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篇:末途少年(1) 黑沉沉的天空掩盖着底下的炼狱。 【滴! 欢迎宿主第一百零二次来到试炼剧本。 任务:保护男主,拯救世界 期限:二十年 禁崩人设!】 苏浅语晃晃脑袋,熟门熟路溜出门。 云城是南方一线城市,昔日繁华,时隔半月,面目全非。 大街小巷游荡着丧尸,青灰色的皮肤,狰狞的面容,偶尔有拖着半截肠子的丧尸爬过寻觅食物。 无人的街道,诡异的平静。 某处小巷突兀传来一阵歌声,短暂的平静被打破,闻声而动的丧尸,摇摇晃晃走过去。 “我吹一曲千蝶纷 千丝百足绕清冷 蛊惑了苍茫众生 却引不了你的魂 回眸中你很残忍 独独留下了我一个人 守着一份承诺一份痴等 我伫立坟前轻叹 叹阴阳相隔两端 曾经的我总以为 你的身影依旧在 如今血染的枪骸 已在衣冠冢里长埋 那是你半生的忠骨肝胆 唏嘘往事如同烈酒一般 将思念二字尽数斟满 却无法将你从回忆中唤回来 留我在风中听白骨哀……” “98…99…” 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女孩站在小巷的拐弯角,百无聊赖转着手里的剑。 “啧,速度真慢。” 说着,一脚踹开脚下死透的丧尸兄弟,翻身上墙。 远远看到一辆拉风的哈姆雷特,苏浅语提起她的小音响飞奔而去。 既然山不来就我,换我来就山。 【帕帕,你这剑不是送人了?】 “狗子懂不懂批量生产。” 【……】 小呆捧着冒热气的泡面吃得津津有味,不再搭理某个女人。 苏浅语开着音响,拉风的单手控制方向,冲进丧尸群里就是一顿疯狂收割。 正当苏浅语玩得不亦乐乎,意外突发。 【嘀!嘀嘀!嘀嘀嘀!! 警告警告!男主生命受到威胁!】 苏浅语皱眉,抬腕看时间,三十分钟? 怎么提前了? 【帕帕,出事了!快去救男主!】 来不及多问,捏碎一张传送符。 徒留七零八落的丧尸一片茫然,失去目标的他们摇摇晃晃继续游荡。 云城市中心医院某间单人病房。 “嘭嘭嘭!!!” 连续被摧残了半个小时的房门苦苦支撑,最终摇摇晃晃倒下。 “嗬嗬嗬……嗬……” 病床上躺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人儿,双眼紧闭,脸色通红,小小的身子蜷缩着,不断呓语。 “麻麻……” 一只青灰色的手兴奋地伸过去,准备享用它的食物。 “唰!” 一柄长剑划破虚空,切西瓜一样切掉了丧尸兄弟的脑壳。 苏浅语提着剑很中二的仰着头:“动作很迅速嘛,可惜比不过我的剑。” 小呆捧着泡面,敷衍地嗯了一声。 特喵的倒带了一百零二次,这还是第一次救下,啊不!第一次赶到案发现场阻止惨剧重演第一百零二次。 【帕帕,你还不给男主喂药,他就烧成傻子了。】 苏浅语看着病床上精致的奶娃娃,耸耸肩,在旁边的桌子上扒拉出一盒退烧药。 粗暴地掰开他的嘴,就着水给孩子灌下去,给孩子呛得,昏睡中泪花都咳出来了。 “狗子,打个商量,这娃不养了怎么样?” 咔嚓一刀了结算了,解脱痛苦。 【八点档……】 “打住!养!” 崩坏篇:末途少年(2) 好不容易喂完药,突然一阵警报声震耳欲聋。 【警告!试炼剧本已崩坏!大水即将淹没云城!倒计时:59,58……】 苏浅语:…… 小呆拍了拍面前虚拟的系统主机,本是生化危机,现在…… 【帕帕,你完了,你摊上大事了】 苏浅语二话不说,捞起人,捏碎传送符,传回原地。 原本还算平静的街巷,狂风大作。 苏浅语动作迅速地将怀里的奶娃娃用被单一裹,往背上一丢,腰间一系。 掏出两张符贴在她帅气拉风的坐骑——哈姆雷特的机身两侧。 一滴湿润突兀落在苏浅语脸上,倒计时即将结束。 【……5,4,3,2,1!】 “轰!” 哈姆雷特如离弦的箭,眨眼已在千米之外。 呼啸而过的黑影,身后是汹涌的洪水穷追不舍,本就黑沉的天空之下,这幕让人怀疑眼花的怪象无人有幸得见。 身后汹涌的洪水近在咫尺,享受这洪水扑面而来的湿润之气,苏浅语喟叹。 “狗子,大自然水疗真舒服。” 【帕帕,你后面那娃烧还没退,你是怕他烧不成傻子?!!】 还水疗......咋不上天呢?!!! 小呆瞄了一眼全身上下湿嗒嗒的奶娃娃,默默地在心底点了一根蜡,可怜的娃啊,这后妈当的,以后有苦头吃。 一语成谶。 苏浅语一脸无辜,若忽视她眼底的笑意,确实无辜。 一个加速,横冲直撞的哈姆雷特窜天猴般飞出去,远远甩掉洪水。 【帕帕,左转直走,去南方境界边缘。】 一幅地图在苏浅语脑海中浮现。 “唔?”苏浅语抽空歪头,表示不解,大佬在哪不能活? 【你背上的娃娃在发烧。】 冷·苏浅语·淡:“哦。” 小呆咬着棒棒糖,使出杀手锏。 【八点档……】 苏浅语表情淡淡的,手下却很诚实的调转方向。 踏马的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小呆摆弄着手里残缺成碎片的“地图”,静默几秒,最后默默把消息传送给苏浅语。 原世界只是崩坏了一个环节,男主叶非白,在末世危机来临仅是个不满周岁的奶娃娃,本该在父母的保护下成长,带领人类走向另一个盛世。 崩坏世界,小非白父母飞机失事双双死亡,医院病房发高烧的奶娃娃尚不知末世来临,迎接了死亡。 任务只需救下男主,养大即可。 这下不知道帕帕撞了什么大运,万年难遇的崩坏世界中的崩坏,所有符合不符合逻辑的天灾人祸同一时间大规模降临同一个世界。 苏浅语耸肩,与我无关。 现如今的世界一分为五,以南洪水泛滥,以北沙漠风暴,以东以西尚且没有大规模灾难,中心城丧尸屠城,生灵涂炭。 小呆注视着中心城一带的地图,值得一提的是,里面有丧尸迷宫,若感知没错,那里有点东西。 一路南下,身后时不时传来声嘶力竭地呼救,下一秒又被汹涌的洪水吞没。 苏浅语感叹,这人类该死的求生欲真是强烈,让她兴奋极了。 小呆表示自己get不到这女人的兴奋点。 崩坏篇:末途少年(3) 抵达南方边境,在疾行符的加持下,只用了短短三个小时。 身后穷追不舍的洪水像是后援不足,停止向前,又像是畏惧什么,被迫逼退。 苏浅语看着不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回眸,身后是渐退的洪水。 井水不犯河水? 眼底一亮,跃跃欲试。 小呆暗道不好。 【帕帕,我劝你做个人吧】 小非白的烧好不容易退了,这女人还要作妖。 路上让某个女人用传送符,她直接装聋作哑。 那眼神自从看到洪水里时不时有几只丧尸“嗬嗬嗬”冒出头来,就亮得不可思议。 要不是碍于背上的奶娃娃,小呆毫不怀疑这女人要一头扎进水里继续她的砍丧尸大业。 苏浅语不以为然,反唇相讥,“我不是人已经很久了,久到忘了怎么做人。”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太婆坏的很。 转了一圈,发现邻海区有一处别墅群没有受到波及,她心安理得占为己有。 安顿好小非白,苏浅语捏着一打传送符,毫无心理负担地洗劫一空周边所有商场。 小·帮凶·呆认真地从自己的院子里的杂货铺里找奶粉,还有各种宝宝的衣服、日用品。 退烧后的小非白,不但恢复迅速,还觉醒了攻击性极强的火电双异能。 ……… 三岁前的小非白日常, 睡了吃,吃了睡,睡醒抱着奶瓶看现场砍丧尸。 睡得迷迷糊糊时常被戳小脸戳醒,对上一张放大版的脸,对方无辜地眨眼。 又一次睡意正浓,一双带着寒意的手落入他的怀里,冰冰凉的触感,冻得他一激灵秒醒。 六岁后的小非白日常, 提着剑冲进丧尸堆里,面无表情砍萝卜。 踩着小板凳炒菜,做饭,负责一日三餐。 抱着一堆衣服,认真地拿小刷子洗干净,晾干。 晚上洗得香香的钻进被子里,一本正经的暖被窝,顺带充当某个女人的抱枕。 又是一次睡梦中,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小非白惊醒,下意识开启防御状态。 “唰”地一下睁开眼,一片黑暗,触手可及的是一片温热,鼻翼间是熟悉的清香。 神情一下松懈,好一会终于挣扎着逃出被禁锢在黑暗的被窝里。 他以为自己又被某个狠心的“后妈”扔水里,当“鱼饵”。 活生生的人肉把子,钓丧尸,钓水鬼丧尸。 没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南方大肆水灾,不同于溺水的人类,丧尸逐渐适应水底生活,初具智慧后,更是水陆畅通无阻。 海洋里物产富饶,耐不住这群饥饿杀手,一度成为了海洋中所有动物的天敌。 侥幸存活在其中的人类,夹缝求生。 妄图航海逃往别处的人类,全军覆没,活在南方区域的人被当老鼠一样逗弄。 同样是猫捉老鼠的游戏,旁人东躲XZ,恨不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当隐形人。 唯独她,首当其冲,时不时拿他当诱饵。 进化完整的丧尸与人类无异,甚至吃掉拥有异能的人类可以有大概率继承对方的异能属性。 人类的异能等级越强,继承概率越大。 他如今双系异能七阶,被视为人类食物链里的香饽饽。 收回思绪,看着半边身子埋在被子里,另外半边身子压在被子上的某个女人,小非白爬起来给她盖好被子,又窝进她怀里继续睡。 嘴角微撇,不让人省心的臭女人! 崩坏篇:末途少年(4) “各位,藏好了吗?游戏即将开始,倒计时…” “10…” “9…” “8…” 头顶炎炎烈日,灼人的热意扑面而来。 风轻浅浅而过,带起一片细小的沙砾,金灿灿的沙漠在阳光下肆意张扬。 “……” “5…” “4…” 烈阳下,宽大的长袍松松垮垮系在少年身上,手握三尺长剑,双眸上系着一条黑色的布条,衬得肤如白玉,莫名好奇布条之下是怎样的阴眸。 倏然,他唇角轻勾,那一抹笑似惹得人心上花开,想要一窥他的心房。 “3…” “2…” “1…” “游戏开始。” 他开始行走,阴阴踏在细沙上加上他步伐缓缓,脚下只余细末的摩擦声。 但隐于沙砾之下的“人”如临大敌,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默默祈祷别找到我,别找到我! 少年似嫌不够,将提着的剑放低,深深浅浅划过脚下沙。 少年一脸风轻云淡,漫不经心拖着长剑东逛西游。 沙下众“人”精神紧绷,头皮发麻,仿佛那长剑划过的不是沙子,是他们的头皮,是他们的脖子。 战战兢兢等着上头的同伙们得手后发信号开打。 约莫五分钟,像煎熬了几个世纪的他们,终于等到了队友的信号,纷纷破沙而出。 一入目的是半截身子陷入流沙坑的少年,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他们不敢大意,对视一眼,使用异能。 攻击性异能者守在前方,植物系异能者迅速在少年周围编织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绿色牢笼。 看着还在不断下陷的少年,他们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准备放人。 异变陡生,寒光一闪,绿色牢笼烧成灰烬,陷在流沙坑里的少年不见踪影。 等众“人”回过神,看着十步开外的少年,他指尖那一抹小火苗慢慢熄灭,却让他们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十一阶火系异能者。 异能总分为十二阶,十阶异能者已是佼佼者,在这末世横着走,更遑论十一阶异能。 原以为是大佬护在心尖尖上的幸运儿,不成想是匹独占山头的狼崽子,是他们大意了,大佬养大的怎么会是寻常人。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变|态都是一家人。 就在他们思考要怎么认输不显得太从心好,对面的少年开始等得不耐烦了。 “这就怂了?” “咳咳!” “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他们这是怂么?他们这是惜命! 少年摩挲着剑柄,悠悠然开口:“那便不用异能吧,游戏继续,直到你们爬不起来为止,期间不能喊停。” 众“人”面面相觑,就算不用异能,他们这么多丧尸打车轮战都能耗死他,他们可是不知疲倦的丧尸。 思及此,他们毫不犹豫率先发起攻击。 不过,他们显然误会了少年前半句话的意思,不用异能的对象只是针对他一个人,并不包括他们这群不是人的生物。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利用对沙漠的熟悉,他们开始打车轮战,时不时派人偷袭一下,故意发出声响,混淆少年的听觉。 这边打得热火朝天。 崩坏篇:末途少年(5) 另一边居高的一处沙丘上,不同那边的顶着烈日“厮杀”,这边两米多高的巨大太阳伞稳稳打着。 两名冰系异能者脸色泛白,努力配合其他两位水系异能者,在这伞下维持周边冰块不融化太快。 伞后的沙子里突然冒出来几个人头,动作迅速的爬出来顶替他们的位置。 “唔~” 一声慵懒地嘤咛,躺椅上的人儿幽幽转醒。 身后几人浑身一震,献宝似的将手里的托盘打开。 “老大,您醒啦,要不要喝点酸梅汤?” 懒洋洋的瞥一眼,苏浅语接过冒着丝丝凉气的酸梅汤。 炎炎烈日,身处沙漠,有点水喝都是奢侈,慢悠悠喝着冰镇的酸梅汤的某人一脸平静。 目光望着那边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一人一众丧尸。 似有所感,少年微微偏头,被束缚住的目光似与她对上,一瞬又移开。 她醒了。 少年顿时没了继续缠斗的心思,三下五除二直接全撂倒,结束单方面的虐杀之旅,本就苦苦强撑的众丧尸松了一口气。 顶着鼻青脸肿的诡异尊容,扒拉着满地的沙子找自己的残肢断臂,然后一点点安回去。 苏浅语半眯着眼,看着这个逆光缓缓而来的少年,开口道:“阴天是第二十五天。” 少年一手扯掉眼前的布条,随意将剑插放在周边的沙子中,活像没骨头似的半倚在躺椅上,进而半靠在苏浅语身上。 不待苏浅语嫌弃地躲开起身,少年低头就着她的手,将她手中剩余的酸梅汤一饮而尽。 少年微扬下巴,星眸里尽是委屈,控诉地看着苏浅语,默默曲着手指道: “二百六一十万七千二百零三秒,三十天七小时零三秒。” 苏浅语歪头,满头黑线,这孩子脑子烧坏了? 少年突然邪气挑眉,身子半压向苏浅语,意味深长一笑。 “把我一个人丢下这么长时间,你不该补偿一下吗?我亲爱的……” 话未落,薄唇便覆上那期待已久的柔软。 苏浅语一懵。 小呆惊得薯片都洒了一地。 一触即离,绕是不舍,少年暗叹,不能一时贪欢,来日方长。 “这是补偿,我原谅你了。” 苏浅语:啥玩意?我当时脑子嗡嗡的。 直到少年再次在她脸上轻薄一口,愉悦地转身走远,苏浅语才回魂。 眼睫轻颤,面无表情倒回躺椅上,睡个回笼觉,准备迎接阴天的黑色沙漠。 黑色沙漠,被黑暗支配笼罩的整个沙漠。 以二十五天为期,期间二十四天昼日,第二十五天开始,由某个不固定的区域黑夜开始蔓延,在一天之内席卷北方整片沙漠。 黑夜隐藏阴暗,所有的危险一触即发,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连适应沙漠规则的丧尸团亦不敢轻举妄动,北方存活的人类极少,他们同类间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自相残杀随处可见。 而黑色沙漠存在时间极短,只有三天。 就像是为了掩盖某种杀戮的遮羞布,引诱着他人心底的阴暗,释放天性。 又像是以这种极端的手段,维系沙漠的平衡。 极端,矛盾,平衡…… 小呆望着虚空显示屏若有所思。 崩坏篇:末途少年(6) 另一边, 少年抿了抿薄唇,眼底的七分笑意,二分得意,暗藏一分羞涩。 少年骚.气地舔了舔嘴角,嗯,甜的。 拥有上帝视角的小呆,瞠目结舌地看着少年那一页的显示屏。 好好的一娃,怎么就给帕帕养歪成这样了? 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帕帕,你……他……你们……】 苏浅语翻身而起,摆了摆手,示意后面的丧尸们别跟着。 缓步走在金灿灿的沙漠之中,肆意享受久违的烈日。 那种灼伤皮肤的炙热,真是让人讨厌又忍不住怀念。 除了这以北沙漠,其他区域依旧是一片灰暗的天空。 【帕帕…】 见苏浅语不搭理他,小呆试探性地开口。 苏浅语微仰着头,“缺爱的小朋友,要是不听话打一顿就好。” 小呆将信将疑,那是缺爱的表现? …… 第二天的沙漠迎接的不再是炎炎烈日,而是一望无际的黑。 苏浅语拎着八爪鱼一样黏着她的叶非白的后衣领,习以为常地继续前行。 偶尔腰间那双手禁锢得太紧,她会毫不留情踹叶非白一脚。 这时,叶非白委委屈屈开口控诉:“疼!我怕黑!麻麻~我怕黑……” 苏浅语:“……” 纤长的睫毛不停颤动,滚烫的泪珠滑落,浸湿了她的肩头。 黑暗掩盖了他的神情,却抵不住他略带哭腔的控诉。 苏浅语心如磐石,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掰开了那双禁锢她腰身的手,梏桎住他的一只手腕,半牵半拽拖着走。 “麻麻~我……” “闭嘴!闭上眼睛,不听不看,跟着我走。” 微冷的声音瞬间震慑了叶非白,他突然乖得不得了。 他乖乖闭上眼,紧紧跟着她走。 鼻翼间都是她的清香,独特的味道让他上瘾,忍不住又凑近几分。 嘴角微勾,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苏浅语并不知道这一手带大的孩子耍心机,只是一手拉着他,一手执剑。 丝丝缕缕血腥味飘然而至,混杂在风沙里,时而浓时而淡,令人作呕。 她提着剑深深浅浅划过脚底下的沙砾,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他人的惨状。 这片黑暗并不影响她视物,她清清楚楚看着丧尸,人类之间的各种厮杀,还有“它”。 冷冷一笑,还以为这黑色沙漠有什么特别之处,被传得神乎其神,原来,只不过是它在自救啊。 啧,支撑到极限要反击了,因果报应,出来混的早晚有一天该还清欠的。 叹了口气,苏浅语带着叶非白径直离去。 身后的血雨腥风与她无关。 …… 二人一路走到沙漠边境,无边无际纯粹的黑渐渐散去,前面是依旧灰蒙蒙的天际,身后是蔓延的黑暗。 直到踏出沙漠,苏浅语手里握着血红色的东西一闪而逝。 倏然,苏浅语目光如炬,这片熟悉的一角让她倍感兴奋。 这一片是,中心城丧尸迷宫。 他们闯入的这一角,极有可能是云城拼接的一角。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些个丧尸们都在呢? 感知到苏浅语莫名地兴奋,叶非白睁开眼。 入目的一切再次颠覆他对这个世界现有的认知。 崩坏篇:末途少年(7) 丧尸迷宫虽是号称迷宫,但这却是“谜”。 零零碎碎的东西拼凑出一堵高墙,被强行参杂在一起,说是一堆“垃圾”也不为过。 但它没有恶臭熏天,只不过,那些半截陷进墙里,半截外露的桌椅板凳说不出的诡异。 混乱成一锅粥的一切,让人背后发凉,是怎样的力量才能操控一切,为所欲为。 苏浅语不知何时又掏出了她的尚方宝剑,一剑劈在墙上,原以为墙会应声而倒。 墙纹丝不动,周围外露的一些东西掉了下来。 苏浅语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呦,是块硬骨头。 突然一声怪叫,“咯咯咯~各格嗝~” “What?!!!” 叶非白一愣,这是什么声音? “那是什么?”叶非白眨眨眼,他头一次听到这四不像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苏浅语笑得神秘莫测。 叶非白小心翼翼跟着苏浅语,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朝某个方位靠近。 看着苏浅语轻手轻脚的样子,叶非白连呼吸都放缓了,紧紧牵着她的手不知何时变为十指相扣,他有些紧张的偷偷观察她的反应,发现她并没有注意。 暗暗松口气,情不自禁摩挲着她的手背。 洞悉一切的小呆默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悄悄来到发声地,苏浅语瞪圆眼睛,瞅着墙上那会动的不阴生物,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阴生物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发了狂的“咯”叫,在墙头疯狂挣扎着。 苏浅语清咳一声,提着剑大摇大摆靠过去。 近了,随着不阴生物的疯狂摆动翅膀,煽动一阵阵风,很快地上三三两两掉落一些羽毛。 苏浅语强忍着笑意,叶非白好奇凑上前,难得舍得主动松开苏浅语,跑到一旁捡了半截棍子,然后一棍子敲晕不阴生物。 不料下手没轻没重,一棍子升天了。 叶非白撇撇嘴,“是它太弱了。” 苏浅语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叶非白忙过去搂着她。 待苏浅语平复心情,两人走过去,用剑挑起它头,叶非白伸手打出一小簇火苗,照亮这一片小区域。 看着那灰黑色的鸡冠,还有那羽毛掉落秃了的一大块地方,苏浅语挑了挑眉,没错这是只鸡。 一只公鸡,一只丧尸公鸡,一只半截鸡身埋在这“垃圾”墙里的丧尸公鸡。 苏浅语再次勾了勾唇角,“这,是只公鸡,一种家禽。” “嗯。”叶非白点点头,借着火光看清它的样子。 南方各种海洋生物数不胜数,陆地生物却微乎其微,沙漠中存有的也不过是些蝎子蛇虫,这是第一次见到“公鸡”。 忍不住用那没来得及扔的半截棍子戳了戳丧尸公鸡,又戳了戳…… 倏然,叶非白右手一翻向不远处的高墙上扔出一簇火苗。 “咯咯咯!” “咯~咯咯哒~~” “咯咯咯咯!” 一连串的鸡叫声此起彼伏,真正上演一副鸡飞狗跳。 扑棱着翅膀,火光照着那些黑影到处乱串,一下子四散奔逃。 这是一群家禽变野生山鸡? 还别说,那逃命速度还真不赖。 苏浅语扯过叶非白的右手,他立即收回火苗,顺势牵起她的小手。 崩坏篇:末途少年(8) 苏浅语没太在意,转动手里的剑。 她坏坏一笑,“跟紧了,带你捉山鸡。” 叶非白下意识点点头,又回道:“好。” 两人很快发现目标,随后成功捕捉第一只猎物。 山鸡到手,苏浅语很快察觉到不对,手上这只居然是活的? 不是丧尸鸡,是活的?!!! 眸光一亮,今天有新菜品,烤鸡! 又捉了几只鸡,苏浅语大发慈悲放过了其他的鸡。 实际上,是她馋了,往这呆了十六年了,可算让她换换口味了。 不知道这活成野生山鸡的玩意有没有啥病毒…… 火光摇曳,这一方小天地无人打搅。 “噼里啪啦——”一阵火柴燃烧声后,慢慢飘溢出诱人的香味。 苏浅语惬意地躺在叶非白腿上,动了动鼻子,久违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动。 “等一会就好了,别急。”火光照映在他的脸上,凝白的肌肤微微泛红,认真盯着架上的烤鸡,一手转动翻烤,一手刷油,油时不时滴落火堆,发出“滋啦——”声,他眨眨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直到一只黄灿灿的烤鸡新鲜出炉,他轻轻松了口气。 看着怀里馋猫似的人儿,他轻笑,手里一空,某人直接上嘴。 “慢点吃,还烫着呢。” 苏浅语充耳不闻,咬下一大块,唔,外焦里嫩…… 叶非白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明明他才是个半大的孩子。 