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草莓甜饼文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当姜心蕊抱着大包裹,独自坐在拖拉机后座,看着前面那一道源源不绝飘向天空的黑烟时,脑海中浮现出了这句诗。 她并没有到真正的大漠,但作为一个地道的南方姑娘,她两辈子第一次见到北方如此空旷萧瑟的景象。 道路两旁低矮的建筑,路上时不时看向她的行人,都融合成统一的灰色背景,成为她对七十年代最深刻的记忆。 拖拉机停在县城知青办门口,她正准备下车,里面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斜眼打量了她一番,拦住她的动作,对拖拉机手道“就这一个女娃,眼瞅着天快黑了,劳烦送她到杨树镇上吧。” “今天没人来接?” “嗐,小溪村那老头脾气可不小。到了镇上你跟那边的人说,让他们找人给送到小溪村去就行。” 拖拉机手不再多问,他早听说了,城里来的知青虽然读的书多,但干起农活儿来处处拖后腿。今年的两批知青分别在年初和夏天就到了,早已分配完成,如今正是年末农闲的时候,又来了个加塞的,小溪村不乐意来接人合情合理。 尖嘴的男人又转头对姜心蕊说“多送你一段路,以后在小溪村积极向贫下中农学习,好好改造。” 姜心蕊点了点头,这人和拖拉机手的对话虽然隐晦,但她也明白了原本是该有人来接的,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并不受欢迎。 这也没办法,她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不长,只知道现在已经过了正常下乡的时间,她家周边富裕些的农村早就没有名额了,家里想给她安排到条件好些的地方都没辙。 这里虽然艰苦,但她要是再拖一拖,恐怕只能到更穷更苦的地方去,因此家人看她身体恢复得不错,便急匆匆地把她送上远行的火车。 拖拉机手发动引擎,橙红的落日下,那道黑烟又升腾起来。 姜心蕊默默凝望着这道风景,深深觉得自己太惨了。 她原本是现代的一个孤儿,从小吃尽了苦不说,后来嫁了个总裁,成了人人羡慕的总裁夫人,总算是是扬眉吐气了一番。本以为自己可以就此躺平,哪知这总裁抠得堪称东方葛朗台,当代严监生,要他花点钱活像是要从铁公鸡身上拔毛……婚后生活因此幸福感极低,天天为钱争吵。 就在她穿越的前一天晚上,他们还在为一件高定小礼服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背对背气呼呼地睡着了,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 她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生气,在睡梦中猝死了,才穿越到这个世界。 刚穿越时她还挺开心,因为在她穿越过去的家庭,家人都对她特别好,家境也好,哪怕是在物资贫瘠的七十年代,也把她娇惯得像个小公主。听说她还有个哥哥,一向宠她,因为在部队里回不来,她还没机会见到。 根据家人和原主的记忆,她从小身体就弱,这回是因为前不久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南方少雪,原主见了雪贪玩出门堆雪人,身体受寒,当晚就发起高烧,几度晕厥,最后一回更是昏迷了好几天才醒。 但大家不知道,醒过来的人已经换了个灵魂。 她原本打算在新的家里好好修身养性,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能不出门就绝不出门,做一条合格的咸鱼,不让那家人再整天为她的身体担心,然而,她才享受了几天美好的咸鱼生活,还没躺够呢,就被迫来下乡了。 她原本是不用下乡的,政策规定每户人家都可以留一个孩子,她的哥哥在部队,家里就只有她一个,按照规定她可以留在家里,他们家也从没想过她会离开身边。 事情是因为一位叫王春兰的烈士遗孀求上门来。 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个人有印象,不过不是什么好印象,因为她身为遗孀,转眼就带着孩子改嫁了不说,还总拿过世的前夫来他们家提各种要求,这些年不知从她家拿走了多少钱粮。 王春兰的前夫曾经是原主父亲手下的排长,十八年前,他们连队接到命令,刚刚回到家乡的战士们重新穿上戎装,跨过鸭绿江,义不容辞地参加了那场艰苦卓绝的战争。 战争结束后,原主的父亲回来了,她的前夫却没能回来,她便因此认定了原主的父亲愧对他们母子,原主一家都欠他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怎么要求都不为过。 姜心蕊对此倒没有原主那么厌恶,虽说王春兰这些年拿走的钱别说养一个儿子,多养两个都够了,可她前夫毕竟是为国捐躯的烈士,钱财在生命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假如金钱可以让他们母子过得更好,也算是对英灵的慰藉。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回王春兰上门不是来要钱的,而是要她去下乡! 现在的政策是每户可以留一个孩子,王春兰改嫁后又生了个女儿,也就是说,她必须在跟前夫的遗腹子与和现任生的女儿之间,选一个让他们去下乡。 王春兰左右为难,让小女儿去是不可能的,她让女儿去了,夫家觉得她偏心前头生的,往后她和儿子还不知怎么在家里立足;可要是让儿子去,她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 本来这一批知青小半年前就该下乡了,她因为舍不得,直拖到现在居委会上门来警告,才求到了姜家。 姜首长给她出了主意,可以让她儿子于明远去参军,这样即使孩子不能在她身边陪着,但他在部队可以照顾一二,也算是子承父业。 但王春兰说什么也不同意儿子去参军,那太危险,她已经没有了一个丈夫,不能再失去儿子。在姜首长再三表示这事儿实在是走不了后门之后,她才期期艾艾说出了真正的想法。 “姜首长,我们老于当年是在你手底下没回来,明远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你说过,他就是你干儿子,是不是?” “是,我对明远和对姜立业是一视同仁的。” “既然这样,那能不能以后就让明远当你们家孩子,我认心蕊当干女儿呢?”王春兰说。 “那当然,心蕊和立业一向尊重你,多个干妈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姜父说得真诚而毫无防备。 王春兰趁热打铁,咬牙道“那就让我们明远留在你家,心蕊代表咱家去下乡!” “什么?” “我说,让心蕊去下乡!” 姜家人全愕然地望向了她。 …… 过程自然是闹腾了许久,姜奶奶和姜妈妈眼睛肿了好几天,在部队的哥哥知道后,拍了电报回来,说要是让她下乡,就跟父亲断绝父子关系。 但姜首长在王春兰一遍遍提起当年埋骨异国的战友,一遍遍声泪俱下地强调于明远是老于唯一的骨肉后,终究还是硬着心肠,让他的亲生女儿去当知青。 哪怕这个女儿是全家在手心里宝贝了十八年的小公主,哪怕她身体虚弱到玩一次雪就可能没命。 拖拉机开到镇上时,挂在半山腰的那轮太阳已向地平线隐入了半边身子,大片的黑暗如同一床巨大的棉被,从四面八方围拢来,预备送这个小镇进入梦乡。 气温愈发低了,镇政府的大门已经紧闭,拖拉机手探头一看,无奈地想今天只能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到小溪村去了,刚想开口,旁边就窜出一个赶牛车的老头。 “是去小溪村的知青不?” “是,您是?” “我是大队长,来接人。”刘福山说。 “那敢情好!”拖拉机手高兴地说,他不用跑小溪村,可以早些回去了,“姑娘,你快下车,跟他走吧。” 姜心蕊知道这里没她挑剔的份儿,也没力气说话,安静从抱着大包裹跳下拖拉机,还踉跄了一下,颤巍巍地坐上生平第一次见的牛车。 刘福山没想到这回的知青眼看着比前几个还不成气候,心里的最后一点指望也破灭了,想到今年的收成,他就觉得头疼。 虽说现在是按工分分粮,可总有些东西是按人头分的。何况,即便她分不到今年的收成,但又不能看着她饿死,到时候总得在村里动员动员,补贴一下他们知青。 刘福山倒也没为难一个小姑娘,沉默地赶车回小溪村。没去县里,只到镇上接人,已经是他对知青办不满和抗议的全部表达。 到了小溪村,天色已晚,刘福山直接把她送到了知青点,让她明天跟着其他人一起上工。 姜心蕊站在一间简陋的小屋前,窗框上照映出隐隐烛光,这里就是小溪村的知青点,她接下来要住的地方。 寒风凛冽,吹得她瑟缩了一下,愈加抱紧了怀中的大包裹。 她还没进去,对面屋子里正好出来一个人,喊住了她“哎,你就是新来的知青?” 姜心蕊转身看去,来人是个面容白净的男人,看上去二十来岁,戴着一副眼镜,很是斯文。 见她点头,男人向她走过来,十分热心地说“我叫陆旭天,也是知青,比你早来半年,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以找我,我们知青之间也好互相帮衬。” 。 第2章 第2章 姜心蕊知道这就是句客套话,大家都是知青,在这里无依无靠,哪能帮得上别人多少,不过她只是微笑有礼地听他说着。 “对了,你叫什么?”陆旭天又问。 “姜心蕊。” “我看你东西挺沉的,帮你拿吧。” “不用不用……” 陆旭天直接把东西接了过去“没事儿……”他还没说完,手里的重量就让他闭嘴了。 看着沉,没想到事实上比看着更沉。 姜心蕊“……”她似乎理解大家为什么不待见知青了,这身体素质真是肉眼可见的不太行…… 陆旭天脸都有些红了,也不知道是重的还是不好意思,赶紧拎着东西去敲女知青的门“小妮,方便进来吗?” “来了!”一个耳边扎两个低揪揪的姑娘开了门,“这是新来的知青?陆旭天,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刚在门口碰上。”他急急把东西放下,这才松了口气,看到她们桌上的碗筷,说,“那你们继续吃饭,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姜心蕊默默把自己的行李先往角落挪,就听到一个女孩子说“小妮,你觉不觉得陆旭天最近对我们疏远了不少?” “有吗?我没感觉出来啊。” “是吗?”她顿了顿,又问,“他刚才为什么叫你开门?” 叫小妮的笑了一下“那他不是怕累着你嘛?哪回不是有活就喊我,好事想着你呀?”她说着过来拉姜心蕊,“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裴小妮,她是华兰,你呢?” “我叫姜心蕊。” “你名字真好听,这是我们给你留的晚饭……” “你怎么来这里了?”一个声音突然打断她们。 裴小妮介绍的时候略过了一个一直低着头吃饭的女孩子,姜心蕊还没来得及问那个姑娘叫什么,只见对方忽然抬起头,疑惑且颇有深意地盯着她。 “诶,你们认识?”裴小妮惊奇地说,华兰也看了过来。 姜心蕊想了想,还真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么一个人——瘦小,沉默,总是在教室的角落里安静地呆着。 她们两人之前交集并不多,这个女孩在原主的记忆里也很不起眼,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她们一起做值日,原主身体不好,对方主动让她先回去。 是以她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姑娘的名字,她的名字跟她的性格几乎截然相反,叫谭若晴。 “嗯,高中同学。”谭若晴道。 “你们还是高中同学啊?”华兰立刻来了兴趣,围着她们问各种问题。 知青点里破旧的小方桌上放了一盏煤油灯,姜心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第一次尝到了这里粗糙难以下咽的食物,姑娘们给她倒了开水,勉强咽下去,然后一边嚼,一边围坐在一起聊天。 在这里碰到了一个高中同学,哪怕曾经关系一般,哪怕对方并不爱说话,她也觉得在异乡的生活有了一些支撑,没有那么独立无援了。何况还有明艳大方的华兰,娇俏可爱的小妮,姜心蕊在和她们的对话中渐渐放松,下乡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们从下乡开始聊,说以前在城里的生活,来这里的变化,也问姜心蕊身上簇新漂亮的棉袄是哪里买的。 她在谈话中知道,小溪村的村长似乎和县里知青办的主任有个人恩怨,分配到这里的知青都是不太能干活的,别的不说,一般一个地方,男女知青的数量总是差不多,但他们这儿,加上今天来的姜心蕊就有四个女知青,男知青却只有陆旭天一个,而且大家都不太会干活…… 人家村民对他们有意见也很正常。 “哦,谭若晴例外,她还挺能干的,大队长夫妇最喜欢的就是她。”华兰漫不经心地说,好像她一点儿也不在乎谭若晴比她能干。 姜心蕊觉得,这姑娘很可能和自己一样是条咸鱼,身为咸鱼,并不介意别人比自己优秀,他们卷他们的,反正不影响自己躺平。 “你今天是怎么到这里的?前两天村里知道还要来一个知青,都让刘队长别去县里接你,让你知道来农村不是来享福的。”裴小妮说。 “队长在镇上等我,正好县城有个人让拖拉机手给我送到镇上,就这么过来了。” 华兰闻言笑起来“那个张主任,肯定是知道了刘队长的打算,故意这么干的,倒是便宜了你,要是真让你从县城走回镇上,那可够呛。” 她们聊得差不多,简单洗漱一番就准备上床。 四个女知青都挤在这一间屋子里睡,一排床铺连在一起,谭若晴原本睡在最外面,和华兰她们中间空了一个位置,准备往里挪,给姜心蕊腾出一个位置。 “哎哎哎,你别动了,就让心蕊睡这儿吧。”华兰说。 谭若晴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躺下,姜心蕊就这么睡在了她们中间。 临睡前,谭若晴又问了她一遍“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个问题刚才她就已经回答过了,说自己是因为身体不好,病了一场,所以现在才下乡,谭若晴现在又问,她猜测对方可能是知道自己原本不用下乡。 