我不回去!”
吓得直发颤,娘不在,奶奶要是再把她卖了怎么办。
见孩子吓得发抖,霍二淮叹了口气,对卫启说道:“就让小荷留在城里吧,也能帮着给她娘搭把手。”
章婆子喝斥道:“留城里做甚,上街乞食还是睡大街?”上来就搜卫启的身,生怕卫启藏了铜板。
霍二淮看着不相,把卫启往外推:“外头闹去,别吵了医馆的清静。”
见霍五娘也让他家去,卫启三步一回头跟着章婆子走了。
霍惜牵着霍念在医馆门口,见章婆子走了,带着霍念走了进来。
“爹。”
霍念扑到霍二淮身上。卫荷忙松开了拽着二舅的手,霍念扭头看了她一眼。
见五娘和小荷都愣着,霍惜便跟他们说起身边两个孩子:“这是惜儿, 这是念儿。”
“五姑好。”霍惜朝霍五娘打了声招呼,霍念看了看姐姐,也跟着叫了一声:“五姑好。”
霍五娘呆呆地应了,满脸好奇地打量两个孩子,不时看自家二哥一眼:“这,这是二哥的两个孩子啊?”
“是。前些年怕他们养不活,也就没往家里带。”霍二淮笑着说了句,见霍念抬头看他,忙用大掌在霍念的眼睛上盖了盖。
霍念立刻就懂了。这是他和姐姐常玩的。姐姐当着他的面骗人,就是会盖住他的眼睛。
便一脸正经地朝霍五娘点头:“河里凉,冬天可冷了。不过我和姐姐现在身体可好了。”
一句话惹得霍五娘又是心疼又是喜欢,把他拉到身前细细打量:“长得真好。”二哥可算有后了。
霍惜摸了摸鼻子,进去看了一眼卫菱,见这孩子一副病弱的样子,有些同情。又出来见卫荷一副畏缩的样子,心中发软。
“五姑用过饭没?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们买来。”
霍五娘目光移到霍惜身上,不知道她为何做男娃打扮,只推辞着说不饿。可是不巧,一听到吃饭,卫荷的肚子就跟条件反射一样,咕咕响了起来。
她还很羞赧,脸红红的低垂了头,低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霍二淮有些心疼,伸手拉她:“走,舅舅带你去吃东西。”
“娘呢?”
霍惜听她开口,看了她一眼,有些替霍五娘高兴,这是肯顾惜父母的孩子,倒没沾染了章婆子的薄幸。
“荷儿你跟你二舅表姐表弟去吃吧,娘要在这里看着你弟弟。”
“走吧,一会给你娘带一份饭食回来。”
卫荷这才跟他们挪步往外走。
几人在医馆附近找了一家面食馄饨摊坐了下来。
卫荷头一次进城,就是被奶奶拉来要卖给人牙子换钱给弟弟治病,一路饿着肚子,此时被二舅带到食摊前,闻着不时飘出来的面香,拼命咽着口水。
直到一大碗带肉带鸡蛋的面摆在面前,还没有真实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下手。
“吃吧。”霍二淮见孩子这样,心里有些难受。
见她不动筷,霍念直着小身板说道:“吃吧,表姐你放心吃,我爹有银钱付的,一会不够还能再添一碗的,是不是爹?”
“添几碗都成,只要你们吃得下。”霍二淮笑着在他头上抚了抚。
卫荷见二舅和表姐表弟面前都有面食了,这才拿起筷子,呲溜溜的吃起面来。
香,真香,太好吃了!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卫荷吃得头都不抬。
把霍念激得也一起呲溜。果然孩子吃饭就是要比着来啊。瞧皮小子这都不挑食了,吃得喷香。
卫荷把汤碗里的汤都端起来喝了个净光,狠狠打了个饱嗝。霍念也想学的,只是实在太饱了,吃得有点撑,面碗里还有一半,苦着脸:“爹,念儿吃不下了。”
霍二淮给他抹嘴:“好,吃不下就不吃了,吃多了积食,你该肚子疼了。”
给他擦完嘴,又摸了摸他的小肚子,见没那么撑放了心。又把霍念吃剩的面全倒在自己碗里,呼噜噜吃了起来。
卫荷一脸羡慕的看着,二舅对表弟可真好。爹对她和弟弟也好,但从不像二舅这样给他们擦过嘴巴。
霍惜扭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给霍五娘带了一份面,及几个馅饼,几人又回了医馆。
“小荷跟我回船上吧,这医馆也住不了人。你还能凑和着过,小荷怎么受得了。”霍二淮跟霍五娘提议。
见小荷也没反对,霍五娘点头应了。
临走,霍二淮又塞给她一些铜板和二两碎银:“自己藏着,别什么都往外掏。瞧小菱给你养成什么样了。”
霍五娘接过荷包呜呜地哭了,她向认识的人借遍了银子,也没几个人伸手,只有这个给人当上门女婿的二哥可怜她。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也想要
卫荷跟着霍惜等人往渡口走。
心中不安忐忑,面上又有些好奇,带着隐隐的期盼,紧紧跟在霍二淮身侧。面上怯怯的,问一句答一句。
霍念一路蹦着跳着,不时问她一两句,叽叽喳喳地引着她说话, 倒是解了她几许不安。
到了渡口,杨氏和杨福早就等在船上,正踮着脚往来路上望。
见他们一行人出现,扬声道:“怎的这么晚?”
卫荷一听,一颗心又揪紧了。二舅喜欢她,可是二舅娘呢?会不会嫌弃她。
见她脚步不动,霍惜朝霍念使了个眼色, 霍念就上前拉她:“表姐,走,我带你看看我家的船。”
等众人上了船,杨氏这才看到跟在后头的卫荷。对卫荷她没什么印象,一年也见不上一面。
“娘,这是五姑姑家的表姐。”霍念猴在杨氏身上,跟他娘介绍。
五姑姑?杨氏和杨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拿眼打量垂着头的卫荷。
霍二淮便把事情说了一遍。杨氏和杨福听完愣了愣。
杨氏虽然不想被霍家坝的人纠缠,但她也是心软之人,看着这样的卫荷难免心生同情。
而杨福对姐夫那一家人无感,对霍家的人没什么好印象,但还不至于吝啬给一个孩子施舍几许善意。
见卫荷一副生怯的样子,杨氏软声安抚了她几句,又唤霍念带她到船上参观。霍念便拉着她的手乐呵呵钻进船舱里了。
霍二淮摇起了橹板,船离开了外城渡口。杨氏跑过去跟他嘀咕霍五娘的事。杨福和霍惜则坐在甲板上嘀咕。
“怎么就遇上那家人了。”
“巧了呗。”
霍惜无所谓。她和霍念既被霍二淮和杨氏收养,那他们的家人也是她的家人, 不可能不认。
好在霍二淮和杨氏是个拎得清的人,是个能守家的。这些年霍家来纠缠了多次,也没掀起什么浪花。
她娘杨春孆的战斗力可不弱。
“你还笑。你不知道那家人多难缠,都不是讲理的人。”见霍惜嘴角带笑,杨福瞪了她一眼。
“怕什么,我爹我娘可不是软弱让人欺的。几两银子能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
在霍惜这里,摁得住就摁,摁不住就躲。京师水系这么多,他们以船为家,想寻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敢上铺子纠缠,就绑了扔水里。她可不惯着极品。
杨福仰倒在甲板上:“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跟我姐夫去他们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大冬天的天上落雪,还让我们挤在柴房灶房,多添张被子都不肯。带多少东西回去也没给我们好脸色,还嫌弃我是个拖油瓶。我姐每次回去都憋了一肚子气。”
“理他呢,咱过咱的日子就成。我爹我娘是个心中有成算的。别担心。”
“是啊,好在我姐夫听我姐的,不然这些年要往那家里搬去不少。”
卫荷跟着霍念在船上逛,这里摸摸, 那里看看,满脸的好奇。
没想到二舅一家都住在船上,船也大, 横着睡都宽敞的很,床上还能做饭,能洗衣,能打渔卖钱,又是家又像牛车能到处走。
真好。她也好想要这样一艘船。要是她家也有一条船就好了。那她和弟弟和爹娘也能像二舅舅这样了,也不用担心奶奶会卖了她。
“走,我带你去钓鱼。”
霍念拉着卫荷就要去钓鱼,霍二淮有比着他的身量做了一支钓杆,只要没事他就要往河里甩杆。
见着人就想显摆一下他的家,他的装备。
霍惜和杨福只看了他俩一眼,就没理会了。又继续说着铺子的事。
沈千重这回好像去的有些久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情况,是不是不顺利。
霍惜心里担心,想往北边看看,但又怕与他错过。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好在这段时间,霍二淮联系了一些船家帮着四处收货,卖货,京师两间铺子的生意比之前还要好。松江的货也开始往京师运,库房又不够用了。
“咱只有两个库房一个地窖,还是少了些,现在我们想囤些货都腾不出地方来。”
霍惜也查觉到这个问题了。
明知道建筑材料天天都在小幅上涨,她是想囤些货的,只是不断有船运新的货过来。若是京师附近有个庄子就好了,可以把货往庄子上囤。
只是京师人稠地少,早没有庄子给他们买了。
二人在谈着事,还没商量出法子,霍念那边不时就哇哇叫唤一声。偶尔听到卫荷惊喜的尖叫。霍二淮往那边看了看,笑了笑。
“你那个妹夫啊,你若再遇上他,得跟他好好说说,一个大男人,成家了,连妻子儿女都护不住,处处被那章婆子拿捏,让五娘和两个孩子跟着受罪。”
杨氏嗤了声,颇有些看不上。
霍二淮点头:“好,我若再见到他就好好说他一说。明天我见了五娘再跟她分说一二,男人支不起来,她自己得支起来。但凡五娘像你一二,两个孩子哪就受那样的罪。”
杨氏听了脸上便带了笑:“可不是,我要是跟五娘一样,咱家还不都被你家给刮分干净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我每年都有给他们养老银,给的比几个兄弟都多,再朝我要,我可没有。我还要养婆娘孩子呢。”
杨氏脸上噙着笑:“你明白就好。”
卫荷跟着霍念也钓上来好几条鱼,把她高兴得不行。
杨氏又说把她钓上的鱼明早熬了鱼汤,让她带到医馆给娘和弟弟吃,她更是高兴不已,就不肯放下钓竿。
这会与杨氏也熟稔了些,左一句二舅娘,右一句二舅娘叫得欢了。
她也没晕船,在霍家的船上睡了个香甜的觉。
第二天早上吃得饱饱的,牵着霍二淮的手背着给娘的吃食去了医馆。
霍五娘在医馆打了一夜地铺,睡得不瓷实,夜里起来数次,每次都掌灯往儿子鼻下探一探,感受到儿子有呼吸,又再趴着眯一会。
等霍二淮带着卫荷过来时,她还顶着一双黑眼圈,迷迷糊糊的。
霍二淮把卫荷送到医馆,交待了几句也忙去了。
卫荷兴奋地跟霍五娘描纷着二舅的船:“娘,我好喜欢二舅舅家的船。二舅娘人也好,还给我换了表姐的旧衣,看,这旧衣一点都不旧,还好看。”
“娘,我们能不能也有一艘二舅那样的船?那时候我们就住在船上,打渔卖钱?”
母女二人在医馆说着话,另一边霍惜和杨福回到铺子,竟然发现沈千重回来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违禁品
“东家。”
“沈掌柜?”在铺子里看到沈千重,霍惜杨福都有些惊喜。这人真是不经念,昨天才念叨,今天就见到了。
“东家,我回来晚了。”
“无妨。回来就好,辛苦了。事情可顺利?”霍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除了略有些疲惫, 其他倒是都还好。放下一颗心。
沈千重点头:“到了北平挺顺利的。只是一路皇上命人清淤疏浚南北运河,又是修闸,又是整修堤坝,又要扩宽河道的,一路行船缓慢。等着过坎过坝耽搁了不少时间,也交了无数打点的钱。好在我们运的都是耐放的货物, 有很多商船在半路就把货物出售了,都没运抵北平。”
一路都在疏浚运河?看来皇上决心很大啊, 这是要利用运河,往北边运送大量粮食和物资了。
这对于商家来说,是个好事。南北运河清淤疏通,河道扩宽,那往北运送物资将更加顺畅。
沈千重递给霍惜一个匣子:“这里是房契地契,和几房下人的身契。”
霍惜接了过来翻看。
沈千重拿了一万两银子北上,在北平城主街买了两个带仓库的大铺子。又买了三个庄子,共一千零五十亩,还在城中买了一座五进的院子。并三房下人。
匣子里还有一些佃户签的契书,请的掌柜伙计的契书。
“一万两银子够用?”顺天府的田产房产挺便宜啊。
“庄子上的田地,一亩也就合七两银子。铺子比京师也便宜多了。三船货一共收到货款五千六百两,我又做主投了两千两进去。一路收了些北边的货物,剩下一千三百两左右,已经记在账上。”
霍惜心中稍安,将来要是生意亏本,有了这些房产田产也能变现还给穆家少爷。
朝沈千重道了句辛苦:“两个铺子都开起来了?”
“开起来了。北平城虽不及京师,但做为龙兴之地, 人气倒是还行。掌柜账房伙计招齐了,铺子我也就做主开了。没卖完的货我就放铺子里了, 让他们慢慢卖。”
“你安排得很好。”
铺子开起来,就活起来了,也不用闲置着,哪怕一时半会收不回成本,只经营个名声也行,慢慢收些北货运回南边也能挣回掌柜伙计们的工钱。
倒是没想到宅子倒是便宜,五进的院子只用了一千两不到。霍惜想着要是有银钱了,还是要在北边再多置一些房产田产。
“我看那边的田产比咱这边便宜,我也置了个一百来亩的小庄子。也算给洛儿提前置业了。将来他有本事能科举入仕最好,不能就跟着东家当个伙计,有一份田产,也饿不着他。”
“沈掌柜倒挺会打算。”
杨福笑了笑:“我看沈洛的课业倒经常被先生夸赞,怕真能科举入仕呢。”
沈千重笑笑:“京师人才济济,他也就在他的书院还算拔尖,我倒没寄予太大希望。能行就行,不能行,只要勤快就饿不着肚子。”
“沈掌说得对。行行出状元, 那科举岂是那么容易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也并不一定要跟着挤,人活一世怎样不是活。”
霍惜很认同沈千重的态度,并不像琼花巷一些书生家里,年年考岁岁考,整个家,甚至整个家族都跟着陪考。
实在是有些过于执着了。
沈千重很是同意,几人说了几句闲话,又说到生意上的事。
“东家,我在淮安停留了几天,见淮安的铺子有宫家照顾,生意比以前红火了几分。你看我们要不要在淮安再扩大门面,或是在城里再置一个铺子?”
“东家你不知道,淮安码头南来北往的船每天都挤满了码头,各种货物都有。我在淮安也出了一船货,又进了一船南边的麻料竹料运往北边,没想到竟是好卖的很。那淮安真真繁华。”
淮安是个中转站,盐运司,漕运司都设在淮安,霍惜怎会不知道淮安生意的重要。
只不过淮安藏龙卧虎,哪怕广丰水在淮安做了几年生意,也不过是混了个脸熟罢了。跟别的商号比,还是没什么话事权,紧俏的货也轮不到广丰水去挑。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好。广丰水哪怕有宫家罩着,也没什么底蕴。
“铺子就不要开了,倒是可以再多招一些伙计,安排他们每天在码头守着,买货卖货,打探消息。若是账上有多的银钱,可以再多买一间仓库。”
不招人眼,也就不会被大商号打压,不显山不露水就好。
沈千重有些可惜,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又听霍惜吩咐:“你把此次运回来的蜜饯梨枣皮毛等物,分门别类的送到两个铺子,要交待掌柜和伙计,留意看看哪样卖得好,得做个记录,也好去信北平的伙计收货。”
“东家放心,我会安排好。”沈千重点头应了。
又道:“对了东家,我在淮安遇上几个西北来的货商,带了好些硫磺和焰销。上次我听东家说了一嘴倭国的洋商好像挺喜欢我朝的硫磺和焰销的,硫磺我没抢到,倒是把对方的焰硝全买了。有将近半船。”
硫磺,焰硝?
上次在松江,霍惜通过诺克认识了好些洋商,对于有些洋商想寻什么货,大致心里也有数。知倭国喜欢我朝的书籍,蔗糖,药材,丝帛等物。
我朝虽开了海禁,但不是什么货物都允许私卖的。比如军需类,铜铁类,还有一些产量少的的丝帛,也只能做为赏赐百官和回赠周边国家之用,是不允许私下交易的。
若私贩人口、军需,绞。若私卖违禁品,或杖一百或流放充军。明中后期还禁止私卖胡椒,铁木等一些明朝急需物资。只能由朝廷特卖。
像明中后期,明确把硫磺、焰硝设为违禁品,严禁流入倭国等地。但很多商人却暗地里偷运去倭国,一倍博百倍之息,成为巨富。
霍惜沉吟了番:“硫磺焰硝都是重要的军需物资,哪怕现在没有明文规定此二种为违禁品,但咱也不能往外卖。哪怕利润再大,咱也不能卖给洋商。”
而且万一卖的时候,市泊司那边有了什么新的规定,只怕要获罪。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她不是
见霍惜开了口,沈千重忙说道:“都听东家的,是属下莽撞了。”
“你也是为了咱们铺子。”
霍惜安抚了他几句,她都想贩私盐博重利,沈千重看到硫磺焰销想卖与洋商,博百倍之息也正常。
“先把它们放在库里吧,妥善保存。等过段时间咱再卖给我朝的客商。脱手去。”
无奸不商, 哪个商人不想博重利?不然开铺子做生意干嘛。但是底线还是要有。如果是朝中急需紧俏的物资,那还是别往外番卖了。
不是什么钱都要赚的。
沈千重对霍惜的认识又更深了一层。他喜欢这种不为巨利遮蔽眼的东家。
对霍惜说道:“我在临清买了好些当地的老粗布,瞧着结实耐穿,买了不少,东家看看捡几匹拿回家去。”
“好,我去看看。”
霍惜便和杨福进库房挑了些粗布, 梨枣蜜饯, 枸杞阿胶的也拿了些。
“让娘熬些阿胶吃,补补气血。”
杨福笑着点头:“我姐怕是得一边心疼得抽抽,一边叨叨着吃了。”
霍惜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便见小伙计飞跑着来找她。
等霍惜和杨福急急赶到医馆。昨日医馆门前拉扯的画面再度出现,不过这回换了人。
“姐夫这个娘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杨福看着门口跟姐夫争执的方婆子,眉头紧皱。
霍惜牵了牵嘴角:“若不是霍五娘的男人说露嘴,就是那章婆子专门把人找来的。”
果真被霍惜猜对了,这方婆子还真是章婆子那人特特找来的。
昨天霍二淮坏了她的好事,卫荷没卖成,家里少了好几两银子,章婆子是越想不甘心,今天一早特特跑霍家坝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方婆子一听,早食都没吃就跑进城来了。
霍二淮说他养了霍惜和霍念两个孩子,方婆子是不肯信的。霍念她亲眼见杨氏怀着大肚子过,但那什么霍惜她可没见杨氏那一年大肚子。
只怕又不知从哪抱来的,像杨福那个拖油瓶一样,是来家里吃白饭的。
这养了杨福一个拖油瓶不算, 还养一个丫头片子,现在又一出手就是大几两银给卫家的孙子看病, 随手能掏出那么几两银子, 那家里得有多少?
养着一堆闲人,却放着老爹老娘不养,这如何能忍?
方婆子依着章婆子说的,找到医馆,果然在门口堵着了来看外甥的霍二淮。
她也不愿进医馆,就在医馆门口与霍二淮拉扯。不过是打着小算盘,想用舆论,借着霍二淮和杨氏都脸嫩,好拿些银子罢了。
在霍二淮身上搜刮了一番,只得了些许铜板。方婆子很是不甘心。拉着霍二淮又是叫苦又是求他给点养老银。
把霍二淮气得面色铁青。
昨天是他推了货过来广丰水,才收了几两银子的货款,平时哪里带这么些银子在身上。
昨天也没怎么打渔,今早只卖了半筐渔,只得了两三百个铜板,还拿回船上了,身上就余了些许铜板,只这方婆子能看上?
“你这不孝的货, 我和你爹辛苦把你养大, 你养这个养那个,现在又要养卫家的孩子, 却半点不念爹恩娘恩。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拍着大腿干嚎。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霍二淮喘着粗气,胸闷气堵。
方婆子见霍二淮被她说愣了,便去拉霍念:“这些年你不在爹娘身边尽孝,就让你这个儿子到我们身边养几年吧,也算替你尽尽孝道。”
瞧这孩子被二淮夫妻养得娇贵,唇红齿白的,像足了富贵人家的少爷。
把这孩子抱到乡下,还怕二淮和杨氏不回来看他?回回给家里带点东西,拿些银钱,不是正正好?
霍念哇哇叫着往爹身边躲。他后悔了,和娘好好呆在船上不好吗,为什么要和爹来看生病了的表弟?
娘说要看着船,他便拍着胸膛说要替娘来看表弟和姑姑,哪里知道就被这什么祖母的拉扯住了。
他才不想去什么乡下呢。他只想跟爹娘跟姐姐舅舅在一起,哪里也不去。他还要去书塾念书呢。
围着霍二淮转圈圈,扭头看到舅舅和姐姐站在那里,忙叫唤道:“姐姐,舅舅!”往那边跑。
霍惜接住他,抱他揽在怀里,冷冷地看向方婆子:“我弟弟哪都不去。也不需要你们来养他。该尽的孝道也不用他来尽。”
方婆子定定地看着霍惜,上下打量,就说这丫头片子不是二淮的种,哪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你不爱去便不去,可别拦着你爹你弟弟尽孝。”
昨天让卫家得了大几两银子,今天她得不到好,是不会做罢的。说着就要上前来拉霍念。被霍五娘死死拉住,生气得把霍五娘甩到一边。
霍念吓得拉着姐姐直往后退。
杨福拦在姐弟俩的面前:“方家婶子莫不是忘了,我姐夫可不算你家人了。我这俩个外甥是我杨家的人,可不是你霍家的。要尽孝道自然要去杨家尽的,与你霍家可不相干。”
方婆子愣了愣,她差点忘了这一茬。
只一息回过神来:“这孩子姓霍,可不姓杨。”
“那是我姐姐好心,才让两个孩子姓霍,这天下姓霍的多着呢,可轮不着他们去给你们尽孝道。”
杨福与她分辩,霍惜却懒得理她,多说一句都不想。
什么牌面的人物,也要她弟弟给他们尽孝道!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拉着霍念转身就走。
方婆子都惊呆了,这死丫头片子,竟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当着这么多围观人的面,就拉着她弟弟走了?一个招呼都不打?
立刻坐到地上,干嚎了起来:“我这命啊,怎么这么苦啊,孙儿孙女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卫荷抱着医馆的柱子,探头探脑,见表姐带表弟走了,两眼放光。表姐真厉害,要是她也能像表姐这样就好了,就不怕奶奶了。
杨福拉着霍念姐弟走出老远,见听不见声了,松了口气。
霍念担心爹,频频往后看。又仰头看霍惜:“姐姐,她真是念儿的奶奶吗?”
霍惜低头看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是,念儿的奶奶姓杨。”
杨福看了霍惜一眼,对念儿说了句。不想他认方婆子当奶奶,那方婆子也当不起惜儿和念儿的奶奶。
“可是她是爹的娘啊,不就是奶奶吗?”霍念满脸不解。
“她不是。念儿的奶奶不在了。念儿以后只要孝顺爹娘就行。他们要是好,就把他们当亲戚,要是不好,就是外人。”
霍惜并不想解释霍二淮的上门女婿身份,也不想跟霍念说他的身世。只含糊了这么一句。
见霍念半懂半不懂的,晃了晃他的小手:“姐姐和舅舅带你进内城玩好不好?咱们去内河坐游船?”
霍念一蹦老高:“好,我们去内河做游船!”
当即就把爹的娘,是不是奶奶什么的一抛脑后,开心地拉着舅舅和姐姐要进城玩。
也是巧,在内城,又遇上了故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 怎么进去的
霍惜和杨福带着霍念去了内城,逛遍了夫子庙周边。
哪怕不是第一次来,哪怕在这附近被富家少爷踹了一脚,霍念却没有半点心理阴影,逛得津津有味。
哪怕小脚走累了,要舅舅背着都要继续逛。各种小吃食吃了一肚子,霍惜和杨福还帮他拎了好些。
“我们去渡口坐游船吧,你看舅舅都累了,说是陪你逛,舅舅光背你了。”霍惜瞪他。
霍念从杨福背上滑下来,小手捶着杨福后背:“舅舅,念儿给你捶捶。捶捶就不累了。”皮小子见累着了舅舅,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杨福摸了摸他的头:“舅舅不累。走,舅舅带你坐游船去。”
“好!那我们能不能再买些东西在游船上吃?”
“你还吃不够啊?瞧你这肚子,还能装得下?”霍惜指着他的小肚子,不同意。
“可是,坐游船不就是一路看景,一路吃茶吃点心吗,大家都那样啊。”皮小子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的看她。
“你还吃得下?”
“我们买些饮子,买些不占肚子的,好不好?”
霍惜还没开口,杨福就千肯万肯了:“好好,走,舅舅带你买去。”
皮小子高兴地牵了舅舅的手,走了两步,怕姐姐生气,回头看了她一眼:“姐姐,我们不买多,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去给爹娘吃,好不好?”
霍惜能说什么?白了他一眼,跟在他俩后面。
不多会,三人都拎着抱着好些吃食,走到渡口去寻游船。
等着坐游船的人还不少,跟着队伍后头排队,等了半柱香,总算等来一艘小游船。三人也不愿跟人拼船,直接五两银子包下。
可把皮小子高兴坏了。上了船,就把抱着的吃食饮子放到中间的方桌上,坐到游船的凳子上,扒着船沿看两边的影色。
还眯着眼睛吹河风,一脸享受的样子。
“十里秦淮河,六朝金粉地”秦淮河两岸商铺林立,富贾云集,形形色色的楼阁水房,烟柳繁华。
“姐姐,有人在里面跳舞,还有人唱歌!”霍念小手指着岸边的水房。
哦,对,两岸还花楼林立。
霍惜摇了摇头,说了他一句:“眼睛别到处看。”
小心看到少儿不宜的东西,容易长鸡眼。
“为什么不能到处看?”皮小子正是探索欲旺盛的年纪,只是霍惜还不想与他普及这些。
杨福看了霍惜一眼,见霍念巴巴地望来,也不知如何解释。摇船的船夫倒是扬声笑道:“小公子,你哥哥是怕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呐。”
“什么是不该看的?”
“看了就得去里面花钱,花得少了还不行,你哥哥怕你败光家财呢。哈哈哈。”那船夫是个健谈的,逗着霍念。
这内河的船夫就没几个是木讷的,惯会看客人脸色行事,为了客人的赏钱,说唱逗趣,那是样样都来的。
“我没钱,才不进去花钱。我要存钱买田种粮食的。”
“小公子这志向好啊。”那船夫哈哈笑。
霍念见他有趣,还能讲故事,又能唱船歌,对两边的建筑还如数家珍,很是感兴趣,到了船尾与他说话,小嘴巴巴问个不停。
霍惜也跟着听,见那船夫讲的都是一些有趣的故事,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河中有游船不时来来往往,擦身而过。
一艘很大的装扮华丽的花船从他们身边掠过,引得霍惜三人扭头去看。
这一看,霍惜忙往船舱里缩了缩,还往霍念那边担心地看了一眼。
那不是吴有才和苗四九吗?这两人怎么凑一块去了?
一想,五年了,念儿都长大了,她姐弟俩自己不说,估计没人认得出来他们。故大大方方的探头去看。
见那船上还有好几人,花娘舞娘不少,瞧着好像都以吴有才马首是瞻,霍惜见他打扮富贵,一左一右揽着花娘,听着鼓乐弹唱,被人吹棒得笑得前仰后合。
“船家,跟上去。一会有赏银。”霍惜吩咐了声。
“好嘞。”那船家只以为她好奇,要看热闹,蹭鼓乐,忙使力划,紧紧跟在那花船后面。
杨福和霍念也只以为她想看热闹,也扭头看向那花船。
但杨福顺着她的目光一瞧,就认出吴有才了。
当年扣他箩筐,抢了他五百两银票,这事他可从没忘记过。这些年,他也仅此一次扣过人箩筐。
忙扭头去看霍惜,他可没忘记,惜儿说过这人是她的仇人。
“惜儿?”
“嘘。”霍惜朝他做了个手势,杨福就不再说话了。
只拿眼看向那边的花船,又不时看霍惜一眼,惜儿不知又憋着什么主意了。但惜儿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会帮着惜儿的。
吴有才因为当侯夫人的姐姐进了一次宫,他就得了一个肥差,被塞到市舶司,得了一个职位。那叫一个志得意满。
天天有富商巨贾登门拜访,就是世家贵族也下帖邀请他过府一叙,收礼物收到手软。
今天又有几个商号的东家请他出来喝酒。这花船一坐,小曲一听,小酒一喝,花娘左拥右抱,伺侯他那叫一个柔顺听话,吴有才只觉得人生美满。
“吴大人,我等以后可就全靠大人提携了。”
“哈哈,好说好说。”
霍惜听得眉头紧皱。吴有才进市舶司了?大字都识不到一箩筐吧?怎么进去的?
吴氏当真这么给力,把她兄弟塞进去了?
现在开了海禁,市舶司只怕看门的都是个肥差,油水肥得让人抢破头。卫朝官员普遍的薪俸不高,唯市舶司是个例外,哪怕是个闲差都人人争抢。
这市舶司沟通着内商和外商,掌海外诸番朝贡、市易之事,辨其使人表文勘合之真伪,禁通番,征私货,平交易。权力大,油水足。
海外洋人来卫朝,带来的货物得先由市舶司挑选,他们挑不中的货物,才给洋人发勘合,允其在卫朝进行民间贸易。
而市舶司经常会压价,从中捞油水。这里面抽解,抽分,博买有许多手段可以操作,可实实在在是个肥差。
让吴家日子过得逍遥,岂是霍惜甘心看到的?
第二百六十章 恩人
霍惜一路跟着吴有才的花船,一直到日落黄昏。
见那花船在一处沿河台阶处停了船,霍惜也尾随在后,付了船钱和赏银,跟在后面上了岸。
吴有才被众人如捧月般拥进了万香楼,霍惜跟着到了门口,脚步顿住了。
有一个花娘,回头看了她一眼,霍惜只盯着吴有才的背影,没有查觉。
“惜儿,现在要怎么办?”杨福上前悄声道。
惜儿莫不是想再扣人箩筐?可那人身边跟了人,而且也不知他进去要几时出来。难道要在外头等?
霍念一路见姐姐行事诡异,表情严肃,也不敢问。此时见姐姐跟着人到了一间好大的好几层楼高的好看的房子前,他一边仰头去看那楼,一边扭头看姐姐。
懂事的没有多问,只贴着姐姐站着。
霍惜两边看了一眼,见附近有一处食摊,卖面食馄饨的,忙拉了杨福和霍念走了过去。
要了三碗馄饨一边吃一边盯着万香楼门口。
霍惜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想不清她能做什么,只是不肯离去。
万香楼隔壁的聚缘楼二楼临窗处,穆俨眼神投在霍惜身上。
“少爷,这霍小娘子怎么到这边来了?还带着她弟弟?不怕她爹娘打断她的腿啊?”坎二跟着穆俨的目光看过去,很是吃了一惊。
穆俨没有说话,见她一碗馄饨都吃完了,还坐在那里不动,眸色悠深。
“少爷你猜霍小娘子这是要做什么?盯着万香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离一刚想回坎二,就见一个侍女模样的女人接近了霍小娘子,见她只愣了愣,就带着她舅舅和弟弟跟着那人走了。
“这是要去哪?哎呀,这霍小娘子,真当自己是男人了,连花楼都敢进去了!”坎二跳着脚。离一也担心地看着。
“乾三!”穆俨淡淡出声。
藏在暗处的乾三闪现了出来。穆俨吩咐道:“跟上去。”
“是。”一个闪身,不见了人影。
霍惜心中半信半疑,跟着那个侍女。她几年前是在秦淮河里救下一个落水的女子,可是那人如今是怎么认出她的?
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跟着她身后。
想让舅舅带着念儿在外头等,但舅舅不放心她。念儿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在外头,只好一起跟进来了。
一行人没有从万香楼的大门进,而是到了后门,进了后院,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雅室。
“这后院是姑娘们住的地方,现在她们都在前头,你们尽管放心。我家姑娘在里头等你们,我就在院里,一会会领你们离开。”那侍女说完,推开雅室的房门。
霍惜往里头一探,见果真有一人坐在圆桌旁,朝她微笑。房中再无旁人。
心下一定。扭头看了霍念和杨福一眼:“舅舅和念儿在外头等我吧。”
“我要跟着姐姐!”
“你听话!”
杨福本想跟着进去,见霍惜不让霍念进去,只怕有些事霍念听不得,便拉了他守在外头。
进了房间,霍惜打量那人,瞧着很是明艳,衣饰华贵,举手投足有一股异于寻常女子的风味。
“你真是当年我救下的那人?”
那花娘笑着点头:“不然我如何得知你曾在秦淮河里救过人呢?”
霍惜打量着她,想从她脸上辩认一丝过去的印记,可是却觉得变化挺大的:“那你是如何认出我的?这都好几年了。”
“我认出了你娘。”
“我娘?”
“对,那天你们在莫愁湖里游湖,我看到你们了。当时我与你们隔着近得很。”
原来如此。霍惜心下了然,几年了,她变化不少,但她娘却没什么变化。
“坐吧。”
霍惜在她面前坐下,抬眼看她:“你叫我来是为何?”
总不能是报救命之恩吧?当年她一副求死的模样,还怪她们不该救她。如今再看她,似乎适应得很好。
那花娘笑笑:“我叫娉娘,如果不嫌弃,恩人也可以这么叫我。”
“可不敢当。当时也是你命不该绝。”
也介绍道:“我叫霍惜。”
“霍惜?”
那娉娘低声念了一回她的名字,笑道:“当年要不是你和你娘,我早就葬身秦淮河了,你当然是娉娘的救命恩人。”
说完又给霍惜解惑:“我瞧着你一路跟着我们,还一直盯着那个吴大人,到了这里还不肯走,必是有些缘故的。若是恩人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霍惜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的动作被人发现了。脸上热了热。
“恩人只管放心,今日之事,我必守口如瓶。救命大恩,自然是要报的,恩人只管放心,相信娉娘。”
霍惜见她一脸真诚,沉吟了一番,开口道:“你可认识那吴有才?他是否经常来此?与你可算……”
呃,有点说不下去。
那娉娘笑了笑:“他也算是我的恩客。自是认识的。一月倒也来个几次吧。近段时间自得了市舶司的差事,来得勤了些。总有人邀着在此喝酒。”
霍惜默了默,如今吴有才进了市舶司,给吴家和吴氏捞油水,他们过得越过霍惜越不舒服。
如今再套他箩筐,不痛不痒。见着了他,不治一治他,自己心里又不舒服,可是要怎么治他一治呢?
“恩人是要找那吴……吴有才吗?我可以帮忙传话。”
娉娘想说吴大人的,但方才记得霍惜直呼他名姓,瞧着没有半分对他尊敬的样子。
若不是身份比他高,那就是仇人。娉娘惯会看人脸色,也跟着改了口。暗自笑了笑,还是叫吴有才顺耳。
霍惜默了默,也不避违她:“我是有些事要寻他,只不过今天乍然见到他,一时半会倒没想到什么法子。”
“那恩人慢慢想,若有用得着娉娘的地方,只管使人来找我,我那个侍女叫摇琴,可让门房找她,让她代为传话。”
“多谢。”
“恩人客气了。”
霍惜见她言语真诚,放下几分戒心:“你,在此处可好?”
娉娘笑了笑:“挺好的。红尘来一遭,这样是活,那样也是活。如今楼里看重我,我倒过得还算舒心。”
霍惜与她说了一会话,也不想在花楼里多呆,外头还有念儿呢。
“我弟弟还小,我就不多呆了。”
“好,我也不送恩人了。我那侍女会送你们出去,若是有我能做的,恩人只管来寻我。”
“多谢。”
霍惜三人在摇琴的带领下出了万香楼。
而乾三跟着他们出了城,见他们安全回到船上,转身去向穆俨回禀。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还是得扣箩筐
穆府书房里,听完乾三的回禀,穆俨没有说话。
离一坎二却惊了:“这霍小娘子还救了那什么娉娘?”
“少爷,霍小娘子既有娉娘这个关系,咱也用不着去什么聚缘楼了,万香楼可比聚缘楼大多了。”离一建议道。
穆俨沉默。
他不过当值几天,就被皇上派出来打派百官消息,让他当个耳报神了。不知是信任他,还是试探。
穆俨心中反感。
但既已向皇上投诚,这种吩咐只怕往后会源源不断。
穆俨吩咐乾三:“这几天你都跟在她身边。”
乾三应声而去。
穆俨就是想看看这个小骗子究竟想做些什么。难道还想扣他箩筐?
刚这么一想,忽然觉得手痒了起来。坐不住,带着离一坎二出了府。
一大腹便便的官员正从香里艳里出来,醉意熏熏脚步打晃地被人扶着准备上轿回府。
忽然整个天地都暗了。接着就被人揍醒了,痛得嗷嗷叫。
穆俨带着离一坎二把对方及两个随从扣箩筐狠揍了一顿。让你在宫里对我冷嘲热讽,让你说我一个侯府贵公子给陛下当爪牙,让你说我丢我祖父的脸。
揍!必须狠狠地揍!拳头击打在肉上,砰砰做响。
让你明天顶着一张猪脸上朝。看你还敢笑话我!
狠狠出了一口气,在对方的连声告饶里,穆俨三人闪身离去。
坎二只觉得神清气爽,果然还是揍人什么的最能出气。这京师,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处处都得拘着,把他憋得够呛。
就是吧,道具有点不趁手,有点掉他的面。
看向穆俨:“少爷,咱下次能别用箩筐吗?明天一早厨房还以为见鬼了,什么都不偷就偷箩筐。咱用麻袋多好。”
“麻袋贵。”穆俨淡淡回了他一句。
呃……
少爷,你还心疼一个麻袋?
“笨,万一麻袋有印记呢?让人寻着了岂非要遭?还是箩筐好。”离一点头很是认同道具箩筐。
可是,拿一个箩筐上窜下跳的,着实影响形象啊。
奈何争取了半天,少爷就是没答应。坎二也只好做罢。
再说霍惜这边,自见到了吴有才,听说他进了市舶司脑子就没停过转。
怎么治一治他呢?不治着实不甘心。瞧仇人越过越好,这心里跟油煎一样。
吴有才进市舶司了。他在市舶司。
像吴有才这种新进市舶司的,估计一想立功,二想捞钱。
市舶司……要博买……霍惜这几日脑子里都是这个词。
为什么都争着做海贸生意?无非是利润巨大。像几两一匹的丝帛,运到外洋,就能有几倍十几倍的利。
又如那倭国的红铜,在倭的市价不过是十几文一斤,运来卫朝,市舶司却给价300文。十几倍获利。
还有硫磺,霍惜记得一直是明朝的重要军需,明中后期还因数量稀少,要向倭国大量采买。一斤硫磺在倭国不过几文一斤,运来明朝,却给价一贯。着实暴利。
硫磺和焰硝军中通常用来制火器,明时已经有火器了。朱元璋和元朝干仗的时候就已经使用火铳了。
所以霍惜才觉得库房里那一百石焰硝是个烫手货。
如果能忽悠吴有才,把它出手,再换些别的紧俏货,是不是行得通呢?
只是这焰硝是从卫朝商人手中收来的,若是倭国来的,一倒手即可获利几十倍。可要卖给市舶司,还得被压价,最后还得倒贴。
即便不倒贴,那换什么呢?
市舶司博买,通常不会给银子,都是能物换物。一堆洋商拿卫朝的铜钱?怕不是脑子进水了。金银数量卫朝也缺的很,也不会多付洋商金银。
像倭国一般换生丝多。一驮铜,二百七十斤,通常能换丝八到十斤。运回倭国就是四五倍的利。
但霍惜以焰硝换生丝?
且不说焰硝能不能以成本价收回,若换成生丝,在卫朝境内销售,能赚几个钱?
一百石焰硝,买来用了二百两出头,估计能换六百斤生丝,一斤生丝拿到市场上卖半两银,只得银三百两。
她脑子进水了吗?冒着大风险,忽悠吴有才,得银百两不到?
霍惜这个愁啊。
那边卫菱都病好出医馆了,她想了几天愣是没想明白要如何操作。
再说霍二淮那边,那天方婆子纠缠他,只拿到百十个铜板,不甘心,粘着他不走,就想跟着他。
霍二淮也豁出去,愣了没回船上,也没回琼花巷小院。
径直就去了外城码头,当搬夫搬货去。
方婆子跟着他,见他在码头搬了一天的货,只得了二三十个铜板,最后席地而坐,跟搬夫扛夫挑夫们坐在一起啃灰面馒头。
这方婆子能耐得住?搜刮了他得来的铜板,跑了。
霍二淮这才回了船上。连着几天和杨氏带着霍念到外头收货卖货,就没靠近过京城水域。
霍惜和杨福大大松了口气。霍二淮和杨氏拎得清,给子女省多少麻烦事哦。
也不是不给养老银,霍二淮每年年终回去都给五两十两的。摊下来一月给养老银都快一两了,这已超出绝大多数人了。还不满足?
他夫妻二人挣来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养父母可以,可霍家一大子家都没分家,有屋有田,住一起,没道理要他一人养兄弟子侄全家。
这日卫菱养好了病,要回家了。霍二淮去了医馆,给他结药费。又付了银子领了一些补养的药给他带回家巩固。
因方婆子来闹,卫荷也只在船上住了一夜,心心念念着二舅家的船。
天天在医馆里跟霍五娘叨叨。
霍五娘被她叨得心头火热,问霍二淮:“二哥,你那样的一艘船要多少银子?”
霍二淮看了她一眼:“你若有心,我倒是可以帮衬你们一把,帮你们置一艘小些的船,领着你们把路闯出来。可如今你们没分家,说多都是枉然。挣再多也落不到你们手里。”
卫荷垂下了头,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
卫菱病好了,还是有些虚弱,倚在霍五娘腿边,仰头看着这个二舅。
霍二淮倒是喜欢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见霍五娘神情失落,心里不落忍。
叹了口气:“若你们将来分家了,再来寻二哥。为了我两个外甥,二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过苦日子。”
这个小妹比他小将近十岁,小时候也是他走到背到哪的,都是他喂养着长大的。也不忍心看她苦熬。
从怀里掏出两个银吊牌:“这是你二嫂给两个孩子的,你帮他们收好。”
霍五娘还愣神着,卫荷一把接了过来,快手快脚给他弟弟带上了,尔后也往自己脖子上套。
“你这孩子!”霍五娘想抢回来,自己收着。
霍二淮倒是挺欣慰,拦了她:“这是给两个孩子的,让他们自己收着也好。将来若是有个万一,还能当钱用。”
看向卫荷:“小荷能不能收好,不给别人知道?”
卫荷猛点头:“能。我好好藏着,连爹都不说。”说向看向小菱:“弟弟也不说!”
卫菱点着小脑袋,把银吊牌别到衣襟里,紧紧捂着:“舅舅,小菱也不说。”
霍二淮有些心酸,依次抚了抚两个孩子的头:“乖。”
给母子三人买了些吃食布匹,又给他们雇了辆牛车,霍二淮送了他们离开。
卫荷回头看着,依依不舍,凑到霍五娘耳边:“娘,我们不能分家吗?”
霍五娘没有回答,拿过两个孩子脖颈间的吊牌看了看,托在手里掂了掂,只觉得沉甸甸的,这一个怕得有二两重。眼睛酸涩得想掉眼泪。
问两个孩子:“你们喜欢二舅舅吗?”
“喜欢!”两个孩子齐齐点头。
霍五娘听了颇感心酸。
这些天两个孩子没提他们的爹半句,就是念着二舅舅。霍五娘回头看了一眼,她二哥还站在那里,渐渐的牛车远了,直至看不见。
------题外话------
名词解释一下,这个抽解,就是收入口税,相当于关税。博买,就是市舶司向外商收购采买。抽分,就是把外商的货物分粗细,分等级,市舶司再按比例抽取一定数量的货物。关于抽分,我觉得是不是像现在的海关抽检?但古时的抽分是收走货物,不还回来了。我又觉得不像。
第二百六十二章 治他的法子
霍惜直到霍五娘走的这天,杨氏给霍五娘冲红糖水,让霍二淮带去医馆,她才灵光一现,有了治吴有才的法子。
她不换生丝,就跟吴有才换蔗糖!
蔗糖一斤三十几文,吴有才收来可能更低些。但一百石焰硝顶多能换五十石蔗糖,拿到市场上卖,差价也赚不到几个钱。
但霍惜记得明朝中后期,有人用蔗糖练出了白糖。
一直到明后期,已经是白菜价的白糖,仍被番外各国以奢侈品的价格争抢,千里迢迢运送回国。
练白糖,作法其实很简单,就是“黄泥水淋糖法”,《天工开物》都有介绍。
就是把熬好的蔗糖放入瓦制漏斗里结块,再把黄泥水浇入漏斗令其产生反应,如此就可得到白糖。
这个操作最早出现在福建,那边也是产甘蔗大区。随后火遍大明各地,更是成为世界制糖史上的里程碑。
低成本的简单技术,辅以明朝“蔗车”等新型制糖装备,曾经昂贵稀少的白糖,就这样快速生产出来。
即便明后期,白糖已在明朝普及,已是白菜价,但还是当奢侈品远销欧州,东洋西洋南洋各国。每年都要向倭国输送数万石。
霍惜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想着以焰硝忽悠吴有才,跟他换蔗糖的可能性。
想着怎么操作,才能避过吴有才的耳目,又不暴露自己。而且只焰硝一种货物只怕还不够。
霍惜细细斟酌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在纸上演练了数次,才拍手决定干了。
跟沈千重和杨福一说这个计划,两人惊得下巴差点砸地上。
杨福倒是接受良好,很快就回神了,坚定地要站在霍惜身后。可沈千重一个商贾,听说要去忽悠市舶司的官员,那叫一个腿软。
民斗官?是不是太胆大了?小细胳膊要拧大腿?能拧得过?
而且,为什么呢?
“我跟那吴有才有仇,必须报的那种。沈掌柜要是害怕,只当不知道就好,我提前知会你,也是怕到时候我取了库房中的焰硝,你要询问去向。”
霍惜不想解释过多。这事她想好了,是一定要干的。
“可是这有什么好处呢?就为了得几百两银子?”而且换回几十石蔗糖得卖不少时日,还怕化了,还不一定能得几百两银。
广丰水如今赚几百两还是挺容易的,用得着冒险?
“一为报仇,二为脱手库房里的焰硝,三嘛,当然是为了赚钱。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一切都要等实验。”
几百两银子,还不值得她冒这个风险。万一被吴有才记上,她得不能出现在京城了。得不偿失。
沈千重心中疑雾重重,有一千个为什么,可东家做的决定,他也只能跟随。
接下来,霍惜便让他高价在市面上收几把倭刀来。
这时候的倭刀,因为倭国做工质量都极为不错,运来卫朝,被各大世家贵族所追捧。很是畅销。市场上买不到,也只能高价向别人收一两把了。
还有倭扇。这倒很容易买到。
霍惜也只买了几把当做样式,采买了做倭扇的各式物料,亲自送到琼花巷,找了十数个跟她家合作日久,可靠又口风紧的妇人姑娘,让她们模仿着把倭扇做出来。
高仿,谁还不会怎的。对付吴有才,用高仿的就成。
做了二百把倭扇,沈掌柜那边又以五十两一把的高价收来了两把倭刀。万事俱备,霍惜便打算行动了。
亲自去了一趟万香楼,找了摇琴代为传话,见到了娉娘。让娉娘帮着约吴有才,说有倭国来的商人想与他谈笔生意。
然后又把前些天外叔祖给他送来的诸寄找了过来。
诸寄原是管着外祖家的庶务,常年在外跑,京城认识他的人估计没几个。对外祖父忠心耿耿。
这回外叔祖把他找来,霍惜只让他跟船到外头收货,倒还没放到铺子里,是个可以扮倭商的好人选。
霍惜跟他说了一番厉害,他一听要忽悠吴有才,那是千肯万肯的。
凭什么他家小姐苦兮兮连个骨血都没留下,你家当妾室的姐姐却最后摘了桃子?
不能。为了他家小姐也要出口气。
霍惜与他好生商谈了一番,演化了好几天。
终于等来了娉娘那边通知她,见面的时间。
霍惜给诸寄装扮了一番,妥妥的倭商打扮。倭商与卫朝人长相上没太大差异,扮起来,无非是衣饰形态上不同罢了,倒是不难。
好在倭国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剃月代头的,不然给诸寄中间剃一块,他怕是想死。
霍惜英语说得溜,但倭国的语言她却是不会的。就只会几句简单的,便教给了诸寄。
没想到诸寄倒是有语言天赋的,把几句简单的日语和英语说的比她还要标准,令她刮目相看。
一切就绪,二人捧着一堆礼物就去了万香楼。
雅室里,娉娘把酒水糕点瓜果等物准备齐全,室内安静又清雅。
霍惜跟在诸寄身后捧着数个匣子。见到吴有才,诸寄用倭语跟他打了招呼。吴有才笑着点头,上下打量他。
霍惜就介绍了一番自己的角色。只说自己是三十六行里的揽头,帮着给双方搭桥。
这沿海三十六行,又叫海贸中的牙行,揽头。就是中间商。帮着搓合内商和外商,促其交易,从中抽佣金的。
这三十六行,据说有朝廷背景,得朝廷认可。
所以吴有才打量霍惜,不明白怎么派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出来,霍惜就用一口流利的番语把他镇住了。
敢情这小子是腹中有东西啊。
不仅吴有才看呆听呆了,娉娘倒茶的手都顿住了,那茶水差点溢到桌上。
“这些是我贵主送给二位的。”
霍惜给娉娘送了两把倭扇和一套卫朝的首饰,又捧给吴有才两个匣子:“这是贵主给吴大人准备的薄礼。”
是两把做工精美的倭刀,和几把倭扇。
吴有才刚进市舶司,本朝内商送来的礼物收了不少,这外商的礼物还是头一次收到。很是感兴趣地拿起倭刀和倭扇把玩。
吴有才很是满意,把东西放下,扫了一眼霍惜,看向诸寄:“你们的勘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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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忽悠
听到吴有才问起勘合,霍惜早有准备。
但还是做势俯身用番语跟诸寄翻译了一下吴有才的话。诸寄也鸡贼,用他家乡话跟霍惜叽哩呱啦了一通。
霍惜哦哦的装听懂的样子。
你要说吴有才能听出来?那不能。
吴家哪个犄角旮旯来的霍惜可是门清。能懂诸寄的家乡话?再说你怀疑,难道倭国还能只有一种语言了?
别的人不好忽悠,但吴有才是谁?肠肥脑满,他能有那个智商?不过只认钱罢了。
霍惜便跟吴有才翻译她“贵主”的话。
“贵主说,他们的商船还未靠岸, 还未得到市舶司发的勘合。”
“那你们就敢上岸交易?”吴有才厉目瞪过来。
霍惜忙安抚他:“吴大人,这出海一趟九死一生,都不容易。你看那红铜在我朝明明二十文一斤,可市舶司却只愿出价十五文。明明二十五斤红铜能换一斤生丝的,可市舶司却只给半斤。要是你,你愿意?”
当然不愿意。
可如今他是市舶司的。吴有才瞪了霍惜一眼, 你小子是站哪头的?还是不是卫朝的好子民了?
“我当然是卫朝的好子民啊。可我也要养家糊口啊,我这般年纪就出来打拼了, 不就是家里过不下去了吗?我也想多拿些佣金啊。是不是大人?”
见他不说话, 霍惜又道:“再说了,这都是你好我好的事。”
“怎么你好我好?”
霍惜凑近一步:“大人,你就算进了市舶司,一月能领多少俸??但你若以市舶司的身份收下他手里的货,他可以让你两成利。到时大人再用市舶司的名头,低价收些本朝的货物换给他,这里面怕又是两成的利。这一来一回,不比你在市舶司挣的多?”
“就算大人想立功,到时只需让出一部分的利,只说这些番货是大人你辛苦带人缴上来的私货,提举大人还不记你一大功?到时大人你还不加官进爵?”
“加官进爵?”吴有才眼睛一亮。
“可不是加官进爵嘛,大人你缴私货有功,为朝廷追回了大大的损失,充盈了国库,难道还不是大大的功劳一件?”
吴有才被霍惜说得心头火热, 只是还迟疑着,想着这里头的可操作性。
霍惜和诸寄对视一眼,又凑了过去, 蛊惑道:“大人,你知道这位洋商为什么选大人您吗?”
“为什么?”
吴有才也有些好奇,他才刚进市舶司,市舶司的人不少,怎么找上他了。
“因为大人您的关系硬啊。不只我知道大人有位当侯夫人的亲姐姐,将来有一位要袭爵的外甥,宫里也有贵人相帮,就是洋商都知道大人关系硬呢。”
吴有才很是得意。
可不是关系硬吗,不然市舶司的差使人人争破头,哪轮得到他进去。
见拍马屁拍得他舒服,霍惜再接再励:“大人,你知道现在朝中最缺什么吗?”
“缺什么?”
“缺这个啊。”霍惜比了一个银钱的动作。
“大人宫中有贵人,应该听说了陛下要营建北平城吧?那可是个大工程,可不就缺银子嘛。到时候,吴大人再向朝中捐一大笔银子,解了陛下的困,到时得封忠义伯忠义侯都有可能。”
“封爵?”吴有才身子往前倾了倾。
“对啊。我朝开国之初,缺银子, 缺粮食, 那些献了银子粮食的,帮着建城墙的,哪家现在不过得好?哪家不是成了功臣,福佑后代子孙?”
吴有才越听心头越是火热,差点坐不住。眼里的光芒遮都遮不住。
对啊,只要他有钱了,有很多很多的钱了,将来拿钱开路,拿钱捐官,看不惯的人就拿钱砸他,皇上缺钱自家也能献上去换个爵位。
这,这真是太好了!
诸寄垂了头,怕笑出声来露了馅。而娉娘则是呆愣住了,一副下巴合不上的样子。
才思忖半盏茶都不到,吴有才就应了。问道:“你们有什么,要换什么?”
霍惜心中一喜。
装模做样的与诸寄商量了一通,她用英语,诸寄用他的家乡话,仍是各说各的,还仍是嗯啊的听得很明白的样子。
“我贵主手里有一万斤焰硝,愿换同等数量的蔗糖。再用二百把倭扇换百斤生丝。”
吴有才眉头皱了皱,他别的不懂,但他吃喝玩乐,又新进市舶司,对于物价还是了解的。
一把倭扇,在本朝卖三百文,一斤生丝半两银,二百把倭扇换百斤生丝,是他赚了。
可是一斤焰硝在本朝卖20文,一斤蔗糖却要卖三十五文。一万斤焰硝想换同等数量的蔗糖,这他不答应。
“倭扇换生丝我同意。但焰硝换蔗糖这个换法,恕我不答应。”
霍惜又与诸寄装模作样交头接耳了一番。
“我贵主说了,焰硝只会越来越贵,大人只要囤上一段时日,必能卖出高价。而且,咱们都知道那焰硝是做何用的,到时大人或卖或当人情,或拿来立功劳,或拿到军中换好处,哪样不行?只怕到时大家手里都没有,只大人手里有,那可精贵了。”
“再说,凭大人的关系,市面上三十五文一斤的蔗糖,大人还真的三十五文一斤收来不成?到时大人向本地商贾收购,怕不等大人张口,各商行就往大人府上送了,哪敢要您的钱,是吧?”
吴有才觉得眼前这小子实在是个人才。
他心里很是认同霍惜的话,但又不肯表露出来。而且钱谁不想多赚的?
只沉吟着。
“换八千斤蔗糖。”
霍惜一颗心提了上来,诸寄更是两手紧握,没想到这个吴有才这么好说话,不是,是这么好忽悠。
霍惜又与诸寄交头接耳,鸡同鸭讲,但二人面上严肃,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霍惜转头对吴有才说道:“大人,我贵主不同意呢。说之前有商号想买下他手里的货,运到西北军中换盐引。大人想那贩盐得是多少暴利?不说换一万斤蔗糖了,再多也肯的。”
“只是他一个洋商,还是想找大人您这样硬的关系结交。那倭国到我朝,快的话三个月半年也能来一趟了,交好了大人,以后他的货都优先卖给大人。也不止做这一回的生意,您说是吧?”
吴有才手指在桌上画起圈来,咬文嚼字,读书写文章他不甚懂,但算银子庶务这些他懂啊。
在心里盘算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赎身银
等霍惜和诸寄从万香楼里出来,到了霍惜给他租的小院,二人大大松了口气。
扶在院墙上半天没缓过来。
对视一眼,成了?
这就成了?
“东家,快快,让我看看他签的契书。”
为防吴有才回过神来反悔,霍惜让他签了契书,什么货物,什么数量,又换什么货物。还对吴有才说这是三十六行的规矩,怕番人狡诈,防他变卦和一货多卖。
吴有才立刻没半点犹豫就签了。
若是倭商反悔,反正他什么事不做,就能得对方赔的一千两。
当然他若是反悔,也要赔对方一千两。只是吴有才觉得他不可能反悔。而且霍惜走后,他还让娉娘叫了舞娘乐娘来弹唱取乐。
看完契书,诸寄放心了:“这下不担心他不交易了。若是反悔,得付我们一千两呢。咱也没损失。”
刚高兴完,又担心道:“要是他不履约怎么办?他是官咱是民,也不能去告他。”
“他不会为了一千两不支付咱蔗糖的,一万斤蔗糖也不过三百多两银子。咱要是捅到市舶司,他落不着好。他才不会舍得把这份肥差丢了。”
“那就好。可是东家,咱为什么不多坑他一些,这只不过几百两银子。”
霍惜朝他笑笑:“那焰硝沈掌柜也不知怎么被人忽悠着收来,留咱手里到底烫手。再说这些蔗糖我还有大用处。”
用一万斤焰硝换万斤蔗糖也不过赚了一百多两。倒是用二百把高仿的倭扇,赚了他百斤生丝。
一斤生丝卖半两银,这一趟能到手二百两。
但对于霍惜来说,她把焰硝出手了,又轻而易举得到了万斤蔗糖,重要的是……霍惜把手里的契纸扬了扬,她拿到了吴有才的把柄。
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先送他高高登顶,再撤了他的梯子,使其跌得粉身碎骨。看吴氏是救还是不救,看她入不入套。
我母亲在地底下阴冷潮湿不能瞑目,你高床软枕,使奴唤婢,当侯夫人受人膜拜巴结。
如何能行!
霍惜转头对诸寄说道:“等事情办完,我送你去北平管铺子。”
“是,听东家的。”
霍惜又与他说几句,便出了这处租来的小院,转头去找杨福和沈千重,吩咐他们准备车马,装货出库。一百石焰硝,霍惜还留了两千斤,未出完。
吩咐完又想着那摇琴送她出来时,悄声说的,娉娘后日上午巳时中在会仙楼等她的事。
这娉娘今天全程在场,帮着说了几句,霍惜心中感激。只不知明日找她何事。
另一边穆俨听到乾三的禀报,久久不能回神。
离一和坎二则是惊得眼珠子都差点砸到地上。
“这,这霍小娘子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扮倭商,还勾结市舶司官员私卖?”坎二简直对霍惜又有了新的认识。
“而且她还把事做成了。”离一也是佩服得紧。
“那个倭商是她的人?”穆俨也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乾三点头:“是。是她外祖父之前的管事。”
绝了。
“她外祖父那管事还懂倭话?”
乾三摇头:“不是倭话,听着像是南边的方言。”
“她讲番语,那个管事讲南方的家乡话?”坎二眼珠子瞪得溜圆。
“是。”
“哈哈哈,太好笑了。那吴有才竟是听不出。哈哈哈……”坎二笑得直打跌。
“你听得出?”穆俨淡淡瞥了他一眼。
呃……坎二摇头,他也辩不出。
“绝了!少爷,这霍小娘子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还算无遗策。”
离一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小娘子才多大?就想出这么周全的法子。他以为只不过再扣吴有才一回箩筐罢了。
“但凡不了解吴有才为人的,都办不到这事。她拿捏住了吴有才的命脉。”穆俨笑了笑。
“什么命脉?”
“自然是想升官发财,加官进爵啊。”离一白了坎二一眼。
“那吴有才心那么大吗,凭他还想着加官进爵?”坎二有些不解。
“他要是真的有数不尽的银子,拿银子换个爵位有什么不能的?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逢大灾大难,肯出大笔银钱救济灾民为朝廷解困的,得个爵位也不是什么没有的事。”离一淡淡解释。
穆俨默了默,吩咐乾三继续跟着霍惜就挥退了他。转头又对离一坎二说道:“后日咱也去会仙楼会一会她。”
又过了一天,到了约定日,巳时中,霍惜依言到了会仙楼。
雅室内,娉娘早早就到了,只她一人,帷帽被她搁在桌上。
“恩人来了?”见霍惜出现,娉娘起身笑脸相迎。
霍惜朝她点了点头,抬腿走了进去,同时把门带上。
“你找我来是为何事?”在她对面坐下。
娉娘朝她笑了笑,把桌上一个匣子朝霍惜推了过去:“恩人看看。”
霍惜狐疑地把匣子拉到面前打开,愣住了。
满匣子的银票!
“你这是?”一脸不解。
“我前日听了恩人与那吴有才的交易,对恩人甚是佩服。我愿追随恩人。”
“追随我?”这是怎么说的?她一个花娘如何追随自己?她可没钱去赎她。
娉娘笑着与霍惜解惑:“我瞧着恩人是做大事的,年纪虽小,却胸有沟壑。这些是我全部的身家,愿托与恩人打理。也不必给我多少红利,只盼有朝一日,我从那里出来时,这些银钱还在,也好令我有个倚仗。”
霍惜被她说得一阵心酸。
娉娘是怕手里的银子在那楼里保不住吧?
也想像她一样寻根大腿抱。又不知所托何人。也不求每年分利,只求这些银钱将来她若想取用时还都在。
“何不拿此赎身呢?”
娉娘苦笑:“谈何容易。如今我年华正盛,楼里是不会放我赎身的。再说即便赎身了,无依无靠,如何存身?带着银钱,也不过引来别人觊觎罢了。即便有恩客愿替我赎身,也不过是给人当妾室外室罢了。还不如在楼里自在。”
霍惜沉默良久。
叹了一口气:“你既相信我,我便替你保管。将来你若想取用,必原封不动还你。”
娉娘摇头:“这里面有五千两,放着也是白放着。恩人瞧着是个做大事的,尽管拿去用吧,当做生意的本钱。也算我为恩人尽的一份微薄之力。”
“你既信我,我必不让你吃亏,若我拿做本钱,必会给你分利,也会给你置一份田亩,将来好让你有个嚼用。”
“多谢恩人愿为娉娘打算,娉娘无以为报,愿为恩人驱使。吴有才那里,恩人放心,我会帮着敲边鼓,力成此事。将来恩人若再有打算,也尽可来找娉娘。”
娉娘走后,霍惜看着那匣子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坐麻了,刚想起身离开,就见穆俨带着离一坎二走了进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的人
霍惜愣愣地看着穆俨走了进来,在自己对面坐下。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见他穿着一身红色官员常服,便盯着他看。这少爷好像也没多大,这已经有了差事了?
“你,不在国子临读书了?”