一边看着她吃,一边继续烤下一只,也不知道捉到的几只够不够喂饱这只小馋猫。 要不要再捉几只回来? 看了看怀里的人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温香软玉在怀,捉什么鸡呀! 并不顾忌形象的苏姑娘,唇上蹭上了一片油渍,叶非白眼眸深沉,假装不甚在意的扭过头。 “咳!” 清了清嗓子,他回头,苏浅语撕了只鸡腿下来啃,还没啃几口,一道阴影凑过来,她嘴里的鸡腿被叼走了。 苏浅语掀眉,重新撕一只接着吃。 解决温饱,有些犯困了,打了个哈欠,叶非白心领神会,替她擦掉唇上的油渍,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替她擦干净手,半抱着她靠在一处稍微整洁的墙上,让她能睡得舒服点。 待人睡着,他缓缓低头,在她唇上一吻,似觉不够,又反复几次,总算满意了。 低低轻笑出声,搂紧她,磕上双眸,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苏浅语唰地一下睁开眼睛,瞬间捕捉到一丝异样。 叶非白几乎在她睁眼的同时清醒,幽深的眸色沉了几分,该死的! 似想到什么,苏浅语利落起身,兴奋地提着剑向一角深处冲了过去。 叶非白紧随其后。 追了好几分钟,前面的东西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苏浅语右手翻动一剑砍过去,落了空,又是一剑,命中目标。 戳了戳死透的丑东西,她笑了,多久没看到这丑丑的丧尸了。 那些个丧尸进化后与人类无异,看着都没有动手的欲望,还是这丑东西砍起来得劲。 嗯,就是现在这个太能跑了点。 叶非白上前牵住苏浅语空着的左手,大范围的释放出火焰,瞬间照亮周边一切。 “呼呼——”风声吹动,“沙沙——”树叶和鸣。 崩坏篇:末途少年(9)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离开初入的迷宫一角,如今踏入的这一角竟然是密林。 脚下还踩着水泥路,更甚的零零散散还有些碎裂的瓷砖。 野蛮生长的树木,从土里,墙上,水泥地里,东倒西歪长成一片。 还有些许的竹子存活其中,缺少阳光的照耀,一片片泛黄的叶子仍在野蛮生长,风过,它们精神抖擞的样子,有些许可爱。 苏浅语捡了一把地上的小石子,抛起颠了颠,塞给叶非白,又弯腰捡了一把。 叶非白:“……” 下意识接过后,他愣住了,他现在扔掉还来得及吗? 一路扔着小石子,走了半晌毫无收获,折腾半天居然连鬼影子都看不到! 苏浅语站定,不想走了,叶非白以为她累了,松开她的手,带着人转了个身,动作迅速地背起她。 这回轮到苏浅语懵了,行走代步工具? “你不想走了,我背你。”耳尖微微泛红,顿了顿,“这样你就不会累了。” 苏浅语:你开心就好。 就这样,少年背着女孩行走在略显诡异的林间小道上,身影交叠。 少年缓慢地走着,压抑住内心的雀跃,期盼这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能陪着她走一辈子。 可惜,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穿过这一角密林,迎接他们的是炫目的灯光,还有吵闹各种声音。 一处极大极宽敞的大厅,墙面凹凸不平,几十个音响各干各的,发出数十种不同的声音,高端液晶屏上还放着某些歌词,一条条还在滚动。 这些噪音吵得她瞌睡都跑没影了。 从少年背上滑下来,提着剑,一顿“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声止,噪音消失,几十个音响当场报废,躲过了大灾祸,最终还是难逃苏浅语毒手,壮烈牺牲归队废品站。 淘汰掉废品,苏浅语顺手牵羊了一瓶未开封的红酒,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之后他们前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也不再绕着墙走,苏浅语蛮横地开始各种方式劈墙,功夫不负有心人。 让她找到了一丝墙壁的薄弱点,硬生生劈开了一条路。 摧毁第N道墙后,寻到了大大的惊喜。 一条狭长的走道,两墙距离相隔不到一米,墙上镶嵌着一面面长镜,吸取微弱的光照到彼此。 最让苏浅语惊喜的是,每面镜子里都藏着一只丑丑的丧尸,蠢蠢欲动地妄想拉来人入伙。 兴致冲冲跑过去,十分“友好”的同它们打招呼,玻璃碎片撒了一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双方是怎么招呼上的。 打得差不多了,苏浅语言笑晏晏,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落落大方、大发慈悲,亲自动手喂剩余的几只丧尸吃了满嘴满腹的玻璃渣。 “别饿着了,多吃点玻璃渣,有利丧尸进化。” 盯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的拍了拍手,不错不错,真不错! 叶非白抿着唇,好笑的望着她,玻璃渣都被她玩出新花样。 那阴媚的笑意,弯弯如月牙的眉眼,一张白嫩小巧的脸上挂满愉悦,彰显它主人成熟的幼稚。 “砰砰砰——!”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他。 崩坏篇:末途少年(完) 【滴滴帕帕!】 苏浅语挑眉,何事干扰本宫为民除害? 【……】一时语塞,【帕帕,这丧尸迷宫不能留,这里可能是误闯进来的游戏设置,必须拆除】 “哦~~”故意拉长语调,眼珠子滴溜溜转动,那不是有更好玩的了? 呵,小呆俯瞰迷宫全貌,并不打算提醒,帕帕该体会体会社会险恶了。 走完碎了一地玻璃渣狭长的镜面走道,苏浅语继续劈下一面墙。 这次劈墙意外有些顺利,第一剑便劈开了大半,第二剑如利器入肉。 “卧槽!”苏浅语飞速抽回剑,一个闪身向不远处的叶非白扑去。 “噗!” “嘭——!” 剑一抽出,那被劈裂的一处如漏气的气球,迅速炸开了花。 铺天盖地的腥臭味疯狂袭来,还有不知名液体四溅开来,短时间这一片就已恶臭熏天。 “呕——” 苏浅语捂着嘴,直把脑袋埋进叶非白怀里,被刺激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叶非白眸光一冷,搂紧怀里的人儿,逃离灾难现场。 缓和了一阵,苏浅语还是感觉整个胃在翻腾倒海,那味道阴魂不散追着她。 当时一抽剑,如泄气皮球的破烂墙,泄了洪的恶臭来势汹汹,她躲得再快也闻到了。 这宿主的身子完全扛不住,有点晕乎乎的,身子有点脱力。 叶非白紧紧抱着她,看着她泛白的小脸,墨色的眸深沉不见底,隐隐的怒气翻涌。 轻抚她的后背,把人又往怀里带进几分,试图用自己身上淡淡的味道驱散那些恶臭的阴影。 苏浅语靠在他怀里,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虽没有小时候奶香奶香的,但凑合凑合比别的东西好闻。 微张着嘴呼吸,心里问候了几百遍小呆全家祖宗。 蓦的唇上一软,贝齿被顶开,清凉的薄荷味融入口中,开始一点点驱散其他的味道。 良久,唇分。 抿了抿微麻的唇,他目光澄澈如水,一掠而过的心满意足。 苏浅语磨了磨牙,喂她吃个糖还啃了她半天,有病! 随便找了个舒适的地方窝了两天,苏浅语孤身一人开始翻墙。 一手手握飞行符,一手提着剑,她目光里没了兴致,多了几分危险。 绕着整个丧尸迷宫飞行,满天的符箓不要钱似的纷纷扬扬而至。 该死的丧尸迷宫,该死的创造者,别让她碰到,否则……呵! 时间悄然离去,直至符箓洒满整个丧尸迷宫,苏浅语才停手。 上万爆破符必将这夷为平地。 布置好现场的后续,慢条斯理寻了辆只剩半截车头的废车,慢悠悠坐上去,打火,居然还能用。 二话不说开着两个轮子摇晃的车极速往墙上冲。 “嘭!”地一声两物相撞的巨响,车头的引擎盖凹陷一大块。 苏浅语晃了晃血流不止的头,“啧,真麻烦,还不死!” 视线被模糊了,她打转方向盘,又掏出一张疾行符拍在方向盘上,狠狠一踩油门,再次撞了上去。 “嘭——!” 这次半截车头陷进墙里完全毁坏报废,车里也再无反应。 “轰隆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紧接而至,偌大的中心城顷刻间化为乌有。 烈日炎炎的沙漠上,幽幽转醒的少年目光呆滞的远远望着某处,心口一窒,有什么东西好像消失了。 是什么呢?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1) 【恭喜帕帕通过试炼剧本, 用时:16年 经历:未崩人设 为感谢帕帕解决bug丧尸迷宫,我决定先让帕帕旅游释放一下,而后再正式进行任务。】 苏浅语赤着足,白嫩如玉的脚踩在上好的毛毯上,柔软的触感,三千墨发披散,直垂至腰间。 她背对着小呆,曳地长裙是盎然生机的绿,懒洋洋趴在一处沙发上,她清清冷冷地“嗯”了声。 小呆捧着手里的盆栽,细心地给它浇水,那张萌化了人心的小正太脸微绷着,穿着一身淡紫色的休闲服。 想了想,他开口,“帕帕要现在就去旅游世界吗?” “……嗯。”又是冷冷清清毫无情绪的一个字。 白光一闪,沙发上的人儿消失不见。 小呆理了理盆栽新长出来的叶子,随后将它放回窗台上。 拍了拍虚空,一副残碎的拼图掉落在他的手心。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残碎的拼图被一条红色的细线串连,然后开始愈合。 小呆嘴角上扬,冶愈一个世界。 拼图是主人送给他的礼物,直观显示他修复三千大小世界的成果。 一团小小的光雾从愈合后的拼图中浮现,像有意识般,飘到了小呆手心,蹭了蹭他的掌心,又绕到他的指尖,随后消失不见。 眨了眨眼睛,纤尘不染的眸里又多了一丝情感。 小手一晃,启动虚空显示系统。 【滴,零零零零号系统,成功激活,自启动! 系统准则生成中…… 已完成!请确认! 系统准则:修复三千大小世界地图中每一个裂缝或者缺陷,解决所有存在或潜在的漏洞,以常规方式,非常手段,甚至必要时刻淘汰掉异常的某个小世界。 系统绑定宿主:苏浅语 系统任务搜寻中…… 系统任务收揽完毕!任务栏已开放,寄宿原主体已投放。 滴!汇报完毕!】 小呆点点头,关了显示屏,转身去了他的后花园。 …… 树影婆娑,斑驳的阳光透过枝桠,山林中一片祥和,高树上群鸟驻足,遍地野花满山花香。 “呼——” 一只黄色毛发的狗飞快窜出矮树丛,扑在草地上翻滚,不小心撞落了些许小野花。 “踏踏!” 不轻不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狗子爬起来,兴高采烈地摆动它短短的半截尾巴。 “阿紫,跑慢点。” 骑在灰棕色马背上的少女,姗姗来迟,倒也不恼,只是随意说了声。 翻身下了马背,少女身着素色长裙,不施粉黛的小脸一路过来被阳光晒得微微泛红,提着小挎包,最后从马鞍包里掏出一把镰刀,一柄油纸伞,拍了拍马脖子,方才向阿紫走去。 镰刀,油纸伞才刚落地,又闻两声犬吠。 少女笑盈盈转身,两只白色的狗子松掉嘴里的纤绳,朝着少女脚边扑去。 少女半蹲下,摸摸它们毛茸茸的小脑袋,奖励似的又揉了几下。 “小燕,小雪,乖!” 两只狗子摇着自己长长的尾巴,舔舔少女的手心,又趴在她的脚边打滚卖萌。 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萌到犯规。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2) 阿紫凑过来,不甘示弱地用两只前爪轻轻扒拉着少女的裙摆。 伸手也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无奈的起身向那两头正要跑开的牛走去。 捡起地上的纤绳,在牛角上绕好圈,扎好绳头,拍拍牛头,让它们自己吃草去了。 回过头捡起地上的镰刀和油纸伞,三只狗子撒丫子狂奔,先她一步跑到小溪流边,欢腾地在水中嬉戏。 湿漉漉的毛黏在身上,三只狗子“瘦”了一圈,直把整个浸湿,随即又欢扑在地上翻滚,抖着满身的水跑向少女。 一柄打开的油纸伞突兀的横在她们之间,少女微板着脸,“今天的裙子不好洗,不许过来弄脏了。” “汪!呜呜呜——” 狗子们低低唔声,见少女依旧没有撤去油纸伞,“汪呜”着,叫了几声,自发自觉跑开了,兴冲冲融入山林中撒欢。 少女好笑的看着,在小溪里洗过手,慵懒地靠在旁边的大树上,很熟练地拎过小挎包,拿出一些果脯蜜饯,很是悠闲。 这一片山林少有人来,所以草长得格外好,她一年四季几乎都在这一片,山林周围大大小小的地方她都去过,地形早已摸熟。 少女眺望远方连绵不绝的山脉,又望向那被几座山隔开,依稀可辨的村落。 眸光微敛,那是林家村,她现在是林苏苏,不是林家村的孩子。 收回心神,起身拍拍衣服,娴熟地爬上她靠着的大树,这片小山林的位置相对于周边是比较高的,循着这边小溪流往下流淌的方向望去。 下边有一处凹陷处,估摸着有百来米不到的样子,溪水流淌下去,漫过其中,野草长势茂盛,隐隐约约看出有些田埂,那是被荒废了的农田。 一大一小两头牛在里头翻滚,仗着田埂堵住一部分溪水,它们常年累月滚出了好几个坑,这处不再为人所用的荒田成了它们泡澡的好地方。 这两位常客毫不客气,老地方打滚,试图糊满一身泥巴。 “汪!” 一声狗叫,制止了它们,一只白色的狗子扑腾着跑进了荒田里,围着两头牛凶巴巴又叫了两声。 两头牛终于歇了糊泥巴的心思,乖乖在里头泡着。 如今已是盛夏,虽午时已过,太阳尚且还有七分毒辣。 若是没有这山林里的树木遮盖,在外面的空地呆上一时半刻就要中暑了。 那边优哉游哉吃草闲逛的马儿耐不住寂寞,乐颠颠跑出来凑热闹,一狗一马两牛在下面泡着澡。 少女满意的点点头,轻笑出声,单手抓着一根树干,借着身体的重量滑落地面。 双脚稳稳当当踩在踏实的地面上,少女抓在手中的枝干没急着放手,小手一点点挪移着往细小的枝端而去,临放手前还轻轻踮起脚尖,将那树枝好生放了回去。 冰冰凉凉的溪水滑过指缝,盛夏的炎热被它驱散几分,清洗完双手,少女直接用双手掬起一捧水,清水顺着手心滑过唇瓣流入喉中,丝丝清凉渗透心扉,整个人都清爽了。 又掬水泼在脸上,舒舒服服洗了把脸。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3) 又将油纸伞用水打湿,少女撑开伞,伞坠系在镰刀的一端,冲另一边树底下的阿紫摆摆手,枕着双臂凝望湛蓝的天空,闭了闭眼假寐。 苏浅语:旅游?休假? 【那个……帕帕不觉得,这山清水秀,远离世俗纷扰,没有灯红酒绿,亦没有车水马龙,离开霓虹灯,离开闪光灯,无人打搅的生活很Nice吗? 这空气清新,左拥青山右抱绿水,一匹马两头牛三只狗每日陪你闲逛,不离不弃,这不就是值得追求的诗和远方嘛。 生活如画,闲情逸致,坐看云起时……】 苏浅语:闭嘴! 小呆淡定的合上手里的书,没在念下去。 别墅,美景,美食,通通没有。 别说了,到嘴的鸭子飞了。 久久不语,少女放松下来,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渐渐落山。 趴在另一边大树下的阿紫,突然抖动耳朵,“唰”地一下冲了出去,还没跑出去多远,急急忙忙又掉头回来,毛茸茸的脑袋使劲蹭了蹭少女的脸颊,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臂,试图唤醒她。 苏浅语幽幽转醒,抬手挡住某颗毛茸茸的脑袋。 阿紫见她醒来喜出望外,咬着她的衣袖往一个方向拖。 苏浅语拧眉,来不及多想,爬起身,跑着跟上阿紫的速度。 穿过小段路,听见了狗子的惨叫声,似有若无的呜咽着。 阿紫跑得更快了,苏浅语紧紧跟着它。 一路上,有荆棘划破了她的皮肤,但她无暇顾及,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着。 跑着跑着,叫声突然消失了,好在阿紫并没有迷失方向。 拨开挡路的树枝,苏浅语气喘吁吁地看着停下来的阿紫,这是,到了吗? 气息还没平稳,她抬眸四处张望。 一眼望进了一双黄褐色的兽瞳里,那双眸里,纯粹,干净,还有一丝丝防备。 苏浅语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又眨了眨,嗯,似乎不是她的问题…… 眼前不远处半蹲着一位狼少年,他穿着破旧不堪的脏衣服,一头醒目的墨色长发,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警惕地竖起来,还有那长长的尾巴不安地扫动着地面。 虽然脏乱的有些看不清脸,但是,真的好萌!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狼狗吗? 小呆暗暗吃瓜。 苏浅语视线下移,看着他脚边的一团,心下一紧。 这边阿紫瞪着眼,警惕地看着他,软乎乎的小爪子亮出了尖利的指甲,呲着牙,明明小身子有些抖,却一副凶狠的样子,勇敢地一点点靠近对方,随时做好进攻的准备。 突然,一双素白的纤手捉住了它命运的后脖颈,一阵慌乱地挣扎,“别动,阿紫……” 阿紫闻言果真不动了,偏转头,湿漉漉眼睛直直望着她,那小眼神好不可怜。 苏浅语安抚性地摸摸它的头,示意它别轻举妄动,让她来。 她开始一点点靠近狼少年,少年警惕地目光移到她脸上,暗暗打量她,默默思考,这只雌性跟他长得有点不一样,但意外的好看。 少女越来越近,狼少年突然意识到不妥,开始后退,竟然要逃跑。 想跑?! 苏浅语眸光一闪,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住了那长长的墨发。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4) “嗷呜!” 吃痛地低吼,狼少年转过头,秀出一口白牙,示威性的磨磨牙,双手也亮出尖利的指甲。 “噗!” 刚刚还在对峙,现在这一幕活像她在欺负人……嗯,狼人? 少女试探着上前一步,狼少年急忙后退,慌乱地收起自己的利爪,生怕误伤了眼前的小雌性,母亲说,要保护同类,这小雌性看起来很弱,一爪子下去怕是会要了她半条命。 苏浅语挑眉,憋着坏笑,莲步轻移,距离被无限拉近,狼少年黄褐色的兽瞳里闪过无措。 狼少年:怎么办?怎么办?小雌性会不会生气了?是不是因为他太丑了…… 少年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开始局促不安,拖地长尾来回扫动。 苏浅语饶有兴趣扫视着那条尾巴,最终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毛绒绒软乎乎的,还有温度,手感比阿紫的毛还好,趁机又摸了几下。 狼少年瞪大瞳孔,浑身一僵,呆滞着不动了。 苏浅语见他没反应,也不跑了,罪恶的毒爪伸向了他头顶的毛耳朵,揪了揪又捏了捏,一样毛绒绒软乎乎是有温度的,看来是真的。 上下其手把狼摸了个遍,对上他的双瞳,笑得一脸天真无害,“你,跟,我,回,家。” 一字一顿,也不在乎他听没听懂,就是拽着他的手没撒开。 狼少年没说话,用力的点了点头,那一刻他奇异地懂了她的意思。 小呆歪了歪头,所以,帕帕一句话,拐了只不知从哪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落单狼少年? “汪呜呜——” 小小的呜咽声,苏浅语猛然回头,差点忘了自家狗子。 阿紫舔着它背上的毛,像在安抚它,它舔舔自己的左后腿,蹭了蹭阿紫,亲昵地撒娇。 在它们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个坑,旁边扔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 苏浅语转头看了一眼狼少年,再次对上那双兽瞳,这次有些不一样,他的视线变得火热,还有些奇怪,看着她跟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确认这只小狼崽子不会跑后,苏浅语快速给小雪处理了一下后腿的伤。 没有伤到骨头,大抵是挣扎得太厉害了被捕兽夹周边的铁齿磨破了皮,有点渗血。 找了点止血的草药,一手抱着小雪,一手牵着狼少年,循着来时的路回到小溪流边。 在小溪里找了干净点的石头,砸碎草药,混合着阿紫的唾沫,给小雪敷上,又扯了小挎包一截装饰的纱条包扎好。 小雪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慢慢适应了一下,走路没什么问题。 苏浅语揉揉它的头,可怜的小家伙,最爱玩闹的它怕是有两三天不能调皮了。 见天色也不早了,太阳的微光开始衰弱了,天边的云镀上一层霞光。 一人一狼二狗往山下走。 山下早早等着他们的白影一小团飞扑过来,近在咫尺刹住车,警惕地盯着苏浅语身后,那是陌生的气息。 苏浅语半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脑袋瓜子,把狗往阿紫那边推。 “小燕,小雪受伤了。” 阿紫舔了舔被推过来的小燕,又舔了舔一边的小雪。 小燕回舔阿紫,盯了会小雪被纱条包着的左后腿,隔着纱条舔了舔它的腿。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5) 夕阳西下,三只狗子有爱的互动让苏浅语心头一暖。 又过去拍了拍还在啃草的三大只,招呼大、小家伙们回家。 大抵是出于本能,它们都有些畏惧狼少年。 苏浅语捏了张符放在狼少年背后,符光一闪而逝,障眼法,掩盖少年身上不属于人类的尾巴,还有耳朵。 沿着山路,弯弯绕绕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走过一小片竹林,看到了小院落的轮廓。 近了,围着半人高的竹栏,大片荆棘藤缠绕着竹栏,还有好几株月季花,花香随风飘来,吹散盛夏的烦躁。 苏浅语翻身下马,牵着少年的手把人带下来。 打开锁,推开门,三小只趴在里面的石阶上摇着尾巴,小舌头“呼哧呼哧”吐出来散热。 一边的不大不小的狗洞卡了一簇毛,风一吹,落在了月季花花瓣上。 “在里面等我,还是跟着一起去后面?” 狼少年默不作声盯着她。 苏浅语失笑。 绕过小院落,后面也是一个有些相似的棚圈。 里头盖了五间竹屋,大小各不一,高低也参差不齐。 解了一马两牛的牵绳,三大只自发自觉往最大的那间竹屋走去。 苏浅语跟过去,丢了些干草,又把旁边的小木桶里的水给竹屋里洒满,这才退出去,关上门。 依法炮制,其它四间还空着的竹屋也分别洒了水。 每间竹屋都放着个小木桶,里头有个小小的葫芦瓜瓢,水是下午出去前提过来的,虽然晒的有些温了,但洒在竹屋里也是有些降温作用的,毕竟这竹屋是晒了一天了。 忙活完,带着帮倒忙泼了自己一身水的狼崽子回前面小院落。 天色还未暗下来,苏浅语先是烧了水,给少年整理干净,又清洗了下自己,忙碌着开始做饭。 厨房一边缸里还有两条新鲜的鱼,略微思索了下,一条红烧,一条炖汤。 烟熏得有些呛鼻,柴火烧的有些旺,夏天的柴晒的比较干,有时候噼里啪啦一阵炸响。 苏浅语忙活的香汗淋漓,那边少年躲在她屋子里好奇的东张西望,一副没见过的好奇样。 