姜心蕊虽然对顶替别人下乡的事不平衡极了,但也知道现在时局敏感,这种事情不能随便说,试图含糊过去“就是分配到这里了。” 于明远的妈肯定没料到自己在这么远的地方还能碰到一个高中同学,这种事情要是有人举报,再怎么嘴硬两家是换了孩子,也讨不着好。他们都这么大了才换,为的是什么,一看就清楚。 好在她说完之后,谭若晴没有进一步追问,华兰和裴小妮好像也没在意,呼吸放缓,似乎快睡着了。 姜心蕊坐了一天的车,身子骨又比原来娇弱,一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姜心蕊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做好早餐,她们一块儿吃完,出门去上工。 走出去一路上有不少村民盯着她看,刘福山趁着早上集合,向大家简短地介绍了她。解散后,走到姜心蕊面前,要给她分配活儿干。 其他人的工作之前就分配好了,今天照常,刘福山看着新来的姜心蕊,很是犹豫了一下让她去干什么。 “让她去放牛吧。”刘队长旁边的一位中年农妇说。 “那华兰……”刘福山有点犹豫,原本都是让华兰去放牛的,这是个轻省活儿,他不希望因为岗位调换造成知青们的矛盾。 “华兰就去水渠上吧。”婶子说。 姜心蕊一听就觉得水渠上好像比放牛累,她怕华兰不乐意,转过身去看她。自己虽然想咸鱼,但并不愿意建立在让别人劳累的基础上。 没想到华兰竟然答应得很爽快“行啊,刘叔刘婶儿,那我今天先带她熟悉一下怎么放牛。” 刘福山便想起华兰刚来时连放牛都不会,这个新来的小女娃看上去比华兰还不如的样子,叹气道“去吧。” 华兰就带着姜心蕊十分欢快地走了,说她欢快,是因为华兰脚步轻松,那样子都快哼起歌来了。 “华兰,去水渠不累吗?你怎么这么高兴?”姜心蕊奇怪地问。 “水渠啊……我还没去过,有点新鲜。去那里正好还能跟小妮一起,一个人放牛太无聊了。”她语气里都是压不住的高兴。 姜心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她知道了今天的工作安排,应该没有让华兰吃亏,她本人反而还很高兴,像是早就巴不得去水渠上,也就放心了。 她们走出一段距离后,刘婶便问刘福山“青花那丫头呢?你早上看到她没?” “看到了。” “人呢?” “这还用问?” 刘婶露出愤怒不满的神情“你看到了不拦着她?天天这样像话吗,大队长的女儿带头给黑五类送饭?她过了年都要十八了,这么下去谁愿意娶她?” “我要能拦得住早拦了……”刘福山的声音在媳妇儿的目光中弱下去,“好吧,那不是因为青舟前几天高烧吗,都烧成那样了,再不让送饭不是要他的命吗?” 话已至此,他干脆把想法都说了“下次开会,我准备让他搬回自己家去,反正他家也被抄干净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要不是你这当爹的在背后撑腰,青花根本没那么大胆子!”刘婶压着嗓子说,“你这么做,还想不想当这个大队长了?” “没那么严重,他就是一个孩子,不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吗,再说没人看见青花去送饭……” 姜心蕊和华兰慢悠悠地在山间小路里走着,华兰说饭后走太快不好,慢慢走,正好消失。这会儿是农闲,不用种地,就放一头牛,有的是时间。 姜心蕊听了心里不住点头,原来下乡还能这么悠闲,要真像华兰说的那样,那她可以一辈子在乡下放牛。 正当她们散漫地穿过一棵棵光秃着枝丫的大树,牛棚里的人却完全不同于她们的轻松。 “青舟哥,你就吃点东西吧。”刘青花看着躺在干稻草里一动不动的人,又难受,又怕放牛的知青快过来了,看到她在这,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顾青舟不是故意要为难一个小姑娘,他在一堆味道让人作呕的稻草中间,身体像生锈的机械一般,难以运行,比身体更难受的,是他的内心。 虽然烧得迷迷糊糊,但他还是意识到,自己到这个世界有好几天了,至少眼前这姑娘就来了好几次,可过去了这些天,他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 他对穿越的了解局限于手里新开的网红直播公司,底下的编剧提上来过几个关于穿越的剧本。可是,这种事情,一般不都发生在生活不如意的人身上吗? 他生活富足,继承了家族企业,自己又把基业扩张了好几倍,还有一个思路清奇、可可爱爱的老婆,他的人生好得不能再好了,穿越这种宝贵的名额,不该留给更需要它的人吗? 救命,他真的不想穿越啊! 顾青舟闭上眼睛装死,好像睡一觉他就又能穿回去似的。 可惜身边只有一个p似的姑娘,在他耳边不住念叨“你多多少少吃一点吧,我爹说最多再过一两天,你就得回水渠上去了,不吃饭怎么受得住啊!” 她正劝着,牛棚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明亮的女声“哟,青花你怎么在这里啊?” 。 第3章 第3章 刘青花手一抖,险些把手里的粥打翻了,慌慌张张地放到地上“华、华兰,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正好路过,来……来教育坏分子……” 她说得虚心,又漏洞百出,连姜心蕊都听出了里面的异样,不由得好奇地往草堆那边瞧了一眼。 只见一个浑身脏污的男人躺在那里,那样子起码有一个月没洗澡,瘦骨嶙峋,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小半张脸,整个人比现代的流浪汉还要凄惨。 姜心蕊本想看一眼就走,但她的目光却渐渐顿住了,盯着那个男人露出来的嘴唇与下颌挪不开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还有些想念顾青舟,居然觉得这个男人鼻子以下的部分和顾青舟格外相像,要是眼前这人再胖一点儿,那简直就一模一样了。 姜心蕊摇摇头,甩掉心里繁杂的念头。不可能的,顾青舟好好的在现代当他的总裁,不可能跑到这里来。 穿越又不是去家门口的菜场,怎么可能她到了这里,顾青舟正好也来了。何况以他的脾气,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容忍自己变成那么脏。 姜心蕊不住对自己默念,顾抠抠连给她买裙子都舍不得,那她也没什么好舍不得他的,现在他们都隔着半个世纪了,就当离了吧,以后不能再想他了! “心蕊,走吧。”华兰没说刘青花什么,牵着牛,喊了一声站在那里发呆的姜心蕊。 “来了!” 她应了一声,跟着华兰和老黄牛走出去。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干草堆里,那个仿佛已经耗尽全部生命力的男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微微动了动手指。 刘青花还在担忧今天被华兰和新来的知青看到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动作,她只能抓紧时间,匆匆劝了最后一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便小跑着赶去水渠那边上工。 顾青舟那死水一般的意识,却像是被人投了一粒小石子儿,泛起了几道涟漪。 叫心蕊,会是她吗? 或许他不该抱有这样奢侈的念头,但这一刻,他真真实实地后悔前两天自暴自弃,一口饭都没吃,恨不得把自己饿死、病死,好回到现代去,以至于现在连爬起来,追上去确认的力气都没有。 也后悔刚才的消沉,但凡刚才看一眼人家,不就可以确定了吗? 他坚信自己无论何时,都能一眼认出姜心蕊。 但也因此,他最后悔的,就是觉得自己过去对姜心蕊不够好。 就在他穿越前的一个晚上,他甚至都还在跟姜心蕊吵架。他们为了一条高定小礼裙吵得昏天黑地,现在想想,虽然花那么多钱买一条裙子确实肉痛了点,可要是知道那是他们最后一个在一起的晚上,他一定会如她所愿。 他明明有的是钱,给她买条裙子又怎么了,当时为什么不一口答应呢? 现在想来,他自己也不明白当时的心理,毕竟花钱只是心痛,可是想到自己因为这个,那晚都没能抱抱她,各自背对背地睡着,他心都要碎了。 再想到那些钱没花掉,蕊蕊又不一定守得住,最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他就痛苦得生无可恋。 基于这样的懊悔,曾经雷厉风行的总裁第一次觉得没法面对现实,想要逃避。他想什么都不管,安静地死去,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陌生的世界。 可是,他刚才听到了那个一直在他心底珍藏的名字。 那声“心蕊”让他的心重新泛起了波澜,仿佛深渊中的人看到了一丝光明。 他想确认那个女孩是谁,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上天垂怜,让蕊蕊一起到了这个世界,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报答原主,替他好好活下去,赚很多很多钱,然后……再也不抠了,赚多少花多少! 顾青舟用尽全力,爬到碗边,把冬日里已经凉了的冷粥灌进肚子。 华兰在前面牵着牛,姜心蕊在旁边跟着她走,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要不是这里天寒地冻,放眼望去都是枯枝,节奏散漫得和春天踏青所差无几。 姜心蕊很快乐,本以为这里将是炼狱模式,谁曾想她又到了另一个咸鱼的天堂!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剧本里,有一类种田剧本,也许这就是悠闲种田生活吧。她过去一直生活在城市里,没想到农村种田才是最适合她的归宿。 姜心蕊觉得自己已经爱上这里了,恨不得一辈子扎根农村,只要给她一口饭吃,她就能放一辈子的牛,还觉得逃避劳动不肯下乡的于明远真是亏大了,进工厂当工人,哪有她现在舒服呀。 “心蕊,你来试试。”华兰把绳子递给她。 姜心蕊接过绳子,还仔细看了看,发现绳子是从牛鼻子那儿穿过去的。她试着往前走了走,老黄牛就乖乖地跟着她走。 她这下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原来牛这么乖啊。”她伸出手轻轻摸摸了它的头。 “是啊,这是我们大队的宝贝,除了种田,也就接我们知青的时候拉它出来,等闲不让它受累。到了春耕,我们可少不了它!你要好好照顾,除了下雨,每天带它出来散步三次。” 老黄牛低头啃着地上为数不多的枯草,她们也顺势停下脚步。 华兰接着说“现在地上没什么草,它在外面吃不够,回去要用干稻草喂,一天三顿,一顿都不能少。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牛可金贵着,你自己少吃一顿没事,牛,少吃一顿都不行。” 姜心蕊认真记下,没想到放牛还有这么多道道。 华兰又说牛棚要保持干净,有什么脏污要及时清理“否则牛就会生病。不过这事儿就不用你管了,顾青舟负责把牛棚打扫干净。” 姜心蕊没防备,忽然听到这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谁?”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顾青舟,就刚刚躺稻草堆上那个。不过你别跟他接触,他爹是这里最大的地主,成分坏着呢,免得惹祸上身。”华兰浑不在意地说,“他命也真够大的,前几天看着都快要咽气了,没想到硬是给他挺过来了。” 姜心蕊脑子有点懵,只清楚地听到了那三个字,后面那些话分明听到了,可又像是没听到。 单是外貌相像她还可以说服自己,那是巧合,可如果名字都一样呢? 这未免也巧了,巧到她控制不住地又一次开始胡思乱想…… “你又发什么呆呢?”华兰推了推她,“我们再往前走走吧,带它多溜达溜达,放牛可不是站着不动就行了,得每天让它运动充足,这样才健康。” 姜心蕊暂时压下思绪,牵着黄牛向前走。 “诶,我们往那边走,我带你去看看水渠。”华兰指了个方向。 姜心蕊就往那个方向走。 乡间的路并不平整,幸好这里天气干燥,要是在多雨的南方,恐怕会一脚一个泥泞的脚印。 不一会儿,她们就远远地看到了水渠。准确地说,是看到一条巨大的沟壑边,站满了人。 “你看,那就是水渠,村子里的人都在那儿呢!再远就是隔壁大溪村的地界了,几个村子现在都在修水渠,听说这是上头强制要求的任务。”华兰说,“咱们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看,那边没什么草,要是被人看到放牛放到那边去,非得说你开小差。” 姜心蕊一一应了,她本来也没兴趣去凑热闹,一个人自由自在放牛多好啊。 华兰努力地往水渠那边看,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姜心蕊嫌累,只管自己拉着牛在周围吃草。 过了一会儿,华兰喊她“早上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别累到它。” “这么快?我觉得它还没吃饱呢。”这里的枯草实在稀疏,这头老黄牛年纪不小,个头很大,她觉得吃这么些肯定不够。 “不是说了吗,回去还要用干稻草喂。”华兰牵过牛绳,“冬天你就是全天让它在外面吃,也是吃不饱的,还要冻病,这个懒不能偷。我先带它回去,你去麦场抱一捆稻草回来。快点儿。” 姜心蕊按着她指的方向去麦场,路不难找,村子不大,她一下子就找到了,抱起一捆稻草,大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回去就可以再次见到那个和前夫同名同姓、长相酷似的人了! 这比她想象中快了太多,几乎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姜心蕊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心里两个小人儿不住蹦跶,如果他是……如果不是…… 顾青舟是在华兰牵着牛回来的时候,猛然意识到,这个牛好像是带出去散会儿步就回来,他前几天压根儿顾不上这些,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这么快就可以确认人是不是她…… 这幸福来得太快,他心跳都漏了几拍。 