穆俨点头:“不过算不得真正的结业。还需半年到一年在各部各衙门历事。”
霍惜点头,就是实习呗。实习结束才算真正的毕业。
还是这些勋贵好啊,不用十年寒窗,不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国子监一出来就有差事做。啧啧。
“你那什么表情?”
“啊?啊,没有。就是恭喜你进入人生新阶段。瞧你这都有差事了。”
穆俨嘴角牵了牵,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啊,对了,你现在在哪个衙门?”
“宫里。”
“宫里?”宫里是什么衙门?
见霍小娘子不明白,坎二便解释道:“我们少爷现在是皇上身边的近身侍卫。”
哦,近身侍卫啊。那不就是锦衣卫?卫朝皇帝的十二亲军卫,护卫皇宫和保护皇帝的,应该是锦衣卫吧?
“你的绣春刀呢?”霍惜朝他腰间看了看,还是说只是一个实习的小卒,没发配刀?
“你还知道绣春刀?”穆俨眉头挑了挑。
“啊?哦,我听人说的。听说御林军禁卫军都佩带一种带狐度的腰刀,难道不是叫绣春刀?街上有看过嘛。”霍惜打着哈哈。
街上有锦衣卫,但少有人敢盯着看吧,还知道那叫绣春刀?不过一个小娘子,懂得倒多。穆俨狐疑地看着她。
霍惜躲着他的打量不:“啊,对了,你找我有事啊?我出来久了,正要回去呢。你放心,你那些银子,我都拿去北边买地了,田契也都拿了回来,你要不要看看?”
“都拿来买地了?在顺天府?”
霍惜点头:“也不只买地,还买了两个铺子和一个宅子。”
“你这布局是不是太早了些?”
霍惜听懂了穆俨的话,应道:“一点都不晚,投资田地房产什么的,不得趁早嘛。将来价格涨起来了,还能买得到?比如这京师,我想买个庄子,寻了好几年了,都没买到。”
穆俨定定地打量她,他有时候是真挺佩服这个小骗子的。用了几年时间,真就给她打拼出了一片天地。
朝后伸手,坎二立刻把一个匣子递给他。
穆俨把那个匣子推到霍惜面前。
霍惜愣怔地看着。这怎么又来一个匣子?
往桌上看了一眼,娉娘给的匣子还好端端躺在那里,这穆家少爷又给了一个匣子。难道也是银票?
在对方的示意下,霍惜把扁长匣子打开,不是银票?拿起来摊开,一个庄子?呦,还不小,有三百多亩。还有这些,身契?
“这……”为什么凭白送她一个庄子,还送下人?
“你那一万石蔗糖打算运到哪里?你京中的铺子怕是装不下。而且你敢藏在京中?”穆俨淡淡说道。
霍惜瞪圆了眼睛:“你跟踪我?”
很是生气。自己忽悠吴有才,是她自己的私事,她避着人,瞒着自己的心思,却被人跟踪窥视了!
穆俨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你方才不是猜出我的身份了吗?监查百官,收集情报,巡查揖捕就是我要做的事啊。”
“我又不是官!”凭什么跟踪我!
“可那吴有才是啊。不是,他也没品阶。不过市舶司是个极重要的衙门,盯着它的人不少。你应该庆幸,是我派人跟踪你们。”
霍惜没有被说服,犹自气得不轻。
离一看了少爷一眼,不明白原本说好,瞒着霍小娘子送庄子的目的,只说给她种粮食种桑之用。没想到少爷却点破了她要藏蔗糖的事。
而且明明是派人跟踪保护她,却说成了监查官员收集情报了。
坎二也有些不解,与离一对视一眼。二人按捺住心思。
“放心吧,此事你知我知,再加上我这两个属下。我们不是还合作着吗,我难道还能坏了你的事?再说,这个庄子,你真的不要?”
见穆俨伸手欲把匣子收回,霍惜一把把匣子抓了过来,护到怀里。
刚磕睡就有人送来枕头,这能让他再拿走?
“你说得对,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之前那么抠门,只怕银钱不够花,我且帮你打理着,年年多分你一些红利,让你好有多些银钱在京中打点应酬用。”
“那我就多谢了。”穆俨嘴角扬了扬,又压下。
又道:“这个庄子在将军山,离京城不远,就在秦淮河支流附近,运输货物都极为方便。明日得了蔗糖直接用船装了往那边运。在河里江里多转几圈,别让人跟踪了。”
霍惜撇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可是又觉得这厮提议正正好。这个庄子送来的正正好,位置极佳。
将来练白糖也在庄子上,练好直接装船运走,不用进京师,只寻了那外商偷偷卖。神不知鬼不觉,也不需担心怀壁之罪。正正好。
如今她没钱参与海贸生意,出不了海,不做点什么,又心有不甘,走私什么的,也是敢想上一想的。
坦然收下庄子:“庄子上的人可靠吗?”
“可靠。那庄子如今是我的私产,与穆府无关。里面的人都是我的人,你放心用。”
“那你这地契也不用交给我吧?”
穆俨顿了顿,方开口:“若有一日我不在了,那庄子就是你的。”
霍惜猛地抬头看他。
不知他一个侯府贵公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穆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地契和下人的身契放你那,也便于你掌控。”
见霍惜还有些呆愣,又说了一句:“那娉娘如今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且放心用她。”
霍惜张大了嘴巴,是他的人了?这少爷多大了?
穆俨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上下打量他。坎二也觉得她忽然这一番动作有些奇怪。
离一很快回过神来,咳了声:“不是那个意思,那娉娘如今给我家少爷办事,平时少爷想打探些消息,也方便。”
见霍惜了然地点头,穆俨这才恍过神来。
狠狠地瞪她。
这没二两肉的小娘子,倒是想得多。脑袋里都装的什么,这种事也知道!而且,他是那种人?
瞪完她脸上又热了起来。恨恨地起身,甩袖而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也想要
穆俨回到马车上,犹自气得不轻,胸膛起伏。
恨声道:“你们看看她都说的什么?我能看中那什么娉娘!她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离一和坎二坐在车辕上,两人忍不住笑。
“少爷,你方才那样说,霍小娘子误会也正常嘛。”
坎二刚说完,就听到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车壁上,他缩缩了脖子,抿紧了嘴。
离一一边驾着车,一边朝车厢歪了歪头:“少爷,你方才为何不解释?乾三跟踪她只是为了保护她。而且咱说好给她庄子只是方便她行事的,为何要点破咱打听到了这些事?”
车厢里默了默。
良久,里面才传出:“咱与她无亲无故,为何特特派人去保护她?要如何解释?她极小心藏着掖着她的身世,咱还是装做不知道的好。”
“是。”
至于为何要点破她想藏蔗糖……
他实在想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她的生活如此多姿多彩,他也想看看。
“少爷,霍小娘子在顺天府买田置产,咱要不要也买一些?”
“嗯,你们去安排。”
“是。”
杨福没想到惜儿才出门一趟,就拿回五千两银票和一个庄子的地契。
听完霍惜的话,愣了半天神。
“那咱以后跟那吴有才做什么事,穆少爷都会知道了?”杨福眉头紧皱。
霍惜沉吟了一番:“知道也无妨,他目前算是咱们这一边的。咱赚得多,他自然也拿得多。只是咱要是也有那种高手就好了,一路带在身边保护,也能探知别人有没有跟踪咱们。”
“咱上哪去找这种人。”
杨福觉得她有些异想天开,这种人岂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培养的?
“是啊,咱们怎么能拢络得了这样的人物。”霍惜有些泄气。
“那要不咱不用穆少爷给的那个山庄,咱再另想办法?”
霍惜摇头:“我原本是想着咱用船在河上兜几圈,再悄悄运回咱琼花巷的宅子,再慢慢想法子。现在有了这个庄子,比宅子好,也能趁热打铁。”
早些把白糖练出来,也好攒些钱捏在手里。
霍惜便拉着杨福去采买东西,又向木匠铺子订制工具。
次日,是约好的交货时间。
外城码头,吴有才没有出面,只派了一个管事来,霍惜也没有让诸寄再出面。
她只带着几个面生的伙计,双方在码头验了货,见货物与数量都对得上,便卸货装货。
吴有才的手下直接让板车拉着一万斤焰硝和二百把倭扇回了城里。
而霍惜让搬夫们把货搬上船,直接驶离了码头。同时让杨福去通知诸寄,让他跟着广丰水的船北上。
霍惜跟着船顺着秦淮河进了长江,又在长江里兜了半天,再次顺着秦淮河往将军山方向走。
划了不久,就见到等在那里的自家的船。霍惜上了自家的船。
“姐姐!你好慢哦,我们都等了你半天了。”“惜儿,还顺利吧?”杨福往后面那条船看了一眼。
“顺利。”吴有才连半点动作都没做,轻轻松松就交了货,一路过来,也没人跟踪。
霍惜接过杨氏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才刮了刮皮小子的鼻子:“咱家的船是空船,我们可装着货呢,能有你们快?”
“不是,是爹划船划得好!”皮小子皱了皱鼻子。
霍念拍了自家爹的马屁,拍得霍二淮舒服的紧,嘴都合不拢,划船划得稳当,在前头给另外那条船领路。
那条船是广丰水的,人也是自己人。
“姐姐,你为什么要买那么多蔗糖啊?家里还有好多蔗糖啊。”
“姐姐要拿来做生意的,到时候卖了大价钱,赚了钱,咱就去买田,到时候种粮食,让念儿和娘去收租子好不好?”
“好!”皮小子拍着小手,高兴得不行。家里又要买田了,他又可以跟娘下乡收租子了。
“娘,下次再带念儿一起去。”猴到杨氏身边看她。
杨氏笑咪咪地把他揽到怀里:“好,到时爹娘一定带念儿一起。”
听杨氏应了,霍念又跑过来黏霍惜。过了一会,又耐不住,和杨氏到船尾去晒鱼干,补渔网。
杨福挨到霍惜身边:“惜儿,凭着咱买的那些东西,就能把蔗糖练出白糖了?不让水变色的糖?”
霍惜昨日带着杨福去采买,告之杨福她的计划。杨福半信半疑。
这事霍惜没有跟沈千重说,只说要用蔗糖换别的东西,有大用。
也不是不信任他,只是觉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沈洛是要考科举的,也不想他知道太多,牵扯太多。
“那为什么四年前你不做出来?咱那时候比现在可难多了。而且那时候咱在淮安也买了二十石蔗糖。”杨福很是不解。
“这白糖要做出来,会轰动整个国都。咱家没什么背景,护不住。到时只不过是卖了方子给别人搭桥罢了。”
杨福点头,怀壁其罪的道理他懂。
“那现在做出来要怎么卖?不怕被人知道?”
“现在开了海禁,咱做出来不在我朝卖,专门寻了洋商,卖给他们。他们未必敢声张,商人最懂得如何做独门独户生意。到时他们找上来,咱也不认就是。只要做得隐蔽些就好。”
“那这个庄子的人可靠吗?万一有人泄露呢?”
“不怕。这庄子下人身契都捏在咱手里。到时最后的步骤咱自己来,神不知鬼不觉。”
杨福点头,他虽忧心忡忡,但也愿意相信惜儿。“对了,你让我搬到船上的焰硝要做什么?沈掌柜还问呢。”
“我要用它来制一些土炮,到时咱在外行船,也能用这个来吓唬水贼。”
“就像之前你做的那些吗?”
“那些只是简单的火球罢了,不能叫做土炮。”
不过是装一些桐油或烈酒在琉璃瓶里,里面浸着棉花,遇险把木塞打开,往里点火,扔到对方船上,炸起一个火球罢了。威力不大,只吓唬人。
这回她要寻洋商做生意,走私货,遇上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是要制一些威力更大的东西。保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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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用钱砸出来
将军山的庄子临河,两条船很快就通过相连的河道,划进庄子的地盘。
庄子的庄主吉老庄可能被穆俨的人叮嘱过,带着庄子的下人和他一家人忙过来迎接。
双方打过招呼,霍惜便让庄子里的下人和伙计帮着把蔗糖搬到库房。
庄子里有牛车有马车,青壮也十来个,搬了小半个时辰,带来的东西便都卸到库房了。
留了自家的船在庄子码头,广丰水的船便让它回了,又让伙计带话给沈掌柜报平安。
一家人便往庄子的主院走。
霍念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吉老庄的两个孙子也拿眼打量跟他们年龄相仿的霍念。
霍惜一看,便对吉老庄说道:“我看你这两个孙子倒是挺机灵,让他们领着我弟弟到庄子上四处逛逛吧,小孩子也坐不住。”
吉老庄一听,扭头看了两个孙子一眼,便招呼他们:“领了贵人玩去吧,可小心些,别往河道那边去,就只在庄子里玩。”
“知道了爷爷。”
霍念有些小兴奋,看了霍惜一眼,又见爹娘不反对,和两个孩子跑远了。
杨氏有些不放心,目光跟随。
吉老庄的婆娘和儿媳便对杨氏说道:“贵人放心,没事的,咱这庄子除了咱这些人,也只一些长工住着,周围是两个村子,村人都好相处。几个孩子也只在庄子里玩,出不了事。”
杨氏便放下心来,和她婆媳二人说话。
一行人往庄子的主院走。
主院修得不错,房舍很多,还有一个园子。厅堂很大,屋里摆设古朴,霍惜很是喜欢。
吉老庄命人上了茶,一家人站在听霍惜吩咐。
杨氏便招呼他们坐下,吉老庄一家不敢坐。
“坐吧,我们也不是精贵人。只是在你们主子不便时帮着打理一二。”霍惜看杨氏和霍二淮不自在,便对吉老庄说了句。
“不敢不敢,主子派人来说了,让我等视你们为庄子的主人,与他一视同仁,我等不敢轻慢。”
“坐吧,我这人也没什么规矩,我家人也都和气,大家一起把事办好就成。你们这样,我爹娘反而不自在。”
吉老庄这才带着家人坐下了。
杨氏和霍二淮很是舒了一口气,对方是高门家的下人,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呢。让人家在自己面前站着,自己哪坐得住,浑身不舒坦。
杨氏见他们坐下,这才跟他们叙起话来:“我家在将军山也有一些田地,都是零星的几块,年年也往这边来收租子。这边庄子不好买呢。”
吉老庄笑道:“是呢,不好买。将军山都是京里一些大家贵族的祖坟地,附近的庄子也都是这些贵人家的,清明冬至来祭祖,都会到庄子里来住几天。”
霍惜心里一咯噔,大家贵族在这边都有庄子,姓穆的把这个庄子交给自己?不怕打眼?这哪叫隐蔽?
吉老庄看了她一眼,又笑笑道:“贵人放心,东边庄子多,咱这庄子小,又在西边,倒不引人注意。而且这边都是坟地,除了要祭祖扫墓,平时谁跑这边庄子散心?京城东面的温泉镇才是贵人经常去消遣的地方。这边平时除了看坟的守坟的,也没什么人往来。”
霍惜和杨福对视一眼,舒了口气。
杨氏和霍二淮老早就希望有这么一个庄子,可以种田养鸡养鸭,闲时跟村人聊聊天,如今虽不是自家的庄子,但脚踏实地,也开心得很。
没说几句话,杨氏就拉着吉老庄的婆娘和儿媳到外头逛去了,霍二淮也由着吉老庄的儿子带着到外头逛。
厅里只留了吉老庄,霍惜和杨福三人。
“霍娘子,我家主子说把您当主子,您若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家都听您的差遣。”
霍惜点头:“你帮我找人搭一间大的棚子出来,不需要砖石,用木料加黄泥砌半截就成,上面做成漏空。前后左右要通风,只顶上要搭结实。再找人垒十台大灶台,让佃户们去打一些粗柴来,咱们跟他们买。多买些。”
吉老庄边听边记,心里琢磨,这是要炒茶还是要煮什么东西?
但他也知道规矩,并不多问。
霍惜吩咐完,便让他下去了。
“舅舅,你今天在庄子里歇一天,明天跟爹去把咱订做的十口铁锅运回来。”
杨福点头应了:“惜儿,咱今天带来的东西,只那些就够了吗?”
“应该够了,等晚间,这个主院只留咱一家人了,咱再偷偷试一试。”
“好。”
交待完,霍惜和杨福也到庄子里去逛。
庄子有三百多亩,都是种的稻谷,坡地山地上也种了一些桑树。庄子有三房下人,加上还不记档的小娃,应该有二三十人,青壮十来人。吉老庄想找人搭泥坯棚子,垒灶台,只能从佃户或是附近村子里找人。
两人一路在庄子里走,见到的庄仆,包括孩子精神面貌都不错。霍惜觉得穆俨应该是个不苛刻的好主子。
一路有小孩偷偷看她和杨福,霍惜朝他们微笑。可能见他俩挺和气的吧,有几个小孩便不远不近地跟着,霍惜要问些什么,也都抢着回答。
倒让她了解了许多。
一路走到稻田边,见她爹还兴致勃勃跟着下田了,霍惜和杨福不由得失笑。
再走几步,见她娘拉着吉老庄的婆娘和儿媳在聊天,周围还好些妇人,席地坐在一棵大树下,她娘不时还大笑两声。
平时见爹娘在船上挺开心的,没想到他们在庄子里这般开心。
“舅舅,咱今年多多挣钱吧,给爹娘买一个庄子,拿钱砸总能砸出来一个的吧。”
杨福看她姐与妇人聊得开心,眼睛有些酸涩,他姐和姐夫若不是为了他,何至于要在水上讨生活。点头:“嗯,咱今年多挣些钱!”
两人移步走开,到了庄子的一条小溪边,还没靠近,就听到霍念嘎嘎笑得开心的声音。
等走近一看,见十来个孩子正在一条浅沟里摸泥鳅摸鱼。
“我凫水可好了,我可以教你们。”听到霍念有些小得意的声音。
“真的?”
“嗯。等我问过我姐姐和爹娘,我们寻一处不深的地方,我就教你们。”
“好。往上走,有一处,不深,只到腰部,淹不死人。我们去那里!”
“咱先摸泥鳅,等我回去问过我爹娘了,明天我再教你们。”
“好……找这样的洞,对,摸进去一定有……”
“哪样的哪样的?”
霍惜远远地站着看了一会,更是坚定今年一定要挣多多的钱,拿钱砸也要给她爹娘和念儿砸出一个庄子来。
也好让他们平时有地方可以种种地,可以与村人坐树下聊聊天,可以让念儿有愉快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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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还有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真的成了
日落黄昏,一家人回了院子。
谢过吉老庄等人要帮手,只拿了他们送来的食材,一家人关了院门,在厨房里做起饭,开开心心吃了一顿。
霍念叽叽喳喳说着今天跟石头铁头在庄子里玩的事。
这孩子平时除了跟爹娘下乡收租子,也没有地方可以这样在泥里土里撒欢。玩得那叫一个乐不思蜀。娘都做好饭了, 喊他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回来。
此时见他一脸兴奋,霍惜忍不住给了他一记凉水:“再有半月就要回私塾了,先生交待的课业你可完成了?姐姐让你写的大字,你写完没有?”
皮小子一下子蔫了,嘟着嘴瞪了霍惜一眼。
喃喃地说道:“还有一小半,我很快就能做完的。”
“课业不能落下。你明天要去玩可以,但晚上要回来写课业。而且白天也不能一直玩。”
“我知道的, 我写一会大字,就出去玩可以吗?”
“嗯。那你现在吃饱了, 回屋写大字吧。”把他打发了出去。
见霍念有些打蔫,杨氏和霍二淮有些心疼,想跟上去,被霍惜叫住了。
“爹你和舅舅到库房取二十斤蔗糖,还有拿咱们准备的东西来厨房。娘你再把那个铁锅拿开,用咱带来的新锅。”
要熬白糖,也只杨福知道,杨氏和霍二淮并不知两个孩子要做什么,准备了那么多东西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用的。
霍惜知道黄泥水淋糖法,但也只存在于理论知识,也没实践过。
红糖她熬过,操作也简单,就是在城里,用煤气也能把红糖做出来。
但红糖变白糖谁跑去试验?在城里想找黄泥也不容易, 想在小区里挖几坨土回去种小葱,还被小区保安追几条街。
用黄泥水冲淋蔗糖, 使其脱色变成白糖, 不过是借助了黄泥水的吸附性。道理谁都懂, 但有时候一看就会,一做就废。
最早听说是泉州的一个熬红糖的作坊主,因墙倒塌使黄泥覆盖在待冷却的红糖上,等其冷却,发现最上一层成了白色,这才有了最初的白糖。
而最初的白糖制作就是这黄泥饼覆盖法,很多地方也叫黄泥封坛法。
但这脱色过程耗时耗力,效率低下,通常要一月至数月时间。后来经过不断改良,最终形成了黄泥水淋糖法。
只不过这黄泥水淋糖法,不同地方做法也不甚一样。用时耗工自然也不一。至于用哪一种,还有待试验。
霍惜想起以前过年要做红糖年糕。虽然呈现出来的结果一样,但不同地方,做法并不一样。
有些地方是把生糯米粉直接倒入大铁锅里,再倒入红糖水,然后用两根手臂长的擀面棍放到锅中使劲绞,一边熬煮一边绞,直至煮熟,盛出放盘中冷却。
这中间的过程,得轮换数个精壮男人, 换着来。
若在家做过蛋糕,用筷子打过蛋白的都知道,打到最后十分想死。
而这绞糯米糊糊,大几十斤,那黏性,不轮着换青壮男人,胳膊废了都是小事,问题是绞不动,女人根本干不来这个活。
做一次年糕要数个人力,用时数个小时。也不怪很多民间小吃会消失,是个人都不想做,只想买现成的。
而还有另一种做法。
就是生糯米粉倒入大盆里,倒红糖水,跟和面一样,和糯米粉,和匀使其上劲,然后倒蒸盘里,上锅蒸,蒸数个小时。
最多只需两个人力,一个和面一个烧柴,当然一个人力也完全足够。
至于哪种好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论起效益,自然是和面蒸制法更省时省力,效益更高。
而这黄泥水淋糖法,霍惜既然想把它做成一种独门生意,自然是想找效益更高的。
覆黄泥法,黄泥封坛法,那是不用想的。
几人在厨房里,把新买的大铁锅开了锅,又把瓦溜等物都洗好,把二十斤蔗糖……哦,这还不是砂糖,而只是红糖砖。
红糖砖比碾成粉末的红砂糖更易携带,保存和防潮防化。霍惜这回换来的也是红糖砖。
霍惜先把十斤糖砖放到锅里熔化,然后在木刻的模具上方架起瓦溜,就是陶制的大漏斗,漏斗下方用大眼的纱布包着,让霍二淮舀红糖桨倒入瓦溜,尔后让杨福把冷的黄泥水浇入。
红糖桨顺着漏斗缓缓流入木制的模具里。
霍惜和杨氏眼睛紧紧盯着模具看。霍惜发现本来熬化的蔗糖有些红褐色,这会流下来的糖桨已清澈许多。
十斤红糖桨倒完,等它冷却沉淀的过程中,霍惜又尝试另一种方法。
把冷的黄泥水熬沸。
红糖砖也不熬化,直接把它们放入瓦溜中,等黄泥桨水熬沸,舀其冲淋红糖砖。
这用滚烫的黄泥水冲化红糖砖的过程自然是要慢上许多的。只不过省了熬化红糖砖的过程,会节省一些损耗。
一种脱色法,装一个木刻模具。
“惜儿,这就成了?这就能把蔗糖变成白糖了?”
杨氏和霍二淮眼睛紧紧盯着,不愿挪开,直到这会他们才知道这两个孩子想干什么。
从没见过有白糖卖,这两个孩子却说要弄出白糖来。这,能信?
夫妻二人眼睛盯着木刻的模具打量。又盯着各种工具打量,那瓦溜都快被他们盯出花来。
霍惜也不错眼地盯着。
前一种方法,模具里上面糖桨很是清澈,最后能不能成为白糖,还需等其冷却。
而最后一种不熬化蔗糖,只用黄泥水冲淋红糖砖,模具里留下来的都是黑渣,而瓦溜里留下了脱了色的糖晶,雪白雪白的。
这就与浑水变清水的法子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把浑水倒入装了石子,木炭,棉布的容器里,经过一层一层过滤后,从底部漏下的水就变清澈了。
“惜儿,这就是白糖了?”夫妻二人目露惊喜。这真的成了?就这么简单?
霍惜一看,瓦溜里留下一层白色的糖晶,越是上面的越洁白。
忍住心中的惊喜,只道:“娘,快把他们刮出来!”
“好好。”
夫妻二人把白色的糖晶刮出来,一家人望着这白色的糖都有些不敢置信,好半天才用手掂了一些送进嘴里,眼睛瞪大了:“甜的!”
霍惜笑了起来:“本来就是糖,这脱了色也是糖,当然是甜的。”
一家人兴奋之色异于言表,又拈了试,还是甜的,惊喜不已。
“爹娘,这事先捂着,谁都不能说。念儿那里也不能说。只说从外边买来的。”
杨氏和霍二淮连连点头:“爹娘晓得轻重。”
夫妻二人收拾了东西就出去,霍惜和杨福端着那木制模具到院里,眼睛直勾勾地等那第一种法子冲淋的糖桨冷却。
第二百六十九章 怀壁其罪
糖桨冷却其实很快。
霍惜不过沐浴收拾了一番,就冷却好了。等杨福哇哇叫唤的时候,她冲了出来。
一看,模具的最上面一层雪白雪白的。
不由得大喜。
和杨福把它端进屋里。霍二淮和杨氏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舍不得挪开。
都不用霍惜动手,夫妻二人就把木质模具拆解了,把糖砖倒覆过来, 再把底部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拆开,把糖砖又翻倒在一张洁白的纸上。
“姐姐,这是什么?”
呃……这皮小子不是睡了吗?
见霍惜盯着霍念,大家也都看向他,一时兴奋把这皮小子忘了。
霍念眨巴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娘,这是什么?”
杨氏不知怎么回答他,只看向霍惜。
“乖, 去睡好不好?”
“不好, 你们都把我吵醒了。我都听见了,你们说糖,你们背着我偷偷吃糖!”大家趁着他睡觉偷偷吃糖,不告诉他,哼。
霍惜有些头疼,见他嘟起嘴有些委屈,就有些心软。
“我们买了些别的糖,但你答应姐姐,不告诉别人,我就给你吃。要是你跟别人说了咱家有别的糖了,搞不好就见不到爹娘和姐姐舅舅了。”
“为什么见不到爹娘姐姐舅舅?”
“因为大家都没有,只我们家有。那大家就都想要啊,万一都来抢,抢不到就把我们捉起来,副我们要, 你不是就见不到我们了吗?”
霍念跳了起来:“我才不会说!”
说完有些生气, 觉得大家不相信他,嘟着嘴一个个看向大家:“姐姐是姐姐,我都没有跟宫哥哥说!”
“娘知道娘知道,我们念儿最乖了,怎么可能到处说。”杨氏见不得他难过,把他揽在怀里安慰。
霍念一脸执拗地歪头看霍惜。
霍惜只好温声哄他:“姐姐知道我们念儿是个乖孩子,念儿口风最紧了,大家不让说的事,都没往外说过。我们念儿是个好孩子。”
念儿这才哼了声,舒服了。
见他被安抚好了,霍惜便又看向那块糖砖。
最上面一层,大概三分之一,最是雪白,接着依次递减,黄白,黄,褐,最底下一层是黑渣,还着些杂质和甘蔗屑。
“舅舅, 把咱做的竹刀拿来。”
杨福忙去找竹刀。
霍惜便指挥着他把那糖砖分割成数块小方砖, 再用竹刀把最上层的白糖砖切了下来,切成两个指节大小的白糖块,再用纸卷了一小块白糖块,碾压,使其成了粉末。
拈起一小撮放进嘴里,舌头一卷,甜,且没有半点杂质。心中很是惊喜。
给霍念拈了一些喂他,甜得他眼睛都亮了。
又切了几块白糖块给大家尝了,都点头称赞。拿了一块冲化在水里,见水的颜色果然没有变化,杨氏喜得叫了起来:“还是白色!”
“娘,念儿要喝。”
给他喂了几口,皮小子喝完便笑了起来:“好喝。”
皮小子喝了糖水后,围着看了一会,杨氏和霍二淮便哄了他去洗漱睡觉。
留下杨福和霍惜商量。
“惜儿,咱这是成了!这两种法子都能行呢。”杨福很是兴奋。这可是独门的生意,要赚大发了!
霍惜点头:“把红糖熬化,会有一些损耗,但这种法子方便,能得出白糖砖,再碾成细白糖也便利。不熬化红糖,得的是不成规则的白糖。”
“那咱就把红糖熬化。”
“大部分熬化吧。”这时候还是糖砖易保存。
说完又拿起其他颜色的糖块细瞧:“咱还得多轮冲淋,把这些颜色不白的再多次冲淋,不然只淋一次,那咱可得不到多少白糖。”
杨福点头称是。
练出了白糖,二人都很高兴,把得的白糖放在一个瓷罐子里,又说了好些,这才睡了。
等一家人都睡实,乾三跳了出来,闪身进屋,不一会又闪了出来,几个纵身,往城里跑去。
次日天露白,穆俨醒来,等梳洗好,离一和坎二递给他一小包用纸裹着的东西。
“少爷看看吧,这是昨晚乾三送回来的。”
“昨晚乾三回来了?怎不叫我?”
“少爷难得睡一个好觉,就没惊扰。”
离一坎二没有叫醒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乾三是他放到小骗子身边的,乾三特特跑回来,他又不免有些好奇。
把离一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把纸打开:“这是什么?”白色的,一块一块的?
“少爷快掰一块尝尝。”坎二催着他。他和离一都尝过了,大吃一惊,一夜没睡好。
穆俨狐疑地看了他俩一眼:“能吃?你俩尝过了?”
坎二点头:“尝过了才拿给少爷的。”
穆俨掰了一块,送进嘴里,才一息眼睛就睁大了,猛地看向手里的东西。
“少爷很惊奇吧?乾三说是霍小娘子做出来的,叫白糖。”
穆俨坐到椅子上,惊疑不定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他知道她不做无用之功,拿万斤焰硝换万斤蔗糖,是赚了,不过赚得也不多。
再加上她送出的礼物,其实还是倒贴的。
他心里奇怪,她想着治吴有才,怎可能做这等赔本生意,才让乾三跟着看个究竟,没想到她竟是制出白色的糖来!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穆俨盯着手里的白色糖块有些出神。
“少爷?”
穆俨回神,面容冷肃,吩咐道:“你二人传话给乾三,让他继续跟着她,直到她把这批白糖脱手为止。”
“是。”
“还有,传话吉老庄,让他看好庄子上下,闲杂人等不要靠近主院那边。不可多言不可多问。她那边再有什么动静,速速来报。”
“是。”
离一坎二下去后,穆俨仍未起身,又拿了一块糖块往嘴里送,心思流转。
这小骗子竟是做出这等东西来,不知道怀壁其罪吗?这些东西她要如何脱手?眉头紧皱。
而霍惜那边一早醒来,还有些不真实感,她昨天真的把白糖练出来了?
忙去看罐子里的白糖,把木塞打开,咦,昨天不是满的吗?
难道记错了?还是娘拿去哄霍念了?
又把木塞拧上,仍放了回去,也没太放在心上。盯着罐子看了半天,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她把白糖练出来了呢。等她全部练出来,就把它们换成钱,换很多的钱,买地买铺!
洗漱好见屋里只她一人,爹和舅舅进城里拉东西去了,娘到庄子里溜达去了,念儿这个皮小子一大早也不知去哪野了。
吃完娘留的早食,出了门,去看吉老庄带人盖棚子。
到了下晌,十口大铁锅被霍二淮和杨福运了回来,也给霍惜捎来一个消息。
第二百七十章 行会邀请
“什么,江南商行,要见我?”霍惜有点懵。
杨福点头:“嗯。沈掌柜说三日后,江南商行召见有头有脸商号东家管事。沈掌柜说这回最好惜儿你也一起去。”
“我也一直去?”
“对。沈掌柜打听了,这回商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他怕自己拍不了板。反正咱广丰水东家神秘,这回仍是东家没现身,由沈掌柜去,你就扮作小厮跟进去。到时有需要决议的事,你给他个提示。”
霍惜眉头皱了皱。
他们广丰水在商行眼里什么牌面都算不上,这回竟特特邀了他们?
江南富商大贾,商号众多,年入百万两的,也不过被称一声中贾,上头还有大商大贾,巨富巨贾。
年入二三十万两的也只配称一声小贾。广丰水这种,在京师只有两个铺面的,都不在人家眼里。
平时不过是交会费,沈掌柜能得以进一回会馆,平时商议大事,哪有广丰水的座?沈掌柜连会馆大厅的门槛都没迈进去过。
这回竟邀了广丰水?啧啧,奇了嘿。
这行会,最早因为唐宋时期,贩卖同等商品的商贩都集中在一处做生意,就有了诸如布行,珠宝行,丝锦行等等,就像霍惜那世的美食一条街,电子一条街。
为便于管理和收税,就有了各种自发组织起来的行会。
宋时的洛阳据说有一百二十行。这行会本是民间组织,后来因为官方通过行会收税,就带点官方背景。
这行会跟商帮又不同。
行会局限于一地,是本地的各商行自发组织的民间组织。
古时候交通不便,商人到处做生意也没形成太大规模。直到明中后期,资本主义的萌芽开始出现,才涌现出很多有名的商帮,比如晋商,徽商,闽商,潮商,浙商,鲁商等等。
这些商人因为到处进行贸易活动,从自己的家乡到别人的地盘进行买卖,怕地头蛇欺压,于是联合起自己家乡的商人,自发组织起商会,在某地建起会馆,逐渐成了商帮。
比如霍惜那世的这个省的商会那个省的商会。在一些国家还有这个会馆那个会馆。海外会馆团结华商有着积极的意义。
到商会到会馆求庇护求资源共享自然是创办的初衷。
而如今的卫朝,这些大的商帮还未成规模,但各地都有商行,商行里面又根据经营不同有不同的行会,比如珠宝行,绸缎行,木材行等。
霍惜这种插空捡漏,闷声发大财型的,她原就没想加入什么商行。
这商行,组建初心是商人地位低,为避免打压,联合本行业的商人大家凑在一起,互帮互助,应付困难,协调矛盾。
但弄到最后,秉持创建初心的,越来越少。
是人就有私心,身份高的看不上身份低的,太正常不过。
生意做大的自然看不上生意小的。逢高踩低,资源向大的商号倾斜,大商号瞧不上小商号,欺压小商号,不是很正常?
慢慢的,行会形成了垄断,吃尽了七八成的生意,制度规矩都由行会来制定,连开铺都要向行会打报告,经行会允许才能进入某行进行经营活动。
年年交会费不说,还得看行会脸色。
小的商号夹缝生存,战战兢兢。
行会本来是解决困难,协调困难的,慢慢变成了为头部几个大商号服务了。
霍惜是不喜欢加入这种行会的,她自由的灵魂自由习惯了,不喜欢受人约束,看人脸色。
我进什么货,进几成,卖什么价,都要向你打报告,我打我的渔,种我的地,收我的租子,不香吗?
但沈掌柜非要进去,跟她叨叨了许多,他们铺子小,年年还要交一百两的会费。
只是行会商讨什么大事,广丰水是从来没有座位的。霍惜也从来不去。
她只闷声做她的生意。这些年坚持找大腿抱,年节送礼也送了不少。心疼得她直抽抽。
她是不爱出头的,这些年保持着广丰水东家的神秘,从来不冒头。
要知道广丰水的东家是她,这么点大,估计要被不少人打压。好在保持一个神秘性,大家要打压也有一二分的顾忌。
她开的铺子,门脸从来不大,保持口小肚大的风格,门脸小,仓库大,七成批卖,三成散卖。不引人注意,悄摸摸发展。不露尖不冒头,就捡漏。
这些年倒也安稳。
跟行会从来没打什么交道。交的保护费,也没见行会对他们这些小商号有什么做为。
行会组织的会议,广丰水去不去也没人关注。
这怎么的,行会特特点名要广丰水去了?
霍惜忍不住多想了一番。到底没想出什么结果来,只好把此事按下。反正还有三天时间,先忙她的练糖大业再说。
木制黄泥棚,四面通风,技术难度低得令人发指。
庄子十来个青壮全用上,庄子的佃户叫了二三十人,砍树,和泥,搭建,砌灶,只不过一天功夫,就齐活了。
连霍惜要的摊晾架子都弄好了,也做了一百个木制的模具。
吉老庄来向她禀报:“贵人,这灶晚上晒晒,明天下晌就能架上大锅了。”
“多谢庄头费心了。按之前的工钱每人再加二十文的赏钱。”对吉老庄的办事能力,霍惜很是满意。
吉老庄有些惊喜:“我替大家谢谢贵人了。”
“你们活干得好,一点都拖拉,我很满意。”
吉老庄笑笑:“那贵人再有事尽管吩咐,庄子里的人都是主子的人,都是忠心的,若用得着尽管吩咐。”
霍惜点头,吉老庄见她没别的吩咐,也离开了。
想着十口大锅,自家要熬要冲淋,要搬晾,要切白糖,要装坛,只怕忙不过来。霍惜想着要不要找吉老庄一家帮忙。
跟爹娘和舅舅一说,大家都不同意。
“咱现在又不用熬甘蔗汁,只是把糖溶化罢了,哪里需要别人帮忙。这事咱四口人就能干了。用不着别人。”
杨福也不同意:“这事关重大,咱能不用别人还是不用别人。”
“但我怕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再说。”
霍惜只好点头应了。
当天晚上,吃过晚食,一家人又把锅换上,把昨天颜色不白的糖再重新放到锅里溶化,再重复冲淋。
直忙到月上中天。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敢用
次日下午,定的大水缸也到货了。
一家人调了黄泥水,装了十个大缸。灶膛也彻底干透了,把铁锅架上,一家人便打算大干一场了。
新建的棚子是在主院的后院,只要把前院的门关上,谁都进不来。棚子分了三间,里头是熬糖的,中间是晾糖的,最外头一间是操作间。
十台大铁锅开了锅,便齐齐点了灶火,每个大铁锅里都能倒上半石糖。
化了糖桨,杨氏就撤了火,霍二淮往瓦溜里舀糖桨,杨福妥黄泥水,霍惜扶着木制的模具,只要模具一满,就挪动新的模具放到瓦溜下面接糖桨。
杨氏则把略摊凉的模具往另一个屋子的架子上搬。
七八层高的木架子,在棚子里摆了四排,柱基捶在地里,防止晃动。四面通风,木架子比霍惜还高。
一个模具能装十斤糖桨,虽不重,但杨氏不停地搬动,也是累得够呛。便和杨福换着来。
舀一锅糖桨冲淋在模具里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十锅也不过小半个时辰。
十锅就是五石。万千糖,九十石不到,霍惜估计第一遍冲淋,一家人抢着干,到明天晚食时间应该能弄完了。
只是模具没有那么多,今天也只做了一百个。明天应该能弄到五百个。再多摊晾架也放不下。
五百个就是五千斤糖桨。然后再用一天时间把第一遍结的白糖切下,再第二遍第三遍冲淋……
这万斤红糖想全部弄成白糖至少要七八天时间。
“惜儿,这弄好的白糖拿什么装啊?”
“明天我和娘在家切白糖,你和爹去把咱订的陶罐拿回来。糖砖咱用油纸裹起来,外面再包一层麻纸。碎糖和砂糖咱用陶罐装。”
杨福应下。
次日,霍念也没出去玩,乖乖在家里帮忙,给娘递个麻绳,给姐姐递张油纸,帮着搬裹好的糖砖,一边帮忙一边吃,吃了几块就甜得齁了,不再吃了。
“去玩吧。”孩子懂事,杨氏心里甜津津的。
霍念摇头:“不去,爹和舅舅不在,我要给娘和姐姐帮忙。”
“真乖。”杨氏夸了他几句,一脸的宠溺。
“你不是要教石头铁头他们凫水吗,教会了没?”霍惜逗着他。
“铁头会了,石头怎么教都教不会,大家都会刨几下了,他还是浮不起来。喝了一肚子的水,可愁死我了。”一脸愁容,托着腮挨到霍惜身边坐着。
霍惜和杨氏见他那个样子,都忍不住笑。
杨氏便说道:“石头是不是年纪小,怕水啊?他要是怕水,你可得慢慢教他。得先让他不害怕了才行。”
“他不怕水,他都敢闷头在水里摸鱼,比铁头在水里憋的时间都久,就是浮不起来。哎。”
杨氏就笑着安慰他:“那念儿就多教他几次,没准多学几次就会了呢。”
“嗯,昨天大家都学会了,只他不会,他还哭了呢。我打算等一会凉快一点了,再去教他。”
“真乖,有咱念儿这么厉害的先生,一定能把他教会。”
“嗯,我一定能把他教会的。”点着头,小模样一脸的认真。
霍惜有时候觉得,念儿这么简单快乐地活着,是不是也挺好的。世界简单,活得简单,没那么烦忧事,也许能更快乐些。
只是总放不下。梦里都是母亲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
念儿如果拿不回他的身份,他连堂堂正正拜祭母亲的机会都没有。
霍惜扭头看了念儿一眼,见他挨在杨氏身边,一边帮着小忙,一边与杨氏说话,一脸的孺慕。
霍惜移回目光,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把竹刀舞得飞起。
到下晌霍二淮和杨福回来,又帮着切割,包装,一家人忙了一天,才弄好昨天的糖桨。
吃过晚食,又继续忙。吉老庄把剩下的四百个模具全送了来。今晚应该能装满二百个。明天上午把剩下的二百个模具装满,下午切白糖。到明天上午第一遍冲淋完成。
只是明天下晌她得进城了。后天行会要商议大事。
“娘,还是再找两个人吧,咱们今天切白糖手都要断了。后天我和舅舅进城,你和爹怕是要忙翻。”
“没事,咱慢慢弄。多些时日就多些时日,不急。咱的东西好,多放些时间也能卖出去的。”
见杨氏不同意,霍惜只好做罢。
夜里与杨福商量:“咱以后若还是想做这门生意,还是买几个死契下人回来用,光咱一家得忙成什么样。穆少爷虽说把庄子下人的身契都交到我手里,我也不敢用他们。还是咱自己的人用着放心。”
杨福点头:“那我回了京,就到人牙所打听。”
“嗯,多去几处,慢慢寻着,笨些的没事,忠心就好。”
夜里,乾三把消息传了回去。穆俨沉默了会,便和离一坎二划拉起手里的人。
吩咐离一:“你把鲍夏一家子安排到人牙所,送给她。”
“是。”
“少爷,吉老庄那家人也能用,身契也在她手里,她怎么不用。”坎二想不明白明明有现成的人可用,要花钱买人。
“她应该不放心用。要你也不敢用。这么大的事。还是用自己的人放心。明天我就安排。”离一开口。
另一边的上庸县,收到李石悟的信,李石勉也和马氏商量着给霍惜送人的事。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小年纪,就能拼出这样一份家业了。”
“要是柔儿还在,她还养在后宅,哪里要为生计谋划。”抛头露面,在人堆里讨生活,哪里是容易的。马氏在眼角按了按。
李石勉也很是伤感。
见老妻难过,又安抚她:“你该感到高兴,宁姐儿这孩子心性坚韧,比柔儿强。而且把念儿养得那般好。石悟不是说了嘛,念儿聪明伶俐,懂事又听话,一双眼睛像极了咱们柔儿……”
马氏才好了些,又被李石勉一番话勾出了眼泪。
“当年她不过七岁不到,抱着幼弟从庄子上逃出来,要是逃不过,我都不敢细想。我可怜的两个孙儿,至亲全不在身边……真真是痛煞我了……也不知何时能见到那两个孩子,我的柔儿都看不到两个孩子长大……”
夫妻俩想起枉死的女儿,对坐哭了半宿,屋里的灯亮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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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两章,明天再加更哈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学也罢
次日,李典收兄弟俩都去修坝了,家里人也都起了。
苗氏和崔氏带着明瑾和明玥在桨洗衣裳,李帜带着两个弟弟在劈柴,一会准备再去砍些柴禾一起拿去卖了。
表妹寄来的钱这些天四处打点也用了些,祖父说不能坐吃山空。家里开了几亩荒地,又买了十亩良田,平时除了砍柴,都在地里干活。
家里的女人平时也做一些针线活。
“祖父祖母怎么还没起?”最小的明玥不时望一下祖父母的房门。老人觉少,平时家里最早起的便是两位老人。
崔氏叹了口气,每回收到信,公爹婆母总要伤感几天。
“别吵着你祖父祖母。一会把衣裳洗了,跟你姐姐再把绣活做了,过几日也能卖几个钱。”
“嗯。”明玥点头,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中午,吉祥药铺又送来霍惜的信。厚厚的一封。
两个老人边看边笑,哈哈笑得前仰后合,脸上的愁容都不见了。
家里几个孩子都围上来看,也是边看边笑:“念儿写的字真大,几个字就满一张纸了。”
马氏脸上扬着大大的笑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往眼角拭了拭:“这可是你们表弟头一回写信,能写成这样很不错了。”
李帜忍不住笑:“表弟比我强,我这么大还不曾写过信呢。”
李时勉也笑容灿烂,一时之间又忍不住感慨,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道:“这孩子,这孩子。”
准备一会好好给两个孩子写封回信。他一个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两个外孙字写得不好,如何行。
一封信给几个孩子和苗氏崔氏等人传阅,每个人看到也是笑得不行。
马氏目光粘在信上:“念儿都能写回信了,我真高兴。”
李石勉点头:“嗯,我也高兴。孩子总会长大的。宁姐儿把他照顾得好,他养父养母也是个好的,将来有机会咱得好好谢人家。”
“那是自然,还用你说。”想起未曾见过面的小孙孙,想着他字里行间的稚嫩,又笑了一回。
只一会,又有些伤感:“只是,宁姐儿其他姐妹养在府里,弹琴书画样样精通,咱们宁姐儿,谁来教她这些,将来……”
“说那些做甚。宁姐儿比她们强多了!学那些弹琴书画有什么用,柔儿会的还少?就我说,就没用,不学也罢。”
“不学也罢,你还要给两个孩子写字贴?”
“……写字贴能一样?写得一手好字,将来也有用,给我写信也好看些。”
马氏撇嘴,不好看,你不也看得津津有味,哈哈大笑?
“母亲,你来看,宁姐儿寄来的东西。这回怎么寄来这么多白绸和丝线?”苗氏和崔氏在收拾宁姐儿寄来的包裹。
马氏和李石勉忙看去,见丝线中还有几张纸,忙拿起来看。
看完又是忍不住心酸。
“惜儿寄来给你们做针线做帕子,做绒花用的。”
上回信里她说了一嘴,让宁姐儿不要再寄银钱来,说家里给人桨洗衣裳,做针线活,卖柴,开荒地,总能过下去。没想到宁姐儿就寄来这么大一包东西。
“绒花?我还没做过绒花。”明瑾明玥很惊喜,小女孩谁不喜欢漂亮的头饰?
“表姐连铜丝都给咱寄了来!蚕丝也染了色,还写了做法!我要学!”
“我也学。”
“祖母也来学学。”
京城好的一朵绒花卖得并不便宜,以前她买过不少,但自己做还是头一回。马氏很是高兴,若是把绒花做出来,拿在川蜀这边卖了,也是一份不错的收入。
一家人拿着蚕丝在那里研究。李石勉噙着笑背着手进书房给两个孙孙写回信去了。
另一边,霍惜回了城里,和沈掌柜沟通一番。次日一早,扮做小管事跟在沈掌柜身后进了江南商行。
扮小厮怕进不去,只说是东家派来的就行。
江南商行,是一座三进的宅子,不大不小,装修得严肃古朴。
一进的大厅中间摆着一张黑红的方桌,两边两个太师椅,大厅里左右各两排高背椅,两两中间隔着茶几。两排高背椅后头还有两排矮背椅,中间无茶几。
几十个人坐进去没什么问题。只是京师有名号的商号何其多。也不怪沈千重每次过来只能站大厅外头。
这要不是沈千重非要让她来,霍惜是绝不贱脚踏贵地的。
只往大厅里撇去两眼,霍惜就不再看了。人还没来齐,大家都只在园子里攀谈。
相熟的凑作一堆,小商号巴结大商号,只是大商号也没空搭理你,点头都懒得点。霍惜见沈千重跟这个打招呼那个打招呼,她就只看花花草草。
她也不认识谁,也没人愿意搭理她。
咦,霍管事?
再看他身边那人,也不是隆兴商号的裴东家啊。正想往那边挪步跟霍忠打招呼,就见他二人已被人重重包围。霍惜脚步便顿住了。
霍忠远远瞧见了她,朝她笑着点点头。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大家便往大厅里进。
这回有个小厮领着沈千重进去大厅,虽然是最后一排最后的位置,但好歹进了大厅了。难得。
霍惜也跟着进了大厅,站在他身后。
再扭头去看,大厅外头站着几重的人。没被邀请进厅的小商号大家都站在厅外听。当然你不来也行,但是对于小商号来说,认识人脉,共享资源是件求之不得的事。
霍惜看着大厅外围了几层的人,叹了口气。
商人地位低,自己行业内还要分三六九等,也是艰难。
但世情如此,人分了贵贱,商号有大有小,自然也是要分出等次的。
上座的两位商行会长与大家寒暄了一阵,便进入了主题。
“这次召大家来,主要是两件事。先说头一件事。”
没人说话,都竖着耳朵听。
“大家都知道皇上命漕运司清理疏浚南北运河,投入了十数万劳工,花费巨大。咱们在座的,很多商号每年都要在运河来回无数趟的,这于我朝,与我等息息相关,是造福后世子孙,福佑我等商家的大好事。咱不能只坐着享受,不出一份力,是不是?”
第二百七十三章 心头火热
洛会长才说完,大厅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霍惜往大厅上首望去。
这个洛会长,她听说过。洛家经营的商号开的铺子遍布江南各地,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家,家里经营着布疋,丝绸,珠宝,棉花,瓷器,糖,茶,染料,药材,食盐等各项来钱的生意。
据说族中有数人在朝中及各地为官。真正的大家大族。在江南一众商行中颇有名望。
他这番话一出,大家窃窃私语。
霍惜也敛了神色,于她来说,疏浚运河,江南各商行出份银钱,合情合理。
朝廷要利用运河往北边运送大量物资,要运送木材等各种建筑材料,陆运反而不如漕运便利。
朝廷出动民工十数万,修坝建闸,沿河各地百姓纷纷征召到运河各河道里服役,而利用运河谋利的这些商号不出力又不出钱,只坐着享受,朝廷如何能忍?
虽然过闸过坝,都要收钱,但都不如一次性向各商号收缴,募捐一把来得多。
朝廷向各商行会长下了命令,会长又召来他们这些商号来商议。
今天来的目的,看来是要狠出一回血了。怪不得大小商号都召了来。
见大家都不出声,洛会长向底下几个自己人打了眼色。
有商号就出声道:“应该应该,咱取之于民自然也要回馈于民,而且这是功在千秋,于咱们自己有利的事,没道理咱们干看着。我捐三千两!”
有人立刻跟上:“我也捐三千两。”
“我捐一千两”,“五百两”……
霍惜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所在的商号又是多大规模。盯着看了一会,见霍忠与他同来的人小声商量了一番,也说捐两千两。
霍惜就有数了。
像隆兴这样大的商号只捐两千两,那她这样小得不能再小的商号,自然是不能越过别人的。一会只让沈千重跟着与广丰水同样水平的商号一个步调就行。
果然就听跟广丰水规模差不多的几个商号捐了五十,三十两的,沈千重偏头看了霍惜一眼,霍惜给他比了一个五。
沈千重点头。
刚想喊,霍惜就见霍忠朝她比了一个一。
啥,她广丰水两个铺面要捐一百两?
平时会费,这个捐那个捐,这个税那个税,还少?又要一百两?
北边十几亩良田没了。霍惜心疼得直抽抽。
卖一万斤蔗糖都赚不到一百两。
沈千重也看到了霍忠给的暗示,和霍惜对视一眼,见她点头,举手喊了声:“广丰水一百两。”
立刻有小厮在本子上下笔飞快地记。
叫喊声此起彼伏。
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募集到了十几万两。霍惜不由得咋舌。
这要是用在运河上还好,要是落入私人腰包,那得是多少银子?霍惜啧啧几声。
但她也看到了,厅堂里,还有两个表情严肃的人,站在两位会长的后边。瞧着不像商家做派。不知是不是朝廷的人。
这事由朝廷主导,朝廷怕商行贪墨,派人来盯着,也很正常。
果然小厮们拿着托盘挨个收银票,沈千重也往托盘上放了一百两银票,不一会,那托盘上就放了厚厚一叠。
收齐后,数个小厮托着托盘走出大厅,那两个站在会长后面的人也跟着出去了。
两位会长起身相送。
沈千重偏头跟霍惜解惑:“那两位应该是朝廷的人。”
霍惜点头,看出来了。能得会长相送的能是什么身份低的人物?
很快,两位会长又回到大厅。厅里交头接耳的声音息了。
“感谢大家康慨相助。朝廷知道咱们的义举,也会嘉奖我们江南商行。”
霍惜心里咯噔一下,可别要什么嘉奖,各商行都比着来,比着哪家募集的钱财多,苦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小的商号?
朝中这事那事都要找各商号捐一笔,当他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两位会长说了几句客套话,又说起第二件事。
“现在朝中开了海禁,咱们江南商行,自然也不能错过机会。今天找大伙来,就是商讨此事。”
一听此事,大伙坐得笔直,大厅里落一根针都听得到。
“大商号自己有人手有船有物资,自然不需要与大伙一起凑份额,但中小商号有心想做海贸生意,苦于没有门路,咱今天就商量一下,看大家有没有兴趣一起做这事。看看一艘出洋的船,要多少人手,费银多少,一船分多少份额,各商号依自己能力出资凑份额。”
话音一落,交头接耳声立刻就大了起来。
有条件的,不想别人分薄了自家的生意,自然是想做独门生意的。没有条件,求人无门的,如今有商行愿意牵头和担保,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霍惜和沈千重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禁了十数年海之后,今年首开海禁,大伙热情高涨,可以理解。
但一条小些的福船就要数千两银子,雇百来个水手船夫,再数十个管事伙计,还有满船的货物,来回路上的抛费……
来回一趟,这一份的份额少不了,至少得上万两银子。
而且这货物不知是收了钱统一采购货物,还是只买个名额,各家备各家的货。
果然两位会长与几个大商号就提出了数种操作方案。
底下的商号跃跃欲试,讨论得面红耳赤,个个热血上头。
出一趟洋,至少数倍的利润。本朝的货物运到那边,几倍十几的利,采买了洋货再运回来,又是好几倍的利。
这一来一回,若是顺利,只一趟就发家了。
当然连个船板都盼不回的也多的是。
那商号光赔付这些水手船夫伙计们的身价银,就得不少银子。
霍惜不想参与吗?不,她想,很想。但如今他们能力有限。
只留心听着厅里大伙的议论。果然那边一条中等福船分了二十个名额,一个名额就要一万两。还有拼货的,备货银至少要五千两。
霍惜手里有娉娘投过来的五千两,铺里倒也能挪出来二三千两,但是这样的话,广丰水就捉襟见肘了。
沈千重被大伙说得心热,扭头看了霍惜一眼,霍惜朝他摇了摇头。
今年她没想出洋这事。
若今年走私货卖白糖能赚些钱,明年她会来想这事。
霍忠偏头看到了这一幕,抿着嘴笑了笑,不知与他身边的年轻公子说了什么,那公子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霍惜只竖着耳朵听着周围人议论,没有看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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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还有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主动伸过来的大腿
大厅里,有很多商号很快就结成了同盟,要凑钱拼货一起出海。
两位会长乐见其成。
几个大商号虽没与大家一起,但也帮着出了不少主意。又指点他们要备什么货,什么货运到海外好卖。
中小商号把那些大商号围得水泄不通。
霍惜只拿眼这里看看,那里听一听。沈千重也知道了她的意思,虽遗憾, 但自家能力不足,也没什么说的。与一些小商家凑到人家结盟的圈子里,听些消息。
没准自家哪天赚了钱,就能参与了呢。
做点准备也没什么坏处。
霍惜也听得起劲,就接到霍忠的眼神,与沈千重打了招呼,就出了大厅。
“这是我们小东家。”霍忠给她介绍着身边的那位年轻公子。
“少东家。”
“霍小娘子。”
听他称呼,霍惜略略挑了挑眉, 那裴佑璟便扬了扬嘴角。
“我家可吃了你不少河鲜。那秃黄油味道好得很, 就是量太少了。”
霍惜笑笑:“再过一段时间就有了。到时等我家制得了,就送与少东家尝尝。”
“那我就等着了。”
说完又看向霍惜:“你这小娘子甚是有能耐,我爹经常在我面前夸你。我像你这般大,还到处耍着玩呢。”
“我也想躺着什么都不干,到处耍着玩啊。这不是被生活所迫逼的吗?”
裴佑璟看了她一眼,笑笑,难得见到一个这么有趣的小娘子,也想与她多攀谈几句。
他爹说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让他出来见见世面,别总以自己的眼光看这世间,也看看听听别人的想法,别一副井底之蛙的样子。
“我爹可很少夸人。倒是常在我耳边提起你。”
“多谢裴东家了,他就是看我弱小无依,主动伸条大腿让我抱,好让人知道我也是有靠山的。”
“哈哈哈……”
裴佑璟和霍忠哈哈大笑。这小娘子说话好有趣,他爹还主动伸条大腿让人小娘子抱呢。回家就说与他爹听。
一脸的笑容, 压都压不下去:“那哥哥我也主动的,伸条大腿给你抱, 要不要啊?”
“要啊。我又不傻!霍惜眼神蹭亮。”
“哈哈哈……”裴佑璟更是笑得开心。这小娘子可比大厅里那些人有趣多了。
“那我把我家船上的货挤一挤,给你留一个地方,让你捎些货啊?”
啊?
霍惜先是愣了愣,尔后朝他拱手施了个大礼:“多谢少东家愿意关照我。只是,您这大腿太粗了,我有点抱不动。”
“怎么抱不动?”
霍惜两手一摊:“没银子。”
裴佑璟愣了愣,反应过来,又哈哈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这么直白有趣的小娘子还是头一回看见。今天出来,值了。
“那哥哥先给你探探路,等把路淌顺了,你有银子了,随时让你搭顺风船。”
“多谢少东家。”
“不叫声哥哥来听一听?”
霍惜与霍忠对视一眼,见他给了个眼神,忙满脸堆笑:“裴哥哥。”
“哈哈,好。既然叫哥哥了,那以后有事尽管找哥哥,在京里也只管放心大胆做生意,谁敢为难你,记得来找哥哥。”
霍惜眼神惊喜:“嗯。裴哥哥的大腿粗着呢, 以后看谁敢不长眼欺负我!”
“就是。谁那么不开眼?哥哥替你收拾了他。哈哈哈。”
商行的会议散了之后,霍惜和沈千重回到了铺子。就见杨福已买回了三个死契下人。
“这么顺利?”
“我去了两个人牙所,才见到他们一家。也是巧,说是今天刚自卖自身。”杨福向霍惜说着情况。
霍惜见杨福把契书都在官府备了档,便去看那三人。
这是一家子,男人叫鲍夏,年轻时被征兵入伍,在战场上被射瞎了一只眼睛,就退了下来。
回到家乡,才发现父母家人把他的妻儿分家出去了。又听村人说儿子小时候发烧,耽误了治疗,烧坏了脑子,心智不全了。妻子带儿子到外头看病,好些年没回过村子了。
鲍夏见父母兄弟这般对待他们孤儿寡母,怒与他们断了关系,出来寻他们母子。后来找到他们后也再没回乡过。
霍惜听了有些唏嘘。见那鲍夏身材魁梧,很是有一把子力气,妻子左氏瞧着也是能干的人,为何要自卖自身呢。
“哥哥,哥哥。”鲍夏的儿子,如今十七岁了,叫鲍康,见着了霍惜就甜甜的叫哥哥。
把霍惜叫愣了。
鲍夏被离一从庄子里叫出来,只让他一家人跟着眼前这个新主子。他自霍惜进来,就偷偷拿眼瞧她。主子说这个小娘子是个有本事的,只让他一家人以后呆在她身边。
主子对他一家恩重如山,他愿意听主子的。
便对霍惜说道:“主子,我这儿子心智停在六七岁,请主子不要见怪。他心思纯朴,很听话。而且和我一样,有一把子力气,我一家都能帮上主子的。”
霍惜听了,又打量了鲍夏和他妻儿一眼。
“你父子俩都有一把子力气,你虽一只眼睛不能视物,你妻子瞧着也是麻利能干的,做点什么都能养活自己,为何要自卖自身呢?”
鲍妻左氏看了自个男人一眼,又看向霍惜,面带苦笑。
“我这儿子,我带他看过无数大夫,京里厉害的大夫也看过的,都说治不好了。就他这样,将来我夫妻二人故去,谁来照顾他呢。难道让他跟着我夫妻二人一同离开人世吗?哪里忍心……”
左氏一番话说得霍惜和杨福一阵心酸。
“我夫妻二人想着,趁着我俩身子骨还行,自卖自身,给主家卖力干个二十年,将来主家看我这儿子可怜,有个地方给他养老,待他百年后,帮着埋了他……我夫妻二人也就能瞑目了。”
左氏一番话勾得霍惜眼眶苦涩得想掉泪。忙仰头眨去泪意。
鲍夏见妻子说了几句话,就引得两个主子有了泪意,心里忍不住欣慰。心软的人,必也是心善之人。
他一家离了主子,新主子没准也是个好的。
霍惜走过去,抚了抚左氏的胳膊安慰她:“放心吧,我家都是心善之人。将来有我在,必会照抚你儿子,只要你们一家忠心,我必会给你们养老送终。”
“多谢主子!”