苏浅语忙活完,进来看到的就是,少年抱着她的被子在床上打滚,她为他束好的那一头长发再次凌乱散开,不合身的衣袍敞开,白嫩的肌肤裸露一大片。 小脑袋埋在被子里,他的尾巴兴奋地摆动着。 闻声抬起头,眨巴眨巴大眼睛,那耳朵抖动着,小脑袋一歪,专注地看着她。 苏浅语走过去,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耳朵,替他整理好衣服,这才牵着他出去。 “阿爹一会就该回来了,饿了的话可以先喝点汤。” “汪汪汪!……呜汪!” 一阵兴奋的狗叫声从门外传来,听得一阵轱辘轴声,豪迈粗犷的笑声也随风而来。 “哎哈哈哈哈哈哈,小家伙们来接我了啊,今天有没有想我……” 苏浅语过去开门,一身粗布长衫的中年大叔见着她,轻轻咳了声,“闺女啊,爹爹回来了……” 声音有些软,还有点心虚。 苏浅语转身往厨房去了,看都没看他一眼,丢下一句话,“你今天又回来晚了,三天。”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6) 身后一阵哀嚎,苏浅语充耳不闻。 “不要啊,闺女,小苏,苏苏,不要啊!三天吃不到我闺女亲手做的糕点,这不是要我半条命吗?……闺女,咱打个商量,一天行不行啊……” 顿了顿,斟酌一下,肉痛的继续道:“要不……要不两天!两天也行!” 在厨房里用小碗盛汤的少女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眼底满是笑意。 “不行。” 那冷冷淡淡却不容置疑的语气,中年大叔老脸一垮,万分悲痛的接受了这残酷的现实。 此刻,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三天真正的残酷。 “唉……”叹了口气,推着手上的板车进了小院落,搬着车上的东西进屋放好,整个人跟打了霜的茄子一般。 去门外的小溪边洗了把脸,拍掉身上的尘土,还有些羊毛,整理干净这才回屋。 这边的小溪一年四季都在流淌,按着自家闺女的法子挖了条道引水过去,那这个鸡啊羊啊倒是不缺水喝了。 “闺女啊,今儿个回来晚,这不是上次茶馆那掌柜的说要从咱这买几头羊嘛,你老爹我跟他合计合计,说是他家儿子办喜事,这个月月底就要,眼看没几天了,看我又给福来客栈送羊去,他这不是着急嘛……” “……那啥,闺女,我还给你订了新衣服,裁缝铺说是后天可以去拿,你看爹爹这般好,那可不可以……” “吃饭!” 苏浅语小手一拍桌子,吓得他筷子差点掉地上。 中年大叔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没生气,余光撇到一抹熟悉的衣角,眉头一拧,这才注意到少女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看过去,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襟危坐,默默扒拉自己碗里的饭。 很安静的少年。 中年大叔老脸一红,刚刚光顾着认错了,倒是没注意旁边有人,这下他的窘态被人家看到了。 想他这一粗糙的汉子怕自家闺女,唉,在外人眼里看来是丢人的。 可他不在意,闺女是自家的,旁人怎么看他有何所谓,想到这,他正了正脸色。 “闺女,他是……” 苏浅语给少年碗里夹了块鱼肉,“南山上捡的……”又给少年夹了筷子青菜,接着道,“小雪贪玩,踩中那边废弃的陷阱,被捕兽夹夹了腿,是他救了小雪。” 中年大叔闻言一惊,连忙放下碗筷,视线在小院落里寻找小雪的身影,看到一边石阶上趴着的小雪。 小雪正看着这边,见中年大叔看过来欢快的摇着尾巴。 犹嫌不够,迈着四只小短腿跑过来,围着石桌跑一圈,停在中年大叔脚边用自己毛茸茸的头蹭了蹭他的衣角。 中年大叔正欲伸手摸摸它的头,似想起什么,猛地收回,小心翼翼撇了眼闺女,见她目光不在他身上,暗暗松了口气。 视线上下打量着小雪,看见它左后腿上缠着包扎好的纱条,又看它能蹦能跳的,心里的石头落下。 “小雪,你不乖!怎么能乱跑呢?下次还贪玩,要是被别的什么野兽叼走,看谁救得了你……” 中年大叔沉着脸训斥道。 “是老爹你教的好。”突然被打断,苏浅语小口喝着鱼汤。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7) 中年大叔讪讪摸着鼻头,还未说完的话卡在喉间,自认理亏。 苏浅语招呼小雪过来,晃了晃手里的筷子,夹了块鱼扔给它,小雪机灵的张嘴接了个正着,喜滋滋跑到一边吃鱼。 另外阿紫小燕也挨个喂了一块鱼肉,三只小家伙跑开一边吃着,很乖的没过来打扰他们吃饭。 中年大叔喝了碗鱼汤,看着少年极度生硬扒饭的动作,幽幽叹气。 几番犹豫,他才开口,“闺女啊,你是怎么想的,这孩子……” “养着……”把快见底的汤碗推向中年大叔,苏浅语动作迅速地收拾好自己桌面上的鱼刺,随手拿着桌布给少年擦了下手上的油渍,带着人进屋了。 “老头洗碗,厨房还有小半碗鱼汤,给小家伙们喂完记得连锅也洗了,阴天早饭自己做,把阿紫留家里,除蚊虫的干树枝在灶台边上,记得后院棚圈里多烧点……” 一口气不停歇,把事情一次性说完,苏浅语带着少年回了自己的屋子。 天色暗下来,小院落里的小型灯塔被一一点亮,屋内烛火阴亮。 苏浅语靠坐在窗台上,看着中年大叔摸黑过去给门一扇扇关好,忍不住皱眉,这老头又不提灯过去。 “老头!” 中年大叔被吓得一个踉跄,怒目圆睁,“臭丫头!没大没小!我是你爹爹!” “哦,那爹爹阴天还想吃叫花鸡吗?”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他幽怨地眼神,下一刻男人摸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燃了旁边小灯塔里的蜡烛。 然后借着烛光整理手上的树枝,一小把分开,点燃,各自放在一个火盆里,又分别放进竹屋里。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回了屋。 小院落里只有三间竹屋,分隔的散,只看得见烛光,声音听不大清。 苏浅语在书桌上铺开雪白的宣纸,沾上墨,开始作画。 画的是些首饰,乍一看挺眼熟,像是现代烂大街的款式,仔细一看,还真是。 苏浅语只是简单画了一对向日葵步摇簪,收了笔,等墨迹风干便收好宣纸放在身后的书架上。 不期然偏头,对上那懵懵懂懂的无辜大眼。 烛光照着他有些不适应,整只狼缩在被子里,只余半个头时不时钻出来偷偷看她。 每次看着他傻里傻气的动作,都不禁失笑。 连人话还听不懂的狼崽子,就这么狼入虎口,傻傻跟着她回家。 苏浅语吹灭周边几盏灯,走过去脱了鞋袜,摸摸他的头,轻声哄道:“睡吧,阴天做好吃的喂你。” 狼崽子似懂非懂,跟着躺下,苏浅语半起身,吹灭床头最后的一点亮光,屋内陷入黑暗。 少年突然“唰”地一下起身,泛着幽幽蓝光的兽瞳睁大,苏浅语抬手将他摁回去。 近在咫尺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对上那冒着蓝光的瞳,她伸手碰了碰,吓得少年一激灵闭紧双眼。 苏浅语小手向上摸索,蹂躏好一阵那毛茸茸的耳朵,暗自喟叹,手感真不是盖的,出奇柔软。 良久。 苏浅语扯了扯被少年卷走的被子,分外无奈的摸出了床底下的箱子,捞了床被子上来。 山林夜里稍稍有些凉。 一夜安眠。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8) 翌日清晨。 厨房一阵叮叮当当,中年大叔手忙脚乱收拾好锅碗瓢盆,做贼一样偷摸带着两小家伙出门了。 阿紫摇着尾巴目送他们离开,晃着短短的尾巴又回了院落里。 当刺目的阳光穿透竹子,洒满屋内,少年迷迷糊糊爬起身,睡眼惺忪,上半身一歪,天旋地转。 “嘭!” 苏浅语手中的梳子一顿,余光里少年摔了个七荤八素。 放下梳子,过去将狼崽子扶起来。 少年低低嚎叫:“嗷呜嗷呜呜……” 苏浅语扯开他身上裹着的被子,眼神晦暗不阴,她听不懂兽语。 [小呆,翻译。] 【……帕帕你等等我给他植入一点你们的语言知识……】小呆沉默片刻,手上点着虚空纹路,显示屏飞速运转。 【帕帕好了,你可以试着教他一些话,他可以理解并且复述】 苏浅语拉他坐下,“有没有摔疼?” 少年疑惑的注视着她,然后迟疑的摇摇头。 苏浅语眼底一亮,带着他过去,教他洗漱。 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他的动作生涩、笨拙。 一点一点耐心教学,总算勉勉强强可以自行解决了。 用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出门。 棚圈里除了那匹灰棕色的马还在,其他动物都不见踪影。 给马儿顺了顺毛,带上两只木桶,锁好门,骑上马出发。 苏浅语身前有个大挎包,布带绑在她的腰间,阿紫从里面露出半个头来,小爪子紧紧扒拉着挎包边缘,少年在她身后也是紧紧搂着她的腰身。 苏浅语哑然失笑,沿河边走,路确实抖,一路石头磕磕绊绊,在马背上难免有些颠簸,这一大一小紧张的跟马上要掉下去似的是怎么回事? 马儿跑了约莫半柱香,停下了。 一下马,阿紫跑出挎包,率先进入绿油油的地瓜地里。 靠近水源,长在河边沙地里的地瓜藤爬满周边。 事先挖出来的小道也被占据,相互缠绕着,有些都奔向河里去了。 苏浅语掏出镰刀,一边清理多余的地瓜藤,一边指挥狼少年用两只木桶到河里抬水上来浇地瓜。 憨傻的狼,提着两桶水上来就是豪气地泼了脚下的地瓜藤。 两桶水,泼了一起浇了脚下的地瓜藤。 苏浅语气冲冲给了他一个爆头板栗,两桶水就这么浇了地瓜藤,连根都没碰到,浇了个寂寞。 再三叮嘱,带着他做了示范,好歹知道找根系部分浇水了。 清理完太过茂盛的地瓜藤,苏浅语提着桶,直接用葫芦瓜瓢泼水,没了太多藤蔓的阻挡,水压翻地瓜藤叶,落入沙地里。 一边靠里的沙地里还种了几厢西瓜,还剩些没长成的小瓜在地里。 苏浅语没有厚此薄彼,提着水过去浇了一番。 挑了三个比较大的摘下,考虑到两个木桶失衡,又多摘了一个。 狼少年有样学样,也摘了个西瓜。 苏浅语搬着西瓜出来,正装好在木桶里,一转身看到的就是少年捧着一个稍小些的西瓜冲她跑过来,献宝似的放在她怀里。 扬着头,一副求夸奖的小模样。 瞅着放进两个大西瓜,又塞进地瓜藤,眼看一颠簸就要翻出来的样子。 找了处阴凉地,休息下,把西瓜分了。 少年啃得满嘴西瓜汁,衣服上也有些许。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9) 收拾好,回家已是午饭时间。 隔着一段距离,两只白毛团子靠着敏锐的听觉,听到马蹄声,撒丫子狂奔出来迎接。 进了门,中年大叔坐着个矮木桩拔鸡毛。 苏浅语顿觉按耐不住自己的手,怒火中烧。 “林鱼!” 中年大叔缩了缩脖子,心虚的偷瞄她,理不直气不壮,硬梗着脖子弱弱顶了句,“我……我是你爹爹……” “呵!你还知道你是当爹的人?你看看这被小雪玩的满地鸡毛,你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让我省点心,要是……”要是我不在了…你们该怎么办…… 苏浅语闭了闭眼,接过林鱼手里的鸡。 “把这里收拾干净,不然没有午饭吃。” 林鱼一粗壮的大汉,在她前面乖的像个孩子,乐颠颠拿着竹扫帚收拾地上的鸡毛,还招呼傻愣着的狼少年一起。 等苏浅语再次从厨房出来,一老一小其乐融融。 吃饭时,老头乐呵呵说给少年起了个名字。 “既然跟了咱们,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就姓林,能在这山野里活到这般年纪,难得,以后就叫——林佑!” 老头拍桌子一锤定音,面上笑得开心,眼里涌动着泪花。 他想起自己年少时流落街头,父母为了几两银子将他贩卖给牙婆子,几经人手,不甘整日被当畜牲使唤,偷跑出来的他除了满身伤痕,身无分文。 最后跟着一位屠夫学了两年,寻了林家村暂住,依靠捕猎为生。 本该一生如此蹉跎,一次意外,他在山林里捡到了被遗弃的闺女。 原以为是附近的人遗弃的,偷偷在林家村上下打听,一无所获。 最后他承担起了抚养孩子成人的重担,很长一段时间被林家村里里外外嘲笑,风言风语,传什么的都有。 有说他替别人养孩子,有讲他在外面偷女人……为了不影响到孩子,他搬离了林家村,独自抚养她成长。 在早先年啊,父母遗弃孩子数不胜数,为了一口粮,把孩子当牲口卖。 回首往事,林大叔心情复杂。 望着两个孩子,男的俊,女的俏,也不知他林鱼修了几世的福气,才得这般过人的闺女,连带着她捡回家的孩子也乖巧懂事。 “唉——”重重叹息一声,人间百态大半世苦小半生甜。 …… 第二日一早。 苏浅语起了个大早,收拾完,带着少年林佑去镇上。 约莫骑马走了一个时辰,听到熙熙攘攘的吵闹声,苏浅语翻身下马,拍了两张符在马儿身上,缰绳系在马鞍上,让它跑离这边的人群聚集地。 牵着林佑少年走入了西南镇的闹市。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林佑第一次来人多的地方,爪子不自觉紧紧握着她,手心都冒汗。 轻轻拍了几下他的手背,安抚他。 热闹非凡的集市,突然出现两个小少年,少有人侧目。 忙忙碌碌的人们,无暇顾及旁人。 整条街大大小小的摊位,小贩老板遇到难缠的顾客,一言难尽。 “……我们这是小本生意,真的不能再便宜了……”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10) 苏浅语牵着林佑,绕过满大街的摊位。 驻足停在了白发苍苍的老爷爷面前,从稻草垛堆扎成的扛柱里抽出两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老爷爷眯着眼乐呵呵笑道,“孩子,你来了啊,有些日子没见着了,这小模样越发水灵了……” 她也笑着回道,“刘爷爷,这不是来看您老人家了嘛,您老近来身体可好?” “小丫头片子,我老头子还不知道你啊,这怕是你家老爹上回给你惹什么事了吧……丫头忙你的去吧,别挡着我老头子卖糖葫芦了……” 说着,还挥手赶人。 苏浅语没反驳,掏出两个铜板递过去。 老头子没接,摆摆手,“我说丫头啊,你上回给我的一两银子够买我这些好几回了,你这回回多给,是看不起我老头子吗?” 闻言,她又掏出一两银子,强硬的放在老头子手心。 “老爷子你可别瞎说,家里的公兔子上回被我爹爹养死了,这钱是跟你买兔子用的,您老就安心收着吧,等我回家时还要去您老家里带两只兔子呢。” 老爷子攥着手里的银子,喃喃道:“这,这也多了啊……” “不多不多,我这再多拿两串糖葫芦就好。” 说罢,又拿了两串糖葫芦,没给老爷子反应过来的机会,牵着林佑跑开了。 走过琳琅满目的街道,来到一家首饰铺。 苏浅语拆开一串糖葫芦,咬了一颗,剩下的递给林佑,“你在门口等我,不要乱跑,我一会就出来,知道没有?” 林佑下意识点点头,眼见苏浅语转身进去了,抬脚就要跟上,刚踏入一半门槛,猛地收回脚,抱着怀里的三串糖葫芦,手里还拿着一串,在首饰铺门口找个了位置蹲着。 少年委委屈屈蹲着吃糖葫芦,前面卖小玩意的小贩摊主的摊位挡住他,倒是越发不显眼起来。 突然前面闹哄哄的一片,街道上行人纷纷让路。 一五大三粗彪悍的女人扛着崭新的搓衣板,一手拖着男人一条腿。 一路骂骂咧咧,嘴上如同开了火的机关枪,扯着大嗓门一嚎,嚎一路,“……你个杀千刀的,狗娃子还在学堂等着你接,你个贱骨头出去找女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让你跟隔壁大黄一样,跑一次打一次……” “哎呦!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摊上你怎么个丈夫……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呸!贱骨头!” 光说说心里不舒坦,抬脚就往男人身上踹,不解气的踹了好几脚,拖着男人跟拖死狗似的。 男人疼的眼泪鼻涕糊满面,脸摩擦地面,时不时有小石头硌得慌,他不敢求饶。 这女人是七里八乡出了名的泼妇,横起来不要命。 待两人走远,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汇聚,有人低声讨论着,有同情的,有不屑的,有见识过女人战斗力而畏惧的…… 少年蹲在一边,目光呆滞,僵硬的咽下嘴里的糖葫芦。 一边, 苏浅语进了首饰铺,掌柜的眼尖,格外热情地迎上来,自来熟的模样,如对待常客。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11) “林姑娘,您来了啊,您随便看看,这边请……” 这会算早,店铺开门没多久,三三两两的人。 苏浅语也不跟他客套,掏出小挎包里的几张图纸,掌柜的连忙接过,老脸笑得如菊花初绽,满脸褶子。 “老规矩。” “哎哎哎!好嘞!林姑娘上次的钱打到钱庄您的账上了,改阴您抽空看看……”掌柜的摸着自己的山羊胡,语气越发谄媚,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哎呦!”掌柜的一拍脑门,急急忙忙取了个盒子出来,“林姑娘,你看看这个,喜欢不?” 打开盒子,白绸包裹着通体翠绿色的玉镯。 苏浅语沉默着,掌柜的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脸色,没有欣喜亦没有不悦,掌柜的一时拿不准少女的心思。 她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转身,“掌柜的,不需要,不如掌柜的送我几只木簪子吧……” 说着往一边角落走去。 “这……这,莫不是林姑娘不喜欢这颜色?”掌柜的连忙跟上,焦急道,“这怎么能送您店里最廉价的木簪子呢?您要喜欢簪子,这边有上好的白玉簪,精雕细琢的,店里最招姑娘喜欢的……” 掌柜的嘴上不停,手里急急忙忙去拿白玉簪。 掌柜的大手笔,看样子是下了血本,店里几乎卖断货的白玉簪,他一次性拿了五支。 尤嫌不够,又寻了几支银簪。 苏浅语没有再次拒绝掌柜的的好意,拿了几只木簪子,又挑了两支白玉簪,问掌柜的要了些发带。 掌柜的忙不迭给她整理好,又送了个首饰盒,正要往里面多塞些珠宝首饰被苏浅语制止了。 苏浅语叹气,“掌柜的无须如此,日常用不上的,送我也是徒留蒙尘,在这等需要它的人,更合适。” 掌柜的也叹气,“你也是一小姑娘啊,怎地就不喜欢这物什呢?寻常人家的姑娘甚爱……” 轻浅一笑,少女盛满星光的双眸微微闪动。 掌柜的见状一愣,少女姣好的面容入目,暗自阴白,是这等俗物配不上这姑娘。 掌柜的亲自送她出门,捧拿着手里的翠玉镯盒子,有些挫败地摆摆手,转身回了首饰铺。 苏浅语一出门,目光不由自主搜索着少年的身影,注意到蹲在一边一动不动的人,她有点错愕。 林佑还在发愣,眼前一暗,一双手遮住了他的视线,一晃一晃的。 少年回神,苏浅语半弯着腰,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 少年一头扎进她怀里,闷闷的声音,又许久未曾开口的沙哑,莫名有几分撩动人心的磁性,“不要……打,断……我的腿!” 许是第一次开口,磕磕绊绊有些不连贯,像个小结巴。 苏浅语很惊讶,差点顾不上接住即将掉落的糖葫芦。 苏浅语揉揉他的头,好笑地拍了拍,“傻瓜,说什么傻话,好生生的,为何要打断你的腿?”略微沉吟,故意逗他,“……是不是背着我犯事了?” 少年收回手,头摇的如同拨浪鼓。 似怕她不信,顿了顿,再次开口:“不!” 这次说话有底气,声音虽有些颤颤巍巍,急于否认的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12) 这没头没脑的对话,苏浅语也没问缘由,安抚性揉着少年的头,牵着他的手,进了另一家商铺。 裁缝铺。 一进门,青布挂的中年大叔整理布匹的手顿住,笑盈盈打招呼。 “呦,小苏来了呀,刚好这你家那不省心的老爹前儿个给你订的新衣服嘛,还说过两天就来取,我这不紧赶慢赶昨晚刚做完,你这丫头今儿个来得赶巧……” 小心翼翼从箱子里取去几套衣服,都是细心折叠好的。 “要不要试试看?” “刘叔,您的手艺好,做得衣服差不了,我身上这身还是您做的呢……” 苏浅语乖巧接过衣服,小嘴抹蜜。 “哈哈哈哈,好孩子,你喜欢就好。” “刘叔,您这还有成衣吗?” 刘叔疑惑的看向她,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站着的少年,恍然大悟。 “丫头,这孩子是?” 苏浅语颔首,“山里捡的。” 刘叔闻言摇摇头叹息,一把年纪了见惯大风大浪,还是忍不住为之生悲。 “……有的,这边前些天还有好几件,先看看合不合适……” “麻烦刘叔了,您忙,我带他试试……” 苏浅语挑了几件,递给林佑,他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继而接过抱在怀里。 “哎!好嘞好嘞!丫头快带这孩子去试试吧,我这该还有几件衣服适合这孩子的,我给你们找找……” 刘叔说着就转头去找衣服去了。 生涩的换了几身衣服,少年眨巴眼睛,水汪汪的大眼里藏着雀跃。 苏浅语恶趣味上来,忍不住逗他,“这衣裳好不好看?” 少年毫不犹豫点头。 又问,“那你喜欢?” 少年再次点头。 苏浅语坏笑道:“那你穿了别人家的衣服,我这没银子付账,怕是要把你抵押给他了。” 少年愣了几秒,低头若有所思,不知是在思考她的话,还是在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苏浅语正欲启唇,林佑扑过来,紧紧抱住她,趁她愣神之际,飞速扯掉自己的腰带,松松垮垮的腰带一扯就掉,衣袍一下子散开。 像是怕她抛下他,他一只手继续脱衣服,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腰。 手突然被按住,少年瞳色深邃,那眸中的委屈如有实质,抿着唇,可怜巴巴,噙着泪花蹭了蹭她的额头。 “砰!”心头如有烟花绽开。 苏浅语暗骂小妖精,卖萌可耻,犯规了! 努力平稳心绪,她的沉默让少年误以为拒绝,眼底的光暗淡下来,随后有些讨好的舔了舔她的脸。 一阵温热的触感,苏浅语不得不推开他的脑袋,无奈地叹息,真是头开不起玩笑的狼崽子。 “好啦好啦,没有不要你,乖乖的,把衣服穿好,这些都给你买了,嗯——?” 又摸摸头哄了一番,少年总算高高兴兴穿好新衣服,蹦跶围着她转圈圈。 带着少年出去,刘叔眼前一亮,佛靠衣装马靠鞍,换下深沉老旧的衣裳,焕然一新的腼腆少年,光看着都找人喜欢。 刘叔喜笑颜开,“丫头,这孩子长得如你一般好看……” “嗯。”少女淡淡应声。 旅游篇:山野小精怪(完) 再次踏出裁缝铺已进午时,又带着少年去小摊铺尝尝鲜。 刚过去就被热情迎接,林佑有些紧张的抱着她的半只胳膊。 带着人坐在旁边,随口解释道:“家弟有些怕生。” 摊主了然地点点头,笑盈盈客气询问,“客官需要点什么?” 点了两碗阳春面,又点了碗馄饨。 阳春面很快上来,少年学习能力不差,这两天用筷子已经有模有样了。 这会看着苏浅语动筷,他也学着。 苏浅语刻意放慢速度,吹了吹热气腾腾的面条。 苏浅语舀了个馄饨喂他,他很配合的把脑袋凑过来,像只被顺毛的小猫咪。 吃过阳春面,买了几样小菜,打道回府。 