好在他喝了粥,多少恢复了一些力气,要是之前那半死不活的状态,只怕他的小心脏已经承受不住了。 为了看清来人,顾青舟特意撑起了一点儿身子。 先是牛进来了。 然后进来一个女的,显然不是她。 再然后……他左看右看,望眼欲穿,也没等到第二个女孩子进来。 早上那迷蒙的动静中,他确信是有两个女孩子的。其中一个叫了另一个“心蕊”。 没看到第二个女孩子,他就不甘心,但胳膊又快撑不住了,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 华兰看到这个肮脏的“泥人”不知道在闹什么幺蛾子,翻了一个白眼,多看一眼都不想看,嫌他脏了自己的眼睛。 她对这种人可没有什么好生气“喂,你好了就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都脏成什么样了?牛要是病了都是你的责任!” 顾青舟撑着的那口气就泄了,“啪”地往后倒在稻草堆上。 这个地方真没意思,和牛住在一起不说,一头牛的境遇都比他好,也许在那头金贵的老黄牛看来,还嫌自己占了它的地盘。 怪不得原主自暴自弃,一点儿都不想活了。 他刚才用尽了力气,倒下后好一会儿动不了,大口大口吸着跟室外差不多的寒气。 刚才那一瞬间他没时间反应,本能地抓紧机会去认人,现在一鼓作气没有成功,心里就有些打鼓。 特别是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好像他是一堆烂泥似的,那种鄙薄不屑,他堂堂总裁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对待? 顾青舟郁闷地意识到,他现在这副模样,就算姜心蕊真在这里,可能也不会认他…… 。 第4章 第4章 姜心蕊再拖延,这村子也就那么点大,到底还是走到了牛棚前。 她反思了一下,就不该浪费脑细胞去思考这件事,就像以前的许多事一样,想了也没什么结果,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她抱着一捆稻草走进去,长长的稻草杆遮住了她的视线。 角落那边的顾青舟看到了一个姑娘的身形,却看不见她的脸。 不过在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没法见人之后,他多了几分犹豫,既希望这是她,又怕如果在这里的真是蕊蕊,那……他的脸以后可往哪搁…… 顾青舟捂了捂脸,觉得跟妻子比起来,他的脸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改为侧躺,悄咪咪往那边张望。 姜心蕊正在华兰的指导下给牛喂草,那个方向正好对着他这边。 “呵,男人,都半死不活了还色心不改。”华兰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姜心蕊本来手忙脚乱地在喂牛,暂时没空去想别的,在华兰的意有所指下,清灵的目光不自觉地朝那边转。 两人的目光便这样撞到了一起。 那男人实在是脏,甚至这头牛都比他干净,姜心蕊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弄得这么埋汰。 但他的眼睛却是清澈坚定且具有侵略性的。 这双眼睛姜心蕊不知看了多少次,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后来她当了他的助理,每次开会、汇报工作,一抬眼就能对上这双明亮的眸子,更不用说相恋结婚后有多少次深情的凝视。她总觉得顾青舟最英俊的地方,就是他这双眼睛。 这一对视,哪怕不敢说百分百确定这就是那个抠门的家伙,她也有九成九的把握。这就是夫妻间的默契,日夜相伴的人,她想认不出来也是难。 姜心蕊脑子乱糟糟的,只剩下一个念头她都穿越了还要和他一起…… 她甚至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顾青舟该不会是还记着过年时斗地主,自己输给他的那九十八块钱,不惜跟她一起穿越来讨债吧…… 早知道当时就不赖账了。讲道理,顾抠抠这代价也太大了,他在现代可是身家千亿的真富豪啊! 要是再细想下去,就会变成一个恐怖故事。从恋爱开始,他再怎么抠也是个总裁,这些年虽然每次给礼物就活像是从他身上剜了一块肉似的,零零总总加起来,其实也不少。 他要是真要自己还……咸鱼只能选择哭唧唧地躺平。把她卖了也还不起。 姜心蕊天马行空地想着,那边顾青舟也确认完毕,扒拉过几根稻草,杂乱无章地把脸埋起来。 大总裁的面子,今日起荡然无存。 然而他又忍不住偷偷拨开一点,朝她看,跟个孩子似的,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充盈在他心中,好像眼前这糟糕的地方,突然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就连吸进肺里冰刀子一般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 他整个人乐陶陶的,就这么看着她学习喂牛,嘴角挂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宠溺笑容。 他想起他们上辈子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他们的身份云泥之别,他是被对方请了好多次奉为座上宾的大客户,而她却是那家公司的总监助理。 那个总监是个年近四十的女人,从销售一路做到销售总监,在业界多少有些名气,她的助理工作内容之一,便是喝酒,喝到客户愿意签下单子为止。 顾青舟一向不耻这样的谈判方式,那回要不是他的发小硬拉着他,他也不会去,总之他就这样见到了姜心蕊。 当时的她刚刚大学毕业,学着职场女性的方式,穿白衬衫黑西装加包臀裙,盘老气的低盘发,脚上是黑丝袜和高跟鞋,从头到脚都是俗气的劣质品,连包间里“公主”的搭配都比她好。 也许是她在金碧辉煌的环境里过于廉价了,他反而多注意了一下这个异类。女总监让她过去敬酒,她倒酒,走到发小面前,全程低着头,只差没当场怕得抖起来。 “你先敬顾总,他才是今天这最大的客户。”发小夏鑫涵戏谑地说。 她就又捧着酒杯,颤颤巍巍地往自己这儿挪两小步,她视线一低,两人的目光便这样迎面对上,猝不及防。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视,当时他就有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受。 后来他自己想了很久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目光过于单纯了,实在不像以往见过的女人,也许是她脸上的婴儿肥很可爱,连那身老气的打扮也成了反衬她单纯的工具。 经验老道的女总监留这样一个不懂打扮的助理在身边,总有她的考虑。 顾青舟原本打算让她喝完这杯就别再烦他,该给谁敬给谁敬,反正他也没打算签订单,可这时却鬼使神差地说“我不喝,去敬夏总吧。” 从小就处于管理者位置的他,竟然对一个打工人产生了同情。他当时想,小姑娘出来工作不容易,就不让她喝这杯冤枉酒了。 这种想法要是让夏鑫涵知道了,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而现在的姜心蕊呢,她穿着这个时代令人羡慕的厚实新衣,印了花的,面容看上去比当年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小几岁,阳光洒在她身上,拿着稻草喂牛的样子宁静美好,反倒是他浑身破败不堪。 但无论身份如何变换,身处哪一段流年,他看她的感觉,依然和初见时一样,从未改变过。 原本觉得这个地方糟糕到极点,恨不得再死一次穿回去的他,倏忽觉得这地方其实也挺好。 别的不说,喂牛种田,比现代的灯红酒绿与车马喧嚣,更适合她。 他自我开解,这是返璞归真,是境界,放在现代,有钱人还都喜欢往山里跑呢。现在他没花钱就住在了山里,所以他赚了,应该开心…… 刚想到这里,就见姜心蕊喂完牛,跟着另一个人走了。 在那个送饭姑娘复读机一般的念叨下,他总算记得自己在这里身份不太好,不能贸然叫住她。 他就这么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他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出身问题不好办,但至少要先改变脏兮兮住在牛棚里的现状。 …… 姜心蕊跟着华兰回了知青点。 原来在她们睡的房间侧边靠里处,就是一个小厨房。 “我们和陆旭天的饭都是一块儿做,排了一个表,大家每天轮流。今天是我做饭,到我为止又重新开始一个新周期,正好明天可以排个新表,把你加进去。” 姜心蕊点点头,这里再好,也比不上那个梦一样的大院,想要天天什么也不干就躺平是不可能了,但五天做一天饭,她觉得还行吧。 排进做饭轮流表里,意味着融入集体,也挺好。 华兰开始做饭,她就在旁边打打下手。 她在现代本来就会做饭,味道还不错,只是不喜欢做。现在看着华兰做黑面馍馍和粥,觉得更简单,下次让她一个人来,应该也能做出来。 ……最多就是难吃点。 但这种高粱面做的馍馍,谁做都一样粗糙难吃,粥也没有什么配菜佐料可以加,没什么味道,只能勉强填饱肚子,横竖都差不多。 她们这一早上放牛喂牛,来来回回走的路其实并不少,等做好饭,其他人还没回来,姜心蕊就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 她的身体太弱了,以前又一直被家里宠着,不怎么动,玩个雪都能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到和正常人差不多。 照现在的情况看,她觉得每天出去慢悠悠地放放牛兴许还对身体有好处,毕竟现代都提倡多运动,她目前肯定没法做剧烈运动,但从散步开始,听起来就养生。 此外还要补充营养。 知青点的口粮,只能做到维持机体最基本的需要,就她这娇惯了十八年的身体,要是每天这么累还只吃这些,用不了多久就得垮了。 她和别人不一样,她知道下乡有结束的时间,她在火车上就给自己定了目标,一定要努力苟着,活到返城,然后回去继续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哥哥的小宝贝! 那些还没来得及享受的美好咸鱼生活,她一定要补回来! 姜心蕊知道她临上火车前家人塞给她的包裹里,一定有不少好吃的、补药和钱票,不过她现在还没有完全了解这里,准备先不动那些,等过一段时间熟悉了再看怎么利用家里给的东西,才能最大程度地物尽所用…… 当然要是能让她在吃好喝好的情况下,稍稍咸鱼那么一点点,那就更好啦。 她现在还做不到,但不妨碍她做这样的美梦。 有梦想才有动力,阳光明媚的大白天,不用来做做白日梦,好像都有点浪费。 …… 姜心蕊没能躺太久,正好身体休息得差不多,精神也因为想象中的未来生活十分愉快,其他人就结伴一起回来了。 水渠上的人似乎很忙碌,中午都没有休息,坐下吃了饭就走,大家饭间没怎么聊天。 她和华兰一起洗碗洗锅,稍微坐了会儿,又可以出发去给牛喂今天的第二餐,以及散今天的第二次步。 到了这个时候,姜心蕊才意识到,放牛简单是简单,但照着一日三餐加三次散步,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一整个白天几乎都花在牛身上。 以此类推,往后一个月、一年,甚至好几年的时间,她都得用来伺候一头牛。 尤其是现在,牛棚里还多了一个曾经的总裁前夫……饭后困意上来的她,就没有早上第一次放牛的兴奋劲儿了。 。 第5章 第5章 无论如何,放牛这个相对于挖水渠更轻省的工作,原本是华兰的。 看到其他人那么迟才回来,吃完饭就走的架势,姜心蕊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华兰,之前都是你放牛,我过来你就得去水渠上,这样也太不好意思了……要不还是你放牛,我去挖水渠吧。”她再咸鱼,也是一条有道义的咸鱼。 “你是不是不想放牛了?嫌累了?我好不容易把怎么放牛都教了你一遍,你可不能就这么辜负我!明天开始你就好好放牛,我去挖水渠。”华兰不容置疑地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心蕊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心里觉得,华兰真是好人,这时候的人们真是淳朴。 中午和傍晚的流程跟早上差不多,只是傍晚那趟的散步要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就去,赶在天黑前把牛拴进牛棚里。 姜心蕊认出了顾青舟,到底没法再把他当一个普通人,但是每次去牛棚,华兰都跟她在一起,没有单独找他说话的机会,心里又好奇他在这里的情况,趁着放牛的时候,装作不经意似的,向华兰问了问。 “不是跟你说了吗,他爹是地主,他就是地主的后代,所以被关在牛棚了!” 华兰对她早上没认真听自己的话感到不满,不过在这里,她其实也无聊得很,不用学习,白天都在放牛,没个说话的人,精神极度空虚。遇到一个家境看上去不比自己差的姑娘,她就很乐意多跟对方说说话。 于是她又多说了一些“咱们这杨树镇,是县里最穷的一个镇,小溪村呢,又是镇上最穷的一个村。那个顾青舟,就是最穷的镇上、最穷的村里,最穷的那个人!” 姜心蕊听得瞠目结舌,不知道这算不算因果轮回,她在现代过得惨,到了这里,运气好像突然就好了起来,顾青舟却正好跟她相反,大总裁到了这儿,居然成了最穷最穷的人! 要不是场合不太合适,她真想幸灾乐祸地大笑三声,顾抠抠,你也有今天! “对这种坏分子,当然要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无情,他家人又都没了,也就刘青花偷偷给他送吃的,不然估计早饿死了吧。” “就是我们早上碰到那个?”