第二百七十五章 忠仆
鲍夏一家跟着霍惜和杨福回了将军山。
霍二淮来接他们。在船上听说了他们一家的来历,引得霍二淮这个汉子,掉了一回眼泪。
“你们放心在我家呆着,我们一家都是心善之人。只要忠心,不把我家的事往外多嘴,咱就是一家人,将来一起过日子。有我们吃的喝的, 就有你们的。以后鲍康也有我几个孩子看顾他。”
“多谢老爷。我一家都不是多嘴多舌的,必忠心耿耿替主家办事。”
等回到庄子,见到了杨氏和霍念,杨氏也跟着落了一回泪。
霍念也围着鲍康好奇的看,不一会黏完姐姐和舅舅,就拉着鲍康, 二人开开心心去庄子里摸鱼去了。
直到这时,鲍夏和左氏才完全放下一颗心。主子的命令不能不听, 本来心里忐忑着, 直见到这一家人,一颗心才全放了下来。
吉老庄那边也得了乾三送的消息,他虽不认识鲍夏,但知道是主子送来的后,也来打了声招呼,又让老妻和儿媳送了好些菜和肉来,铺盖等物也送了不少。
鲍夏从此便跟在了霍惜身边。
有了鲍夏一家的加入,霍惜的练糖大业速度快了不少。
而鲍夏一家果真也不是多嘴多舌的,只埋头在棚子里干活,偶尔在庄子里转转,也不多话。
鲍夏和鲍康父子,果真一把子力气,搬搬抬抬有了他们,库房里放的蔗糖越来越少,练出的白糖越来越多。
如此过了五天,所有的白糖都练出来了, 万斤蔗糖也练出了九千多斤白糖, 有两石都是黑渣, 实在用不上了。
这结果令霍惜很是满意。
如今去了一趟城里,各商号都在筹划出洋的事,她因银子少只能望洋兴叹,实在是不甘。只想着把这些白糖脱手,好得些银钱来。
还想再看看这白糖生意能不能做。
有些等不及。和杨福商量了两天,计划怎么脱手这批白糖。
霍惜本来想到宁波港那边探探路的,但研究了一番水路图,先要从长江进入南运河,顺着南运河到杭州。
到了杭州再走杭甬运河到达宁波。这一番操作,顺风的话至少也要十几天。而从长江一路到达松江港则要省好几天功夫。
最后还是决定去松江港。
这回还是让爹跟着,带着自家的船,好方便行动。又叫了一艘自家铺子的船过来,把近九十石白糖往两艘船上装。
伙计也没多带,只带了两个船夫,把鲍夏一家都叫上。自己人,也能遮掩着些。
又能出门了,霍念那叫一个高兴。
而鲍夏一家人是头一回坐船远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才到霍家几天, 就能得了主子家的信任, 跟着做大事, 鲍夏心中感恩,只想着把主子的事办好。
带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两艘船便出发了。
鲍夏和左氏头一回坐船,晕了两天船,吐个不住。好在吃了药躺了两天,也就适应了。
倒是鲍康适应良好,没什么晕船的症状。虽只有六七岁的智商,但和念儿一起玩,却没什么障碍,整天“弟弟,弟弟”地叫唤,跟着霍念屁股后面。
鲍夏和左氏教他好几次让他叫少爷,他就是不听,只说是弟弟。
霍二淮和杨氏等人也不在意,心疼鲍康,对他很是喜欢。鲍康性子单纯,谁对他好最能感知到,叫“霍叔霍婶”叫得欢。
和霍念在船上跑,钓鱼,天黑了停船,点了船头灯,又和霍念去放虾笼蟹笼,下夜网,开心得很,一路上都只听得到他的笑声。
他心智不全,但天赋却极为不错,霍念和杨福才教了他两天,就能在水里游了,还一口气游出去好远,憋气时间也久,钓鱼网鱼都有收获,像个天生的渔家子,让大家很是惊喜。
见儿子开开心心的,左氏拉着杨氏直抹眼泪。
“他小时候很聪明很懂事,小时候他爹出门打仗,从小就知道我辛苦,小小年纪就跟着我下地了。要不是后来他发烧,他爷奶只让他喝灶灰水,不肯借钱我带他去看病,哪至于成了现在这样……我真是恨啊……”
要一生下来就傻还没那么伤心,可儿子长到几岁还是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很。左氏只要想起来,还是满心满眼的恨。
杨氏听了很是心疼她。
她生了几个孩子都没留下,左氏生了一个,却成了这样。感同身受,二人很是谈得来。
杨氏安慰道:“好在不算坏到底,小康虽现在像几岁的稚儿,但他能听懂别人说话,穿衣吃饭沐身这些都能自理,不用你夫妻二人操心,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将来的事将来再看。现在他这样开心,不是挺好的吗。将来咱两家一起过,我家三个孩子将来会看顾他的。”
左氏拉着她的手:“真是老天可怜,遇到了你们这么好的主家。早些年我带着他在外讨生计,乞食,带他到处看病,吃尽了苦头,看尽了脸色,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尽了……自他爹找到我们母子,这好运就都来了。”
左氏心中万千感慨。
见这一家子都是纯善之人,鲍夏夫妻算是真正融入了霍家。心里竟觉得比主子安排他们在庄子里还过得舒心。
也许是霍家人没把他们当下人看吧。
鲍夏夫妻心中感恩,左氏帮着杨氏在船上做饭,补渔网,鲍夏就带着鲍康学划船。
父子二人都是有一把子力气的,才学了一天,就把船划得有模有样了,让霍二淮惊喜不已,也轻松不少。
鲍康划船,霍念就坐着船尾和他说话,也许是见这个哥哥可怜,也许是因为他只有几岁的智商,让他有同龄人的感觉,两人越发爱呆在一起。
鲍康跟着霍念钓了几天鱼,下了蟹笼虾笼,得了渔获,比所有人都开心,吃着自己的渔获那叫一个香,嘴都合不拢。
他见大家吃得开心,还都夸他,更是热衷捞渔获。
也许上天是公平的,夺了人的什么,就会补偿些什么给他,没几天,鲍康的水性比霍念杨福都要好了。
一个猛子扎下去,不见他冒头,大家耐心告罄,要下水寻他时,他又从水里钻出来,朝大家哈哈大笑。
见儿子开心,鲍夏和左氏也开心,更是决定跟紧霍家脚步,忠心为霍家办事。
船行几日,很快到了松江府地界。
在临近松江府水域时,霍惜决定让广丰水的大船带着大部分的货靠岸,她、杨福、爹和鲍夏则带着少许的货到附近水域寻洋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悄摸摸的
松江港附近水域停着大大小小的船。
客船,游船,渔船,货船,商船,楼船……有本朝的,有外番的, 数量极多。
霍家的渔船穿梭其中,如水滴入海,半点不引人注意。霍惜还让鲍夏在船头摊晾着渔网,舱室顶上还晒着鱼干,一路划过去,都没人多瞧两眼。
本来霍惜还怕别人盯上,没想到自家的船到了松江港,淹在一众大船里, 半点不起眼。
但凡出洋, 披波斩浪的船它就小不了。船上要装满船的货物,要装几十上百甚至更多的人,还要装一路所用的食品物品,及各种物资,这样的船至少得要在两千料以上。
小些的船码头勉强能停,再大的,只能停在附近海域了。只能吊下小船,坐小船往码头去。
白糖初问世,霍惜不想打眼在码头交易,只想把船划到附近水域寻洋船悄悄卖了去。
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没底,怕遇上市舶司的船。
要是市舶司的人上船查货,缴税事小,船上的白糖没准就被当贡品收缴了。到时有嘴说不清,怀壁其罪。这个方子就得上交朝廷了。
几人心中忐忑, 装做打渔的, 一路不时往水里下几网,霍惜则站在船头观察。
发现好些大船停在离码头不远的水域,好些小船来回穿梭。定睛看去,也发现外洋的小船和本朝的船停靠在一起,能看得出他们在偷偷交易。
看来什么年头都有走私货的存在啊。一是想多赚点钱,二来如果市舶司不盘剥得太狠,大家老老实实地做生意,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若是一般货物,霍惜必会按章程办事,该交的税要交,该走的程序,乖乖地走,她可是法制社会出来的好公民。只是这白糖不好现世啊现在。
霍惜和杨福站在船头观察,在几艘大船附近打转。
见靠近的船不少,并没急着靠过去。
见中午日头高升,霍惜便在船头做起午食,鲍夏和霍二淮还在附近下网,和杨福三人又是解鱼,又是刮鱼鳞又是制鱼干的。
其间有几艘本朝的船也靠近他们打量, 好像还有一艘是市舶司的巡逻船。
杨福也鸡贼,远远就扬声问道:“买鱼吗?要不要吃饭?有面有饭,有鸡鸭肉有鱼有虾,一份只要五十文。”
原来是个卖吃食的。几条船打量了他们一番,掉头走了。大家松了一口气。
中午日头高挂,附近水域的船渐渐少了。霍惜等人饱食了一顿,便看准了一艘大船,往那边划了过去。
还没靠近,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大船上有人扒着船沿,用蹩脚的卫朝话,让他们停下。
即便船再大,也怕水贼。船上喊话的人,在离了两三丈距离就让霍惜他们停了。
霍惜见他们不是琉球倭国的长相,瞧着像是满剌加爪哇等地的,便双手拢在嘴边,用番话朝对方喊话,问他们要不要看货。
扒着船沿的那人,愣了愣,还是头一次听见对方说这么流利的番话。扭头手一挥,立刻甲板上又来了两个人,用番话问她是什么货。
霍惜便说白如雪的糖。
那人便大声喊话,让她等着。
霍惜等人便看到那大船的船舷上,一艘小舟被吊了下来,有三人跳了上去。很快那艘小舟就朝他们划来。
鲍夏头一次听到霍惜用番话与人谈生意,都看呆听呆了。
这会见对方小舟驶来,几位主子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忙敛了心神,全心戒备地看着那船。
很快那小舟就靠近了霍家的船,霍惜再看那边那艘大船,见甲板上冒出一排手持弓箭的人,对准了他们。
呃……准备这么充分的吗?怕他们杀人?
给杨福等人示意,让别去盯着对方看。反正他们又不是水贼,正常做生意而已。
船一靠近,两个番人便攀上了霍家的船,在甲板上先是打量了霍惜他们一眼,见鲍夏只有一只眼睛,还盯着他打量了不少时间。
可能见他们只有四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半大孩子,便放了些戒心。
见船头船尾还挂着渔网,船尾的渔箱还打开着,还有鱼虾在里头拍打着水花,一脸莫名。这是打渔的还是卖货的?
霍惜见对方打量,便笑着任他们打量。
想着对方大老远来一趟,来者是客,便先用番话跟对方打了招呼。
那两人眼露惊喜。能用言语沟通,不比鸡同鸭讲,比手划脚的好?两个番人又去了一些戒心。与霍惜攀谈了起来。
不到一会,霍惜便知道了他们的来处,对方来自满剌加,已拿到市舶司发的勘合,船上的货已卖出一小半。
霍惜点头,示意杨福进去拿东西。
鲍夏自番人上来一直盯着对方好奇地打量,这会见杨福给他使了眼色,忙垂了眸进船舱帮着拿东西。
二人很快便搬了几个陶罐和几包麻纸裹好的糖砖出来。
几人席地在甲板上坐下,霍惜把陶罐里的白砂糖和糖砖打开给他们看。
两个洋人学着霍惜的样子,各拈了些送进嘴里。一尝,眼睛都瞪圆了。也不客套了,立刻点头,表示他们全要了,问有多少。
霍惜比了个八,跟他们说有八十石。
两个洋人点头,才八十石,他们的船能装的很,哪会吃不下,还嫌少呢。这么好的东西,从来没见过。
白色的糖,这些天从没见卫朝的商人拿来贩卖过。
接下来霍惜便与他们商谈价钱。
在来的时候霍惜和杨福商议过白糖的价格,蔗糖今年的价格是三十五文一斤,一石蔗糖便是四两二钱。
他们练白糖,损失了两三石,又备了铁锅等物,成本也添了不少。他们这是独家生意,不能卖便宜了。
霍惜便比了个手势,要四十两一石。
那两人听完,埋头计算了一番,对着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不同意。
跟她诉苦,说他们一路千里迢迢过来,花费不少,风高浪急,辛苦运回去还得加几倍价钱卖到本国才能有得赚。
而且九死一生,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这要是四十两一石,他们买了运回去,还得加价数倍卖出去,二两一斤糖贵人也不会吃的。
霍惜便跟对方说这是独门独户的生意,他们买了回去不会吃亏的。与对方讨价还价。
明中后期,白糖才练出来时,明朝卖与洋人,还卖一二两一斤。就是后期白糖白菜价,本朝人买了吃也要五六十文一斤。
她要这个价格一点都不贵。念他们辛苦,一点都不奸商。
两人坚持了数轮,对方还是不同意,只接受三十两一石。
三十两一石已符合霍惜的预期。但她不想就这么答应了,显得她的东西廉价。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交易成功
霍惜想了想,便说道:“你们可以不付金银,用货物来换。”
那两人眼睛一亮,用货物来换,就代表他们能省好些银子。
不止能省好些商税,而且他们把本国的货品运过来,已是加价数倍, 这要是用货物来换,他们买糖的成本就能摊薄下来了。
点头同意。
霍惜便问他们有什么货品。
那两人便介绍了一番。霍惜细细的听着,这伙番人才来几天,卖出的货物不多,还余了好些珠宝玉石,有玛瑙,玳瑁, 珍珠,象牙,犀角,还有一些香料,香油……
霍惜便盘算着能换些什么。三十两一石,八十石白糖,她能得银二千四百两。
二千四百两也是能换一些精贵之物的。便跟对方说要换一些珠宝香料,洋布也要一些。
那两人很高兴。从小舟上取下一个匣子,打开给霍惜看。
霍惜一看,很是惊喜。
竟是一匣子的珍珠,个个拇指大,圆溜溜的,还好几种颜色,有纯白的,米白的,金的粉的黑的。不禁纳罕,这个时代, 番人已养出了人工珍珠?
“养的?”
两个番人瞪大了眼睛:“天然的,我们有海女,在海里捞的。”
番人也有海女?
霍惜点头,辩认了一会,见珍珠品质很是不错,问他们要怎么换。对方便说这一匣子要换十石白糖。
十石便是三百两,这一匣珍珠有好几十个,等于是好几两银子一粒。也是极贵的价钱。霍惜盘算了一番,点头应了。
捡出一半,说他们船上只装了五石的货。黄昏前把剩下的七十五石运来。
两个番人点头应了。
也不止霍惜一家做着走私货的买卖,这几个番人见多了,知卫朝商人不会把很多的货带在身边,得等谈好价格才会送来。
双方约好,那两个洋人便又跳上他们的小舟回了大船。
霍惜往大船那边望了望,甲板上弓箭手还持箭对着他们。直到小舟靠近大船,才撤了回去。
杨福和霍二淮几人看得瞠目结舌:“准备这么充分,这会不会卖了货,再把人射成刺猬,把钱财货物都抢了?”
霍惜笑笑:“不会的爹。商人不过是求财罢了,一般不会做那些杀人越货的事。只有那些不劳而货的水贼海盗会又抢钱货又杀人。刚才那两个洋人说他们在海上飘了将近一年才来到咱这里,又在咱的地盘,他们是不会做那种杀人越货的事的, 只不过自保罢了。”
霍二淮点头, 又往大船那边看了一眼。上回跟惜儿到码头已是开了一回眼界,这回又瞧了一回稀奇。
鲍夏今天跟着出来一趟,才算是大大开了一回眼界。
此时听了霍惜这一番话,便说道:“那咱们要不要也备上一些武器?万一咱被人盯上,要抢咱的银子货物,咱也好防备一二。”
杨福笑笑:“我们有准备的,惜儿制了些土炮在船上。只是弓箭武器没有,一是买不到,二是我们也不会用。”
“奴才会用!奴才本来就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弓箭和武器都会用的。”
霍惜一愣,才想起他过去被征兵到战场的经历,点头:“行,那这次回去我们就悄悄备一些。你拿了银钱去铁匠铺买。”
“惜儿,那是武器,怕铁匠器没有卖的。”杨福提醒道。
霍惜一愣,正想说那就买一些大砍刀。
却不料听到鲍夏说道:“我有认识的铁匠,我能买到。而且铁匠铺也有一般的弓箭卖,不止将士需要,猎户也是要买弓箭的,只是射程都不远,杀伤力不大。”
“真的?”
“嗯。”鲍夏点头。鲍夏觉得找主子要一套弓箭和武器应该不难。
霍惜点头:“行,等回了京城,你拿了银钱去备一副。”
鲍夏点头应了。
又用了一个多时辰时间,船划回码头附近。在离码头有些距离的地方,见到了广丰水的船。
“娘,你们没去找奶娘啊?”怎么还守在船上。
“娘守着船呢。”
杨氏可不敢离开,船上都是一船的精贵物,一家人累得快趴下,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弄出来的,要是出了差错,不得后悔死?
“姐姐,我也帮着守船的。”
鲍康不知道霍念为什么把哥哥叫姐姐,也跟着喊:“姐姐,小康也帮着守船的。”
霍惜实在有些不习惯这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喊自己姐姐。
但对方一脸稚子的眼神,又学着霍念仰头等着她的表扬,便笑着对他和霍念夸了几句:“好,你们都是乖孩子。”
霍念很是高兴,鲍康也笑得开心,左氏和鲍夏见儿子开心,也跟着笑。
“娘,你们留下,去找奶娘吧,我们带着船走,很快就回来了。”
“不要我们跟着去吗?”
“不用,你们留下。”
刚才去没发生什么情况,这回却不知会不会顺利,一家人都在,要被人一锅端了上哪找理去?
想起什么,又吩咐道:“对了娘,奶兄也在,你别说漏嘴了。”
杨氏知道霍惜的意思,惜儿还不想她奶兄知道她的身份。忙点头:“放心,娘晓得。”
带着霍念等人上了岸,看着两条船离开。
又划了一个多时辰,到达那大船附近。见那船周围有好几艘小船,霍惜也没急着靠过去,只围着那大船转圈。顺便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见没有市舶司的船巡逻,松了一口气。
直到那大船上的人发现了他们,之前那两个洋人便带着人又坐上小舟朝他们靠了过来。这回小舟上放了好些东西,后面还跟着一艘。
“你们来了?”
见霍惜守约,那两个番人很是高兴。一靠近便登上了广丰水的船。
验过货,很是满意,让人把他们的东西往霍惜的船上搬。
霍惜和杨福挑了好些玛瑙,珍珠,犀角,象牙,玳瑁等物,胡椒,沉香,速香,苏合油,蔷薇露也挑了好些。洋布也要了一百多匹。
金银没要来一个,全换成了洋货。
来时一船的货,回时又是一船的货。
那两个洋人做成了这笔独门生意,很是高兴。又难得霍惜跟他们沟通无阻,便说他们还要停不少时日,还需要什么样的货物,若霍惜能替他们买到,再拿来卖与他们或来换货,会给最好的价格。
霍惜点头应了,一路畅通无阻回到松江码头。
码头上,奶娘周氏拉着杨氏的手踮着脚往水道里望,脖子伸得老长。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就是念着你
霍惜远远的就看见奶娘拉着她娘站在码头,翘首以盼。
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愫,有人这么盼着见到你,是怎样的一种惊喜,安慰与感恩。
远远地,霍惜便站在船头朝岸上挥手。
还没等船靠岸,奶娘就拉着杨氏小跑了来。见奶兄也跟着,霍惜没有叫她,只伸手抱住了她。
奶娘眼眶含泪,紧紧地抱着她,松开后,又上下打量她,哦哦地问她。
“好,好着呢,一路都顺利着呢。”又朝站在一旁的马嬷嬷打了招呼。
马嬷嬷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奶娘泪盈于睫,上下打量着她,又拿手摸她的脸,霍惜也任她摸着。
扭头见奶兄愣愣地看她,便朝他笑了笑。
对方便有些羞意,偏了偏头,不敢看她。一会又偷偷拿眼瞧她。这个人把自己从后娘身边要了出来,送到娘身边,她是谁,是怎么认识他和娘的?
现在见娘与对方很是亲热,不明白娘怎么对这个小子这么好。
记忆里,娘除了对他好,还对一个这么好过,不过那个人是个女孩。眼前这个人……一身小子打扮,耳朵……也没有耳洞。
“姐……”
霍念刚出口,见霍惜看他,眼睛一转:“哥哥,我饿了呢,我们可不可以去吃晚食?娘说要带我们去小饭馆吃,行不行?”
见他聪明,脑子转得快,霍惜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行,怎么不行,不过咱不用去小饭馆。”
“啊,还要回家做吗?”嘟了嘴,看了奶娘一眼。
奶娘刚哦哦了声,表示她回家给大家做饭,霍惜就说道:“咱今天去大酒楼吃!”
“大酒楼?”霍念眼睛立刻亮了,“好哦!”开心地拍起小手。
“好哦!”
鲍康也学着霍念拍手。左氏忙拉了他,对霍惜说道:“我们一家守着船吧,一船的东西,只两个伙计,也不放心。”
鲍康见爹娘不让他跟着去,嘟着嘴一脸的委屈。
奶娘已是知道他一家的事了,对鲍康也同情的很,便看了霍惜一眼。
霍惜想着船驶回了码头,码头有衙差来回巡罗,各商家也都有家丁仆从,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便对左氏说道:“让他跟在念儿身边吧。你们跟两个伙计留在船上就好。”
“这……”
霍惜已是递给她一个荷包:“你们拿着买些吃食吃,一人去即可,两艘船都不能离了人。”
左氏只好点头应了,接过荷包,看儿子高高兴兴地牵着霍念离开,和鲍夏对视一眼,嘴角扬了扬:“我还没见过儿子这么开心呢。”
“康儿开心就好。以后我们好好给主家办事。你去给我们买些吃食吧,我看着船。”
“好。”
霍惜等人由奶娘领着,很快到了一间还算不错的洒楼,要了一间雅室,大家都坐了进去。
奶娘拉着她不肯放,霍惜也任她拉着,问她:“你和嬷嬷过得好不好?”
奶娘面上带笑,对着她猛点头。
马嬷嬷便笑着说道:“我们过得好呢。不需担心。成业自到了她身边,她脸上笑容都多了,就是时常念着你们,见到你们好,她便开心了。”
“嗯嗯……”奶娘一阵激动的比划。
霍惜有些看懂有些看不懂:“成业哥到了你身边,你开心了是吧?放心吧,我和念儿都好好的,只要有空,我就会来看你。念儿现在会写信了,让他多给你写信,就当做是练字了。”
霍念一听姐姐说到他,立刻挺直小身板:“我会写好多字了,以后我会经常给你和嬷嬷写信的。你们做的衣裳合身着呢,我都好喜欢的。姐姐也喜欢。”
奶娘一听,欢喜得不行,又拉着他摸了又摸。马嬷嬷也看着霍念露出了一脸笑意。
“你们不要老给他们做衣裳,两个孩子有得穿呢。你们现在开了织坊,又要帮着收布匹收粮食,没一刻是闲的,这般操心,我夫妇二人心里过意不去呢。”杨氏说道。
霍二淮也连连点头。
奶娘又是一通比划。
马嬷嬷看了她一眼,对杨氏和霍二淮说道:“让她做吧,她给两个孩子做衣裳,也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我俩做得开心着呢。织坊请了织娘,如今我二人想歇就歇,比原来给别人做工好了不少。收货的事,大部分都是李掌柜和伙计在做。”
“我表……”看了奶兄一眼,改口:“李掌柜不在松江吗?”
“前些天一直都在。前天离开了,说要去湖州嘉兴运一批生丝来,你们要是在松江多呆几天,没准能遇上他。现在铺子有了收入了,李掌柜又多买了几架织机,现在已经有十架了,一个织娘一天也能织一匹布。一个月也能得不少。”
霍惜点头:“好,你们不要太劳累了。我给你们买织机,是不想你们给别人干活,看别人脸色,不是让你们操劳的。想织就织,想歇就歇。没事到码头看看番人的船看一些稀罕货,或者到松江府各府看看景散心。”
奶娘又哦哦一番,马嬷嬷笑着说道:“她是闲不住的。我也是。每天做些事,还觉得日子有盼头些。”
见奶娘对她不住地点头,霍惜有些心疼。
“这回我能挣好些银钱,回了京师我就寻一处庄子买,您要不要跟我回京师?不往别处去,就和嬷嬷呆在庄子里,我给你们养老。”
奶娘哦哦着摇头,马嬷嬷便说道:“过几年再说吧。现在念儿还小。我们还是呆在松江。松江织纺多,又是大港,我们也能帮你些忙。过几年你们大了些,我们又干不动了,到时候你再给我们养老。”
奶娘听了哦哦地点头。
“好,那过几年我再来接你们。不过别太辛苦了,累病了,我和念儿会心疼的。”
念儿直点头:“嗯嗯,不要生病,要吃苦苦的药。病了念儿会心疼。”
奶娘望向念儿哦哦地点头,眼眶通红。
杨氏和霍二淮也安慰了她几句,和她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鲍康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而伍成业则盯着霍惜和念儿打量,心里直纳罕,为什么他们要给娘养老?他们是什么人?
杨福定定地看着他,正好被马嬷嬷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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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会找他吗
在酒楼饱餐了一顿后,霍惜带着霍念和鲍康跟着奶娘回了她们住的院子。
霍二淮等人回了船上。
奶娘牵着霍念,脸上带笑不时看他一眼。鲍康跟在霍念的一边,吃得饱饱的,肉眼可见的开心,见霍念走两步蹦一步,也跟着学,引得大伙乐得不行。
伍成业跟在奶娘的另一侧,紧紧挨着,不时看霍念一眼。
霍惜和马嬷嬷跟在后面。
本来跟着紧挨着,马嬷嬷拉了她一把,霍惜忙去看她,见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脚步缓了下来,二人落在后面。
“嬷嬷?”
马嬷嬷看了前面一眼,悄声道:“席间成业一直在看你和念儿,估计在琢磨你的身份。这孩子是个好的,但他念着他爹,还想着带他娘去找爹,想一家人在一起。”
马嬷嬷叹了口气:“你奶娘说不出口,她如今那个样子,就算那人认她当大妇,她口不能言的,去找成业的爹干嘛?被他后妻欺负吗?”
霍惜连连点头:“别去找他!奶爹都当奶娘死了,又另娶了,跟那人还生了一个儿子,他又住在人家屋里,干嘛还去找他?奶娘去了,能有什么好?以后只跟奶兄过就行。奶兄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也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去,以后我会给奶娘养老的。”
马嬷嬷欣慰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是这么劝她的,你奶娘虽然难过,但她心里有数,是不会去找成业的爹的。成业那边我会帮你看着的,我们会劝他的。谁也不会拦他去看自己的爹,但别把他爹带来就行,也别说你奶娘身边的人和事。各过各的日子就好。”
“对,正该这样。”霍惜很是赞同。
“只是你舅舅可能不太放心成业。”
霍惜默了默:“舅舅心疼我。我小时候经常做梦,半夜醒来就哭。我们家那会船小,大家都紧挨着睡,爹娘舅舅夜里必是都听见的,哪怕我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他们还是能听到。”
“你养父养母一家都是好人。”
“嗯,他们跟您一样,都是心善之人。若没有你们,我和念儿还有奶娘也许都不在人世了。”
马嬷嬷偏头看了看她,嘴角扬了扬。这孩子是个好的,是个记恩的孩子。
等回了奶娘住的院子,说了一会话,霍惜便在奶娘给她准备的屋里好生睡了一夜。
这几天都在船上,睡得不实,两船的货,都还是见不了光的货,霍二淮和杨福一夜要起来数次,她也惦记着,一路都睡不踏实。
那天江南商会邀了大小商号开会,她也是被少东家和霍忠点醒才知道,原来是广丰水之前做了卫所的军布生意,都以为广丰水后面有人呢。
沈掌柜去会馆从来没座,上次却给广丰水设座了。
霍惜感慨了几天。
在人分贵贱的环境里,要么你得有权势地位有人脉有资源,要么你就得有钱,不然没人瞧得上你。
那天会馆的大厅里坐了几十号人,大厅外头没有座的也站了几重人。
有钱没钱,有身份没身份,泾渭分明。
她如今是这样的身份,也只能是想法多赚些钱了。
这回把白糖卖了,三十两一石,八十石,扣除掉焰硝的成本,送礼的,蔗糖的损耗,至少能赚二千两。
银子没拿到,又换回一船的胡椒香料,珠宝洋布等物,再运到京师一卖,运作得好,至少能翻一倍赚。这来松江一趟,赚回四千两,值了。
霍惜一夜好觉,睡得香甜。
次日一早,眼睛闭着,有床上伸了个懒腰,就见脸上有温柔的触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奶娘?”一大早坐她床沿?
奶娘露了大大的笑,哦哦地摸她的脸,头发,极尽温柔。
“奶娘……”霍惜伸手抱住了她,依在她身边,又闭上了眼睛。
奶娘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用手给她顺着睡得毛燥的头发。霍惜享受着这种爱意,像小时侯一样,第一眼醒来,就看到奶娘一样。
只是小时候奶娘会坐在床沿跟她叨叨,现在奶娘已经说不出话了。霍惜不禁心生伤感。
“奶娘,要不你跟我回京师,我看看能不能给你请来厉害的大夫给您瞧瞧,看能不能把您的哑疾治好。”奶娘这是后天被药哑的,不是天生的,也不知有没有药能治好。
奶娘一阵激动,哦哦出声。
霍惜睁眼看她,见她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还指着自己的喉咙,脸上几许失落。
霍惜心中一痛:“这世上厉害的大夫多着呢,咱以后再寻了那好大夫,再瞧瞧,没准能好呢?”
奶娘又是一阵比划。
“行,不回就不回,以后念儿大了,我来接您回京师,您跟我们一起住,我们给您养老,您和我们住一起?”
奶娘笑着点头,眼眶有泪。
指指外头,又哦哦地比划。霍惜不甚明白。见她一脸心焦,两手飞快,想表达自己想说的。见霍惜又看不懂,越发着急。
霍惜忍着心疼,坐起身:“没事,您慢慢说。”
奶娘一阵比划,“您是想说奶兄?”
见奶娘点头,霍惜便想到昨晚马嬷嬷跟她说的话,便说道:“马嬷嬷跟您说了什么吗?”
见她又点头,便道:“没事的,奶兄是不明白您怎么对我这么好,他可能在猜我的身份。小时候您经常带他来跟我玩,我们玩得那样好,他心里是记着我的。”
“您别跟他说我的身份,就说,是过去另外奶的一个孩子,他跟奶爹住在外头也不知您奶过几个孩子。”
“奶爹那边您别去找他,以后我会给您养老。奶兄想见他,您也别拦着,毕竟是他爹,只叮嘱他别跟奶爹说您的事,说您身边人的事就行。”
奶娘哦哦着点头,又比划了一番。
“放心,我相信奶娘,也相信奶兄。李表舅说奶兄跟着他学东西,您让他用心学,学了本事,将来也是一份谋生的手段。”
奶娘点头,上前来抱住了他。
等出了门,才知道小院里就剩她和奶娘了。奶兄带着念儿和鲍康去逛街了,马嬷嬷去织纺了。
奶娘给她盛早食吃,霍惜吃完问她:“织纺租的院子远吗?会不会辛苦,奶娘领我去看看吧?”
第二百八十章 我拿三成
霍惜和奶娘关了门,去了织坊。
织坊离得不远,杨表舅帮着租的,虽只有两进半,但地方挺大的。
把一进院全改成了织房,二进是数个房间,有些织娘平时会在织坊休息留宿。
一进院摆了十台织机, 除了马嬷嬷和奶娘,请了八个年轻的小娘子来织布。
还余了好大的空间,再摆二十台织机也是可以的。再把二进院和半个园子利用上,这个宅子摆五十台织机也并不紧凑。
霍惜跟着奶娘进到了织房,连马嬷嬷在内,大家头也不抬, 手脚并用, 忙得都没空看她们。
马嬷嬷也只看了她一眼, 点了点头,就又埋头在织机上。
霍惜耳边只有织机发出的唧唧声,眼前织娘们动作快速,神情专注。
马嬷嬷和奶娘制定的织坊规则,她们都是织妨出来的,知道织娘的不易,并不苛待织娘,织得多就拿得多,布匹质量好,能完成一天一匹的,每月还能额外领到一份奖金。
请的织娘都是松江府及附近乡下的巧娘巧妇,二进的房间也免费给她们住,并不收她们的租金。
织娘们在这里一个月能领一两以上的工钱,比一般男人都强。
不管她们是攒着当嫁妆也好,还是拿回家贴补家用也好,都是一份不错的工钱。
松江府这地方, 织纺多, 种桑养蚕,种棉花,纺线,织布的小娘子妇人多,家里一半的收入都是女人挣的,妇人的家庭地位也高。
街上到处都有看到妇人四下忙碌的身影,请织娘并不难。如今没置那么多织机,也是松江铺子刚开张,能用的银钱不多。
霍惜从织纺呆了小半个时辰,便离开奶娘到广丰水在松江府的铺子去查看。
铺子并不在码头,那边想租个铺子并不容易。而且还不在主街。但因为松江港沟通着内河和外海,地理位置极佳,整个县热闹异常。
铺子里二掌柜,账房和几个伙计都在,杨福也在,他一早就去了铺子,查看账薄和进出货情况。
霍惜到了后,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又去库房里看了一下进的货物, 又听杨福介绍了一番,了解了一些情况。便在铺子里呆着,看进出客流情况。
铺子像一个杂货批发铺子,卖的丝棉布匹,衣食住行等物,也挂着牌子,常年收购粮食,布匹,丝棉,木材竹材麻材生漆桐油这些。
铺子里进进出出,客人不少,有来买货的,有来卖货的,也有询价的。
生意瞧着不错的样子。
从二掌柜到账房到伙计,态度谦逊,待人彬彬有礼,霍惜看着很满意。
跟广丰水所有的铺子一样,松江的铺子,每月大伙除了能领一份工钱,还有一份卖货收货的钱,卖得的货多,收的货多,赚的就多,年底还会有一份分红。
所以别的铺子,掌柜账房那都是端着架子,掌柜还好,账房等闲不出铺子,但广丰水的掌柜账房却不一样,都恨不得出去外头接待客人,揽客去。
能多挣些银子,谁傻到不要?
霍惜和杨福在城里转了一圈,想买些货卖与番人赚些差价,或寻些稀罕物,但发现这漏她捡不了。
从内商手中买货卖与洋商,比内商直接卖与洋商的还贵,大家都不傻。内商便宜卖给番人,是想跟他换货,以低价吸引他们。
她在松江买货卖给番人,并不划算。只能在别外买了运过来。
直逛到天将黑,霍惜便决定回京。带着在码头采买来的一百石蔗糖回京去,紧着些把它们练出来,再来跟洋人换些货。
奶娘不知她这回只呆了一天,拉着她不放,很是不舍,霍惜安慰她:“过几日我还会再来一趟。到时我再来看您。”
奶娘红着眼眶点头。
马嬷嬷却递给她一封信:“这个人我想引荐给你,你把这封信带给她,等她看完信,若是愿意,自会跟你走。”
霍惜愣了愣,介绍给她?“是什么人?”
马嬷嬷却并不解释:“若她同意,你自会知道。若她不同意跟着你,就不是你的有缘人,不了解也罢。”
霍惜忍着心头的诧异:“好,我一定把信送到。”
船启程,很快离开了松江港。用了几天时间,带着一船货再次回到京城。
沈掌柜听说她用那万千蔗糖换了一船货回来,忙跑来看,万斤蔗糖也不过三百多两银子,卖给洋人估计也换不回什么东西。
直到看到一船的洋布香料珠宝摆件,眼睛都瞪凸了。
“这,都是那万斤红糖换的?”
霍惜点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拿蔗糖去做什么用了,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事关重大,少一人知道,也少一分风险。沈洛是要科举的人。”
沈千重一听她是在为沈洛考虑,是半点别的想头也没了:“那东家要多留心些,钱是赚不完的,咱还是一贯的不冒进不出头就行。”
“嗯,我明白。”
一船的番货还没摆上铺子,还在分拣,穆俨就找上了了她。
“什么,你要把我这批番货放到你的铺子里卖?”
这人是在她身上装了监控还是怎样,消息这般灵通不说,还要抢她的货?
穆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听说你手里的这批番货很好,放在你的铺子里卖不出高价,还不如放在我的琅光阁。”
“琅光阁是你开的?”霍惜瞪圆了眼睛。
内城有几家专门卖精品的铺子,专门卖南来北往,各地的好货精品货,那番外来的什么好货,在那几家铺子里肯定能寻到。
琅光阁在这中间不算突出,才开了两三年,但听说琅光阁能接受预定,比如你要寻某地的什么东西,只要给足钱,琅光阁就会为你寻来。
内城的几个精品铺子据说背后的东家个个不简单,霍惜接触不到那等人物,却不料面前自爆家门一个。
穆俨轻轻颔首,点头认了:“放你铺子里卖一倍就算高价了,但放我铺子里,我能让它卖出更高价。”
霍惜撇嘴,不就是品牌和包装吗,当谁不知道似的。
“那你要如何算利润?”
“我拿三成。”
“你拿三成?我还要年底给你分两成干股,你咋不去抢?”霍惜瞪他。
“年底干股这笔不错。”
霍惜挑眉,这么好?
只是三成,也太多了。什么事都不做,光坐享其成,就要拿三成?
第二百八十一章 送信
霍惜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这批货交给琅光阁,至少得卖出两倍以上的价,这样对方拿三成自己才不吃亏。不然还不如放在广丰水卖。
穆俨看她用手指在桌上划来划去,也不知她在划什么。
不知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有成算。
霍惜见他看来也看了他一眼,反正自己是不会跟说他,她是在演算的。跟他说他也不懂。
“你能卖出两倍价?”霍惜问他,有点不相信。
“那要看怎么卖。那些珠宝, 比如象牙,犀角,玳瑁,珍珠这些,你若不加工一下,就那样卖的话怕是卖不出高价。”
“你知道我买了什么?”霍惜狐疑地看向他。
穆俨只道:“洋人卖的珠宝不外乎那几种。”反正他也不会跟她说, 乾三就跟在她身边。
霍惜盯着他看,没看出什么,只好做罢。
她手里没有制作摆件首饰的匠人,卖原材料确实不如加工成摆件和首饰更能卖出高价。
“卖价低于两倍,我只要两成。”穆俨给她吃了一料定心丸。
小骗子也不容易,提心吊胆才做来这笔生意。她还想赚钱买庄子呢。现在很多人要筹钱出洋,没准会有一些庄子出售。
只要两成?霍惜点头:“行,那就这样吧,我让人把货运过去。”
“不用,我的人会过去取。”
“也行。”
当天穆俨来的人就把这些番货运了回去,只余了百多匹番布。
“这些番布放在内城铺子里卖吧。还有,通知各铺子,挂出收蔗糖的消息。咱们收一批蔗糖。”霍惜对杨福和沈千重吩咐道。
“啊,所有的铺子都通知?”
“淮安以北的铺子不需要通知。”
沈千重和杨福听完点头应下。
“过几日,我会再押一批蔗糖去松江,留两条船给我。这回除了糖,我还打算运一些东西过去换。沈掌柜你寻一批瓷器来,咱江南的青瓷,白瓷, 还有各地窑口运来的, 寻一些精品买来,要个半船左右。另半船寻些丝绸锦缎。”
“好。”沈千重应了。
“舅舅去寻一些咱本朝的摆件饰物,再回琼花巷那边,上回我让她们多做一些绒花和扇子,一直囤在那边,都没往铺子里送,应该攒了不少了。这回咱一并运去松江。”
听到霍惜说扇子和绒花,沈千重开口:“已经囤了不少了。我前几天才去看过,还说你什么时候运走呢,都放了两库房。团扇,折扇,纸扇,腰扇,羽扇,都做了不少,还有他们从竹乡收回来的竹丝扇,也都有不少。绒花也有几千朵的样子。”
霍惜一听满意的很。
这些可都是卫朝的手工艺品,在本朝卖, 卖不出高价,还不如卖给番人。
没道理一把倭扇在卫朝卖三百文, 本朝那么精美的扇子却卖不出高价。在霍惜看来, 卫朝的各种扇子可比倭扇精美多了。
只不过都是隔锅的饭香,大家喜欢猎奇罢了。既然本朝人喜欢番物,那就把本朝的东西运到番人那边卖去。
“舅舅,你去寻木器铺订些好些的木匣子竹匣子,把咱的绒花和扇子装上,咱这回把它们卖给番人。你再跟琼花巷的小娘子婶子们说,咱长期都收,让她尽管做来,有相熟的人会这些手艺的也只管介绍来,自家买料做了送来咱收,来咱这边领料回去做也行。”
“好,舅舅知道了。”
吩咐完,霍惜便和杨福去办马嬷嬷交待的事。
按着马嬷嬷说的地址,俩人一路寻到外城东边的一处棚户区。
一个三四岁的女娃正坐在门槛上玩石子,神情专注,两根冲天辫随着她低头弯腰起伏的动作一晃一摇。
霍惜离着几步远,静静地看了会,才笑着走过去:“你是不是叫小囡囡啊?”
又一个小囡囡。霍惜噙着笑看她。
那小女娃一听别人唤她,萌达达地抬头,见两个人站在她面前,有些害怕,把地上的石子抓在手里,紧紧护在胸前,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别怕。我是来找你娘的。你叫小囡囡是不是?”
可能见霍惜他们没有恶意,那小娃点了点头,往开了门的屋里小手一指:“娘在屋里。”
霍惜顺着大开的门往里面一探,见一个妇人正神情专注地在磨着什么东西。
她那个方向抬头正好能看到坐在门槛上的女娃。
“娘,有人来!”小女娃从门槛上起身,转身朝院里小跑了过去。
那妇人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的方向,接过扑来的女儿,起身:“你们找谁?”
“松江的马嬷嬷让我们给你带一封信。”霍惜确认了她的身份,从怀里掏出信件递给她。
那妇人去了戒心,也不急着看信,转身要去给霍惜和杨福倒水喝。
“我们不渴。马嬷嬷说让我们等你看完信,看看你有什么交待没有。”
那妇人一愣,忙把信拆开来。
那女娃挨着她娘,抱着她娘的大腿,一脸好奇地仰着头看霍惜和杨福。
霍惜往怀里掏了掏,掏出几颗怡糖来:“给,好吃的糖。”
女娃咽了咽口水,盯着她递过来的糖,又抬头看娘,见娘没说话,便松开娘的腿,走了两步,小手伸了过来。
霍惜便在她面前蹲下,柔声道:“有没有装糖的荷包?”
小女孩一手还抓着石头子,另一只小手太小,抓不完霍惜手里的几颗糖,听霍惜发问,低头在身上看了看,摇头。
“那我把这个荷包送你,让你用来装糖好不好?”
霍惜把怀里荷包里的银票和银子倒了出来,揣怀里,腾出荷包,又把几颗糖装上,递给她:“你就叫囡囡是不是?”
那小囡囡一手抓着荷包,一手紧握着手里的石头子,眼睛亮亮的,冲霍惜点头:“小囡囡。”
“叫小囡囡呀,真好听。”
囡囡,小囡囡,霍惜耳边好像出现了幻听,从前有个人也一直这么叫她,声音温柔又好听。
霍惜逗弄小囡囡的时候,那娄青瑶也把信看完了。
缓缓地把信装了起来,看向正逗弄着自已女儿玩的杨福和霍惜。
第二百八十二章 跟你走
“我跟你们走。”娄青瑶默默地看了一会,忽然出声。
“啊?”霍惜有些不明情况。
马嬷嬷不止是让她送封信这么简单?
“你?”霍惜和杨福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懵。
娄青瑶一看他二人的神情,忽然噗嗤笑了:“嬷嬷没跟你们说起我的事?”
霍惜摇头:“嬷嬷说,若是有缘你自会跟我们说,若是没缘,就只送封信,不认识也罢。”
娄青瑶心生暖意:“过来坐吧。”
霍惜和杨福对视一眼,牵了小囡囡跟着她。
母女俩住的地方就是一棚户,一小院,一间屋,一厨房罢了。连水井也没有,都要到外头买。
两人坐在小凳上,在娄青瑶去端水的时候,观察这处小院。
这样的棚屋,母女俩住在这里,人多嘴杂的,这也不够安全啊。囡囡这么小,不得时刻盯着?万一错眼没看着,丢了不得心疼死?
霍惜接过她手里的碗,往碗里看了看,竟是茶水,这还是个讲究的人。
端起来呷了一口,还行,不算好茶,但也不是那些茶沫子,比她之前和舅舅在茶肆一文钱喝一碗用茶沫子冲泡的茶水要好。
“我之前给嬷嬷去信,想带着女儿去投奔嬷嬷,在等着她的回信。”没想到嬷嬷信中却让她跟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身边。
娄青瑶想着嬷嬷信中说的,她以后会在这个小姑娘身边养老,嬷嬷都是她的人了,她去嬷嬷身边,和呆在眼前这人身边是一样的。
“你想去投奔马嬷嬷吗?过几日我会去松江一趟,我可以带你们去。”
娄青瑶摇头:“嬷嬷信中让我跟在你身边。”
“跟在我身边?”霍惜有些莫名。跟她身边干边?在铺子里干活,还是卖身为仆?
见霍惜一脸莫明,娄氏进屋捧了一个盒子出来。
“哇,真好看!”
“这是螺钿攒盒?真好看。”杨福眼睛也亮了。
两人捧着看,舅甥两个看得目不转睛,又上手细细地摸。
眼前这是一个八宝攒盒,一尺多宽,盒面上的图案精美,是几朵盛放的牡丹,两侧是缠枝莲,五福捧寿,纹样精美,光彩熠熠。
螺钿镶嵌工艺一直是华族引以为傲的艺术瑰宝。
用螺壳和海贝磨成薄片,拼成图案或文字,镶嵌在器物表面,或镶在攒盒上,或镶在箱笼柜子上,或是各色家具上,比如高背椅的椅背或扶手上,或是案几表面。
镶嵌了螺钿的器物,能使原本的器物生动华美起来,更富艺术性。
“这是你做的?”霍惜看向她。
娄青瑶点头:“是。我家几代人都会做这个。”
霍惜满脸惊诧,几代人都会,那算是工艺世家了。
又听她说道:“家中有门手艺,原也算富裕。后来就被人觊觎了。县中的富户非要请了我祖父父亲到他们的铺子里做活,我祖父父亲不愿,渐渐的我家做出来的东西,便没人敢收了。”
“做的东西卖不出去,连原料也买不到……也就慢慢落魄了……后来家乡遭了灾,一家人逃了出来,到最后也只剩我一人……”
霍惜听完有些唏嘘:“被人打压,怎么没想着换个地方?”
娄青瑶苦笑:“离乡者贱,能去哪里呢?再说又是一大家子人。祖母有娘家,母亲有娘家,家乡都有姻亲故旧,家里有屋有田,想着伺候好了家中的田亩,日子也总能过下去。”
哪想到最后,一大家子就剩她一人了。
来京投奔亲戚没有着落,最后竟被选入宫中的匠作局。倒是也过了几年好日子,只后来宫变出了宫,又遇人不淑……
娄青瑶抿了抿嘴,满脸苦涩。
霍惜扭头看了一眼乖乖坐在一旁听大人说话的小囡囡:“那囡囡的爹呢?你婆家人呢?”
娄青瑶面带恨意:“那家人就是豺狼,骗我嫁给他,带我回了松江府,我才知道,他在家乡已娶了大妇了。我念着肚子里的孩子忍气吞生,给他们家做活给家里贴补银子,那大妇却容不下我囡囡,要把囡囡卖掉,我如何能忍?舍下全部的身家,逼他写下休书,抱着囡囡从那家里出来……”
这……霍惜杨福满脸同情。
这世道,离乡者贱,无家无族的单身女人,活着更是艰难。
“你后来在松江遇上了马嬷嬷?”
“是。嬷嬷留我同住,只我不想呆在松江府,便抱着孩子到了京城。哪里想到京师居大不易,我原是想带着囡囡寻一家铺子做活的,但人家看我带个孩子,又是个女人,都不要我,或是看中我手艺,要逼我签身契……我母女二人只好栖身在这棚户区,做点活计拿到外头卖……”
霍惜叹了口气,看向她。
一个年轻妇人带个孩子,住在这棚户区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估计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又想去松江投奔马嬷嬷。
但凡有半点法子,应该是不想回松江府那个伤心之地的。
“那你跟我走吧。我可以把你安置在庄子里,也可以把你安置在琼花巷那边的宅子里。”
娄青瑶心中一松:“我听主家的安排。只是我能只签雇工文书吗?”
“行,我本就没打算想签下你的身契。”
一个手艺精湛的匠人,性格坚韧,是不会给人当奴才的。
娄青瑶松了一口气,面上带了些轻松。
杨福见霍惜在寻思如何安排她,开口说道:“还是把这位姐姐安置在琼花巷吧,她有这份手艺,平时在京里也可以四处逛逛,看些别家的作品,寻些灵感。她要什么图样,向琼花巷那边的学子们买来,也便利的很。”
说完又低头看了看小囡囡。
霍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三岁大的小囡囡懵懵懂懂。
认同地点头:“那你去琼花巷吧,琼花巷那边还有邹阿爷和邹阿爷,他们可以帮你看顾小囡囡,两位老人,都算是我的家人,他二人都喜欢孩子,你不用担心小囡囡的安危。”
娄青瑶点头应了。
当下就收拾东西要跟他们走。霍惜和杨福便帮她母女收拾,没想到竟收拾出十来个攒盒来,个个精美。
“怎么不拿去卖了?”
“还没来得及,想凑在一起也好寻个主家卖个好价。”
“那你开个价吧,我都跟你买了,过几日我带去松江卖与番人。这样吧,以后你做的活计,我都收了,赚的钱你留一半。”
“这,也太多了。”
霍惜问了一番她的手速,便说道:“你的手艺值这个价。以后你做一件我收一件,得银我们一人一半。就算没有成品,我一月也发你一两月银,不会让你们母女没个着落。”
“多谢主家!”娄青瑶给霍惜施了一个大礼。心中感激,如同卸下万斤重担,开心地看了女儿一眼。
这以后,母女二人就有了庇护栖身之所了,又能做自己喜欢的活计,还能攒银子。还不担心女儿没人照顾。
做的多,得的也多,将来也不用担心她和囡囡的生活了,还能给囡囡存一笔嫁妆银。娄青瑶满脸都是笑意。
霍惜得了一个手艺精湛的匠人,心中更是高兴。
这年头匠人匠户被人看不起,连科举都不能考,但在霍惜的眼里,匠人手工艺人,才是真正值得拉笼珍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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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还有一章~攒盒:就是我们现在的果盒食盒,家家都有,装些糖果果脯,点心坚果瓜子之类,有单格的有多格的。大家家里如果有好看的果盒可以发上来大家一同欣赏哈~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安排
杨福租了一辆马车,把母女俩的家当往车上搬。
本以为坐不下人了,哪里想到母女俩竟没多少东西,车厢上竟是空的很。
霍惜不禁心生感慨:“你母女二人便安心住在琼花巷吧,我也不跟你签什么雇工协议,只把你和邹阿爷阿奶他们当成家人,以后你若是有别的想法, 想离去,只跟我说声就行,凭你来去自由。”
一个手工艺人是个精贵的人才,但自家也不靠这门手艺发家致富,只是合作关系,对方来去自由。
“多谢主家。”
娄青瑶心中感激,“我给嬷嬷写一封回信,烦主家帮我带去可好?”
“小事一桩,我舅舅会留在京里, 你写好只交给他就行。”
小半个时辰过去,马车停在琼花巷,邹阿奶正和别的老太太坐在巷子口聊天,见到马车进巷,几人正要往一旁躲避。
“邹阿奶!”杨福出声。
按说,霍惜叫阿奶,依他的辈份该叫婶子的,只他跟霍惜呆一块,顺嘴也跟着叫,有时也分不清自个的辈份。
“哎呀,是我家孩子回来了,我回了!”
邹阿奶跟几个老太太打了招呼,开开心心地迎了过来,被霍惜接到车厢里,一行人往霍家的宅子走。
“这是……”见车厢里有别人, 邹阿奶好奇地看。
“回去跟您介绍。”
“好好。阿奶好久没见到你了。瞧你忙得都瘦了。阿胜也是好久不见人影。”
霍惜笑着由她拉着手:“八月十五他就会回的,回来跟您和阿爷过节。”
“真的?那可好!”
邹阿奶听完可开心了, 拉着霍惜的手不放, 见小囡囡可爱,又逗她。
娄青瑶见她和善,朝她笑了笑。
等到了院子,见邹阿爷正分着菜蔬等物,要给各街坊邻居送去。见到霍惜他们过来,忙开开心心地过来帮着搬东西。
琼花巷的菜蔬和柴禾等物,霍二淮已不再下乡收了,但这门生意还小有赚头,也能让邹阿爷阿奶日常有个嚼头,便一直让相熟的船家做着这门生意,两相便利。
小院里绿意悠悠,种了好些小菜,豆角也爬满了架子。
“阿爷,你把这个菜园照顾得很好啊。”霍惜在院子里四下转悠。
邹阿爷面上得意:“那是,这菜园子里的菜,我和你阿奶和常洛都吃不完,还卖给街坊邻居呢。”
“那可好。”
邹阿奶也笑:“你阿爷天天一早一晚的浇水,照顾得可周到了。”
几人说着话,便把娄氏的东西搬完了, 便给双方介绍。
听了她们娘俩的遭遇,两个老人都红了眼眶,邹阿奶拉着她的手:“可怜的孩子,以后咱们都跟着小惜儿过活,有她在,不怕,以后死了都不怕没人埋骨。”
呃……
“阿奶,你和我阿爷身体健朗着呢,下次再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好好,不说不说,我还要看着我家小胜成家立业,给他带娃呢。”拉着娄氏絮絮叨叨,邹阿爷也牵着囡囡去看菜地,捉菜虫。
娄氏一颗心算是彻底地放了下来。
霍惜便和杨福去库房里看绒花和扇子。堆满了两个库房,绒花和扇子做工精美,霍惜很是满意,想着要把它们卖出高价去。没道理矮了倭扇一头。
出来后又吩咐杨福:“舅舅你跟娄氏把她手里的攒盒买下来,再带着她去城里寻一些好看的攒盒,咱买些运到松江去,跟番人换他们的番物。再看她需要什么工具和用料,也帮她买些好的。”
“好。”杨福点头一一记下。
霍惜便给了他二千两银票,之前给了三千两让沈掌柜去收丝锦和瓷器,如此娉娘投来的银子便花完了。
“舅舅,你留意一下,我估计这段时间会有人卖庄子,很多人会筹钱出海,怕是要出一些产业,你走几个中人所,让他们帮着留意,有合适的咱买两个。”
“买两个?”
“嗯,咱家自己留一个,一个给那娉娘,好让她将来有一份产业。”
“好。那我一会送你去渡口就去。”
才到渡口不久,霍二淮也划船来接她了,和杨福挥手告别,父女二人划着船回了将军山的庄子。
天边只余最后一抹余晕的时候,船划到庄子的后河靠了岸。
“姐姐,姐姐!爹!”
霍念边喊着边朝他们跑来。霍二淮把船拴好,直起身子,笑得一脸宠溺:“跑慢些。”
“爹,姐姐!”朝霍惜扑了过来,鲍康也叫着“姐姐”跟着后面跑来。
“停!”霍惜制止了他,不让他扑过来,“瞧你这一身湿的,又摸鱼去了?”
“没有,我带小康教石头他们游水去了。”
“小康?”狐疑地看向他俩,鲍康比他大了十几岁,叫人小康?
“小康让我叫的。”霍念对起小手指。
“嗯嗯,小康,爹叫,娘叫,念儿叫。”鲍康朝她点头。
好吧,小康就小康吧。你们高兴就行。就是她看着对方人高马大的叫自己姐姐,略有些别扭。
“那你跟我们回去还是再去游水?”
“回去。天色晚了,回去吃饭。一会娘该喊我了。”
“回去,回去吃饭。”鲍康也点头附合。
霍惜便牵着霍念的手往庄子里回。
到了院里,见鲍夏正在扎一个草垛,看着像是个耙子的模样,地上还摆着一副弓箭和一把砍刀,瞧着并不是铁匠铺里猎户们能买到的东西。
“哪里来的?”
鲍夏手下不停,不敢看她:“我跟老爷拿了些钱到铁匠铺买的。砍刀是我昔日的一位同袍送我的。”
他可不敢说一大早乾三就给他送来了这两副武器。
霍惜想拿起来看,却发现重的很,这个弓,她也不太懂,试着拉了拉,竟没拉动。
“这是多大的弓?”
“一石的。”
一石的弓能随意买到?
也不等霍惜发问,鲍夏便说道:“我准备做个耙子,平时教小康练一练,他有一把子力气,以后要是跟我们在外头行走,除了自保,还能保护主子们。”
听他说得挺有道理的,不说保护霍家人,就鲍康这样,有些自保能力,与他也是件好事。
“行,那你教着些吧。但得等把这批蔗糖练出来。”
“主家放心,不会耽误活的,这会我们刚停了活,小康的娘跟着夫人去做饭了,我就出来扎个草耙子。”
霍惜点头,进了屋子。
鲍夏看她进了屋子,大大松了口气,就怕她问,怕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一家人如今是霍家的奴才,得忠心,但原主子好心送来的武器也不能不收。这可都是好东西。
第二百八十四章 赚钱的手艺
用过晚食,霍家带着鲍夏一家又点灯开始熬糖。
这次在松江那边贩了一百石蔗糖,各地又贩来送到京师,加上沈千重买来的,共有二百多石。
霍惜想拿钱买庄子,便想全部把它练出来,一起运到松江去。
所以一家人都没松劲,除开睡觉和吃饭,几乎没停过手。
忙了一夜,累得倒头就睡。
次日一早霍惜醒来,梳洗好去吃早食,杨氏拿了一个匣子进来:“惜儿,这是你给娘的?”
霍惜一边往嘴里扒粥一边扭头看了一眼,点头:“嗯,这次的货几乎都送去穆少爷的铺子卖了,我给娘只留了这些把玩。那几匹洋布,娘拿来做衣裳吧,也别留着,没得放着还发黄褪色。”
“哎哟,娘要这些珍珠玛瑙做什么,还不如卖了买田。”
“娘,你现在是主家,是有下人的太太了,不得穿戴好一些啊?咱又不是没条件。”
杨氏听了心里甜得不行,女儿孝顺,她心里高兴得很。
哪个女人不喜欢珠宝首饰的?
摸着匣子里的珠子,嘴里说道:“拿去卖了多好。娘带那些绒花就好,娘喜欢那头花,花不败,丢了也不心疼。这些娘给你和念儿攒着。”
霍惜没说什么,娘怎么安排且随她吧。等过段时间带她去首饰铺找人加工成首饰给她戴。
低头扒饭。
“对了,那几匹布,娘给了两匹给左氏,她一家瞧着是个忠心的,她儿子那样,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咱以后多看顾小康,他们夫妻会对咱忠心的。”
霍惜点头应了声。
“剩的那几匹寄给你外祖父母,他们在川蜀那边,也见不到这些番货,都给他们寄去。你过几日不是还去松江吗,若再有番布,到时给家里再留几匹。”
“行。”霍惜点头。
上庸,李家。
一早马氏就带着苗氏崔氏,明瑾和明玥忙开了。
上回霍惜寄来一大箱子制作绒花的材料,一家人便开始学着制作起绒花来。
没什么底,先制了十来朵,送到上庸县探探市场。
没想到竟出奇的好卖,一朵竟卖出了一钱银子!马氏制作那朵雀鸟争春还卖出一两银子!
十来朵绒花就得了三两多银子!
而且人家掌柜还以为她们藏着掖着,要把其余的绒花卖去别处,拉着她们不肯放。
让一家人惊喜不已。
这还是一开始不熟练制的少了。这要是熟练起来,一人一天做两三朵不是问题。
而且大家分工,像惜儿说的流水线作业,还能制作出更多的绒花来。那一个月存个十两银子不是问题。
一家人精神头十足,夜里点灯熬蜡着做,每天天一亮就起来忙活。
这绒花制作起来一点都不简单,足足有十几道工序,还都是细致活,一家人之前全没做过。
好在霍惜给他们写了详细的教程,所有的材料工具也都给他们寄了来。
连生丝都给他们煮成了熟丝,并染了各种颜色送了来。又寄了一匣子的样花给他们,一家女人便学着制作起来。
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缓慢摸索,到现在越来越熟练。
而且一家人之前在京师也是买过戴过绒花的,见过的花样也不少,马氏和苗氏崔氏也是富贵堆里长出来的,想几个花样并不难。
如今熟绒,染色两道工序都省了。五个女人便只忙剩下的工序。
小明玥把染过各种颜色的熟丝,分劈后,固定在木夹上,令它们排匀,然后便用猪棕毛刷子像梳头发一样,极小心地将它们梳通。
令这些蚕丝劈成更细的绒线,再挑出其中的杂丝。
明玥很喜欢干这个活。
别的工序她干不好,但摸着这个柔滑的丝线,只像梳头发一样,把它们梳得更顺更细,再挑出杂丝而已,她很喜欢干这个活。
而她大伯娘苗氏则用炭火烧黄铜丝,使它们软化。
然后等明玥梳完一种颜色的绒线后,苗氏便把黄桐丝剪成不同长短,夹在蚕丝两面。隔个一指宽夹一道。
然后再把这些夹好的绒线剪下,一种颜色放一个篮子里,由明瑾进行勾条和搓条。
明瑾把剪下的绒线,拧成螺旋状,再用木刷子对其进行柔搓,使其成为蓬松的绒条。这些绒条,便是制作绒花的基本材料了。
明瑾制作好各种颜色的绒条,再由婶娘崔氏对这些绒条进行打尖,修条。
崔氏根据婆母画的图纸,用剪刀把这些绒条进行修剪成不同的形状样式和大小。
最后一步传花,则由马氏来制作。
马氏性格沉稳,又是读书人家出身,诗书画集于一身,用过戴过看过的首饰花样不少,对打尖修条好的绒条进行造型组合,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
只见她一手拿着镊子一手拿着绒条,再配合皮纸铜丝等物,又是拧又是粘又是贴的,不一会,一朵粉菊就制作好了,还带着两片青翠欲滴的叶子。
“好看。”
李石勉站在老妻身边,见她制作好一朵绒花,正拈着铜丝细细打量,不吝啬地夸了一句。
马氏立刻面上有些许得意:“也就是先前没做过,折腾了好些天,这把活琢磨透了之后就简单了。”
“这哪里简单,我看得头晕,瞧着你们这又是劈绒,又是梳绒,又是烧铜丝,剪绒,勾条搓条打尖修条的,看得我直眼晕。”
马氏便说道:“那你以为京城一小朵就卖几钱银子呢。这制作一朵绒花岂是容易的?这可不是下脚料,是上好的蚕丝!若是再有珠子和金银片,我能做出更好的来。”
“等卖了钱,你带明瑾明玥去买些来。”
“那还用你说。到时我再寻些蚕丝和染料,咱自己来弄,也省得宁姐儿要为咱们费心。哎呦,宁姐儿还给咱寄那么多蚕丝,我看着都心疼。”
“孩子孝顺,给咱一大家子送来这门手艺。”李石勉扬着嘴角。
苗氏和崔氏在一旁听了,也笑着点头:“宁姐儿心疼她外祖父母呢。怕咱们还给人桨洗衣裳,打柴卖钱,寄来这好些东西。”
“这孩子,难为她小小年纪,想得这么周全。”马氏摸着手里的绒花,想着带幼弟在京城打拼的外孙女,心里很不好受。
李石勉看了老妻一眼,转移话题道:“我瞧着你制作一朵也没用多长时间嘛,你不怕别人也学着做出来,抢了咱家的生意?”
马氏立刻坐直了身板:“就是让他们到近前来学,也抢不走。不是我自夸,脑子里没几个花样,不会配色不会造型的,制出来的东西都没灵性,都卖不上价。”
李石勉看着她笑:“还有你外孙女不时给你寄一些京城的新花样,是吧?”
“那是。我脑子里的头饰花样,加上宁姐儿寄来的新花样,谁能抢走咱家的生意!”
马氏面上得意,把手中的绒花放下,又拿起篮子中的绒花制作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能卖大价钱的螺钿工艺
又过了七八天,庄子里紧着把两百多石白糖练了出来。
杨福那边也传信回来,说各色绸缎瓷器,攒盒摆件饰品,绒花扇子准备了不少。加上自家的船,能装满三条船,霍惜便决定往松江再去一趟。
想着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有些犹豫。
杨氏便说道:“咱一家人在一起,哪里不能过节?何必耽误两天时间。”
霍二淮也说道:“上回那个番人挺好说话的,做生不如做熟,咱还是找他,万一耽误两天,人家回国了怎么办?”
杨氏一听便点头:“对对,早些去早些回,念儿的假期都延了一次了,过了十五得回书塾了。”
霍惜这才想起,忙得都忘了那皮小子了。
假期都结束了,本来要送他回书塾,逢中秋又放三天假,便没送他去,家里也忙,还去给他延了一次假。
想起在庄子上疯玩的小子,拍板:“娘,咱还是回城,过完中秋再去。这次你跟念儿就不跟我们一起去了。”
“啊,娘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霍惜点头:“娘一去留念儿一人在京城,他又得哭鼻子。还有马上就是重阳节了,娘留在京师,也好收些螃蟹,咱今年多做些秃黄油出来,我要给人送礼。”
现在家里也不缺秃黄油这份收入了,但还是年年做不少。多是送礼用了,留着自家吃不完的,也会卖上一些。
杨氏点头:“行行,那娘和念儿留下。娘也不放心他一人留在京城,上次去湖州,咱没带他,把他委屈的,娘一想起他那样就心疼,还想着这回带他一起去松江。”
“他这段时间就疯玩,天天在庄子里不是摸鱼就是爬坡上树的,心都玩野了,别让他跟了去了。”
“行行,娘留下看他写大字。”
在庄子里带着鲍康和一众小子到处摸鱼粘知了的霍念,还不知他姐姐又要给他上笼头了。
正拿着一支网兜,骑在鲍康的脖子上伸长了手去兜树上的知了。
“高些,再高些,再高些……”
“哇,捉到了!一会烤来吃,可好吃了!”佃户们的小子拍手直叫好。
霍念没吃过知了,咽着口水:“这能吃?”