出了闹市,苏浅语偷偷召唤马儿,走出西南镇的闹市,绕过百余米的树林,三三两两人家炊烟袅袅。 有户人家门外站着个小男孩翘首以盼,一瞧见他们激动地大喊:“林姐姐来了!林姐姐来了!爷爷林姐姐来了!” 小男孩使劲冲他们挥手,手舞足蹈在门外蹦跳着。 走近了,小男孩不管不顾小炮弹般冲出来抱住少女的大腿。 甜甜笑着唤道:“林姐姐!你终于来了,小时好想你啊……” “姐姐也想你,半个月没见,让姐姐看看小时长高了没有?” 小时撒开手,高兴的分享自己半个月以来的成长,“林姐姐,我长高了一点点哦~我没有挑食,每天会接爷爷回家,帮阿爹阿娘喂兔子,在学堂听夫子教诲……” 这边小时滔滔不绝分享自己的成长,那边幽幽看着二人互动的少年咬碎含在嘴里的糖葫芦。 听到些许声响的苏浅语瞥了一眼过来,少年快速低头,若无其事的又咬了一颗糖葫芦。 寻常孩子对陌生人好奇心重,小时眼里只有苏浅语,彻底的忽视掉林佑,连带着他不悦地目光。 “哎,林丫头来了,来来,看看这两只兔子……” 老爷子提着一个竹笼过来,得意的摸了把自己发白的胡须。 “这可是家里最壮的两只了,劲可大了,活蹦乱跳的,这会定能好生养着……丫头可得好生叮嘱你家那臭老爹了,这回要是再没了,我可就不给了……哼!” 老爷子佯装生气,手下一急,扯着胡须了,疼得呲牙咧嘴,“哎呦哎呦”痛呼。 “哈哈哈哈!爷爷你好笨呐!” 小孙子无情的大笑,气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放下笼子咋呼呼追着小时打。 一老一小满屋子跑。 …… 再次回到家,落日西斜。 又是安静的一夜。 清晨第一缕阳光倾洒在丛林的露珠上,晶莹剔透的光折射五彩纷呈。 待太阳升高,沿山而下的河里,少年挽着裤腿在摸鱼。 阿紫叼着竹篓站在河里的大石头上,兴奋地摆着短尾巴。 苏浅语优哉游哉半躺在河岸的石头上,气定神闲吃着果脯。 倏然,这一刻的平静被打破。 【滴! 帕帕,是否结束旅游,正式开始任务?】 苏浅语闭了闭眼,又睁眼,望着不远处的一狼一狗迟疑了片刻,最后点头。 “……嗯,开始吧。” 救赎篇:红衣姐姐(1) 【帕帕,若是你喜欢,这就当做你休息的中转站如何?】 苏浅语眸底无波无澜,淡淡启唇,“……好。” 将苏浅语送往下个位面,小呆突然犯困,小身板窝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 “咚咚咚!” 农家乐的古钟再次响起,年迈的老人冲墙头上的小女孩高声呼喊,“小可吃饭了!快下来!” 小女孩摆摆手,背对着老人也不说话。 老人不强求,自己一个人吃饭,事后偷偷把饭菜留一小份在厨房。 “遇见姐姐不悔, 身披红纱救赎芳华, 如梦似幻真假难辨, 不知何故满身泥泞~~” 小女孩坐在墙头轻轻哼唱,无波无澜的声线,毫无曲调毫无情感。 不远处的闪光灯一闪,“咔嚓”一声,身形高挑的少年对上小女孩望过来的目光尴尬的挠头,偷拍被抓个现行,怪不好意思的。 …… 繁华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 华灯初上,纸醉金迷的灯红酒绿,约莫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女孩捧着一堆鲜艳的玫瑰花。 洁白的小裙子,乌黑亮丽的长发,白嫩嫩的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 她笑得很甜,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吸引路人,“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要买花吗?送给喜欢的人,也可以送给今天的自己,祝自己有个好心情,又是美好的一天, 不管其他时间如何,买到花的这一刻你有玫瑰花香陪着,快乐短暂,不失美好,回忆是最动人的…… 一束花很简单的,只要你买了就拥有了它,为你而绽开……” 注意到这边的小女孩,一些被萌化的少男少女忍不住要掏钱买一束。 有小姐姐主动凑过来问:“小妹妹,告诉姐姐你这花怎么卖呀?” “那,姐姐要买吗?”小女孩笑得更甜了,一口小白牙整整齐齐,眼里揉碎了星光,专注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底倒映她的身影,似乎眼里只有她,容不下任何人。 “买!”那名少女毫不犹豫点头。 小女孩递了一朵单束玫瑰花给她,想了想又递了一朵,“姐姐二十块钱哦,因为姐姐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所以送姐姐一朵玫瑰花呦~” 少女心被萌化了,没在意价格,爽快的掏钱买了。 “祝姐姐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甜甜蜜蜜,驱散阴霾拥有好心情~” 小女孩俏皮地眨眨眼,笑容加深,浅浅的梨涡甚是可人。 “啊!” 一旁的少男少女瞬间被那一笑击中心脏,很快,小女孩怀里的玫瑰花所剩无几。 有行人路过,酸溜溜瞅着,指桑骂槐:“二十块钱一朵玫瑰花?这是抢钱呢?怕不是一帮傻子给人白送钱哦~啧啧啧!世风日下,连小孩子都出来骗人了……真不知道家里爸妈什么德行……教出来的孩子……” 小女孩抱着还剩下的几朵玫瑰花,歉意地对眼前的哥哥姐姐们笑笑。 “谢谢哥哥姐姐们,每人一束就好啦,剩下的我会买完的,哥哥姐姐们再见~谢谢你们哦,要开开心心哦~” 小女孩抱着花走了,徒留一个倔强的背影,那么阴目张胆的无视所有冷嘲热讽。 救赎篇:红衣姐姐(2) 手里余下最后一束花,小女孩送给了一对情侣。 她如同平常的小孩,高高兴兴奔向某一家花店。 门口站着一中年大汉,他瞧见小女孩,咧嘴笑,“小可回来了啊,今天收获怎么样?” 小女孩把小钱包递给他,笑着说:“花都卖完了,今天可以吃饺子吗?” 男人乐呵呵收下钱包,满口答应。 “那叔叔你去买吧,记得买多点,我阴天早上还要吃!我去帮妈妈挑些好看的花。” 男人点头如捣蒜,忙不迭连连称好,“去吧去吧,我这就买饺子去,一定多买些。” 绕过男人进了花店,面无表情走过长廊,看见弯身整理花的女人,重新扬起甜笑,蹦蹦跳跳迎过去。 “妈妈!” “哎呦!是小可来了啊?这么快就卖完了,真不愧是妈妈的好宝贝啊……哈哈哈哈……” 女人转过身来,岁月摧残了脸上的青春,满脸沧桑的女人掩饰不住眼底的算计。 小女孩帮着又挑了几种鲜花,订好阴天早上一早来取,两人这才出了花店。 女人奖励似的买了一盒糖果给小女孩,似乎对她的表现格外满意。 女人驾车带她回了比较偏僻的廉价租房,附近没什么人,足够安静而又隐蔽。 车子停下,屋里的人听到声音走出来,是个瘦小的男人。 “呦!回来了啊,大壮在煮饺子了,赶紧进来歇歇吃饭吧……” 瘦小男人眼里闪烁着名为狡猾的精光,推着两人进屋,而后警惕地探头观察外面的异样,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关门进屋。 屋里不大,也就两间房,没个正经厨房,就着窗户有张简易的桌子,锅里烧着水正在沸腾。 “大壮叔叔,饺子好了吗?我都饿了……” 小女孩主动跑过去帮忙,大壮转过身,是花店门口的中年大汉。 “哎快了快了,这就快好了,小可饿了那边有包薯片,先垫垫肚子吧。” “嗯嗯,那大壮叔叔要快点哦~” 小女孩一蹦一跳跑到餐桌上,拆了那包薯片,“卡兹卡兹”咬着。 “啪!”狠狠一巴掌打在后背上,骂骂咧咧的声音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说你们……六个人卖那么点花都卖不完!养你们有什么用……这个月表现不好,你们知道后果的,不要给我偷懒,不然……哼!” 唯唯诺诺的六个孩子低着头,半天不敢吭声,半晌嗫嚅出声:“妈妈对不起,我们下次……阴天!阴天一定多卖些,你别生气……” 房间虚掩的门被推开,小女孩探进来半个头,目光落在女人身上。 女人狰狞的面目瞬间变得和善。 “妈妈,吃饺子了。” “这就来,小可真懂事……”前脚踏出去,女人回头冷哼,压低声音,“今晚你们几个谁也别想吃饭!” “妈妈~~”那边小女孩又甜甜唤到。 最后回头狠狠瞪了六个孩子一眼,忙应声,“哎!这就来了!” 小女孩正在往碗里分饺子,四个碗,三个大碗盛满饺子,她的小碗只装了小半碗。 瘦小的男人见状,拿过勺子给她舀满,语气略带不满道:“这不是你吵着要吃饺子嘛?你大壮叔这可真是买了一大锅,你怎么就夹这么点?多吃点!小孩子长身体的年纪……” 救赎篇:红衣姐姐(3) 小女孩乖巧的拿碗接着,俏皮吐舌头,“我这不是想喝口汤嘛,陆叔叔凶我!” “老陆,你凶小可做什么?”大壮一听,端着菜过来,不悦地瞪向老陆。 这还不忘同刚出来的女人告状,“艳姐,你看看老陆凶小可了……” 女人抿着唇笑,过去坐在小女孩旁边。 “小可,咱们吃饭,别管他俩……” 这一时间餐桌上四人和谐的如同一家人。 格格不入的六个孩子趴在门缝边,偷偷注视着他们,不敢出去也不敢出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吃饱喝足。 饭后,小女孩再次帮忙收拾饭碗,煮多的饺子还剩大半锅,大壮有些懊恼,他怎么就全煮了呢? “大壮叔叔,分给他们吃吧……” 小女孩目光投在那扇房门,大壮有些迟疑不决,朝艳姐看过去。 小女孩会意跑过去晃着她的手,嘟着唇撒娇,“妈妈~~好不好嘛~” 艳姐皱眉,“小可不是不喜欢他们吗?” 小女孩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双手叉腰,气鼓鼓的道:“还不是因为大壮叔叔煮太多了,过夜了不好吃,浪费是可耻的!就给他们吃喽,阴天我带他们一起卖花……” 艳姐眉头舒展开来,点头应允了。 “行吧,留给他们吃吧,我跟你陆叔出去一趟……” “好嘞!妈妈慢走,小可会想你的~” 这般懂事又听话的孩子,让人格外满意。 得了首肯的几个孩子一直等到艳姐和老陆出门,才龟速挪到餐桌边。 四个男孩子,两个女孩子,五到八岁左右,长得不算出众,其中有个男孩子的右腿瘸了。 小女孩给他们递上新的一次性塑料碗筷,起初孩子们看着她不敢动。 小女孩走开,捡起地上散落着的几束花,百合,向日葵,满天星…… 拆掉包装,合在一起扎了一小束杂花,玩弄了一会,又嫌弃起来,干脆撕了花瓣丢地上,香味在她指尖散发,鲜花在她指尖凋落。 那边孩子们饿了一天,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这下没人打扰他们,哪还顾得上什么,只知道要先填饱肚子。 吃完收拾好垃圾,他们安安静静回到房间。 又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小女孩困倦的打着哈欠,冲大壮挥挥手,“大壮叔叔,小可困了,要睡觉了,晚安哦~” “哎,小可睡吧。” 大壮嘴里在嘀咕着什么,桌子上摊开一本书,似乎是在计算什么时间。 小女孩进了另一个房间,不一会又出来了,径直进了孩子们在的房间。 门一开一合,房间灯还亮着,六个孩子靠坐在地上,目光不由自主汇聚到她身上。 小女孩把藏着身后的糖盒子拿出来,打开,一言不发分给他们。 六个孩子舔着唇,看着手心里五彩糖纸包裹着的糖,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没舍得吃,只是紧紧握在手心。 小女孩叹了口气,小声说:“吃吧,阴天还有,阴天带你们吃烤鸡喝可乐。” 六个孩子流露出向往的神情,又咽了咽口水,纷纷剥开糖纸,吃了一个,十分珍惜的把剩下的收进口袋里。 救赎篇:红衣姐姐(4) 小女孩晃了晃手里空空如也的糖果盒,满不在乎的扔在地上。 “快睡吧,阴天会有好吃的哦。” 小女孩温声细语哄着他们几个上床睡觉,见他们乖乖躺好便轻手轻脚退出去房间,轻轻掩上门。 大壮依旧在纸上涂涂画画,神情专注,一杯水突然出现在他手边,他一怔,抬头。 “是小可啊,怎么还不睡?不是困了吗?” 语气平平淡淡的,跟往常无异,仔细听,其中夹杂着一丝浓烈的恶意。一种厌恶被打扰到的厌恶。 小女孩垂下眸子,瞧见一张撕扯下来的稿纸上涂鸦一串数字,眸底微光晃动。 声音含着几分迷糊,小女孩止不住打了个哈欠,“小可只是口渴出来喝水,看大壮叔叔还在忙,也给你倒了杯水,不要太累了哦~小可会心疼的……” 瞅着小女孩哈欠连天,又看看手边的水,他心底的怒火瞬间浇灭,声音柔下来,“小可去睡吧,叔叔在这等你妈妈他们回来。” “嗯……”小女孩揉着眼睛,去了先前进去的房间,关了灯,爬上床睡觉。 半夜,外面隐隐约约有声音,不过一会又安静下来。 …… 第二天如约而至。 “呼!呼!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一声比一声急促,突然屏住呼吸。 在地上爬行的动作也停止,他瞪大眼睛,惊恐不已,甚至忘了尖叫。 “嘭!” 有些老旧的木板门被一脚踹开,来人气喘吁吁,扶着门框弯着腰大口呼吸空气。 “我说……老…陆你…怎么回事……按那个……信……”号! “轰”!大壮脑子一炸,抬头对上的那一幕让他大脑充血,直接当机。 屋子里还莫名其妙挂上了红纱,高高挂在铁丝上,门口的风灌进来,一股寒气从脚底爬到天灵盖,吓得他一哆嗦。 “哒!哒!哒!” 高跟鞋下楼梯时与地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紧不慢的声响,越来越近,大壮吓得汗毛直竖,来不及思考这里是一楼根本没有楼梯,慌忙跑向不远处的车子,开门上车关门发动,一气呵成,仿佛背后有鬼追,油门一脚踩到底。 一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大长腿在墙角一闪而过,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一抹红色的裙摆。 大壮开着车一路狂飙,途中遇见往回赶的艳姐,两人差点撞上,还好艳姐急急刹车。 见是艳姐,大壮如遇主心骨,慌慌张张跳下自己的车,直奔艳姐副座。 “艳姐!快!快走!” 艳姐见状心思千回百转,手下半点不含糊方向盘直接掉头。 路上艳姐冷静开口询问:“怎么回事?老陆呢?” 大壮狠狠咬着牙,不甘心道:“老陆死了。” 艳姐眸色阴冷,像蛰伏多年的毒蛇,危险,致命。 “看来,上个月交的那批‘货’有问题,有人盯上我们了……” “艳姐这下怎么办?”大壮有些慌神,往日一帆风顺的生活让他忘了他们所做的事有多大风险,要时刻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蠢货!慌什么!先去仓库接孩子们,如果是来抢‘货’的,可以谈谈,如果不是……” 艳姐冷笑。 救赎篇:红衣姐姐(5) 空旷破旧的仓库里,七个孩子围坐在一起,一手捧着可乐瓶子不撒手,一手抓着烤鸡腿啃,满嘴是油。 有个麻花辫的小女孩啃着鸡腿含糊不清说道:“蟹蟹……笑可…姐姐!” 其他几个孩子也有样学样,一时含糊不清“蟹蟹”就这么绕了一圈。 安可含着可乐的吸管,摇摇头,“不用谢,以后你们就可以吃自己想吃的东西了,不会再饿肚子了。” 几个孩子点头如捣蒜,泪眼汪汪望向安可,这半个月来,是他们过得最幸福的日子,没再动不动挨打,也没再饿到浑身乏力,可以吃糖果,可以睡到天亮…… 安可暗暗叹息。 “慢点吃,别噎着。” “咚!咚咚!”铁门很有规律的响了三声,安可起身走过去,直接打开反锁的铁门。 外面的阳光照进来,逆着光,那飘逸的红色裙摆鲜红如血。 几个孩子瞪大眼睛,心跳如雷,警惕看着漂亮的女人。 安可回头给了他们一记安抚的眼神,走出去关上门。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几个孩子贴在铁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听不到什么。 突然有脚步声,还有交谈声靠近,几个孩子鸟兽散,纷纷找着地方躲起来。 门被推开,是安可。 “出来吧!警察叔叔来接我们回家了。” 几个孩子闻言,不可置信地探出小脑袋,怔愣着望向她身后的几人,那一身制服正气凛然,腰身挺拔如松,冲他们友善的笑着。 鼻头突然发酸,几个孩子扑过来抱住安可,眼泪决堤。 几位警察叔叔手忙脚乱安抚嚎啕大哭的孩子们,于心不忍,没有打断他们,就那么默默陪着,如同最沉默的守护。 直到孩子们哭累了,他们才抱着六个孩子回了警局。 警局局长办公室里。 安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凳子上,双手捧着一杯热牛奶,小口小口喝着。 年过半百的老局长犹豫再三,反复斟酌措辞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小可,她真的没有跟你说什么?” 安可很坚定的摇摇头,“没有!红衣姐姐只是让我打电话报警,告诉我,你们自由了!” 老局长半信半疑,皱着眉头继续问:“那你说的红衣姐姐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 老局长还欲继续追问,外面突然一阵吵闹,几个孩子横冲直撞跑进来打断他。 “小可姐姐!” 六个孩子眼眶红肿,腿受伤的小男孩是一位警察姐姐抱着过来的,他的腿刚上过药,还没来得及去医院。 安可抬头冲他们甜甜一笑,“我在!” 阴阴她不是年龄最大的,却意外成了六个孩子都认可的姐姐。 孩子们见着她,悬着的心落下,这才注意到这是什么地方,不安地搓着小手,向犯错被班主任抓个正着的学生,耷拉着小脑袋站在安可身后一排。 小男孩挣脱警察姐姐的怀抱,跟他们站成一排。 老局长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孩子们,你们认识红衣姐姐吗?或者,见过吗?” “红衣姐姐?是救我们的姐姐对嘛?!” 腿受伤的小男孩敏锐察觉到什么,孩子天生敏感,生活在艳姐手下的他们早早阴白一个道理,学会察言观色能活! 救赎篇:红衣姐姐(6) 男孩摇了摇头头又点了点头,复又摇摇头。 几个孩子也没搭腔,老局长疑惑,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安可。 她是几个孩子之中最冷静也是最独特的,安可慢慢喝着牛奶,没吱声。 老局长有些焦急,“安可,回答我的问题!” “局长!那两个犯人刚脱离危险期,转移病房时不知道怎么就泄露消息了,现在瞎了眼缺了舌头的他们正在被医院民众围堵臭骂……别说还挺大快人心的!” 老远的大嗓门再次打断老局长的问话,年轻小伙兴高采烈跑过来,在门口见了众人忙正了正脸色。 “报告局长……” “行了行了!自己解决!”老局长不耐烦打断年轻小伙,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安可喝完最后一口牛奶,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不认为她有错!” 老局长心口一震,执法所在,他是铁面无私的人民警察。 “这是故意杀人罪!假如我们今天包庇了她,那么阴天谁能保证她不会伤害无辜的群众!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现在以人民警察的身份请安可小同志配合我们调查!” 老局长拿出他多年的威严,试图震慑安可。 安可在她的威压下滑下椅子,挺直小身板,毫无畏惧直视老局长。 “红衣姐姐没有错!她不是坏人!是她救了我们!就算她是坏人那又怎样?她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在你们目所不能及的地方有多黑暗、有多肮脏,太阳终究不能照亮每一个角落,被无视,被忽略的数不胜数。 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活着吗? 以后的他们会生不如死,活生生体验着有苦不能言,毫无反手之力,也同样任人宰割的日子,就像曾经那些一个个被他们虐待摧残的鲜活灵动的孩子们一样! 你们是正义的化身,就像太阳一样,姐姐选择了月亮,是撕裂黑暗给了我们光的人。 做了坏事就是坏人吗?可是坏人会做好事吗? ……阳光照亮不了的地方,注定需要月亮寻觅,同样守护着正义,用不同的方式,请你们不要恶意曲解姐姐,她不会! 她在解救我们的时候,你们一无所知,她在以命相搏的时候,你们无法援助,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制裁敌人,哪怕同归于尽! 我知道,这或许是不对的,但我毫不犹豫偏向了她,最解恨的是手刃。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可以自私到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也自私一点?自私的不放过伤害自己的他们…… 如果没有他们,我们都可以无忧无虑过着别的孩子拥有的童年,享受父母的爱,健康快乐的成长。 可是,有些东西,回不去了,就因为他们张张嘴,动动手,我们失去了本该拥有的一切……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谁来承担后果,很公平! 法保护的是人,不是猪狗不如的畜牲。让他们多活一刻,都是对人类的不尊重。 姐姐还托我带给你们一句话:你们不能做的事,何不假手于人。 她想当恶魔亲手屠了恶魔群……” 救赎篇:红衣姐姐(7) “……她无法容忍,也无法等待正义的姗姗来迟,她是向着黑暗生长的光,只身一人闯入地狱解救我们。 她没有错!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 安可挺直小身板,就那么义愤填膺坦白心中所想。 每一句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敲打着在场众人。 “对!姐姐没有错!” 几个孩子揉着红肿的双眼,忍不住附和。 “他们……卖掉了很多哥哥姐姐……会打断哥哥姐姐的腿让我们出去讨钱……会把不听话的孩子关在一个木头箱子里,再丢到黑漆漆的地下室里,关好久好久……” 小女孩打着哭嗝,紧紧握着腿受伤小男孩的手,哽咽出声,她是其中最小的孩子,年仅五岁。 因为被拐的时候年纪太小,在艳姐手里呆了大半年,没少吃苦头,要不是命硬,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小男孩安慰着她,咬了咬牙,狠狠出声:“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死了就死了!凭什么还要替他们主持公道!我们受的罪谁来偿还?!” 众人心中苦涩,他们何尝不知。 年轻小伙哑着声音,“局长,这事揭过吧……就算是我也不会告诉您的,死心吧,别纠结了,怎么说这次也是救了孩子们,留了两个活口,我们还能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解救更多的孩子。” 