姜心蕊问。 “是啊,她是大队长的女儿,我只是个知青,当然不会去举报她给自己找不自在。反正她送的也是他们自己家的粮食,跟我又没关系。”华兰说着说着,又有点义愤填膺起来,“顾青舟真是不要脸!” “啊?” “他喜欢张美玉,就是城里知青办那个张主任的女儿,人家才看不上他,他还非死缠烂打……你以为他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的?”华兰故意吊胃口一般,问了她一句。 “怎么弄的?”姜心蕊捧场地问。 “就是因为他癞□□想吃天鹅肉,趁着雨天水渠那边没人,把张美玉约过去,想要生米煮成熟饭,逼张主任把女儿嫁给他!”华兰说得有些上头,语速越来越快,“张主任就是咱们村出去的,听说他升去知青办以前,在刘队长手下当村干部,批评坏分子,抄他们家,一直是张主任带的头。你说那顾青舟能是真喜欢人家闺女吗,分明就是另有所谋啊!” 姜心蕊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觉得当时那个人,不可能是她认识的顾青舟,那么他应该是在这件事之后穿越过来的,算算时间,可能和自己差不多。 她听华兰说下去“不过他也算是自作自受,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得手不说,还把自己摔进水渠里,烧了好几天,我还以为他要死了呢,算他命大。” 果然如此,那个原来的顾青舟,可能和她这个身体一样,在当时就发烧过世了。 华兰最后叹息着总结“这种人,我看到他就碍眼,就是可怜了张主任的闺女,那天也被他拽进水渠,又淋了雨,受了惊吓,也病了一场。” 姜心蕊听明白了这件事,问“那刘青花呢?她又是怎么回事?” “她就是脑子不清楚呗!你说顾青舟既然喜欢张美玉,为什么又不拒绝刘青花的心意呢?” “为什么?” “就是为了她那当大队长的爹呀!有这么一层关系,他在这里是不是就能好过多了?”华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可长点儿心眼吧,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 姜心蕊揉揉额头,要是换个人,她未必想不到这些,只是听华兰一口一个顾青舟的,听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违和,太出戏了。 在现代,大家只敢喊他顾总,而且他的为人在那个圈子里,算是很厚道的,讲商业道德,公事公办,不爱扯裙带关系,否则也不会娶她这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 在她的认知里,顾青舟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小气到令人发指。 她实在没法把华兰口中的人和顾青舟联系起来,现在就是很好奇,不知道顾青舟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也不知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干了那些事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根据她对顾青舟的了解,等他知道原主曾经干了这么些糟心事,估计会很想死一死吧…… 冬天日头少,华兰见阳光越来越微弱,判断可以结束今天的第三次散步。 “还是有个人可以说话好,之前我天天一个人放牛,都快憋坏了。你再去抱捆稻草来,一会儿喂完,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姜心蕊终于忙完了今天的工作,做晚餐时,裴小妮先跑了回来,凑到华兰身边道“华兰,陆旭天说,今天到我们房间来一块儿吃晚饭,让我跟你说一声。” 华兰显而易见地高兴,眸光流转,偏偏嘴硬“干嘛来跟我说,他干嘛不跟谭若晴去说,不跟心蕊说,偏要跟我说。” 裴小妮贼兮兮地笑“那还用问为什么吗?” 华兰被哄高兴了,搅动粥食的动作仿佛都轻快了许多。她让姜心蕊把粥盛出来“今天算你们有口福。”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一会儿能吃好吃的了。”裴小妮帮忙把馍馍放进盘子里,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当然不是馋这几个黑馍馍,而是她清楚,华兰要拿她家里寄的东西给大家加餐。 姜心蕊和裴小妮一起端着饭进去,华兰已经找出了自己珍藏的食物,脸上带着神秘而得意的笑容,把双手背在背后“你们猜猜是什么?” “大白兔!”裴小妮迫不及待地说。她嘴里似乎已经尝到了奶糖的甜,又想咽口水,努力克制住了。 华兰摇摇头。 “不是啊?”裴小妮似是有些失望,“那,麦乳精?” 华兰还是摇头。 裴小妮就失去大半兴趣了,她最喜欢大白兔和麦乳精这样的甜口,别的什么都比不上这两个“不会是饼干吧?” 华兰这才把东西拿出来“不对!你看。” “这是……肉干?”裴小妮眼神都发直了,凑近了去瞧,又点上煤油灯,拉着华兰到灯下看,“真有你的,居然还有肉,我能尝尝吗?” “嗯。这是牛肉做的,牛肉干。心蕊,你也尝尝。” 姜心蕊便也捏了一小条牛肉干。不用想也知道,这东西在现在金贵得很,她往小里挑了一块。 裴小妮一脸享受地咽下一口,睁开眼,看到并排站在一起的华兰和姜心蕊。 她们俩的衣服是这里最好看的,整个村子,除了她俩,她就没见过有其他人穿得这么新,这么好。其实别说是小溪村,就连她下乡前在小城市里,也没见过多少人比得上她们的。 华兰家里有钱,她这半年早就确定了,也已经直接间接地享受了不少好处,姜心蕊家想来也不会差。 裴小妮就说“心蕊,你是南方来的,你家那边有什么特产吗?” “特产?” “对啊,你家都让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姜心蕊还没来得及看家里都让她带了些什么。她不愿意替于明远下乡,几乎是被架进火车站的,包裹也是一早就打包好,在她临上车时才塞给她。 她本来想等过几天,找个没人的时候自己收拾收拾,但现在裴小妮提了,华兰又和大家分享了牛肉,她就说“我去看看。” 她的包裹确实有些太大了,幸好一路都有车,她猜家里可能是怕她在这边没有被子盖,塞了床大棉被。 至于其他的东西,她还挺期待,有种开盲盒的感觉。 姜心蕊解开捆得严严实实的绳子,抖开外面的一层层青布,先飘出了一封信。她顾不上看信,准备先找点吃的出来,把眼下的情况应付过去,剩下的等有空再慢慢归整。 这一看,她才发现大包裹里面,是四个分开的包裹,每一个都不小,她拿起来看了看,每个包裹外面绑上了字条,分别写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姜心蕊鼻子一下就酸了,眼眶热热的,这是大家每个人,分别给她准备了一个包裹,代表着每一个人的心意。 这家人对这个孙女实在太好了。 这种好,好到超出了她的想象,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就连做梦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有这么好这么好的家人。 她甚至有些愧疚,因为如今感受到这种亲情的,是她,而不是原主。她想,如果原主活着就好了,他们一家人多么和睦可亲呀! 这样的家庭,少一个人都让人觉得遗憾。 但是她也没办法,她只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就从现代到了这里。她只能在心里又提醒了自己一遍,一定要好好活着,回去和这家人团聚。 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替原主,孝敬家人。 要找土特产,姜心蕊想了想,拆开了奶奶的包裹。 里面果然有不少吃的,她也分不清哪些是当地特产,哪些不是,随手挑了一包奶油杏仁和一盒芡实糕,刚转身,就看到谭若晴也回来了。 谭若晴瞥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又看向角落那边拆开过还没收拾好的包裹和布料,很快收回目光。 姜心蕊以为她要说点什么,结果她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在桌边坐下,倒是裴小妮,很欢快地凑过来“心蕊,都有什么好吃的呀?咦,奶油杏肉,芡实糕?我都没吃过!不对,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呢。” 华兰对吃的兴趣,比不上她对陆旭天的兴趣“谭若晴,你看到陆旭天了吗?他说了要过来一起吃饭,怎么还不到?” 正说着,陆旭天就进来了“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你总算是来了,快来吃饭。” 华兰招呼着大家坐下,桌上除了平时喝的稀粥、馍馍,还摆了牛肉干、奶油杏肉和芡实糕。她笑着对陆旭天说“你看今天的伙食怎么样?” “嘿,这不是巧了吗?”陆旭天从棉袄的大口袋里掏出一盒罐头,放在桌上,推到中间。 姜心蕊定睛一看,居然是个肉罐头。 。 第6章 第6章 知青们拿出家里补贴的食物,好好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只有谭若晴没吃其他人拿出来的东西,依旧喝粥,吃馍馍,全程没怎么说话。 当他们感受着肉类和甜食带来的无与伦比的满足时,刘福山家里也正要开饭。 刘青花趁妈妈和弟弟在厨房,拉着刘福山到一边说“爹,一会儿还给他送晚饭吗?” “不用了,我刚才路过,给了他两个红薯。” “爹,我早上看他情况实在不大好,以前他们家再怎么样,他也没那么消沉过,眼睛里一点儿神气也没有了,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刘青花说,“青舟哥那么好的人,咋可能会做那种事?我觉得肯定是张家冤枉他!” “他刚才已经好一些了,也跟我说了这事,我再想想办法,你别管了,仔细被你妈听见——”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她妈刘婶的声音“爷儿俩又背着我嘀嘀咕咕什么呢?青花,我跟你说好了,以后不许再去牛棚,听到没?” “妈……” “喊妈也没用,你爹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去,顶天也就是不当大队长了,你再这么下去,怎么给你说人家?吃饭!” 刘青花本就是个老实性子,她妈一说到谈婚论嫁的事,她便有些羞,拿过碗就埋头吃面。 …… 第二天,华兰要和其他人一起去水渠上,姜心蕊独自去牛棚。 她心里的小人儿戳着手指,一会儿就要见到顾青舟了,心情还真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她不能否认自己其实也很想他,曾经她对顾青舟,又爱又恨,要是他能大方一点,她其实愿意一直当他妻子,生生世世都愿意。 可他就是太抠了,他做的那些事,他们吵的那些架,她现在想起来还生气。 姜心蕊别扭地想着,这个前夫,认是一定要认的,至于以后怎么样,那就得看他表现。他现在那么穷,要是像个债主一样,光知道蹭她的好吃的,那她一定从此离他远远的! 当年她想在家当全职太太,顾青舟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逼她上班,现在她还想靠家里的接济能咸鱼就咸鱼呢,绝对不能全被人蹭光了。 她就这么想着,到了牛棚。 走进去一看,却发现刚才让她纠结了半天的人并不在。 昨天他的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好,这个时候他不好好在这里休息,跑去哪儿了呢? 姜心蕊没看到人,竟然有些担心,还有点隐隐的失落,解下牛绳,牵着老黄牛出去的时候,还往牛棚那边看了好几眼,一早上都在想他怎么样了。 好在这种担忧也仅仅持续了一个上午,中午她就遇到了在牛棚里烤红薯吃的顾青舟。 她担心了那么久,见到人时就有些没把持住,径直朝他喊“你早上去哪儿了?” 顾青舟逗她“干嘛,你找我有事啊?” 姜心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跟别人相处,明明脾气都挺好,一跟顾青舟说话她的脾气就控制不住,硬邦邦地说“没事,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还活着。” “我当然要活着啊。”一跟姜心蕊斗嘴,顾青舟真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活过来了,“有个人还欠了我九十八块钱没给呢,我怎么也要活到某人把债还清了。” 姜心蕊“……”不愧是你,顾抠抠! 她本来还想提醒他,身体没好全多注意休息,一下子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果然就是来要债的。 姜心蕊牵着绳子转身就走,听到背后传来他的声音“哎,另一个跟你一起的人呢!” 她头也没回地说“以后就我一个人放牛了!” 原来如此。顾青舟看着姜心蕊气鼓鼓走远的身影,觉得生动极了。 他本来不爱吃红薯,现在没有别的粮食,才只好吃这个,但此刻,他觉得连手里的红薯都变得更加可口起来。 他不知道从今天起就只有她一个人放牛了,早上就没等她,直接去上工了。 今天就去水渠上工,是他自己向队长要求的。他想尽快摆脱目前的困境,才能考虑下一步怎么做。 昨晚刘福山带了两个红薯“恰好路过”这里,他记忆里这个人一向对自己不错,便趁机试着跟他说,能不能让自己回家里去住。 虽然住牛棚跟蕊蕊见面的机会比较多,但……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增进感情的好地方,不说他做不到在这里谈情说爱,这邋里邋遢浑身异味的样子,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刘福山当时就说,本来就在考虑让他搬回顾宅,只是需要一个能说服大家的理由“你现在看着比前几天好一些了,但还是很虚弱。