“能,好吃着呢!”
“那行,一会咱烤来试试。”
“用油炸了更香!脆脆的。要是能裹了面粉炸,更好吃!”
“那我一会回家找我娘要面粉要油。咱再多找找……”
杨氏对霍念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皮小子拿了油和面粉,带着鲍康在外头烤了一回知了,吃了几个,觉得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吃,就带着鲍康回了家。
回到家一听说姐姐不带他去松江了,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哭什么?不去书塾了?”霍惜瞪他。
霍念抽着鼻子:“我要和你们去松江。”
杨氏就哄他:“娘也不去,娘陪念儿留在家里好不好?咱念儿要留下来读书,方琦他们都回书塾了,你不回,到时跟不上,大家不笑话你吗?”
霍念怕同窗笑话,又想跟着去松江:“咱们跟爹和姐姐去松江卖货,攒钱买田,收租子不可以吗?我可以跟爹一起捕渔,像以前一样卖渔。”
“不行!”
霍惜喝制住了他。
皮小子,就是想偷懒。小小年纪不读书不进学,光想着捕渔,攒钱买田收租子。
自有记忆起,家里日子好了,没让他饿过肚子,不知道日子辛苦,还不想读书。
霍念委委屈屈地看她,睫毛上还沾着泪水。
霍念没心软,也没去哄他,心里想着等从松江回来,等带他去体会一番过日子的辛苦,让他总想着偷懒,以为所有的事就背书写大字辛苦。
隔天霍念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庄子上的小伙伴,上了船,跟着家人回了城里。
回了城,霍惜便让杨福和沈掌柜带人往船上码货。
她带着杨氏等人回了琼花巷。
杨氏等人见了娄青瑶,便与她叙了一回话,对她的女儿小囡囡很是喜欢。都很同情她的遭遇,让她放心住。
娄青瑶母女二人自到了琼花巷,脸上笑容都多了,人也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有人帮她带小囡囡,有些活计,邹阿爷还能给她帮忙,连一日三餐都不用她操心,只全身心忙着手里的活计。
而小囡囡被邹阿奶带着在巷子里逛,得了一群老太太,小姑娘大娘婶子们的喜欢,天天捧着一堆小吃食回家。
夜夜跟娄青瑶咬耳朵说她喜欢住在这里。
娄青瑶带着女儿安心住了下来。跟着杨福在城里逛了几圈,买了好些做工精美的攒盒和饰品,自己心境开阔了,也有了更多的灵感。
霍惜见过她和杨福买的攒盒,很是满意。有好些比不上娄青瑶做的那十几个。
霍惜便鼓励她:“一些杂活你可以让邹阿爷帮你做,生活中的事邹阿奶也会帮你,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们说,也可以让沈掌柜帮你买了来。尽量用些好的材料,不求多,咱们只做精品。”
“东家放心,我省得。我已经跟两位掌柜说了,帮着买些好的木料来,再收些海螺和海贝。到时有邹阿爷帮我磨料,我速度也能快些。”
霍惜点头:“若你需要帮手,尽管提,打磨抛光切割这些活,你尽可以让人帮忙。”
娄青瑶点头应了:“等过几天沈掌柜帮我买料回来,我就请两个帮手。”
霍惜本来想说买两个下人给她用的,或是让她再带两位徒弟出来,又怕她多想,只好按下。
跟在她身边看她这几日做的活。
她这几天主要还是做的攒盒,好像有两种不一样的工艺,便端起两个不同的盒子细瞧。
“东家是喜欢这种浮嵌还是平嵌?”
浮嵌和平嵌霍惜还是懂的。
浮嵌便是螺钿镶嵌在器物的表面之上,略高于器物表面,整体看起来略有些起伏。而平嵌就是镶嵌的螺钿与器物融为一体。
浮嵌有立体感,平嵌融为一体,变化分明。各有各的好。
“都挺好看的。也不一定做攒盒,比如做梳子,做铜镜,做乐器,做扇柄……现在京城文人雅士多,在扇柄上,在乐器上要是镶一些螺钿,也挺好看的,还有特色。贵人们都喜欢与众不同,你可以往这方面多想想。”
霍惜一番话,对于娄青瑶来说,犹如醍醐灌顶。
果然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太自信于自己的手艺,也困于自己的手艺。有点坐井观天了。
“多谢东家指点。我会多试试做些不同东西来的。”
“好,你多寻思寻思。”
看完娄青瑶的制作,霍惜想着明日便是中秋节,想着把家人和沈千重这些相熟的请到一起,大家热热闹闹地过个中秋节,正寻思着,没想到坎二来寻她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八月十五相约
这是霍惜与霍二淮和杨氏等人过的第五个仲秋节。
第一年,船还是破的,一家人挤在那条小破船里,中间只隔着一道草帘。
住的不好,吃的自然也好不好哪去,像杨福忆苦思甜时说的,吃鱼干吃到吐。
倒也不至于真的会吐,只是一看鱼干总起厌食的心思。
那一年,为了给娘多吃点好的,和舅舅想了各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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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是他的生辰
听霍惜说完,穆俨略一思索,点头。
京城富贵人家多,这些东西并不愁卖。
“这些日子,京城有不少产业出售,你不是想买庄子吗,可让你家人留意些。”
霍惜点头:“我会留意的。”
说完看了他一眼,这少爷,开个琅光阁,应该有船去松江卖货吧?道:“你的船有去松江吗,要不一起?”
穆俨看了她一眼:“他们没往松江那边去。”
没往松江那边去,难道是往宁波港那边?
穆俨一看霍惜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开口:“我的船没你多,你除了你们商号的,还笼络了不少渔户帮你收货贩货,倒比别人想得远。”
霍惜略有些得意。
在秦淮河和长江里讨生活的渔户可都是兄弟姐妹,早年跟他们收蟹收虾收鱼,结交起来的革命友情。渔户不帮渔户,还帮谁?
“我听说你们琅光阁可以预定?若你们有船往宁波港那边,或是有门路,能不能帮我收一些螺壳,贝壳来?那些夜光贝,海贝什么的,都帮我们收一些。”
“你想做螺钿?”
霍惜点头:“我手里刚好有一个人会这门手艺,只是我们的材料不足。”
穆俨点头,那个娄青瑶做出来的东西他看过了,很是不错,手艺精湛,算是个大家。人,他也查过了,没想到不止是家中几代的手艺,还是宫中匠作坊出来的。
这小骗子,如今身份背景皆无,倒是收了不少人才,那个沈千重也是个有手段的,没想到沈家的后代倒对小骗子忠心耿耿。
点头:“我会安排。会再帮你收些好木料来。”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可真是好人,是个及时雨!”霍惜不吝啬地连声夸赞。
穆俨嘴里说着她呱噪,嘴角却偷偷扬起可疑的狐度。
霍惜得了银票,下一批番货也不愁卖,如今还得了他的应承会帮着收货,只觉得这个仲秋节事事如意,就想着拿着银票回家让爹娘和舅舅高兴高兴。
没想到这贵少爷竟不放她走。
她隐晦地提了几次,要回去,对方都跟听不到似的,目光只盯着湖中来往的游船画舫看,一副极为兴致的样子。
霍惜没办法,只好按捺住心思。总不好得罪金大腿。便陪着他在画舫上吃吃喝喝,和离一和坎二陪着他玩猜拳,猜骰子。
直到天边昏黄,画舫才靠了岸。
坎二送她回去,到了琼花巷口,霍惜让他停步。
正想走,坎二说了一句:“今天是少爷的生辰。”
啊?
今天是那抠门少爷的生辰?那怎么不在家里跟家人一起过,或是邀些朋友同窗一起?
坎二看向她:“满府的人也只侯夫人记得少爷的生辰,少爷的那些同窗如今见少爷进了锦衣卫,都远了他。过去少爷还时常有人邀着一块吃酒玩乐,现在也没什么人了。”
少爷从小被抱到云南,离了生母,被过继给了伯父。与现任侯爷感情淡漠,与前任侯爷也没有寻常父子的温情。老侯爷和前任侯爷去了之后,护着他的人也没了。
小小年纪碍了别人的路,无数次死里逃生。
如今回到京城,想跟侯夫人亲近,也总是不得法,到底中间缺失了十来年。如今连同窗朋友也远了他。
坎二一路陪着少爷走来,想起这些就想哭。
霍惜见一向乐观开朗的坎二,如今一脸的失落,想起穆俨尴尬的身份,心里也有些心疼。
“怎么不早些跟我说,我也好给他准备生辰礼的。”有些懊恼。
“少爷并不在乎那些。只是想找人说说话,打发时间罢了。”
唉,怪不得她提了数次要回家,对方都当没听见,没人陪的孩子,过个生辰,都这般孤独。
“等我从松江回来,我给你家少爷补一件礼物,到时再请他好生吃一回饭,给他补过生辰。”
“那我替我家少爷谢谢霍小娘子了。”
霍惜站在巷子口看着坎二离去,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往家走。
坎二回到莫愁湖,把霍惜的话跟穆俨说了,穆俨本是要训斥他两句的,嫌他多嘴。只一听霍惜要给他送礼物,要给他补过生辰,心里又带了些期盼。
“回府吧。”
“是。”
霍惜回到小院,发现郁江带着妻女来看他们了。很是高兴。
“惜儿姐姐,你去哪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你是来蹭饭的吧?”
郁苗偏了偏头:“那你还不肯赏我一顿吃的吗?”
“赏,赏,多蹭几顿都行。”
郁苗一听可高兴了,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胳膊:“惜儿姐姐,我跟你说,大夫说了,我娘肚子里怀的是弟弟,我也有弟弟了,跟念儿一样可爱的弟弟!”
啊?那可要恭喜了。霍惜忙看向郑氏。
就见郑氏正跟她娘聊天,肚子已经很大了,或许是因为怀着男娃的缘故,脸上扬着终于如愿以偿的笑意。
“那你一家还呆在船上?”
“我姐在家照顾我娘,我和我爹在船上,沈伯伯说你们这段时间要收的东西多,我爹就带着我到处帮你们收木料竹料麻料,还有糯米这些粮食。”
“真是谢谢你爹了。”
最早一起停船在桃叶渡的,像郁江这样,这些年一直没其他想法,一门心思跟着霍家干的人没剩几家了。
要么是攒了钱上岸买田盖屋了,要么是有自己的想法了,做起自己的生意了。
前些日子郁江还说要在她铺子里帮忙,霍惜谢过了他,只说现在人手不缺了。像郁江这样一直记着他们好的人,霍惜心中感恩,有什么好事也愿意想着他。
郁江一家过来,这个仲秋夜大家过得更是热闹。
小孩凑到一起点烛执香拜月吃月饼,大人则围坐一起聊天,说说一些旧人旧事,聊如今的生活……直聊到很晚才歇了。
次日一早,霍惜,霍二淮,杨福带着广丰水的两条船,驶向松江。杨氏一早起来给父女几人做了早食,就叫霍念起床,亲自送他去了书塾。
“要乖乖的,知道吗?中午在私塾里别出来,想吃什么想喝什么,等下午娘来接你再带你去买。万一到了外头,给人拐走,就见不到爹娘姐姐和舅舅了。”
霍念乖乖地站着,任娘亲给他整理衣裳和书袋,点头:“念儿知道,念儿中午就在书塾,哪里也不去,等下学娘来接。”
“真乖。”在他头上摸了又摸。
看着他一边向她挥手,一边小跑着进了书塾。这才转身去了鱼市街。
她要去看看如今的虾蟹是不是涨价了。然后还要去中人处看看有没有人卖庄子的。
想着惜儿把上回的番货卖出了大价钱,杨氏嘴角带笑,走路都带风。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章
第二百八十八章 甜头
新城侯府里,吴氏对着一大匣子的番货脸带笑意。
拿起几颗拇指大的珍珠在手里把玩,想着做什么首饰好。
“这都不用钱?”
“不用。都是别人送的。”吴有才翘着腿歪斜着坐在椅子上,神情得意。
自上次被霍惜忽悠了一通,吴有才就好像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上回他用万斤蔗糖换来了万斤焰硝,那焰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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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谁都不说
“干嘛偷偷看我?”霍惜这般问他。
伍成业抿嘴不答。
见他避着自己的目光,不敢看自己,霍惜也不再追问。
等刚要转身,又听他说:“我娘,想着你的。”
霍惜点头:“好,一会忙完我会去看她。”
等忙完,杨福回了船上,霍惜和李峪说了一声,便出了铺子前往奶娘住的小院。伍成业跟在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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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路遇水贼
大家一路提着心,安稳回到码头,皆松了口气。
见李峪看自己,霍惜想了想,说道:“峪舅舅,白糖事关重大,别跟任何人提起。”
李峪点头:“舅舅晓得轻重,放心。”一肚子话最终没问出口。
此时已是日落黄昏,没急着离港,决定明日天一亮再启程回京。便又在松江停了一天。
“奶娘,我下回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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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侥幸脱险
一条水贼船,七个彪形大汉。
一人划船,六人则持大刀立于船中,目光炯烔,盯着广丰水两条货船,如猛虎盯着即将要到口的猎物。
眼神兴奋,跃跃欲试。
眼看着对方就要靠近,瞧着马上就能往船上一跃而上了,霍惜急忙打了一个手势,鲍夏和霍二淮便一左一右拿了点燃的土炮筒往那两艘船上扔。
鲍夏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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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越州来的
三艘船,只有广丰水一艘船被水贼老大砍了数刀。
好在货物外头包着麻布、油布,那船上又是装的木料,倒也没什么损失。
霍惜和杨福等人大大松了口气。
在一起商量了,觉得这回跟出来的伙计表现出色,不惧生死,临阵都没有逃跑的,便决定一人赏十两银子,做为奖励。
鲍夏一家又多赏了十两。他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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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千年老二
听到霍惜发问,温兴宁点头。
霍惜有些不解:“越州不是靠近宁波港吗,为何舍近求远,跑松江来这一趟?”
温兴宁见霍惜等人感兴趣,便笑道:“我有心结交各位。能否容我把食物拿回船上给我家长辈,再来与你们一叙?”
见对方点头,温兴宁便带着两份吃食,划着船离开。
回到自家船上,递给父亲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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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与父母大人搭上线
霍惜不由得寻思了起来。
番人是很喜欢我朝的瓷器,运回番国的货物里,有大部分也是瓷器。
但是卫朝窑口多,各窑口都在港口码头开铺了,她即便减少了中间商,直接从窑口买了瓷器卖给番人,赚头也不多。
当然若是直接出海,运往番国,那当然是暴利。只她目前还没有能力出海。
那能否在瓷器上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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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肉疼
这一路提着心,终于要到京师了。
进入京师附近水域,也意味着安全了。
没有哪个水贼胆子这么大,敢在京师附近水域行劫掠之事,除非九族脑袋都足够硬,不怕砍。
“杨贤弟,这一路多亏了你们。”这一路聊下来,温兴宁与杨福已经是称兄道弟了。
虽然温兴宁都成亲了,比杨福还大几岁,但不妨碍他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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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抠门少爷何意
穆俨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狐度,又压下。
神情淡淡:“上好的檀木,再镶嵌镙钿,放你铺里,浪费了。”
霍惜瞪眼:“放我铺里卖,年终我只需给你两成,给你卖,我要给你三成!”若不能卖出高价,她要吃亏。
“总不会让你吃亏。”
霍惜听完打量他,这抠门少爷,出身侯府,不愁吃喝的,如今国子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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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要不要
医馆大夫的话把杨氏震晕了,久久没回过神来。
反复地问:“我真的有身孕了?没把错脉吧?”
老大夫气得吹起胡子:“一个小小的滑脉,老夫还不至于把不出来。”这是高兴有孕还是不高兴有孕啊。
霍惜也愣神了一会,听着邹阿奶连声念佛号,连道恭喜,才回过神来。
朝大夫笑道:“我娘这是高兴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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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不开心了
当杨氏和霍二淮跟霍惜说他们不想要腹中的胎儿里,霍惜都惊呆了。
半晌没回神。
“为什么呀娘?”
杨氏红着眼眶,没有说话,面上带着隐忍的痛苦。
霍惜目光又看向霍二淮。
霍二淮看了身边的妻子一眼,艰难地开口:“我和你娘都三十好几了,岁数不小了……”有些说不下去。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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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莫明的情愫
霍念不高兴。
他才不是想尿床呢。
昨晚他本来要出门去尿尿的,没想到就听到姐姐和舅舅的话。这才让他连尿尿都忘记了。
念儿才不是想尿床呢。才不是。
他们都不是好人,都瞒着念儿,不让念儿知道。哼。
爹娘,姐姐,舅舅都瞒着念儿,他们不喜欢念儿了。姐姐还说想要一个弟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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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劝导
霍念问完,张辅并没有回答。
只是笑着问他:“念儿想习武吗?”
霍念眼睛亮了,坐在他怀里,直起小身板,冲着张辅连连点头:“想!”
张辅便笑了。
张家是武将世家,父亲数度随陛下出生入死,最后还因救帝身亡,死后追封荣国公,配享太庙,而他这个侯爵也是因军功而封。家中二弟三弟也都在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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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暗器
霍惜立刻坐了起来。
问道:“你跟武先生学武了?他教了你什么?你们馆长是怎么说的,大家都跟着学吗?”
霍念摇头:“只有八个人跟着武先生学。开始只有我一个人,后来,人慢慢多了,没两天又少了。现在只剩八个人了。”
呃,这博雅书塾开了二三十年,没听说有教习武艺啊。这怎么突然开武学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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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流行开来
离一和坎二才将将闪身避开,就见他们身后画舫的柱子上扑扑射过去十数枚银针。
二人不由地看呆了。
穆俨也急忙起身,朝那柱子走过去。
见那银针已入木三分,惊得不轻。又扭头去看霍惜。
这小骗子怎会想出这么精巧的暗器来?
离一和坎二嘴巴都忘了合上,盯着那柱子看了半天,又把十数枚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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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巡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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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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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谁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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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按我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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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扇子卖得好
看见杨福跑来了,大家又高兴又诧异。
“你怎么跑来了?留念儿一个人在城里。”
杨氏有些担心念儿。那孩子知道她有身孕,不高兴了好几天。这才哄好,全家又丢下他一人在城里。
“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杨福说了声。
“那我跟你一块回去。”杨氏忙说了句。
“娘,你不用担心念儿,他又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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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传家的手艺
霍惜点头,又跟他说起汤泉镇那个庄子。
“汤泉镇那个庄子,有很多菊花和各色花卉,你明天回了城,让沈掌柜去那边庄子看看,把一些花运到城里,趁节庆卖上一些。那个庄头叫赵柱头,原先也在旧主的铺子里做过小管事,你让沈掌柜跟他聊一聊,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或是过去旧主有合作的生意伙伴。”
“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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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是胡闹吗
霍二淮收了好些虾蟹送到庄子,杨氏便带着庄仆一起制作秃黄油和各种虾制品。
今年霍家收到的虾蟹是半点都没有卖出去。都准备用来送礼之用。又杀了好些鸡鸭,做成风鸡盐水鸭等,准备当成节礼一并送出。
生意做得大了,要走的人情关系也更多。
送什么都不合适。送的不值钱人家看不上,送的贵重,别人还以为你要巴结他。送这些土产刚刚好。
前两年霍家靠卖秃黄油和虾蟹把日子过起来了,各渔户也不是傻的,都学着做。
这东西也没什么技术难度,做出来的味道大差不离。最近两年霍家便不制来卖了,只做来送礼用。送不完的才会放到广丰水铺子上卖上一些,也不多。
如今家里也不靠制这些河鲜来过活,霍惜也不想爹娘累着。
这回制秃黄油,霍惜都没让杨氏动手,只从庄子里叫了几个做饭好的妇人一起帮忙。
如今庄子上虽说走了六户庄仆,但人手还算勉强够用。
自霍惜说了不准各庄仆私养家禽之物,鸡鸭猪便都用银钱向各家收了回来,盖了专门的鸡棚鸭舍,集中来养。
又叫了半劳力,半大小子小姑娘,或是老弱下不得田的,帮着每天打扫,喂食,看顾。一天五个铜板,再加上养成卖钱后,给他们分三成,各家都抢着报名。
霍惜便权衡着,一家叫了一人,命他们负责养护这些鸡鸭猪。
如今请他们来帮着做秃黄油和虾蟹,一天也额外给十个铜板。
庄仆们本来就是卖身的,除了每月固定的月钱,也就平时主家打赏,或是养些家禽,或是房前屋后种些别的,或是到林子里坡地上捡些别的东西卖钱。
没想到新的主家叫他们干活,还多给铜板,都抢着来。
容氏茶饭功夫好,她儿子原来是庄头,她便只在家里带孙子女,和给一家人做饭。
但这回庄头不是自家儿子了,虽地里的活干不了多少,也每天跟着下地。这些霍惜都看在眼里,这回请人帮忙做秃黄油,也叫了她。
容氏做完东家交待的活,带着一些秃黄油和烤虾干虾回了家。
等家里人全部回来,才发现饭桌上多了东西。
“娘,这东西好香,哪来的?”乌秋水看着桌上的虾,和一碗黄黄的好像是酱一样的东西,问老娘容氏。
“小东家给我们的。制的次品,便分给了我们,你们都尝尝。”
容氏看着原本的一大家子,如今只剩下她和二儿子一家六口,心里有些失落。
便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儿孙们,脸上又带了笑,用筷子夹了些秃黄油放到米饭顶上,送进嘴里……
“香!怪不得小东家要拿来送礼呢,这礼能拿得出手。”这还只是次品。
乌秋水听了老娘的话,也夹了一筷子秃黄油。他哥是庄头,虾蟹这些以前也常吃,但这个秃黄油却还是头一回尝。
吃完,眼睛一亮:“娘,这什么秃黄油挺下饭啊。”
其他人一听,也都朝放秃黄的碗里伸去筷子,吃完都点头称赞。
“我原本只以为新东家跟咱们一样是庄户人家,但这些天听说东家在城里有铺子呢。”乌秋水又夹个烤虾吃了,点头说了句。
容氏点头:“我看小东家行事,可不像是庄户起家的。你哥哥怕是要看走眼了。”
“娘,要不我送你到哥哥那边吧?他们在亲家村里也盖好了房子。我是个没出息的,以后只怕都要呆在庄子里了。”
“呆庄子里有什么不好?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吃喝不愁,旱涝保收,还有银钱拿,有衣裳穿,没什么不好。是什么人就要认什么命。哪家没当官做生意的命。在外头地里刨食,还不如呆在庄子里。”
一众儿孙都埋头听着。
容氏又道:“咱家本来就是庄户人家,在外头,要担心旱了涝了,要妨着这个妨着那个,时刻担心没饭吃。娘跟你一样是个没出息的,我就呆在庄子里,哪也不去。”
“好,那我陪娘呆在庄子里。”
容氏点头:“你哥要是在庄子里,还能继续当个庄头,日子不比外头差,在外头事事都要操心,为一家人的生计发愁。如今娘瞧着这新主家,是个好的,没半点架子,也不打骂庄仆。叫去做活,虽然没有赏钱,但有工钱,娘拿着还安心。”
乌秋水眉头皱了皱:“可我瞧着那小东家好像在瞎指挥呢,还跟亲家说地里要种两季粮食,这不是胡闹吗!把地使得狠了,地里肥力不够,减了产,咱还能吃饱肚子?”
容氏拿筷子的手顿了顿。
“我瞧着两个东家都听小东家的,我观她言行举行,很有章法,没准真的能种两季粮食呢。到时庄子可就富裕了。”
“这能行吗?旧主子是个当官的,家里那么多人都是读书的,也没说种两季粮食。”
容氏撇了他一眼:“这是东家花大价钱买来的庄子,能把银子打水漂玩?没点成算人家能这么做?”
一家人默不作声。
乌秋水的儿媳乌戚氏说了句:“我听我爹说,过了重阳节,庄子里会搭什么作坊,要请大家作活,还说若是咱们人手不够,还可以请佃户,请附近的村人。”
“什么作坊?”
大伙都还有兴趣。东家要开作坊,请人作活,那他们岂不是都有钱拿了?
乌戚氏摇头:“我爹问了,小东家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只让我爹请人把山地整理出来,只说要种竹子,种桑树。到时要养蚕。我爹这些天都往外跑,除了寻摸冬小麦的种子,还去找桑树苗。”
“养蚕啊?那是不是要建蚕房?我倒是会养蚕,只不过到时是各家自己养,还是集中在一起养?”乌秋水妻子庄氏说了句。
容氏想了想:“瞧小东家的做派,应该是会在庄子里建蚕房,集中来养。我发现小东家说的集中养,比咱之前各家自己养更好。东一块西一块的,养一头猪两只鸡要一个劳力,现在看顾一个鸡舍也只要一个劳力。”
乌家正说着霍惜一家的做派,而霍惜一家在忙过几日之后,在重阳节的头一天早早就登船离开了庄子。
------题外话------
晚点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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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重阳
博雅书塾,一众学童争先恐后往大门外冲。
霍念左手牵着方琦,右手拉着小胖子顾昱,高高兴兴往院门外走。
“霍念,明天去了梅花山,我再去找你玩。我明天带好多好吃的东西上山,到时候我们一起吃!”
霍念新结交的朋友,小胖子顾昱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你们都去梅花山?梅花山我们去年都去过了,我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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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又是你
梅花山门处,张辅扶着母亲王氏下了马车,一众儿女也都从车上下来。
张家的一溜马车在山门处排开,主子加上仆从,壮观的很。引来爬山的民众引颈而望。
有认识的纷纷来打招呼:“张侯,太夫人。”
有故交也携儿带女过来问候:“文弼兄。”
山门处给围了个泄不通。
另一边,霍惜他们在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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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我说你错就错
“把他给我赶下去!”张解对着跟在后面的两个小厮吩咐道。
见两个小厮就要上前去驱赶霍念和囡囡,霍二淮杨氏等人忙上前去拦。
“不能因为你们是富贵人家,就不讲道理,这地方是我们先来的,小公子想看山景,自己上去就行了,上面地方也大,够你站的。干嘛一定要把人赶下来?”
邹阿爷阿奶很是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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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到嘴的肉谁会不要
王氏见吴氏不听她的劝阻要吩咐人动手,面色不虞。
蠢货,在这里呈什么威风,对付一个庶民,什么时候不能找补回来?
但也不好这会去拆她台子,让旁人看她婆媳的笑话。
吴氏正要吩咐人去抓霍念,张辅三兄弟赶到,喝住了她。
“这是做什么?”张辅低声喝斥。
下人把情况说了一遍,张辅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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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很大的官吗
霍惜与穆俨说定,回到宅子。
霍念正和小囡囡在院子里玩游戏,见了她,转身就跑进了屋里,还砰地把门关上。
杨氏和霍二淮在一旁见了,摇头叹气。夫妻二人陪了霍念好半天,才哄得他好了些,这一看,明显还心里委屈,不想与姐姐说话。
霍惜看着他小身子跑进屋,还关上了门,愣了愣。
见杨氏起身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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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怎样成为身份高的人
听到霍念发问,张辅伸手在他头上抚了抚:“为什么这么问?”
霍念看着他,抿了抿嘴。
张辅便问他:“伯伯是很大的官,念儿就不跟伯伯学武艺了吗?”
霍念眨巴着眼睛看向他:“我姐姐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一个身份,有当官的,有做生意的,有种地的,有做手艺的,这些身份有高有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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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何物
霍惜并不知道一场祸事乍然而起,又忽然消弥。
忙了几天,这日下午去了博雅书塾,准备接霍念。
准点下学的一众学童早已出了院门各回各家,留堂的学童都走完了。门口冷冷清清。
而霍念现在学了武艺,每日要晚下学一个时辰。霍惜坐在书塾对面,一边托着腮想事,一边等霍念。
不多时,几个小童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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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意外的消息
“这是白糖。”霍惜边说着,边把手中的瓷瓶递给吴有才。
吴有才很是感兴趣地接了过去。
倒了一些在掌中,拈了一小撮送进嘴里,眼睛立刻亮了:“这是如何制的?”
霍惜和风二十对视了一眼,用番语跟他说了一句,风二十也机灵,明明一卫朝人,非要等霍惜传完话,才一脸戒备地说了一长串。
吴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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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商机
风二十本是面色不虞,坐在那里,装听不懂。
但他本就是卫朝人,能听不懂吴有才的话?听了他的一番话,面上不动声色,眼波却流转万般,觉得回去该跟主子好好合计一番。
正想着,就见霍惜装模做样来与他商量,他便一会摇头一会皱眉的。
霍惜哦哦地点头,在他和吴有才中间来回传话。
最后双方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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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看不起谁呢
“小霍惜,有好事怎么不记得通知哥哥一声?”人未到声先到。
霍惜忙把目光从账本上移开,抬头去看。
就见隆兴号少东家裴偌璟和一个年轻男子掀帘走了进来。
“裴哥哥?”霍惜起身相迎,微笑着把他让到桌边来。
那跟着来的男子往桌上看了一眼,厚厚的一本账薄,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能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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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裴家接手
霍惜看了裴佑璟一眼,隆兴号这根大腿还是要抱的。
想了想:“名额我可以转让给万家,但我要利润的三成。”
本来跟沈掌柜和舅舅商量好是要两成的,但这万景榆不怎么诚心,十几年的隐形好处,一千两就想把她打发了,她不高兴了。
裴佑璟和万景榆吃了一惊。
这还真的敢要啊。
“你知道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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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请先生
出发前,杨福来问霍惜,从吴有才那里换回来的那船瓷器和云锦怎么处理。
这两样都是极珍贵的东西。都没敢放铺子那边的仓库,被杨福拉去了汤泉镇的庄子。
“先放庄子那边。暂时不动。”
“要不要带去宁波,在越州取了瓷器,一同卖给番人?”
霍惜想了一番,摇头:“先放着,我有些想法。去宁波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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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安顿
秦怀妤没有说话,抿着嘴。她不想祖父为她的事操心。
秦昌之却是从孙女的表情上看出来了。
深叹了口气,有种无力感。
大孙女在婆家过得艰难,虽有儿子傍身,却要跟几个姨娘争宠,娘家不给力,在婆家连个话事权都没有。
二孙女如今已到及笄之年,还不知会落得怎样的婚事。孙儿怀敏,年幼经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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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这小童是什么身份
霍惜给李婆子赵婆子介绍了秦怀妤:“以后秦先生一家住后院,若秦先生有需要帮忙的,你们给搭把手。”
“是,东家,我们记住了。”李婆子赵婆子点头应了。
虎子偷偷打量秦怀妤,霍惜在他头上摸了一把,给他掏了一把糖:“以后秦先生有什么事,就去前面的宅子通知邹阿爷阿奶,或者到铺子寻我们,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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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没琢磨明白
没过两天,来博雅书塾教导霍念武艺的张辅也忍不住暗自琢磨。
这霍家难道不是什么渔户,而是落难的什么人家?
怎么把秦昌之都引来了?
那秦昌之寒门出身,殿试一甲榜眼,当了三年庶吉士,散馆后,因秉性梗直,被太祖皇帝安排到了都察院当了个言官。
从一个七品都事一直干到了正四品的佥都御使,只没两年,又给贬到了国子监。
在国子监倒是安稳了好些年,只永康帝一登位,又把他贬为了庶人。
张辅光想着就不由替他有些牙酸。
“秦大人。”张辅朝秦昌之打了个招呼。
“先生。”霍念也起身给张辅行了礼。伯伯说过在书塾只能叫他先生。
秦昌之看了霍念一眼:“收拾一下去练武吧。”
霍念点头,收拾了书本往校场跑了。
秦昌之扫了张辅一眼:“新城侯说笑了,此地哪有什么秦大人。”
这张辅难道只是因为霍念根骨绝佳,特特屈尊降贵来指点他?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一个武将世家,好好的不跟武将家联姻,偏偏喜欢跟文人打交道,没事老请假到国子监蹭学,还得了李石勉的青眼,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他。
倒也不是青眼,是被屎糊了眼吧。
瞧如今被流放到川蜀之地,这曾经的好女婿也没说关照一二,倒只是过去指点过两年的小弟子记得他,给他送钱送物。
未了还念着霍家的恩情,大老远请托他来霍家给个几岁的娃子当先生。啧啧。
李石勉那个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想到,如今张家的泼天富贵,竟半点没享到,也是令人扼腕叹之。
张辅对秦昌之的莫明敌意觉得有些奇怪。
但想着他过往不近人情,把大半个朝廷的人都得罪光了,又觉得这正合他的本性。
倒也并不在意。
与他攀谈了几句,见他不予多说,便也做罢,只到校场去指点几个习武的孩子武艺。
间歇问霍念:“你家原来认识秦先生?”
霍念摇头:“不认识呀。”
张辅想想也是,一个渔户上哪认识的秦昌之。听馆长说秦昌之是他的先生,想着定是如今落难了,被馆长请来的。遂按下此事。
晚上回了府,张辅又想起秦昌之,想到秦昌之,不由又想到之前同在国子监的岳丈。
招来外院管事苗仁七:“上庸那边,今年的重阳礼送了没有?”
苗仁七垂着头:“往各处送的礼,太夫人和夫人都安排妥当,早已送出。”
张辅点头:“我再写一封信,你明早来取,帮我往上庸送去,那边山里冷,库里取一些毛皮厚布料一并送过去。”
“是。”
张辅开始磨墨,苗仁七躬着身从书房出来,转身就去了太夫人处。
太夫人王氏紧了紧手里的佛珠,眉头皱了皱,挥退了苗仁七。
孙妈妈跟着出来,叮嘱自家男人:“你是知道太夫人不喜欢侯爷前头那位的,那李家更是不待见,如今见他家流放到那山沟沟里去,心里正畅快着,你可不能给太夫人添堵。”
苗仁七忙点头:“我明白。咱一家多亏了太夫人,不然哪有如今的好日子。我省的。”
次日苗仁七恭敬地接过张辅的信件,仍是按老规矩办了。如今太夫人看都不看了,信件根本不用拿到太夫人那边请她指示。
另一边霍二淮和杨氏得知李家外祖父给念儿请了先生,连夜点了灯烛捕了半船的银鱼,并各种河鲜,用板车推到秦先生住的地方。
还给博雅书塾的馆长和各位先生送了不少。
周馆长让书塾的厨子做了,中午和秦昌之坐在一起吃午食,看着满桌的河鲜,不禁有些感慨。
“自霍念进了我家书塾,这河鲜都不用花钱买了,他家隔三差五的送。我不收嘛,人家说这是自家打的,不值钱。若不收,他家里还担心霍念在馆里不受我待见。我就不收都不行。”
秦昌之夹了一条银鱼送进嘴里,只觉得鲜甜味美的很:“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冉哈哈笑了几声。
微笑着给秦昌之倒酒:“我自然是得了大便宜,先生往后难道不是?如今您住到他家安排的宅子,怀敏又在我书塾里如鱼得水,先生也放了一半心了吧?以后你可比我近便,有吃不完的河鲜。”
秦昌之一筷子河鲜就一口美酒,只觉得如今的日子过得舒心得很:“学生要孝敬我,我难道还能坚持不受?”
周冉见他如今脸上去了一些愁苦,笑了起来,边吃边给他倒酒。
霍惜见霍二淮拿来的银鱼有些多,装在篮子里,给几条金大腿,和一些相好的合作伙伴处都送了去。
得知秦怀妤的姐姐秦怀妩来看他们祖孙,又多给了秦怀妩一份。
秦怀妩看着霍家送来的这一大份河鲜,知祖父与弟妹如今有人关照,放了大半的心。又有些感慨。
以前家里鲜花着锦时,什么人都来家里送礼,送的礼还贵重的很。
可自从秦家出了事,过去的姻亲故旧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如今再看这一大篮子的河鲜,虽不值个什么钱,却觉得礼轻情重的很。
“看着你和祖父弟弟过得好,姐姐也就放心了。是姐姐没本事,照顾不到你们。”说完有些伤感。
秦怀妤拉着她的手安慰:“姐,你放心在金家过日子。如今我们有吃有喝有地方住,祖父一月不仅有书塾的月俸,霍家每月还给三十两束脩。我现在又当了作坊管事,也有五两银子,每月做些绒花,扇面,还能得个几两银,足够我们花用了,还能余下不少。你别替我们操心。”
秦怀妩红着眼眶:“嗯,看你们过得好,姐姐也就放心了。”
“姐你放心吧,祖父挺喜欢如今的日子,弟弟在书塾也过得开心,也交到了很多朋友,每日都开心的很。你只管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下回记得把明哥儿带来给祖父看看,祖父惦记着他呢。”
秦怀妩含泪点头应了。
等秦昌之从书塾回来,一家人在一起用了晚食,秦怀妩才拎着一大篮子河鲜回了金府。
而霍惜想着如今城里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作坊也有秦怀妤帮着管,前两日收到温兴宁的来信,问她烧好的瓷器是送进京城还是他们去越州取。
霍惜便觉得该回庄子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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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你好我好
霍惜回了将军山的庄子。
杨氏和霍二淮看到她很高兴。往她身后寻霍念。虽然知道霍念在书塾,还是问霍念。
霍惜看着肚子微凸的杨氏,扶着她:“过些天让他回来看你们。”
杨氏摆手:“让他回来做甚,休沐了也别喊他回来,正该跟秦先生做学问的时候。过些天娘和你爹回城里看他。”
霍惜笑着应了,问她身子有什么不适。
杨氏摇头:“现在也不孕吐了,吃得好睡得好。之前半点渔腥都闻不了,你爹一靠近,娘胃里就翻腾得厉害。但现在好了,一天不吃点鱼虾,还念着慌。”
霍二淮在身后,摇头失笑:“我看这一回,定是个女娃,精贵着呢。之前怀那几个,也没哪一个闻不得渔腥。”
杨氏不在意:“女娃就就女娃,给惜儿和念儿生个妹妹我也开心。”
霍惜笑道:“弟弟妹妹都好。”她都会疼他们。
进了庄子主院,见院子让霍二淮和杨氏收拾得很好,让霍惜不由得有一种家的归属感。
“爹娘,这院子你们收拾得好啊。”
霍二淮挠头笑了笑:“这庄子到处是庄稼地,你娘非要在院里开一块菜地。我没同意,她自己趁我进城,扛把锄头,找了几个庄妇,就在院里把菜地开了。”
杨氏看了霍惜一眼,解释:“娘就是想过那种,想吃个饭,拿瓢到库房,库房里存着满满当当的粮食,都不知从哪个缸里舀。想摘个菜下锅,在院里伸手就能够到……”
怕霍惜不同意,小心地问道:“在这主院里种菜是不是真的不合适啊?”
说完看向院子中间的那块菜地。
好像是有点不合适,院子外头哪哪都是庄稼地,菜地也好几亩,吃不完的菜。怎么就刨了个菜地出来呢。
霍惜看着她笑:“合适,怎么不合适,娘想过的那种生活,正好是我想过的。我就喜欢一睁眼起来,就看到院里有菜,库房里有粮。”
杨氏一听,得意地看了霍二淮一眼。
左氏在一旁也点头表示认同。
鲍夏与霍二淮对视一眼,能怎么办,菜地开都开了,也只能随她去了。总不能嫌在院里施肥味道大,再把菜地刨了。
“你左婶子还以为能看到小康呢,他没跟着回来?”
霍惜便向左氏解释:“小康如今在塾跟着先生学武艺呢,兴头十足,每天与念儿同进同出,高兴得很,不肯回呢。”
鲍夏瞪了左氏一眼:“早跟你说了小康在学武艺,他跟着小公子身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放心,我放心的很,哪有不放心。”左氏瞪他。难道还不能问儿子了?
“他多学样本事,我只有高兴的份,将来他也有自保的能力,我们即便将来去了,他也出不了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就不兴我想一想儿子?
霍惜便说了几句鲍康学武艺的事,他力气大,虽学得迟,但天赋不错,已是一众学童里面的师兄了。每天都被先生夸,回到家还要拉着霍念练拳脚功夫,霍念见了他就躲。
鲍夏和左氏听了脸上都带了笑。
略做休息,霍惜便与霍二淮一同到庄子上查看庄稼。
如今秋收已过,地里的水稻都归了仓。都陆续往铺子里运,让沈掌柜安排着往北边送去了。
地里也依着霍惜教的各种法子,沤了农家肥,农家肥不够,又到庄子及附近各处挖了河泥塘泥和山上的腐土,又建了沤肥池,沤了好些肥。秋收一过,地里深耕后,往地里厚厚地施了一层肥,如今冬小麦也种上了。
地里光秃秃的一层,芽苗还没长出来。
霍惜走过去,翻开来看,见撒下的麦种已沤出芽了,放了心。
见霍惜在查看,霍二淮和鲍康在一旁介绍:“爹按你交待的,所有的田里都种了冬小麦,等明年中田收了冬小麦,再种糯稻。坡地也趁着前几天的秋雨,大半都种了桑苗,竹林也密密地补种了。”
“租户们都没有异议?”
“没有,麦种都是咱先垫的,说好种不成,不扣麦种钱,三个庄子便都跟着种了。新的佃契也都签了。”
佃户们怕影响地里的收成,一般都随大流,不太敢有什么新的变化。
但自家教了肥田的法子,又先垫了麦种钱,不过是比之前辛苦一些罢了,又不要他们出钱。
若真的种成,多一季粮食,家里大小都能吃饱,卖了粮食也能有些余钱,有什么不好?
便都跟着种。当然也怕主家不再佃田给他们种。
“那咱之前买的那三顷地呢,跟着种冬小麦没?”
“爹收租子的时候,都跟他们说了,也教了肥田法子给他们,大部分人都跟着种,小部分不愿意。爹听你的,并不强求。”
霍惜点头:“明年春上,若是看着其他人得二季粮食,还不为所动,就不再佃田给他们了。凭白的浪费田地。”
“好,爹都记下了。”
如今庄子秋粮已收下,冬小麦也种下,庄仆们本该闲下来了,只是霍惜又运了几船竹子到庄子里。
如今大伙都按竹扇师傅的要求锯竹,劈竹,破边,刨皮,刮青,打眼,蒸煮……做制扇要用的竹料。
活计很多,并不缺活做。
而另一处磨螺壳的棚子里,女人老人小孩居多。
把贝壳焯水,去皮,切片,火烤使贝壳分层,用刀片拨离,再送去娄青瑶选料,画图,切片,再进行镶嵌。
之后的抛光,打磨,作坊也有人给她搭把手。
前头工序和后头抛光打磨有帮手之后,娄青瑶如今制作螺钿的速度快了不少。
按霍惜说的,不止做攒盒,选一些工艺品,如乐器,桌几,炕屏,檀香扇之类,镶些螺钿,使原来的物件添了一层光华,更显珍贵,卖价自然也上去了。
霍惜在两个半成品作坊里看了一会,发现庄子里闲着的人都来领活做了。
很多活计老人小孩也能做得来,两个作坊大棚里,人头攒动。
按所做的活计不同,一天也有几文到十几文的收入。一家子要是几人来做活,一天也能拿不少。
霍惜走过去看了看,见五六岁的娃子都跑来跑去,帮着递这个递那个,大家神情专注。很是欣慰。有活做,有钱领,也不用闲着生事,你好我好的事。
戚大做为庄主不时来查看一番,见霍惜到了,又过来介绍几句。
霍惜冲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多费心,活计若做得好,过年就给大家多发些过年的吃用,有赏银有年猪。
戚大高兴地点头应了,拍着胸脯表示一定带着大伙把活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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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喜欢什么样的
霍惜又去了隔壁原穆俨的庄子。
如今穆俨已把那庄子抵给她了,成了她的了。
吉老庄见她过来,忙过来拜见:“见过东家。”
“你主子跟你交待了?”
“是,少爷让我们以后听东家的。”
霍惜看了他一眼,穆俨说这个庄子的人忠诚可信,也不让自己更名,除了吉老庄,其他庄仆应该不知道主子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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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硬凑
炕室砌好后,又放了两天等其干燥,烧了柴,确认排烟通道顺畅。
霍惜接下来便开始准备工作。
所有人,包括霍二淮和杨氏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霍惜头一次尝试,也不敢放话。
只是说要试一试。
又让两个庄子的庄仆和附近村子的木匠做了好些木桶木盆出来,准备毛刷木铲,拖把,棉线之类。拉拉杂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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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怎么跑来了
还未到七天,霍惜忍不住进了炕室。
掀开厚稻草,盆里桶里上面都结晶了,像河水冻上了一层厚冰。
霍惜用手按了按,硬实的。心中一喜。再用力一按,咯吱脆响,看来底下的糖液还没冻实。糖液还未全部结晶。
再把桶上面悬在枝上的棉线提了起来,竟提不动,结晶得瓷实。
费了一番力气硬拽了出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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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喜欢什么样的
好半晌,霍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到他说了一句:“那边是埋葬我祖父的地方。”
霍惜吓了一个哆嗦。
大少爷,这大晚上,要不要这么吓人。空气都凉了几度。
见霍惜猛地拽紧了自己的衣袍下摆,穆俨嘴角翘了翘,又压下。
两人在屋顶吹了好一会夜风,吹得霍惜觉得惬意的很。谁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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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关到服
穆俨在耿氏下首坐下。
声音清冷:“穆望既是规矩没学会,那就先在府中学好了,再出去。省得被人笑话咱西平侯府是西南蛮夷之地来的。”
耿氏还没说话,穆望冲了进来。
指着穆俨,跳着脚:“你才没规矩呢!你才是蛮夷之地来的呢!”
穆俨点头:“我是啊,我确实是在蛮夷之地呆了十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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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胜水镖局
霍惜冲着杨氏和霍二淮点头:“成了。”
杨氏和霍二淮等人,听了那叫一个高兴。看着铺在炕床上冰糖,像看见一块块的银子。
“那咱们多做一些!”也好多换些银子。迫不及待就要去熬糖。
霍惜把头一批做的冰糖给大家都分了一些。便领着大伙出了炕室。
等杨福跑来庄子时,冰糖已得了近百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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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扬帆
广丰水有三艘可近海航行的帆船,霍惜还是头一次坐上。
离了外城码头,霍惜就开始好奇地打量起来。
之前在内河跟着霍二淮打渔,家里的船是靠橹板产生动力。内城游船有橹板船也有桨船。而这帆船是借助风力,使其产生动力,速度比橹船要快至少一倍以上。
而船只大小不同,帆船设的桅数也不同。有单桅,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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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舟师后代
两艘船寻了处避风处靠泊。
此时天已黑尽,船头船尾及甲板上的灯都亮着。
十个镖师,白天睡了一觉,此时一停靠,皆手扶腰刀,严阵以待。招子亮得很,炯炯有神。能当镖师的,也不是那等夜盲,夜战什么的,也是经常。一双招子夜里要是瞎了,可当不了镖师。
镖师们在甲板各处站定,招子放得亮,半点不敢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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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第一个丫鬟
霍惜看着眼前这个丫头。
这丫头背的应该是古代的天气谚语。
现代的诸如“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日出太阳黄,午后风必狂”这些天气谚语霍惜也会背几句。
很多经年老农,也会看一些天气,但古代识字的人不多,形成整套天气系统的不多。
古时候不像现代信息爆炸,又觉得教会徒弟会饿死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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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到达越州
一大清早,众人就看到船主买的丫鬟在甲板上抬头望天,嘴里念念叨叨,神情专注。
不由纷纷侧目。
这么个瘦弱的小丫头还懂观星观日了?也不知学了她当舟师的外公几分本事。
天才翻白,两条船就启程了。此时清早的风不大,船行不快。
霍惜吃了早食,也到甲板上透气。
“少爷,今天是个大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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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取到货
温家的窑坊在越州城外一处山脚下。
听温兴宁介绍,越州的窑坊几乎都依山而建。一出越州城,就见依山势而建的各家窑炉。
温兴宁很是热情,一路向霍惜做着介绍。
广丰水向温家定了一船瓷器,画的是番人的纹饰,也为固步而封的温家窑坊注入了一丝新鲜的灵感。
温氏族内对霍惜这一船定制的瓷器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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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如何卖货
宁波港海舶云集,商贾齐聚。
不同于在越州盯着番人看,才到宁波港,雷大、香草就盯着番人和番人的各种大船舶看得眼睛都直了。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霍惜没急着下船,目光所及,宁波港比松江港可是繁华热闹多了。
不愧是卫朝对外贸易三大港之一。不知与广州港,东南第一港的月港比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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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寻找机会
按霍惜的意思,把两船的货交给三十六行卖,是万万不能的。
三十六行除了正常收关税,要的佣金也是相当狠。他们来一趟,并不想给别人做嫁衣。
再说他们船上那白糖,冰糖现在还不能现世,一旦交给三十六行卖,没准对方和市舶司一起以强权缴了货,再强要了方子去,那损失就大了。
正好沈千重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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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生意做成
两个番人见霍惜独自一人跟他们进了隔间,更是把最后的一丝戒心也去了。
很是热情地招呼着霍惜。
霍惜很明白那种热情,就像她在国外见到跟自己说一样话的同胞,像在外地旅游,听到旁边有人说家乡话,就是那种亲切感。
也很是热情地回应。
旁边隔间里的沈千重和雷大却是结结实实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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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码头上的纠纷
李石悟和吴氏笑着打量霍惜,见她长高长开了不少,很是欣慰。
“我们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都念着你。正好收到你的口信,又有船,我和你外叔祖就想着来看看你。”
“再有就是借着便利,也来瞧瞧宁波港的热闹。这边我们还没来过呢。要不是家里走不开,你舅舅舅娘都想来。你看茵儿和奕儿……”
吴氏朝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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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第二个丫头
“外叔祖?”霍惜唤了他一声。
吴氏正伺候着两个孙子吃饭,见李石悟目光紧盯码头上的纠纷不放,用手推了推他。
“看什么呢?这种事是你能管的?咱没权没势的,引得人注意到咱,没得坏了惜儿的事。”
李石悟目光没有收回,有些不确定:“那妇人……”
“那妇人怎的啦?”
“你看她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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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存疑
见香草一脸不忿,夏荷也盯着她这个主子看,霍惜想了想便跟她们解释。
“那把头统管着码头上所有力夫,活计都由他来分配,背后能没人?”
夏荷点头:“听说他家里有人在京城当大官。”
“真的啊?那我们半夜悄悄地摸进去不就行了吗?我也是半夜偷偷跑的。”还跑成功了。香草有些得意。
霍惜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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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是什么缘故
南运河与长江两河交汇,南来北往的船只在此等待过闸,京口码头热闹非常。
船老大交了过闸钱,两船依序排队等侯。
霍惜领着两个丫鬟,和沈千重及雷大下了船。
香草和夏荷一路跟着长了不少见识,夏荷还好,小时候也是跟着外公在船上呆过的,但香草才九岁,自有记忆就没出过宁波,此番眼睛又看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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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多亏了贤弟
“船主,前方有动静!”
船老大一说完,缭手就抱住桅杆登登往上爬,霍惜见状,也来不及看,把望远镜递给他。
他抱着桅杆三两下就爬到了桅杆顶端的乌鸦巢处。
“船主,是水贼!正与一艘商船打斗,水贼大概二十几个人,已攀上那商船!”
雷大一听,朝船上的镖师及另一艘船上五个镖师做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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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谢意
雷大向霍惜禀报情况。
水贼凶残,战斗力强悍,但宫家带来的护卫最初也能抵挡一二,但水贼不要命的打法,乱了宫家的阵脚。
雷大等人一到,给落入下风的宫家一众护卫注入一剂强心剂,最后合力把水贼全部绞杀。
十个镖师全须全尾,未伤分毫。宫家护卫却死了三个,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
“贤弟,这份人情为兄欠大了。”
霍惜正想开口,被宫子羿止住了:“兄的一条命可不是银钱能相抵的。”宫子羿知道霍惜想说几年前那事。
霍惜本想说救他一命,人情还了,就了了。
但他这么一说,便想着,愿意欠就欠着呗,没坏处。淮安的铺子还少不了宫家这根粗大腿照顾。
便叫香草拿了船上的医药箱来,给他处理伤口。
“没想到你挺能打啊。”
“出来行走,总要会一两招啊。只是为兄学艺不精,差点死在那伙蛮贼刀下。”恨得直咬牙。
见两个丫头帮他处理伤口,霍惜在一旁干看着,抢过香草手里的棉布,塞到霍惜手里:“为兄惦记着你,只要有空就给你寄信,你倒好,给兄处理个伤口都不乐意了?”
霍惜瞪了他一眼,无奈地接过香草手里的活。
这少爷有一众随从护着,倒伤得不重,胸口被砍了一刀,只被刀锋刮到,浅浅的一层,擦了血迹,撒了一层止血药粉,血也就止住了。
宫子羿享受着霍惜的包扎,斜眼打量霍惜身边两个丫鬟:“贤弟啊,你这年纪不大,倒挺会享受,兄这才多久没见你,你就收了两个丫鬟了?啧啧……”
一脸怪样。
脑子不健康。霍惜腹诽,也不做解释,只道:“你都有一众随从,我还不能有两个丫鬟了?”
“兄随从是挺多,但那是男人,你看为兄出门在外带丫鬟没有?你这还是船上,带两个丫鬟出远门……”
“你看不起女儿啊?船上怎么不能有女人了?”
“兄不是那个意思,兄是说这出门在外,带两丫鬟在身边……”
见霍惜瞪他,忙嘻笑着求饶:“带得带得。我贤弟这么小的年纪,带两个丫鬟伺侯怎么不能了?能!不够的话,兄再送你两个。”
就是吧,大的还好,小的那个比贤弟还小,能做什么事?
他这贤弟脑子是不是不太灵光?
不过怕惹霍惜不快,便不再说了。只哎哟哎哟地叫唤,歪了歪身子就要倚到霍惜身上。
被霍惜推开了:“你这就是皮肉伤,哎呦个什么,不如省点力气,去处理你家船上的事。”
宫子羿一听坐直了,脸上略带严肃:“有李能呢。这点事他能处事好。那水贼伤我那么多人,要是让我知道他们的老巢,必全绞了他们!”
“你们把那群水贼都杀了?我以为你们要留给官府。”
“贤弟,你还小不知江湖险恶,对付这种人,就是要立时斩杀了他们,别给他们活着的机会。再说他们见过咱们的面,万一以后报复呢?再说,万一他们官府里有人呢?还不如见一个打杀一个,也省得他们出来祸害人。”
霍惜点头,挺赞成他的想法。
这里离京师不过半日行程,敢出来做案,怕是有持无恐。狠伤他们的元气,搞不好能让他们消停一段时间。水上商路也能太平些。
“你们从京里出来啊?怕是在京里露了富,给人跟踪了。”
宫子羿一脸不满地看向她:“为兄本是想偷偷过来给你个惊喜的,哪知我才一到京师,就被告知你出门去了!为兄在京师等了你大半月,李能催了又催,这才离开。”
霍惜摸了摸鼻子:“你好歹来封信啊,我也好扫榻相迎不是。我难得出一趟远门,就被你撞上了。你这运气也是极好的。”
“好个屁啊。兄差点死了。”
“这不是没死吗?”
“是差点!好在运气好,遇上了贤弟。”
“你不请镖师,也不多带些护卫,你家缺银子了?”
“我次次出门都顺利的很,哪知此次就遇鬼了。”直叹倒霉。
霍惜与他斗嘴逗趣了一番,就怕他心里不痛快。心中感慨,现在水贼变多了。估计是漕运打通,又营建北平城,各物资都往北边送,通过水路做生意的商家多了起来,再加上开了海禁,让一众水贼看到了机会。
两人正聊着,船已择了一处避风处停泊,宫家的船也跟着停了。
李能踩着跳板过来,见少爷已处理好伤口,松了口气。
很是郑重地对着霍惜行了个大礼,感谢她援手之恩,又给雷大一包银子做为酬谢,又给两包银子给到广丰水两个船老大,让他们拿去分给一众水手。连香草和夏荷都得了荷包。
两人不敢收,朝霍惜看了看,直到霍惜朝她们点头,二人才高高兴兴收下。
霍惜见李能处事周全,心中满意,打趣他:“我没有?”
李能笑了起来:“霍少爷的大恩,就记在少爷头上吧,由少爷去还。”
宫子羿瞪眼:“我自家贤弟,还什么还。”
李能笑了笑,给沈千重也递了一个荷包。
沈千重不想他也有谢礼,有些错愕,推辞了一番,见却不掉,只好接了过来,笑道:“没想到我也有。”
对方是淮安大盐商家的管事,只瞧他的处事,比自己要老道,沈千重便想着要好生与他结交一番。与霍惜交待了一句,与李能找了个地方相谈去了。
霍惜与宫子羿难得见一面,也聊到深夜,直到她耐不住困,宫子羿这才放她去睡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香草和夏荷摇醒了她,说宫少爷要走了。
霍惜挣扎着爬起,找了一个象牙雕的镂空香薰球送给他。
宫子羿高高兴兴地收下,把它挂在腰上:“这次出来的久了,不好再耽搁。等下回兄再去京师,定给你寄信,你可不能再扔下为兄跑了。”
我那是扔下你跑了吗?谁知道你要来?
但也不好跟个伤患计较,点头,与他告别,在甲板上看他乘船远离。直到离得很远了,还看到他站在船尾朝她拼命挥手。
宫家的船一离开,广丰水的船也动了。
“东家,宫家给了我一块玉佩,瞧着挺值钱的。”
沈千重拿着玉佩过来给霍惜看,有些不敢收。他什么都没做,得了这么一件值钱的物事,心下难安。
霍惜看了一眼,雕得还挺精致的,知李能是想向她表达谢意,又不好送她物件。
让他安心收下:“咱救了他一船的人,收块玉佩也应该。宫家业大家大,这些物件没人命值钱。”
沈千重一听安心收下:“没想到跟着东家出来一趟,我还得了这么一件宝贝。听说那些水手一人得了五两,镖师们一人十两。”
霍惜点头,香草和夏荷也是一人五两。两人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还吓得不敢收,直到霍惜发话,才高兴地收了。
因为顺风,在午时初刻,船到了京师外城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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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是谋逆吗
勤政殿门口,穆俨站得笔直,目光前视。
指挥使大人脚步匆匆往殿里进,穆俨只瞥了他一眼,脑袋都未动一下。
一个时辰后,指挥使大人从殿里退出来,又脚步匆匆走了。
一盏茶后,永康帝从殿内走出,一老一少两个太监跟在后面。永康帝走了几步,扭头看了穆俨一眼:“你也跟上。”
“是。”穆俨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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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世间难得
“秦姐姐辛苦了。”霍惜不吝地夸赞几句。
“不辛苦。我喜欢干这个活。”这是秦怀妤的真心话。
以前一家人落难了,只能栖身在长姐的陪嫁庄子上,生怕长姐被婆家人看低,祖孙三人连踏出庄子都要多寻思一回。困在庄子上数年。
老的老,弱的弱,也没有旁的来钱路子,祖父卖字画连署名都不敢,没名没姓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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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离了大谱
霍惜随着坎二到了酒楼的包间,里面坐了一年轻男子。
坎二向她介绍:“这是琅光阁的兑大掌柜。”
兑大掌柜?想起离一坎二乾三等人的名字,霍惜明了。这位必也是穆俨心腹之人了。
也不知他那祖父是不是喜欢易经八卦,才把留给孙子的人手取这些名字。朝对方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做下。
兑八听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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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应下
兑八听到霍惜的话愣了愣。
他没想到这小娘子挺有野心的,竟然想出海。
谁不知道出海能数倍,十数倍的赚。但周期长,且九死一生。若没有点丰厚身家都不敢多想这事。做生意可不是赌博。
霍惜当然知道做生意不是赌博,但没有点野心,一点一点地攒,什么时候才攒够跟张家吴家抗衡的资本?
马无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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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为了什么
扇坊里,比之上次霍惜来,人数又多了不少。
霍惜一开始只是捡漏做中间商,后来生意做大了,也没想到就有了女工作坊和扇坊。
可能天底下的生意人都一样路数吧。
一开始没本钱的时候,做个中间商,采买别人的货来卖,低买高卖赚些差价,等生意做大了,有自己的销路和品牌了,就想要有自己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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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有喜欢的人
霍惜走后,翁凉友和翁摇风见祖父盯着图纸半天不动弹,有些担心。
“祖父?”
老翁头回神,心道不愧是小小年纪就开起商号的。果然人和人之间大不同。
兄弟俩对视一眼,试探道:“祖父,那我们还自己选料,劈料吗?”
老翁头把图纸收进怀里,看了一眼两个孙子:“以后你们就跟作坊其他人那样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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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又一家铺子
冬日的寒风,凛冽刺骨。
李峪乘船从松江府到了宁波港。按着地址寻到了城外棚户区。
凝秀正带着儿子冬生把桨洗好的衣裳挨家挨户送去,又从各家领回衣裳抱回来洗。
母子二人用包袱皮包着三大包脏衣裳,凝秀背着一个,胸前抱着一个,冬生也同样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路都看不见,走得踉踉跄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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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年终盘点
霍惜朝郁江点头:“今年我们一家都会在庄子上过年。”
看了邹阿爷阿奶一眼:“阿爷阿奶也跟我们一起去。”
邹阿爷抿着嘴笑了,邹阿奶过来拉她的手,拍了拍,对郁江说道:“她爹娘早些天就跟我们说了,要接我们一起到庄子上过年。我们一家真真是好命,才遇到了霍家。”
不然她和老头子在那河里飘,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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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忧心
霍惜盘点着广丰水的布局。
如今淮安一路往北,除了北平,各城池还未有铺子。
北运河段几个较大的城池,比如徐州,济宁,临清,沧州,天津,这些城池需得好好布置一番。
霍惜觉得明年这事可以想一想了。
往北边运送物资,一路若有自家的铺子,最是便利不过。也省得一路要从淮安不歇气直上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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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我以前也这样吗
霍惜站在沈千重和杨福身边,与他们一起送别了各铺子的掌柜。
李峪朝他二人拱手,又朝霍惜点了点头,带着霍惜给一家人准备的年礼,登船回乡。
已到岁末年尾,百姓们纷纷上街置办年货。
广丰水采购回来的番布大受欢迎。每日铺子里挤满了人。还有番人的各种新奇工艺品,买的人也不少。除此之外,卖得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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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金铃铛是给谁的
穆俨没有与一个小屁孩计较的兴趣。见穆望在此处,也只淡淡撇了他一眼。他这弟弟历来视他无物。
哪知今天穆望倒是甜甜叫了一声“堂哥”,很有规矩地跟他打了招呼。
惹得穆俨多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得意,也没多想。
太夫人耿氏自然是知道儿子请封世子之事的。看着眼前这个孙子,心中略有些遗憾。老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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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门户不对
吃过午饭,霍惜在庄子里溜食。
霍念不知倦一般,早已拉着鲍康跑没影了。
因他手里有各式玩具及放不完的炮仗,每每他出门,庄户家的孩子,佃户家的孩子,及附近村里的孩子,总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大大满足了皮小子当老大的虚荣感,除了吃饭时间,人影都不见一个。
有鲍康跟着,霍惜也就随他玩去,还不足六岁,箍着他读书,霍惜心疼他,也想他有个愉快的假期。
远远地看见他被小孩们围着,笑了笑,走开。
走到田边看冬小麦的生长情况。远远见一个人影蹲在那里,不时用手扒拉着什么。
霍惜认出他来了,是前庄头乌冬生。
见他没做什么,好像只在查看庄稼,也就没做声。乌冬生也没发现她,四下查看了一番,背着手走了。
霍惜盯着他看了一会,没在意,在田地里四下看了看,见冬小麦被冰雪覆盖着,扒开来看,并没被冻坏,放了心。看了一会,也就回了。
乌冬生回了他在庄子上曾经的家。
被他二弟拉进了暖烘烘的厅房。看着二弟一家和老母亲围着火盆烤火热热闹闹地烤着坚果点心吃,并没有因他弃当庄主而生活过得艰难,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哥,我没骗你吧,那些麦子长得好吧?”