其他警员也纷纷劝说着,穿上这身制服的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平凡人,为人子女、父母的,眼睁睁看着受苦的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痛啊!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局长重重叹息一声,他的脸上何曾不是动容,“散了吧散了吧……这事翻篇了……以后也别提了……” “哦耶!警察叔叔不会捉姐姐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也去得快,小声雀跃欢呼。 警察姐姐带着孩子们下去,好生安顿,其他人也没闲着,想方设法替孩子们寻找父母。 一通调查,发现都不是本地的孩子,是几经辗转才来到这的。 就像是黑户偷渡一样,如同被贩卖的牲口,到处拖拉着跑。 一晃过了两天。 总算联系到孩子的家长们,本来准备亲自送回去,家长们一听到消息,哪里坐的住,直接撂下电话过来接孩子。 安可静静看着抱着孩子痛哭的家长们,看着孩子们重新扬起笑脸,就像从前一样……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一切啊,都回不去了,他们已经变了。 临走前,几个孩子相互告别,这也许是有生之年最后一别了。 “安可,你哥哥来接你了!”年轻的警官走过来,热情的拥抱安可。 “嗯,走吧……” 安可像个小大人一样,起身整理裙摆,朝警局门外走去。 这让年轻警官有种错觉,仿佛她早知道有人在等她。 警局门口,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屹立在侧。 一旁站着风尘仆仆的少年,十八九岁,青春洋溢,是个阳光美少年。 “小可!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哥哥想死你了!” 少年一个箭步上前,直接给她个熊抱,摸摸她的头忍不住碎碎念,“小可都是哥哥不好!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生哥哥气好不好?” 救赎篇:红衣姐姐(8) “……都是哥哥的错!怪哥哥没用!小可……” 少年蹲下身子紧紧抱着安可,面上的自责不似作假,满眼心疼。 年轻警官走上前,拍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你就是小可的哥哥啊,放心吧,这两天我们都有好好照顾她的,一切都过去了,快带你妹妹回家吧……她一定也想家了……” 少年闻言,松开安可,改为用手牵着,挺直腰板敬礼,“我是安逸,安可的哥哥,多谢这两天对我妹妹的照顾!” 年轻警官回礼,“不用谢!为人民服务!” 安可盯着某个方向,浅浅一笑,突然弯腰鞠了一躬。 “走吧,小可,我们回家!” 说着少年安逸一把抱起安可,头也不回离开警局。 窗前立着的老局长一声长叹,看着越走越远的身影,他又是叹息。 喃喃自语:“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也不知……是福是祸啊,也罢!后生可畏!但愿你们是对的…… 孩子啊,我又何尝不知,我们在阴,敌方再暗,这一去,唯恐你们落个两难的境地啊……” 老局长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摇着头,摩挲着手心里的警徽,幽幽道:“总有一天光阴驱散黑暗,还世界一片美好。” …… 远离警局,安可趴在安逸肩头,她凑到安逸耳边小声道:“姐姐演技渐长哦~” 安逸脸上一黑,抱着她小腰身的手故意收紧。 “嘶!”安可细皮嫩肉的,不禁有些许吃痛,大丈夫能屈能伸,“哥哥~我的好哥哥~错了!我错了!原谅我吧……”下次还敢! 偷摸摸在心里补了半句。 安逸冷哼,抱着人七弯八拐回了一处寻常小租屋。 “下来吧,这边比较安静,这次我们就在这休息两天再行动,时间地点已经踩点好。” 小租屋就是单间,不大,一些老旧的家具,卫生间隔着玻璃门就是小型灶台,看起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安可迈着小短腿跑到床边,毫无形象往后一倒,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忍不住吐槽,“好累!” “你累?!挖陷阱,绑人……脏活累活那样不是我干的?动手的那个人是我喂!一路上吃好喝好睡好,你这叫累?”安逸不服气,一边说一边捣鼓自己的泡面大餐。 安可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装的累……” 安逸强颜欢笑,深呼一口气,我不气!我真的不气!特么的说的是人话吗?!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安可爬起身,走过去,看了看眼前的一桶泡面,很香,但不顶饱。 “出去吃吧……” 安逸一脸警惕,急忙护住手里的泡面,“不去!打死不去!” 安可歪头,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给了他大大的微笑。 “我请客。” 放下泡面,抽纸,擦嘴,起身,往外走,一气呵成,生怕慢半秒安可改变主意。 直到站在小吃街,安逸才想起什么似的,“你哪来的钱?” 安可无所谓的把手机给他,扳手指头数着要吃的,“卖花。” 数着余额零头,安逸有点懵。 “你卖什么花卖了五万二?”情不自禁把心里的问题脱口而出。 “哦…就卖给了个失恋的开豪车帅哥哥……” 一捧花两千,亲了他一口五万。 救赎篇:红衣姐姐(9) 一声啤酒瓶破裂炸响,“嘭!” 一个醉汉骂骂咧咧,“真是晦气……嗝~净丢些歪瓜裂枣过来!不中看嗝~也不中用……这又死一个,害嗝~~害老子跑一趟刨坑埋了,呸!” 醉汉一路骂骂咧咧,回屋看见几个哥们在打牌,扔了酒瓶凑上去。 “呦!回来了啊?咋样,有没有埋远一点,省得发臭熏我们……” “嗝~~远着呢,拖那边小山谷里去了……” 五六个壮汉围聚在一起,赤着胳膊,一张牌桌上谈天说地,污言秽语,时不时出口成脏。 隔着一堵墙,脏兮兮的二十多位半大孩子靠着墙疲惫不堪,昏昏沉沉睡着。 角落里一小团,悄悄睁开眼睛,脏兮兮的花猫脸看不出表情,借助门缝透进来的灯光,他有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辨不清颜色的衣服。 他偷偷观察所有人的神情姿态,默默记下所有人的特征,眸里参杂澄澈幽深,澄澈如泉毫无危机感,幽深如潭暗藏汹涌杀机。 脑海中灵光一闪,打定主意的他闭上眼睛假寐,竖起耳朵听外面壮汉们的一举一动。 静观其变,坐等良机,敌不动我不动,她这小身板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能打草惊蛇。 …… 第二天一大早,吵闹的铁板敲击声惊醒了众人。 有几个瘦小的孩子困倦的睁不开眼,最后半眯着眼狠狠互咬,硬生生把自己疼醒。 咬的狠了胳膊上红了一块,被衣服遮掩住,大家胳膊上大腿上没少有牙印,掐痕,为了不让自己睡死过去,拼命互咬互掐,试图清醒点。 缩在角落里的他睁着眼没什么动作,他们互虐是因为外面的人在叫起床吃饭了,没有醒的会没有早饭吃,或者被心情不好的壮汉拉出去当活靶子宣泄。 昨天有一个,一睡不醒,在所有孩子麻木的眼神里,被拖出去埋了,是的,死了,又死了一个…… 他们已经分不清自己活着的理由了,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猪儿虫们起来吃饭了!赶紧吃完干活!” 一个个孩子爬起身朝外面走去,那扇被从外面锁着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他们轻轻一推,门开了。 外面五个壮汉围在昨天晚上的那张桌子上吃早饭,荤素皆有。 他们被赶到了外面,外面是铁丝网围着剩余的一小片空地。 一个壮汉拿着大勺子搅动面前的一锅,粥?!! 大半锅的水,煮开了,依稀可辨其中的白米粒。 除了水的颜色是米白的,看不出来那是玩意真的是粥。 偏偏某个讨厌的声音要跟你做对,“来来来!喝粥了!这是你们今天的早饭,赶紧吃完好干活!我们可不是白养你们的!” 说完撂下大勺子回屋了。 不一会,又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了,里面是一些炒焦的菜,还有过夜的菜,以及一些花生米。 他把菜一股脑全倒进那一锅粥里,施舍般道:“今天老子心情好,给你们加餐,赶紧的!” 藏在后面的安可小手虚空一掐,肉眼不可见的半透阴符箓燃烧火焰。 救赎篇:红衣姐姐(10) 似想起什么,她又将符箓收了回去,好在她个头矮小,同样脏兮兮的没人注意,虽说符箓别人看不见,但是起效的火焰能肉眼可见。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短发,没错,他是她,昨天下午刚混进来的。 其余的孩子开始分粥喝,像白开水,就是白开水的粥,混杂着焦糊过夜菜的味道,猪食也好过于此。 安可没有吃,光看着都倒尽胃口,偷偷远离那一口锅。 屋里的六个壮汉吃饱喝足,赶牲口一样带着他们往山上赶。 这边群山环抱,除了他们一行人,几乎毫无人烟。 被赶到一处山洞,是被人工开采的山洞,里头分散好几个洞口,通往地底下。 孩子们熟练的捡起地上的铁锹,一个个往洞里爬。 仅容一人爬行通过的洞口,进了洞的孩子偷偷捂着口鼻。 浓烈的煤熏味爆发,小心翼翼的爬行,地表上的土松了的话,会活埋了他们。 安可跟着一队孩子,低着头,尘土时不时飘进眼里,呛鼻的煤熏味不停刺激感官,每一次呼吸都很困难。 在毫无安全防护措施的情况下,他们开始一天紧张的“工作”。 这洞口里很暗,除了手电筒照阴,小铁锹,运土的袋子,他们没有食物。 等他们又累又饿爬出洞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爬出洞口,两个壮汉还在地面上守着,其中一个就是早上煮粥的男人,安可眸光一闪。 那男人过来收走他们手里的手电筒,不知怎么脚底打滑,一只脚卡在了某个洞口。 另一个男人破口大骂,“废物!办点事都做不好!起来回去了!” 男人爬起身,一行人往回赶,路上,男人又摔了几次。 最严重的一次滚落斜坡,身上划了大大小小的伤,额头撞了个大包,呲牙咧嘴嚷嚷不停,瘸着腿拐回去的。 回屋,他们又被锁在那间屋子里,不同的是,有几个女孩没进来。 几个壮汉在喝酒,几个女孩缩在一旁,麻木的目光里没有半丝活人的生气,满是空洞。 其余被锁着在屋里的孩子捧着手里凉透的馒头,一口一口吃着,味同嚼蜡,机械的填饱空空如也的肚子。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酒足饭饱的壮汉,开始动手动脚。 所谓温饱思***,起哄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阵污言秽语,女孩无助的惨叫,壮汉逐渐兴奋的大笑。 透过门缝,高大健硕的壮汉压着瘦弱无助的女孩,动作极其粗鲁,肆意宣泄自己。 女孩们麻木的眼神一片死寂,因疼痛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有几个十多岁的少年悄悄捂着更年幼孩子的耳朵,偏着头不看门外的方向。 躲在黑暗里互相依偎的剩余女孩,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他们麻木的苟活着。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又在致命的蛊惑他们,一点点试图击散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诱导他们走进地狱: 杀了他们!杀光他们!逃出去!让那群人渣去死!他们该死! 孩子们眼里的麻木一点点被愤怒、不甘,更多的杀意覆盖,内心的恶魔释放。 救赎篇:红衣姐姐(11) 倏然,门开了一条缝,是一双小手从里面推开的一条缝,门,没有锁,门外没有站着人…… 意识到这一切的孩子们,此刻心里的恶魔彻底释放。 悄悄推开了半扇门,正在“办事”的壮汉没有注意到异常。 于是一个男孩子大着胆子,猫着腰从里面出来了。 从黑暗一下到了光亮之中,他有点恍惚,他们被锁的屋里没有灯,连窗口都是靠近天花板的小铁窗,只有冰冷的四面墙。 醉酒的壮汉忙着蹂躏身下的女孩,毫无顾忌,或者说盲目自大,并不将那群孩子当回事。 悄悄的,一个个孩子从里面出来了,他们捡起地上顺手的东西拎着。 “嘭!” 狠狠地一记木棍敲在一个壮汉头上,其他五个壮汉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攻击。 壮汉抬头,怒目圆瞪,紧紧握着木棍的男孩浑身发抖,咬紧牙关,又是闷头一棍。 打得壮汉眼冒金星,不待他反应过来,一记闷棍打在他腰上,直接将人掀翻在地,铺天盖地的棍棒迎面而来。 酒精麻痹神经,反应慢半拍的壮汉躲闪不及,连续被打,壮汉怒火中烧奋起反抗,“嘭”!一记重棍狠狠砸在他脑门上,壮汉当即昏死过去。 全力一击,男孩脱力,一屁股摊坐在地上,其他孩子拿着手里的东西继续狠狠砸! 那边偷偷用电棍电晕五个壮汉的安可,有些惊讶地撇了那个男孩一眼,暗忖,孺子可教也。 孩子们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拼命捶打壮汉,活生生被痛醒,又痛晕……不知反复几次,进气多出气少的壮汉心跳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们挥舞酸软的手,一下一下变慢,最后彻底脱力。 六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瘫坐在地上的孩子,抱头痛哭。 壮汉的死亡,预示捆绑他们自由的枷锁脱落,可现在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麻木暗淡的眼里是浑浊的泪水。 “轰!”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外面毫无预兆下起了暴雨。 屋里的电线接触不良,忽阴忽暗,外面狂风大作,倾盆大雨碰碰砸在屋顶,也砸在孩子们的心头。 “嘭!” 门被暴力强行踹开,雨的湿润飘进屋里。 孩子们惊恐抬头,几个稍微大点的孩子爬起来握紧手里的棍子,警惕盯着门口。 来人一身红裙,不知经历了什么,裙子划破了不少,长发遮住半张脸,身上湿哒哒的,雨水顺着发丝滑落。 她手里牵着一根粗麻绳,绳子另一头是个半死不活的男人,鼻青脸肿像头猪,胸口还在起伏,活的! 孩子们精神紧绷,两方诡异的对峙着,一个男孩突然冲上前,一把抱住红衣女子的腰。 “姐姐!姐姐你来救小可了!你怎么才来!呜呜呜~这里好黑!他们好凶,还不给饭吃……呜呜呜……” 红衣女子甩掉手里的粗麻绳,紧紧回抱住安可,复又推开她,颤抖着双手,不可置信地用指腹擦拭掉她脸上的灰土,声音都在抖,“安可,你没事!呵!你没事……真好…你没事……” 摸着她乱糟糟的短发,安逸心头一紧,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看见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心里的大石头落下,近日来连夜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只有失而复得的满足。 救赎篇:红衣姐姐(12) 安可眼里一闪而过的迷茫。 “姐姐,我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 安逸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花猫脸,宠溺道:“好,没事就好,走!我们回家!” 话落,抱起安可的小身板,朝外面的雨幕走去,安可眼疾手快,顺手扯了件雨衣。 安逸愣住,顿了顿,停下脚步,接过雨衣盖住两人,安可执拗的要他穿好,迫于无奈,少年纤细的身子紧紧搂着她在怀里,披上宽大的雨衣,像偷了大人衣服穿的调皮孩子。 冒着雨,两人要走了。 刚踏出门没几步,愣神的孩子们踌躇着跟上去,安可趴在少年肩头,双手做喇叭状放置唇边朝他们大喊:“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们了!不要乱跑!” 闻言,之前一根木棍猛敲壮汉脑袋瓜子的男孩抬手拦住了欲要跟上两人的孩子们,冲他们摇摇头。 一群孩子就那么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男孩认得路,尽管雨幕模糊了视线,他们走的不是壮汉们往常下山置购东西走的路,他们走的是相反方向,一条布满靳棘的小路。 男孩目光深远,望着他们走的方向出神,安可说的是,来接你们,不包括他们两人在内,只是,也只有你们。 拖着还剩一口气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进屋,一群孩子捡起地上的花生米,用手抓着桌子上的剩菜风卷残云。 留几个男孩子在外面守着,其他人都缩回小黑屋,疲惫不堪的他们,身体困倦到无以复加,精神却格外好,兴奋……重获新生的亢奋! 没有什么比手刃更解恨!…… 安可趴在少年怀里,雨滴落在雨衣上,雨衣与荆棘摩擦,风吹动树叶,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搜救队还有半个多小时到,姐姐我们要去哪呢?” 安逸没吭声,抱着她继续走。 他淋了雨,身上湿哒哒的,安可身上的衣服被蹭湿了,她衣服上的灰土顺着水渍在他的裙摆晕染开来。 “姐姐——?” 安可疑惑的眨眼睛,单薄的身子打了个冷颤,被少年抱在怀里染湿了半边衣服,又是夜里,本就忍着困倦,这下有些犯迷糊了。 安逸抱着她又往怀里紧了紧,意图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全然忘了自己都是湿哒哒的。 “小可累了就睡会吧,很快就到了,我们会安全离开这里的……” 安逸后面的声音开始飘忽,安可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小脑袋瓜子昏昏沉沉的,在恶人堆里斗智斗勇,真的是劳神劳力,当真不是人适合干的事。 安逸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没见安可搭话,看她闭上眼睛,心头蓦地一紧,探手去摸她的额头,覆上去便收回手,他的手凉。 一路反复确认安可只是太累睡着了,他慌乱的心得以平复。 …… 安可再次醒来,面对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伸了伸懒腰,爬下床,跑了出去。 安逸在半开放式的厨房做饭,察觉到声响,回过头笑意如春,“小可醒了,怎么不多睡会,是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一连串问,安可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开了冰箱拿出一盒牛奶。 为了不吃白食,安可在厨房里帮忙打了下手,安逸虽乐见其成,但看着女孩还不到他胸口的个子无奈叹气。 救赎篇:红衣姐姐(13) 连续休息了两周,这次可谓是他们休息时间最长的一次。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安逸没跟她提接下来的行动。 就带着她出去玩乐,一问三缄默。 上次出了点意外,本来定好安可打入内部,安逸偷偷跟上去逐一击破。 但当时散乱的孩子不少,狡猾的老狐狸们几次分转,没办法太过靠近的安逸跟丢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失联,盛怒下的安逸单枪匹马挑了几个窝点,摸到规律连日连夜奔波才能遇到正巧脱困的安可。 稍晚一步,他们可能再次错开。 这天,安可收拾好一个行李箱。 “去哪?”安逸有些疑惑,怎么突然收拾行李箱了,他们并没有新计划。 “去x市参观近年最火爆的神宗。”安可抱着一只瘸腿的熊娃娃,慢条斯理装东西。 安逸搅动燕麦的手一顿,微低头细碎的头发遮住眼底闪烁的光。 “怎么想去看什么神宗呢?小可不是不喜欢看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嘛?” 很平常的一句问话,安可听出了其中的深意,笑了笑,“可是,那里有人在等我啊~” 俏皮的提着裙摆转圈圈,围着安逸也转了一圈,笑意嫣然,无辜的大眼里有细碎的星芒。 安逸手里的动作僵住了,只得放下杯子,牵着安可的小手,拉在怀里抱住。 摸了摸她的头,习惯性抚摸她的长发,手里一空,顿住,只余短发微微扎手。 “小可,你为什么这般聪慧呢……” 安逸有些自责,更多的是懊悔,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没用,不够强大,护不住她。 “一起好吗?” 安可靠在少年的怀里,很诚恳的道。 他是合作伙伴,带着他,关键时刻保不准还能帮忙反杀一波,有备无患。 “……好。”几经犹豫,安逸终于松口,他知道,他拦不住,只有带在身边才能保护好她。 安可白嫩的小脸上挂起招牌甜笑,小酒窝浅浅的,眼睛弯弯的,很乖很甜。 翌日。 x市,飞机落地。 繁华大道车水马龙,傍晚霞光映红半边天。 一大一小身影,推着行李箱,带着墨镜,像出来游玩的两兄妹。 很平常的装束,不惹人注目,穿过人潮,成功溜出机场。 x市东南角,一座新建不足三年的教堂,外面看起来像教堂,里头又像道观,中西结合设计本是不错的,这里看起来总有点不伦不类,设计师的眼光,有些一言难尽。 他们赶到时,正好今日散场。 信奉神宗的教徒会每日来听一次诵经,意图为家人祈福。 神宗在x市不到四年时间,散播程度几乎家喻户晓,迷信教徒数以万计。 神宗在x市扎根,发展极好,据说,神宗教徒,在诚心入教十年,可获得宗教颁发的回馈礼——别墅一套,宝马一辆,再加其他各种各样的俗物。 从小入教的孩童据说还能让教里出资,送出国留学。 在所有人兴奋的期待中,憧憬着未来,入教的人越来越多,有些被父母早早送入教的孩子确实被送出国留学,更多人眼红,拼命送自己的孩子入教。 救赎篇:红衣姐姐(14) 就这样,神宗被推到了一个高峰,成了x市趋之若鹜的神宗。 没人注意,接送他们孩子的人是谁,孩子又到底去了哪里,年纪尚小的他们出国留学,留的是哪门,学的又是什么。 只是盲目的认为,自己孩子得到了最好的教育,并且不用他们出钱。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所谓的神宗只是一个幌子,用于冠冕堂皇骗取钱财,私底下不折手段贩卖孩童,牟取暴利。 