我是这么想的,要不到时候开会就说你身体不好,牛棚里既不挡风,也不挡雨,你身体受不了,出于人道主义,也该让你回去。” 他有些疑惑,这固然是一个法子,但这改变不了他目前身份带来的种种不便,以及未来潜在的风险,明明直接说自己救了人对集体有贡献更好,也不知道刘福山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他就说“救人应该可以算见义勇为吧?刘叔,我知道我成分不好,但是我的思想和品德是端正的,为了救张美玉,差点牺牲了自己,这样应该够将功抵过让我回家住了吧?”他想堂堂正正地回去,让谁都指不出错来。 “救人?”刘福山惊诧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问,顾青舟反而奇怪了“张美玉现在还好吗?她没跟大家说吗?” 刘福山有些支吾起来“嗯……她身体倒是还好……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青舟凭着多年的经验,直接这中间可能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当下就说“是啊,那天张美玉摔下水渠,我为了救她,自己差点没命,这……这不算见义勇为吗?” “什么,是她摔下去,你救了她?” 顾青舟无比肯定地点头。虽然原主是因为喜欢张美玉才那么奋不顾身,但客观上看,就是为了救她豁出了性命。 刘福山的表情凝重起来“可是她说,是你欲行不轨,结果自己失足掉了下去,还把她也拉下去了。青舟,如果不是她说的那样,你能告诉我,那天你们去水渠干什么吗?” “她,问我哥的事。” 顾青舟通过原主的记忆得知,他有个双胞胎哥哥,早两年形势出现不好的苗头时,父母就让他哥哥顾青云带着大部分财产投奔去了一位远房亲戚家,对外只说他走丢了。 父母自有他们的敏锐,照他们的想法,自家在小溪村不出事也就罢了,万一出事,至少还有一个儿子在外面保全香火。等这风头过去之后,他再带着金银细软回来,稍加经营,家境便又起来了。 谁曾想过去了两年多,这场浩劫还远远没有结束,父母却皆已去世。 父亲是被人误砸了一块石头没的,砸在后脑勺,血流不止。没多久,母亲也喝了农药,临终前宽慰他,再忍忍,等他哥哥回来,家里又会好起来的。 他那时想问,那您怎么就不能再忍忍呢?可看着奄奄一息的母亲,他到底没说出口。 这次张美玉找他,就只问了他哥哥有没有来信,去了哪里。那时顾青云都已经快成年了,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么个大活人能走丢。 “你说的都是真的?”刘福山压低了声音。 “当然。” “可这事就算是真的,也需要证据,口说无凭。” 顾青舟仔细回忆了一番,尝试着在他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裤子里掏了掏,竟然还真掏出一张小纸条来。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湿透后又干了的纸条皱皱巴巴,还沾了些细沙,看上去很脏。 刘福山接过来,正反翻转了看,摇摇头“张美玉是村里出了名的学习好,字怎么可能这么差?要么是她让别人写的,要么是她故意写成这样。”总而言之,人家本来也防了一手。 顾青舟“……”他觉得原主真惨,喜欢的姑娘喜欢他哥,人家连找他问话都如此防备,事后还把锅甩在他身上。 “青舟啊,这事急不得,我之后会想办法给你证明清白。你再忍耐几天,等下次开会我会提议让你回家去住,还是说你身体不好,别的过后再说。” “刘叔,我能到时候直接和张美玉对质吗?这事越拖越说不清,虽然我爹是地主,但我是个好人,我想尽快解决,证明自己的清白。” 刘福山对结果不乐观,不过到底还是同意了。 在得知现在分粮都按工分算之后,顾青舟第二天就去上工了。 就他现在这一穷二白的架势,他真是半天也闲不住。这么穷,还不赶紧干活积攒家底! …… 傍晚姜心蕊放牛结束,给它喂草料的时候,又见到了刚下工回来的顾青舟。 他身体倒是结实,看他昨天早上还那么虚弱,现在居然都有力气跑了。 跑得额头带点薄汗的青年脸上已经干净了,露出清俊的面容,想必是自己打理过。 他接过姜心蕊手里的稻草,帮她喂牛“你现在是知青?” 说起这个,姜心蕊就得意了。 现在这环境,她都没地方炫耀,正好可以跟顾青舟显摆,其实这也是她最想显摆的对象,换一个人都没这种成就感“可不是吗,我跟你说,现在我家境可好了,家里所有人都对我特别好,你知道吗?我来下乡,家里每个人都给我准备了东西!” 顾青舟看着她的样子就开心,又怕她傻傻地被骗“对你特别好,那怎么还让你来下乡?” “……”那还不是因为于明远和他妈!姜心蕊被反驳了,撅了撅嘴,语气没那么兴奋了,但还是说,“他们就是对我很好,下乡是有原因的,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我要回去吃饭了。” 顾青舟问“你明天能早一点点过来吗?” “干嘛?你现在已经不是我老板了,还想剥削我的时间啊?” “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 “……”顾青舟抚额,放软语气,“我只是想早上就能看见你。水渠那边迟到要扣工分,我没法迟点过去。” 总裁也终于尝到上班打卡的人间疾苦了,可喜可贺! 姜心蕊压下唇角的笑意,告诉他“我要和其他知青一块儿吃早餐,他们吃完也去水渠上,你猜我能不能早点过来?” 顾青舟一算,发现她出门的时候,自己也得出去了,加上她过来的路程,想在早上见面的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 姜心蕊看着他郁闷地鼓起嘴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情格外舒坦,把玩着一根稻草,笑盈盈地回去了。 。 第7章 第7章 姜心蕊跟顾青舟说的时候,明确表示了她不可能早点过去,这也是实情,但真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却又忍不住,去牛棚的一路上都加快了行走速度。 还没到牛棚,她踮起脚往那边眺望,安安静静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想来顾青舟已经走了。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怎么还是不长记性,这个时间本来就不可能在早上见到他,居然还真被他什么“想在早上见你”的话蛊惑了。她就应该慢悠悠地走,那样多自在多惬意啊,这么急匆匆地赶路一点都不舒服。 姜心蕊一边想,一边一脚踏进牛棚,忽然被人从背后蒙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谁?”男人贴着她的耳朵问。 姜心蕊忽然害羞,不自在地想躲,但她没人家高,也没人家力气大,根本逃不开“顾青舟,你幼不幼稚啊!” “猜对了。”顾青舟松开手,走到她面前,“惊喜吗?” “惊吓还差不多。” 顾青舟笑了笑,没反驳她“我得去上工了,中午见。” 姜心蕊慢吞吞地解牛绳,眼睛朝外左右张望着。他走得越来越远,速度也越来越快,到快转角处,几乎跑起来了。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多亏自己今天有意走快了,他要是跑着去,差不多能正好赶上。 中午和早上一样,能碰到的时间短,没有早上那么急,但也就是打一个照面,说不上什么话。 倒是傍晚的时间宽裕些,只要不轮到她做饭,她就能在牛棚多呆一会儿。 当姜心蕊意识到自己居然都想到了这里的时候,有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不不,她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不必事事都想着顾青舟!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姜心蕊提醒自己想些别的,但想着想着,难免又想到顾青舟。 放牛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说话,有限的风景只有第一天新奇一会儿,等熟悉了,就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因此她也会把牛牵到能看见水渠施工的地方,看着小小的人走来走去,消磨时间。 她觉得自己是因为太无聊了,才会去想顾青舟,为了不去想这个人,她下午放牛时甚至背了一遍九九乘法表。 背完乘法表,她就去抱稻草。 她慢慢喂,果然喂到一半,顾青舟就回来了,像昨天一样,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稻草。 姜心蕊停下动作,退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布包好的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给你的报酬,你帮我喂牛,我给你酬劳。跟你学的。”她把布包塞进他口袋,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只道,“我得赶紧回去了。” 她是昨天看到顾青舟在吃红薯。这个人,很不喜欢吃红薯,以前她兴致来了,自己在家烤,他也不愿意吃。撒娇半天,才勉为其难地咬上一口。 昨天他却自己在那烤红薯,也不知道是刘青花还是谁给他的。他一定是饿坏了,又没别的东西,别人给什么,就吃什么,十有还吃不饱。 所以她就趁下午知青点没有其他人,从包裹里找出一盒咸口的饼干,拆掉包装盒,用布包起来,藏在口袋里。 …… 她拖慢了晚上放牛喂草的速度,回去得果然晚了,好在水渠上的人下工也没那么早,谭若晴还在做完饭,只有华兰说“你今天怎么又这么晚?下午不用溜达这么久,可以早点喂完回来。” “我就是路上走得慢了点,身体不好,走路慢。” 华兰便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姜心蕊也关心了一下华兰“你去水渠上,还习惯吗?” 谭若晴闻言从碗里抬头,看了看姜心蕊和华兰,又重新低下头。 “挺习惯的,水渠上挺好。”华兰笑着说。 姜心蕊一开始以为华兰跟自己一样是咸鱼,没想到人家其实也挺爱劳动。想到这里的女孩子们也跟男生一样在水渠上干活,在她看来已经很不错了,好像大家也没刘队长说的那么不行。 …… 再次遇到顾青舟的时候,她就跟他提了张美玉和刘青花。 在这里,无论知青还是村民,他们都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只有她和顾青舟从现代穿越过来,能互相说些不能跟其他人说的话。 顾青舟告诉她“我可能是在现代运气太好了,随便投资点什么都能大赚,所以才穿到这个倒霉蛋身上。” “嗯?他不是个渣男吗?” “渣男?”顾青舟略一想,就知道这绝对是张家放出去的消息。他们家的洗脑也太成功了,连刚下乡没几天的知青都觉得他是渣男,“他这段位,连当个渣男都不够,你等着,明天村里开会,我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说得自己好像是一颗被欺侮的小白菜,姜心蕊笑了一下,又问“那你明天要是出师不利,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最多继续住牛棚。我每天都跟自己说‘卧薪尝胆’,现在我有种特别强烈的感觉,这辈子我会比上辈子还有钱!” 姜心蕊“……” “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不忘搞钱?”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要搞钱啊!”顾青舟小心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现在是七零年初,如果这里的走向和我们学的历史一样,那么再过五六年,环境就要宽松起来了,我想着有两条路可以选,一个是参加高考,另一个就是经商。当年我爷爷就是趁那时候开了公司,我比他那时候年轻,可以把公司发展得更大。” 姜心蕊本来是想听他说原来的顾青舟和两个女孩的情感故事,结果他寥寥几句带过,又给她讲起了生意经。 “那个,我好像有些饿了,该回去吃饭了。” 顾青舟却拉着她胳膊,期待地看着她“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被老板拉住加班的恐惧又回来了qaq “我……我打算等返城,就躺平当咸鱼……” 她把胳膊往外抽了抽,顾青舟的目光里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有些别的什么,在渐暗的天色里不太看得清,只是拉着她的手一点点松开了。 姜心蕊心里也有些难受,但他们都相当于新生了,她不愿意再像上辈子一样,陷在每天争执不休的泥沼里,干脆忍着难受摊开了说“我知道你受不了我那么懒,可我就是不想进取,我的性格就这样,基因里面就没有成功人士那种拼劲。” 她吸了吸鼻子“反正我们本来也快离婚了,要不是离婚冷静期太麻烦,可能早就已经离了。现在省了这个步骤挺好,你要是愿意当个互相尊重的朋友,那也行,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当不认识好了。” “不……”顾青舟似乎想说什么,要是让他把语言一一组织起来,那一定比她还一套一套,他们便又跟在现代时一样,互不相让地争吵起来。 这种模式经过验证,对他们的关系完全没有好处,他急急打住,把那些话全扔了,冒出来一句“现在你是大小姐,我就当帮你干活的长工,给我口饭吃就行。” 也许因为他现在住在牛棚里,穷困潦倒,以前端着总裁架子说不出来的话,居然也轻易说出来了。 