乌冬生点头:“长得是挺好,就怕收了冬小麦,地里肥力不足,影响到后面水稻的长势。”
“不会的,庄主说了,等收了冬小麦,还带我们给地里肥一遍田,生长期也会不段追肥,不会影响到水稻产量的。”
乌母拍了拍他的手:“庄主一家是有成算的。总不会拿银子这么抛费。若是庄子上一年两季的事能成,今年秋你也跟着种,也好多得一季粮食。附近村子里不时有人来查看,都盯着呢。若成了,都会跟着种,那明年能活多少人?大伙日子也就过得宽裕了。”
乌冬生点头,若能成,他当然会跟着种两季粮食。
现在儿子进了学,每月花费不少。以前他只想着儿子进学考学将来能有出息,现在才知道,供一个学子,并不容易,这前后花费并不少。也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
乌母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不展,叹了口气,问他:“家里可都好?怎不带几个孩子来?”
“他们都随林氏走亲戚去了。下回再带他们来看娘。”
乌母抿了抿嘴没说话。
乌冬生见弟弟一家气色都不错,问乌母:“娘,你们怎样,庄主有没有为难你们?”
“庄主为难我们做甚?你二弟亲家是庄主,平时有他关照呢。再说庄主一家都是和气的,今年家里在庄子上领零活做,得了不少银钱,过年每户又发了二十斤猪肉,布料吃食也发了不少,赏钱大的小的一人一百文。咱家七口人拿了七百文,这个年过得宽裕得很。”
乌秋水也高兴地很:“可不是,大伙都说比跟着旧主还好。庄主在城里有女工作坊还有一个制扇坊,半成品的活都放在庄子上做,去年你侄女光领活做,就拿了二两银子,你两个侄子帮着做些力气活,得的还更多。”
那这么说,二弟一家子,算上老娘,除了平时的月钱,光领活做的钱,去年就存了不止十两?
而他一家去年光吃老本了。
买田盖屋,送儿子进学,过去存的那些钱已见底。今年还要办小女儿的婚事……乌冬生有些发愁。地里一年能出产多少,他可太了解了。
霍家待庄户很是厚道,并不打骂,平时也不苛刻,霍二淮和杨氏本就是庄户人家出身,也学不来高门大户拿捏人的本事。一众庄户觉得庄主一家平易近人的很。
平时在庄子上见了杨氏,也会拉着她说些家长里短,互相交流一些养孩子的心得经验。
霍惜回到院子,没看到她娘,就知道她娘又去找人说话去了。听鲍康说左氏跟着,也就放了心。
过去寻杨福。见门掩着,也没敲,推开门走了进去。
杨福一看是她,忙把手里的东西往怀里一塞:“怎的,不敲门?”神情有些慌乱。
霍惜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靠了过去,歪着头上下打量他:“舅舅,你真的很不对劲。”
往他胸口处看了一眼,见杨福一把死死摁住,更是狐疑:“偷偷摸摸的,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什么见不得人的,别瞎说。”脸红红。
“那你干嘛怕我看见?”
“你小孩,不懂。”背了背身。
霍惜凑过去:“我怎么不懂。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心上人送的订亲信物啊?”
杨福脸一下子就红了,像被人点火烧着了衣裳,一蹦老高:“什么心上人,什么订亲信物,没有的事!”
“可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啊。而且你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很心虚的样子。”
杨福极力否认:“没有,我才没有心虚。是你说胡话吓到我了。我哪有什么心上人。”
“没有吗?那你这几天,要么皱眉,要么偷偷发笑,这分明就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啊。”
“什么,什么,初开。你还小,不懂别胡说。”杨福脸红耳赤的瞪她。
见杨福死不承认,霍惜没打算放过他,“是秦姐姐吧?你们俩互相……喜欢?”
杨福一下子被人戳中心事,跳离霍惜三尺远:“你,你,你……别胡说!没那个事,污人名节不好。”低头摸了摸胸口。
“那就是你单相思?”
杨福一下子默了,低垂了头。
哦,单相思啊。这就不好办了。
霍惜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摸着下巴寻思,不时看他一眼。
终于忍不住:“舅舅,这恐怕不成啊。人家虽落难了,但秦先生,好歹曾经是大儒,弟子众多,现在琼花巷的书生们还捧着书本堵秦家门口求指点学问呢。咱家没权没势的,你一个白身,还经营着文人看不起的铜臭事,啧啧……”
难,太难了。舅舅要是上门求亲,不知会不会被秦昌之打出门来。
杨福何尝不知道。一脸落寞地坐到床上,默默把怀中的帕子掏了出来,发呆地看着。
霍惜眼睛瞪圆了:“你你你,你还私藏姑娘家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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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还了吧
杨福一蹦老高,就要过去捂霍惜的嘴。
霍惜偏头躲过了。
杨福心虚地往门外探了探,见着无人,这才又落寞地坐回床上,把手中的帕子小心叠好揣回怀里。
临了还摸了摸,跟霍惜解释:“我那天带伙计去送货,蹭了一手的灰,她借我擦手的。”
“然后你没还人家,自己昧下了?”
“什么叫昧下!”
杨福鼓着脸瞪她:“我,我想还回去的。”
“没舍得还?”
杨福沉默。
对,他就是没舍得还。才不是昧下。说得多难听。
这就是情窦初开了啊。舅舅这个愣头青,终于有点开窍了。
只是吧,这一开窍,有点吓人。这秦怀妤是官宦人家里养出来的,虽落魄了,但她亲姐嫁到官家,难道这妹妹要嫁给庄户商户?
“舅舅”,霍惜艰难地开口,“那个帕子找个机会还回去吧。”
杨福头也没抬,半天才嗯了声。
“秦先生……怕他心里有嫌隙,到时疑心咱们挟恩以报就不好了。”
也没什么恩,他一个大儒,总有些弟子和姻亲故旧会照应他。只是想再找一位,愿意来教念儿这样的平头百姓家的孩子,这样的大儒却是没有了。
“舅舅懂。过了年我就还她。”
霍惜叹了口气,少年人的初恋啊,怕是要夭折了。抬腿走了出去,留舅舅一个人在屋里。
本来她还想约秦姐姐到温泉庄子泡温泉的,便把此事按下了。
初五,迎过财神,沈千重,邹胜,娄青瑶,杨福回城开店迎业,其他人留了下来。初六,霍二淮把一大家子装上,划去了温泉庄子。
霍惜自得了这个庄子,还没在庄子上泡过温泉呢。
别说她,一家人都没泡过。一听要过去泡温泉,连夜把行李收拾好了。
赵柱头带着一家子和一众庄仆都迎了出来。霍惜安顿好大家,把赵柱头叫来问话。
原本庄上只剩了三户庄仆,后来外叔祖送了三家过来,杨福在城里也买了三家,如此,这个庄子也有了九户庄仆,人手已够用。
翻了翻账簿,发现秋冬日庄子上卖花卖菜,也卖了三百多两银子,加上重阳节卖花赚的,这就快小一千两了,收入还不错。
到化冻前,这菜还能再卖下去。这庄子每年除田地的收入外,还有这笔额外的银子,也很是不错。
“你打理得不错。”霍惜夸了赵柱头几句。他没当过庄头,被霍惜赶鸭子上架,见他试用期做的好,便直接让他当了庄头。
“只是这周围的庄子都种花种菜,太过寻常,咱也不突出,今年你带着庄仆们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在秋冬季种些水果出来,比如西瓜,香瓜,甜瓜,蜜瓜这些。”
去年霍惜忙着制糖,也没顾得上打理这个庄子。一切都还照着原样。
因为有温泉的优势,这附近的庄子也都利用这个优势种起菜养起花,霍惜觉得还能再多琢磨一些。
看看能不能利用这个优势,种些反季节的瓜类水果来。京城富户多,定能卖个好价。
赵柱头听完眼睛大亮,连连点头:“等过完年,我就跟大伙一起琢磨这事。”
霍惜勉励他几句,也就让他退下了。
等大伙安顿好,便带着一家人去泡温泉。杨氏现在胎已坐稳,能泡温泉了,但霍惜也不敢让她泡久。杨氏虽眼馋,但也没再泡第二次。她这胎来的不易,平时很是谨慎小心。
而得了杨福带去口讯的郁苗,也在初七那天被他爹划着船送到了庄子上。
在汤池里,皮肤都泡皱了,还不肯起来。
“惜儿姐姐,这便是大户人家过的好日子么?外头大雪纷飞,这温泉屋里温暖得跟春天一样,还能边泡温泉边吃东西,还有两位姐姐帮着松筋骨,这简直是太享受了。”
霍惜在一旁的长榻上趴着,正让香草和夏荷帮她按摩手脚,听完笑道:“咱也不是大户人家啊,这不是也能享受到了?以后你想来只管来。”
“嗯,我定会常来的!”
霍惜笑了笑:“我不是让舅舅把你全家都邀来吗,怎的就你一人来了?你爹也只把你扔下就跑了。”
郁苗装着一脸惆怅的样子:“哎,谁让我家弟弟金贵呢。我跟我姐姐都是那没人疼的,是要嫁去别人家的赔钱丫头,我娘生怕我弟有半点事,等闲不出屋的,我姐要在家陪她。哎,要不,下辈子我股胎当个男子吧。”
霍惜,香草和夏荷三人听了都笑。
如此欢欢乐乐一直在庄子上呆到元宵。
在庄子上吃过早食,霍二淮便摇着船把一大家子带进城。霍念嚷着要看花灯,霍二淮和杨氏是无有不应的。
到了码头,霍惜便雇了马车,带着大家伙去了内城的宅子。略做休整,日落后,几家人又齐齐上街观灯。杨氏是不敢出门的,由着邹阿爷阿奶陪着留在了宅子里。
京城里挂灯,从元日一直挂到正月十六,十六晚上才罢灯。而元宵最为热闹。
才日落,京中各处就已人头攒动,各式灯笼高挂,亮如白昼。
霍念被霍惜紧紧牵着,一路张着小嘴哇哇叫个不住。怎奈太矮,不一会就仰得脖子酸胀了。
“小康骑着念儿。”
呃?
霍惜一愣,就见鲍康指着前头骑在父亲肩头的小儿给大家看。这小康说话吓大伙一跳。
“念儿重。”
霍念平时很心疼鲍康,一直把他当好朋友,从没因他智力不足笑话他,此时也不愿他受累。
鲍夏和左氏跟在几个孩子身边,欣慰地看了霍念一眼:“没事,小康力气大,背得动念儿。”
鲍康连连点头:“小康力气大,背得动。”边说着边在霍念身边蹲了下来。
霍二淮本想背霍念的,被鲍康抢了,扶着霍念骑上他的肩头:“小康累了就跟叔说,叔来背。”
“小康能背。”说着高高兴兴背着霍念走在前头,大家一看,忙跟上。
“哇,小康,我看得更远呢,看得好清楚哦!小康,前面那个灯好大好好看!小康,我重不重?”
“不重,小康背得动。”
霍惜被杨福拉着,跟在他俩身边,一路看灯一路买各种吃的,猜灯谜也赢了好几盏灯,都被霍念鲍康和两个丫鬟分了。
直逛到走不动了,杨福便说去订好的酒楼坐着喝茶看灯。
元宵的酒楼包间异常难订,但杨福在京中混了这些年,也有些人脉,且他下手早,也抢订到一个观灯的好位置。
几家人也都逛累了,便齐齐往酒楼进。才走两步,霍惜脚步便顿住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什么意思
霍惜又看到了那一家子。
张辅带着他老母亲,妻妾子女,兄弟两家人,被一众婢女仆从围着,正往斜对面那家京城最大的酒楼里进。
霍念见霍惜不动,顺着她的目标看去,也看到了伯伯一家人。
抿了抿嘴。
他现在已经知道伯伯一家人的身份跟他们不同了,秦先生跟他说了门户等级,念儿懂了。姐姐说的话,念儿也记下了。
“姐姐,我们进去吧。”在外头能避着这些高门大户就避着些。
“好,我们进去。”
见张軏脚步未动,小吴氏推了推他:“怎么啦?”目光顺着看过去,到处是人,也不知自家男人在看什么。
张軏朝前呶了呶嘴:“上次跟解哥儿在梅花山上起争执的那对兄弟。”
小吴氏又往后看了一眼,没看到人:“那对兄弟怎么了?”
“我总觉得那个大的有些奇怪,他看向咱家人的眼神里,好像有一股恨意。”
“恨意?不过是小儿争执,咱家也没再追究,他有何可恨的?若是旁的人家,搞不好都把人远远地驱赶出京了。”
张軏也说不清是为何。
“你怕是在锦衣卫里呆久了,看谁都有问题吧。快走吧,大哥在叫我们了。”
张軏把此事按下,夫妻二人跟着一家人进了酒楼。
霍惜等人进了一间大包间,大家一块看灯,吃茶吃点心,聊天说笑。
霍念扒着窗沿看灯,眼睛都不舍得眨。
见人越来越多,像一波又一波的浪,不断往前涌,看灯的人被推着挤着往前慢慢地挪。
霍二淮眼神担忧,看向霍念:“要不咱在包厢里再坐会,就回吧,这人这么多,万一出了点事,被人挤散了,可上哪寻去。”
大伙纷纷附和。霍惜想了想,点头应了。
霍念热闹没看够,嘟了嘟嘴。霍惜在他小脸上捏了一把:“要是拐子把你拐走了,可就见不到爹娘,姐姐和舅舅了。”
“有小康在。”
鲍康也点头:“对,有小康在,小康会保护念儿。”
霍惜见霍念一脸执着,瞪他,见他抿紧了嘴,又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家子,有些心软。
“就在包厢里再坐会,想要什么灯,让小康下去给你买来,晚上早早睡了,明儿一早姐姐陪你登城墙走百病去,好不好?”
霍念眼睛一亮,上城墙还能看得更高更远!可是不能两个都要么?
再看姐姐,好像是不能。只好点头应了。
众人又在包厢里赏了一会灯,便回了。
次日,天不亮一大家子早早出了门,避开人流高峰,登城墙走百病。
如此,这个年也过完了。
而穆俨那边,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个年可算是过完了。
他生母被穆展聘了高门媳,给刺激到了,这一个年里,拉着他四处应酬,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个已到说亲年龄的儿子一般。
而他也从来不知道,他那深入简出的生母,原来还挺健谈的,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他听了尴尬地直想以头撞墙。
脑瓜子嗡嗡的。
大过年的又不忍她伤心难过,狠陪了她几次,每回都搞得自己像是被人待价而沽的货品。
穆俨是怕了,真怕了。
他准备上哪个寺里寻一个高僧来,说他克妻,需得晚几年说亲,要不然与妻与亲皆有妨碍。就不信还有哪家姑娘敢凑上来。
正月十七,各衙门开印。穆俨也结束年假,进内廷继续当他的侍卫。
兰溪木太公一案还没个结果,不知还会不会派他过去。穆俨光想起来就头疼。
散了早朝,御书房里,永康帝翻着压了一个年的厚厚一迭奏折,不时朱笔批示两下。等翻到西平侯穆晟请封世子的奏折时,手顿了顿。
往大殿外抬了抬眼皮,想了想,喊了一声。
穆俨应声而入。
永康帝把穆晟的奏折扬到他面前:“这是你父亲,不,你叔父上奏的,你且看看。”
“是。”
穆俨应声,蹲身捡起。他已猜出奏折内容,但面上不显,身姿笔直,展开翻看。
永康帝一边翻奏白,一边拿眼打量他。
见他脸上半点异样没有,心中称许。
他那异兄,目光如矩,选的这个继承人,确实优秀。只是,怕太过优秀。
西南边陲之地,周边邻国众多,是需要个强将领兵镇守,以免朝廷后顾之忧。只是,太过优秀,怕是会把朝廷的二十万兵马变成他自家的。到时,他一样睡不安稳。
永康帝心思流转间,穆俨已把奏折看完了,低眉双手呈了回去。
永康帝接了过来放到一旁,问他:“爱卿觉得朕该准奏吗?”
穆俨头拱手不敢直视龙颜:“臣不敢妄议朝政,陛下圣心明断,自有圣裁。”
永康帝见他拱手低眉,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觉得他年纪虽不大,但这份心性属实难得。
在龙案上敲了敲:“你是太祖亲笔御批的西平侯世子,若这个侯位让你的庶弟得了,你甘心?”
“叔父给穆展请封,自然是穆展有这个能力。我穆家皆是陛下的臣子,日后也定当一起为陛下效力。”
说话滴水不漏,永康帝盯着他看了半晌。
“我听说穆玠挺喜欢你这位堂兄的,他是朕的外孙,朕也只见过他一回,这过了年,也不知身子养结实了没有。你回去跟驸马说,得空就让常宁带他见宫多看看皇后。”
“是。臣遵旨。”
永康帝挥退了他。穆俨又站回大殿门口。面上神思未动,但心里却起了波澜。
陛下为什么会提到穆玠?
西平侯的爵位原本是大房的,现在嗣父没了,二房袭了爵。现在二房要给穆望这个庶子请封,陛下是不满意他庶子的身份?
爵位都能从大房传到二房,未必不能传给三房,三房穆玠是嫡子,还是陛下的亲外孙。
陛下是什么意思?按下穆望的请封,要等穆玠长大?
还是让穆家几房人内斗?
穆俨握在佩刀上手紧了紧。
年一过,霍惜就跟着沈千重开始频频出入商会,与一众商号的主事人接洽。看看哪家有意一同出海的。
现在琅光阁愿意一起拼货出海,但只琅光阁一家还不够。至少还要再多找几家。
除了找商号,还要找船,找水手,找向导,找翻译,这哪一件都不是容易的事。而且他们广丰水在京城名声不显,也不知有没有人愿意跟他们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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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钱哪来的
霍惜今年是一定要出海的。
铺子里今年能动用的银子不少。但她并不想动。
这是一场豪赌。出海,十去九不归。运气好自然就能小贾进中贾了。老底还得留着,以备东山再起。她手里还有十几万两,这些银子尽够了。
只是找哪些商家一起出海,需要好好琢磨一番。
她手里的白糖冰糖她还想再捂几年。
若烂大街了,自然也就卖不上价了。能捂且捂着吧。
跟沈千重、杨福一起走访了好些商号,在纸上写写划划,把不合格的商号直接划去。有能力又信得过的,也就不多了。
“小惜儿,怎么舍得来找哥哥了?”裴佑璟仍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
“来看看你过年有没有肥圆几斤。”霍惜与他熟了,也不吝打趣他几句。
裴佑璟哈哈大笑,他就说这个小友有趣的很。
“走走,兄长带你找大秤去,让人吊着秤一秤,且让你好好看一看,为兄到底肥圆几斤了。哈哈哈……”
霍惜给了他一个白眼,又惹得他大笑不止。
两人在花厅坐定,侍女们上完茶点退下。
裴佑璟打量她:“怎么两手空空就来了,这是上门拜见该有的礼节?”
霍惜愣了愣。
“哈哈哈……”裴佑璟又笑了起来。“兄跟你开玩笑呢,你看你那一脸的囧样。”
“我,我忘了。”是真的忘了。只一心想找他谈事,连拜贴都没递,就上门了。好在他在府里。应该不计较吧?
“不过兄是真惦念你家的河鲜了。”裴佑璟嘴里咂巴几下。
“你家大业大,还能缺了河鲜吃?你家的船派出去,什么河鲜捞不到?”
“我家没有渔船。而且我家捞的能和你送的一样?”
那也是,总是隔锅的饭香。“现在还没化冻,像银鱼,桃花鳜鱼得要再过段时间才有。”
“好好,兄不急,到时可千万别忘了为兄就行。”
二人互相寒暄调侃了一番,进入主题。
“你想出海?”
霍惜点头。她想,她今年是一定要出海的,没条件就创造条件,有困难就解决困难。
裴佑璟打量她,琢磨了一番,想着怎么开口。
“小惜儿啊,这出海呢,水深着呢。首先得有银子,这银子还需要不少,再有吧,就是各种人手,有经验的水手,有经验的向导,管事,还有护卫等等,这海上海况复杂,海盗多,出去了也不一定回得来……”
这小妹妹吧,他挺喜欢的。他爹都恨不得认对方当个义女。
你说她小小年纪,创办了广丰水,还做得有声有色,这几年也攒了不少银子吧,一个小姑娘有这些银子也够用了。
有这么一笔丰厚的嫁妆,将来高门庶系也能攀得上,若是寻个有出息的读书人培养,将来也不是不能享荣华富贵。带着这么多嫁妆嫁过去,谁还能小瞧了?
这么过不挺好?学人家出什么海。
万一回不来,可就赔惨了。到时广丰水大伤元气,没准起不来了。
这么想着,温声劝道:“妹啊,你若是缺银子使呢,跟哥哥说一声,哥哥得亏你去年转让木材采办名额,如今族里又添了一桩生意,哥哥感激在心。平时要是有什么事也尽可来找哥,哥都帮你解决了。只是这出海,要不,咱就算了?”
霍惜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笑着摇了摇头。
裴佑璟这个牙疼啊。
这个妹妹,怎么听不进话呢。那出海是一般人能干的事?
没点丰厚的身家,谁敢往里砸钱?这要是赔了,伤筋动骨。就是经年有底蕴的商号虽看着眼热,都只谨慎的观望。
“我知道出海十出九难归,但风险越大,利润越大,我自然也是想搏一搏的。也准备好了后路。”
嘶,裴佑璟牙又疼了。
“你准备了后路?你知道出去一趟要准备多少银子吗?海上风浪大,至少要准备两千料以上的大船,才能抵抗海上的大风浪。两千料的海船,至少得雇佣上百名水手,再加上船上其他杂役,一众护卫,管事等,这里面的人手可不少。若回不来,这些人的身后事,光身价银子,把广丰水卖了都赔不起。”
霍惜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裴佑璟起身,转圈。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
“妹啊,咱好好经营广丰水不行吗?按你现在的经营手段,再过几年,你嫁妆银,能排半条街去,多少人羡慕!何苦砸海里,还听不到响!”
“我知道哥哥是为我着想。这事我细细想过了。”
“你想过了你还要做?”
“你想怎么做?”霍惜正准备开口,门口传来声音。
霍惜忙扭头看去。就见隆兴号东家,裴佑璟父亲裴润泽,正带着管事霍忠走了进来。
霍惜起身,朝他二人打了招呼,霍忠朝她点头笑笑。
裴润泽走到首位坐了下来,年过四十,保养得宜,脸带富态,含着笑意看向霍惜。
霍惜在这样的富商大贾面前,略感到有些压力。但出海这事她今年是一定要达成的。若裴家不愿合作,她会再找别人。
“我已做了详细的计划。准备拿出十五万两银子做这个事,其中三万两善后。不动用广丰水的银子。即便船没有回来,广丰水也没什么损失。今年失败,那我再攒两年银子,再试一次。三次过后,我将不再碰海贸生意。”
父子俩包括霍忠,都听呆了。
这是一而再,再而三,三不再来了?给自己三次机会?
不动用广丰水的银子?那十五万两哪来的?
“你哪来的十五两?跟别人合伙?”
霍惜摇头:“七万两是你们给我的转让费,其余八万两是我去年跟番商换货挣的。”
哎哟,都忘了自家给出那么大一笔银子了。只片刻,裴佑璟眼睛又瞪圆了:“你去年跟番商换货挣了八万两?你换了什么货,赚这么多?”
霍惜没说话,只笑眯眯看他。
裴润泽瞥了这个儿子一眼,以为他成熟老道了不少,哪想还是这么幼稚。谁家做生意没点自己的辛秘?
能这么大咧咧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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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谈妥
“十二万两……也不少了。”裴润泽开口。
裴佑璟还愣着,这丫头去年卖番货,竟然赚了八万两?也没见广丰水卖什么精贵的东西啊。都是些大众货。
照这么说来,今年出海回不来,这还真的攒两年银子,又有钱再出一次海了?
裴润泽听着霍惜的计划,很是震动。
他方才和霍忠在书房议事,听说霍惜来府里了,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就听到她和儿子在商议出海的事。
这孩子也不是只看着别人出海自己眼热,一时脑热跟风,而是真的做了详细的计划。
给自己三次机会?看来,这孩子头脑是真清醒得很。
“十二万两若不够请人买船铺货,那我就再加三万两。后续事宜,广丰水抽几万两银子也不会伤筋动骨。前期我只备十五万两,不打算多投,所以准备多找几家合作。目前已拉了琅光阁一起,再找两到三家,应是够了。”
“琅光阁?你拉了琅光阁一起出海?”裴润泽很是吃惊,他听错了?是那个琅光阁吗?
裴佑璟更是张大了嘴巴。
琅光阁异军突起,短短两年就在京城打开了局面,谁都不知道背后的东家是谁,江南商会的会长都亲自上门了,也没见到它背后的东家。
听说是北边的富商。而且背后关系硬得很。
没想到这小姑娘还能拉拢到琅光阁一起合作?
“你真的说服琅光阁一起出海?”裴佑璟有些不相信。
“是内城卖精品货,可以订制,只要给钱就能帮忙找到东西的,那个琅光阁?”
霍惜歪头看了他一眼:“京城有第二个琅光阁?”
呃……
这妹妹可以啊。竟然认识琅光阁的人,还能说服琅光阁一起出海,这若不是琅光阁背后的东主出声,管事的能轻易应下这事?
厉害了,我的妹妹。
“妹妹,把琅光阁的东家介绍给哥哥认识呗。”
“我不认识他们的东家,我换回的番物,有一些卖给琅光阁了,跟他们管事的倒还能说上几句话,有一次谈到番物,我就说要出海,他就说那就一起。”
穆俨既然想瞒着,那她就帮他瞒着。他一个质子的身份,在京城做事不便,不宜露头。
霍惜如今是不打算得罪金大腿的。
裴佑璟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他们家这样的都认识不到那个牌面的人物,她一个渔户出身没什么底蕴的,又如何认得。
裴润泽在打量霍惜,他也不认为霍惜会认识琅光阁后面的东主。
但这孩子身上有让人敬佩和怜惜的东西,没准是琅光阁的管事和自己一样看好她,才应了她的。
自家本来去年已有船出洋了,今年本是打算等船回来再打算。但现在琅光阁想一同出海,那这么好的机会,自家就不打算放过了。
如此也能交好琅光阁。
裴家现在家大业大,盯着他们的人很多,若能多交好一些势力,对他们家有好处。
想明白后,便问道:“琅光阁有说想往哪条线去吗?”
如今出海有往东洋去的,往南洋和西洋去的。裴家去年的船是去了南洋。
关于这个出海路线的事,霍惜已经想好了。也比较了各条线的优势,今年她主要是以探路为主,并不打算家进。西洋东洋周期太长,变数大。今年她是不想去的。
“今年我想去往东洋那边去。东洋若顺利的话,三月可达,最多半年也能到了,那这样的话,一年即可来回。对于我初次做海贸生意,东洋风险最小。”
厅中三人齐齐看向她。
心中着实震惊,现在他们相信,这孩子是真的做了详细的计划和准备的。
东洋风险是小,但没有南洋和西洋这两条线吸引人。
但裴家已有船往南洋去了,本着交好琅光阁,若是琅光阁也愿意往东洋去,裴家自然也愿意一起。
霍惜点头:“琅光阁跟我想的一样,也是决定先往东洋试试水,行积累经验。”
“好,那算我裴家一份。”
商议好后,裴润泽和霍惜都说了备选的几家商家,准备接下来去接洽看看。
谈好后,裴佑璟送霍惜出门,霍惜问他:“你把你岳丈的木材采办名额抢了,你爹如今还打算拉他家一起出海?你们两家就没点嫌隙?”
“有嫌隙那是肯定有的,不过那能怎么办,他家女儿都嫁过来了,总不能退货。我是没什么损失的。他要退尽可以退去。”
“你舍得?”
“不舍得。你嫂子有身孕了,我可舍不得退货。将来我是家主,他万家的外孙也会是下一任家主,他心里不舒服也只能憋着。再说了,谁让他爷俩小气呢,为免肥水落入别人田,我这女婿帮着吃了,总比让别人吃了好吧?”
而且像他们这样的商户,互相联姻,利益捆绑,这里面乱麻一样撕撸不开,有好处当然要先照顾自己人。
送霍惜走后,裴佑璟去了他爹的书房。
他爹和霍忠正谈着霍惜。
“这霍惜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小娘子。这才几年时间,广丰水就在京里站稳住脚了。而且还能不动用铺子里的银子,自掏私房十五万两也要出海。后生可畏啊。”
裴润泽啧啧感慨。
霍忠不由想去几年前她带着她舅舅到码头扛包的情景,那会就觉得这孩子做事有章法,别人瘫坐在地上等船,她则四下走走看看,看人家运的什么货,什么价格,又观人家怎么交易。
只是当时也没想到这小娘子能走到如今的地步。
“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认识琅光阁的人。还说服对方一起出海。”霍忠摇头失笑。
“那琅光阁背后的东家必是大有来头。咱交好了他,对于咱家的生意大有好处。咱们是商户,每年花在结交关系,四下打点的银子就不少。若咱背后有人在关键时能拉咱一把,咱的生意就不怕被人打压了。”
见儿子进来,吩咐道:“你亲自到你岳家去一趟,找你岳父,问他可要一起出海?上回虽是他小气,但咱从他手里截了胡,事办得也不漂亮,正好借此弥补一二。”
“好。我一会亲自去。”
而另一边,霍惜也把这个消息传给了琅光阁的兑大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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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投奔
过了两天,兑八依穆俨的吩咐约见了霍惜。
“少爷同意隆兴号和万家的加入。另一家我们这边也找好了。如此,就这五家吧。”
霍惜点头同意。
以琅光阁和隆兴号的实力,其实完全可以不带他们玩。这两家财大气粗,自己就可以单独出海,完全可以不用带他们这些小弟,分薄了利润。
但海上风险不小,头回试水,各家分担风险,也是谨慎做法。等把路趟熟了,也许人家就不带你玩了。
霍惜倒没多担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等有了资本,自家被人撇下,也不怕。
两天后,五家管事坐到一起商量具体事宜。广丰水由沈千重和杨福出面,霍惜没有去。
当天各家商议,每家出资五万两,合在一起找船找人手及作为途中一切花销。每家可载一千石的货物。
除水手护卫统一雇佣之外,各家可再带二十名人手。
万家能得到与琅光阁一起出海的机会,很是珍惜。
去年隆兴号出海就没带他,人家自个就去了。万家木材行,主做木材生意,其他生意涉及较少,但海贸利润这么高,万家自然也是想参与的。
当下就说因他家常年给船厂供应木料,找船的事交给他。
而隆兴号和琅光阁有人脉,找水手及护卫的事交由他们两家岁责。另一家与广丰水负责其余杂事。
杨福与沈千重自会议后,两人忙到飞起。
霍惜则在盘算带些什么货物。
两千料的大船,差不多载重就是一千多吨,一家可带一千石,一千石差不多就是六十吨,五家就是三百吨。再加上二三百个人手,还要装上几百个人手一路的吃用,这就大几百吨了。
这就将将好。怕是再不能多带了。
自家白糖冰糖肯定是主带,再采买些丝绸,瓷器,茶叶,还有自家的工艺品……
杨福忙着与各家接洽,跑腿,沈千重忙着采买各项物资。
霍惜又采买了好些蔗糖,准备运回庄子炼制出来。正准备回庄子,发现霍五娘携家带口进城了。
霍惜看着她一家带着大包小包坐在琼花巷宅子的正厅里,有点懵。
邹阿奶听说她是霍二淮的亲妹妹一家,很是热情地招待着他们,派人去叫了霍惜。
双方打过招呼,霍五娘等人打量跟着她的两个丫鬟,霍惜也琢磨着他们的来意。
霍五娘心中暗自吃惊,二哥都给自己女儿配丫鬟了?还是两个?
这宅子怕不是租的吧?二嫂和二哥住在庄子上,那庄子是谁的?二哥不是打渔帮人收货卖货吗,怎么又去庄子上了,给人种地?
霍五娘倒没觉得霍二淮能买得起庄子,主要是买一个庄子要大几千两,她二哥也没这个能力吧。
“五姑姑,你们先坐着,我跟邹阿奶到厨房给你们安排饭食。”
“我去帮你们。”霍五娘起身。
“不用不用,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哪能让你们干活。坐着吧。”霍惜见霍五娘要拉着卫荷起身,忙按下了她。
邹可奶和霍惜到了厨房,拉着她悄声道:“你爹把你五姑姑叫来的?”
“我不知道啊,我爹娘没跟我说。”
邹阿奶叹气:“你爹娘就是心软,那边都把你爹卖了,还念着那边的人。我刚才说这个宅子是租来的,你爹娘在庄子里给人干活呢,没说铺子的事。这夫妻俩瞧着是个老实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一旦见了富贵,心就变了。”
霍惜同意:“阿奶,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事,得等我爹来了,看看他怎么安排。这都全家投奔过来了,我这做晚辈的也不好安排。”
“还是带回庄子吧,这城里住久了,怕他们看出什么来。我听说你奶一家都不是好的。”
放他们在城里,自然是不行的。
但送到庄子……也不行。现在霍惜最想捂的就是将军山那边糖坊的事。
香草和夏荷帮着邹阿奶准备饭菜,霍惜出来陪霍五娘他们说话,顺带了解他们的想法。
看着卫菱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吃着糕点,倒挺招人喜欢的,“慢慢吃,喝点水,别噎着。吃完表姐再给你拿。”
“谢谢表姐。”奶声奶气的,看着霍惜笑。小脚在椅子上晃荡。
霍惜在他小脸上捏了捏,还是人类幼崽可爱。
卫荷偷偷打量霍惜。这才多久,她更不敢与这个表姐对视了。表姐看着好像大户人家里养出来的一样,瞧她都有丫鬟跟着了。
卫荷低着头抿了抿嘴,揪着衣角转圈。
“小荷也吃啊。”霍惜看向她。
“谢谢表姐。”卫荷抬眼看了霍惜一眼,想伸手去拿糕点,卫菱把盘子往姐姐那边挪了挪。
霍惜看着笑了笑。
看向卫启:“我娘现在怀孕了,家里原先接的活,现在确实有些忙不过来。只不知姑父都擅长什么,我们也好帮着安排。”
卫启觉是挺奇怪的,二舅哥他不敢对视,这个侄女,年纪也不大,但怎么觉得比二舅哥气势更盛?真是奇了怪了。
“我,我,地里的活,我都擅长的。”
卫荷在一旁附合:“对对,我和你姑父不怕苦,你们有什么活只管交待我们去做。现在不是农忙,有门路的到京城找活,听说挣的不少,没门路的也在县里镇里揽活做,我和你姑父,是没门没路的,只守着地里的一亩三分地。手里也没半分存银,两个孩子病了都没钱医治……”
想起这回要出来投奔二哥,公婆还拦着不让走。
家里那十几亩地凭什么都推给她和卫启?其他几房人却在外头逍遥,连农忙都不回来。
交到公中的钱,她不信他们都全部上交了。要是那样,干嘛跟火烧屁股一样,在家呆不住,整天惦记着往外跑?
说他们把赚来的钱都上交了,她是不信的。
等她一家跟了二哥,也能手里落点银钱。她实在是穷怕了,手里没钱,孩子病了还得卖另一个孩子才看得起病。
那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
霍惜与他们交谈了一番,对他们夫妻的性格大致也了解了。
卫启胸中没什么大志,为人老实,有些木讷。卫荷有些小精明。这两人瞧着倒都本份,但他二人背后的霍家和卫家,只他俩那两个老娘,霍惜就敬谢不敏。
因霍二淮今日没进城,霍惜便留他们在宅子里住了一夜,准备等明日霍二淮来了,与他商量了再安排他们一家。
下晌,霍念放学回来,见家里多了一房人。认了认,竟是认识的,便上前打了招呼。
而卫荷看着二哥这个儿子,很是惊讶。她这侄儿才五岁多,竟然上学堂了?
这穿着,这言行举止,妥妥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啊。她二哥是真的发财了吧?
那她一家跟着二哥,也能发财吧,是不是将来也能送卫菱去读书?
第三百六十三章 霍五娘领活
次日,霍二淮进城。
看到霍五娘一家投奔来了,倒没太大惊讶,只是没想到她把两个孩子都带出来了。
“小荷也就罢了,怎的小菱你也带出来了?你公婆也让你带着?就没想过带个孩子怎么做活?”
霍五娘没敢说她不放心留小菱在家。
而且小荷也不想留她在家,之前当着她的面,婆婆都说要卖了小荷,她是不敢留两个孩子在家里的。
“我跟婆婆说,二嫂怀孕了,要我过来照顾。婆婆就让我把两个孩子带来了。”
霍惜在一旁看了她一眼。
暗自摇头,卫家那个婆子,她上回见过,是个不讲理的。估计是一边想着儿媳妇能多往家拿些钱,一边让两个孩子跟着出来吃香喝辣,给家里省两份吃食吧。
正寻思着,就听卫启说道:“到时候让五娘带着两个孩子照顾二嫂,我帮二哥做活。”
“你一个人能往家拿几个钱?再说五娘带着两个孩子还怎么照顾人?”霍二淮眉头皱了皱。
卫启就不说话了。
“二哥,小荷也大了,她能看好小菱的,小菱也懂事,不会耽误我做事的。”霍五娘生怕他二哥让她把两个孩子送回乡。
霍二淮寻思着怎么安排他们。避着他们找霍惜商量。
“爹你是怎么想的?”
霍二淮也没想到他们来这么快,自己还没得及跟惜儿说这事。
想了想,道:“还是别让他们在城里了,城里的活他们也做不了。要不爹带他们回庄子上吧?”
“将军山的庄子?”
呃?霍二淮愣了愣。他和孩他娘如今都住在将军山庄子,难道不送到那边去吗?
霍惜见他没想明白,道:“爹,娘有左婶子照顾就够了,五姑带着两个孩子只怕也做不了什么。你和娘每天还在糖坊练糖……我不是信不过五姑一家,就是怕他们说漏嘴。”
霍二淮一拍大腿:“爹把这事忘了。那要不让他们住隔壁庄子?”
霍惜还是摇头。
霍二淮和杨氏现在是两个庄子换着住,练糖的时候就住糖坊的庄子,不练糖的时候就住隔壁的庄子。来来回回的,霍五娘一家跟着住,时间长了总会发现的。
“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五姑姑既然领着一家过来了,让他们跟着住在庄子上,也只不过是每月领固定的工钱,还不如教他们一份挣钱的门路,以后让他们自己去闯。”
“教他们一份挣钱的门路?教他们打渔?可他们不会找渔啊,船也不会划。”
“不会就学。打渔也行,但现在还有更好的门路。”
霍二淮看向霍惜。
“给琼花巷送菜蔬和柴炭的船家下个月就不做了,爹不是在找人吗,不如让五姑把这活接了。咱只跟他们订个采买的价格,由着邹阿爷阿奶跟他们买下来,再送到琼花巷各家。邹阿爷阿奶能赚个辛苦钱,二姑也可以赚个差价。两方都好。自己养活自己。”
霍二淮眼睛一亮。原本只想着把他们领到庄子上,挣份长工的钱。现在倒觉得这份活计更适合他们。
他们自家一开始就是做这个活的,这其中能赚多少,他最清楚。
“行,那爹问问你五姑。”
“嗯,爹辛苦些,多带他们一段时间。教他们学会划船,练水性。各乡里村里收货的路子也领他们跑一趟。将来他们做顺了,也可以像咱家以前那样,在船上开个水上杂货铺。”
“好好,爹这就跟他们说去。”
一开始卫荷惦记着住二舅舅家的房船,但没想到二舅一家在城里都有宅子了。她忽然又想住在城里了。
但现在二舅又说要让他们一家在水上讨生活。卫荷抿了抿嘴。
霍五娘和卫启有些犹豫:“二哥,我俩都不会水,也不会划船啊。而且小菱这么小,要跟我们住在船上吗?”
霍二淮瞪了他俩一眼。
“我家念儿,一出生就跟我们住在船上。在水上讨生活的哪个不是全家都呆在船上的?不会就学哪有天生就会的。而且这个活,抢的船家并不少。一听原先送货的人不干了,多的是人求到我面前。你可知一月采买这些菜蔬肉蛋,柴禾的,能赚多少?”
朝他二人伸出一掌。
“至少有五两。勤快些的,再顺带在船上卖些旁的物事,运些村里紧缺的东西到村里卖,一月十两二十两都有得赚。”
夫妻俩一听,眼睛都瞪圆了:“真的一个月能挣这么多?”
“你们勤快些,还不止呢。而且你们赚多少还不是你们说了算?你家里那些人如何算得出来。”
霍五娘立刻就心动了:“二哥,那我们跟你学,我们就做这个活计!”
与他们说定,霍二淮让他们先去采买些吃的用的,自己回一趟将军山,明天再来接他们。
将军山庄子上,霍二淮交待了鲍夏和吉老庄一声,说他要在外头有一段时间才回,糖坊的事交由他们盯着。二人应了,只让他放心去。
杨氏问明了情况,见他闷闷不乐的,有些奇怪:“你是怎么了,生惜儿的气?”
“我生惜儿什么气?”
“惜儿不相信五娘他们啊,不让他们来庄子,你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你胡说什么。我能不知道轻重?糖坊事关重大,我还能不了解?”
“那你不高兴什么。”
霍二淮叹了口气:“我这妹夫软弱,嘴上说着不怕吃苦,但一听在水上讨生活,就说这不会那不会,还担心孩子吃不消。咱念儿还不是一出生就跟咱们呆在船上了?还不是健健康康活蹦乱跳?”
“那还不是我养得好!”杨氏有些得意。
“对,你养得好。”
杨氏得意完就叹气:“也不是谁都能跟咱们一样什么苦都愿意吃的。也不是谁家都有咱那么好命有惜儿那样一个女儿的。他们日子能过成什么样,还得靠他们自己。反正你也给他们引了路了。”
霍二淮点头:“对,我给他们领了路,日子能不能过起来就靠他们自己了。”
在庄子上交待了一番,次日天不亮,霍二淮又划着船进了城,把霍五娘一家都带上了船。
领着他们学了几天,直到教会了他们,便给他们买了一艘跟霍家一样的船,装修得一个模样,就让他们自己去闯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没有机会吗
霍二淮安顿好霍五娘一家,准备去巡视自家的田产,找霍惜说了桑田的事。
“爹准备去嘉湖咱家桑田那边,找蚕农要些蚕种回来。庄子坡地上都种了桑苗,等蚕种拿回来,爹准备让庄户们养蚕。”
霍惜点头。去年在庄子上种桑,就是打算让庄仆们养蚕的。
“行,那辛苦爹打理了。等爹拿蚕种回来,我再回庄子上看看。爹你看看咱们庄户里有没有养过蚕的,若没有,再看看附近能不能请人来教,不然到嘉湖请咱家几个佃农回来教大家。”
“好,爹记下了。对了惜儿,去年咱家桑田收入不错,庄子上要不要多种些桑苗?我听说很多人改稻种桑,咱家要不要跟着学?”
改稻种桑,霍惜知道。
太祖立朝的时候,就鼓励过江南百姓改稻种桑。
当初王朝初立,国库空虚,大臣们见养蚕是种粮的数倍产值,就提议改稻种桑,以充盈国库。
当时就规定,田十亩,需有一亩半种桑,三亩种棉。且朝廷会给予税收上的优惠。
但那会刚结束战乱,老百姓们内心惶恐,担心没粮吃饭,知道桑田收益高是一回事,但真正实施的也多少人。
到时没粮吃饭,钱都买不到粮食了,要那么多钱干嘛。
而如今国朝已现太平之相,一亩稻田最多不过产谷四石,而一亩桑田,养一回蚕可收近一石的蚕茧。
一斤蚕茧卖一百文,这就已经十两银子了。
若剥成生丝卖,则一斤丝是一斤蚕茧的五倍价。
三斤左右的蚕茧能出一斤生丝。而如今江浙地区一年能养三到四回蚕。扣除成本人工及桑税,一亩田至少还能落个二十两银,比种一亩地产值高多了。
改稻种桑的百姓不在少数。
去年霍家三顷桑田,光自家收的租子,卖生丝就能得八千两银子。她还跟佃农约定,佃农们得的蚕茧和生丝都只能卖回给她家。这又多收了二百多石生丝。
加上与她家交好的渔户们家里得的,广丰水在外采购回的,去年她收了近一千石生丝。光卖生丝,她就不少赚。把生丝织成丝绸赚得更多。
霍二淮心动,她理解。
想了想,说道:“爹,咱家手里三顷桑田,已经不少。两个庄子咱也种了不少桑。稻田还是留着种粮食吧。”
霍二淮连连点头:“你娘也是这么劝爹的。说咱不管多有钱,若没粮吃,有再多钱也无用。爹懂。爹就是知道你要出海,想着你可能缺银子用。”
霍惜心中感慨。
朝他笑笑:“不用担心的爹,出海的银子不缺,咱糖坊赚的也不少。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该种粮食还是要种粮食。”
“好,爹,知道了。爹这就回了,到庄子上要安排追肥的事,过两天爹还要领人去嘉湖拿蚕种。这些天就不能进城来看你和念儿了。”
霍惜点头应了,挽着他的手,送他出门。
父女俩说着改稻种桑的事,朝中也在议论这个事。
户部尚书可能是看着哗哗的银子往外流,库房里出的多进的少,急得嘴角起燎泡。向永康帝抱怨银子使得太凶了。
有官员就向永康帝建议,不若江南地区改稻种桑。
如今谁都知道桑田收入高,比种粮划算。如今又开了海禁,那番商们最喜欢卫朝的丝绸,不惜万里,也要运回国。而本朝还因为产量太少了,对丝绸的交易做了种种限制。
若能改稻种桑,丝绸多了,国库也能充盈不少。
有人同意,就有人不同意。若江南都改稻种桑了,江南百姓吃的粮食要从哪里来?
“可从湖广地区调派。”
“那江南百姓岂不是要吃高价粮?”一想到每年要多花好多银子买粮,那俸?低的官员心疼得直抽抽。
“桑田产值高,自可弥补买高价粮的银子。”
朝中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
田产多的官员自然是希望朝廷出个政策,改稻种桑的。而田产少的,没甚田产的,自然是不同意的。
永康帝呢,他不想国库多些银子吗?他要修城,要建陵,要打北方异族,哪哪不要银子?
但是失了江南粮仓,他的将士们要吃什么?吃蚕茧丝绸吗?
穆俨下了朝,被程氏叫了去。
“婶娘听说,现在大家都在议论改稻种桑的事,婶娘几个庄子,要不要也多种些桑?陛下会下政令吗?”
穆俨猜忖永康帝的心思,必不会同意下此国策的。他估计陛下今年要对北边用兵,现在还需要从江南往北边运送大量粮食。
“陛下应该不会下此政令,但现在国库缺银,估计也不会阻拦。”私下里改稻种桑的人估计不少。
“那婶娘要不要也多种一些桑苗?”
穆俨想了想,摇头:“还是维持原样吧。原先的稻田仍种稻,桑田里再看看能不能多种些桑苗。听说现在有些地方桑田改密植法,一亩桑田能多种不少桑树,婶娘可让庄头研究一番。”
“好好,婶娘听你的。”
穆家跟其他人家不同。穆家三代戍边,二十万将士要吃要喝,没粮可不行。
有时候朝廷的军饷发放得不及时,或有拖欠,还需得从自家及女人们的嫁妆田里运粮支应。
从老侯爷那代起,就吩咐家中的田产要多种粮。
程氏一边想着儿子将来可能需要银钱,又可能需要大量粮食,心中左右为难,见大家都在议论,便跑来问儿子。
如今得了儿子的话,心中也就定了。
看来儿子还是需要粮食的。那她就让庄里多种些粮食,还有儿子说的什么密植法,也让庄头去研究研究,桑田能多得些收益,为什么不呢。
忙不迭地去了。
而太夫人耿氏和穆望等了那么久,没等来好消息。太夫人坐不住了,终于忍不住叫了穆俨来问。
穆俨面色淡淡:“穆展若是愿意记到我生母名下当个嫡子,陛下没准也就批了。”
这是什么意思?陛下嫌弃穆展是个庶子?
“休想!我哥哥才不会过继出去!”
太夫人还在琢磨,穆望跳了起来。他哥哥有爹有娘为什么要记到别人名下!
穆俨当然知道,穆展是不会过继到程氏名下的,不说他生母不同意,君氏也不会同意的。
太夫人眉头紧皱,穆俨在皇帝跟前当差,难道这是皇帝的意思?
“是陛下说穆展是庶子,才压下请封的折子?”
“孙儿不知,万不敢猜忖圣意。只是听陛下偶尔会提起穆玠这个外孙。”
耿氏浑身一僵。她倒是忘了,还有个四房,还有个穆玠。
如今四房是陛下的女儿女婿,穆玠可是皇帝的亲外孙!难道展儿就没有机会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杨福想出海
常宁公主和驸马也获知了正厅祖孙二人的谈话内容。
夫妻二人大吃一惊。
他们从没想过让穆玠袭爵啊。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真的要把西平侯的爵位给玠儿?
可玠儿如何守得住?
他夫妻二人一个病体沉疴,另一个是庶子且身上也没实差,玠儿又还小,这是要把他们放到火上烤啊。
常宁公主只觉得自己的病又重了几分。
眼眶含泪。她那个父皇不亲近她也就罢了,为何还不放过玠儿?
她如今这个样子,活了今天不知明天,那玠儿就是她唯一的骨血了,父皇是如何想的。她从来没想过让玠儿袭爵,只盼着他健康平安就好。
常宁公主捂着帕子咳得面无人色。
“你别着急,我一会就喊俨儿来说说话。”穆昕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安抚她。
“你现在就去叫他。”
“他现在还没下差呢。等他一回来我就喊他过来。”
穆俨刚一回府,就被穆昕守在门口的小厮叫到了四房。
“侄儿见过公主,四叔。”
“快别多礼。公主听说昨日你和太夫人的话后,坐不住,想找你来问问。”
穆俨看了常宁公主一眼,见她拖着病体坐在厅中,一脸焦急,心中一叹。
“如今看来,陛下仍会压着二叔请封世子的折子。至于陛下心中如何想的,我也猜不透。穆展跟当地大土司结了亲,陛下或许不甚满意。”
“那陛下可是属意你来袭爵?”
穆俨面色淡淡:“我是大房,而二房又有子嗣,如何也轮不到大房袭爵。”
那也就轮不到四房了。穆昕松了口气,看了公主一眼:“可不是这样。而且我们是四房,前头还有个三房呢。”
穆俨只笑笑。大房无子,所以过继了他。二房无嫡子,若不肯记名,要么再生一个嫡子,要么再过继一个。当然,庶子也是二房血脉,也不是不能袭爵。
三房四房也有可能,这些端看圣意。圣心难测。他不敢猜。
常宁公主掩帕咳了数声,喘匀后对穆俨说道:“我从没想过让穆玠袭爵。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穆俨温声道:“公主还需保重身体。如今说这些都为时尚早。侯爷身体康健,没准还能活个几十年,到时人事皆有变化。”
又没准穆玠长大,自己也想要这个爵位呢。
“俨儿,你才是父亲中意的接班人。不管是穆展还是穆望,都没有这个能力。四叔一家没有这个野望。若你想争,四叔会尽全力帮你。玠儿还小,我和公主并不想他去争这些。”
不想他出事。
任谁被架到火上烤,都不舒服。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要失性命。他从小到大,无数次死里逃生。四叔四婶一颗护子之心,他能明白。
“多谢四叔。如今是二房袭着爵,若将来陛下有望扶持穆玠,我自会辅佐他。”
常宁公主又咳了起来:“我明日就进宫向父皇表明心意。我们四房,我们玠儿从没妄想袭爵。”
穆俨劝住了她。如今常宁公主不得宠,又何苦进宫惹陛下不开心呢。
“即便公主和四叔向陛下表明心意,二房那边还是会心存芥蒂。好在他们离得远,看好穆玠做好防范就是。”
穆俨对于把四房拖下水,心中有一丝不忍。
但二房还没胆子大到敢动四房的人。常宁公主再不受宠,也是陛下骨血,穆玠也是陛下的外孙,若是穆玠出了事,二房也别想好。
正好分散二房的注意力,让他养精蓄锐几年。
云南那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君氏摔烂了一屋子的精美瓷器。
咬碎了后槽牙。
本以为给展儿说了一门有助力的岳家,有岳家支持,请封世子一事十拿九稳,哪想到走了一个穆俨,又冒出来一个穆玠。
大意了。
原本她只盯着穆俨,现在看来,大房袭爵无望,但穆玠比展儿身份还高贵,若皇上真有意让穆玠袭爵,他们还真拦不住。
要不把展儿记在程氏名下?
不,绝不!
展儿是她辛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凭什么叫别的女人母亲?她就是心太软了,当初就该让人送程氏归天。程氏一死,侯爷扶正了她,那展儿自然就是嫡子。
二房有嫡支血脉,轮也轮不到大房袭爵。朝臣们也不答应。
如今那对母子把穆府经营得铁桶一般,如今再想要了她的命,已是鞭长莫及。
不不,一定还有机会的。她不能急,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
经过两个月的筹备,出海一事,已万事齐备,只待装货出航。
琅光阁,隆兴号,及另一家鑫久通,都是有人脉不缺钱的主,很快就把水手护卫招募完毕。而万家也把一艘二千料的大船从别人手中买了下来。
广丰水没他们几家有能耐,但出人出钱出力的事,也从不落下。
杨福就忙得霍惜十天半月里都见不着他一面。
这日,杨福来找霍惜。
目光坚定,嘴巴却启启合合,有些出声困难。最后才憋出一句话:“惜儿,我想随船出海。”
“不行!”霍惜断然拒绝,心中惊讶他的决定。
“为什么不行?”霍惜一拒绝,杨福说话也利索了。
“外祖父母盼了十几年才把你盼来,都以为杨家要绝户了。我娘多辛苦才把你养大,你要出了事,我娘可没法跟外祖父母交待。”
“杨家有我姐了啊,我姐现在也有身孕了,这个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活下来。将来我万一出事了,这个孩子就姓杨,杨家也不缺我一个。”
“呸呸呸。你可别说不吉利的话。这事我不答应,我娘要知道,连夜都能从庄子跑过来。”
“我知道我姐我姐夫定是不同意的,但你若同意,他们会听你的。”
杨福知道,霍惜要不同意,他是上不了船的。所以一直憋到现在才跟霍惜说。
哀求着:“惜儿,我是真的想出去看看。这些天我也跟懂倭话的人学了好些倭话,我想去。而且咱那么多重要的货,不得有个自己人跟着吗?不跟着我不放心。”
“放心,我会安排咱的人跟着。一船的货丢了我也不心疼。”你要出事了,我怎么原谅自己。
霍惜坚决不同意。
杨福好说歹说就是没说动霍惜,但他并不想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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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逐风踏月
杨福在霍惜这里磨了几天,被拒绝得彻底,不甘心。
瞒着霍惜跑将军山庄子去了。
杨氏对于杨福回来,很是诧异。
“不是忙得很?你姐夫几次到城里都见不着你的面,怎么跑回来了?可是出事了?念儿还是惜儿?”
杨氏坐不住了。
“他们都好,好着呢。姐你别激动。”杨福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看着她的大肚子,心中高兴。
上手摸了摸:“姐,我外甥没闹你吧?”
杨氏拍开他的手:“怎知是外甥,外甥女不行?”
“外甥女当然也行啊。像惜儿那样,顶顶好。将来让惜儿带她。”
杨氏微笑地抚着肚子,儿子女儿都好,“你怎么跑回来了?惜儿能忙得开?”
杨福一听,默了默,他本想找他姐夫的,让姐夫帮着劝姐姐的,但姐夫去嘉兴湖州看田去了。要不要先去找姐夫?要是他把姐姐弄出个好歹来,他姐夫怕是想捶死他。
“你说啊,定是有事才跑回来,这一回来,又跟那闭紧嘴的蚌壳一样,是谁把你舌头吞了?”杨氏下手拍他,就看不得他这副死模样。
杨福任她拍了两下,安抚她:“姐,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也别激动。”
“你可快说吧!”
杨氏觉得是不是怀孕了脾气见涨,看他吞吞吐吐的,就想捶他。“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了?做什么坏事了?”
杨福翻了个大白眼:“没有!姐你想哪去了。”
“那你快说。”
见她姐情绪还好,杨福一咬牙一狠心:“我想出海。”
“啥!”
杨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想出海?你出海!你鬼迷心窍了你出海!家里缺你吃缺你穿还是没给你银子,你要出海?”
杨氏一脸震惊,她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这么大,眼看着他马上就能说亲,娶妻成家立业了,他说他想出海!
她杨春樱但凡多一个兄弟,她都不会拦他,管他爱做什么做什么。
娘当初十几年没生个儿子,被人喊绝户,最后拼着一条命把他生出来,他说他想出海?
“我不同意!”
“姐。”
“别叫我姐。咱现在每年还能回杨家村给爹娘烧纸,你要是出了事,将来谁给他们烧纸?”
“有你和我姐夫啊,还有念儿惜儿,现在姐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将来让他姓杨就行了啊,若是女儿,也能让她招赘。将来我老杨家不缺烧纸的人。”
“我捶死你!早知你有这个想法,我当初何苦省吃俭用把你养大。”
自己的孩子生下来都没奶水吃,还紧着给他吃好的。那时候多难啊,一条被子盖不住三个人。冬天冷得直发抖,江风吹在脸上跟刀割的一般。
杨氏想起来就难过。
好在看着他长成了,眼看着就要说亲了,自己已经在给他寻摸了,他竟想出海。
见姐姐竟然抹起泪来,杨福马上就慌了,蹲在她面前,抬手想给她拭泪,被杨氏拍开了,哭了好一会。
“惜儿知道吗?”
“我跟她说了,她不同意。”
“所以你偷偷跑回来找我?”
“姐,我是真想出海。一来我得看着咱家的货,二来我想出门长长见识。这趟去的是东洋,并不是很远,三个月到半年就能到了,一年就可以来回。快的话,七八个月就能回来了,没准我还能回来陪你过年。”
“你不知道出海九死一生啊?”还回来陪她过年。
“我知道。姐,我是真的很想出去看看。想看看海的辽阔,想看看海那一边另外的世界。这一辈子不出去一趟,我不甘心。”
杨福在庄子上磨着杨氏,杨氏狠心不理他,对他没个笑脸,话都不想跟他说。
杨福也不放弃,跟屁虫一样,跟上跟下,连她姐睡觉,他都守在屋外坐在门坎上,自顾自地跟他姐絮叨。
磨了几天,杨氏见他心意已决,抹了一把泪,终于答应了下来。
姐弟二人特意回了一趟杨家村,给爹娘和杨家先人烧了几麻袋的纸钱,求他们保佑杨福此行平安。京城附近几个香火旺盛的寺庙也去烧了香,给一众佛祖捐了钱磕了头。
霍惜还不知道这些,看着马嬷嬷给她写的信,再看跪在她面前认主的四个年轻男人,愣了半晌的神。
四个前朝内宫的暗卫,孤儿出身,从小被人培养成杀手,给前朝内宫贵人当了暗卫。如今失了主。
“那你们这些年藏身何处?”
“我等是暗人,没户帖没身份,只能藏身山林中,当了流民山民。”
“就你们四个?”
“死的只剩我们四个了。主子放心,知道我们身份的如今只有马嬷嬷了。”
霍惜一一打量他们,又去细看马嬷嬷的信。马嬷嬷信中说,得知她要出海,送四个人给他使唤。
说是她的私心。
这四人之前为旧主做事,忠心耿耿,如今前朝已灭,但他们还是不能在人前出现。马嬷嬷想让霍惜安排他们跟着出海,到时候若有幸回来,就说是从海外带回的奴从,如此就可安排他们的身份,让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示目于人前。
“如今你们虽然没有身份,但当个流民山民,尚有命在。出海,若出事,命都没了。”
“我等知晓。既有条光明大道在前,我等愿意博一博。而且有机会到海外长长见识,我等也是愿意的。”
山民流民也不是没有机会得到户帖,这中间虽然曲折些,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如今马嬷嬷把他们送到她的面前,也是想着若他们有命回来,可以让他们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后。而且这样可以把他们的身份洗干净,以便霍惜放心使用。
“好,那我就收下你们四个。”
“见过主子。”四人冲她磕头认主。
“以后你叫逐风”,霍惜指着领头的那男人,一脸的络腮胡,但也不过二十六岁。
“你们三个,”霍惜逐一指着他们,“踏月,听雷,沐雨。”
他们中最大的是逐风,沐雨最小,只有二十三岁,踏月,听雷都是二十五岁。
旧主没了的时候,他们年纪都不大,估计也没做过太多辣手的事,这才活了下来。马嬷嬷说至今世上,只有她见过他们的脸,让她放心用。
“谢主子踢名。”
第三百六十七章 思路
等杨福和杨氏回到城里,霍惜才知道杨福跑回庄子去了,还把杨氏说服了。
“娘,你真答应舅舅出海啊?不是暂时稳住他的?”
杨福朝霍惜瞪眼,以为他听不见吗。他当然辩得出他姐是真同意还是假同意。
见杨福一脸得瑟,杨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再得瑟,她就收回她的话。杨福摸了摸鼻子,出去了。
“娘,你真答应啊?你只要说一声,我找人看着我舅舅,他连偷跑的机会都没有。”
杨氏叹了一口气:“他大了,我也管不住他了,想去就让他去吧。这两年出海的船多,万一咱不答应他,他偷偷跟别家的船跑了,咱可上哪寻他,想听个信都找不着地方。”
霍惜其实理解杨福那颗想出去看世界的心,她也想,很想很想。只是她还有事情做,念儿还没长大,她还没报母仇。
霍惜忽然有些惆怅。
在杨氏膝前席地而坐,头歪在她的腿上:“娘,你怨不怨我啊,要不是我想出海,舅舅也不会想跟船出海。他不出去,娘就不用这么担忧了。”
杨氏摸着她的头:“娘干嘛怨你啊。你舅舅想出海,是他自己心野了,跟你没关系。没咱家的船,他也会搭别人的船去。且让他去吧,他想看看海那边是什么样子,就让他去看。看够了,也就收心了。娘也想通了,随他去吧。”
“娘,舅舅定是会平安回来的。东洋距离近,宁波也有很多船往那边去,咱别人都走过。娘别担心。”
杨氏如何不担心。
他们在江里河里打渔,浪大,都可能翻船,更何况在那海里。
而且东洋那边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被人欺负。杨氏一想到他可能回不来,就心痛得睡不着觉。
杨福见姐姐和外甥女都同意了他出海,那是乐得直蹦哒。
去钱家吃钱小虾的喜酒,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不知情地还以为他才是新郎官。
钱小虾的婚宴,霍惜没去。只杨福代表霍家去了。
没想到回城时,他把马祥带回来了。
“祥哥要跟着一起出海?”霍惜惊呆了,来回看杨福和马祥,他舅舅怎么把人忽悠一起出海的?
“你别看我。我可没忽悠他。”杨福一看霍惜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不忽悠他,他能知道你要出海?