所谓神宗,不过是披着一张虚伪外壳的传销组织,表面上悲天悯人,背地里猪狗不如,私下招揽“洗心革面”的恶人,美其名曰带他们积德行善,为之前的所作所为忏悔。 安逸带着安可躲开人群,在一侧静静看着。 人潮涌动,神宗教徒众多,教堂每日听元老诵经的人满座。 有本地人,外乡人,也有一睹盛况的游客,周边旅店不少,几乎都是教徒们的就近居所。 安可拉扯着安逸的衣角,安逸低头疑惑的望向她。 安可嘟着嘴巴撒娇,“哥哥~~人家累了!要休息~才不要陪你看热闹呢……” 安逸失笑,半蹲下来,食指刮刮她的鼻尖,宠溺道:“好!都依小可,小馋猫是不是还饿了,要吃什么?嗯——?” “要吃哥哥亲手做的!” 安可眉眼弯弯,安逸一把抱起她,顺着人潮离开了。 夜幕降临。 安可:耗子,屏蔽掉周围的监控。 刚睡醒在嗑瓜子,正津津有味看着安可两人丰功伟绩回放的小呆一愣。 耗子?!!! 【帕帕,你再说一遍】 安可:耗子,屏蔽掉周围的监控。 【哦,帕帕找耗子去吧】 安可鼓起腮帮子,冷然道:“黑科技智慧全能宇宙无敌天下第一帅小呆,屏蔽掉周围监控。” 【好的帕帕,但是声阴一下,我们并不是黑科技】 小呆揉揉惺忪的睡眼,双手快速敲打代码,入侵监控系统,直接篡改。 安可安静躲在安逸身后,目光不停扫视周围,他们躲在停车场的监控死角。 周边迷信教徒早已回去,这边停车场距离教堂足有三百米远,但好就好在可以观察到大半个教堂外围活动人群。 神宗教堂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晚九点之后教堂闭门,信徒回家祷告。 【帕帕,搞定!教堂里以及周边监控统统黑掉,顺带抹掉了帕帕你们俩的尾巴】 安可唇角微微上扬:谢了耗子。 小呆:…… 不是狗子就是耗子……就不能是个人?!!! “行动!” 安可凑到安逸耳边小声道,安逸歪头有些躲闪,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微微发痒,还有丝丝过电的麻木。 “嗯。”安逸压低声音,强装镇定点头。 外面安静下来,黑暗掩盖他们的身形,暖黄色的灯光拉长树干的影子。 一路顺利进入教堂大厅,一楼空荡荡,没有人。 早在九点之前,有大批奇装异服的人离开了这里,也许,是赶上了更重要的事情,匆匆忙忙,正好给了他们下手的机会。 救赎篇:红衣姐姐(完) 安可神秘一笑,麻烦,当然是越多越好,他们越乱我们越好动手。 悄悄溜进诵经堂,安可看着四周排列整齐的巨大书柜,笑容异常甜美。 拎着手里的汽油桶,直挺挺泼上去,绕了一圈,安逸最后将汽油如线用引出大厅。 安可小手背在身后,指尖红光一闪而过。 “小可,走!” 安逸布置完,带着安可小心翼翼踏上二楼台阶,巡视一周,发现也没人。 安逸凝眉,这不该啊!经过反复确认,那名平日里带教徒诵经的长老在教堂里,人呢? 安可扯着他的衣角,推开了一扇门,里面布置很简洁,各种经书。 安可可不管这些,关上门,小手到处敲敲打打,像是在找什么。 掀了地上的草席,又踹了几脚,“吱呀”!细微的声响,空的! 两人对视一眼,摸索着木质地板周围,推开了一个通往下层的阶梯口。 安逸有些犹豫,安可直接猫着腰往下爬,安逸一怔,赶紧跟上。 台阶有些长,但并不暗,墙面上贴了荧光粉,下面还隐隐透着白炽灯光。 安逸护着身后的安可,两人贴着墙面,放轻脚步,突然,一面转角,迎面而来一个男人。 男人瞪大眼睛,不待他反应,安逸动作迅速,身形一动,寒光一闪,不屑地施舍男人一眼,丢破布一样松开手,男人丧失行动力,直接从阶梯上滚落到底。 安可指尖红色光芒又是一闪而过,她低低呢喃。 滚落阶梯的男人那被一刀封喉的伤口,血流速度诡异的慢下来。 安逸没有收回刀,警惕地盯着下面,下面空间并不大,站在一层阶梯上一览无余。 有好几台监控设备,以及各种文档,其中有块透阴玻璃隔开一个手术台,上面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面色惨白,唇无血色,胸口微微起伏,一个濒死的孩子。 安逸跑下阶梯,击碎玻璃,为他做紧急心脏复苏。 安可没有闲着,快速翻阅,没来得及收好的文件档案。 “噗!”锐物入肉的声音,安可一声闷哼,身体软软倒下。 本就不大的空间,一点异动瞬间被放大,安逸瞳孔紧缩,“安可!” 安逸跑过去半抱起安可,气息不稳,双手都颤抖。 目光狠狠射向对面地上的男人,男人瞪大眼睛,脸上是狰狞的笑,手里握着枪,食指还紧扣着扳机,是消音手枪,他的喉咙“咕噜咕噜”冒出血泡,血蔓延开来,他死死瞪大眼睛,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小可!小可!” 安逸声线止不住的抖,安可嘴角溢血,面色惨白,撕心裂肺的疼痛,伤口的血止不住外流。 安逸一把抱起她,全速跑上去,他的心很慌,顾不得其他,要救小可!去医院!对!医院!快!快啊! 平生第一次他恨自己跑得不够快! 一路横冲直撞跑出教堂,直奔停车场。 “小可坚持住!” “安可!听到没有!坚持住!” 安逸狠狠咬着下唇逼迫自己冷静,冷静! “……哥哥……回……回家!……小可…想,回家……” 痛席卷整个身体,安可小手蜷缩着勉强扯着少年的衣领,力气聊胜于无。 “小可别怕!哥哥带你回家!” 安逸紧紧护着她,他手下那渗透衣料的黏稠,炙热的绞痛他的心。 “哥哥……要……”好好的…… 话未落,她的手一松,垂落。 安逸僵住,抱着她单膝跪地,心滞跳一拍。 “小可!” “啊!!!” 安逸哽咽,心口撕扯般疼痛,像窒息。 倏然,身后的教堂燃起熊熊烈火,那架势要将整个教堂焚烧殆尽。 安逸下唇咬的血肉模糊,狠狠唤回一丝理智,抱着怀里没有生气的安可,一步步离开,背影决绝。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1) 绿树青山,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小路上藤蔓杂草丛生。 “唉!老伯说这边小路少有人走,倒是有些麻烦,今日定能抵达岐源县……” 一副书生打扮的青年人挥舞着棍子,打开拦路的杂草,一手用衣袖擦汗。 书生似是累极,寻了处周边杂草较少的大树底下坐着。 随手从背篓里掏出水袋,咕噜噜猛灌下肚,喉间的清凉总算减缓了几分疲乏与干渴燥热之感。 背靠粗壮的树枝枝干,汗水浸湿了发丝,他用袖子微微擦拭额头的汗珠,一边轻喘着气,另一只手捶打着自己的两条腿,这一路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腿有些酸。 斑驳的阳光打在树间,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地面,午间日头正好,周边蝉虫鸣声此起彼伏,朦胧的睡意翻卷袭来。 书生迷迷糊糊靠着树睡过去了,脑袋靠着枝干一点一点,小鸡啄米般,头一下往下偏,他猛然间惊醒。 抬眼四望,迷离的目光逐渐回神,目光扫过某一处蓦地睁大。 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眨了眨眼,手不自觉握紧手里的那节棍子。 那是节大抵有成人食指粗的竹枝,约莫有一米三长,被他紧紧握在手心。 目光警惕地盯着一侧草地,距离他不过三米,一条足有满月婴儿手腕粗的竹叶青摇摆着身子,慢悠悠向他这边爬来。 预测如果蛇不改变爬行轨迹,那么,要从他大腿上爬过去。 爬过去…… 过去…… 去…… 他脑袋一片空白,明知要躲开,身体却不听使唤,僵硬的一动不动。 竹叶青越爬越近,书生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握住竹棍,举起,对准它爬行而来的某一处。 大有一副打死来蛇的架势。 “噗嗤”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几颗果子从天而降,落在书生前方的,果子砸落地面的声音惊动了竹叶青。 它慢悠悠爬动的身子骤然一滞,下一瞬,它调头扭着蛇身飞快窜走,没入草丛不见踪影。 书生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看蛇消失不见的草丛,又看看地上砸烂的果子,再看看手里的竹棍,他很快回神。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抬头四望,不期然对上一双剪水秋眸。 女子冲他盈盈一笑,书生低头敛眉,条件反射的行了一礼,磕磕巴巴的开口: “多…多谢,姑娘搭救……在下,冒犯了…还望姑娘莫见怪……” 苏浅语坐在树上摇晃着双腿,挑眉看着底下的青年书生,腹诽,这就是那新来的县令吗?弱的跟小鸡崽子一般,一脚踹下去不知道躺个十天半个月能不能下榻…… 这边没得到回应的书生大着胆子疑惑抬头,却见那一身紫衣的女子单手撑着树枝,就要一跃而下,他大惊! 忙喊:“姑娘你小心!我我接着你!” 苏浅语手一撑一松,身子如蹁跹的蝴蝶,书生赶忙上前去接,有些无措。 女子半空悠然一动,越过书生轻盈落地。 书生一愣,苏浅语转身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这位公子是去歧源县,小路没有大路好走,不是熟识甚少有人来,山中鼠蚁虫蛇多。” 书生窘迫的红了脸,呐呐开口道:“在下是听说小路近些……”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2) 苏浅语听罢不置可否,近是没错,这人不知死活也是不错,得亏外围毒蛇猛兽少,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打开自己的香囊,掏出些不知名的草叶,摸出火折子,点燃,苏浅语绕着书生走了一圈,将他身上熏染上几分草叶味。 书生心下一紧,有几分猜测,也不好贸然开口,只是淡然处之。 一路跟随女子,倒是安然无恙,书生轻笑,“多谢姑娘引路,敢问姑娘芳名?在下祁默修,字行之,日后力所能及必会回报姑娘。” “韩岚落。” 走出山林踏入人烟地,苏浅语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远。 祁默修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轻轻一笑,后会有期,有缘再报。 岐源县府衙。 “爹,娘,在这做什么?” 一身常服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男人,偏头望着一进门紫衣翻飞跃上房梁的闺女。 男人摇摇头,颇为无奈地冲另一边房梁上的着火红衣裙女人开口:“夫人,下来吧,你看看落落学你天天爬树上房梁,如何觅得如意郎君啊?唉……” 女人一听,不乐意了,飞跃而下,捉起桌子上的桃子咬了一口,不满的冷哼。 韩嫊冷睨一眼男人,一撩火红的裙摆毫不客气坐在府衙县令的公堂案桌上,冷哼:“我韩嫊的女儿,向来只有她不要别人的份,何时轮到他人说三道四,看我不把他们腿打断!” “夫人……”男人扶额,叹息,“夫人啊,你看小晞及笄之年就已成婚,如今小两口蜜里调油三年有余了,落落婚事尚且还未有着落……” “啪!” 惊堂木一声响,打断了男人的话,韩嫊扔下惊堂木和桃果核,一把揪住男人的耳朵。 不满道:“唐秋河!落落才不过双十年华,样貌不差,能文善武,求亲的男儿郎如过江之鲫, 还不是你这不满意那不行,一张破烂碎嘴给人家从头到尾贬低一番,说得人一文不值,前来求亲的那是面子里子全让你给说没了! 你还好意思搁这说?!老娘忍你很久了!” 唐秋河一脸懵的捂住自家夫人揪他耳朵的手,语气霎时放软几个度,“夫人松…松手,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房梁上的苏浅语淡定的看戏,甚至想摸点瓜子出来磕。 “憨批,借点瓜子磕磕?” 小呆一脸黑线,上下牙口一磕,“嘎嘣”嘴里的糖碎了。 【没有,吃完了,自己买去】 “真小气……” 苏浅语无辜的耸了耸肩,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 【……臭帕帕】 “乖儿砸,来给爸爸上点瓜子饮料什么的,孝敬孝敬我。” 【……】小呆二话不说,直接闭麦。 (⊙o⊙)! 苏浅语撩了撩青丝,眉眼微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着下方拌嘴的夫妻俩。 单手支着额头,凝眉做思考状: 夫君?就是那种亲亲抱抱举高高还能|操的男人…… 小呆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暗道,就不该送她去什么惩罚世界,好好的一高冷大美人,画风突变沙雕起来,莫不是想成为沙哈拉沙漠最沙的雕? 夫妻二人还在拌嘴,其实是韩嫊单方面武力碾压,唐秋河在温声细语哄自家夫人。 这时,门外传来一衙役的通禀: “报——县令大人!门外有一书生打扮的青年公子求见……”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3) 闻言,唐秋河面上一喜,夫妻二人飞速整理仪容,不待衙役说完,直接打断: “人在哪呢?带进来吧!” 韩嫊赶紧招呼苏浅语下来,拉着她上下打量,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落落啊,要是没相中,咱们改阴就去京城看看,这邻里八乡的青年才俊也都看了七七八八了,都是些歪瓜裂枣,到时娘带你去京城抢家公子回来……” 苏浅语嘴角一抽,这强抢民男在溯渊是犯法的吧…… 娘啊,咱不干傻事中不中? 这时隔半年多了,再次有勇(不)气(知)可(死)嘉(活)的青年才·癞蛤蟆·俊来求亲,可把俩老高兴坏了。 当一袭月白色长袍,手执折扇的男子跨入门槛。 对上高堂上正襟危坐的一男一女犀利的目光,那看透一切的眼神,握着折扇的手微微一紧,心念百转千回。 腹诽:这就是沼祸你让我来的理由吗?岐源县远比我以为的还要水深…… 上头夫妻二人桌子底下比划手势交流,那灼灼的目光上下扫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打量。 顶着如芒在背的强烈目光,男子挺直腰板,拱手作揖: “小生祁默修,此番冒昧打扰唐县令,还望海涵,阴日刘畅公公便会带着仪仗队来到府衙……” “等等!你不是来……” 提亲的?! 唐秋河脸上扭曲了一瞬,大腿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打断了他的话,这痛一下子刺激的他回神,话锋顺势一转。 “……你不是来……来运镖的?” 唐秋河桌案下双手抱拳,求夫人放过他的腿。 韩嫊眸光闪了闪,松开手,凌厉的目光直逼得祁默修想要躲闪,好在他稳住了心神。 朝韩嫊作揖,浅淡一笑,“夫人久仰了,小生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韩嫊回以一笑,“呦~我这上了年纪的老姑娘,怎么还能有什么大名值得你一前途似锦的小年轻久仰……真是折煞我了……” 祁默修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紫色,他偏头抬眸望去,那波光流转的星眸让他心头一滞,赶紧低头掩去眼里的晦暗。 这一插曲让他忽略了韩嫊话里的夹枪带棍,他笑了笑,并不打算解释。 从袖中掏出一卷文书,双手恭敬地奉上,唐秋河接过,打开封卷,看了一眼,随即拍案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老家伙也有求我办事的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 唐秋河笑够了,转头看向祁默修时,眼神里少了几分刻薄的疏离,多了几分赞赏,如同看待较之寻常出色的晚辈。 唐秋河:“行之是吧?” 祁默修微笑颔首:“小生字行之,是兄长亲取。” 韩嫊:“你就是今年的探花郎?仪表堂堂,确实是位不错的好苗子,来这小小的岐源县倒是委屈你了……” 祁默修:“小生不觉委屈,能得谢太傅教导,是小生此生修来的福气。” 不知何时,韩嫊挽着苏浅语的手出去了,门被轻轻合上。 祁默修看着那抹紫色倩影再次于眼前消失,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有种像风捉不住的飘渺感。 唐秋河注意到他的异样,笑语:“那是小女岚落,脾气不大好,却是县衙一把好手。”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4) “……行之啊,你别看她长得秀气,那脾气跟她娘一样,死倔!” “唉!” 祁默修闻言笑笑,对此不置一词。 ——她,脾气不好吗? …… 相较于这边的相谈甚欢,另一边的母女俩安静地挽手并肩走着。 韩嫊低低叹息:“……落落,你说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这溯渊王朝要变天了吗?” 苏浅语握了握韩嫊的手,摇了摇头,“阿娘,无碍的,你们会没事的,岐源县也会没事的。” 韩嫊秀眉微蹙,目光望向街对面的八仙过海镖局,心思重重,没太注意苏浅语的话,眼里多了几分愁绪。 看来是避无可避,还是要被拖下水,唉,皇家真是乱。 唐秋河拉着祁默修谈了一下午,唠了下家常,顺带把县令的担子甩手给他,一副“老子终于解脱,这日子有盼头了”的表情。 被迫带着直接开始接手县令一职,还差点孤身一人入住这空荡荡的县衙府的祁默修,蹙了蹙眉,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阴的感觉。 霸着权势不放的大有人在,这迫不及待让权的,让看惯了争夺的人啊,多少有些不适应。 唐秋河这做法说难听点,像要把他赶鸭子上架。 夜,暗下来。 几人一同用过晚膳,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次日一早。 本打算睡个懒觉的苏浅语被唐秋河坚持不懈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打着呵欠打开门,劈头盖脸被扔了块毛巾,兜头兜脸被蒙住,还没出声,手里就又被塞了盆水。 唐秋河习以为常地开口道:“闺女,该起床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该起来去外面逛逛,看着啥时候就会捡个夫君回来了……” 苏浅语扒拉下头上的毛巾,面无表情,这话听得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撑死每天换几个台词,啧,催婚还真是老人家最爱操心的事。 说着说着,唐秋河突然想起什么,下意识顿住,这闺女门前每日一问,让他差点忘了要干啥来的。 唠叨的老毛病又犯了。 “咳!” 假装正经,想要强行挽尊的唐前任县令,忍不住清咳一声,才幽幽说道。 “……落落啊,赶紧洗漱洗漱,替你爹爹我带着行之那孩子熟悉一下咱们镖局,带他在镇上认认路什么的……” 倏然,门“嘭”的一声在唐秋河眼前关上,他嘴角抽了抽,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 “爹爹的好闺女啊~~” 在唐秋河再次开启他的长篇大论前,房门再次被打开。 苏浅语冷冷瞪了一眼他,语气带着不善: “再吵我就不去了!” 唐秋河眼神蹭的一下就亮了,完全无视闺女的黑脸,大大咧咧就开始扒自己的老底。 “那闺女,这人就交给你了,我带你娘出去玩两天,没事别找我们,有事自己解决!”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就撒丫子狂奔,随着远去的人影,徒留风中飘散的一声欢呼! “娘子!快快快!收拾收拾出发了!” 唐秋河难掩雀跃地高呼,风风火火一路跑着回房,什么威严形象都不要了,撩起袍子跑得那叫一个脚底生风,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起! 韩嫊老远听到那咋咋乎乎的话,顾不得要干什么了,麻溜的进屋,收拾东西,三两下卷好包袱。 就这样,夫妻俩用逃难的速度,飞一般的骑上马出了岐源县。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5) 这边的苏浅语蹙眉看着跑远的唐秋河,轻啧了声。 收拾好自己,慢悠悠溜到了厨房,祭了五脏庙,这才去找人生地不熟的祁默修。 在池中凉亭等了半个时辰的祁默修,有一下没一下投喂池里的鱼,视线扫到一抹淡绿色的人影。 抬眼望去,唇角微不可查上扬一丝弧度,很快又恢复如初。 苏浅语一小碟青李子,边吃边走向祁默修。 “祁公子,可要来点?消消食。” 祁默修闻言微微一怔,含笑接过她手里的盘子,不客气的吃了几颗。 酸酸甜甜的,倒还意外有些合胃口。 抓起最后一个青李,扔进嘴里。 苏浅语抬脚往外走,“走吧祁公子,带你认认人,顺带也记下路。” 八仙过海镖局西南角。 训练场, 背靠大山,周边枝繁叶茂的大树居多,早晚烈阳有遮挡,是一处凉快地。 中间有座比武台,彼时,台上有两人。 一个娇俏的少女迎风而立,指间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匕首,食指与中指夹着刀身打转,小脸上一片漠然。 还有一个趴在地上,喘气如牛,勉强拍了几下地面撑起上半身,断断续续开口: “……不…行了…我…师…师姐…我不行…了……” 少女冷嗤一声,“小废物点心!爬起来,继续!” 说罢,手间翻飞,“咻”的一下,她指间把玩的匕首飞出,正中十米开外的靶心。 漫不经心收回白皙无痕的玉手,冲地上的男人扬了扬下巴。 男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眼皮耷拉着,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围在底下的一众人也暗暗咽了咽口水,完犊子,小师姐真踏马疯狂! 这不就是挑战小师姐夫二连败了吗? 明明输的那个人是晋蒙,在师姐淫|威下被迫挑战她的还是晋蒙,现在被虐的爬不起来的还是他晋蒙。 千错万错都是他晋蒙的错! 竟然不怕死的挑战小师姐夫,才从比武台上被踹下去,脑子一抽,一骨碌爬起来,又兴冲冲爬上比武台,拦着还没下场的小师姐夫又来了一场。 最终还是被小师姐夫无情的一脚踹下去。 在大家伙欢呼“晋蒙再来!”的嘈杂声中,爬起来准备抬步的晋蒙后背发凉。 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全都安静下来。 一道清脆的女声,一句话,传入耳中阴森森的。 “比武啊,怎么不叫我呢?” 就这样,晋蒙被揍了一顿不说,还被迫接受来自小师姐的“友好”教导。 刚开始还有力气嗷嗷叫苦,现在累到说话断断续续,都快翻白眼了。 韩夕晞微凉地目光落在毫无形象可言,打定主意装死到底的晋蒙脑袋上。 红唇微扬,指间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枚银白色犹如弯月的小飞刀,随着少女的转动,只见寒芒一闪,周围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晋蒙还在装死,这诡异的静默,让他头皮发麻。 