再一看,自己一身破烂,人家穿得干干净净的,还真像大小姐和长工。 姜心蕊听到这话,十分意外。 既然他选择用俏皮的方式,暂时跳过对于他们而言过于认真严肃的话题,她也就以后再说,拿出食物“给你。我真得走了。” …… 刘福山特意把这个会议定在年前分粮之前开,自有他的用意。 之前分粮时,每家按工分,经过计算分配的,其实顾青舟也分到了。只是他是坏分子,既然他家可以抄,他放在牛棚的粮食更可以抄,没过多久就被哄抢一空。 去哄抢的人里面各家都有。当年顾家父母的事,是张家带头,闹得最凶的也是他们,其他人只是看热闹。但涉及到钱财粮食,谁会放着不拿? 上回分粮时,张全已经升去城里当主任,张家没了他,也就闹不出什么。可当时收成不好,有些人家觉得难以维持生计,便哆哆嗦嗦地壮着胆子,沿用之前张全弄出来的那套说辞,三五成群地去牛棚抢粮。 刘福山本想制止,但他原先在张全那儿吃过亏,作为大队长,怎么能偏袒黑五类呢?他便赶紧招呼一双儿女,跟其他人一块儿去抢,要是抢的多,给他们一人一个鸡蛋。 这样等大家抢到尾声,他再出面说一句“差不多行了,总也得给他留些,让他喝点清水薄粥。”别人就指摘不出他什么。 有鸡蛋作为嘉奖,姐弟俩果然抢得卖力。尤其是小儿子青松,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正是饿得眼睛里冒绿光的时候,虎得很,为了吃的什么都敢干,真让他抢回来不少。 儿子回来之后还学给他听,向他邀功,说当时好些大人都抢不过他,急眼了,说“刘青松,你爹是大队长,你还来跟我们抢?” 这半大小子就把粮食抱在怀里说“我爹是大队长家里也不比你们多一口吃的呀,我饿,叔儿婶儿,我饿得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是实话,刘福山当大队长这些年,一粒粮食都没往自家多拿。 靠着这些抢回来的粮食,他才有能力暗中给顾青舟送些吃的,勉强让他没被饿死。 否则就是他想,家里也实在没有余粮可送。 。 第8章 第8章 刘福山想,顾青舟回家之后给大家分粮,那房子毁损得再厉害,墙角砖瓦,角角落落,能藏粮的地方总比牛棚多。 哪怕别人再去抢,他大不了再奖励青松一个鸡蛋,总归日子能比住牛棚好。 可是青舟说要自证清白,表明自己改过自新了,和他爹娘不一样。 刘福山左右思量,要是真能成功,用见义勇为抵了出身问题,以后不再背负那么多,也是个好事。到底还是答应了,决定赌一把。 …… 张家,因为大队长特意让人来说了这次开会其中一个事项就是上次张美玉和顾青舟掉进水渠的事,张主任特意没去城里,要一起去开会。 他自以为大马金刀地坐在堂屋,实在配上他那副尖脸猴腮的样子和瘦小的身材,这模样反倒有些好笑。 但此时的张家谁也没心情笑,张妈抓住了一根主心骨一般,忧心忡忡地问“她爹,美玉不会有事吧,咱们家可就这一个孩子啊!” “能有什么事,妇道人家别整天瞎担心,去叫美玉出来,可以走了。” 张妈去房里叫女儿,半天没叫出来,张全便不高兴“你说你能干成什么事?喊个人都磨唧半天,美玉,走了!” 但张美玉也不想去,她扒拉着门框不肯走“爹,我能不能不去啊,顾青舟要跟我对质什么?太丢人了!” “丢人的是顾青舟,又不是你,你怕什么,走!” 父亲明明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把责任都推顾青舟身上的主意也是他出的,此时却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好像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样。 她再聪明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行事没有父亲老练稳重,出门前到底还是拉着父亲问“爹,真不会有事吧?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我……” 张全无比肯定地告诉她“能出什么事?我们老张家,行的正,坐得端,谁来污蔑我们都不怕!” 这话说得声音有些大,又是在门口处说的,正好被隔壁走出门的美玉二婶听到。 张二婶是从大溪村嫁过来的,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却有一副城里人的面孔与心计,闻言客套地笑道“大伯不愧是在城里当主任的人,这话说的,美玉你有这样的爹,还怕什么顾青舟呢,他能活到现在也算他命大。” 张美玉听了脸色不大好。要不是那时顾青舟出气多进气少,赤脚医生都让准备后事了,他们家也不会这么往外说。 可偏偏,他竟然又活过来了。不但活过来了,以前只会低声下气讨好她的人,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烧坏了,竟然还要搞什么当面对质。 真烦人。 …… 张家几乎是最后到的,其他人早就到了,姜心蕊和知青们一起坐在台下,等了好一会儿。 知青里除了谭若晴,都是能说的,他们七嘴八舌地小声告诉姜心蕊“这种会我们也参加过几次了,没我们什么事儿,听着就行。” “刘队长挺务实的,一般不会太久。” “要是时间长,就说明有重大问题要讨论。” 姜心蕊心想,那今天可能会挺久的,听昨天顾青舟那语气,像是事情的真相有个大反转。她挺好奇是怎么回事,像个吃瓜群众等着别人爆料一样。 张家人到了之后,刘福山宣布会议开始。 先讨论了关于村里的各种事项,让大家一起提建议,有几个人提了还不错的改进意见,这时有个十七八岁的男青年站起来,身子不正经地歪着,说“我提议,大家别去挖水渠了,一律放假,工分照计!” 小礼堂里的村民哄然大笑,刘福山赶紧让他坐下“胡闹!” 裴小妮贴着姜心蕊的耳朵,用气音说“这是村里的混混,天天被他爹赶到水渠上,我们天天有笑话可以看。” 刘福山控制住场面,又宣布了秋粮的分发方式,哪一户分多少,账面记得明明白白,有疑问的之后都可以去核对。 大家听到分粮,心里就欢喜,脸上洋溢出笑容。小礼堂里一直有大家小声说话的声音,又不盖过刘福山说正事。 姜心蕊隐隐听到周围的人说,分完粮,就可以准备过年了。 刘福山把这些说完,才说起顾青舟的事,现场渐渐安静下来“既然他大难不死,我们也听听他的说法,新社会,总要给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公平公正嘛。” 顾青舟就上台去说。 他一个总裁,不知去过多少大场合发言,姜心蕊看着,今天倒是和以往不太一样,收起了气势不说,表情也更接地气。 华兰看到他上台,就先翻了一个白眼,等他继续说下去,又小声嘀咕“他可真够能狡辩的。” 其他人也发出了吃惊的声音,顾青舟说的版本,跟张家传出来的,区别倒也不是很大,只是正好相反。 乡下生活本来就枯燥,事情又涉及青年男女,当下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张美玉心里慌乱,看向身边的父亲,见他岿然不动,便暗暗提醒自己不能自乱阵脚,落了下风,正做着心理建设,就听旁边的二婶道“这话听着可有点新鲜。” “二婶!” “美玉别怕,咱们这么一大家子呢,还怕他?”张二婶道。 张全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张二叔拉住自己媳妇儿“你给我闭嘴。” 终于所有人都安静了,张全这才施施然道“青舟啊,你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我就想问问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老刘说得对啊,新社会了,做事得讲证据,不然有些人张口就来,也太容易了吧?” 他们家到得晚,都坐在最后一排,他一说话,大家频频转身往后瞧。 顾青舟道“那你们有什么证据?” 张全嗤笑“这还需要证据吗,你要不是心存不轨,想干坏事儿,谁在那种天气往水渠那边跑呢?青舟啊,叔劝你一句,你家祖上是地主,可你自己其实也没干什么,这两年住牛棚就当是给祖先积德了,可别想不开走上歧途。” 顾青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也就是说,你们没有证据。我有。” 此言一出,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不会真是张家闺女约的他吧?” “怎么可能,她爹在城里当主任,她得多想不开才去约他呀!” “那可说不准,当年……他们两兄弟在村里多招姑娘喜欢。” 张全脸色变了变,看向闺女,张美玉害怕地摇了摇头。 “真没有?” 她没说话。 张全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顾青舟拿出纸条,刘福山示意张美玉上去辨认字迹,就在张美玉快拿到那张纸条时,姜心蕊福至心灵,突然说“你别碰!” 大家都正凝神屏气地等着张美玉怎么说,忽然被她打断,吓了一跳,尤其是张全。 还不等刘福山发话,他就怒气冲冲地说“你干什么?” “张主任,我突然想到,我家有认识的鉴定专家,可以看出纸条上有谁的指纹。我们不如鉴定一下,要是上面根本没有张美玉的指纹,不就说明刚才全是顾青舟瞎编的吗?” 张全其实没怎么读过书,只有小学学历,文化水平仅限于识字,能当这个主任也全靠运气好,但指纹坚定这件事,他好像还真听公安的人聊天提到过,确实有这么个技术。 但他强撑着说“你爹不就是个普通职工?你娘是家庭妇女,你们家怎么可能认识专家?”他是知青办主任,县里各个知青的基本情况他都知道。 不是因为他勤勉,主要是为了看看哪些人能用得上,哪些人不用给好脸色。 姜心蕊知道他说的是于明远家的情况,她顶替于明远下乡,父母这些情况填的都是于明远他妈和他现在的后爸。 于是她说“那是后来改嫁的爹,您没发现我既没跟妈姓,也没跟爸姓吗?我亲爹是军人。” 张全还真发现了这点,而且因为当时奇怪,还多看了几眼,到现在还记着。 他眼珠转了转,说“你家那么远,寄过去寄回来,得花多少时间?路上会不会耽搁了?这个办法行不通。” 姜心蕊被否定了,重新缩回座位上,跟什么都没说似的,台上的顾青舟也没动。 张全否定了这个办法,但他这么做,就开始落于下风。 张美玉站在一边,第一次觉得站在台上是如此窒息,不知道台下那些人怎么看自己,怎么想自己,又会在背后议论她什么。 张全清了清嗓子“不说什么字条不字条的,按常理看,一个姑娘家约你出去,能干什么吗?她还能非礼你不成?这就不符合常理啊!” “张叔,那谁会在大雨天的水渠那儿非礼人啊?那地方全是泥巴,一下雨比牛棚还脏,我得多想不开啊!”顾青舟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大家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说的是他趁大雨水渠那里没人,把姑娘约过去,可是水渠还没完工,底下是坑,上面是土,雨天全变成泥浆,天气又这么冷,再猴急的男人也没法在那里干什么。 按农村人的思维,钻草垛子都比去水渠强,何况就算是钻草垛子,还要挑个天气暖和晴朗的好日子呢。 原本先入为主觉得是顾青舟使坏的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也动摇起来,难道顾青舟真的如他自己所说,不但没做坏事,还见义勇为了? 甚至有人说“张主任,我看要不还是找人鉴定鉴定指纹吧,没准他俩都是受害人呢。” 张全当做没听见,也怪他当时急着把事情推顾青舟身上,他人又快不行了,就没多推敲几遍,居然有这样的漏洞。 现在他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有些着急起来,看向台上的女儿“张美玉,到底怎么回事?” 。 第9章 第9章 张全才出口就后悔了,他们出门前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意外,没有事先准备过,还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来。 今天整个小溪村的人全在这,话一旦说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张美玉在台上,本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什么都不管,冲出去算了,听到她爹这么一问,更是手足无措。 “我……我也记不清了,当时雨太大了,我害怕,可能……是我误会他了。”她说着说着找到了逻辑,“顾青舟,当时,你是不是看到我脚下的地松了才扑过来的?你其实是想救我,但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她这么说相当于完全推翻了自己原来的说辞,知道这样大家会对她产生不好的看法,提前自己批评自己“都怪我心理素质不够好,如果当时能理解你的好意就好了,还差点害你没命。幸好你现在活过来了,不然可能我会一直误会你,都不知道其实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原本坚定认为顾青舟有问题的华兰“……” 亏她一直在骂顾青舟,没想到现在就这?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村民们也很无语,年纪大一些的婶子就对张美玉或者张全说“这种事情可不兴误会啊!太严重了!” “就是,风评对女孩子重要,对男孩子也一样重要的。要不是今天在这里把话说明白了,我们还当青舟真这么坏呢,他就算活着我们也要继续批评他的,到时候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那坏人反倒变成我们了。” 还有泼辣点的,直接问张美玉“他是要欺负你还是救你都能搞错了,那是不是也是你约的他啊?你们去哪里干嘛?” 张全起先还微笑着应付,说“不好意思,这丫头就是胆子太小,吓迷糊了”之类,到后来就有些维持不住。 听到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挑事儿,差点就要发火。 顾青舟见张美玉左右为难的样子,帮她回答“其实那天,她就是跟我说,她觉得水渠真是一个好工程,她以后一定要好好挖水渠,做表率。