杨福摸了摸鼻子,好吧,是他略得意了。在喜宴上多喝了几杯,就多叨叨了两句,也是担心自己回不来,跟过去的朋友们提前道个别。
哪里想到,马祥一听也跟着说要出海。
说起马吉马祥兄弟,也算是霍家极好的合作伙伴。这些年一直紧跟霍家的脚步,在外帮忙收货卖货,帮着运货到各地铺子。也赚了些银子。
他哥哥马吉,早几年就在乡下买了地,盖了屋,娶了妻,如今已有一儿一女。
马祥也说亲了,早几年就说了。
哪想到本来三年前就该成亲的,那家姑娘的父亲却去世了,要守孝三年。今年这好不容易等那姑娘出了孝,她娘又改嫁了,把她带去了新夫家。她又看上了别人,前不久跟马祥退了亲。
马祥这个郁闷。等对方等了三年多,如今二十有三了,被人退亲了。
一听杨福要出海,立刻就响应了。
“祥哥,你哥哥也同意你出海啊?”马家就剩他兄弟二人了,马吉能同意?
“我哥开始不同意,但我想出去看看。如今我孤身一人,我家有我哥我侄子,也不缺我一个。再说了,等我出海回来,若有命在,拿着这一趟赚的钱,我也在外城买个小宅子,以后跟着杨福混。”
这一趟出海,五家商号联合雇佣水手船工,给的银子丰厚。普通船工都给一百两,若平安回来,再奖励五十两。若身故,身价银再付百两。
很多家庭困难的人还是想搏一搏的。
马祥这些年跟着霍家,手里应该不缺钱。应该是婚事不顺,想出海去去晦气。
霍惜朝他笑着点头:“好,欢迎祥哥的加入。一会让我舅舅领你去签生死文书,再领雇佣银子。”
杨福高高兴兴地领着马祥去了。
有个交好的朋友一起出海,这一趟也不寂寞了。钱小虾倒也想去,但他爹娘如何愿意?他新娶的妻子,岳家也不会答应的。
后面几天,有几家交好的渔家,也过来表示想出海。出去一趟能得一百五十两,若有命回来,也能在乡下买几亩地盖几间瓦房了。
如此选了一番,广丰水二十个人手已集结完毕,包括逐风他们四个。
“惜儿,那四个是什么人?”杨福有些诧异霍惜安排的人手。
霍惜便叫来他们与杨福见过,叮嘱他们一路保护好杨福。杨福见他们嗖的一下出现,又嗖地一下离开,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他们以前是什么人不重要,现在他们是咱家的人。这一路他们四个会保护你。”有他们四个跟着杨福,霍惜也多少放心些。
杨福见识了他们的身手,一颗心定了几分。
五家商号在临出海前又聚到一起,商议具体的事宜。霍惜跟在杨福和沈千重的身边,出席了会议。
这次出行,各家管各家的货物和人手,但为避免有分歧,又规定了由琅光阁主导,在船上和靠港后,其余四家均听琅光阁管事的安排。其余事体均商议着来。
事情商定,定好了出航时间,各家便开始往船上码货。
一家只能带一千石的货物,广丰水带了六百石白糖和冰糖,其余为丝绸,茶叶,瓷器,各手工艺品等。
临出行前,霍惜与杨福深谈了一次。
“舅舅这回多换一些铜,锡,红铜,焰硝,硫磺,倭刀这些回来,倭国那个石见银山产银,多换些银子回来。”
霍惜跟杨福说了她看过的一个西洋商人的致富路子。
有个西洋的商人,先是在倭国换回大量的银子,然后跑到南洋产金的国家,以四比一的比率,以银换金,再把金运回他们国家,再以一金换十二银的比例,又换回大量的银子,由此获得了巨大财富。
杨福听明白了:“那我多带些金去。”
如今卫朝以一两金换十两银,金银是硬通货,他带金子去倭国,二金可换三十银,以银买倭货,或回卫朝以三十银换回三金。
第三百六十八章 霍安
永康五年四月初十,风和日丽,宜远行。
霍惜带着一家人在外城码头送走了杨福。
他们要从这里出发到宁波,再从宁波乘船出海。杨福在船头向众人挥别,渐行渐远,把手挥出了残影。
杨氏等船离了视线,船头上杨福的影子再也看不见,哭倒在霍二淮怀里。霍念眼泪汪汪抱着霍惜哭鼻子,蹭得霍惜衣裳都湿了。
霍惜望着远方出神。
第一次见到杨福的时候,那会他才十岁出头,在霍惜面前就自觉是个长辈了,处处护着霍惜。这些年来,霍惜做什么,他都在背后默默支持。
如今为了她,他又出海远行了。此一行,生死莫测。
霍惜仰头,眨去泪意。对着晴日明朗的天空,默念,母亲,你一定要保佑舅舅啊,保佑他平安归来。我们家少了他不行。
秦怀妤看着越来越远的影子,也在默念,请父亲母亲保佑他平安回来。他说过,等他回来,希望她给他机会,让他问她一句话。
秦怀妤双手在胸前交握,祈盼你平安归来,你眼里的情意,我都懂。若你平安归来,我定会给你机会,让你说说你的心里话。
一家人回了宅子,各自在自己的屋里呆坐,好半天没人说话。
霍念一会跑这个屋看看这个,一会跑那个屋安慰另一个,忙个不停。
抱着霍惜的胳膊,神情低落:“姐姐,娘还在哭。”
霍惜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娘想舅舅。”
“我也想舅舅。”霍念嘟了嘟嘴,“姐姐,舅舅定会平安回来的吧?”
“会。舅舅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等过几日你休沐了,姐姐带你去寺里给舅舅祈福。”
“好。我们每个休沐都去!让四方诸神保佑舅舅平安归来。”
杨氏难过了几日,被大伙轮番地劝,也就慢慢接受了杨福离开的事实。加上她已临近产期,也不敢哭坏了身子。
夫妻俩留在了城里。
霍惜本来要安排她住到内城宅子的,杨氏却不愿意去。说内城离博雅书塾太远,霍念上学不方便。仍是住到琼花巷。
霍二淮和霍惜怕她有个万一,早早就订好了产婆和大夫。
四月二十三日早晨,杨氏腹痛,忙慌了大家。中午,平安产下一子。
想到远行的杨福,大家一致同意给这个孩子取名“霍安”。
霍念下学回来,见娘生了弟弟,乐坏了。趴到弟弟床前,傻笑地盯着看,不肯挪窝。
“哈哈哈,弟弟比郁叔叔家的那个弟弟还小啊,这小手,小脚,才这么点大,弟弟好软哦。”夜里都不肯去睡,要看着弟弟。
霍安在娘胎里养得好,生出来六斤多,白白胖胖,得了全家人的喜欢。
杨氏和霍二淮喜极而泣,霍安,他们的儿子!盼了这么多年,才来到他们身边。
霍惜给霍安请了一个奶娘。
奶娘奶水足,和杨氏一个日,一个夜,换着喂霍安。霍安胃口好,吃得白白胖胖,满月那天,来道贺的人都夸养得好,人人争着抱他。
杨氏在城里住了下来,霍二淮则来回跑。
家里有奶娘,有丫鬟,有邹阿爷阿奶等人帮衬,霍二淮放心得很。庄子事务多,蚕种拿了回来,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怕它们水土不服,正领着人时刻盯着。
但他又舍不得儿子,三天两头往城里跑。
再辛苦也腿脚生风,嘴角咧老高,逢人就笑。
霍五娘不能理解他这份心情。又不是没有儿子,还乐成这样。
如今她们一家算是真正融入水上生活了,每天勤快到村里收菜收蛋肉,收柴禾,又把它们运到琼花巷卖,把这个活做的得心应手。
霍五娘和卫启本来就是庄户人家出来的,村里东西值什么价,夫妻俩心里门清。寻货源,讨价还价,做得比别人还强。
许是庄户人跟庄户人更谈得来,霍五娘在村里收菜,又爱跟人聊天,打听事,村里及附近都有些什么好东西,村人又缺什么东西,她给整理得明明白白。
不仅在村里收东西,还往村里卖东西。
这一来一回,才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就已经攒了十几两银子。
夫妻二人喜得跟什么似的。
以前哪里摸过这么多银子?如今是霍二淮想拉他们去做别的活,他们都不乐意了。
夫妻二人也感恩,见杨氏生了儿子,隔三差五就送鱼虾来。
杨氏一边喝着鱼汤,一边跟霍惜感慨:“看他们日子过得好,你爹可算放心了。你爹兄弟四人,就这个妹妹,也是从小疼到大的。如今看她过得好,你爹心里高兴着呢。”
“爹高兴就行。”
爹日子过得好了,想帮衬家人,霍惜不会拦着。但别来影响他们一家的生活就行。
霍惜抱着小弟弟逗弄,见他睁着眼睛,不时咂巴两下小嘴,心里喜欢。抱着他转圈,不时轻轻颠两下。
“娘,你得让爹叮嘱五姑姑,别因为有了钱,就跑到乡下得意,到时人人跑过来求爹,爹也难做。”
“行,娘会叮嘱他们。也不用我和你爹叮嘱,他们自己就会捂得死死的。不然让她婆家知道了,她还能留得下银钱?他们卫家那些人自己就找上来把她的活抢了。”
“那还是要叮嘱他们几句,别有钱了就置办这个置办那个,别人一看就看出来了。到时他卫家那些人眼红,这个活还不一定轮到他们做。”
“娘知道,娘会提醒他们。”
七月初四,宫中忽然传出消息,徐皇后薨。时年四十六岁。
宫中传下旨意,群臣为皇后服斩衰二十七日、白衣素服百日,自初五日为始,辍朝,不鸣钟鼓。文武百官,四品以上命妇,着丧服于思善门守丧三日。京城灵谷寺,朝天宫设三日醮。
百姓皆素服三日,首饰禁用金银珠翠亦三日,停音乐祭祀百日,禁屠宰四十九日,停嫁娶百日。
一时之间,各布铺白布、麻布卖到脱销。
广丰水麻布进得多,原就主做中下层百姓布料,两间铺子仓库里存得多,每日船只也不断往京里送。
但仅一日,就卖得脱销。
京中各府各宅,门头皆挂出白布。霍惜也交待家中各处收了带颜色的物事,全家都换上素服。门上也挂出白布。
穆府,侯夫人程氏一迭声吩付府中下人急急布置,又换下锦衣华服,着丧服,和太夫人耿氏,进宫哭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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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徐皇后早亡,与她九年生七个子女是有关系的。徐皇后将门虎女,上马能杀敌,下马能看奏折,身材素质比那会一般女子强,但也早早离世。泰姬陵的主人,阿姬曼,19年生14个子女,油尽灯枯,最后死在产床上,年38岁。令人叹息。身为女子,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悠着点啊,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芭蕉自从在医院躺了八天后,就不敢熬夜了。大家也别熬夜哈,健康饮食,正常作息,身体棒棒比什么都重要。
第三百六十九章 老本行
因徐后的忽然薨逝,京中各处少了许多热闹。街上行人都少了。
娉娘这会也有空寻霍惜出来喝茶了。
秋冬日温泉庄子里出的蔬菜,平时得的一些河鲜,霍惜也让人给她送去不少。娉娘得知杨氏生了小儿子,亲自给霍安做了几身小衣服。
“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嫌弃。”娉娘身份特殊,怕霍家嫌弃她的这份礼物。
霍惜翻看着几身小衣服,兜被,兜帽,都用的细棉布,做工都很是精致,针脚细密,很是喜欢。
“怎么会嫌弃。平时我爹捕了河鲜,我娘总不忘让人给你送一份。我娘还问我能不能把你赎出来,以后和我们在庄子上一起生活。”
娉娘感激地笑笑。
自家人把自己卖了换钱,可这无亲无故的陌生人却从河中捞起自己,给自己以活命的机会。
“替我谢谢你娘。我如今这样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万事不愁。人老色衰,我还能在楼里当个教习,教她们歌舞乐技,等将来干不动了,我再去投奔你们。”
看着面前的几身小衣服,心中叹息。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当个母亲了。
见她想得明白,霍惜也不再劝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以后她有需要,自己自然会帮她。
因禁屠宰四十九日,连鱼都不能吃了,光吃素,杨氏和奶娘渐渐有些奶水不足。
霍安又能吃的很,两人都喂不饱他,给他饿得哇哇直哭。把杨氏和霍二淮急得都要跟着一起哭。
“爹,娘,你们抱安安回庄子上吧,看看有没有奶羊或奶牛买,给安安喂牛奶羊奶喝。”
“牛奶羊奶?那能喝?”
“能喝,对小孩子好着呢。挤出来,用醋或果汁菜汁中和一下,去去奶中的腥气。”用茶叶去腥也可以,但霍惜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吃茶叶水。
霍二淮和杨氏一听,便决定抱安安回庄子。
霍惜也跟了回去。
才回到庄子第二天,吉老庄就带霍二淮去买了一只奶羊回来。每日挤了好大一盆,去了腥气,喂霍安。
以为他不吃,没想到霍安只伸出小舌头舔了两下,就咕咚咕咚吃得欢了。
霍二淮和杨氏放了大大的心。
城里吃鱼不方便,怕有人举报。但这庄子上,都是自己人,在河里悄悄捞了鱼来吃,也没人看见。杨氏和奶娘的奶水也渐渐多了起来。
霍惜想着城里禁屠宰,百姓们连鱼也不能吃,这就跟吃素没两样了。城里干货铺的干肉那能有多少?满京城百万人口呢。
霍惜眼睛一转,让霍二淮叫上霍五娘一家,再加上鲍夏两口子,一起夜捕去了。
杨氏生霍安前后,霍二淮几乎都在城里了,怕鲍夏有事回城不方便,霍惜又给家里买了一条般,放在庄子里,平时庄子里要送些粮食肉蛋什么的吃食,进城也方便。
现在霍惜要夜捕,自家两条船,加上霍五娘一家,三条船夜捕刚好,都是自己人。
霍五娘卫启这几个月来,收货卖货,赚了不少,渐渐爱上了在河里飘的日子。
每天夜里临睡前,两夫妻最热衷的就是数银子了。边数边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从家里出来,不早点来投奔二哥。
平时他们也就收货卖货,捕渔捕得少。
现在被霍二淮叫来一起捕鱼,见二哥两父女下虾笼下蟹笼,不一会就捞起重重一笼,都眼热的很,立刻决定明天也要多买几个虾笼蟹笼回来。
等夜里点灯熬蜡跟着下了几网,得了密密麻麻几船的银鱼后,夫妻二人眼睛都瞪圆了。
这是银鱼啊,这得卖多少!
“你俩可千万别自己跑去夜捕,你们也看到了,咱这是三家合围,才有这个收获,而且这个网大,一家是拉不住的,到时别反被拽到水里。你们得顾着些两个孩子,若翻了船,别说我这做哥哥的没提前告诉你们。”
“二哥,我们知道。这夜捕不简单,我们懂。”
卫荷和卫菱看着一网又一网的银鱼被拉上船,小嘴哇哇叫着都合不拢。两个孩子这几个月吃得好,穿得好,脸上都长了肉,也活泼开朗了不少。
“表姐,这好多鱼啊。”
“是啊,好多鱼,等卖了钱,给小菱买糖吃。”
“表姐也吃。”“好。表姐也吃。”
卫荷在霍惜身边帮着捡鱼,解鱼,也不时说笑几句,“表姐,你们家是靠捕鱼有钱的吗?”
霍惜手下不停,看了她一眼,见她如今穿着细棉布衣裳,再没一个补丁,笑着说道:“是啊,我爹娘捕了十多年渔,才有了如今的日子。”
捕了十几年渔吗?要那么久啊。
可现在她都听到爹娘晚上数钱,说家里存了不少银子了。家里要像表姐这样能住进城里,用不了十几年吧?
卫荷心里忽然高兴起来,也许明年家里就能送小菱去城里进学了,自己也能住进城里了。
大的鱼都放回河里了。不能宰杀,总不能整个就煮了,只能把它们放了。
霍二淮给了霍五娘二十两银子,给他们一家留了一些吃的,就把两船的银鱼都自己留下了。
分了几十份,有银鱼有虾蟹,由着霍惜和沈千重送到交好的商家和金大腿处。
剩下的留了些自家人吃的,琼花巷那边吃的,秦先生一家,书塾院长,几个先生处,剩下的都由霍二淮和鲍夏拉到渔市卖了。
这段时间肉铺停了生意,渔市街则生意旺得很。
鱼不能吃,买些虾蟹总是好的。但虾蟹量少,也满足不了全城的需要。霍二淮和鲍夏才把银鱼拉到鱼市街,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卖光了。买不到的人扼腕叹息,拉着霍二淮不让走,问他们明天何时再来。
霍惜和沈千重把礼送到各家门口,也得了不少回礼。
平时送金啊银的,哪有这时候的这些口腹之欲更得人心。天天吃素食,那嘴里都淡得出个鸟来。
霍惜和沈千重不过送出一篮子河鲜,就往回拿了不少回礼。这可是赚了。
霍二淮那边也把两船的银鱼卖出了大几十两的价格。鲍夏跃跃欲试,和霍二淮到外城宅子里补眠去了,晚上准备继续干。
穆俨从宫里回到家,就看到饭桌上多了一碟银鱼,还有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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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回航
“哪里来的?”
“少爷你猜。”
穆俨斜了坎二一眼,也不问了,提起筷子就吃。
平时不觉得什么,这会意觉得山珍海味都比不上。不知不觉,筷子下的勤了些。
“少爷,那霍小娘子可真是个妙人。按说她去年赚了不少吧,这会竟又做回捕鱼的老本行。经她这么一弄,估计鱼市街都要热闹些了。”
穆俨吃饭很是优雅,哪怕筷子下得勤,也让人看得赏心悦目。坎二就觉得他挺喜欢看少爷吃饭的。
穆俨嘴角带了些笑意,那小骗子,挺懂时务的。
这会大家都没肉食吃,她就跑去捞河鲜,这段时间鱼市街的渔价和平时可不一样,几倍都有人抢。
这小骗子估计能赚不少。
“她送出去不少吧?”
离一在一旁笑着说道:“可不是。一些交好的商号,还有这次一起出海的隆兴号,鑫久通,兑八那里都送了。还有胜水镖局也得了一份。还有平时关照过她铺子的人,每家都送了。卫所的贺百户,严千户,卫所指挥使。连京兆府那个叫方进的衙役都得了一份。”
穆俨不由失笑,这小骗子想得真是周到。
如此一来,她广丰水想在京城出事都难。听说今年卫所的军服军被用布,还是交给广丰水。啧啧,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红。
“太夫人,夫人,公主和四爷那里可有送去?”
“送了。四爷还派人来道了谢。听说公主这些天哭灵身子越发不好了。”
坎二忽然想起什么:“公主不能吃这些鱼虾吧?”
穆俨顿了顿,又继续吃了起来。
离一瞥他一眼:“公主不能吃,四爷和玠少爷还不能吃?这二十七天的斩衰期都已经过了。”
公主做为孝女,估计这一年都不能吃肉食了。
服丧头一日,大伙在宫里都只能吃些米汤。第二日第三日才能吃些白粥。出宫时,不说婶娘和太夫人,就是他都面无人色,两腿发软。
何况公主做为孝女,几乎日日都要进宫守灵,这一年怕是日子难熬。
二十七天斩衰期不能吃肉食,四十九天禁屠宰,还是不能吃肉,但干肉腊肉,像这种虾,银鱼,反正又不屠宰,还是能吃的。
百官二十七天斩衰期后,对鱼虾需求量增大,霍二淮和鲍夏日日夜捕,白天就到处下虾笼蟹笼。
如此四十九天屠宰期过后,连霍五娘和卫启都攒了大几十两银子。夫妻二人嘴都笑歪了。
霍惜跟着去了几次,霍二淮就不让她去了,怕她熬夜伤身体。霍惜便跟沈千重商量着铺子的事。
这段时间铺子里麻布白布卖得好。
广丰水的伙计下乡时也让相熟的织户多织些麻布。同时广丰水又在悄悄地囤一些红布,及婚庆用品。
民间禁婚嫁百日,百官虽说也一样,但一年内怕是没人敢往枪口上撞的。
帝后情深,永康帝失了爱重的皇后,正伤心,百官领着朝廷的俸?,还大肆筹办婚事,怕不是当官当腻歪了。
懂事的都不会在一年内给儿女举办婚事。
那任何事都是这样,你压得狠了,反弹就越狠。
现在禁婚庆,禁鼓乐,等开禁,还不是要大肆庆祝?
悄悄囤着,先人一步,就像这回麻布白布卖得好一样。做生意,商机很重要,别等到别人都走出一步了,你才跟风。
二嘛跟在人后喝汤,在人前吃肉不好?
两人开始悄悄往库里囤货。
沈千重没有杨福在身边,有些不习惯。
看着库里,原先从吴有才那里换回来的瓷器和丝绸都被杨福带走,空出来的一大块地方,每次看着心里就堵得慌。
他也想出海,哪个男人不想四下走走看看呢。可他儿子还小,铺子事又多,也离不开他。
没想到杨福跑出去了。
“东家,杨福会平安回来的吧?”
“会的,我舅舅从小过得苦,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眼看着要成家立业了,我们全家都盼着他平安呢。”
“我也盼他平安回来。下回你们家去寺里烧香,我也跟你们一块去。咱现在攒的这些红布,希望你舅舅回来,也用得上。”
霍惜摸着那些红布,笑了:“嗯,等我舅舅回来,也该成家了。这些他能用得上。”
永康五年九年,正使太监郑禾带着近三万人的船队,及爪哇,苏门答腊,锡兰,柯钦,古里等国的朝贡使节和数十船从西洋换回的异域珍品,回到刘家港。完成了首次航行。
朝中震动。
给因徐后的去逝,朝中罩上的阴霾,吹进了几许让人激动的风。
卫朝是第一次派这么多人出使海外,结果如何,谁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没人敢预测。
近三万的兵士,那关乎着多少家庭?自然也关乎着大卫的脸面。
若三万人都回不来了,且第一次出使海外就没个结果,将大大打击卫朝的士气。
但他们回来了。
江南商会也在讨论着郑禾回朝的事。很多去年出海的商家,对自家船队能顺利返航又多了一份希望。很多尚在观望的商家,纷纷跑到商会里来,寻机会合伙出海。
连广丰水这么小的商号,听说都去了东洋,他们可比广丰水大多了,难道还比不上广丰水?
“沈大掌柜,怎样,要不要一起出海?朝中这回定是把西洋南洋的海路摸清楚了的,这回定是能透出不少消息来。咱们跟着他们的航路走就行。”
“沈大掌柜,若是你们要去西洋和南洋,得给我们留一个名额啊。”
沈千重忽然觉自己在商会里变得炙手可热了起来。
“东家,你说,朝中会把航海线路图公布出来不?”
“朝中不会主动流出这种消息。但这次朝中三万人出海,消息是捂不住的。以后往西洋南洋那边,估计海上商路会顺不少。”
“那咱们……”
这回郑禾带了几十船异域珍宝回来,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还跟来那么多外国使臣,各商家都眼热得很。
“咱们等隆兴号的船回来了再说。还要看看舅舅往东洋那边顺不顺利。”
若是杨福不能顺利回来,虽说没动用到广丰水的银子,但也会受到重创。这种结果不是霍惜想看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银鱼换回的金大腿
穆俨在内宫西角门当值,目不斜视。
如今皇后薨逝,皇上辍朝,日常只在西角门这边的大殿议事。穆俨当值的地点也移到西角门这里。
一少年手执画卷边走边往手里看。不时嘴角上扬。
到了大殿门口,正要往里进,忽然闻到一股什么味道,嗅了嗅鼻子。
嗯,没闻错,很香很好闻的味道,是好吃的味道。往大殿门口两个当值的侍卫那里看了一眼。
抬腿走了过去,绕着二人转圈。
“皇长孙殿下。”二人行礼。
“你怀里藏的什么?”皇长孙走到穆俨跟前。
穆俨咬了咬后槽牙,太子这个长子,鼻子这么灵的吗?
从袖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递了过去。
朱瞻基把画作往腋下一夹,两手把那包东西打开,黄黄的,十几根手指长的物事,不知是何物,只闻着就觉得香得很。
往大殿里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飞快地拿起一根就往嘴里一塞,嚼了两下,眼睛一亮,好吃!
又塞了两根。
嘴巴鼓囊着:“这是何物?”
“面团。”穆俨毫无负担地说着谎。
朱瞻基看了穆俨一眼,他信他才怪,这里面明显是肉。把一个长团掰开,果然……不是肉。细瞧,竟是银鱼。
银鱼应该不是肉吧?
他这些天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又往嘴里塞了几根。管他是肉不是。反正他方才都吃了。
穆俨带来的一小包填肚子的零食,转眼就被他吃完了。
另一个侍卫,叫叶琛,是长宁伯家的庶子。这些时日,跟大伙一样,只能吃些素食,此时见皇长孙殿下偷偷吃得香,那叫一个馋。
偷偷咽了咽口水。
又拿眼打量穆俨,这家伙鸡贼啊,竟然偷偷藏了吃食。藏了也就罢了,还偷偷吃独食,不给他吃两口。
太坏了。
穆俨握着佩刀,目视前方,只当看不见他哀怨的目光。
他早晚要练功,白天又在宫里笔挺挺地站七八个时辰,当他铁人啊。吃那些没滋没味少油少盐的素食,他腿肚子不打晃的啊。
也是坎二怂勇他几次,小骗子又刚好送来银鱼,他才偷偷在袖里揣了一小包。
不过现下也没有了。
斜眼往角落里看了一眼,见皇长孙殿下正让太监伺侯着嗽口,又往身上嗅了嗅,这才转身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大殿。
“皇祖父,快来看看孙儿刚做的画作……”
“吃什么好东西啦?”
“呃,没有……”
“你年纪还小,不需要跟着皇祖父一起茹素……”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出大殿,穆俨竖着耳朵听着里面气氛好,吁出一口气。
虽然这等小事,皇上不会管,但引诱皇长孙吃肉食的罪名,可大可小。自皇后薨逝后,皇上脾气阴晴不定,穆俨整日都提着心。
这会隐隐有些后悔抢了坎二的吃食了。
不一会,皇长孙出了大殿,把那幅画作扔给穆俨,“呶,赏你了。感谢你的,面团。”
“谢殿下赏。”
等皇长孙带人走后,穆俨展开画作,见是一幅猫戏图,画得惟妙惟肖。大家都说皇长孙擅长画作,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有了这么高的造诣,后生可畏。
穆俨把画作收好,又揣进怀里。
下值后,穆俨和叶琛往宫外走。叶琛忽地往穆俨怀里一探,穆俨本也没想阻止,任他打开来看。
叶琛看了一会,又还回给穆俨。“那什么面团,明天能不能给我带一份?”
“不能。”
“别啊,给我带一份呗。我真的快馋死了。”
“馋死呗。”
“你这也太无情了点……”
霍惜被坎二叫到茶肆,还有些不明情况。不知他家那个少爷因何事要见她。听说那家伙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会还有空见她?
到雅间坐定,穆俨把手里的画作推给她。
“这是什么?”霍惜接过来展开,见是一幅猫戏图。上面还有大红印章,辩了半天,不认识。
“你画的?”
穆俨摇头。霍惜狐疑地看向他,不是他画的,那干嘛莫明其妙地送她一幅别人的画作?还是没祷过的画作。
“给你送根金大腿。”穆俨说着看向她。
“金大腿?”霍惜忙去看画上的印章,还是不认识。忽然想起这厮在皇上跟前当差,眼睛瞪圆了:“皇上画的?”
穆俨翻了个白眼,什么牌面的人物自己不知道啊,还肖想皇上的墨宝。
“那是谁?”身份不低吧,不然干嘛说金大腿。
“皇长孙画的。”
“皇长孙画的!”
想到坊间说皇长孙甚得皇上的心意,霍惜顿时乐了,这金大腿不错,挺粗。
“我明天一早就亲自去画坊把画给裱了,再买个檀木匣子,把它供起来。”
见小骗子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简直没眼看。穆俨忽然想伸手把画抢回来。
次日一早,霍惜果真亲自把画拿到画坊,请人装裱。
那画坊的老板自然是识货的,见到画作眼睛都瞪圆了。
皇长孙的画,他们店能装裱到皇长孙的画?不时偷偷拿眼打量霍惜,不知眼前这个是什么人。竟然有皇长孙的画作。
要不要出钱跟对方买下来?
才开口,就被霍惜给拒了。
还怕他扣下,对方说三天后来取,她还不同意,非要立等着取。掌柜见她要走,忙说明天来取,并保证不伤一毫一厘,霍惜这才放下画作走了。
次日又亲自去取了,那老板还极为不舍地做着最后的努力,想说服她卖给画坊,当个镇店之宝,被霍惜断然拒绝了。
这是画作吗?这是金灿灿,闪瞎眼的金大腿。
千挑万选了一个匣子,把画仔细装好,捧回家,藏了起来。
想起今年八月十五,穆俨的生日,因他在宫里忙得脚不沾地,都没送他生辰礼物。想起他还特特送自己皇长孙的画作,有些觉得怠慢了这根金大腿。
想着此时秋高气爽,正是蟹脚痒的时候,便连着几天跟霍二淮去下虾笼蟹笼,得了好些螃蟹,亲自剥了,制成好几罐秃黄油给他送了过去。
穆俨想了想,皇上亲口说皇长孙能吃肉食,便又往皇长孙处送了两罐过去。得了皇长孙赏的两块白狐皮。又转手给霍惜送了去。
霍惜得到两块白狐皮,这么好的品质,少见的很。心中高兴。在作坊里想找人做成两条围脖,给两个弟弟用。
被秦怀妤亲自把活接了过去。
等拿到手的时候,给霍念试了试,他高兴地很,抱着霍惜就一顿夸。姐弟俩寻了一个休沐日拿着白狐围脖回了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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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不满意
杨氏拿着白狐围脖翻来覆去的看。
“这么好的东西,外头可买不到。”
现在家里有银子,她和霍二淮都舍得给几个孩子买东西,但品质这么好的皮毛,一根杂毛都没有,整块皮那么完整,有钱都买不到。
“贵人们送的。”霍惜抱着霍安逗弄,回了一句。
“那就是了。咱们这样没门没路的小老百姓,可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安安可有福气了。”
杨氏乐呵呵地把白狐围脖给儿子收好。准备等冷些再给儿子用。
她儿子安安可是享了大福了。
哥哥姐姐和舅舅,都是跟着过苦日子来的,只他还在娘胎里就吃得好,现在还有奶娘照顾了,平时她忙,也不止奶娘,庄子上的人都会搭把手,争着抢着抱他。
是个有大福气的孩子。
“姐姐,给我抱抱安安。”霍念跟在一旁,仰着头伸着手要抱弟弟。
“你抱不动。”
“我能抱动!”
见霍念坚持,霍惜便让他坐在椅子上,把安安放到他怀里,自己在一旁护着。
霍念抱着安安,咧着嘴笑。这坐在椅子上也借了力,还能腾出一只手,轻轻刮一刮安安软嫩的小脸蛋。
“弟弟好软哦,嗷呼,给哥哥吃一口。”
趴下脑袋张口做势要咬安安一口,给安安逗得咧着小嘴笑,还挥着拳头要推开哥哥。
见他抱得稳当,娘和奶娘也在一旁,霍惜便交待了一声,去了蚕房看蚕。
庄子上从来没养过蚕,但江南地区,种棉花种桑养蚕的人多,织户多,地里种桑养蚕收益比种田产值高,到处是养蚕人。霍二淮从嘉湖地区要来蚕种很容易。
庄子里去年就留了搭蚕房的地方。今年开春就把蚕房搭好了,养蚕的人手也找好了。
等霍惜去看的时候,这会的蚕都已被养得白胖了。已是五龄期的蚕了,这会正是食量最大的时候,一天至少要喂四到五回,再过几天就要结茧吐丝了。
马上天冷了,这一批应该是最后一批了。
几个庄妇正背着背篓往蚕床上撒桑叶。霍惜凑上去盯着看。
看了一会,正转身,差点踩到人。
扭头去看,见霍念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了,正悄咪咪地挨着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正蠕动着身子吃桑叶的胖蚕看。
“姐姐,这么多,蚕啊。”密密麻麻,虫子一样,还在蠕动,沙沙响动,看得霍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霍惜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见自己要挪步,皮小子还紧紧地拉住她的手不放,笑着安慰:“别怕,不咬人。这些蚕可是好东西。”
“我,我不怕。”
就是,看得心里身上直发毛,霍念又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见他浑身不适,霍惜牵着他走出蚕房。见他大大松了口气,颇有些好笑。
拉着他到庄子里走,见蚕房不远,有几个年纪大的庄仆正在用竹子做着什么,便拉着他过去看。
“这是竹簇,帮助蚕宝宝结茧的。”几个庄仆见是两个小主子,忙笑着解释。
“竹簇是什么?”皮小子蹲下身去看。
“这些蚕马上就要变成熟蚕了,它们准备上山结茧了,这时候就要给它们做一些供它们上山的东西,这些竹簇就是帮助它们上山吐蚕丝结茧用的。等他们结成蚕茧,就可以卖钱,或是剥解出来,就可以得到蚕丝了。”
霍念一听很是感兴趣地又往前挪动了两步,不时问两句。
霍惜听说现在养蚕人都是用竹枝,树枝或是这个竹簇帮助蚕宝宝结茧,眉头皱了皱。那这样结茧的过程中,就得有人守着蚕房,不然,小鸟马蜂,虫子什么的,容易进去把蚕吃了。
霍惜想了想,去找了戚大,让他带人去剥些麻皮来。
戚大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做为庄头,主子怎么要求他们便怎么去做,今年庄上养了蚕,到了年底,大伙又要多得不少赏钱,光想着心里就有劲。
等庄仆们把麻皮剥回,霍惜又指挥着他们把这些麻皮,煮了晒了。
还没等她动作,一天就过去了。
霍念跟着她在庄子上看了小弟弟,跟鲍康在庄子上狠玩了一天,次日还不到卯时,霍二淮就抱着还在熟睡的他上了船。
这小子只有一天的休沐期,还得回书塾上课呢。
杨氏在庄子的码头上,看着霍二淮抱着睡得人事不知的霍念上了船,一脸的心疼。
和站在一旁送他们的霍惜说道:“不然娘带着安安回城里吧,还能时时看顾着念儿。”
“没事的娘,他现在长大了,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总粘着你和爹了。娘还是带着安安在庄子上,这样平时吃些什么,用些什么,也没那么大顾忌。”
京城现在还是满大街白衣素服的人,吃点肉都要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地吃。虽然禁屠宰期已经过了,但皇帝都还在茹素,文武百官老百姓们也不敢太大张旗鼓地买肉吃。
这时候正是攒好人缘的时候,锦衣卫们都盯着呢。
怕是今年春节都要少了些热闹劲了。
霍惜回去补了眠,睡了一觉起来,又指挥着庄仆用麻皮结麻绳网。
霍二淮从城里回来,好奇地问她要干嘛。
“我打算在蚕床上用这种麻绳网做蚕簇,到时再在上面覆上一层密密的网纱,这样给它们加一层屏障,正方便蚕宝宝结茧,也减少蚕宝宝的死亡率。”
霍二淮一听也跟着帮忙。
“爹,今年结了几次茧了?”
“结了三次了。爹算过了,一亩桑田,结的茧也有七十斤。”
“这么少?”
两个庄子加起来只有三十五亩桑田,一亩桑田结一石都不到的茧?那这样算的话,一年养四回蚕,两个庄子也只收不到一百石的蚕茧。
一斤蚕茧一百文,一斤丝五百文,这样算下来,两个庄子一年养蚕收入还不到一千两银子?
这个结茧率就有些低了。
霍二淮安慰她:“这已经不少了。原先两个庄子都没种过桑树,没养过蚕,这等于是白得的一千两了。”
怎么会是白得的?
两个庄子的坡地以前白放着,只不过得些灌木,冬天得些柴禾,白白浪费了田土。这收拾出来,种了桑树,又投入了人力物力,这怎的才这个收益。
江南地区养蚕都已经养熟了的。霍惜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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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杨福抵倭
霍惜找霍二淮和两个庄头,及庄上养蚕的妇人了解了一番,制定了一些措施。
两个庄子今年都是头一回养蚕,经验不足,蚕的病死率比较高,结的蚕茧量不理想。
在不增加桑田的情况下,若想桑田收益高,还是要努力提高蚕的成活率,再看看能不能多养一两回蚕。以量大来增加效益。
蚕的生长周期一般为四十天左右,按道理,只要保持蚕室的温度,在有蚕叶不断供应的情况下,一年是不止能养四回蚕的。
江南地区十一月才落雪,次年四月,天就回暖了,一年养个五六回蚕,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多得些蚕茧,多卖些钱,谁不乐意?
两个庄头听了霍惜的一番话,都表示会好好总结经验,明年努力提高产量。
此时已是秋末,想到杨福说要回来陪一家人过年的话,也不知他那边怎么样了,是否顺利。
在霍惜了解的历史里,此时的东洋各国都算是大明的藩属国。哪怕本朝叫卫朝,历史也高度重合。
明太祖时朝,对海外诸国,施行“羁縻”政策。
把朝鲜、倭国、大小琉球、安南、真腊、暹罗、占城、苏门答腊、西洋、爪哇、彭亨、百花、三佛齐、勃泥等15国,列为“不征诸夷”。
也告诫后世子孙不得随意征讨。
太祖的这个政策,是把周边的这些小国家当做藩属国,以子国来交好的。
这个政策也至使大明朝一度出现“四海咸服,万国来朝”的热闹局面。
但这其中倭国,是个特殊的民族。
历来狡猾多变,反复无常,喂他吃饱,他还想再多吃些,你退他就进。
太祖一朝,把它列为不征之国,但倭国浪人还是不断挑衅,频频犯边,不断滋扰江浙沿海居民,闹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太祖怒了,直接关闭了与倭国的海上商路,对倭国实行海禁。
等永乐帝上位,为治理沿海倭寇,为长治久安计,也为表示友好,在派郑和出使西洋之前,先让他带着十万水师及上国圣旨去了倭国。
永乐二年,郑和代表永乐帝向室町幕府第三任将军—足利义满,宣读旨意。
“使其自行剿寇,治以本国之法。”
那意思就是说,责成倭人自己“擦屁股”,把这些沿海浪人给收治了,并给大明一个痛快的答复。
我是上国,我断你一国的商路,与我并无多大损失,但你可能要伤筋动骨。我不治你们,并不代表我没有这个能力,我十万水师都上你家门口去了。
我让你们自治,是表示我上国的友好。
永乐帝的旨意一颁,足利义满立刻闻风而动,随即就捉了二十多个江洋大盗。
人是有点少,但这个民族就是那个鸟样。
人家都带十万水师到门口了,怎么着都得拿出个态度出来啊。
而且为了做给大明看,这位将军还下令用“蒸杀”的方法把这些海盗处以了极刑。
就是将这些海盗放在一只大甑上,下面燃起柴火,活活把他们蒸死。
足利义满之后便受到明朝封赏,与大明正式建立了外交关系。双方签订了《勘合贸易条约》,倭国也以“属国”的名义对明朝进行朝贡贸易。
永乐帝赐足利义满“倭国国王”金印一枚,赠送了冠服、文绮、金银、瓷器、书画等贵重物品,允许倭国十年一贡,同时允诺倭国商人可在江浙沿海进行贸易。
足利义满也很是谦恭地回信,自称“倭国国王”,信中对上国蹭予礼物,还回信“臣……诚惶诚恐”。
并献上“金千两、马十匹、薄样千帖、扇百本、屏风三双、铠一领、铜丸一领、剑十腰、刀一柄、砚筥一合、同文台一个。”
但可惜的是,这个民族历来就狡猾多变,反复无常,与隔壁的朝鲜与大明维持近三百年的宗藩关系不同,东南沿海维持平静的局面,也不过十几年,到永乐十五年,也就结束了。
霍惜知道后世的这段历史,只要出海的船能抗风浪,杨福此行应是无虞的。
就算遇上小股的海盗,杨福他们的船大,海盗的小舟也不敢靠近,要是靠近,船上准备的东西,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而此时的杨福一行,已抵达倭国的平户县。
船还未靠港,倭国的商人就闻风而动。
也不止倭国,隔壁的朝鲜,大小琉球国,还有其他岛国来的商人,甚至西洋各国来的商人,早已蜂拥而至。
东方上国来的大船靠岸了,那运来的奇珍异货,都是供不应求的,谁都想分一杯羹。
杨福在海上飘了三个月,又遇上了风暴,这会终于看到了陆地,整个人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带着逐风踏月听雷沐雨四个就上了岸。
在船上没事做,他跟着懂倭话的翻译日以继夜地学倭话,如今也算小有所成。还没来得及看一看平户的风景,就钻进一间酒屋,用对方能听懂的倭话叫吃的了。
倭国的东西虽然不甚合胃口,但总比在船上吃的那些东西强啊。
还有小酒喝。不错。
只是这酒壶这酒具怎么这么袖珍?这能喝几口?
等吃了两口饭,垫了下肚子,杨福也有闲情逸致观察这些异邦人了。
哎,娘勒,果真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瞧倭人这穿着打扮,还有脚上穿的这个木屐,这不嫌冷?
再看看这屋子,不说他都忘了刚才怎么进来的了。
点头哈腰着进来,这没椅子不说,这桌子也这么矮,他才盘腿坐了一会,这两条腿就麻了。
看向逐风四人,也跟他一样,好像屁股底下有钉子一样,频繁换姿势。五人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
五人吃饱喝足,跑到平户大街上闲逛看风景。
发现这边的房子,建得都不高,围墙也很矮,踮着脚就能看到院内的情景。邻里邻居房子都挨着,很紧凑,都是木制,地基建得高,屋子都建在木台子上。
难道是因为临海,地上太潮了?
门头上挂的灯笼,也与卫朝很不一样,多是方形的,或是长形的,像鱼尾状。
街上行人穿着木屐迈着小碎步,走得还很快。踩在石板路上,的的发出脆响。看呆了杨福几人。
第三百七十四章 明年还来吗
杨福他们的船一靠港,就受到了各方的欢迎。
才几天时间,满船的货物就已经被人出售完毕。
杨福听霍惜的话,用带去的货跟倭人换回了大量的银子。又用带去的金换了倭银,跟倭人换回他们的货物。
自家带去的六百石白糖和冰糖,在卫朝卖给番商,一石只售几十两,用了三个月时间运来倭国,一斤就卖出二两银。还遭人抢着要。
只六百石糖,就换回倭银十五万两银子。
从吴有才手里换来的百匹云锦,那是贡锦,在卫朝都是有价无市,在倭国卖了二百两一匹,百匹云锦得了二万两。那一船官瓷也得了八万两。
带来的各种扇子,螺钿攒盒,螺钿工艺品,绒花,也卖了三万两。
绢,纱,丝绸,一匹可换三十至五十两,生丝一斤可换五两,几乎都是翻十倍的价。
去年家里桑田出的生丝,及在外面收的,广丰水收了近一千石的生丝,全部送到松江自家织坊里织成丝绸了,此次全运了过来。如此又得了六万两银子。
茶叶带的不多,也得了两万两。
如此杨福这一趟带来的货,得了三十六万银子。
东西售空,杨福又接着采买货物运回国。红铜五驮五两银,一驮是二百七十斤,合一斤是十九文,运回国能卖到每斤三百文。
倭国多火山,硫磺焰硝多且便宜,一斤硫磺六文,两斤焰硝三文,运回国这些都是紧缺的物事,几乎是二十倍的利。杨福买了许多。
鹿儿岛的黑蔗糖一斤十五文,杨福直接把人家的二百石蔗糖包圆了。
又买了一些锡器,玳瑁,倭刀,剪刀,炊具之类。听说那倭刀,是将钢包在软铁上的一技法,是什么杨福不懂,但看琅光阁买了不少,也跟着买。
还买了朝鲜来的一些毛皮,狐皮,土豹皮,山獭皮,厚纸,参,黄白蜡等物。
杨福带来的一千金,在倭国换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自然比隆兴号万家木材行,带的银子及货物得用。
利用两国金银的兑换比率不同,这就多换了一半的货物。
几家人直骂他鸡贼。谁出海一趟还带那么多金子出来的?万一翻海里了,连听个响都没有。谁不是以货易货?
只这家伙偷偷带了好些金子过来。
不过要杨福说,他还想多带些金子来的,只不过一家就只能装一千石重量,他也不好多装。
交易完成,杨福便带着逐风四人,还有马祥等人,狠狠在平户及周边逛了一圈,看尽了倭国风土人情,觉得很是大开了一回眼界。
马祥还暗戳戳地问杨福:“明年你们还来不?”
杨福瞥他一眼:“你还想出来啊?”
马祥连连点头:“这趟来的时候虽然凶险,遇上风暴,但走这一趟,我死也甘心了。比一辈子窝在一个地方强。我这回可算开了一回眼界,这回去后,能增加多少谈资?这一趟,值了。”
杨福也觉得值了。
若有机会出来,他自然还想出来的。
逐风踏月四人也是一样的心情。以前他们都是暗人,连面目都不能示人,连个名字都不配有,只有代号,如今主子不仅给他们起了名字,还给了他们游历的机会。
出来这一趟,值了。
这趟回去,他们就能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人前了。以后主子的命就是他们的命。
杨福看了逐风他们四个一眼,很是感激有他们在。
这一趟上岸,他跟倭人换货,想打他主意的人自然是多的很,想把他劫走的人也不少。
听说倭国矿藏很多,岛国地方小,到处都缺人,听说那些浪人从各个国家抢了不少奴隶回来卖给矿主挖矿。
海上活着过来了,若到了这边被人抢去挖矿了,那叫一个遭心。
好在有逐风他们在。
那些人见他是外番来的,暗中盯着他的,想偷偷把他劫走的人不少。都被逐风他们暗中出手解决了。这些人在逐风他们手里都没过几招就败了。
要不怎么说东方上国有历史底蕴呢,那功夫那身手自然是千百年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哪些这些浪人能比的。
在平户港停了将近一个月,货物也换完了,该买的也买了,大家便准备返航。
临走,杨福又买了倭国的一些海鲜,鳗鱼鲣鱼乌鱼子,黑牛黑猪肉之类,又买了很多柑橘柚及很多水果。菜蔬,活的各种牲畜,鸡鸭羊,准备养了在船上杀来吃。
还有各种豆子,准备在船上生豆芽吃。
惜儿说在海上呆久了,会得各种病,还是要多吃些菜蔬。他带来的几麻袋的菜干果干,到最后大家都来抢。
如此,他们四月末从宁波出发,八月初到达江户港,停了近一月,九月初从平户返航。
又是一年年末,广丰水依例盘账。
今年铺子里又买了五条大船,在北运河段,徐州,济宁,临清,沧州,天津,开了五个铺子。如此,南北运河各重要城池已布局完毕。
今年虽花了大价钱买船,开铺子,但年终各铺的账册上,加起来的盈利比去年的三十五万两还多了五万两。
看来海贸生意旺了,水路海路生意都跟着蒸蒸向上。
今年成绩虽没让霍惜向上跃升一个层级,仍是小贾的水平,但霍惜很是满足了。
今年北边开了铺子,运送货物及时,北平的两个铺子比去年盈利翻了一倍。带契北运河段的铺子生意都跟着翻了一番。
而宁波铺子虽开得晚,但后来居上,利用海贸大港的便利,一举成为一众铺子中盈利居首。
霍惜为了奖励宁波铺子,直接提拔了祝忠全当了铺子的掌柜,并允他年终盘点来京城汇报工作,也好让他见夏荷一面。
两父女相见,泪眼盈盈。诉说了好一番思念。
“你好好待在东家身边,要听话,跟东家多学些东西,别做背主的事。”祝忠全语言切切叮嘱。
夏荷拉着爹的手一边抹泪一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跟东家学着看账本记账,以后我也给东家看铺子,看账……爹,我好想你们。”
祝忠全摸着女儿的头,这孩子才十岁,这么小就离了他们,他如何不想念。
但见她过得好,还长高了一截,放了心,“想我们就给我们去信。以后爹会经常来京城的,我们父女经常有见面的机会。”
说着掏出一个荷包,要给夏荷,夏荷给拒绝了。
“爹,我有银子,现在我每月有五钱银子的月钱,平时闲的时候我还在作坊里做活,也得了不少银子,我现在都存了十几两银子了!”
“这么多?那你好好存着,想买什么就买,别不舍得花。”
夏荷点头,又把一包东西递给她爹:“这是我给爹娘和冬生秋霜买的礼物。”
祝忠全高兴地收下了:“好,我女儿都挣钱给爹娘弟妹买礼物了,那爹就收着了。你要好好听小姐的话,知道吗?”
夏荷抱着她娘给她做的一包裹的衣裳鞋袜,送走了她爹。那里面有她的衣物,也有小姐的。
盘完账,送走各位掌柜,已临近正月。
此时霍惜却听到一则消息,说有艘从倭国回来的船,翻覆在离宁波港不到百公里的大海里。
第三百七十五章 祸福难料
穆俨更早一步拿到这个消息。
立即派了人去宁波附近海域查看情况。
等消息开始在京中传开,传到霍惜耳朵里的时候,已被穆俨请到了酒楼雅间。
“消息是真的吗?船真的翻了,人和货物都没了?从倭国平户回来的船?”
见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知她忧心她舅舅的安危,穆俨安抚住了她。
“目前尚且不知。我已派人前往附近海域打探情况。江浙沿海渔民只说从东洋方向回来的船,具体从东洋哪国回来的不确定。可能从倭国回的,也可能是从大小琉球国,或是朝鲜,皆有可能。”
“那渔民们有没有说救到活口?这个时间也不是风暴期啊,怎会翻船了?”
出海的船,至少一千料,一千五百料以上,这么大的船,又没遇上大风,怎会翻船了。
霍惜从得到消息起,整个人就坐不住。
想亲自往宁波那边看看。
若是舅舅真的出了事,她娘可怎么承受得住。
“你别着急,我一听到消息就派人前去打探了。现在才冬月,也许他们还没返航也说不定。也不一定是大风才翻的,也可能遇上暗礁岛礁了,那块水域暗礁多暗流多。也可以水手操作失误,皆有可能。”
这都回到卫朝海域了,怎还会遇上暗礁。
从宁波往平户直线距离,比从宁波往广州港距离还短,这两年又是跑熟了的线路,怎会在自家门口翻船了?
霍惜半点没被安慰到,穆俨说了很多,她都没听进去,心中惶惶不安。
这趟不过是花费十几万两银子罢了,只要人活着就好。舅舅水性好,能活着等到附近渔民救起的吧。
霍惜坐不住。
穆俨看不过去,“你还是安心呆在京城吧,这会别想着亲自去打探。打探消息的事我早已派出人手,隆兴号和其他三家也派出人手,我们消息比你快,你且安心在京城等待消息吧。”
“那你一有消息,立马让人来通知我。什么消息都要告诉我,好的不好的……”
穆俨看了她一眼,点头。
霍惜坐不住,把今年的分红银子推给对方,就离席回去了。
穆俨叹了口气,吩咐离一:“让乾三坤四亲自去,一边快马一边飞鸽传书宁波那边。”
“是。”
霍惜回了铺子,沈千重不在,账房说他出去打听消息了。霍惜坐了一会,没坐住,起身往裴家去。
门房却告知东家和少东家都不在,霍惜又说要找他家少奶奶。
裴佑璟妻子是万家女,万家木材行此行也一起出海,父子俩不在,问问万氏也行。
没想到门房说万氏也不在。找霍忠,也不在。
霍惜越发着急。想了想,抬腿往万家去。
才走到万家门口,发现万家大门口围了好些人。
忙举步上前打听。
“让万才兴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们知道他们父子在家!”
“对,让万才兴,万景榆出来!当初说得好好的,大家一起出海挣钱,现在出了事,就当缩头乌龟了!”
“出来,万才兴,出来!”
门口群情激愤,一老妇还在大门口席地而坐,拍腿痛哭,说她可怜的儿子呦,这一回是回不来了,痛煞她了,旁边还有年轻妇人站在一旁抹眼泪。
一条街的邻居纷纷开门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这万家木材行,打肿脸充胖子,学人家出什么海,这会出事了吧。”
“出海就出海,找那些活不下去的贫苦百姓,一二百两出一趟,多的是人愿意,带什么族中子弟。这下好了吧,出事了吧。”
“万家也是好心,当初要出海,族中都跑来要分一杯羹,听说万家主推却不过,就让各家都带了好些货上船。族中有好几个子弟也跟着了。”
“现在好心当驴肝肺了吧。这万家不像他们亲家裴家,人裴家是真正的家大业大,万家没那本事就别揽这个活啊,这下好了吧,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
万家正房大厅里,万才兴坐在首座上,愁眉不展。他儿子万景榆,焦燥地走来走去。嫁出去的女儿裴万氏看不下去了。
出声道:“哥,你别走来走去了。快想想看,怎么解决门口那些人吧。”
“解决,怎么解决!那就是一群吸血的水蛭!当年咱家落难时,个个都躲着咱们,等咱们发家了,又贴上来。此番见我们要出海,个个求上门来,非要塞上他们各家的货。没钱办货的,还把庶子们送到船上。不就是想分一杯羹吗?当初是怎么求咱家的?现在消息都没证实,又个个跑来要死要活。”
看了首座的父亲一眼,“要我说,这样的族人,就该远离了他们。只爹还一心想着骨肉血脉。要我说提携他们还不如提携一条狗!狗我扔根骨头,还会朝我摇尾巴!”
“住口!”万才兴喝道。
这么说,是想说他连狗都不如?识人不清?
可这世道,单枪匹马的,但凡你有点钱财,大家都会盯着你。只有团结宗族的力量,家业大了,人家才不敢随意来欺。
怎奈儿子并不懂自己的苦心。
万才兴想着门口围着要说法的族人,头疼不已。
有些人,只能同甘,却不能共苦。也许经过这一番事,也是好事,能看出族里谁是真正站在他家这边的。
“爹,我公爹说现在消息还不确定,也不一定就是咱家的船。还是把门口那些族人请进来慢慢与他们商量吧。”
“请进来?咱们又不是没请他们进来。是他们自己不愿进来,非要在门口造成舆论,以此逼迫咱家赔他们的钱和货!”
万景榆咬牙,“当初出海之前,本就是说好的,此行祸福难料,生死不论,赚的赔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这倒好,才一听到有船翻了,就跑过来要咱们赔钱!”
哪有这样的族人!陌生人都没这么无情吧。
“爹,要不咱们按他们各家装的货,照市价赔给他们吧。就当咱家跟他们买下来的。”
“不赔!凭什么!”
万才兴叹了一口气,看向万景榆:“按你妹妹说的办吧。”
霍惜在万家门口看了一场闹剧,心中更是不安。这万家族中都跑来要钱要人了,难道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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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三更在中午
第三百七十六章 搭把手
又过了数日,消息传回,不是他们的船。
霍惜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几日爹隔三差五来京城,她都不敢让他看出端倪。
到了铺子,和沈千重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如释重负的表情。杨福算是在沈千重身边成长起来的,两人亦师亦友,又像长辈对待子侄。
杨福要是出了事,沈千重心里也不好受。
“东家,这旁人只看到海贸利润大,却没看到这里面凶险万分。”
霍惜点头同意:“可不是。我这几天就没睡着觉。”
“我也一样。听说那任家,光要赔身价银子就要赔好几万两。”沈千重想起这两天任家绸缎铺关门清货,心中无限唏嘘。
这回翻覆的船只是任家绸缎铺的。
比之隆兴号要略小一些规模,不过在京城也算排得上号,也算经年的老字号。各地都有分铺,家中良田桑田无数。
船只跟广丰水他们这次去的船一样大,都是两千料的大船,听说招了将近三百个水手及伙计。
按等级不同,一个人至少要赔付一百两的身价银。船老大,舵手,缭手,账房,管事,这些人的身价银只会更高。
任家又是独家出海,满船的货都是自家的。估计也不止十万两的货,再加上那么大一艘船毁了,这一趟,可算伤筋动骨。
好在他们是回程,在我朝近海翻覆的,附近有出海的渔民发现了他们,还救起一些人。若在公海里,或是别国海域,估计什么都不会落下。
“听说附近海域散落着他家的各种货物,附近的渔民都跑去打捞,任家还跑去渔民家里要求他们把货还回来。”
霍惜听了深叹了口气,满船的货,一千多吨,能卖不少钱。“都被别人捡到了,哪会再还回来。”
“可不是。任家现在京城的几个铺子都在清仓降价卖货了,好多人都跑去捡便宜。听说他们家还卖产业了。东家,我们要不要派人留意着?”
任家有很多田产桑田,京中的宅子铺子,各地的铺子也不少,若能买到一两样也是好的。
霍惜摇头:“这会凑上去,有趁火打劫的嫌疑。不过,同为江南商会的商家,若对方有帮助,咱也伸把手。”
“是。东家仁义。”
也不是什么仁义不仁义,只不过感同身受罢了。
早几天前,以为是自家的船,霍惜心里那个焦急,若最后翻的是自家的船,别人也落井下石,自己心里肯定不好受。
做生意的都知道,别看账面上银子多,但那都压在货里,流水能动的银子其实并没多少。
而且供销之间,除非是做散客,能立马收到银钱,只要做大宗生意的,待收款很多都还在外面没收回。
不然怎么说资金链一断,就要破产呢。
看着家大业大,但是没有良性循环,账上现金流水不足,货物不断积压,应收的款项又收不回来,本该要销出的货,又销不出去,到最后就只能破产清算,卖货卖产以支付各项开支了。
如今的任家估计也是这样。
怕是一些合作商,听到他家的坏消息,都跑来退货,或取消合作协议,一挤兑就造成货物积压,各处还等银子来维持生意运转,账上现银不足,就只能卖田卖产了。
要不怎么说做生意和做投资一样,都要量力而行呢。
鸡蛋若放在一个篮子里,咣当一下全砸碎了,后手都没有。
若放在不同篮子里,这边咣当碎了,那边还有鸡蛋可以孵出小鸡,小鸡再长大再生蛋,再孵出小鸡,如此往复,东山即可再起。
霍惜叹了一口气,让沈千重和裴家万家那边通通气,自己则跑去向穆俨打探消息。
穆俨的人手还在宁波那边,船一靠近附近海域,立刻就能传信回来。
而任家那边,最终找上了广丰水,要见广丰水东家。
霍惜瞧了瞧自己的小身板,没去。让沈千重去了。
广丰水背后的东家不露于人前,各商家都在暗地里猜测。
别看人家在京城只有两间铺子,但已连续两年做卫所的军服军被生意了,听说还送了两成干股给贵人,至于是哪个贵人,没打探出来。
反正别看广丰水门脸小,但人家后面有人。
想打广丰水主意的人也不是没有。但还没出手就被人料理了。这些年,广丰水也就没人敢小瞧它。
而且人家今年还跟琅光阁,跟隆兴号一起出海了,能是什么普通排面上的人物?大家一想到广丰水的大掌柜姓沈,自动就脑补了很多。
那富可敌国的沈家,家中有个聚宝盆能生财的沈家,如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如今任家落难了,正卖田卖产要筹钱,很多平日交好的人家,说是要帮忙,不过是想捡任家后面的家产罢了。
任家主环顾了一圈,见只有少数几家不动声色的,扒拉了一圈,找上广丰水。
任家主本来是不想便宜了别人的,这一趟看清了很多人心。家产都是卖,为什么不寻根粗大腿卖呢?
没准以后还能沾对方的光起死回生。
任家主想把嘉湖等地的桑田铺子卖给广丰水。
说实话,霍惜很心动。
自家三顷桑田一年光卖生丝就能得万两银子。纺成丝绸,运到海外,能翻几倍的赚。若能把对方几顷桑田接手,再把他家几个铺子也接手过来,对自己当然有利。
但霍惜想了想,没这么做。
做生意,和气生财。别人有落难的时候,自家没准也有那一日。
若别人落难时,自己踩一脚,或是等着捡别人的好处,那等别人缓过气来,没准暗戳戳打压你也说不定。
万一气量小的,派人到田里铺里捣乱可就不好了。
霍惜思忖了一番,让沈千重一个人去见任家主。说广丰水愿意借他十万两银子,以帮他度过难关。
利息两分,一年后需还十二万两。
任家主没想到竟得到这样的回复,当下差点给沈千重跪了。
这个时候大家避之不及,生恐他家缓不过来,要败落了,都上门要结清货款。
愿意搭把手的也不过是按市价把他家的产业买了,欲借钱他家度过难关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没有哪一家肯借这么多的。
广丰水立刻被任家绸缎行列为亲密的,全天侯的合作伙伴。
第三百七十七章 平安归来
沈千重思虑了两天,才明白霍惜的用意。
“任家是京城老牌商号了,听说姻亲故旧不少,他家开了绸缎行也开了好几代人了。也算是底蕴深重,翻身只是时间问题。”
霍惜点头:“俗话说,船破还有底呢,底破还有三千钉呢。像任家这种经营了数代的大商号,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可不是。任家主一听东家不要他家的产业,愿意借钱给他度过难关,当时愣了半晌没说出话。”
霍惜叹气:“估计也是这段时间看多了人情世故,没想到忽然有人愿意借这么多钱给他们。”
这段时间看够了世态炎凉的,又何止任家主一人。
估计万家人心中也是一千匹草泥马奔袭而过。
万家主本是打算提携族人,以借家族的力量护住自己的生意,平时对族人多有提携。此次出海,又是帮族人带货,没钱置办货物的,要塞人也都往船上塞。
这可好,一听说船翻了,不分青红皂白,就上门撒泼打滚,要赔人赔钱。
人万家刚赔了货款,赔了大笔身价银,好了,听说是别人的船翻的,又跑过来反悔。
霍惜都不知说什么好。这样拖泥带水的合作伙伴,下回不带他玩了。
再想着自己手里捏的任家抵押过来的地契文书等物,要是一年后任家还不上钱,自家也不吃亏,这些田产铺子都是正经可以换钱的。
霍惜也没有那么高尚,主要是她胆小,怕人打击报复。只想暗戳戳低调地搞钱。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任家做丝绸生意起家,几代人都做丝绸生意,手里有许多桑田,嘉湖苏杭等地有铺子有田产,京中有织坊有染坊,将来自家要是还想做海贸的生意,丝绸便是第一要带的货物。
交好这样的人家,对自家也有好处。
再说也是自己手里有钱。
今年自己准备了十五万两银子出海,交了五万两到公中,也不像其他四家要花那么多钱去备货。
自家一千石的份额里,六百石都是冰糖白糖,还有那些官瓷和云锦都是用糖从吴有才手中换回来的。也不用钱买。
其余带的货物中一半是自家作坊出来的货。不过是用银子买了些茶叶和其他一丝货罢了。
买货用的银钱不多。如此手里还有八万两。
再加上去年田里赚的,又去松江换了两回糖赚的,自己手里还有十几万两。都不需动用广丰水的银子,就可以结交这么一个大人情。
对,还是要自己手里有钱,有钱才能依着自己的心意使劲造。
不然一旦动用到广丰水的银子,耽误了铺子的正常运转,怕是要遭。公家银子和私藏银子,霍惜分得很清楚。
这便是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吧。
所以,头脑要绝对清醒。别把生活中的钱放到生意里,到时生意没了,生活也过不下去了,严重影响生活质量。
不然为什么女人都要有嫁妆银子呢?