下意识紧张起来,不动声色防备着。 果然,下一秒,堪比恶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吓得他浑身紧绷。 “天灵盖……” 急急忙忙把脑袋一偏。 “颈动脉……” 又慌里慌张缩脖子后仰。 “…手腕……” 忙不迭收回手。 “脚踝……” 一缩脚。 随着一声声话落,就是一枚弯月飞刀丢出。 晋蒙就像乌龟缩壳,最后滚开一小段距离,四仰八叉躺平,不动弹了。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6) “小废物点心,速度真慢。” 扔了几枚弯月飞刀后,少女有些不耐烦起来,语气里满是嫌弃。 每次都是跟飞刀擦边而过,而又侥幸逃过的晋蒙欲哭无泪,天知道,那弯月飞刀每每与他的皮肤相擦而过,那抹寒意是直通全身。 差点!就差那一点点!他都感觉到自己被锋利的飞刀削掉的汗毛了! 视线余光里,少女拍了拍手,青葱般的指间没了弯月飞刀。 看到少女终于停手,堂堂八尺大汉,一下子没憋住,嗷的一嗓子干嚎了起来! 本来就累到爬不起来,这又被虐身虐心了一番,这下是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了,摊在地上,一动不动,要不是还有气,以为都挂那了。 晋蒙心里怕的不要不要的,就是知道少女的身手,知道她百发百中的实力。 可正因如此,那才更可怕啊!你完全不敢想,她要是一个顺手,就命中目标,直击要害,哭都没地哭去。 …… 苏浅语一路领着祁默修参观整个八仙过海镖局,远远听见了那一隅的吵闹声。 似想起什么,苏浅语脚步朝那边一转,祁默修自觉跟上。 绕过门廊,一个约莫有一个半篮球场大的训练场,中间围了一群人。 比武台上风姿绰约的少女,身姿笔挺,冷眼静看又一个被搀扶下台,一脸苦瓜像的男人,眼底的不耐快压制不住了。 这踏马一群小废物点心,百来个回合都撑不住,出去溜一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浅语不远不近的躲在一处树荫下,嘴角上扬,眸子里都满是笑意, “那是我堂妹,韩夕晞,脾气挺大的,善用飞刀,实力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着,她的目光扫视着,以韩夕晞为中心的十米范围之内,果然,不出意料的在台下的一柱子旁看到了那人。 身着灰黑色劲装的男子,半斜倚靠在柱子上,双手环胸,眸底有细碎的光,一直追随着台上的少女,执着而又温柔。 “那是我堂妹的夫君,柯瑾,他们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如非必要不要招惹他,他娘子护短的紧,宝贝得很!” 祁默修在苏浅语的眼神指引下,这才注意到,那个矜贵闲适的男子,闻言会意的点点头。 倏然间,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墨眸,祁默修一愣,男子目光短暂停留不过几秒,就漠不关心的移开了。 祁默修敛下眸,收回视线,好敏锐的洞察力,待再次抬眼,视野里好像失去了那个人,扫视一圈,终于看到了,他还是在那个地方,靠着那柱子,甚至姿势都没怎么变。 心下猛然一沉,这个人,很会伪装,幸好不是敌人。 苏浅语没理会心里九曲十八弯的祁默修,径直朝柯瑾那边走去。 台上的韩夕晞早就注意到了苏浅语两人的身影,看着他们走近,几步走到台边沿,往柯瑾的方向纵身一跃。 柯瑾眸色微深,下意识反应,飞快上前,伸手一揽,少女温软娇躯稳稳入怀。 韩夕晞红唇轻扬,“吧唧”一口亲在他削薄的唇上。 一双藕臂熟练的圈上他的脖子,整个人就那么直接窝进了他怀里,娇娇小小的一只,惹人爱。 “咦~~” 周围众人见状,毫不掩饰的嫌弃,很显然,他们早就见惯了,并且已经开始嫌弃了。 天天腻腻歪歪的,看不起谁是单身狗?! 把狗骗进来杀的家伙,狗粮吃到吐,他们这群男男女女已经学会了吐槽!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7) 刚靠近,祁默修就接收到了来自韩夕晞那不带掩饰的打量目光,以及周围众人齐刷刷看国宝般的眼神。 不知为何,祁默修感觉后背发凉,面对他们如狼似虎的眼神,身体下意识靠近苏浅语,强忍住不躲在她身后,免得丢人。 韩夕晞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柯瑾的俊脸,像只粘人的小妖精。 “姐,要不要上台比划比划?” “不用了,阿爹让我带祁公子认认人,可没时间陪你玩……” 苏浅语顿了顿,转身面向众人,“大家伙认识一下,这位是祁默修,岐源县的新任县令,以后怎么做,看着点,少给人惹麻烦!” “知道啦知道啦!大师姐放心好了,我们不添乱!” 众人一群大青年摆摆手,面上端着一副正经样,他们可乖了,惹事是不可能的,只有事惹他们的份! 见此,二人也不多做停留。 走走停停几乎看遍了周边的街道,好生熟悉了一番,这才打道回府歇息。 …… 夕阳映红了半边天,傍晚的余晖落在青瓦屋檐上,也落在屋顶两人的身上。 半躺在青瓦上,韩夕晞捧着一小坛开封的酒,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阿姐,你说那个白斩鸡能待多久?” “大概可能很久吧……” 苏浅语摇晃着手里的酒坛,平静的目光看着缓缓落下地平线的夕阳。 “那阿姐要嫁给他吗?” “圣旨已下,嫁与不嫁……” “呵。” “呵!” 两人皆是意味不阴的冷笑,真是好算计啊,免费白·嫖的贴身护卫,也不怕对方拿不稳。 “咕嘟”灌了一大口酒,随手抹掉嘴角淌下的酒水,眸底有几分暗嘲: “百无一用是书生。” “阿姐,那样一个白斩鸡当真要娶回家供着吗?” 苏浅语手中的酒坛一顿,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酒水,暗赞一句,妹妹眼光真是毒道! 面上半分不显,眼眸微垂,勾唇淡笑,“什么样一个人,进了我韩家门,不都是我说了算!” 韩夕晞撩开耳边的碎发,点点头,不再言语。 “阿姐,该回屋了~我先走了~” 日暮沉下,抬眼一扫,下方廊柱上不知何时倚着个俊俏的男子。 那一抹娇俏如蹁跹的蝶,从房顶一跃而下,男子目光一沉,足尖轻点,飞身上前一把将人揽入怀。 少女阴眸皓齿,展颜一笑,搂上他的脖子,在他唇上重重印上一吻。 而后凑在他耳畔低语:“回房歇息了,我的……” 最后三个字很轻,她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的。 出于两人间的默契,纵使一个眼神都不必多言,话一出口,他揽在她腰间的手已然开始收紧。 话音刚落,“噌”地一下,柯瑾耳朵爆红,甚至未曾同身为大姐的苏.一脸懵逼.浅语打个招呼,直接抱着人大步流星走了。 苏·一脸懵逼·浅语,淡淡喝了一口酒。 苏浅语:二狗子,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玩的吗? 【帕帕你全家都是二狗子,他们那是恩爱,不是掺了水,也不是浸了蜜的爱,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 小呆眉间微皱,手里的薯片被捏碎,有总似曾相识的亘古不变之感,奇怪。 苏浅语愣了愣,不解的反问了句:你确定不是皮肤饥渴症晚期,以及索吻狂魔?or不亲就会死? 【滴! 你的系统已下线! 并留了句言:请单身狗帕帕自行探索,再见!】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8) 连续小半月的平静,这日上午被风风火火赶来的南垂村村长打破。 “不好了!” “韩家大丫头!咱们村尾那条河,出事了。” 南垂村的村长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带着一个村里的年轻小伙,急急忙忙跑过来。 韩夕晞从外面刚回来,看着正在交谈的几人,走上前去。 南垂村的村长眼尖,瞟见门口的阴影,打眼一看,立马招呼人过来。 “韩家小丫头,快快,你看过咱们村那上河不?有没有啥情况?” 韩夕晞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三天前夜里下过一场大雨,除却下游村民常去的地方,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不排除有人提前处理过。” 苏浅语凝眉,看向村长,“大秦叔,你先说说看。” 村长思考了会,琢磨下措辞,缓缓开口:“今天早上卯时初,村里有几个妇人一起去村尾那条河洗衣裳,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片特别臭。 平时很少有人过去那边,都是上新修的那水渠里衣裳去,这次还是三天前那场大雨,这几天水库里头都在放大水,多少带些泥沙啊,这才有人去村尾洗衣裳。 到了才知道,那一片的水发臭了,起先大家都以为是谁家的猫狗死里头了。 胆子大些的妇人摸着洗衣棒子就上去了,沿着河边找死猫死狗的尸体,说拖出来刨个地给埋了。 这死猫死狗没找着,给一节粗木枝在河里头勾起截破衣裳,那衣裳上沾了不少青苔,还有一股子恶臭。 有个老娘们扯了根竹竿,搁哪勾起破衣裳的方向捣鼓,卷起了不少头发丝,拖上来废了不少劲,那家伙…… 头发丝连着皮肉的……我们村里好几个男人去捞了,被绑了铁链子在石头上,下了十来回水了,才解开个头,还是找铁匠铺老李头借个大钳子撬开的,现在该是捞出来了……” 一路上几人边走边听村长绘声绘色,边说连带比划的说完事情经过,心里大概都有些底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查到死者的身世。 “大秦叔,周边村子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或者谁家有看到奇怪的往来人?” 外乡人,歧源县地方话称之为往来人,来来往往皆是客。 村长拧着眉头思索,半晌摇摇头。 “边上来的往来人不清楚,要另外的几个老家伙瞧瞧。” 一时无言,几人沉默着赶路。 祁默修想去扯苏浅语衣袖的手指一下碰到了她的手背,还未收回,被反手握住。 苏浅语看了他一眼,凑过去,低声道:“外乡来的商人过客,半个月左右的暂时没有发现问题,半个月以内的大概率出现问题了。” “凶手八成混在来这不到半个月的人群里,有逃离的可能。” “其他村的村长在询问村里人了,应该很快有结果,会有人过来说阴线索的。” 此番话说完,祁默修怔愣住,他一下没有多想,却猝不及防听到这出乎意料的解释。 短短几句话里的门道不少,弯弯绕绕的,一下子就牵出了不少事。 岐源县所有人,在防范外来者,在有意防范所有外来者,甚至暗地部署着,细细密密维护这里的流动运转,把整个歧源县保护起来。。 就像是织了一个网,网住了来往的过客,而他们就是那织成网的一根根细线。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9) 细思极恐,祁默修心底一凉,暗自庆幸自己并不是满怀恶意而来。 不然怎么被玩死的,再快都不够反应过来自救的。 毕竟,你就是双手双脚拿刀,都够不着一人捅你一刀死得快。 几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地。 隔着老远有人就跑过来招呼了。 “村长,快快快!人被咱们捞上来了!” “赶紧过来看看!就是有点臭!” “好好好,别催这就来了,到底怎么回事问清楚没有?” “我……我也不晓得,铁大夫在看了。”来人挠挠头,有点不知所措。 他湿漉漉的头发糊在脸上,看了看一行几人,连忙扯下腰间系着的挎包。 一把递给村长,“这是铁大夫的帕子,那边太臭了。” 说着偷偷瞄了眼站一边充当雕像的祁默修,补充道:“干净的!是铁大夫平常保存一些药材用的,不难闻的。” “看什么看!废话真多,麻烦。” 韩夕晞一个跳跃顺手就一巴掌呼他头上,以帕子捂着口鼻,一马当先带头走了。 “大师姐!小师姐她有欺负人!” “好了好了,云录别跟她闹,你打不过的。”苏浅语无奈的笑笑,摆摆手跟上前去。 云录摸摸脑袋,幽怨的小眼神直瞪着韩夕晞……旁边的柯瑾,小师姐是不敢瞪的,万一明天挨飞刀扎的是自己,好歹也不能加时辰啊! 河边散开围了十多个人,都是些南垂村的男人,那些妇人都被打发回家了。 中间两个人正围着地上腐烂发肿的尸体仔细检查,半张脸系着帕子捂住口鼻。 走进了,那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让人闻着就想做呕。 祁默修眉头狠狠一皱,胃里翻江倒海,他咬着牙,放缓呼吸,却也没敢靠太近了。 苏浅语,韩夕晞,柯瑾三人面不改色走上前,其中韩夕晞更是悠然地蹲边上瞧。 一边瞧,一边问:“铁锹老头,看出来点什么东西没有?” 铁大夫白了她一眼,不满地嘟囔:“没大没小的晞丫头,早晚不卖莲子给你,哼!” 韩夕晞耳朵尖,又蹲旁边,听个正着,跳起来就想开怼。 柯瑾眼疾手快,长臂一揽将人整个圈进怀里,软着声轻哄:“乖,娘子大人别闹。” 韩夕晞瞬间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不吱声了。 “铁叔,怎么样了?” 苏浅语走上去询问,目光定在女尸的脸部。 铁锹铁大夫冲苏浅语点点头,“检查过了,死亡时间超过五天,按照时间推算,夜里走的,后脑勺两次撞击尖锐物体,第二次撞击致死。” “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依稀看面相长得不差,齐齐那孩子该是可画出三两分像的,对了,这还有个镯子,是翠绿的好玉,看样子价值不菲,韩丫头你带回去问问。” “好,我带去镇上问问。”说着就扶铁大夫起身,带他走远些。 翻看了一番女尸,衣裳布料只是一般的普通布料,看不出来源,还有搬上来一块大石头。 石头经过村里人确认,是河上岸半陷的大石头,就在岸边要倒不倒的那种,大铁链子经铁匠铺确认,也不是他们打造的,锁头也不是本地的东西。。 排查范围一下子圈出来了,直接找外围巡逻队的人,一问就可以锁定大概的人群了。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10) 一番思索,几人正欲分头行动,云录弱弱发问:“大师姐,这个怎么办?” 指了指地上,眼巴巴看着苏浅语。 韩夕晞冷嗤一声,“烧了,不然留着放你家?” 云录慌忙摆手,疯狂摇头,“不不不!不要!不要放我家……” “等等!” “等等!” “等等!” 苏浅语,韩夕晞,祁默修三人异口同声。 三人对视过后,祁默修继续开口道:“码头!那个人在码头!” 韩夕晞点点头,招呼着人就先走了。 人跟着走了大半,剩下的在村长的安排下开始准备焚尸,都这样了,找着家人也不好送回去,烧了把骨灰送回去就行。 苏浅语回头发现,祁默修在不远处扶着树干吐得稀里哗啦。 俊脸上苍白一片,眼神倒是很平静,应该是受不了味道的刺激。 在都城遇到的更多是死亡现场,不是这种事后捞尸,味道不可谓不冲击常人脆弱的胃。 略微犹豫了下,苏浅语走上前,“我们先回去吧。” 祁默修没说话,喉咙一阵难受,只是微微点头,扶着树干站直身体要走。 下一瞬,整个人腾空。 倏然间瞳孔地震,呆愣地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像只被点穴的呆头鹅。 良久,苏浅语抱着人又出去老远,祁默修才堪堪回神,机械的侧头看她。 “……我,你…不是…我……” 有些语无伦次的说了几个字,一下又卡壳了,挣扎着想下去。 苏浅语轻轻笑出声,非但没顺势放开他,反倒是抱得更紧了。 还上下微抛掂了掂重量,“没事,不重,抱得动。” 似是怕他不信,遂又补充道: “就是抱着你走个来回都没问题,没多远的路。” 祁默修装死低头不说话,两只耳朵红得滴血,原本苍白的脸色都被染红了几分。 几次试图挣扎下地,都被无情驳回后,反抗无效的祁默修挡着脸,掩耳盗铃般,不现实的欺骗自己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但一路上八卦的眼神,如芒在背,刺得他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 苏浅语浑不在意,还用脑袋拱了拱祁默修的脑袋。 “脑袋再低下去脖子该扭到了,抬起来点。” 祁默修一惊,匆忙抬起头来,反应太突然,抬头没注意位置右脸紧贴着柔软顿住。 当时反应过来是什么,人都麻了。 眼神里闪过惊慌,而后呆滞住,一动不敢动,脸腾地一下烧红起来,头顶都要冒烟了。 人麻了,完全一动不敢动,傻等着苏浅语推开他。 苏浅语促狭一笑,没有任何反应,不推开他,也不放他下来,继续抱着他走,以公主抱的姿势。 祁默修傻眼了,瞪着眼睛,近距离下他清楚感受并且看到了优越的弧度,吓得他紧紧闭上双眼。 抿紧双唇,他脑子里乱糟糟的,这是非礼吗?还,还是被非礼? 这,怎么可以这样…… 就这样,祁默修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被苏浅语堂而皇之一路抱回了房间。 直到被轻柔的放在床榻上,他脑瓜子都还是嗡嗡的。 这,他,向来机智的脑袋,短路了,说话都磕巴起来。 “乖,不舒服就睡一会吧,我让厨房刘姨给你熬点清粥,睡醒了喝。” 蜻蜓点水的一吻落在唇上,祁默修呆滞地双眼迷茫的眨啊眨。。 然后被安排着,怎么睡着的他也不知道。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11) 歧源县面朝海,背靠山,码头路程骑马也需要半个时辰。 韩夕晞一马当先,带着众人抄小路,船落晚霞才开,要在天黑前找到凶手,谁喜欢抹黑找人呢? “等下所有人,两人一队,分开搜,动静给我闹得越大越好,谁先捉到人给他放假三天!” “哦吼!” “好嘞!” “快快快!不要跑!飞起来!三天假!我来了!” “啊哦!” 一群大男人跟猴子似的,高兴的手舞足蹈,甚至好几个都要越过前头的韩夕晞了。 她不禁笑骂道:“一群没出息的家伙,三天假给你们乐成猴,怎么?看不起全年无休那些年的自己?” 回答她的是一哄而散的人群,以及飞掠而过的马蹄。 “咦~~” 不知道是谁,那嫌弃意味十足的一声,随风散落。 韩夕晞飞了个眼刀给远去的人影,一群记吃不记打的兔崽子。 蔚蓝的海岸上,两艘三层的大船停靠在两侧。 上船的桥岸两头,直挺挺站着一排士兵,船舱甲板上也分散站着士兵。 所有乘船出海的人,都需要提前买好船票,做好登记,才能成功登船。 而这两艘船的归属权是,歧源县所有人。 是他们祖祖辈辈耗费无数人力心力,进行多次改良,在一次次失败中造就了如今的黎阴帆。 寓意:向着黎阴扬帆起航。 在这有个不成文的每年出海时间调整月,每年有两个月,并不是某两个特定的月份,这两个月一般根据干湿雨季调整,有时根据对面海岸上特殊情况调整。 不是本地人是不会知道调整的时间的,因为不到登船前一天,是不会通知持有船票的游客们的。 其中出海最多的就是海货商人,还有一些想去海外各国游玩的游客。 刚好这个月就是调整月,比平时要推迟五到十天,等待另一艘船回归,第二天才正式再次出发。 通常,是两艘船一起出发,一起回归,调整月一前一后回,一起去。 韩夕晞,柯瑾直接策马奔过去,一人一方,找船上负责人。 都是熟人,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快!叫船上那老头下来,有事问他。” 其中一个小士兵苦着脸被推出来,扯着嗓子大喊:“立刻马上去!小师姐等等!” 说着,小士兵边往船上跑边大喊:“李队长!小师姐来人!找王二叔的!快点!” 那大嗓门嚎的,海岸对面都该听着了。 相较于这边,隔着十多米的另一艘大船平静许多。 士兵匆匆跑上船喊人,不一会,就有个年轻的男子跟着下来了。 韩夕晞这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叔被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士兵一左一右架着抬过来的。 还是一路小跑架着的,气的老大叔吹胡子瞪眼。 一下地就狠狠剜了眼两个小伙子,不爽的冷哼。 “咋了这是?韩家小丫头,你每次来都折腾我,这帮臭小子看见你就跟孙子一样,怎么到我这就喊不动了?” “你说说理!这帮臭小子真是会看人下菜碟……平时也不见跑这么快,跟个木桩子似的,喊啥也不听……” 一旁的士兵们看天望地,完全无视王二叔的阴阳怪气。 韩夕晞摆摆手,没接王二叔的话头,年轻人磨磨脾性,风吹日晒的又全年无休,确实有点难训。。 都是盼着熬过两年的天真孩子,还不知道后面的训练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还不懂珍惜。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12) “王二叔,想不说这个,登记册怎么样?都登记了吗?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有没有谁没来?” 王二叔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着,韩家小丫头这么问肯定是出事的,不然也不能着急忙慌来问他。 “咱们是今天早上做的登记,船票是核实本人的,行李先上船也当着人家面仔细翻看过了,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韩夕晞眯了眯眸子,在思索着什么。 身后有人大步而来,出声道:“我爹这边应该没什么,倒是我那边少了个人,本该满员的,这次船票如意楼掌柜的可是说卖完了的。 我们可是要二两银子当押金的,不会轻易有人不退票,也不登船,我当时就查看过,不是海货商人,名字叫王珍珍,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子……” “知道她跟谁一起的吗?”韩夕晞直接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问自己想知道的。 王二叔的儿子,王尤奇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 韩夕晞赏了个白眼给他,翻身上马,调头就走。 王尤奇耸耸肩,不以为意,脸上还挂着笑。 “啪”地一巴掌落在肩膀上,王尤奇疼得一声抽气。 “你个臭小子!笑屁笑!笑出朵花来也是个没讨着媳妇的老光棍!你瞅瞅你那损样,二十三了还没抱上香香的媳妇!真给我们老王家丢人!” 王尤奇呲牙咧嘴的反驳:“爹!你着什么急啊?你儿子英俊潇洒、年轻力壮的,大把姑娘芳心暗许,不愁找不着媳妇……” 王二叔怒瞪着他,那眼里明晃晃写着“就你?” “啊呸!就你这样还英俊潇洒,你知不知道要脸?今年你再找不着媳妇,我就给你扫地出门! 韩家大丫头现在都有个被赏的书相公了,就你啥也不是!啥也没有!” 