她不是高中生吗,见识多,好像以前誓师大会就喜欢在雨里开?她说得太激动,这才把脚下那块泥给踩松了。” 大家闻言都愕然了,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一下子不知道该夸她上进呢,还是真能作死,下雨天跑那里去发誓…… 姜心蕊不动声色地捂住嘴,她绝对没笑。 婶子们又乱哄哄地劝起来“美玉,你有上进心是好的,但是这个怎么说呢……也太危险了是吧?这回是幸好青舟大难不死,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张美玉和张家人现在只庆幸顾青舟留了点情面,没把实话说出来。张家人心里有数,张美玉看不上顾青舟,但从小就对他那个胞兄有意思。 现在无论顾青舟给了个台阶,他们也就顺势下来了。 等刘福山提出,这种行为属于见义勇为,说明他爹妈祖上虽然有问题,但是歹竹出好笋,他个人思想作风很优良,以后村里就不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大家都是好村民,要团结友爱,一起种粮食,一起搞建设,一起填饱肚子! “张主任,您觉得呢?” 张全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只能说,刘大队长说得对,我们小溪村里的当然都是好村民,以后再也没有坏分子了。 其他村民以前只是跟风或者有便宜可占,不占白不占,本来就对顾青舟没什么意见,现在大队长那么说了,听着就是。 反正……他们抢粮食也抢不过大队长家里的青松,那小子抢个粮跟打架似的,要粮不要命。这么一寻思,好像大队长自己亏的比他们更多,心理也就舒服了。 开会结束后,姜心蕊一行人回到知青点,华兰还在为自己的真情实感错付了而忿忿不平“什么玩意儿,巴掌大块地方,还搞这些,她是不是想把三十六计都演一遍啊?真是闲的!” 裴小妮在安慰华兰,让她别气了,就当看了场戏;谭若晴照例沉默不语,在翻看一本书。 姜心蕊记忆里的谭若晴也一向这么沉默,但那种感觉更像是一个弱小可怜的人,不会有人关心她活得怎么样。 现在的谭若晴,却莫名给她一种对方其实并不弱的感觉,虽然其他人和以前的同学们一样,懒得多分给她一丝心神,可是姜心蕊觉得,她也许只是内敛,不代表没有实力。 姜心蕊没有多想,躺上床休息,她一会儿还要去喂牛,却听华兰刚被安慰好,就问谭若晴“你在看什么书?” 谭若晴家里穷,性子又闷,华兰一向不是很看得起她,她不说,便抬手去看“《全国土壤和农作物研究》?你看这个干什么?” 谭若晴拍掉她的手“学习。” 华兰“……”今天是什么日子,谭若晴都敢跟她动手了? 她趾高气昂地喊“裴小妮,陪我去做饭,在这呆着闷死了!” 裴小妮刚拿出纸笔,准备给家里写封信,立刻就放下了,和华兰一起去做饭。 屋子里只剩下姜心蕊和谭若晴,她破天荒地开口了“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这还是她除了第一次见面之外,又一次跟自己说话,姜心蕊竟然有点受宠若惊“我挺好的。”想了想,又加了句,“你呢?” “我也挺好的。你以前不是身体不好吗,有没有带药来?” “我只是身体虚,倒没有什么具体的病,带了些补药。” 谭若晴说“刘队长是个好人,你要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就跟他说,他不会为难你的。你平时放完牛有空闲时间,也可以到水渠上来看看,那里人多热闹,心情会开朗些。” 姜心蕊好奇像她这样沉默的人,也会觉得人多热闹吗?不过这话要是问了,有点说她性格不好的意思,没问出来,只是谢了她的好意“我知道了,改天我也去水渠上看看。” 她想了想,自己确实也太偷懒了,每天放完牛没事的时候,就回来躺着,居然一次也没想到过还可以走近了去看别人干活。 她吃完中饭,又出去放牛。 到了牛棚,发现顾青舟居然还在里面“你不是可以回家住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某些人,有点良心好吗,我这是在等谁?” 姜心蕊摸摸鼻子“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不然呢?我还以为你没事回直接过来找我。”结果硬是等到了放牛的点她才晃晃悠悠地过来,顾青舟简直怀疑,她要不是还有放牛的活儿,是不是干脆就不过来了! “那个,我住宿舍,除了放牛又没有其他事情,突然出门,不是显得很奇怪嘛?再说,也没什么事要找你的。” “你就是懒。”顾青舟一针见血地说。 姜心蕊反驳不了,好吧,她确实就是因为懒。 顾青舟几乎有些委屈“早上都那样了,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想了想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姜心蕊!” “那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顾青舟确实太想跟她说话了,明知道她是激将法,也还是跟她说“其实张美玉找我,说的不是那些,她是……”他把张美玉问他哥哥的事,以及顾家以前的情况说了一遍。 姜心蕊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是啊。你今天是怎么想到说要去鉴定的?”他把纸条掏出来,“这纸都变成这样了,哪儿鉴定得出来,亏你敢说,把他们吓住了。” “不是你以前教我的吗?谈判的时候别看一个个成竹在胸,其实表现得底气十足的人,可能心里虚得很。这种情况,诈他一下就知道了。我本来只是试试看,还没说笔迹鉴定那些呢,没想到他们这么容易就被诈住了。” 他这番话,应该是刚把姜心蕊从那个女总监那里挖过来不久时说的。那时他把这个新晋的小助理带在身边,教导商场上的你来我往,尔虞我诈,一晃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顾青舟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这么早的时候说的话,眼神里都染上笑意,她其实是个相当聪慧能干的女孩子。 “今天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们还得在小礼堂多待好一会儿。” 姜心蕊撇撇嘴“我就知道你本来就能解决,你就当我想偷懒早点回去躺着吧。” “我是真的很感动,认真的!”顾青舟见她要牵牛出去,拉着她说完最后一句话,“虽然我以后不住这里了,但是我跟刘叔申请了继续打扫牛棚,所以我们还是能常常见面。” 她这么懒,顾青舟就不期待她能去别的地方跟自己见面了。 他发现这话居然没引起她足够的重视,掰开嚼碎了跟她强调“要是我不申请,打扫牛棚就要变成你的活儿了!以后我每次打扫这里,都是在给你干活,你就可以多休息一会儿……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姜心蕊歪着头想了想,随手扯过一根稻草给他“这个长工真靠谱,呐,奖励你一根稻草杆杆!” 说完,一人一牛撒蹄子奔了出去。 顾青舟哭笑不得地盯着手里的稻草,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目光温柔地轻笑起来。 。 第10章 第10章 顾青舟浑身轻快地走进了曾经的顾家大宅。 这里虽然经历过烧毁打砸,但也正因为祖上是整个小溪村、甚至杨树镇里最富庶的人家,房子盖得格外结实,再如何毁损,也依然气派地伫立在那里。 只是多了些青黑的焚烧痕迹。 相比之下张家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张二婶临进门前,故作无奈地看着张美玉“美玉啊美玉,你这可让二婶怎么说?你这记得也差太多了……不过好在我们那么一大家子人呢,不怕他们……” 张美玉一家三口脸色十分不好,张二叔没等他们说什么,赶紧拉着老娘和媳妇儿走进家门。 张美玉回了家,才不忿地说“二婶越来越过分了!” “随她去,她也就嘴上能说两句。”张母劝道。 “不行。”张美玉突然站起来,“我得出去一趟。” 她本来都快可以摆脱每天上水渠的人生了,决不能因为一个顾青舟而出现意外。 “别去了!还嫌现在不够丢人吗?刚才那小兔崽子怎么说的,说你发誓要好好建设水渠,要是转身就不去了,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张全也十分恼怒,“早跟你说了顾家没一个好对付的,你还非要偷着跑着去见他,事情变成这样,你只能怪你自己!” 张美玉被训斥着,没敢吭声。 不怪她大意,实在是顾青舟今天的所作所为,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准确来说,从村里通知顾青舟要当面和她对质起,事情就超出了她的预料。 一开始她爹出主意,为了她的名声,把所有事都推在顾青舟身上时,她也有些愧疚,只是他当时都快死了,人死魂消,无所谓什么名声,才答应下来。另一层她其实也考虑过,万一顾青舟没死,以他对自己的死心塌地,醒来后知道了这些,也只会把事情认下来。 她都想好了,要是顾青舟真能活下来,她就让她爸跟刘福山提一句,以后别再为难他了,让他搬回自己家去,就当是补偿他。 谁知道顾青舟发了个高烧,人都给烧傻了?! “你也别急,宣传队好是好,但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去处。”张全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我在城里会多注意,要是有什么适合你的岗位,到时候咱们家直接搬县城去住得了!” …… 翌日早晨,姜心蕊到牛棚时,顾青舟已经在那里打扫,等她放完牛回去喂草料,顾青舟又早就去了水渠上。 她喂完一捆稻草,闲来无事,本来是可以回去躺着了,但想起谭若晴让她可以去水渠看看,择日不如撞日,她决定干脆现在就去。 她还没看到过别人建水渠,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怎么干活的,去看看也好。 以前她放牛时,只能远远地望到这边人头攒动,里面具体怎么回事,却看不清,现在走到了现场,才发现这工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庞大。 他们所在的小溪村是水渠的末段,往前看,一眼望不到头的人,都在施工。这条未完成的水渠就像一条土龙,横亘几个村庄。 这里有人负责挖泥土,有人负责把一堆堆的泥土推到远处,干得热火朝天,却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艰苦。 作为一心想当咸鱼的人,她一眼就看出了好些人动作慢吞吞的,一分钟可以做完的事用两分钟干,一看就是在磨洋工,但旁边的记分员居然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到似的。 就连昨天见过的几个小队长也并不积极,只有刘福山闷头苦干,还时不时让他身边的人都麻利点儿——他身边的人就催一下,动一下,一看大队长没盯着自己了,动作又开始变得缓慢。 姜心蕊一看就觉得这地方好啊,没想到水渠这边竟然是这样的氛围!简直是咸鱼文化大本营,太适合她了。 她一下子都这个小村子的好感都上升了一大截。 不过相比之下,她还是觉得放牛更轻松。这里得干满一整天,放牛只要完成任务,她就能回去躺着。 姜心蕊准备去找华兰和谭若晴她们,还没找到,就听有个人忽然大声说“张美玉,你不是发誓要好好建水渠吗,表现机会就在你面前,怎么动作这么慢啊!” 说话的人正是昨天提议“一律放假,工分照计”的人。 裴小妮说这人是个混混,姜心蕊却觉得他挺对自己口味,毕竟不用干活还有钱拿这种美梦,她也做过不少回…… 张美玉却恼了“董喜来,你别没事找事,我哪里慢了?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我,你还好意思说!” “谁让你跟我比了?你看看谭若晴,人家一个人顶你两个!你都决心坚定到大雨天来发誓了,不得比她干得多才有说服力?” 张美玉气极了董喜来故意找茬的行为,又不知道怎么辩解,一下子把谭若晴也记恨上了。 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不乐意在大冷天出来挖水渠,虽然昨天只有董喜来一个傻子站出来直说,但好多人心里其实都希望别再挖了。 大家并不觉得建好水渠会带来多大的好处,只知道往年这个时候,他们早就舒舒服服窝在炕上,顶多拾掇拾掇家里的活儿,然后就等着分粮好过年了。 就在所有人都慢吞吞磨洋工的时候,谭若晴一个知青偏要显摆自己能干似的,干得比村里的青壮年汉子都多,从不偷懒。以前张美玉冷眼旁观,从不在意,现在却被人拿出来和她比较! 这种又丑又闷的人,不下死功夫干活还想干嘛?能跟她比? 张美玉气得想吐血,偏偏此刻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全去城里上班了,只有张母在旁边帮女儿说话“喜来,我们美玉的病还没好利索呢,比不过人家,但是我知道,她这心里啊,是真心想要快点把水渠修好的!” 董喜来耸耸肩,不再说话,但周围的村民都有意无意地往张美玉这里看。 昨天她认同了顾青舟的说法,没想到副作用之一,居然是同样上工,别人偷懒没事,她要是动作慢点,就会被人议论。也许人家私底下会想,她是不是跟顾青舟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然后用一番光明正大的借口欺骗大家? 张美玉只能默默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不敢再偷懒,使出全部力气认真刨土。 不远处,华兰在陆旭天身边,也不知道俩人在说些什么,凑得很近。 张美玉一抬头就看到了,她盯着华兰和陆旭天的背影,眼泪直打转,干活倒是愈加用力了。 姜心蕊也看到了知青小伙伴们,没想到谭若晴干活竟然这么卖力,大冬天的,她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映照得她那张偏黑的面孔好似都亮眼起来。 