还不是娘家父母怕自个女儿在婆家受欺负,自个有钱万事不愁?把嫁妆银子全拿给夫家用,最后被夫家抛弃的大有人在。
呃,想多了。
霍惜晃了晃脑袋,只觉得一脑袋的水。
反正就是想路走得顺,需有钱有人脉。得意时,没小人暗中捣鬼,失意时,没人暗中落井下石。做人做事低调,方能细水长流,霍惜和广丰水都是不打算冒尖露头的。
她借银子给任家,也没往外头说。如此又得了任家高看一眼。
如此便到了各学塾放寒假,各衙门马上要封印。宁波那边终于传回消息,自家的船靠港了。
杨福平安回来了。
消息传回庄子,杨氏和霍二淮抱着安安就跑进城来了。
去年这个时候,俩夫妻都在庄子里准备过年的事了。现在巴巴地跑进城非要等杨福。
“娘,你看你大冷天的还抱安安过来,舅舅且还有几天才能到京城呢。何苦跑来一趟,再冻着安安了。”
“你娘一听你舅舅要回来了,哪里还坐得住,昨天夜里就想让我划船带她进城。”
杨氏瞪了霍二淮一眼,见霍惜要抱安安,忙把安安递到她手里。
霍惜接过安安抱在怀里,小家伙已经七个多月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谁抱都要,也不认生,见自家姐姐伸手,早就咧着小嘴伸手扑过来了。
霍惜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再摸摸他的小手,见暖乎乎的,放了心。
“娘,你只给安安带围脖,也不做双手捂子给他戴着。”这小孩最不禁冻,要是手脚长了冻疮可不好。
“有呢,他不肯戴,一戴上自己就摘了。”
“是嘛,安安这么不乖的吗,要是冻着了,可要哭鼻子了。”在他小鼻子刮了刮,小安安笑着把身子一扭,趴在霍惜肩头。
直到腊月二十八这日,杨福紧赶慢赶回到京城。
“姐,姐夫,惜儿,念儿!我回来啦!”在船头拼命地向码头上的一家人挥手。
杨氏看着他平平安安地站在船头,热泪立刻就滚了下来。
这几个月,牵肠挂肚,夜里都睡不安枕,只要听到不好的消息,就跑去庙里寺里烧香,也不知给各路神仙烧了多少香,添了多少香油,才盼得他平安回来。
“我好想你们哦。”再看杨氏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问:“是外甥还是外甥女?”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外甥,好着呢,太冷了,没带出来。”杨氏抹了一把泪,拉着他的手不放。
杨福立刻松了口气。他姐终于有儿子了。
一家人往宅子里回,马祥和一众水手也都结算了银子,带着自己采买回来的货物,各回各家。霍惜,沈千重带着伙计留下卸货运货。
“主子。”逐风踏月听雷沐雨四人见过霍惜。
霍惜勉励了他们几句:“你们辛苦了。这会衙门已经封印了,等明年衙门开印我就给你们落籍。”
“多谢主子。”逐风等人一颗心立刻就安定了下来。
宁波铺子出动了三条大帆船才把自家的货运了回来。再看琅光阁,裴家,万家和鑫久通也是一样,大家采买回来的货物只多不少。
霍惜和沈千重先是把杨福带回的银子运到钱庄存了,其他货品分门别类放到两个铺子的仓库及地窖。
如此忙了两天,回到庄子已是除夕日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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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赚这么多
下船前,霍惜偷偷拉住杨福。
“娘让你回庄子,你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杨福嘴巴张了张,心想霍惜也知他的秘密,索性也不瞒着她:“我想给秦家送些东西。”
霍惜歪着头看他:“不是给秦家送吧,是给秦家姐姐送吧。”
杨福立刻面红耳赤起来。
见他出门一趟,历练得整个人都精干圆通了不少,但提到这种事,面皮还是薄。
遂不打算逗他了,“放心吧,今年秦姐姐说会过去温泉庄子和我们一起过年。”
“真的?”杨福眼睛一亮,“秦先生也同意?”
“秦先生不同意,她能出门?”这舅舅,高兴傻了吧。
“那,那……”
“那什么,人家只不过觉得咱家的温泉水养人,打算去泡一泡罢了,想什么呢。”
杨福一听,立刻就蔫巴了。
霍惜摇头,果然啊,人一旦恋爱起来,就会变傻。
秦怀妤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学生家里有一个同龄的男子,人家能不知道避着点?这都同意了,还不是秦老先生那边态度松动了?
“走吧。这都除夕了,回家还有一堆事要做。”也不解释,拉着他抱着东西下了船。
回到庄子,霍念也不去逗弄弟弟了,拉着鲍康就跑去看舅舅带回来的奶牛。
跟卫朝的要么黑,要么黄的牛大为不同。两头奶牛身上竟是花的,一块白一块黑。带回来时直打蔫,这一放到庄子上的草地上,精神头都足了不少。
引得不少庄户家孩子跑来看。
“这是什么牛啊?跟咱们的牛一点都不一样。”
霍念看了几个小伙伴一眼,神情骄傲:“这叫奶牛,专门产奶的,是我舅舅从海外带回来的!”
“产奶的?它又没有下崽,产奶给谁吃。”
一小孩眼睛巴巴地盯着,很是不解。蹲着往前挪了几步,凑近了看。怪不得是专门产奶的牛呢,那个地方鼓鼓的。看得眼睛都不眨。
有小孩想到庄主家买了一头奶羊挤奶给小公子吃,歪头问霍念:“你家是买来挤奶给你小弟弟吃的吗?”
有庄仆们也围过来看。
听说主家从海外专门运了两头奶牛回来,就为了给小公子吃奶用的,暗自咂舌。果然富贵人家的日子,不是寻常人能看懂的。
霍惜也站得远远的看两头奶牛,想不通杨福的脑回路。
“舅舅,你买这两头奶牛是给安安喝奶的?”
“我看到大家都围着看,想买的人不少,听卖他的人说,一天能产好几十斤奶,吃了对身体好,我那会就想到我姐没养成的几个孩子,怕我姐没奶喂,就买回来了。”
“那也不用买公的啊,公牛又不产奶。”
而且这个傻舅舅是忘了可以请奶娘的吗,大老远运两头牛回来,占了重量不说,货都少带不少。
“可是没有公牛,母牛也不能下崽啊,不下崽就不产奶。”
霍惜呆呆地看向他。
杨福摸了摸鼻子。他买错了?
他买了牛,其他四家都笑话他。但是他一是想着拉回来产奶,二是想着万一养不活,在船上也能杀了吃肉。船上想吃口鲜肉多难啊。
再说,带回来万一养不成,卖牛肉也成啊,京城里那牛肉卖得死贵。能卖不少银子呢。
现在朝中重稼穑,如今朝中又跟北方草原各民族不互市,牛马都缺得很,牛若不病死老死,是不能杀来吃的。
他买回来,再不济也能卖肉。
霍惜抚额,卖肉能卖几个钱。一家只能装一千石即六十吨的货,这两头奶牛就两三吨了。能少装多少货。
霍惜心疼得直抽抽。
不过看她娘那喜得逢人就夸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
嗯,能产奶,也能下崽,崽又能再产奶,奶吃不完也能卖。嗯,也挺好。不过下一代小奶牛难道还要再买公牛回来配种?
霍惜又头疼了。
见杨福已跑去跟戚大交待如何喂养,如何挤奶的各种事宜了,头疼得回了院子。
回到院子,见她娘也在拉着左氏,邹阿奶等人说着奶牛的事,满脸的笑意,忙上前去抱了安安躲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他胖胖的小脸上戳了戳:“小安安,你现在是不缺奶吃了,长得再胖些,姐姐要抱不动你了。姐姐好心疼,你那个傻舅舅哦……”
跟安安叨叨。
安安哦哦朝她笑,手舞足蹈,霍惜把他放到床上,看他爬着玩。
不一会,香草和夏荷跑了进来:“小姐,那两头奶牛有地方住了,戚庄头带人给他们搭棚子了。”
霍惜闭了闭眼,翻倒在床上。安安还以为姐姐跟他玩,咯咯笑着朝她爬过来。
除夕夜,吃完年饭,大家在外头看霍念带着庄仆们放炮仗,霍惜和杨福及沈千重在房间里算账。
带去的货物,换回倭银三十六万两,带去的一千金又全换了货带回来。
黑蔗糖一斤十五文买了二百石,这些运回庄子练成白糖冰糖,将来再卖与番商,能换好几万两银子。
红铜买了五百石,硫磺和焰硝各一百石。
红铜价格不错,其他几家也都买了好些。但除了琅光阁跟着买了硫磺和焰硝,其他三家没人买它们。
焰硝便宜,两斤三文,运回来,能有二十倍的利。但就算买一千石焰硝,也用不到二百两银子,辛苦运回来,也不过卖个三四千两银子。
远不足以抵扣此行成本。
裴家万家及鑫久通根本没想买它们占重量。
但霍惜却有自己的计较。
硫磺焰硝红铜,都是紧缺的军需,只要把他们卖去军中,没准能抱一把大腿不说,还能换一些好处。
广丰水从打渔起家,还得多攒些人脉。路扫平了,才能更好的赚钱。
而且二百石蔗糖就能让广丰水赚不少了。
且杨福还用一千金买了好些锡器,玳瑁等工艺品,倭刀倭扇,各种刀具炊具,朝鲜的毛皮,厚纸,参,黄白腊。胡椒,香料也都买了不少。
这就不少赚了,全部卖完,估计也能有个几万两。
运去的货加上运回的货,估计这一趟能有近五十万两的收益。
这一算,惊呆了沈千重。
第三百七十九章 换好处
“能有这么多?”沈千重算了几遍,很是不敢信。
“大头还是那些糖赚回来的,卖糖就得了近十五万两银子。”
还有跟吴有才换回的官瓷和百匹云锦,也得了十万两。这两项是大头。
霍惜心中早有数。
她和杨福,沈千重算了一回其它几家采买的物资,这一趟各家二十万两还是能赚的。若自家没那些糖,所得跟其他几家差不多。
出海一趟用时一年两年,甚至更长时间。九死一生。
赚个二三十万两,算是平平。
筹备期,各家就出了五万两交到公中了,后来临开航前,各家又添了两万两,做为此行费用及两头关税。
再加上这一趟铺货买货的,及各种开支,出海一趟各家至少要花费十万两银子。
赚二十万两,也不过是拿命来博罢了。
但广丰水因为有糖,加上官瓷和云锦,买货的钱用的并不多。这一趟赚得多,也是这两项占了大头。
当然若是独家生意,赚的会更多。
但自从任家的船翻了,估计拼货出海,会成为最近两年大家的主要出海方式。钱是要赚,但风险也要防。独自出海,要是回不来了,实在是伤筋动骨。
“东家,咱的糖还瞒得住吗?”沈千重有些忧心。
霍惜扭头去看杨福。
“琅光阁知道。其他几家没问过我,估计是没看到。我们到了地方,各家都是自行去找人洽谈的。我在船上学了倭话,带着样品,很快就把糖卖了。换了银子用箱子装了回来,他们只看到我运钱回来,也不知道是多少。”
没问应该是不知道吧。
他都准备好了说辞,说是跟西洋人换的糖,然后拿来倭国卖的。至于为什么不在京城卖,当然是想运过来卖个高价。
准备了一肚子搪塞的话,没想到竟没人问他。
沈千重也觉得杨福此行运气好。
琅光阁背后是拿了广丰水干股的贵人的,那贵人是谁沈千重不知道。但琅光阁也算是自己人。
知道便知道了,他们不会跟外人说的。毕竟广丰水赚得多,年终琅光阁的主子就分得多。
“反正咱能捂着就捂着吧,悄悄赚几年的钱再说。等到捂不住了,又另说。”霍惜说道。
沈千重点头称是。
谁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再说了,各家难道没有点自己的秘密?
大家都不相互打探,又亲近又保持一定距离,这样下次才能更好的合作。
“那硫磺焰硝和红铜,琅光阁想跟我买了去。但我没同意。”杨福看向霍惜。
他知道霍惜特意交待他采买这几样,应该是有大用的。
“琅光阁算是咱的贵人,咱不答应他,他背后的东家会不会不高兴?”沈千重有些担心。
这次出海这么顺利,也是因为隆兴号听到琅光阁要一起出海,所以大家很快就组团成功了。自家也是借了琅光阁的光。
霍惜并不担心:“琅光阁那边我会去说。”
对二人说道:“过了年,沈掌柜带着舅舅去卫所找贺百户和严千户,让他二人带你们去见宁指挥使。把硫磺焰硝和红铜卖给卫所。至于卫所要留做自用还是做人情,那是他们的事。”
“咱们去年虽说又得了卫所的军服军被生意,但也只是一个卫所的生意。给了咱们两年生意,我怕眼红的人多,今年会有变故。若这些东西能换回卫所更长时间的合约,并能多给一两个卫所的合约,那咱就是赚的。”
沈千重忽地看向霍惜。
没想到小东家想这么远,竟想拿下宁指挥使手里所有卫所的生意。
霍惜摇头:“拿下所有卫所的生意,不一定。但咱的东西若能得宁指挥使的心,给咱多加一两个卫所的生意,将来就不止军服军被的生意了,这里头咱就不少赚。再说咱抱了军中的大腿,以后路能走得更顺当些。”
沈千重点头:“行,过了年我就带着杨福跑一趟。”
这两年,他们逢年过节都给卫所各位大人送礼,宁指挥使那边也是得了不少好处的。应该能照拂一二。
现在各卫所军需都缺得很,这些东西买回去都是制火器用的。
虽然听说这些火器经常炸膛,但沈千重想,外族都有火器了,我朝不可能不研制这些。不然等着挨打啊。
这些硫磺焰硝运回来能卖二十倍价,红铜十九文一斤贩回,卖三百文还多的是人抢。
但加起来不过七百石的货,用了不到二千两银子买回来,卖出去也不过能得二万两银子,即便收不到钱,只换回卫所的好处,霍惜也甘心。
三人商议了一番卖货的事,又盘好账,永康六年元日便到了。
元日是霍惜生辰,她又大了一岁。
年节里霍惜也没到处跑,她家也没什么亲戚可以走,霍家她是不想去的。所以除了呆在庄子上逗安安玩,看着霍念不闯祸,便是躲在房中看徐皇后的那本《劝善书》。
已故徐皇后,谥号“仁孝皇后”,所著劝善书原是劝诫太子及另两个儿子,希望他们向善戒恶,而编纂的一本书。
徐皇后薨逝后,永康帝大量印制,向府学县学及京城各书院学子们颁发,霍念也拿回一本。
霍惜年里闲着没事,就翻开来看。
书中分“序言”“正文”“后记”三部分。“序言”由徐皇后亲自编写,阐述了徐皇后的善恶观和编纂该书的理由。
正文共20卷,分“嘉言”“感应”两部分,收集了历代儒、释、道三教用以劝善惩恶之言行,比如,善恶皆有报;善恶由心;遵守五伦……等等。
虽然吧,跟一些《女戒》《女则》一样,都是按时下标准要求世人。但,也能打发时间,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是吧。再择些好的,用来教导霍念,也是好的。
如今霍念正是塑三观的时候,可不能养歪了。她这个姐姐也没什么底蕴,就只能站在伟人的肩膀上,用伟人和前人的经验来教导他了。
在庄子上过了几天闲散日子,年初五,杨福和沈千重回了京城开铺子。霍二淮也带着一家人去了温泉庄子。
初七,又接了秦怀妤一家人来庄子上散心。
等人下了船,霍惜一看,她舅舅竟跟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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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不愁嫁
杨氏对于秦昌之一家的到来,那是相当热情。
她虽大部分时间都在庄子上,但秦先生家里被各路学子堵着门口来求教的事,她可是听说了的。
自家没权没势,泥腿子一个,人家肯放下架子,来教自家小子,那是祖坟冒青烟了。
见把秦家人接了来,亲自带人去把院子打扫干净了,又换上了新的被褥用具,如此还担心怠慢了他们祖孙三个。
见杨福跟着来了庄子,跟上跟下,还嫌他碍眼。
“你怎么跟着回了?不是要整理带回来的货,不用四下打点?就扔给沈掌柜一个人啊?”
杨福初回来那几天,杨氏那是恨不得把他拴在眼前,不错眼的看着。
看了几天,又觉得他烦了,这么一个大高个,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也不打算说亲,也不知想个啥。
急死个人,看着就想捶他。
杨福嚅嚅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霍惜看他一脸囧样,捂嘴偷笑。人秦先生一家都来了,想必秦先生心里有数。不然也不会半点不避嫌,带大孙女跑来。
想了想,避着人拉着杨氏就嘀咕几句。
杨氏听得两只眼珠都差点瞪凸出来。她这傻弟弟还有这个运道呢?
人家现在虽然落难了,但好歹几代官身,秦姑娘又是娇身肉贵养出来的,跟自家糙里养出来的大大不同。
人家姑娘能看上他?莫不是她听错了?
等看到霍惜一脸确定的表情,一拍大腿,娘勒,她那傻弟弟是怎么把人家姑娘骗到手的?莫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急的就要去找杨福问清楚。
霍惜忙拉住了她。虽然她也想知道她那舅舅是怎么把人家姑娘骗……不是,是哄到手的,但人家即然来了,还能跑了?
别吓着人。
“娘,你别吓着人,秦家人会在庄子上住几天,你在一旁偷偷打听就是了,别跑去大咧咧的问。万一秦家没那意思,两家以后还怎么处啊。”
杨氏一听,可不是。万一把人吓跑了,自家念儿可上哪找先生去。
不行,羊都入了圈了,还能让它跑了?不能。
立刻笑眯眯地去了,“我去问问秦姑娘还需要什么物事没有,我着人去库房里搬出来。”
而杨福也正避着人,把一个包袱塞给秦怀妤。
秦怀妤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脸色通红:“你年前都送了好些,怎的还送?”
年前这人就送了好些倭国的布匹,毛皮,锡盒,黑蔗糖,还有两根红参,这怎的还送。
“我,我回铺子收拾了一番,见这些你能用得上,便给你带了一些。这是一些毛皮,还有倭国的布匹,你家里人多……”
“我家里哪里人多。”只她姐弟和祖父,哪就多了,这人莫不是傻了么。
杨福差点咬着自己舌头,“我那意思就是,就是,你家里也不止你一个……对,还有你姐姐一家……”
秦怀妤抬头看了他一眼,骂了声呆子,心里又觉得甜得很。
把包袱接了过来,也不敢看他,“你此行可还好?”年前匆匆忙忙的,也没与他说上两句。
杨福见她接了,嘴快咧到耳根了,呆傻傻地点头。
“好着呢。虽然去的时候,遇上了风暴,但我们请的水手都是有经验的,有惊无险。一路虽说也有几股海盗,想抢夺商船,但我们船大,他们也靠不过来,扔了几个土炮过去,就把他们吓跑了。还有一艘被我们把船炸漏底了……”
杨福说得漫不经心,秦怀妤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一趟凶险的很,以后别再去了吧。”
光听着就要吓死了,还去别人国家,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事,可就回不来了。
杨福一听顿住了。
秦怀妤见他不回答,抬眼看他:“你还要去吗?”
杨福挠头:“我,我想再去几趟,想多攒点银钱……随船去的水手船工,就是伙计都会带些货物去卖,又从那边采买些东西回来,一来一回的也能赚不少。铺子里虽说我分的钱不少,这些年我也攒了好些银子,但我去一趟,卖货也能得几千两,多去几趟,以后,咱们……”
见秦怀妤一张脸红透了。
忙咬了咬舌头,没再说吓人的话。
只说:“宁波到倭国的航线都是跑熟了的,你看朝中郑使领人往西洋去,去那么远不也平安回来了吗,去年九月才回,冬月又去了。我也想多跑几趟,好攒些钱,以后置些产业,将来就不愁吃喝了。将来,我……日子会好的。”
我能给你富贵安稳的日子的。
这句话杨福没说,咽了回去。
秦怀妤是个聪明的,杨福未尽的话,她自然是听出来了的。
心里只觉得从没体会过的甜,甜得腻人。
秦昌之远远地看着,隐约听了几句,哼了声。只觉得自个辛苦养大的孙女,要被饿狼叨走了。
刚转身,就看到霍家那小姑娘躲在他后面。吓了一跳。
他本就是偷偷想听饿狼怎么哄骗他家孙女的,这一转身,被人捉包了,面上那叫一个不自在。
霍惜想笑的,没胆。
装着没看见,才来的样子:“呀,秦先生,你在这里啊,我正想找你讨教一些学问来着。”
秦昌之就坡下驴,“行吧,正好我有空,有何疑问尽管问来。”
两人默默走开,没惊动杨福和秦怀妤。
霍惜按着《劝善书》上说的,摘了几句看不懂的,问了秦昌之。
得他细细指点,心窍顿开,不忘恭维了他几句,马屁拍得他极舒服。
见他情绪不错,装不在意地说了句:“哎呀,也不知我的舅娘会是什么人,我舅舅哪哪都好,就是不开窍,同龄人都抱娃了,他还光棍一个,急死个人哦。”
秦昌之瞪她:“你舅舅不开窍?”
眼瞎了吗,那是不开窍的样子?
也知霍惜在试探自己,往前挪了两步,叹了口气。
“你秦姐姐不愁嫁哦,来打听她的人多着呢,我差点给挑花了眼。她长姐也给介绍了一个,家中数人在朝,那人虽是庶子,但已非白身,已取了举人的功名。”
霍惜有些着急:“您不会同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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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过了明路
见霍惜一脸焦急,秦昌之也没说话。
且让你急一急。自己那会听说自家孙女看上杨福那个小子,他心里也焦急得很。
“秦先生,秦大儒,您不会同意了吧?”
家中是当官的,族中数人在朝,相亲对象还是有功名在身的举子。舅舅跟人一比,货比货,得扔啊。
老爷子,您这一趟来是想表明什么态度的啊。见他一脸云淡风轻,霍惜心里那个着急。
秦昌之走了两步,见霍惜急得在他跟前转圈,心中有些得意。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也不拿乔了,叹了口气:“我家落难了,三代都不能再入朝。得到怀敏的儿子这代才能科举入仕,我家这样,哪还能说得上什么好亲。”
啥意思,我家不是门好亲?
秦昌之看了她一眼,“我家即便落难了,但你家之前确实不在我的考虑名单内。”
霍惜差点跳了起来:“我家怎么了,哪不好了?”
朝他瞪眼:“秦长姐介绍的那门亲,是个庶子,上前压着几层大山,秦姐姐嫁过去,战战兢兢的,日子能过得舒心?而且我是知道的,高门大户最喜欢利益捆绑,利益互换,你家要不能拿出些什么,秦姐姐以后的日子能好?”
秦昌之何尝不知。
那家庶子,上面有姨娘,有嫡母,有祖母,有嫡兄,压了数层,他是个庶子,将来也分不到多少家产。若妻子没有丰厚的嫁妆,日子且艰难着呢。
将来若不能帮到他,他若能再进一步,指不定就看不上怀妤了。怀妤被冷落,在后宅大院里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怀妩还是在父祖都是官威鼎盛时期,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去的,如今在后宅的日子也难熬得很。
“你舅舅又有什么优势?”秦昌之吸着气,有些不甘地问霍惜。
“我舅舅当然有优势啦!”
霍惜掰着手指数:“我家人员简单,没那么多糟心事,外祖父母都没有了,秦姐姐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没人给她立规矩,她爱睡到日上三竿再起,都没人管她。她天天回娘家也没人说她。”
看他一眼,甚是忧心:“秦姐姐若嫁入高门,一月能回娘家一趟就算不错了,她嫁出去了,剩你们爷孙俩可怎么过哦,将来你年纪大了,怀敏要成家立业且还有好些年呢。谁看顾他?”
秦昌之心中叹息,他如何不懂。
秦家就剩怀敏这条根了,想靠怀妩婆家照拂怀敏是不可能了。他是想给怀妤好好挑门好亲,以后也好照应怀敏一二的。
但高门大户哪是那么好相与的。怀敏也考不了科举,没有功名,连开个私塾收几个学子都不能。将来到死都是一个白身,怀妤的婆家能看上她这样的娘家?
秦昌之愁坏了。
又听霍惜说道:“我家简单,是那种朴素过日子的人家。只要秦姐姐能生养,我家是不会纳什么通房妾室的,两夫妻一心一意地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将来怀敏跟着姐姐姐夫住一起都行。家里还不是秦姐姐说了算?将来有姐姐姐夫照拂,帮他成家立业,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晶之瞪她,这孩子,张口闭口,婚嫁,生养的,也不害躁。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她舅舅杨福倒是一身优点了?
见他面有松动,霍惜趁热打铁:“怎样,我舅舅不错吧?”
秦昌之背着手走在前面,沉吟了番,也不给个准话,只说:“这男女婚嫁大事,岂能草率。”
就再也不肯开口了。
霍惜急得直跺脚。
但这事也的确不能着急。又一想他方才见着了舅舅避着人和秦姐姐说话,也不阻止,应该是态度软化,把舅舅列入考察对象的。
心中一喜。跑去跟杨福嘀嘀咕咕了一番。杨福兴奋得不行,也不进城了,就围着人家祖孙三人转悠。
杨福跟秦怀敏,秦怀妤等人说他一路出海的经历,围在一旁听的人多的很。
哪怕已听杨福讲过一遍,霍惜,霍念,杨氏,霍二淮等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秦昌之也搬着椅子坐在一旁听,听得意动不已,若不是心愿未了,他都想出海去看看外头的世界。
杨氏自从得知秦怀妤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弟媳后,对人家那叫一个热情。
嘘寒问暖,亲自下厨,又悄悄拉了姑娘去泡温泉汤,说了一缸杨福的好话。从杨福尿床开始说到如今他长大。桩桩件件。
见秦怀妤听得认真,更是搜肠刮肚的,说了一桩又一桩,连杨福四岁还在尿床的事都没放过。
两家心中都过了明路,但杨氏知道秦家还在考察阶段,也不好跑到秦昌之面前给自家弟弟求亲。但秦昌之那边也没再拦着孙女与杨福接触。
天天能与佳人说上几句话,杨福高兴得都分不清南北,梦里都是甜的。
而霍念却苦得很。
本以为过年会轻松一些,可以可劲地玩,哪里知道他姐姐不知从哪请回四个高手,每天天不亮就把他从床上扒拉起来,要他出去跟四个高手习武。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撒泼打滚,想抗议,还被姐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见鲍康兴致勃勃,不知疲倦地跟着练,也不想落下鲍康太多,只好也跟着练。
逐风踏月四人,从小接受训练,不止手脚功夫历害,轻身功夫,刀箭都极为娴熟。霍念也是被对方嗖的一下飞上屋顶的功夫惊呆了,立刻手脚不软了,也不困觉了,每天勤快地跟着学。
“逐风哥哥,我以后能跟你们一样吗,嗖的一下就能上那么高的树上?”
“能。小主子根骨绝佳,天赋也好,只要勤学苦练,以后定比我们还厉害。”
霍念立刻眉开眼笑,不知倦地跟着学了。
如此才学了十来天,他的异样就被武学师傅看到了。觉得这孩子不仅天赋绝佳,年里还刻苦练功,更是喜欢他。
等霍念恢复上学的时候,年也过完了。
霍惜听杨福说年纪小的听雷和沐雨,还能帮他算账,学倭话也有天赋,便让听雷和沐雨跟在了杨福身边。
逐风武功高,让他跟着霍念,一边保护他,一边给他当武学师傅。
自己只留了踏月在身边。
年一过完,霍惜知道会忙,但没想到这么忙。而且霍家的人也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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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你会有危险吗
过了年,一同出海的几家人开始寻门路开始卖货。
沈千重也带着杨福去了一趟卫所,经贺丰和严千户引见,见了宁指挥使。
宁指挥使见着他们手中的货,心中大喜。也不压价,按着市价全部买了下来。
又让严千户的千户所,跟广丰水签了五年的合约,把以后五年的军服军被生意给了广丰水。
还让手下另外一个卫所,也跟广丰水签了五年合约。
沈千重和杨福很是激动,禀了霍惜,给两个卫所的千户百户们都送了厚礼。贺丰和严千户,宁指挥使那边更是没有落下。把此次从倭国带回的很多珍货都送了出去。
两方皆大欢喜。卫所上下更是觉得广丰水会做人。
马祥年一过完,就用船载着自己采买回来的货进城了,得杨福指点,也卖了小几百两银子。
再加上他这一趟跟船得的一百五十两工钱,很是不少了。喜得直蹦哒,立刻在外城也买了一个小宅子,又在家乡置了二十亩田。
田地宅子才买好,很多人就跑来要把姑娘说给他。
他哥马吉一看他平安回来,还得了不少钱财,立刻给他说了一门亲,生怕他心野了,再跑出海,没落个骨血留下。
经过一冬一年的酝酿,文武百官,民间百姓,婚迎嫁娶的人多了起来,广丰水囤的大红布,婚庆用的各项物事,开始热销。
而自去年有相熟的船家跟着出海得了很多钱财后,相熟的船家纷纷跑来找杨福和霍二淮,打探他们什么时候再出海,想应征船工。
隆兴号,万家木林行,鑫久通也拉着琅光阁和广丰水商议,问什么时候再出海。
“妹妹,你这一趟赚不少吧?我可是听说你家运回来的银子就装满了船舱。”裴佑璟打趣霍惜。
“我能有你家赚的多?你家出了一趟东洋不说,去西洋的船马上也要回来了吧,还不赚得盆满钵满?”
“哈哈哈,”裴佑璟哈哈大笑,“要不等我家从西洋的船回来了,我也给妹妹留个位置?”
“我可不做这招人恨的事。”
人家有能力自己出海了,自己跑去分一杯羹,切下人家一块大蛋糕,算怎么回事。人家客气一番,自己也别当真了。
“你岳丈一家把事处理好没有?”
就万家那拖泥带水的模样,几个合作伙伴对他都有意见的很。
万家让京城百姓看了回热闹,连带着一起出海的几家商号,别人都以为他们翻船了,货都卖不动了。
裴佑璟把身子仰倒在椅背上,叹息:“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万家做木材生意,到深山老林里去伐木,从山上就要派人去盯梢,一路山路转水路,水路转陆路,各路口关卡,都要派人盯着,一个不错眼,伐木的人走不出大山,得赔一大笔。送木材的时候,有人眼红,偷藏了,又白辛苦一趟。万家才多少人,不得靠一众族人帮着在各处盯着?”
他爹也觉得岳父做事太软,没个魄力,但时下家业大的,哪家不是靠宗族势力庇护?
单枪匹马想闯出一条路来,早被人吞吃干净了。
不然怎么把“家大”放在“业大”前头呢。
没有宗亲宗族力量,就得给人送干股,找各种门路抱大腿,求庇护。广丰水背后怕是也有人。只不知是哪家势力。
他岳丈被人围了门,赔了银子,把族人的货都按价买了回来,结果船平安回来,那些族人又反悔了。
气得他岳丈胡子都快揪秃了。
“这次万家族人给大家闹了个不痛快,影响到大家的生意,我岳丈说再托关系寻一艘船回来,咱再一起出海。”
“你们还去啊?”
“小霍惜,你别说你不想去?”
霍惜朝他挑了挑眉。裴佑璟就用手朝她点了点,笑了几声。
“你家财大气粗,干嘛还跟我这种小门小脸商户绑一块?等你家去西洋的大船回来了,你家哪里不能去,做独家生意不好?”
“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啊,是你说的吧。哥哥深觉有理。若万家再寻一条船回来,咱这生意就不算小了。小霍惜,你说,若我们有两条船,都跑东洋这条线还是分开来跑?”
“大家觉得呢?”
“各有支持。哥哥想听听你的想法。”
裴佑璟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时候跟霍惜说话,好像她懂得很多一样,并不觉得她是一个见识浅薄的小姑娘。
霍惜埋头寻思。
若有两艘大船,她当然是想跑不一样的线。
而且西洋南洋线,虽说路途远,但那边国家多,物产也多,香料多,名贵的珍货也多。东洋物产不足,也买不到更多的香料。
而且随着卫朝派郑禾太监出使西洋南洋各国,如今那边的国家与卫朝外交关系更友好。比不断滋扰生事的倭民海寇更是让人放心。
不过东洋也自有它的好处。
地方近,从宁波过去,不过是一千六百里,比去广州港还近,出发去西洋的船只去了一半的路程,东洋线就能打一个来回了。
去一趟西洋至少要一年半到两年时间。那广丰水要派谁去?舅舅如今还没成亲,家里是绝对不会让他跑那么远的。
“我当然是觉得跑两条线比较好。各有优势。且几家拼货能分担风险,我觉得挺好的。即便船回不来,也不会伤筋动骨。”
“那妹妹是想两头都跑了?”
“我是这么想。但我不比你们隆兴号家大业大,若我家想跑西洋南洋,我还不知找谁压货呢。”
总要有个可靠的管事跟船压货,她才放心。
几家经过商议,决定今年还在一起出海,船也多买一艘。至于跑两条线还是都跑东洋线,还没定论。但再加一条船,就得再寻水手和船工。
于是便一边卖货,一边悄悄做起准备来。
出了正月,二月中,永康帝北巡。
命太子监国,带着皇长孙,和一众武将乘船去了北边。张辅做为武将,也跟了去,穆俨也被点名跟着去。
临行前,听说霍念武功进步大,张辅特特忙中抽了一天空,跑来查看霍念的身手。
见他果真如武学师傅说的,进步颇大,很是欣慰。并不知霍念背后有人在家里勤教导他,只以为这孩子打了基础后,因自身天赋,进步飞快。
“今年伯伯不能来教你了,你要用心跟着武师傅学,等伯伯回来要练给伯伯看。学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明白?”
霍念点头,有些不舍:“伯伯,你要去哪里?”
张辅着实喜欢这个懂事听话,又肯用功的孩子,抚着他的小脑袋:“伯伯要去北边了,北边异族频频犯边,伯伯要去把它们赶跑。”
霍念听懂了,伯伯是要去北边打仗了。
眼睛一酸,上前一把抱住他,仰着头问他:“伯伯,你会有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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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忙还是不忙
见眼前这孩子目露赤诚,满脸透着真挚,张辅俯身把他抱了起来。
等回过神也不知自己为何就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正愣神,就见那孩子已是伸出两条胳膊圈住了自己的脖子,把头歪在了他的肩头。
张辅心里软成一摊水。
要不怎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这徒儿从小教导着,就是亲。脸上便带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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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来找活干
霍惜有些愣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霍家大房和三房人。
寒暄了几句,问他们来意。
霍大秦自诩身份,没说话,只拿眼打量霍惜。霍三河父子瞧着有些老实巴结,只朝她笑笑,一脸木讷的样子。
只大房的霍彤拿眼打量她后,便说是来跟二叔找活做的。
“年里,五姑回了家,听说五姑在二叔这里做活,我们便打算也过来看看。家里人口多,三房人,二十几口人,家里只十来亩地,也不够一大家子一年的嚼用。”
年里五姑回娘家,虽装得低调,但谁没看出她发达了。
手上藏的大金镯子都被阿奶扒拉了出来。两个孩子身上还带着银链子,身上穿的都是细棉布衣裳。
就是过年走亲戚装门脸也没这么装的,不是发达了是什么。
阿奶在家里骂了二叔好几天,说他提携出嫁的妹子提携外姓人,都没想过提携一大家子父母骨肉。
才过了年,就打发他们过来找二叔了。
“我爹没和五姑遇上?”爹年里回来没说什么啊。
“年里五姑婆家族里有小姑子出嫁,她是初五才回的娘家。”
怪不得呢。这要是初二和霍五娘同回霍家,她爹怕是年里要被留在霍家,回不来了。
不过霍家里还有三兄弟呢,这来了两房人,霍四畔呢?那人霍惜小时候是见过的,拦着她爹要钱,她对他的印象可不怎么好。
霍大秦默默打量二弟的这个女儿。
这些年二弟说她身子不好,从没带她回去过。瞧她还带着丫鬟,身上穿的,和这一身气质,养得真好。
听说二弟家的大儿子还送到学堂读书了,看来二弟是真发达了。每年过年还只给十两银子,怕是存了不少。这城里都有宅子了,还有看门看院子的老仆了。
当年要是招赘的人是他……
霍大秦忙晃了晃脑袋。招赘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名声能好?
将军山的庄子里,霍二淮一早接了广丰水送到庄子上的一船蔗糖,忙着领吉老庄等人练糖,分身乏术。
今年两个孩子说还要出海,那糖的量就少不了。
若有多的,还能让沈掌柜带着往宁波和松江去卖给番商,这糖都是能卖大价钱的,可不能轻忽了。
忙了一上午,中午歇息回院子吃饭。
见杨氏正在屋里裁布料。
“安安呢?”
“奶娘在哄他睡觉呢。”
见霍二淮要挪步,忙叫住了他:“你可别去看他,吵醒了他,他那大嗓门一哭,要哄半天。”
霍二淮想到小儿子那大嗓门,也是头疼。
“念儿小时候哭起来没那么响啊,掉眼泪有时候都没出声,看得人心疼。这安安简直是魔星转世,嚎起来我头皮都发麻。”
杨氏笑了起来。
“许是吃得好吧,我现在虽不喂他了,但奶娘奶水足,现在又有牛奶喂他,隔不到一时辰就吃一回,吃得白胖,嚎得声音也大。”
“福儿买回来那牛,还真是好东西。一天产大几十斤的奶,咱大人都能跟着喝。喝不完的按着惜儿说的法子,做成奶粉,粉片,念儿也爱吃。”
“可不是,也难为福儿大老远运了两头牛回来。你看这倭国的剪子……”
杨氏朝霍二淮扬了扬手上的剪刀:“挺好用的,锋利。”
摸了摸手上的倭布,花纹好看,都不用绣图样,还耐穿。入春了,她得紧着给几个孩子做几身单衣出来。
霍二淮看了看杨氏手里的剪子,没想到大海那边的岛国也有这样的好东西。福儿说了好些,他都想出去外头看看了。
“那红参惜儿说留两根在家里,我看我们也用不着,要不拿去卖了?也好换些钱?”
杨氏瞪他:“卖它做甚!那是活命的东西,想买都没地方寻。惜儿说留我们补身子的。再说咱现在也不缺银子。每年田地租子,都收在咱这里,咱手里有大几千两银子了吧。你还换钱,钻钱眼里了你。”
“我不是给咱搂银子。两个孩子今年又要出海,听说还加了一条船,两条大船,得花二三十万两,我一想心里直打哆嗦。怕两孩子手里没钱用。”
杨氏放下手上的针线活,叹了一口气。
“他爹,你说再往前几年,咱哪能想到家里也能谈几十万两银子的生意啊,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只想着年底能存上几贯钱就谢天谢地了,来年也能过得宽裕些。”
哪想到,如今自家城里有宅子有铺子,郊外还有庄子有产业了呢。
霍二淮也感慨:“可不是。要不是捡到惜儿和念儿,咱一家没准还在水上飘着。安安,估计也来不到世间。”
想到安安,杨氏满脸带笑。
“可不是。咱也做不了什么,把身子养好了,不拖累几个孩子就是最好的了。你不要只顾着糖坊那边,蚕房那里,你也要多上点心。惜儿对去年蚕房的收益不是很满意。”
霍二淮点头:“我知道,今年蚕的病死率应该没那么高了,养五回蚕定是没问题的。我到时看看能不能养六回蚕,一亩桑田若得一石以上的茧子,也能给两个孩子多贴补些。”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庄仆来报,说城里来人了。
等霍二淮急急划着船进城的时候,霍大秦四人已在宅子里好生吃喝,并睡了一觉。
霍惜也不知如何安排他们,只在他们在宅子里休息,等让人通知霍二淮。霍大秦坐不住,拉着儿子霍彤去莫愁湖看景去了。只留了霍三河父子在宅子里。
霍三河和霍二淮一样,都是长在中间的孩子。
也不是说中间的孩子父母不疼,但年轻父母对头一个孩子肯定是带了很多期盼的,最小的孩子因为是最后一个,那也是千疼万疼的。
中间的孩子自然就少了一些期待,关注度自然就少了。
所以霍家四兄弟,大的小的还送去乡下的书塾念了两年书,中间的霍二淮家穷送去给人当赘婿了,霍三河老实巴交的,家里的十来亩地,他这房人是出力最多的。
现在到了城里,看见二哥宅子里有一块菜地,也闲不住。在菜地里倒腾,还指点一旁的邹阿爷。
霍二淮进来就看到这幅画面。
“三弟?”
“二哥。”
“你们怎么找到这来了?”
“跟五妹要的地址。现在农闲,爹娘让我们上城里找你要些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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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看中他什么
因为霍家人进城,霍惜和杨福带着霍念去了内城的宅子住。
霍念现在读了两年书,懂了不少。
又觉得现在有安安了,一心觉得自己是爹娘的长子。见叔伯兄弟过来,装小大人陪着一块吃了饭,还想留下招待,被霍惜和杨福拎到了内城的宅子。
霍念长得跟霍二淮和杨氏没一点像。霍惜也不想别人多打量霍念,在他面前说酸话。
杨福是纯粹不喜欢那一家人子。
小时侯杨福跟着姐姐姐夫去霍家,那家人从来都是当他拖油瓶的,大过年的,连个饱饭都没让他吃。他才不去讨嫌,也懒得招待他们。
两人哄睡了霍念,就说出海的事。
“隆兴号他们几家都说,若要避开七八月的台风期,最迟五月初就得出发。现在是打算四月底出发,这样的话,还能回来过年。”
霍惜摸着下巴寻思,四月底想出发,这就有点赶。
自家的货倒是容易备,只装上白糖冰糖就占了大半的重量了,其余的丝绸生丝这些自家去年收上来的库里还有。
作坊做出的东西,也都留着,准备出海用,都没怎么往外卖。
自家的货准备得快,往东洋去一趟是没问题的,“其他几家货都备齐了?”
去年的水手船工都是现成的,五月初之前想去一趟东洋应该问题不大。
杨福点头:“他们几家比咱家的规模大,只往自家铺子里调货就行。只是另一条船,怕是没那么快。”
那是一定的。现在船是定好了,但还没交货。
而且要往南洋西洋那边去,水手船工也不一定好找。因为这一趟至少一年多回不来。若是不顺利,两年多几年都不一定回得来。
路途远,就意味着各种凶险。应征的水手船工就不如东洋线那么顺利了。
“惜儿,我听那几家议论,这回不打算往平户靠岸,想从太仓港出发往朝鲜的釜山港去。他们还说,回来时想到耽罗岛靠岸,换几匹马回来。”
这回去朝鲜?
去朝鲜也成,那边与卫朝的关系好,商家与商家交易,更和善些,比去倭国让人放心。
耽罗,霍惜也知道,后世叫济州岛,是著名的旅游胜地,但现在还是朝鲜流放犯人和养马地。
“你听哪家说想去耽罗岛换马的?耽罗岛是著名的养马地不假,但跟我朝的马匹交易,历来都是朝贡,官方交易,私人商家想换,怕是挺难的。就算你们能换到马匹,运回来,市舶司还能给咱留下?”
不都收缴了去?
去年朝廷以三万匹绢,两万匹绵布,换回朝鲜一万匹杂色马,合马价一匹是三匹绢两匹绵布,合银子差不多是二十两银子。
就算运回来,市舶司不收缴,一匹马拉到牛马市,估计能卖个大几十一百两,想赚回此次出海的成本,那得拉多少匹马?
而且运了马,占了重量,那每一家还能再装其他货物了?
有点不划算。
“各家并不想做马匹交易,就是觉得那边的马便宜,想买几匹回来放自家里用。”杨福说道。
留做自用?
现在军马缺得很,跟草原那边正暗戳戳准备干仗,不互市,马匹买不到。高门大户即便富裕的,家里可能也没一两匹马。也不是没钱,就是买不到。
若见着坐着牛车出行的大户人家,也别取笑,人家真不是没钱。
所以大户人家想偷偷私贩一些马匹回来,太正常不过了。
牛马市那边,马难寻,但骡马还是能买到的。有时候军中退下来的老马也能幸运地撞上。
霍惜寻思了一番:“咱家现在也不需要马来拉车。不过,若其他几家都买,咱也不好太另类,跟着买个几匹就行。太多了,打眼。还容易被人盯上,咱没权没势的,若朝廷要收缴,咱还拦不住。得不偿失。”
杨福点头:“行。那我会根据情况打算。我看去年带回的红参挺好卖的,价格也高,若今年往釜山那边去,我准备多购些回来。”
霍惜同意,又跟杨福盘了一下要带去的货,及要采买的货。
等盘好东洋线,杨福问她:“惜儿,那往西洋线,派谁去啊?要不我去西洋,让听雷沐雨两人压着货去东洋?他们俩人去年跟着走了一趟,也有经验了。西洋若没可靠的人压货,我也不放心。沈掌柜都说若找不到合适的人,那他就跑一趟。”
霍惜摇头:“沈掌柜是走不开的。铺子里的事都要靠他支应。你去西洋,娘是不会同意的。你还是老老实实跑东洋吧,今年跑回来,明年就可以跟秦姐姐定亲了。”
听到说他的亲事,杨福红了脸。
他也想平平安安的,回来好娶他的心上人。
接下来,二人便忙着出海的事。东洋的事定了,但西洋的事还没个影子。
五家人几乎天天凑在一起商议这个事。
另一艘船,万家找关系要来一艘三千料的大船,船已经定下。但有经验的水手却不好寻。一众船工好找,广丰水利用与渔户常年的友好往来,找船工便当得很。
五家人中只广丰水和万家稍微弱一点,万家找船,广丰水找船工。其他三家便通过各种关系去找水手和船老大。
马祥订了亲,但也没闲着,今年还是想跟着杨福跑东洋,拉着杨福脚不沾地去找愿意去西洋的船工和水手。
渔户们岸上没田地,都是生活穷困,不得不在水上讨生活的,一年也攒不下二三两银。
现在听说跑一趟东洋线,就能得至少一百两银子,若东家贩货顺利,回来还会有花红。若不幸身故,还能再得一笔身价银。家中人多的,都愿意去应征,想闯一闯。
这些渔户,他们的水性都是相当不错的,而且多年在水上讨生活,也能应付水上各种局面,看天气也多少会一点。
如此,广丰水很快就把去西洋的船工找好了。
而东洋的货各家也都已备好,派人先行押货去了太仓港,整装待发。
杨福临行前,终于得到秦昌之的准话,若他此趟平安回来,就允他上门求亲。把杨福乐得一蹦老高。
霍惜本来并不看好这一对。
觉得秦昌之那个板正的老头,应该不会同意舅舅娶他宝贝孙女的。
秦昌之也不是没有机会起复。只要有什么契机,遇着大赦,他家的秦怀敏就能科举入仕,挤身官家了。
和自家这样的泥腿子大大不同。
舅舅这辈子应该是不缺钱花了,但他一辈子也就是个普通的商户了,秦怀妤看中他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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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一个一个敲这些数字,敲得我眼晕,但我乐意,且非常高兴。爱你们。
第三百八十六章 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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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自找上门
杨福走后半个月,李峪来了京城。
“什么?峪舅舅你要出海?”霍惜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是在寻摸出海的人选,但没想过让李峪去。
“外叔祖,叔祖母,表舅娘能同意?”怕不是偷偷跑来的吧?
“他们同意了。”李峪说的轻描淡写,但霍惜也能看得出来,只怕是他提出要出海,在家里做了好一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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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准备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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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再至淮安
霍惜数年之后再至淮安,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年少时运漕粮至淮安,奠定了她想做南北易货生意的想法,开始了她的商路。
如今再至淮安,看着繁华程度更盛以往几分的码头,心中激荡。
如今已不需再征缴渔船运漕粮了,永康帝在运河各地广设卫所,一为囤田,让将士们自给自足,二为运漕粮。
每年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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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黑小子
因要在济宁码头停留一夜,两位管事便问霍惜要不要去寻客栈。
霍惜想着两船装满了货物,又想起数年前在淮安的不好经历,没有同意。
“还是在船上过夜吧。大伙都辛苦些,夜里警醒着些,等平安到了北平,大家都有赏。”
“是。”
踏月看了看霍惜,这小主子是个姑娘,年纪又小,跟着他们同吃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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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抵达天津
黑小子的经历属实坎坷。
才会说话,娘就没了。家乡那边都是盐碱地,地里不长庄稼,他爹就随着人到处打零工,也顾不上他,便把他扔在家里给他奶带。
哪知他奶去年没了,他二婶哄了他,说要送他去学手艺,哪里想到是把他卖去宫里当太监。
“那个李老公在我们那边出名的很,谁不知道他是干嘛的。人家买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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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想做点什么
永康二年,天津正式开工筑城,因此处为天子车驾渡河之处,故谓之“天津”。
经过几年发展,因漕运而兴,此地已由一小码头发展成为运河沿线重要城池。焕发出蓬勃生机。
蓝启胜没想到京城总部的管事会亲自过来巡铺子。热情地引了几人进去铺子后院。
霍惜暗自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不失精明,但眉眼清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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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高价收布
霍惜说完,蓝掌柜等人都看向她。
她却只耸耸肩,没有解释。
“不能按期交货,赔偿是正常。”
“以一赔十的,你见过几样这样的合约?又不是贡品。”
蓝启胜狐疑地看了霍惜一眼,又往那边铺子看了一眼,“可是这码头上的铺子也不值几个钱,就是北平的铺子也便宜的很。”人家做套收他铺子干嘛。
“铺子是没几个钱,但以一赔十,不是定金,而是货款,这不是钱?”
“可那人确实是有一艘要出海的船啊。正经做生意的,干嘛做局骗人?又不是以后收手不做了。不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何苦做局?名声坏了,生意还能做下去?
谁知道呢。没准只是单纯的看不顺眼,或是有过结。
不过,“那吕掌柜听说家中经营数十年了,小有资财,北平还有铺子,这,给不起货,钱还赔不起?”都到了要清货赔铺子的地步?
蓝掌柜凑到霍惜跟前,“听说去年他儿子哄着他,拿了家中大半钱财与人拼船出海了。”
啧啧,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霍惜越发觉得他被人下套了。
搞不好出海的船也回不来了。
围观的人群散去,上门要货的人也走了。见对方佝偻着身子进了铺子,霍惜有些唏嘘。
数年前,自己与桃花渡的船家们一起,夹带了三百匹的棉布到了淮安,还是得他青眼,以六钱一匹的价格全部买了去。
当年自己头一回做那么大一宗生意,正心中忐忑没底,没想到都没多折腾,带来的三百匹棉布就被他全部买去了。价格也给的好。
霍惜抬头看了看铺子上面的“吕家布铺”牌匾,抬腿走了进去。
“对不住,我们今天不做生意。要关门清货了。”一伙计上来拦住了霍惜一行人。
“我找吕掌柜。”
那伙计心中一咯登,莫不是又有人上门要债?摸不准霍惜等人的来意,忙跑去后院通知。
“谁找我?”吕顺拧着眉头从后院出来,见是一半大小公子,愣了愣。
“小公子找我?我家铺子今天要关门盘点,不接待了。”
霍惜朝他笑笑:“听说吕掌柜与人订了合约,未能按期交货,现在交不出货,要以一赔十了?”
吕顺眉头皱得更紧。
方才在门口闹了一场,大伙都知道这事。再说从前几日开始,自家订的货未能按时到达,自己跟一众商家高价买货,这事周边的商家也都是知情的。
这人此时再提这事,是何用意?
霍惜见他拧眉不语,也没多说,只道:“我手中有布匹,足够吕掌柜交货,不知吕掌柜可有兴趣?”
什么?眼前这人手里有大量的布匹?
儿子刚被人做了套,自家订的布未能按时送到,不知是不是被人拦下了,现在这人却说手里有足够的布?
这么巧?难道眼前这人与他们是一伙的?
见吕顺眉眼不善,霍惜笑了,“吕掌柜怕是不记我了。”
“你是?”
“要不我们到后院一叙?”霍惜提议。
吕掌柜见旁边广丰水的蓝掌柜陪在一旁,心中松了松。但这几天实在是怕了,又一想,难道是广丰水做的局吗?听说广丰水在北平还有两间铺子。
心里如坠一块巨石,但还是引了人进了后院。
霍惜让香草他们带着季初一等人在码头逛,她只带了踏月和蓝掌柜进了后院。
吕顺的孙子正带着人在仓库盘账,见祖父带客人进来,便停了手,让人上了茶水,立于祖父身边。
霍惜看了他一眼。见他年纪虽不大,却已是一副老练的样子,看来吕掌柜把这个孙子教得好。
“小公子,我们认识?”吕顺打量霍惜,对他没有半点印象。
蓝掌柜也看了霍惜一眼,不是说初次来北方吗?
霍惜朝吕顺点头:“吕掌柜怕是不记得我了。数年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我们也做过一笔生意。”
“我和小公子做过生意?”
“六年前,淮安码头,吕掌柜曾买下我手中三百匹棉布。”
哦,这么一说,吕顺便记得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与形形色色人打过交道,跟几岁大的孩子做买卖,还是头一遭,也是仅此一个。自是认得的。
“原来是小公子啊。我记得你,你,姓霍是不是?你都这么大了?”吕顺重新打量他,眼睛里带了笑。
“是,小子姓霍,霍惜。”
吕顺身边的孙子吕旻,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叫霍惜的小子。
当年祖父回来就说了与一个几岁的小子做了一笔生意,还经常以此来鼓励他,他不服输,这些年一直跟在祖父身边用心学。
如今祖父说他比两个叔叔都强,但看看眼前这个小子,看来自己还是有很大不足的。抿了抿嘴。
这一认出来,气氛顿时热络了。
吕顺也不再疑心他是一起做局的了,与他细说了一番其中的缘故。
这笔订单是他小儿子与人签下来,当时与人喝多了,也没细看合约条款,稀里湖涂就签了。
等他知道若不能及时交付,要以一赔十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们利用运河做生意的,都知道因为一路要过坎过坝过闸,遇上运粮船,民船商船都是要让行漕船的,在码头排上几天队是极正常的事。
再有天气原因等等,不能按期交付是常有的事。
正常做生意的,都会预留十天半个月做为延长交付期,即便货交付不了,对方要得急,也顶多是定金不还,再多也就是赔三倍定金。
按出货额以一赔十的,这就不是正常做生意人的路数。
“我那儿子是被人骗了。”吕顺摇头叹息。
货交不上,他便打算高价从周边的商家那里,收些货回来顶上。哪怕价格给高一些,也比赔十倍来得强啊。
哪知收上来的布匹少得可怜。好些布商还不愿卖货与他。他便知道此番算是栽了。
“不知吕掌柜需要何种布料,又能给什么样的布价?”
卖谁不是卖呢。
而且这会吕掌柜都愿意高价收布了,定是不会压价的。卖他比卖别人好。大笔出货,还不压价,不比散卖强?
吕顺一脸惊喜,“霍小公子愿意卖布给我们?我愿意比市价高二成来收!”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天津置产
霍惜此次从京城出发,带了两船的粮食和布匹。
在淮安又用一百石胡椒换了二千匹蜀锦,二千匹棉布,各一万匹的麻布和土布。
如今她以六钱五分一匹的价格卖了五千匹棉布,二钱一匹的麻布,卖了一万匹,土布一钱五分卖了五千匹。
二千匹蜀锦没装船,留淮安让牛掌柜发回京城了。绸缎只带了一千匹过来,以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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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初到北平
诸寄领着一行人,到了霍惜两年前买的五进大宅子。
两年前,听说北平要营建,霍惜让沈千重到北平置了一些产业,包括内城的这处五进大宅子。
沈千重当初买了三房下人,另两房放在庄子上,只留一房人看守宅子。
老丘头得知主家来了,忙带着一家人来见主子。
霍惜打量了他们一家,见都是老实本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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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教你一个法子
见季初一上窜下跳,神色焦急,还想凑近到工地上寻他爹,霍惜以眼神示意踏月,把人逮了回来。
“现在工地上忙得热火朝天的,你跑过去耽误了活计,想挨打?”
“我想找我爹。”
小心翼翼地看了霍惜一眼,生怕霍惜生气。
“你这么找能找到你爹?等找到,工头鞭子没准已把你打得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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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豪掷
霍惜豪掷近三万两银子又是买房子又是买铺子又是买街的。把户房典吏都惊动了。
亲自捧着舆图,告诉霍惜哪哪有好田,看向霍惜的目光如同看着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子。
于是第二日,由典吏亲自指了两个丈量田土的差役跟着她往郊外跑了一趟。
还驾来了衙门的马车。
这待遇,就跟霍惜前世被拉着去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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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异地相逢
见那工头要把挂他腿上的初一踢开,踏月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工头只觉一股大力,如泰山压顶一般,整个人全身力气好像被卸了一般,动弹不得。
有些惊恐地看了踏月一眼,又拿眼打量霍惜。
“对不住,是我等耽误了你们的活计”,见工地上很多人都停下手边的活,盯着这边看热闹,霍惜忙开口。
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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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寻回
霍惜没想到在北平能遇见穆俨。
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感觉,甚好。也没拒绝穆俨的好意,爽快地答应了他们帮着找人。
领着众人回了宅子。安慰初一:“放心在家里等消息,那少爷身边的人厉害着呢。你可别出去乱寻摸,再被人抓了去。”
初一被众人说了一通,也知他有些冲动了。
他和主子在北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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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找人手
离一和坎二回到燕王府,向穆俨禀报此事。
如今少爷跟在皇上身边当差,他们都随了少爷住在原燕王府。跟着皇帝北巡的一众官员及随从也都住在燕王府。
“少爷,我试过那个踏月的身手,与我不相上下。”
穆俨有些吃惊,离一的身手他是知道的。
祖父给他的八个护卫,离一身手最好。小骗子请的这个护卫,身手竟这么了得吗?这样的人,她从何处请来的?
眉头拧紧。
“少爷,我问过霍娘子了,她言语搪塞,没说从何处请的人。只怕那踏月的来历有些不清楚。”坎二说道。
“不止这个踏月,还有另外三个人呢。之前她把那四人悄悄安排跟船去了东洋,回来就到衙门登记,只说从东洋买回来的。旁人不知道他们四人的来历,但咱们跟着一起出海,是看到广丰水悄悄把他们安置在船上的。”
离一提醒坎二。
穆俨手指在桌上敲着。之前他一直忙,在京城时,都忘了问她那四人的来历。
不过就是问她,怕是也不会跟他说实话。
今天离一试了踏月的身手,打了个平手,看来另外那三人身手也不弱。
像离一坎二他们八个,是从小被穆家培养起来的,花了无数心血。这样的护卫只能是有底蕴的人家能培养得起的。
再有就是江湖门派培养出来的弟子。
但观他们四人,并不是江湖中人,与江湖中人做派迥异。倒是与一些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暗人极像。
穆俨沉吟着,离一眼神担忧:“也不知霍娘子从何处请来的,另外三人若都跟踏月一样的身手,这样的四人,若不能收拢住他们,怕会反噬。”
坎二却并不担心:“这样的高手,既愿意与霍娘子签下身契,应是认她为主了。”
他们八人从小与少爷一起训练,一起长大,只认少爷一人。而踏月这样的人,身手这么厉害,能甘心卖身认主,定是认可了霍娘子的。
只是,“他们身手这么好,跟着霍娘子,有些可惜了。”怕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离一却不认同。
像他们那样的人,打打杀杀的,怕是早已厌倦,并不想建功立业吧。藏于暗处不见天日,怕是更想过寻常人的日子。
听他二人说了一通,穆俨面色未松。
他从小谨慎小心惯了,知人与人的相处,定是有利益纠葛。
与离一他们从小跟在他身边不同,踏月他们四个半路投身过来,若小骗子不能把人收拢,怕是他们的忠心有限。
想着何日再遇见她,提醒她一二。
季丰食养了几天,身子就养好了。离一已帮他把工地的事做了了结,如今他也不需要去那边修城墙了。
跟霍惜告了假,去见了昔日的工友和同乡。
给初一偷偷递消息的老乡见着他,有些不敢看他,“那工头后面有些势力,我,我没敢说实话。”
他们都是些无权无势的下层百姓,初一找工头询问时,他害怕,就说没说过那样的话。
季丰食并没怪他:“若是我,可能我也不敢说实话。但你能给初一透了消息,让他寻到我,我们父子能得以团圆,我还是要谢你。”
看着季丰食给他买的吃食,那人羞愧地不敢拿。
在窝棚里的其他同乡见季丰食如今得了贵人的青眼,不仅脱身出来,还不用再干繁重的修城墙的活了,不免都有些羡慕。
纷纷围上来打探他的贵人是谁,竟有那么大的能耐,把工头换了下去,还治了他的罪。
季丰食想着霍惜跟他说过的话,没多说旁的。
只道:“我家主子在北平有好些产业,如今很缺人手。你们若是把这里的活做完了,没找到新的活,可以去找我。”
霍惜如今买了好些个庄子,都要安排人手把田里的活做了。还有她在天津码头买的地,北平城买的那个废街,都要请人去修建。
知道季丰食家乡是盐碱地,长不了庄稼,村里乡里的人都出来找活,便叮嘱季丰食帮着找些人。
“真的?你主子那里有活?都是什么活?工钱高不高?”
“活很多,不像修城墙这么累。地里也有活。若是愿意,还可以到庄子上佃我主子的田种,一家人都可以住到庄子上去。”
“真的,一家人都可以住过去?”
季丰食点头。
家乡糊不了口,男人都出来找活干,女人孩子老人还都留在家乡。他们出来干活,回去一趟也不容易,来回路费也不少。有些人几年都回不去一趟。
若是北平有女人老人孩子都能干的活,那他们当然愿意把家小都接出来。一家人团聚,又能一起挣钱,不是更好吗?
纷纷向季丰食打听消息。
季丰食按着霍惜教的话,把消息传了开去。当场就有人说要给家乡捎口信回去,让家里人过来。
他们听监工的大人们说过,皇上打算迁一些外地的人口来北平,会给路费和安置银。但一是离乡者贱,二是到了北平,老人孩子妇人要靠什么养活呢?
光靠他们在外头干活,可养活不了一家人。
所以心动的人并不多。
如今听说季丰食的主子许诺他们活干,又能把他们安排在庄子上,有地方住,有活干,都忍不住心动。
“我主子说,你们可以捎信回乡,让家里人上县里问问看,若是想迁户来北平,能不能给路费和安置银。若不给,他们来的路费我主子愿意出。”
“真的?”季丰食的主子还愿意给一家老小来北平的路费?
不止季丰食的老乡,窝棚里别的地方来的民夫得了消息,也都围了过来。
霍惜想找人干活,修房子种地,可不敢跟北平衙门抢人。
如今修城墙,挖护城河是明旨下发要做的事。如今来北平寻活计的民夫,大多都在这两处干活。还有一部分人被燕王府的人请去修房子了。
如今城里要找民夫工匠也不容易。
霍惜开始想辙从哪里找些人手回来。
还没个眉目,那边离一坎二说用不着初一报恩,才没几天,就啪啪打脸了。
第四百零一章 不见了
北平城人口结构复杂,有原北平百姓,也有外地迁户而来的良民山民流民。
原北平百姓中,有汉人,也有兀朝遗民。
朝廷虽关了与草原各族的互市,但民间私下交易不断。北边不像江南地区产丝棉,这边冬天御寒还是靠各种毛皮,羊皮,毛织业比较发达。
这关乎民生的事,也不能一刀切,拦住不让百姓生活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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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上哪找工匠
季初一跟着穆俨等人,把北平城掀地毯一般寻了两天,一无所获。
他从开始不敢骑马,两腿生疼,到最后习惯。只是寻不到人,心中很是失落。见几个恩人板着脸不开心,他也想哭。
主子和恩人都是好人,他想帮他们。
穆俨不眠不休几日,已到崩溃边缘。
若此番皇长孙寻回来,他就请旨,亲上漠北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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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就喜欢这样的
皇长孙是在一户商人家中的地窖被找到的。
初一闻到味道的时候,正是地窖被打开,下人往地窖送水送饭的时候。
瓦剌人捉皇长孙,是要拿他当人质,要挟永康帝退兵的,还没打算让他死。只是穆俨等人搜查得密集,便一直藏着他,不敢露头。
“人没事。只是饿了好几天。”
霍惜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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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她最可爱
二人到酒楼坐定,宫子羿还拿眼打量踏月。
他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护卫。
踏月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跑到门口站着去了。
宫子羿啧啧打量霍惜,这样的护卫,一看就不是他们这样的商家能培养得出来的。
这根本不是钱的事。
弱肉强食的社会,有本事的江湖人,不往更高枝处爬,去给排在末位的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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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想法不同
霍惜见他看来,冲他点头:“买了不少。”
宫子羿张大了嘴巴,这贤弟,脑子进水了吧?好惨他贤弟,这怕是没经过事,被人哄着骗了。
“这北边的田产不能买啊”一脸痛心疾首。
“地不肥水不丰不说,关外的草原部落还虎视耽耽,你怎么想不通来北边买田产啊?京城附近要是买不到,为兄领你到平江,扬州,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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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想啥美事
张辅发觉有灼灼眼神落到自己身上,扭头去看。
这一看,愣了愣。
那不是念儿的姐姐?怎么跑北平来了?而且拿那样,复杂的眼神看自己?