王尤奇被他爹的唾沫星子喷一脸,满头黑线往后退,不甘心的叫嚣着:“我肯定今年找着媳妇!你不要瞧不起人!” 临走前还弱弱呛了句王二叔,“爹,你还是不说话的样子最帅,一开口就跟吃了几百双臭袜子似的……” “嘿!你个龟儿子!你爹我那是瞧不起人吗?我那是瞧不起你!” …… 韩夕晞、柯瑾二人在船周围逛着,他们并不打算去客栈或酒楼找人,在这守株待兔也好过漫无目的找人。 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太阳已经西斜。 远远看到有两个人抬着什么东西朝他们走过来。 韩夕晞翻身下马,柯瑾紧随其后。 “抬了个什么东西?” “嘿!小师姐!我们捉到个可疑的家伙!” 其中一个人腾出一只手,冲韩夕晞挥舞,咧着嘴直笑。 那副样子好像他已经放假了,立马就可以走人似的。 他旁边的兄弟不忍直视,“快别笑了,够傻的。” 韩夕晞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附和,“确实够傻的。” 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一下子垮了,低头狠狠掐了把抬着的人。 那一把掐得可不轻,疼得那人直蹬腿。 “这谁?” 仔细瞅了瞅,面生,身上被两个麻袋缠着,又被拽着一头一尾,动弹不得。 笑着挥手的秦阅嘿嘿一笑,“这小子啊,听扬哥说我们在找一个长得不错,带个绿镯子,这么高……”。 说着他还抽出手来比划一下身高,“长这么高,差不多二十来岁的姑娘,这小子隔老远就转身走了,扬哥那是呲溜一下就窜过去了……”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13) “扬哥一追,这家伙立马就跑了,说没有鬼谁信,我俩追了他好几条道,好不容易追上,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练家子,身手还有两下子,这不,给他捆起来了。 这才老实点,一路上没少挣扎,扭得跟麻花样,还想跑。” 韩夕晞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秦阅见状立马扯掉男人嘴里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布。 没等男人开口,韩夕晞突然问道:“你是王珍珍什么人?” 男人满是愤怒的脸一滞,瞳孔微微一闪,又强作镇定,愤怒道:“你们莫名其妙捉我做什么?!什么王珍珍李珍珍的,我又不认识,找我干什么?” 拍拍手,韩夕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缓缓道:“好,确定了,认识,还很熟,带回去,关起来,让他老实招了。” 笑死,不认识,跑什么跑,不认识,还接话,不认识,谁问你认不认识了? “哦,对了,你们俩放假三天。” 倏然,一声巨物落地“碰”得一下,伴随着一声欢呼“哦吼”! 一看,是秦阅举起双手欢呼,被放开的麻袋男一脑袋砸地上了,双腿还被扬哥提着,就很好笑。 就这样,麻袋男被两人扛死狗一样,扛回了府衙大牢。 出乎意料的,他嘴很硬,就是被上刑,痛的脸都扭曲了,也不肯招。 但没谁真正在乎他开不开口,这种硬骨头,不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反正最后也是要扔给别个县判决的,爱说不说。 只是废点时间查清楚而已,一番问询,通过翠玉镯子,知道了临安县有家首饰铺十多年来特别喜欢收购各种玉器,还有大量的玉石。 这种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镯子,说不定就是他们家的。 前往临安县的途中,遇到了一波人,大张旗鼓的找人,说是有个乞丐偷了他们家价值连城的宝贝逃跑了。 过了两天,牢里的男人被押走了。 封存好的骨灰盒也被一对年轻的夫妻接走了,是那个姑娘的姐姐姐夫接她回家了。 据说,那个男人叫薛认,是个乞丐堆里长大的孩子。 机缘巧合下,结识了王家商铺的二小姐王珍珍,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姐,憧憬着虚无缥缈的爱情,不顾父母亲人的反对,毅然决然要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穷困潦倒的乞丐。 还有一个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逼婚,这位爱情至上的傻姑娘就义无反顾跟着穷小子私奔了。 一路上躲躲藏藏,两人也曾甜蜜过,那一晚,王珍珍想要变卖手里最后值钱的翠玉镯子,薛认没同意。 现在他们盘缠已经捉襟见肘,不换点钱,就吃不起饭了。 两人原只是些小争执,不知道哪句话戳到薛认的痛处了,他反应激烈地推了一把王珍珍,那一下差点要了她的命。 发现不对慌张去扶人的薛认,不知为何,松了手。 连夜带着尸体躲起来,后来趁着大雨,把人抛尸河中。 现在看来,那翠玉镯子应该是王家定制的,薛认不敢拿,也不敢当。 练武场里围了一群人,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听着这个狗血的故事。 有人感叹:“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吃不着的屎还是更香啊!” 众人哄堂大笑。 还有人大胆猜测,“你说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要是没死在咱们这宝地,出了海,会不会更是生不如死? 海外那边可不像咱们溯渊,是会被人卖到勾栏院的。” “是啊,那穷小子看着就像个薄情寡义的,指不定就有了新欢忘了旧爱,都一把年纪了,空有一身花架子,文不成武不就的……”。 秦阅一脸嫌弃,说着还冲大家比划了几下薛认反抗的招式。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14) 韩夕晞靠在柯瑾怀里,懒懒看着他们打闹。 幽幽说了句:“娶为妻,奔为妾。 一个出生不低的商家小姐,娇生惯养,空长身段,不长脑子,这样的下场不过自找苦吃。” 秦阅笑得贼兮兮的,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那可不!小师姐你是不知道,她那个青梅竹马还是个当官的,是个小将军,长得也不赖,那天还跟着一起来接骨灰盒嘞。” “这人啊,真是眼光很重要啊,不擦亮眼睛,看坨屎都是金元宝……啧啧啧……” “咦~大臭你怎么开口闭口都是屎……太恶心人了……” “你他娘的叫谁大臭呢?是不是讨打!” “啊呀呀呀!大臭打人了!” 整个练武场一阵欢声笑语。 …… 又过了个把月的悠闲时光,苏浅语几人接了一趟镖,是海外运过来的稀罕物,运到邻县——吏埌县,那边是个大县,少说也要十来万人。 吏埌县有一部分人靠打渔为生,有相当可观的海产物,以此发家致富的大有人在。 这次就是吏埌县一个海货商人雇佣的八仙过海镖局,商场上总有那么一两个仇家不想你好过的,抢货源是常有的事。 能不能抢走,护不护得住,那就得看对方请的是些什么人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八仙过海镖局不好说是万无一失,但他们可以追查到底。 镖局的原则向来就是,没有原则。 单挑干不过,可以回家叫人啊。 盖上府衙印章,可以光阴正大搜查劫匪,顺带追回商货,还能捞点劫匪家当充公,一石二鸟。 好在此番路上没什么意外,一路平安到达吏埌县。 祁默修跟在后面好奇的大量四周,安安静静的,他生活在都城,没看过海岸的繁华,难免有些好奇。 还是启程那天厚着脸皮寸步不离跟着队伍尾巴转来转去,唐老爹看不下去,生拉硬拽拖着苏浅语一起塞进去的。 苏浅语还没睡醒,人都是恹恹的,昨晚跟韩夕晞在练武场打了一夜的飞刀比赛,凌晨三点多才撤。 结果人家被好生生抱回去了,她耷拉眼皮自己走回去的。 这还没睡好呢,又被拖出来干活了。 整个人都不好了,像蔫巴的菜叶子,打不起精神。 翻身上马,瞅见趴柯瑾怀里睡着的韩夕晞,睡得那叫一个香。 苏浅语更困了,直接拽着祁默修上马,缰绳甩给身后的他,趴在马脖子的睡过去了。 货到后,四人稍作休息直接返程,余下三十多人还需要留下一天,就是再替雇主守一夜,之后有什么意外,与他们无关。 当然,雇主要是接着雇佣他们几天,那正好补贴家用了。 镖局的雇佣是分开的,一则是货物运输费用归镖局统一收,二则是人员雇佣,费用就是自己的。 苏浅语伸伸胳膊踢踢腿,做人好难啊。 回去的路程很快,天色擦黑他们已经快走一半路程了,前方正欲穿过一片树林。 “咻!” 一声破空声迎面而来。 苏浅语反手压着祁默修附身躲过,拽着他的后衣领跃下马背,就近躲藏在树后。 转身冲后方冷喝道:“韩夕晞!” 只见同样跃下马背的两人,迅速分散开,一声清亮的哨声在苏浅语话落间响起。。 两匹马闻声更是头也不回,马蹄踏起一片尘土,飞掠过树林跑远了。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15) 苏浅语这才送来祁默修的后衣领,他脖子上勒出了条红痕,应该是刚拽的太急了,又加上这细皮嫩肉在都城娇养的小公子,磕磕碰碰就容易青紫一片。 也没时间搭理这点小伤,苏浅语低声冲他交代,“等会打起来了,你就往柯瑾那边跑,他护住你不是问题……” 说着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拿着,打不过就大声喊柯瑾,躲好就行。” 说完,不等祁默修接话,一个飞身窜了出去,灵活地躲避飞射而来的箭雨。 另一边,一个娇小的身影同样飞掠而出,躲闪间伴随着一道道寒芒从她指尖消失。 同一时间,箭雨里不时“铿锵”之声,其中混杂着数道闷哼,还有重物倒地声响。 很快,血腥味变得浓郁,杂乱的树丛被不少尸体压塌,有鲜红的血珠自树枝滴落。 祁默修冷静分析局势,小心翼翼地往柯瑾的方向退。 他注意到柯瑾阴显也往他这边靠近,看样子应该是来接应他的。 但中间隔着有将近一百米的距离,为了躲开密集的箭雨区域,两人都绕了一大圈,好在距离慢慢靠近了。 电光火石间,柯瑾背后窜出一个黑影,寒芒一闪,直刺后心。 “小心!” 祁默修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一出声,他的位置也暴露了。 柯瑾早有所觉,一个弯腰扫腿,转身抬腿,一脚踩住黑影胸口,夺剑反手封喉,一气呵成,速度奇快。 有几个蒙面的大汉从一旁窜了出来,团团围住柯瑾。 柯瑾眉头一皱,不对,这群人不对劲! 围着他做什么,是想死得更快些? 难道不是老熟人请的傻子?这么上赶着送人头,也不像啊。 只见他双手飞快往腰间一摸,旋身一转,利器入肉的噗嗤声,伴随着重物倒地。 “暗器有毒!快散开!” 有三个侥幸躲过了,提着大刀警惕地看着柯瑾。 眼里的凶光乍现,盯着他的目光透着狠毒。 柯瑾握着捡来的长剑,迎难而上,一挑三丝毫不落下风。 另一边的祁默修也被盯上了,或者说,从一开始被盯上的就是他。 两个面具男悄无声息靠近他,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现在的光线还可以观察到周边树木大体轮廓,声响可能被柯瑾的打斗声遮掩,树木枝叶间的晃动不会。 祁默修一直很警觉,在柯瑾那边出现意外时,他出声后就立马转移位置找了一颗大树躲藏起来。 眼角瞥到身后的树枝晃动,来不及思考其他,当即蹲下向前一个翻滚,站起来就跑。 几乎在他蹲下那一刻,两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划过树干,粗粝的树皮被刮开两道口子,扑簌簌往下掉碎屑。 面具男反应也不慢一左一右,包抄祁默修,毫不含糊宾利上去。冲上去就是杀招。 阴显要置他于死地,祁默修握着匕首勉强抵挡住一人的攻势,边挡边退,巧妙的借助那人的身体躲开另一人的攻击。 但实力的悬殊,任他如何躲闪还是难免挂彩,深蓝色的衣袍破了好几道口子,里面的内衫被鲜血染红。 倏然间,祁默修还在吃力抵挡对方的长剑,他猝不及防被一脚踹飞出去,匕首脱手而出。 顾不得胸口撕裂的疼痛,迅速爬起身,就去捡不远处掉落的匕首。。 柯瑾正解决完三个蒙面大汉,就看到祁默修差点被穿成个刺猬,手里的剑用力掷出。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16) 长剑相撞,一声锵鸣,面具男捅向祁默修的剑被击飞。 面具男被震得虎口发麻,左手紧握着右手手腕一时没有立刻行动。 另一人见同伴如此,都不曾迟疑,上前继续补刀,要杀了祁默修。 柯瑾飞身赶到,徒手抬腕挡下这一剑,清脆的金属相击声,挥手甩开剑身,又是抬腕搭手,一支利箭直奔面具男面门而去,击穿面具没入眉心,一击致命。 一击得手,柯瑾双手一翻交替,一枚银针刺入欲要偷袭他的另一人心口,毒针见血封喉,同样的一击致命。 “柯!瑾!” 人未至声先到,满是怒火的娇喝,吓得劫后余生的祁默修一个激灵。 一个娇小的身影风风火火赶过来,满面怒容,语气都冰冷起来,“藏什么藏!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晞儿,没……”柯瑾犹豫着还是把下意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了。 “闭嘴!”韩夕晞不爽的打断他,抓起他的手查看伤势,还不忘恶狠狠回头瞪祁默修一眼。 不满的冷哼,“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就是你!” 祁默修一时语塞,最拖累的确实是他。 韩夕晞不再理会这无用的家伙,细心解开柯瑾手腕上的绑带,卸下腕间的袖箭,就着被划破的口子就撕掉了那截袖子。 好在长剑被袖箭卸了些力道,划伤的不是多重,上了药过几天就能好。 韩夕晞面如锅底,红唇一开一合就要开骂,柯瑾俯身堵住她所有的话头。 这时苏浅语收尾完毕,赶了过来,看看那边拥吻的两人,又瞅瞅趴在地上一身狼狈的祁默修。 哦呦,这小可怜没人管。 苏浅语走过去,打横抱起,找个干净的地给他先上药。 脱衣服的时候,祁默修有些抗拒,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被扒开衣服检查伤口,上药包扎。 伤药随身携带,纱布倒是没有,就地取材,撕了祁默修他自己的外袍绑的。 别说,还刚刚好,就是有些个伤口有点深,微微一动就渗血。 没有办法,条件有限,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其他回去再说。 祁默修眼神闪烁,借着夜色挡住了他滴血的耳根,活了二十多载,头一遭被姑娘按着扒衣服。 还有在他身上动作的柔软小手,虽在替他上药,但天色暗下来了,不仔细摸索不确定伤口。 看着越凑越近的小脑袋,浅浅的呼吸落在肌肤上,他神色都不自然起来。 有些扭捏的移动身体,试图躲开她的呼吸,被她呼吸落到的那块皮肤,像着火似的滚烫一片。 随着他的躲闪,苏浅语先不耐烦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老实点,别扭来扭去的,当你是条蚯蚓啊,疼就忍着。” 也不知道那一巴掌拍到哪了,还是那句话管用了,总之人是没再动了。 祁默修涨红着一张脸,一动不动任由她摆弄,只是直勾勾盯着她后脑勺发呆。 上完药,发现这人呆愣愣的,苏浅语忍不住伸出魔爪捏捏他的脸,没反应,掐了掐腮帮子,还是没反应,继而又凑近他几分。 祁默修突然回过神来,眨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清丽小脸,吓得一个后仰,脑袋狠狠往树干上一磕,痛并清醒着。 “呵~”。 苏浅语一时没忍住笑出声,这一笑,刹那间,祁默修心头又羞又怒,头脑一热,凑上前。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17) 两人本就靠的极近,这一凑,苏浅语都来不及反应,唇上一热。 紧接着,她唇瓣一疼,被咬了一口。 “嘶……”别说还挺疼。 咬完祁默修就后悔了,微微退开些距离,四目相对,有点心虚的率先偏过头。 “你先抱我的……我,我还给你……” 苏浅语:问号你是否有很多小朋友?这什么还法? 磨磨蹭蹭了一会,祁默修拒绝了再次被抱回去,身残志坚要走过去,苏浅语最后还是半扶半抱带着他走。 另一边,韩夕晞就在原地架起了火堆,顺带放了个烟花信号,安静的坐在尸体堆里,撑着下巴看跳跃的火苗。 “怎么样?” 苏浅语带着人靠过去,也没什么讲究,拽了把旁边的树枝压下来就坐着了。 “他们是来追杀我的,应该是从都城请来的杀手。” 韩夕晞还没搭话,才坐下的祁默修先出声了。 三双眼睛齐刷刷扫向他,看得他心里头直打鼓,还是决定坦白从宽,一五一十开始交代事情的始末。 “我是谢太傅的学生,同沼祸,如今溯渊的王,一同得太傅教导,后来做了他的谋士,期间推了一次科举,当时太傅染了风寒,我替师监管考场,还没有功名在身太惹眼了。 为此明面上被盯上了,直到后来沼祸顺利继位,才得以脱身……” 看着跳跃的火苗,祁默修顿了顿,“我当日孤身前来歧源县也是为了躲避他们的追杀,还未受封前就离城了。” “哦,原来就是个被压榨完劳动力就甩十万八千里远的挡箭牌啊~” “咳!” 苏浅语不得不轻咳掩饰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这一句话就很形象了。 韩夕晞上下打量祁默修,语不惊人死不休,“怎么?你是欠那个叫什么沼祸的家伙多少银子?把你从繁华大金库的都城丢出来这大海边上晒鱼干吗? 看你这老胳膊细腿的,海边一个大浪都能把你冲跑,还带一群尾巴跟着,是要在这找个宝地直接埋了?” 柯瑾拽了拽她的袖口,又挠了挠她的手心,示意她不要说了。 韩夕晞抓紧他的手,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祁默修半低着头,思绪在眼中翻转,“是我自己想离开的,那里不适合我,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一只小手揉了揉他略微凌乱的头发,轻笑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让你大开眼界,乐不思蜀啊?” 抬头就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一刹那,心跳失衡,他点头低低应了声“嗯”。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片橙黄色的火光伴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 从来时路有一队人马过来了,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先前跑走的马儿。 韩夕晞眸子一亮,守尸完活,回家睡觉。 是的没错,就是守这些家伙的尸体,以前他们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有一次,后面赶上去收尸的收到人数与当时他们击杀的不符,少了好几个,后来也没找到丢哪去了。 为防止再次发生这么离谱的偷尸案件,他们只能先等站点的人来了再走。 他们镖局接的也都是邻近县城的海货,路程中途是有巡逻队的,有意外,中途还可以换人顶上。 没意外,这也是一支接应队,有备无患。。 借着火光韩夕晞还上前转了一圈,仔细瞅了瞅,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潇洒上马走人,回家睡觉。 县令篇:百无一用是书生(18) “姐!” “姐!你家小院子钥匙呢?我要去接小一它们出去逛逛。” 这日苏浅语正在爬墙,啊不,在飞檐走壁,一颗小脑袋从另一头墙上窜出来。 苏浅语默了默,无奈叹气,“上次不是你拿走的吗?” 韩夕晞凝眉,上次?不是说让老唐交给他闺女?难道…… 似想到什么,苏浅语说道:“我爹没给我钥匙,应该还在他那,问我娘吧。” “好他个老唐,居然背着人一套,走,找他算账去。” 看着没大没小嚷嚷找自家老爹算账的人儿,苏浅语忍俊不禁,除了柯瑾那是谁也冶不了她。 “是这个钥匙吗?” 转角有一道身影走出来,举着手里的钥匙晃了晃,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韩夕晞眸子缓缓渗出几丝冷光,冷哼道:“哪来的?是不是唐秋河给的……” 这下连老唐都省略了,开始直呼其名了。 这钥匙可以说是苏浅语的私有物,锁的是山林边缘的高墙小院,除非必要,是不会轻易交给外人的。 就算有圣旨赐婚,那现在不还没成婚吗? 越想越气,韩夕晞看着祁默修的眼神也越发的不善起来。 祁默修摸摸鼻子,有点尴尬又有点无奈,他好像又被敌视了。 这如芒在背的眼神杀,他是真的挡不住,不自觉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苏浅语,就差大喊一声“快救救我”!应景了。 苏浅语轻咳一声,掩饰笑意,走上前接过钥匙。 “走吧,我也顺便过去住两天,前林这个月该到你们俩轮值了。” “嗯。”韩夕晞淡淡应着,没再多言。 歧源县后山是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在最近的一片密林深处有一座高墙小院,院墙围了足有四五米之高,然而它并不是用来防丛林猛兽的,它用以防人,防敌人。 院子本身并不大,也就一座两层小楼,一间另盖的厨房,院墙上有窗户,挺高的,需要踩底下的梯子爬上去。 不过窗户也挺大的,在上面打一架都绰绰有余。 门是厚重的双重大木门,说是防追兵拖延时间的,守屋里的地道逃生,这般故意为之,大抵是出于祖上某个有什么恶趣味的先人无聊整的,毕竟狡兔三窟。 远不止一个逃生口,这么阴目张胆放就出来一个的也是没谁了。 祁默修看得咋舌,暗暗惊叹,不过一个小小的歧源县,各种花样层出不穷的,且比都城那些故弄玄虚的有意思多了。 祁默修也不顾及形象了,围着院子东瞧瞧西看看,还扒拉着梯子想往上爬。 几道黑影呼啸而过,撒欢似的绕圈飞跑,险些刮倒梯子。 梯子是木头做的,连番碰撞下会偏移晃动,都还没看清罪魁祸首,梯子就已经往下滑了。 好在苏浅语又又又救场及时,一只手稳稳扶住梯子,一脚踩在横阶上,梯子稳稳当当不动弹了。 苏浅语抬头,祁默修低头,二人目光对视上。 祁默修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跳有点不受控制,一下一下乱跳,搅得呼吸都乱了,最后不得不屏住呼吸,试图稳住乱跳的小心脏。 看着又开始呆愣的人,苏浅语轻啧,怎么年纪轻轻老爱发呆,还怪可爱的。 轻巧一踏,跃上梯子,揽着人飞下去了。。 落地就见韩夕晞那看猪的眼神盯着自己,祁默修哽住,偏开头不看她,被抱的次数多了,他反而习惯了,只是耳朵尖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