张辅只觉诧异。
见她隐在男人堆中,眉头皱了皱。
霍惜心情复杂。
小时候他抱着自己在怀里疼宠,那一幕幕还在记忆深处。而如今,父女二人近在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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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一头青丝
别的不能有,但畅谈还是可以有的。
但霍惜没想到宫子羿这么能聊,简直是个话唠。
不知是不是平时没人陪他说话,连小时候尿床的事都拿来说,直说到霍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才把人赶走了。
次日霍惜还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宫子羿却精神大好,一早就跑来敲霍惜的房门。
霍惜半点没听见,犹自睡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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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当家作主
“你怎么来了?”
霍惜有些诧异。这大少爷快一个月没出现了。还以为他出征塞北了。
“我以为你随军出征了。”
说完见穆俨没有说话,只拿眼盯着她身后的踏月,也扭头看了踏月一眼。
踏月朝她看了一眼,留在了门外。站在门口,松了一口气,这穆府大少爷,好强的气场,让人与之不敢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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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我送送你
霍惜觉得季丰食有些软弱,但又觉得他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的人做事有底线,忠心上没什么问题。但就是怕他做事拖泥带水。
这时候也不好失了人心。
想了想,“把他们放到庄子上吧,除开几个温泉庄子,随便你安排在哪。让他们佃十亩田种,十亩田夫妻俩要想种好,怕是也没多余的时间想旁的心思。若不能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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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一头青丝
霍惜不时掀开车帘往外看。
穆俨高大的身子骑在马上,笔挺挺地正走在马车前面。
明天不是要随军出征漠北了?还有空来送她?霍惜心里直纳罕。
一行人出了城,到了城外十里亭,霍惜朝前头喊了句:“就到这里吧。”
穆俨勒马停下。
霍惜刚要跳下马车,他驱着马已到马车后面。
制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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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一章 回到京城
十月中,秋风瑟瑟,霍惜回到京城。
呼吸着空气里熟悉的气息,一脸陶醉。怪不得游子都念家乡呢。归乡万里路,只因思念故。
“这就是京城吗,我终于到京城了!”
外城码头繁华依旧,看呆了头一回来京城的有庆和初一。
有庆没出过远门,更没坐过船,初时在船上走路都打晃,晕晕乎乎地,吃什么吐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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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二章 知情念恩
“满意,怎么不满意。”杨氏抿着嘴偷笑。
“小胜那孩子都往郁家跑了好几趟了,给郁芽送了好几回东西了。偷偷摸摸地,还怕我们看见。”
邹阿奶在一旁听了,也笑个不住。
“那孩子,我和他阿爷都以为他不开窍呢,没想到挺懂讨女孩欢心。”
霍惜也跟着笑了起来。
邹家这些年跟着自家,邹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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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三章 少年朋友
霍念眨巴着眼睛确认再确认,见姐姐还在那里没变走,猛地就扑了过来。
霍惜笑眯眯地接住他:“都多大了。”还往她身上扑要抱。抱了抱他,就放了他下来。
见霍念嘟起嘴,在他脸上戳了一下:“你同窗都看着呢。”
霍念扭过头见方琦和顾昱正看着自己,有些难为情。
但好几个月见不到姐姐,天天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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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四章 霍念的伴当
三个男孩子面面相觑。
有庆和初一虽然比霍念大一两岁,但霍念自练了武功,又喝了不少牛奶奶粉,这两年拔高得很快。与他二人已是一般身量。
“姐姐,他们以后是我的书童?”
见姐姐出了一趟远门,就给自己带回两个书童,霍念不错眼地打量他们俩个。
霍惜点头,她希望初一和有庆以后跟着霍念,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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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五章 养不起啊
霍惜与秦怀妤说起她在北边的见闻。
“北边风沙大,我看到很多女人出门都头戴围巾,很多大户人家夫人小姐,出门必戴帷帽,男人出行也戴帷帽,咱们可以多做些帷帽及头巾送到北边。”
帷帽原本是西北外族人,出门为了遮挡风沙用的,但传入内陆,就成了女子出门遮颜所用了。
霍惜到了北边,发现不止女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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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六章 被拒绝了
霍念一早就和逐风带着拜寿的礼物,去了方府。
方家虽只有方琦的父亲为官,官职也不大,但怎么说都是官家,来贺寿的人不少。
霍念还是头一次到比自己家门户高的,别人家里做客,前一晚才被姐姐强塞了好多规矩,到了方府,就不免有些紧张。
直到见了顾昱,又被方琦领着去看戏班子,整个人才活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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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七章 笼络人心
如此过了两天,霍惜和沈千重已拧定了作坊工匠们的福利。
时下的人读过书的并不多。主要是读书耗费多,供不起。
知道读书能改变门楣是一门事,但吃不饱饭的人,愿意勒紧裤腰袋饿着肚皮,供孩子读书的也没几个。
霍惜和沈千重商量了,要请个先生来教作坊工匠们的孩子读书,一家一个名额。以此来增加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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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八章 判断失误
这日下学,霍念和两个好朋友一起走出书塾。
“我爹说冬月我过生辰,也给请一个戏班子回来唱戏,我喜欢看什么,就让他们唱什么。到时你们都来我家看戏。”
顾昱的父亲见儿子回家说起戏台子,那个口若悬河,心疼得呦,恨不得天天请一台戏回家给儿子看。
不过儿子现在课业重,每天下学还要加学一個时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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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九章 这口气忍不了
藏在暗处的逐风也没想到那个跟少爷差不多大的孩子,会让小厮松开狗绳。
他以为对方只是想吓吓少爷他们。
这千均一发之际,立刻出手。
几枚铜板齐齐射向大狗的要害处,只一息,几条狗就倒地,腿脚挣扎两下,断了气。
张解一看,眼睛瞪圆了。
舅舅不是说是狼和狗的后代吗,最能唬人吗?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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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总要做点什么
太夫人王氏不知道吴氏及吴家干的事。
进宫里听贵妃娘娘一说,也是气得咬牙。蠢货,这会来扯她女儿后腿。
她女儿无儿无女,虽说位份高,但在宫里举步维艰。一个无子的宫妃,将来要么陪葬,要么在偏宫老死,连宫女太监都能给脸色瞧。
如今皇后没了,贵妃娘娘协理宫务,这会出了点事,她女儿还不被人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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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怎么把胡椒卖上价
霍惜传信让她爹押了一百石冰糖进京。
又准备了几天,在内城晃荡的时候,再一次“偶遇”了吴有才。
一斤冰糖还是三两银子一斤,但短短几个月,胡椒市价已从六钱一斤跌至五钱了。霍惜从吴有才手中轻松换回了五百石胡椒。
又换了五百匹云锦。并让他按了手印。
吴有才轻松解决了市舶司堆得没地方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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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破例
杨氏见霍三河请求把小儿子送进作坊学堂,愣了愣。
不知道霍三河从哪打听来的消息。很是头疼。辩解着:“那作坊,那作坊不是我家的。”
霍三河紧张地搓着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跟人说的。”
他没想到他那个入赘到别人家里的三哥,竟然已经有那么大的能耐了。他听到别人叫二哥东家的,猜测着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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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卖几钱
送走霍三河父子,杨氏拉着霍惜的手叨叨。
“难为你了。娘知道,你是看在爹娘的面上,不想爹娘为难才应下的。你爹那一家子,娘以为你这个三叔是个好的,没想到也这么为难人。”
霍惜笑笑,“没事的娘。三叔不过是想霍苍能认几个字罢了。他们父子三人瞧着还算拎得清,应该不会到处与别人说的。”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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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研磨器
听到吴有才发问,霍惜心里咯登一下。
她知道有一天他会问。心里也有预设过,很快就应道:“是南洋那边一个小国,具体是哪国,小的也没去过。”
见吴有才拧着眉,笑道:“大人,我怎么在京城也没看到有卖白糖和冰糖啊。”
吴有才眉头挑了挑,他送人要好处都不够呢,能卖?
“大人,你说,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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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狠赚一波
坎二觉得今天的营地多少有点奇葩。
人人面前一碟烤肉,个个手拿小木筒又转又抹的,还一副享受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不能太另类,看了一圈也往烤得喷香的肉上扭几下。
看着细碎的粉末掉在上面,开心地拿手指抹了两下,再把手指伸进嘴里,嘬两下,香,真香。
一脸享受。
扭头见少爷一脸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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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全家一起去
霍惜跟着沈千重留在京中,收拾完杨福带回的货物,清点入库完毕,这才回庄子上过年。
“舅舅,欢迎你回来啊。这看着又长高了一截。”
“吹海风吹的。”杨福逗笑道。
沈千重哈哈大笑,“那我明年也让沈络到船上吹一吹。省得他光吃不长个。”
霍惜笑着打量杨福,去了东洋两趟,她舅舅已日渐成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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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怎么是一家子
霍三河正要点头,霍玄拦下了他。
“娘,咱要是买了鸭子,奶奶不就知道咱们手里偷偷藏银子了?到时说不清,要上交不说,还连累了二伯。”
牛氏浑身一凛。
可不能害了孩子二伯。又一想,她那婆婆可是会搜儿子儿媳房间的。赶紧起身把银子藏得更密实了一点。
“那一只鸭子也不够吃啊。”又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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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看中
堂屋里,霍惜给安安喂水。安安倚在霍惜的怀里,一边喝一边拿眼瞧屋里的人。
霍惜轻斥道:“好好喝。”
他就拿眼瞧了一下霍惜,小手扒着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然后推给霍惜:“姐姐喝。”
霍惜就把碗里的糖水喝尽了,把碗放到一旁。安安又倚回她怀里。
霍大看了一眼这姐弟俩,不住眼打量。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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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湘妃竹
不一会霍苍就领了地生和他爷爷来了。地生六七岁的样子,被他爷爷牵着,眼神怯怯地。
“你是二淮家的长女啊?”地生爷爷看向霍惜。
地生躲在爷爷衣摆里,只露了半张脸,偷偷打量这陌生的姐姐。
安安见他看来,也望向他,地生又躲回爷爷身后。安安看着有趣,挣扎着从霍碧怀里下来,朝他小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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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一公一母
回到庄子,天都黑了,安安都在杨氏的怀里睡熟了。
一家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也就洗洗睡了。
次日霍念拉着霍惜和舅舅去看马。
杨福这一趟带了两匹马回来。霍惜有些吐槽无力。去年她舅舅带回两只奶牛,一公一母,今年带回两匹马,还是一公一母。
“舅舅,你干嘛不带两只母的啊,还能生小马。”霍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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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诸家婚事
宫家,祖孙二人在书房坐定。
“这些天,佳丽你也看了不少,就没一个看中的?”宫家主宫舫问道。
“那些人在我眼里就一个样。”宫子羿想起就头疼。
“你眼光这么高?”
“祖父,孙儿想找个有趣的,想找個自己中意的。”
“找个有趣的,找你中意的,自是可行。将来你纳多少个都没人管。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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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不敢信
柏掌柜走后,李家对着个大包裹纳罕不已。
“年前已接到宁姐儿的年礼了,怎么还有个包裹?难道是吉祥药铺送漏了?”
等一家人把包裹打开,竟看到一包裹的毛皮,还有一封厚厚的信。
信还没展开,掉下几张银票,数了数,足有一千两。再看信的末尾署名,张辅。
李石勉愣在了那里。
七八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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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夜访
永康帝把自己和徐皇后的合葬陵修建于顺天府昌平县,用意不言而喻。
这回是真的要迁都了。
江南世族,文武百官哀嚎一片。
秦始皇修自己的陵墓,征召七十万囚徒民夫军匠,修了整整三十八年,直接二世而亡了。如今帝陵征召二十万民夫,也不知要修多久。
京中人心惶惶。
霍惜是知道修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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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寄养
霍惜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溜圆:“你家是养不起孩子了?”
穆俨扭头看了她一眼,他家像是养不起孩子的?
那是为何?一个侯府,把子孙养在外头?这是什么道理。
“玠儿日夜啼哭,他原本身子就不算康健,公主也只留下这一个血脉,临终把他托付给我……我担心他哭坏了身子。”
“可驸马不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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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穆玠
穆玠得知父亲要送他到霍家住一段时间,心里隐隐带着期盼。
回到府里,就收拾起自己的小玩意来。惦记哪些要送给哥哥弟弟的,哪些是自己要用的。
穆昕的生母颜氏却不同意。
孙子日夜啼哭,思母哭得嗓子都哑了,她也心疼。若要给孙子换个环境,她可以带孙子住到庄子上。
可她是姨娘,穆昕正经的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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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贤弟还是贤妹
穆玠已经认出霍家来了。那年他从松江回京城,遇上水贼,就是在霍家的船上住了一夜。那年母亲还在的。
穆玠眼神黯了黯。
他小时候的事已记得不太清楚了,但那天的事太清晰,霍念一说他就记起来了。开心地很,更是把霍家哥哥弟弟当亲兄弟一样。对霍惜和杨氏也更亲热。
杨氏怕他夜里想母亲,让他和霍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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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互相不爽
继穆俨成为家里常客之后,宫子羿又成了霍家的常客。
他言语风趣,又时常在外头跑,攒了好多旅途见闻,把深入草原历险记讲得一波三折,把几个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杨福和杨氏都听呆了。
杨氏觉得他年纪轻轻的深入草原腹地,差点被人捉住回不来了,替他爹娘心疼,这还没成个家,万一出了事,父母得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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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明谋
宫子羿忙得焦头烂额,好几日都没出现,霍惜觉得他可能遇上事了,正想去看看。
穆俨却上门来了。
没事人一般陪着穆玠用了晚饭,又哄睡了他,临走才对霍惜说道:“听说广丰水在松江的铺子出了点事情。”
“啊,出了什么事情?”霍惜心中一惊。
穆俨不动声色:“不知。或许是原本的掌柜出海了,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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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还想着他吗
等宫子羿回神想去找霍惜时,却只收到她留的手书,她竟然跑松江去了。
宫子羿这个郁闷。
把事情处理好,转身就想跟了去。没想到还没动身,另一间铺子也出事了。直把他忙得焦头烂额。
而此时霍惜带着几个孩子已在长江里了。
临走,穆俨送来好多吃的用的,还有药。防着穆玠身体不适。
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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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她有她的人生
按霍惜的想法,伍大有既已另娶,跟别人还生了孩子,奶娘就该离开他,不要回头了。
可时下男人纳妾是极寻常的事。且他们中间还有个伍成业。
奶兄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在京城也是过过一段美好日子的。
“你奶娘觉得她现在口不能言,伍大友愿意来找她,她还觉得自己拖累了他,配不上他。”
马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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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马嬷嬷
自那天霍惜被伍大有见到之后,奶娘心里就提着心,生怕伍大有看出端倪。
催霍惜带着马嬷嬷离开。
马嬷嬷领着霍惜去见了织坊里一个叫赵娘子的女工,打算提拔她当作坊管事。
总管事还是奶娘,让那个赵娘子协助奶娘,日常管理女工。
赵娘子男人没了,只生了一个女儿,被婆家扫地出门,幸得奶娘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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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杨福大婚
沈千重带回的母女俩,当娘的瞧着四十岁左右,当闺女的瞧着十七八岁,虽脸色苍苍,但母女俩瞧着都是一副好颜色。
“沈掌柜真的看中那当女儿的?”
杨氏不敢信,但又忍不住相信马嬷嬷的判断力。
这些天,马嬷嬷帮着她料理杨福的婚事,及整理内务,杨氏对马嬷嬷的敬仰之情,如那秦淮河水,绵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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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如人饮水
酒足饭饱,离一坎二拉着他家少爷也跟着人群去闹洞房。结果到了房口,就见他家玠少爷穿着一身喜服,坐在门口。
“哥哥!”穆玠看见穆俨立刻就扑了过来。
穆俨伸手接过他,笑着在他头上抚了一把。和穆玠一起坐在门口的安安也跑了过来,仰头看穆俨,一脸期待。
穆俨也在他的小脑袋上摸了摸,安安便高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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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我和你不一样
宫子羿忙着处理铺子的事,晕头转向。
淮安才是宫家的大本营,在京城,他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但宫家几十年盐商世家,人手资源还是不缺的,很快就让他嗅出了不对的地方。
铺子财物都没什么损失,就是让他四处奔忙。
他很快就回过味来了。
是什么人把他调出了京城?把他调出京城的用意何在?不是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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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小助攻
宫子羿又恢复了自带饭食往霍家蹭饭的日子。
杨氏对他的到来,很是欢迎,眉目带笑。
“好些日子没见婶婶,您看着又年轻了不少,跟我贤弟站在一块,人家还以为是姐弟俩。”把杨氏哄得哦,那叫一个开心。
杨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怕婶婶家供不起你一顿饭啊。”
“这不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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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她合适
穆俨望着眼前的程氏,心下生暖。
如今肯为他打算的,也唯有他这个生母了。
“婶娘不必忧心。姻缘大事上天自有安排,该是我的她也跑不掉,不是我的,也求不来。”
程氏眉头皱了皱,怎的这般悲观?看了他一眼,忽然心有所悟,脸上挂着惊喜:“俨儿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有喜欢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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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谁的爹娘
这个冬天成就好事的还有上庸的李家。
李家自几个孩子渐渐长大,就头疼上了。
他们哪怕婚迎嫁娶也不能离开流放地。做亲的对象,要么在同样是罪人里划拉,要么只能跟周边村子的庄户人家结亲。
哪怕他们这些人都曾为官做宰,但如今一朝沦落为罪人,庄户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他们,愿意跟个罪人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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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是什么人
霍念目光灼灼,眼睛里都是探知欲。
霍惜张了张嘴,又闭上。念儿还是太小。她现在还不能告诉他,这是念儿的亲外祖父母,与他们是骨肉血亲。
“姐姐?”
霍惜回神,一边把信收好,一边说道:“这是姐姐和念儿的外祖父母。念儿只需这么记得就行。他们疼念儿,现在不能来看念儿,等将来念儿再大一点了,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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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因材施教
赵铎是张辅派来教习霍念武艺的。
原本是张辅见霍念根骨不错,不想浪费了他的天赋,故派了赵铎来专门教他。赵铎来了书塾之后,也不想搞特殊,让人盯着霍念,遂跟书塾院长商量着开了武课。
没想到武课开了之后,又让赵铎发现了其中有几个好苗子。比如鲍康,方琦,顾昱等。遂教得很是用心。
而霍念和鲍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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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南洋船回
宫子羿跟在一旁看热闹,看得眼热得很。
“你们明年还去南洋吗?”
霍惜看向他:“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宫子羿挑眉:“你想的哪样?”
霍惜笑笑:“没想哪样。不过,你最好想都不要想。你一个盐商家的继承人,好好呆在国内就行,躺着吃,混吃等死都行,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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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改变
往南洋的船回来后,几家人都忙着卖货。估计没时间坐一块商讨明年出洋的事。
广丰水甘愿当小弟,也不会做冒头的事。
霍惜也只与杨福和沈千重交流了一番,至于万家有什么小动作,只当看不见。人与事自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能顺其自然。
每次出洋的船回来,霍惜都会留够自家人用的,和送礼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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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宫子羿告白
霍惜正在屋里看安安和穆玠玩游戏。
李峪这回去南洋,给孩子们带回好多稀罕物。他自己就是疼儿子的,在外头想儿子,见到什么好玩的都想买,给他儿子和大哥家两个孩子买了好多好玩的。
也给有霍念霍安他们准备了一份。
霍念自认为长大了,不太玩玩具了,玩几天就去做功课练功去了,安安和穆玠却玩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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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捷足先登
霍惜直到回了屋子,在窗口吹了半天风,脸上的热度都没下来。
那眼瞎异兄,是认真的?
叫自己“贤弟”叫了那么多年,称兄道弟的,只恨不得把自己小时候尿床的事都跟自己分享的人,一朝发现自己是女儿身,这么快就接受了?
这就从贤妹变说亲对象了?
自己合适?
商家对商家,好像是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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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丢失的匣子
将军山上寒风凛冽,枯叶伴风轻舞,更添一份寂寥。
离一坎二在拔两位侯爷坟边的蒿草,穆俨在祖父坟前轻拭墓碑上的尘埃。
尔后在碑前席地而坐,目光放空。
祖父说“俨儿啊,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别人不会送到你面前……”小时候,祖父跟他说过很多话,他大多都记得。小时候不甚明白,祖父便只让他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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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拆伙还是不拆伙
十一月二十,去往东洋的船回到太仓港。
五日后,五家的船运着满满的货物抵京。
广丰水把所有的货物入库上架,整理完毕后,五家人终于坐到了一起。万家决定明年他们族里单独赴东洋,不跟大家在一起合伙了。
万家先提出拆伙。
万家少东家解释了一番自家的难处,他家族人多,就他这支人就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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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比他的更多
东洋线拆伙后,大家一致决定把那条船留给广丰水。
没办法,谁让广丰水看着最弱呢。另几家觉得拆伙对广丰水有些不厚道,连当初大伙凑一起买船的钱,都允许广丰水先欠着,不急着给。
霍惜有些感动。但她没打算欠这笔钱。便让杨福把船钱给几家人送去,并送上谢礼。
船留给广丰水,自家就不用到处找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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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及笄
二人面对面坐定。
穆俨盯着她,觉得她长开了不少。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干瘦不男不女的模样了,眉目间浓浓的少女气息,男装也遮掩不住的女性气质。
霍惜也盯着他看。
这抠门少爷,不知不觉就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样了。脸上再寻不到一丝过去与她讨价还价的小气模样了。眼前一副世家贵族公子的灼灼如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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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霍惜的亲事
霍惜的及笄礼得了大家很多礼物。
或衣裳或首饰或帕子或攒盒,还有秦昌之送的一本他珍藏的书。霍惜一一表示感谢。
大家打趣杨氏和霍二淮,可以给惜儿议亲了,问他俩有没有什么章程。
二妻二人闻言又是喜又是愁的。他们哪有什么章程,也不认识什么人,不知上哪找合适的人家与惜儿做亲。愁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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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热情
杨氏从来没感受到这样的热情。
从她下了船,霍家小辈就等在那里。霍玄带着霍仓,还有大房的霍赭、霍彤,及四房的霍清,好几个小辈,早早在那里等着接他们。
安安下了船,都没能走两步,就被人抱在了怀里。这么多堂哥,他也不记得谁是谁,好奇地拿眼一个一个的看。
没抱上安安的,就抢过霍二淮和杨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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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她还小
回到府里,程氏追问他喜欢的人是谁,打算替他上门说亲。
程氏是真心替儿子高兴。她心疼这个儿子,见儿子几次不肯说对方是谁,心里暗忖,只怕这人的身份与自家不太配得上,或是身份上有什么问题。
但程氏并不在意。儿子从小到大,性情寡淡,不说人了,连东西都没见他有特别喜欢的。
只要是儿子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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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知人善用
霍惜牵着安安到了院外,就见霍二淮和乌冬生乌秋水兄弟在说着些什么。
霍惜扭头看了霍念一眼,霍念朝她点了点头,悄声道:“那个乌冬生找爹想要活计做,但爹说他做不了主。”
霍惜一听心中便明白了。看来他一家脱籍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举步走了过去。
乌冬生自霍惜出现,也看到了她。他没想到,当初绝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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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不同意
乌家,乌冬生的老母亲容氏在告诫大儿子。
“东家不欠咱家什么,人家能不计前嫌再用你,你需得记恩,把东家的事办好,莫再起别的心思。”
“是,娘,孩儿明白。”
从这年开始,乌冬生还真成了霍惜的一员得力干将。广丰水后来粮食生意能做大,也多亏了他肯用心。
这个年霍惜一家人在庄子上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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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覆巢无完卵
宫子羿听到祖父发问,思忖了一番,道:“祖父是说迁都之事吗?”
宫舫点头:“正是。”
宫子羿松了一口气:“此事孙儿知晓,去年在京城,市井坊市间也曾听大家议论。可是,这朝中之事,跟孙儿的婚事有何干系?”
宫舫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这孙子要学的还有很多。
语重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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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当妾都不够资格
宫舫很是失望,宫子羿辩白了许多,他统统不想听,挥退了他,一个人坐在书房生闷气。这个孙子寄予了他多少厚望,如今却这样来伤他的心。
只一天功夫,书房里的这一幕就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宫子羿额头流着血从家主书房出来,很多人瞧见了的。纷纷打听。不到一天,宫子羿惹怒了家主的消息就传开了去。
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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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你的即是我的
建文元年,安南陈朝外戚黎氏篡夺皇位,改国号大虞。永康帝登基后,黎氏上表卫朝,请封安南国王,获准。
永康二年,号称安南陈朝后裔的陈天平,经寮国逃到卫朝,请求庇护。黎氏得知,派大臣接其回国。永康帝派五千卫队,命大理寺卿薛岩护送陈天平返回安南。
未料途中,五千卫队遭黎氏伏击,陈天平及薛岩尽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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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临行
霍惜往桌上看了看,他的玉佩躺在那,这能比?公平个毛线。
“你快还我!”
就不还。穆俨腾挪。
二人在窗前一阵抢,最后霍惜跑出了屋,穆俨又跑进了屋。二人从屋里追到屋外,再追回到屋里。
霍惜大喘气,她不比他高,不比他壮,追不过。
穆俨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他不是头一次来,但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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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诸事
霍家花厅里,祝忠全和凝秀带着两个孩子与霍惜见礼。目光紧盯着她不放。
“姑娘……”姑娘长得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了。
这眉眼,分明就是小姐少女时的模样。凝秀拿着帕子在眼睛上按了按,不一会,帕子就湿了。
霍惜朝她笑笑:“来了就好。夏荷从年前就盼着你们来,给你们准备了各种物事,天天伸长脖子往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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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因由
自正月后,广丰水位于淮安码头的铺子就遭到莫名的打压。
广丰水出了名的低调,又舍得出钱送礼四处交际,这些年铺子很是红火,生意一直不错。
门脸虽小,但典型的头小肚子大。仓库大,进出库货品多,在外甘当小弟,内里悄咪咪挣大钱。
在别人的地头一直盘着,并不起眼。自开铺以来一直顺风顺水,怎的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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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知情
母子二人剑拔弩张。
宫子羿这段时间避门不出,走亲访友一概拒绝。贺氏要对广丰水施压,正好借管理中馈之便,命人把宫子羿的院子围了个严实,致使他一概不知外头发生的事。
到今天才知道外边的人要见他已是不能了。
“母亲这是要把儿困在府里了?”
“你腿上长脚,我自是困你不住。但你去年奔波了一年,今年正好在府里好生休息一二,淮安事务也多,正好跟你祖父学习料理家族的盐务,京城就莫要再去了。”
她儿子不过是一时贪新鲜罢了,没见过什么女人,等他见识了环肥燕瘦,自然就不会贪恋一个没长开的祸水了。
就宫烁,年轻时还不是对一个姓柳的秀才之女要死要活?
还要提她为平妻。结果呢,给他塞了张姨娘,管姨娘,郑姨娘……娇俏的,妩媚的,善弹善唱的,没多久,他就连姓柳的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
儿子长这么大,连个通房都没有,怕是不识女人味,这才被一个小有姿色的女人吸引,贺氏决定了,马上就为儿子安排,好让他识一回香。
当天晚上,宫子羿的院子里就送来两个侍女。
面皮白皙,柔若无骨,眼波流转带着情意。宫子羿却看都没看一眼,当场就把人赶了出去。凭那两人又哭又求的,也未曾心软。
贺氏连着送了三波人,都被宫子羿赶了出去,也火了。
直言要派人去京城宣扬一番,把霍惜的名声搞坏,好看一看,还有谁敢娶她。广丰水还怎么开下去。一个没根没基的商号,宫家不过略施手段,她就能自己关门遮羞去。
她是不会让这样的女人进门的,儿子越是喜欢,她越是不会心软。
宫子羿见贺氏来真的,扑通就朝她跪下了,“母亲,你这是要做什么?她有什么错?铺子开不下去,你让她一家如何生活?”
当年她还那么小的年纪,就跟船随大人远赴淮安,利用粮船夹带做生意贴补家用了。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成绩,一朝被人打压,生意还如何做得下去?
他身在商家,最是知道商家进销存,是一个闭环,不管哪一条线断了,轻易都续不起来,最后都要面临关张的地步。广丰水是抵不住宫家打压的。
“我只不过给她淮安的铺子一点小小的教训,你就看不下去了,你就心疼得不行,让人拿着你的印信在外头放话,广丰水有你护着,啧。我给你送女人,你一个都没看上。眼里心里只好她。她哪哪都好是不是,好到你连父母,连祖父的话都不听了?”
宫子羿闭了闭眼,他拦不住母亲,哪怕祖父出面拦住了,贺家那边出手,广丰水也遭不住打压。
他不想看她在京城闹到声名狼藉的地步。这些后宅手段,他母亲是做得出来的。
宫子羿闭了闭眼,软了身段:“她救过儿的性命,若不是她,儿早就葬身水贼手下了,母亲就是这样对待儿的救命恩人吗?”
呃……
那女人还救过子羿?她为何不知?
最后宫子羿把那年在瓜口附近遭袭的事说了一遍。此事宫舫很快也知道了。
他就说他这孙儿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定是被对方救过一命,想报恩,才起了娶她的心思。
这些天他冷眼看着儿媳和孙子斗法,冷眼旁观,并不表态。如今见孙儿都下跪恳求了,也不想寒了孙儿的心,命人给贺氏带了话。
但贺氏心里对霍惜有了嫌隙,对她心生反感,哪怕知道她救过儿子一命,对她的印象也没多大改观。
“既然她救过羿儿,咱就不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们是世家大族,跟不懂礼节的小门户不一样。”
思忖了一番,叫来心腹,嘱咐了一番,命她们带上谢礼去京城一趟。
宫子羿只以为母亲是真的让人携厚礼上门致谢的,还很是贴心地说了一番霍家人的喜好。
盼着母亲的心腹见了惜儿及她的家人,能被惜儿打动,对她心存好感,回来好在母亲面前帮着多说几句好话。
亲自给母亲那几名心腹塞了不少银子。
他当初就是只在围观人群里看了她一眼,就被她吸引了。他相信母亲和母亲的心腹们也是一样。
牛掌柜走访了多家商号,塞了不少好处,这才得知,广丰水遭的这一切,背后之人竟是宫家。惊疑未定,拉着李能喝了好几次酒,才从李能口中得知一些些内幕。
惊得整个人都回不了神。
李能更是借着酒意,连呼没想到:“原来你家那个小东家是个女娃啊,小小年纪就知道在粮袋里夹私货做生意了。还一手创办了广丰水,竟是个利害的。更没想到把我家大少爷的心都拢了去……”
李能连竖大拇指,夸了好一通,对霍惜是真心喜欢。
“若是我家大少爷有这样的贤内助相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将来何愁宫家不能再上一层楼?只可惜你家小东家身份太低了,不说我家主母了,就是家主也看不上,难咯……”
怪不得广丰水会被宫家打压。看来主母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好让她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什么叫世家,又什么是小门小户求告无门,是盼着她自惭形秽,主动退出吧?
哎,可惜了。李能心里连连哀叹。
牛掌柜听得这样的内幕,那叫一个神思不属,好几天没回过神来。
若是自家小东家与宫家联姻,还怕广丰水在淮安不能做大吗?他们只怕要横着走,所有靠岸的货都能先一批挑选了。
可是,这一波广丰水受到打压,看来,自己的小东家没被宫家看上啊。
哎,可惜。
牛掌柜心中婉惜,又不想瞒着霍惜,把此事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在信中说了,命自家伙计随船带去了京城。
没两天,霍惜就收到了牛掌柜的信件。
看完,呆愣住了。
怪不得宫子羿这么久没个回信。原来是被困住了。想起那个明朗大气,喜形于色,活得肆意的人,霍惜心里涌上一抹心疼。
个人与家族如何抉择,很难吧。
霍惜一夜未睡,摩挲着他的双鱼佩,想着要做点什么。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了。
没等到想出法子,贺氏派的心腹携礼上门来了。
第四百七十章 没瞧上
听说宫家派人上门了,霍二淮和杨氏都很是重视,夫妻二人接到拜帖,特特在家里等着,把家里上下都收拾了好几遍,心情激动。
等时辰到了,还特特到门口相迎。
只是看着宫家两个嬷嬷两个管事,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进门只斜眼打量他们,连个笑脸都没有,夫妻二人心里咯登一下,只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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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想不到
郑婆子和顾婆子几人,当天离了霍家,就到处打听消息。
琼花巷得了霍家莫大的好处,几乎家家都有人在霍家作坊里做活,没在作坊里作活的,哪家没从作坊里领过活计做?哪家的读书人没给霍家作坊画过花样子,画过扇面?
人大多都是知恩念情的,郑婆子几人在琼花巷明查暗访了几天,听到的都是霍家的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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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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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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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可怜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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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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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我有两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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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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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成长的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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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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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莫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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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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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得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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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怕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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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机会给有准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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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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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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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外祖父的问话,霍惜点头。
“套种能使田间多得收益。一来家里还做着绒花,也需要蚕丝,二来,若地里以绢纳税,也可轻省些。养蚕虽也辛苦,需日夜勤照料,但蚕室建于室内,也免外祖母,舅娘和两个表妹风吹日晒地里劳作之苦。”
“你外祖母若听到你处处为她们着想,怕是又要掉泪珠子了。”李石勉欣慰地看着她。
说完又看向刚开出来的荒地。
“太祖刚建朝时,百废待兴,为防饥荒,也曾令工部谕民‘但有隙地,皆种植桑、枣及棉花,或遇凶歉,可为衣食之助’,与宁姐儿说的套种,有异曲同工之妙。”李石勉觉得宁姐儿说的套种,更是形象。
霍惜笑笑,
“那外祖父就套种着看看”。又提议道:“此次开荒的十五亩地,向上报时,还是记在表嫂的名下吧,她是良籍,放在她的嫁妆里,也可免些纠纷。日后以她的身份请长工佃户,请人帮忙种地,或买农具耕牛,都便当。”家里除了外祖父,其余男丁皆要服劳役,家中每一季还要上缴不少粮食,只家中几个女人,是绝种不来这么些地的。
以流民的身份请人耕种也各种不方便。
“正是正是。多亏宁姐儿提醒。回去外祖父就叮嘱你表嫂,让她叫亲家去办。”宁姐儿事事为家里着想,让李石勉深感欣慰。
欣慰完又有些难过。他这么好的孙女,合该有一个更好的生活。宁姐儿虽没告诉他们,但马嬷嬷已说了她婚事受阻一事,老妻听了忍不住难过得直掉泪。
都是他们一家,连累了心柔,连累了两个孩子。
“外祖父?”怎么忽然发起呆来。
“啊?啊,老了老了,就容易走神。”李石勉回神,冲她笑笑,祖孙两个并肩在坡地上走着。
“宁姐儿……”
“嗯?”
“你父亲的来信,祖父给你看过了……”霍惜脚步顿了顿,抿了抿嘴,不语。
李石勉见了,叹了口气,
“宁姐儿,人这一生,会遇到各种沟沟坎坎,身份再是贵重的人,也不是事事如意的。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也不得不妥协,去低头,甚至会做一些伪心之事。”目光望向前方:“外祖父是前朝旧臣,忠心耿耿,一心为民,现在的皇帝把我们一家流放在这荒无人烟,遍布瘴气之地不得自由,外祖父心里有怨。但若是他能赦免我们一家,哪怕让外祖父匍匐他脚下,给他磕头,说些歌功颂德的话,外祖父,也是愿意的。”他的嵴背被压弯了,他入仕途时发的宏愿,‘为江山社稷,为黎民苍生’,似乎也快消散了。
他死不足惜,可他的儿他的孙,他的家人,还在苦苦挣扎……若能有一线生机,他愿意去做一切他不愿做的事,舍他一命,换一家人的安宁。
“宁姐儿……”李石勉看向霍惜,一脸严肃。
“且不论你父亲是否知情,是否放任家中人对你母亲所做的,你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你必须取得你父亲的信任,得到他的支持。不然,你姐弟二人回张府无望。”霍惜低垂了头,咬紧牙根。
李石勉叹气:“张辅是卫朝能臣良将,如今的皇帝宏心伟愿,他要做的事还很多,北边草原民族如他背上之芒刺,西南有土司做乱,海上又有海寇,皇朝看着并不安稳,他还要倚仗手里的这些能臣良将。张辅的意见至关重要。”李石勉直直地望向霍惜:“张辅说你们是嫡亲骨肉,你们不是也是。他若说你们冒名顶替,你们是也不是。”霍惜听完忽地打起冷颤来。
两拳紧握。是啊,如今是强权的社会,她和念儿还是太过于渺小,王氏是他的生母,他若想遮掩此事,她和念儿是也不是。
那她母亲的仇就再也报不了了。霍惜呆呆地落下泪来。李石勉难过万分,上前安抚着她,拍抚着她的背:“莫急莫急,咱们还有时间,外祖父会帮你的。”他女儿的仇不能不报,张家必须给他们一个交待。
“嗯。”霍惜点头。李石勉见她还不甚想明白,继续柔声相劝。
“如今紧要的是帮你弟弟拿回他的身份,旁的都不值当什么。有些人有些事,暂时对付不了,也只能先放着,哪怕要虚与委蛇,且静待日后积蓄了能量,再来一举殊灭。”
“是。”李石勉叹了一口气,
“也不独你母亲一个,这流放村,不少人外嫁的女儿,当年或自裁或被迫自裁,或被休离……你母亲,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想起可怜的女儿,李石勉心中一痛。
“当年,燕军一路南下,百姓视京城皇帝为正统,视燕军为反贼,反抗激烈。燕军为破城,一路抢掠屠杀甚为严重,中原地区,百姓非杀即逃。燕军一路杀到京城,几乎屠尽了旧朝的臣子,但凡稍有反抗,无一人幸免,牵连甚广。当时人人自危。就怕被牵连,以至项上脑袋不保。”李石勉回忆起旧事,还是心有余季。
但这些朝中之事,他孙女儿置身其中,又不能耳聋眼黑,凡事不知。
“当初李家从入狱到流放,也不过短短半月,你父亲当时正在北边带兵,就是有心为李家脱罪,怕是消息都未曾收到。”李石勉叹了口气:“你父亲当初不肯听家里的迎娶武将家女子,看中了你母亲,磨了我甚久,当年他待你母亲情真意切……”霍惜咬了咬唇,低头不语。
“宁姐儿,外祖父说这些旧事,是想告诉你,如今张家是从龙勋臣,你父亲简在帝心,宫里还有一个贵妃,这样的人家,不能硬碰硬。不然你姐弟二人,就是粉身碎骨也达不到目的。”贵妃娘娘的母亲不能背那样一个污名。
可恨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要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去承受这一切。李石勉也不奢求霍惜能一下子想通。
他只把如今的形势一一与她分说。如今她和念儿是鸡蛋,对方是硬石头,以卵击石是个大大的蠢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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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五福捧寿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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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李石勉翻来覆去睡不着,搅得马氏也不能睡。气怒地在他腰间软肉掐了一把,
“还让不让人睡了?”
“吵着你了?”这不废话吗。马氏见他安生了,正要阖眼,就听老头子忽然悠悠说了一句:“老婆子,你说,张辅会不会认下两个孩子?”马氏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你说的什么话,宁姐儿和念儿是他的亲骨肉,如何不认?”
“可他一认,就等于认下他母亲毒杀柔儿的事实。”马氏沉默,一边是生母,一边是死去多年的元妻。
孰轻孰重,世人皆知。若典收典藏选择了自己的妻子,放弃了她,她心里也是会痛上一痛的。
“王氏那人不容小觑,当年他们一家还是兀朝的旧臣,见太祖势起,毅然决然跟着荣国公反了兀朝,投靠卫朝,连娘家都不要了。之后,又舍下唯一的女儿,把她送进燕王府,荣国公父子后来才不断得到燕王重用。燕王反了,又紧跟燕王步伐。见咱家受到牵连,又绝决地处置了柔儿……”马氏说完,想起苦命的女儿,一颗心还是像被人生剜了一般。
“那王氏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宁姐儿若是得不到张辅的支持,是绝计斗不过她的。”李石勉忧心忡忡。
“你劝宁姐了?”马氏支起上半身。
“嗯,”李石勉点头,
“宁姐儿恨他。我劝了许久,她虽听进去了,但心里还是别别扭扭的,怕是不能释怀。”马氏叹气:“如何释怀?当年柔儿死在她面前,那孩子这些年怕是都不曾开怀过。”夫妻俩倚在床头齐齐叹气,
“你明天还是要多劝劝她,为了念儿,也得继续隐忍下去。”
“嗯。”次日,霍惜醒来,看见霍念正跟在外祖母身边,往鸡窝里喂食,端着木盆子跟前跟后,祖孙俩不时滴咕几句。
霍惜看了不由一笑。念儿很喜欢听外祖母讲古,他没见过母亲,尤其喜欢听母亲的故事,外祖母也愿意讲给他听。
念儿懂事乖巧,不只外祖父母喜欢他,两个舅舅舅娘,表哥表姐表嫂们都喜欢他。
家里原本明玥最小,现在明玥也及笄了,来了一个更小的霍念,得了全家的人宠。
三个表哥也想留下与霍惜霍念说话,只是他们还要去服劳役,每天都是一步三回头的走的。
霍惜姐弟俩送走了舅舅表哥他们,便和外祖父他们一起下地。流放村虽没有京城繁华热闹,但是天高云阔,也别有一番志趣,霍念玩得很是开心。
白天跟着外祖父母一起下地,回了家,便自觉地随外祖父一起做功课。
见外孙功课学得扎实,李石勉很是欣慰。只是一想,姐弟俩都来了半个月了,只怕归期也近了,心里又添了愁怅。
添了愁怅的还有在安南境内平乱的张辅。数日前,他听取了穆俨的建议,乘风纵火,一举夺了喝门江,擒陈军二百余船只,俘虏无数,一举攻入安南。
虽乱军未平,但不再望河兴叹。穆俨做为先锋,最早攻上岸,与乱军拼杀,杀敌无数,本来胜券已握,不料陈军狡猾,把卫军引入密林,穆俨带伤中了瘴气。
如今都昏睡好几日了,还没醒。军医日日来看,喂了各种药,人还是没醒来的迹象。
“怎么还没醒!其余跟着一起进林子的,不是都醒过来了吗?”张辅对着几个军医吼了几句,就差骂他们废物了。
“大将军,穆小将军是因为先受了伤,身上多处都有刀伤,再入迷幛,受了毒气,毒气顺着血肉进入五脏六腑,这才导致昏迷不醒。”
“那如何治,你们倒是想个法子来啊。就说能救还是不能救!”军医被吼得缩了缩脖子,
“按理说,我等已给他清除了毒素,合该清醒过来了……”军医拧着眉也是疑惑不已。
“合该醒过来了?这人不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张辅也知军医们尽力了,可他就是想吼人。
那小子是员虎将,不畏战不惧死,卫朝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才,等班师回朝,他就跟皇上要人,把他从锦衣卫要到他的军中。
张辅对他越发喜欢,只如今人事不知地躺在那里,气息都微弱,眼看就要折损了,这心里不可谓不焦急。
穆成和穆昂也来看穆俨,见他直挺挺地躺上床上,心里也难过。穆昂看了他二哥一眼,走到张辅面前:“禀大将军,云南也多瘴气,当地土人都有自己对付瘴气的办法,要不属下派人去云南寻些能人来?看看有没有办法。”张辅反应过来大喜:“对对,你快派人去!”又想起什么,又吩咐几个亲兵:“再派人往安南当地寻些能人,许以重金,看看有没有办法救治。”
“是。”众人都退下,军医也回去研究了,穆俨的帐内只有一个药童在一边熬药一边看着他。
张辅本也想回大帐,想了想,又坐回他的床前,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穆俨。
这小子这次表现出色,若是能活下来,凭他所立军功,在军中也有了立足之处。
张辅是个爱才的,现在卫朝也并不安稳,皇帝怕是还要征战漠北,东边海上,要对付海上的贼寇,也要整合水军,皇上还需要不少将才。
可不能让这么优秀的将星在他手里陨落了。药童熬好药,正要端过来喂穆俨喝,见大将军坐着不动,一时进退两难,要不等会再喂?
“过来喂药吧。”张辅已经起身。
“是。”药童应了一声,坐到床沿给穆俨喂药,怎知穆俨不配合,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流到下颌,再顺着脖子流到胸前的衣襟里。
药童忙放下碗,要去找帕子擦,颇有些手忙脚乱。穆俨的衣襟被药童拉开,被他挂在脖子上的东西露了出来。
张辅觉得有些眼熟,但也不太在意。等那药童再把衣襟拔拉得更大时,一整块五福捧寿圆形翠玉佩露了出来。
张辅睁大了眼睛,快步走过去,伸手拿了起来,凑到眼前细看,翻了个面,
“毓宁”两个小字明晃晃地印入他的眼帘。23shu8*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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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 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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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辅心里惊疑不定,想把玉佩拿下来,竟发现绳圈套的小,竟是脱不下来,还得解开。
再一寻结头,竟是死结。
难道要剪开?
张辅顿时有些气结,忿忿地看了穆俨一眼,这小子,是怕丢了还是怕人抢啊,系这么结实。
药童看着大将军俯身拿着穆小将的玉佩看来看去,目光闪了闪,难道这玉佩有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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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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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邵吉说完,皆唏嘘不已。
这就跟当年李家盼着,京城霍惜母亲跟他们联络的情形一模一样。
见外祖父母朝自己看了过来,霍惜便对邵吉和他的老妻说道:“你们放心吧,待我回到京城,必亲自上门探望,到时让邵姨给你们写信,我会帮着寄出来。”
“好好,那真是多谢你了。”
邵庄氏,拉着马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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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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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内,穆俨缓缓醒来。
守在一旁的药童见了,喜得从地上窜起,三两步跑到床前:“穆小将军,你醒啦?”
穆俨眼睛眯了眯,有些不适应眼前的光亮。见自己躺在床上,帐内满是草药味。记起自己那天追击陈军,出了密林就昏迷了。
“穆小将军,还有哪里痛吗?你试试呼气吸气……”药童示范,“看看胸中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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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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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辅跟穆俨磨了几日,都做不通他的工作,穆俨死活不肯把那块玉佩卖回给他。
把张辅给气的。
他一个大将军,难道明抢?
亏他还那么赏识他,想把这汪肥水留下,留个屁!气煞他了。
“穆俨!”
“属下在。”
“命你带一万士卒前往安南东都应战,配合左军右军,把简定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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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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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惜还在想着对策。
对方人多,虽很多看着像是乌合之众,但人多,一围着逐风踏月,她们这几个女的,无缚鸡之力,怕是逐风踏月两人救援不及。
不若下车往山林中跑,先躲了,好让逐风踏月多争取些时间。
霍惜正要开口,逐风就喊了句:“姑娘你们留在车上!”
逐风已是向那个带头大哥飞纵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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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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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村民见这群贵人要把那群山匪押到官府,生怕把他们也押去,纷纷求饶。
“饶命啊,贵人饶命,我们都是被那群山匪骗了,他们占了我们的村子,命我们给他们上供,我们不听他们的,就是死啊!”
其余人纷纷点头:“我们都是被逼的,贵人饶命啊!”
“怎知道你们和他们不是同流合污?拦路抢劫的事都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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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路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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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霍惜发问,那族长道:“贵人,老朽姓路,不姓毛。”
呃……
霍惜扭头看了那个半大小子一眼,那小子鼓着眼睛:“我叫路毛石。姓路。”
嗐,还以为这一族人姓毛呢。霍惜摸了摸鼻子。
霍念瞪那小子,方才他姐姐叫人的时候,怎么不提醒?毛石被霍念一瞪,身子往族长那边挪了挪。
闹了个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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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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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族长听得愣了。
“迁民?”这又是什么?
霍惜为他们解惑:“你们原是从中原避乱而来,当初与你们一样的人甚多。中原经过灾祸战乱,十不存一,日渐荒凉。如今皇帝有意迁都,就不能看着北边地广人稀,良田无人耕种。这几年,陆续往北边迁民,已迁了数十万人口。”
路族长和家人对视一眼,惊得嘴巴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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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得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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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笃笃行驶在山道上。两边林密山高,除了马蹄声,就只有偶尔的一声鸟鸣声。
罕有人烟。
霍念不住地摩挲着那杆黑檀银枪,爱不释手。
霍惜连番推辞,路族长却执意要送。最后由着霍念对着路氏先人的牌位磕了三个头,收受了那杆立了无数战功的黑檀银枪。
霍念眼里的喜色遮都遮不住:“姐姐,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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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要争
穆俨宁弃军功,也要保住玉佩,张辅气得直磨牙,但也无法。
抢又不能抢,有失身份。但不要回是不行的。
张辅想了数日,决定回京再从他心上人那边着手。既是心上人,攀上穆俨,定是想要荣华富贵的,前程和玉佩相比,还不好选吗?
那块顽石,就由他去吧。他再从别处下手。
张辅班师回朝,但穆晟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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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霍念施恩
霍惜一行人在码头等船,因没有直接往京城去的客船,要么多等半月,要么坐船往下一个城池,到那边再看看。
渝州城是个大城,一行人目的已了,也不着急赶路,便准备在渝州城玩两天。
难得出来一趟,大伙在渝州城玩得很是开心。霍念胸前的小兜兜,又记得满满当当,一脸的兴奋。
酒足饭饱,一行人在街上边看边逛,忽见前方围做一处,里三层外三层,交头接耳,众人皆好奇,霍念也朝前方伸长着脖子。
“想看就去看看吧。”这孩子就爱看热闹。霍念听姐姐这么一说,哦的一声跳了起来,拉了逐风就往热闹处挤。
霍惜没打算挤过去看热闹,只在一旁看着小摊贩上的东西,准备给家里人买些东西。
过了一会,霍惜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拉着霍惜就说那人好可怜。
“怎么了?什么人可怜?”
“就是里面那个人,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大家都只看着,没人帮他。好可怜。姐姐我们能不能帮帮他?”见大伙都好奇,逐风便跟大伙解释。
原是有一女子,前些天当街卖身葬父,被一庄户汉子给了几两银子买下。
那女子本该跟庄户汉子走的,怎知又来了一个富家子,看她长得好看,又舍了多一倍的银子,那女子便跟那富家子走了。
那庄户汉子气不过,隔天堵了富家子把他打了一顿。富家子落单被他揍了一顿,哪肯甘心。
今日特特带着一众家丁把他狠打了一顿,把他打得皮开肉绽,扔到当街给人看。
一众家丁守着他给众人说古,轮着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富家子还令各医馆不许给他看病。
“姐姐,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怜?”霍惜眉头皱了皱,这可怜也是自找的。
“你想帮他?”霍念连连点头。
“可是明显打他的人在当地是有势力的,不然也不能命令所有的医馆都不给他看病。”霍惜不想惹这种事,他们行路在外,与当地势力扛上可不是件好事。
马嬷嬷也劝:“是啊,少爷,是他先做错了,不过一个女人罢了,非要自不量力跑去挑衅别人,如今这般也是咎由自取。”两个丫鬟也点头:“少爷,我们只是过路的,这当地事,自有当地人去解决,总有好心人愿意帮他的,再不济,解决不了还有官府呢。我们还是回客栈吧。”见霍念不高兴地都了嘴,霍惜目光闪了闪,
“那一会等人少些了,让逐风去偷偷给他塞几两银子,给他看病,好不好?”
“好!”霍念立刻眉开眼笑,还一副说教的样子:“姐姐,咱们没看见还好,看见了,就不能见死不救啊。”英雄不都是见义勇为的吗?
霍惜叹气:“你有善心是好的,但是也要分情况。咱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打的他,背后是什么势力,万一对方在当地很有势力,给咱下绊子,咱们还能回京吗?”霍念抿了抿嘴,显然没怎么听进去,目光看了逐风和踏月等人一眼。
霍惜在他额上敲了一记,
“你别看他们,听过双拳难敌四手吗,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逐风他们功夫好的人多的是。”
“是。姐姐,念儿知道了。”霍惜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保有一颗赤诚之心,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发愁地叹了一口气。吩咐了逐风一声,让他一会给对方舍几两银子,众人又在街上逛了逛,不多时便回了客栈。
又等了一日,隔日一早,有船往京城方向去,一行人便登船离开。才安顿好,逐风就来禀报,说在船上看见了那人。
霍惜原没在意,船又不是他们包的,客舟这么大,旅人也多,他们上得,别人自然也上的。
没想到过了两日,那人就找了过来。扑通跪在霍惜面前:“求贵人收留。”把霍惜惊到了。
这人,还真是跟着他们来的?
“你跟着我们上船的?”
“是,小的在渝州已经呆不下去了。有荣家放话出来,谁都不敢雇用小的。”
“那你可以回乡啊。”
“小的家乡已经没人了,家里的两亩贫田也卖了,只身到渝州找活计,没想到这就呆不下去了。”
“渝州呆不下去,你可以换个地方啊?我等是何人何身份,你一概不知,就这么盲目地跟着我们啊?不怕我们把你卖了?”这人还真是……之前无脑了一回,被卖身葬父女嫌贫爱富还不吸取教训,还敢跟着不知根不知底的他们?
“我知道你们是好人。不然也不会打发人给我偷偷塞银子,让我去看病。满渝州城没一个人出手,都怕荣家,就是过去一起工作的朋友,乡人也远远地躲开,只有贵人,愿意从沼泥池里把小的拉出来,救了小的一命。”呃……这还不好处理了。
霍念见那人跟上船,跑来看,听完这番话,只觉对方可怜,生怕姐姐把人赶走,扯了扯霍惜的衣襟,一脸恳求。
霍惜忍不住瞪他。霍念也不憷,出声哀求:“姐姐,我们收留他吧,若我们不收留他,他都没地方去了。”
“他渝州呆不下去,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呆?”说给霍念听,也是说给那人听。
那人匍匐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
“求贵人收下小的吧。小的光身一人,别的并无多求,只求能饱肚,有片瓦遮身罢了。”
“你还读过书?”
“少时家中境况好时,也曾在学堂念过几年。小的可以签卖身契,将来必忠心耿耿,替主家办事。”见他并不像奸滑之人,面上瞧着倒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
霍惜想了想,往旁边的霍念脸上看了一眼。念儿身边也没几个能用的人。
这人算是念儿施恩救下来的。霍惜想了想,低头跟逐风耳语了几句。逐风点头,和踏月一起把他带下去盘问。
霍念想跟,被霍惜叫住了。
“姐姐,你让两位师傅带他去哪?”霍惜瞪他:“做事莫急躁,判断一个人能不能用,需得多用脑,多观察,不可凭一时感受。有些人伪装的极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需得多了解才可下判断。”
“是。念儿记住了。”
“我让你两位师傅去盘问他一番,若对方没有问题,就可以留给你用。”
“留给我用?”
“嗯,若他是个好的。你此番施恩于他,他心中感激,将来必会对你忠心耿耿。”霍念眼睛亮了亮,搓着小手,颇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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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错过
经过逐风踏月的盘问,那名叫窦怀恩的男子,便留了下来。霍念一听姐姐把人留下了,还是留给他用的人,立刻挺着小身板去见了对方。
“小的见过少爷。”霍念挺了挺小身板,小脑袋略抬了抬,彷着姐姐平时跟家中下人相处的样子,
“嗯,你叫窦怀恩?”
“是,还请少爷赐名。”
“怀恩这个名字挺好的,以后就还叫这个名字吧。你既是自愿签了卖身契,需谨记做为一个下人的本份。不该多打听的,不该多问的,守住嘴巴,管好自己的眼睛。若你忠心,我将来自会重用你的。”
“是。请少爷放心。小的必忠心为主。”
“嗯。你的伤还没好,先歇着吧。等养好伤,再来听差事。”
“是。”霍念背着手,吩咐完,就转身走了。刚转身,嘴角就扬了起来,小心心,还挺愉悦的。
这副得意的小模样,给霍惜看到了,取笑了他一番。姐弟俩在甲板上看两岸景色,
“姐姐,念儿心中高兴。”
“因为收了一个下人?”
“也是,也不是。是因为这次能出这么远的门,看了这么多景色,不同的风俗民情,若是还呆在京城,这些永远都看不到。”
“嗯,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是得多走走多看看。”
“嗯,怪不得先生们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将来再有机会,我还出来多走走。”
“好。”姐弟二人眯着眼感受着江风吹拂脸庞,心中只觉无比惬意。
“咦?”
“怎么了?”
“姐姐你快看,那人是宫哥哥吗?”嗯?
“哪里?”
“那,姐姐快看!真是宫哥哥,他也看到我们了!”正所谓他乡遇故知,就差两眼泪汪汪了,霍念一脸激动地朝对手挥着手。
霍惜顺着他的手看去,愣住了。真是宫子羿!两船隔着不过两三丈的距离,他也正在甲板上,此时也是一脸激动地朝霍惜望了过来。
“惜儿!”宫子羿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没想到他又看到她了!拼命地朝霍惜挥手,朝她大喊。
霍惜也没想到能再看到他。也不知他要去哪里,身边好像只有一个人,连个侍从也没有。
脸上颇为沧桑,不复之前的白皙。叹了口气,造化弄人。朝他挤了笑,同样挥了挥手。
是喜重逢,也是告别。二人远远对望,两船交错,渐行渐远。宫子羿目光追着她不放,他想喊一声,让她到下一个码头等他的,但喉头发紧,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终是没有说出来。
直到对方的船越来越小,再也看不见了,宫子羿才滑坐到甲板上,把头埋到膝头。
霍惜也是颇为感慨。心里还有些许澹澹的遗憾。
“姐姐,宫哥哥是个好人,但他家不好。”霍念怕她伤心,拉着她的手安慰。
“嗯。他家不好,咱们不要他了。”
“嗯,不要他了。等回了京城,让爹娘再给我找一个极好极好的姐夫来。比他强百倍的来。我让我的同窗都帮着找。方琦他们族里人多,顾昱他爹做生意的,家里有钱,认识的人也多,还可以让穆玠帮着找,他爹应该认识不少人的……”霍念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正掰着手指看他还有哪些人脉可以用,就被姐姐当头敲了一记。
“你好好念书,学好本事才是正经,还管起你姐姐的终身大事来了。”
“当然要管啊。万一你给我找了个遭心的姐夫,有一个遭心的家庭,以后被拘着不让你出来看我,那多不好。”
“拘着不让回娘家的人家,你姐姐我会嫁吗?”
“嫁之前不知道啊。以为千好万好。就像母亲一样……”霍念一下子顿住了。
抬头小心地看了霍惜一眼。霍惜皱眉看向他:“你都听说了什么?”霍念抿了抿嘴,看向霍惜:“我知道母亲是被父亲的娘害死的。”
“谁跟你说的?”自己只说母亲受外祖家牵连,被张家人害了,并没有跟霍念说到母亲具体的死因。
霍念抿紧嘴不说话。三表哥见他不知道母亲是被谁害死的,就跟他说了。
他知道是张家那个祖母把母亲害了的。三表哥让他小心,念儿都记住了的。
“是表哥还是表姐跟你说的?”霍念还是不肯张口。这孩子,口风甚严,连她都不说。
霍惜叹了口气,
“你既已知道,回了京城,就需事事小心,那家里还有一个比你大数月的长子,你的出现,会碍了他们的路。为永绝后患,他们会要了你的命。出门在外需得时刻小心,只要出了家门就得带着人,不可一个人行动。可记住了?”
“嗯,念儿记住了。”抱着霍惜的腰,仰头看她,
“姐姐,你别担心,姐姐和念儿都会好好的。”
“好,我们都会好好的。”霍惜摸了摸他的脑袋。忧心忡忡。一行人在长江里继续航行了大半个月,十月中,秋风萧瑟,终于回到京城。
“可算回来了。爹娘这心里啊,跟油煎的一样,吃睡不好,不知道你们此行可否顺利,睡觉都不踏实,就担心你们出点什么事。”杨氏半抱着念儿,不住地摩挲着他的小脸,霍二淮在一旁咧着嘴,不错眼地看着,心里高兴。
安安则是猴在霍惜身上不下来,见到哥哥姐姐,还嚎了半天嗓子,把霍惜的衣裳都哭湿了,然后就挂在霍惜身上不肯下来了。
秦怀妤也抱着出生几个月的小丫头过来了。
“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爹娘都要急坏了。”
“呀,这是我的小表妹吗,来,给姐姐抱抱!”霍念刚想伸手,安安就拍掉了她的手,不让她抱,在她怀里占着。
杨氏说他,他也不听,还朝杨氏鼓眼睛。
“我来抱我来抱,这是我妹妹,我来抱!”霍念伸手,把小丫头抱在怀里。
“哈哈,妹妹,我是念哥哥哦,叫哥哥,哥哥……”小丫头已经过百日了,如今都会认人了,霍念抱她也不认生,大眼睛咕噜噜地转,看看霍念,再扭头看看霍惜,两个陌生人。
小丫头长得粉都都的,让人一看就喜欢。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围着这个大名叫杨茵,小名叫囡囡的小丫头逗弄。
另一边,张辅和穆俨也班师回到京城。23shu8*net
第十一章 不怨
张辅班师回朝,帝心甚悦,大肆封赏。
此次张辅平叛安南,生擒伪王,安南重归卫朝版图,功在千秋。
进封张辅为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英国公,岁禄三千石,给予世袭诰券。
“杂犯死罪可免二死,子免一死”。
穆晟生擒陈季扩,进封为黔国公,岁禄三千石,获赐子孙世袭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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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有你一半
见霍惜坚辞不受,唯恐少爷的吩咐没法完成,坎二脑子飞快地转。
“干股是干股啊,都写在契书上了,当然要照章办事啊。不然一堆人看着,姑娘你要被人指摘不说,少爷底下的人也不好做事。”
见霍惜没被说服,还是一副拒之千里的样子,坎二继续忽悠。
“再说也不只这个,主要是这次少爷,得姑娘的启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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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各人心思
不知是永康帝心情好,还是觉得过去自己杀戮过重,封完平乱安南的一众有功将士后,又紧接着赦了一些人,封赏了一些人。
先是封皇长孙为皇太孙,后又封驸马都尉穆昕,由荣禄大夫进光?大夫,岁?提到二千五百石。
常宁公主独子穆玠,也得封金吾左卫指挥使,实禄一千石。
永康帝四个公主,三个嫡公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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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有心
换匾额的还有京城的穆府。
不过穆府没打算大宴宾客,连换匾额也没弄出什么动静。穆俨只安排了离一和坎二两人去换,二人嗖的上去把匾换下来,又嗖的一声把匾挂上去。
完事。
都没几息功夫。候在一旁的管事,眼睛都没眨两下,他二人就把事办完了,搞得他好不适应。
耿氏有些不满。
她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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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不顺
霍惜巡完铺子,便开始帮流放村的人送信。
其余信和物件都让踏月送了出去,她准备亲自帮邵吉给他女儿送信。
听邵吉说他女儿前些年还与他通信的,这两年不知怎的竟是断了联系,去的信也如石牛入海,半点回音也无。俩夫妻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时刻惦记着。
霍惜体谅他们这份思女之苦,毕竟在世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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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有人疼
寻到地方,霍惜也没着急进去寻人,只让踏月把马车赶到一处空旷处。
先是打发了踏月去庄子探探虚实,又让香草和夏荷去附近问问有没有知情人。
霍惜没想到邵吉夫妻一起盼着的女儿,竟是不在人世了。
这消息还不知怎么与他们夫妻说。夫妻俩送走了家中好几位亲人,只余了两个孙孙在身边,又惦记着在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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