她想到一个词,可能这就叫劳动的光辉吧。 姜心蕊自愧不如,但是内心尊重。为了不影响谭若晴,她没上前打扰,而是找了一看就在摸鱼的华兰和陆旭天。 他们俩好像是配合着干活的,但进度么……大概就是比那个董喜来还要再慢上两拍。 华兰一看到姜心蕊,就说“你来得真及时,我跟你说这边比放牛热闹多了,没说错吧。”她立刻补充,“但牛还是得你放,不许跟我抢。” 姜心蕊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我还是喜欢放牛。” 华兰放心了,正好陆旭天要把一筐土运走,她就拉着姜心蕊走到更角落的地方,小声道“你说她是不是不合群,这里的村民都不想干,就她整天拼命,不过今天正好气了张美玉。” 姜心蕊知道她说的人是谭若晴,但是记忆中谭若晴帮原主打扫过卫生,她到了这里之后,对她也挺和善,于是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整个水渠的工程量就这么大,她干得多了,你们不就可以少做一点。” “谁在乎那点工作量?”裴小妮钻进她俩中间,“其他村民没什么,可我们不一样。我们几个知青里面,现在就她最积极,以后万一有什么好事儿,大队长还不第一个想起她,那还能有我们的份儿吗?” 姜心蕊本来想说,既然选择了躺平,就别眼馋卷王的机遇了,但怕说了会被打,默默咽了下去。 倒是华兰笑了笑“我是无所谓,反正我爸说,有机会就让我回城,你们就不一样了。不过看刚刚张美玉那样子,绝对看她不爽了,有张主任在城里,她再努力有什么用?” “对哦!心蕊,那你也得小心,昨天你突然说那个什么鉴定,我都没来得及拦你。”裴小妮说,“我们还是要和张美玉搞好关系,谁让她有个当知青办主任的爹呢。” 姜心蕊弱弱地说“我觉得在这里也还好……” 华兰和裴小妮就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目光看着她“你再待一段时间就不会这么想了……” 说着,陆旭天回来了。 华兰不再多说,又去跟陆旭天配合,裴小妮也走回自己的位置。 姜心蕊远远往前看去,与她们隔着十来米的地方,张美玉忙活得脸都花了。 张美玉更后面一点的人,不太看得清脸,但是她看到那人挥了挥一根稻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心里就知道那是谁了。 她假装没看见,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先回房间。 大白天还有时间躺着,不必赶ddl,不用熬夜加班,她就觉得在这里挺安逸,很适合养老。 。 第11章 第11章 这天晚上,房间里只剩下姜心蕊和谭若晴的时候,她忍不住说“今天我去水渠上看了,就你最认真,比大队长还认真。” “我不是让你看这个,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华兰在水渠上挺开心的,不用觉得抢了她的活,心里过意不去,以后你就好好放牛。” 姜心蕊没想到她居然心思如此细腻“谢谢你,这个我跟她谈过了。” 谭若晴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华兰想去水渠上的真正原因,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只是提醒她“别跟陆旭天走得太近,这里的人背后喜欢说男女知青的闲话。” “那当然了,我干嘛跟他走得很近,我又不去水渠上。”倒是某个一天三趟跑牛棚的前总裁,她想离得远点都做不到。 “那就好。”华兰和裴小妮还没回来,谭若晴想了想又说,“不过,我确实想早点把水渠建好,这样以后灌溉庄稼就会方便许多。” 姜心蕊对农业的了解无限接近于零,但她也知道“可是靠你一个人努力,也没什么用啊,我看这里的村民都不怎么积极。” “是啊,得想办法提高大家的积极性才行。农民祖祖辈辈都看天吃饭,但是光靠老天爷赏饭吃怎么行。” 姜心蕊听着,明明她和自己是同学,要是按她穿越前的年龄算,自己还比她大十来岁,但现在听谭若晴说话,莫名有种听长辈讲道理的感觉。 还至少是奶奶辈那种。 不过,她也想到了一点,也许村民们未必不知道把水渠修建起来,以后会有莫大的好处,只是因为现在无论干活卖力,还是偷一点懒,都算一样的工分,要是比别人干得多,岂不是吃亏了? 正因如此,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姜心蕊觉得,大家一起偷懒,一起穷,其实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总比现代贫富差距悬殊,卷生卷死还未必有回报来得好。 …… 姜心蕊又悠闲地放了几天牛,这天中午看到大家脸上都特别高兴,仔细一听,原来是村里要分粮了,都赶着往大晒场去,排着队领属于自己家的那一份,场面热闹得像过年。 她还没见过分粮,把牛牵回棚里,准备喂完稻草就过去,却见今天顾青舟也没急着去上工,顺手帮她喂草料“分完粮食,今年的活儿就算结束了,年前都不用再去水渠上。” “你也有粮食可以领吗?”姜心蕊问。 “那当然啊,我天天去干活,当然得给我算工分。” “那还挺人性化的。” 他们喂完牛,都要去领粮食,姜心蕊默认了一起过去。顾青舟却说“你先过去吧。” “你干嘛?” “我回家一趟。” “你还有什么事?” 顾青舟无奈了“今时不比往日,我们要是一起过去,跟禁止早恋的两个高中生走在一起没什么区别。” “那我先走了。”她边走,边小声抱怨,“高中生都比你浪漫,谁要跟你早恋,抠门死了。” “……”顾青舟拉住她,“等等,这话我们可要说清楚,我再怎么抠……不比高中生有钱?再说了,我那明明是勤俭节约!” 姜心蕊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不久之前,公司的王姐还说她儿子早恋,给小女生送了台水果机,花了她半个月的工资。” “这种行为显然不对,这孩子要教育啊,不知道妈妈辛苦吗?”顾青舟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你说的很有道理,问题是你资产是人家小男生的不知道多少倍,你都舍不得给我买个水果机!” “我送你的也是高端机,支持国产有什么不好吗?” “是啊,这我也接受了,可是,你都不愿意给我买我喜欢的那个颜色,就因为它比别的颜色贵一百!”姜心蕊说着说着,又真情实感起来了,她当时是真的很生气,也很难过。 “都要用手机壳,手机的颜色又看不到。我送你的手机壳不好看吗?” 不得不承认,后来她发现那个手机壳很漂亮。但当时她刚收到礼物时,气得饭都没吃下去,直接转身走人了,自然注意不到手机壳。 要不是顾青舟后来固执地把这台手机放在她床头,她本着不能浪费的想法还是用了,估计都不知道他的礼物里面还包含一个壳…… 他大概还在想,这样节约了买手机的一百,连手机壳都有了,特别划算。 “懒得跟你吵,节约体力,哼!” 姜心蕊甩着入乡随俗的麻花辫,神气十足地走了,顾青舟后悔地闭了闭眼。 这是她生日时的事,其实当时看到她的反应,他就已经在后悔,想了一晚上,要跟她解释,但后来看到她还是用了,碍于面子和奇怪的自尊心,最终选择让这件事和过去的许多事一样,就这么过去。 夫妻日夜相处,总有许多事,得过且过,真要一一计较,也根本计较不清。 没想到她一直介怀着……顾青舟倒吸一口凉气,他一定要找个机会跟她说清楚。 姜心蕊到了晒场,她来得算晚的,排在队伍末尾,可以看到前面领到粮的人兴高采烈地回家去,大人背上背着,小孩儿也都拎着小袋子,妈妈拉着孩子,嘱咐他们“都抱紧了,别洒了”,或者是老人,盯着布袋里的粮食,迟暮的眼睛里迸发出格外的光彩。 粮食总是能给人无与伦比的满足与安全感。 结果她一转头,就看到去绕了一圈路的人走过来了,正好排在她后面,姜心蕊立刻转过身,不去看他。 顾青舟“……”他好端端的,干嘛拿高中生来打比方,把自己给坑了……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本来就不能和姜心蕊说话,这么一想,释然了许多。 排了好久的队,眼看那些装粮食的大口袋一个个瘪下去,终于轮到他们了。 姜心蕊走过去,报上自己的名字,分粮的大叔看了她一眼,给了她少得可怜的一点点粮食。 她震惊地看着那只铺了一层底的高粱面,以及更少的玉米面,更更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麦面粉…… “怎么只有这么点?”够她吃一周吗? 旁边的会计一听,立刻拿出账本,计算道“你来了八天,放牛只能算半个工,每天是五个工分,换算下来……” 姜心蕊听得心都凉了,她知道这里是按工分分粮的,但她居然一直都没反应过来一件是,按工分,她刚来哪有几个工分,基本分不到粮食,那她接下来半年该怎么活? 分粮大叔也跟着说“村里已经够厚道了,本来按你的工分还没有这么多呢,便宜你了。还有你来之前大队长号召各个小队长以身作则,每家凑了点粮食,送到知青点补贴你,换了其他村,哪有那么好的待遇?” 姜心蕊这才知道,她这些天吃的粮食,是大家凑出来送给她的。 这里的情况,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温馨和乐的田园生活表面下,是贫乏的物质现状。 难怪谭若晴希望水渠能早点建起来,提高生产力。 大概是看她太惨了,大叔又挑出一个两指大的小红薯塞给她“本来想自己留着,送你了。” 姜心蕊“……谢谢您。”她捧着少得可怜的一小袋面粉,道了声谢,没再说什么,往知青点走。 不一会儿,走到一段偏僻的小路时,顾青舟追了上来,他倒是背了挺沉的一袋粮食“你怎么这个时候下乡,明年吃什么啊?” 姜心蕊不理他,他继续跟着,逗她说“刚才那几个人还在说,看这个小姑娘挺可怜的,要不要多分点给她呀?” “顾青舟,我再也不理你了!”过分,居然幸灾乐祸! “别生气呀,要不我分你一点好了,我有好多。” “不用,我才不要你的,我现在家境好了,分得少我也能活下去!”主要是她知道顾青舟说的分一点,那就真的只是一点,她才不稀罕那点东西呢。 “家境再好,你也不能就靠你那些点心过半年?可能撑一个月都难吧。” “哼,我还有钱,还有票,大不了去买,再不行就写信回去,让他们再接济接济……反正饿不死。” “你还真好意思……”顾青舟无语了一下,“你不如去跟大队长申请,干点别的活儿,比如去水渠上,其实也没那么累,一天有十个工分,到时候预支一部分,差不多够你活下来。” “我不去放牛,谁去啊。”姜心蕊叹气,华兰看样子是不想再放牛了,这活总得有人干。 “也是。”顾青舟想了想说,“这样,你这几天先省着点吃,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换点粮食。” “换?什么意思?” “就是细粮换粗粮。你那些吃的都挺高端,要是有人家愿意换,应该能换不少高粱面回来,也许就够你吃了?” “这也是个办法……”咸鱼唯一的担忧是,“换粮会不会很麻烦啊?” 顾青舟“……” 难道不是更应该担心这里让不让换吗? 。 第12章 第12章 顾青舟简直服了她,但还是问“你那有哪些东西?我去打听打听物价,别换亏了。” 涉及钱财物价,他向来靠谱。姜心蕊便把自己包裹里的食物都告诉了他。 “就这些,没了?” “你还想让我全换了啊?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好吃的!要是整天只能吃黑面馍馍,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那好吧,你现在这个家庭看来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竟然给你带了这么多东西,你说的这些应该也够了,我先去问问行情再说。” 顾青舟也没太逼她,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俩对物质条件的适应能力已经够好了,不是谁都能接受前一天还在米其林餐厅□□致餐点,后一天就到五十年前啃黑馍馍的。 虽然他们俩一个是因为刻在骨子里的能省则省,一个是因为只要能咸鱼,吃得差点也没关系…… 谈好了这件事,他们俩分开往各自住处走。 分完粮后大家终于可以歇一歇,不用再去挖水渠了,知青们都在知青点休息。 华兰原本靠在床头跟裴小妮唠嗑,一见姜心蕊回来,立刻坐直了身子“你回来了?”看到她手里少到毫无存在感的粮食袋子,好像有点过意不去,试探着说,“你把粮食放厨房就行……那个,我不想回去放牛了啊?” “嗯,我会继续放牛的。” 华兰一听,立刻开心起来“还是你好,快去把东西放了,咱们一块儿来聊天。” 姜心蕊拉了拉辫子,去厨房放粮食。原来华兰是真的不喜欢放牛啊。 下午,几个女孩子就凑在一起聊天,华兰说她想趁这几天不用干活,去城里买点东西,主要是想买一身新衣服;裴小妮说她家离这里不远,要是爹娘想她了,她想去问问大队长,能不能让她回家去过年。 谭若晴照例没参与她们的话题,一个人坐在窗边,听着呼呼的北方,全神贯注地看书。 华兰见姜心蕊往窗口那边看,就小声说“你别管她,咱们聊咱们的。” 三人并排躺在床上,说着家长里短,没有什么中心思想,就是闲唠嗑儿,有点类似于大学时女生宿舍的夜谈。 区别在于那时姜心蕊从来没参与过室友们的话题,其他室友们都已经躺在床上放松地谈话时,她独自开着小灯,在床铺下抓紧时间奋笔疾书。 倒有点像现在的谭若晴之于她们。 在当时的室友看来,她一定也是孤僻不合群的,四年下来,她和室友们的关系也从来没热络过,仅限于方便时替彼此带饭。 姜心蕊不让自己去回想那段刻苦求学的经历,她再也不会这么做了,能舒舒服服地躺着,其他人还觉得你好相处,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活得那么难受呢? 大家聊了好一会儿,话题已经从过年到了村子里谁最好看,时近黄昏,华兰突然说“呀,心蕊,你该去放牛了!” “啊?” “我们不用干活了,但牛还是得喂的。”裴小妮说,“少它一顿都不行。” 姜心蕊“……” 刚想着她再也不要别人休息的时候一个人干活儿,转眼间,她又成了那个唯一要干活的人。 她怎么这么命苦呜呜呜。 姜心蕊认命地爬起来,走出温暖的被窝,走进刺骨的寒风中。 谭若晴从窗口看了一眼她因为寒冷而不自觉缩起来的身子,对屋里的人说“冬天都是她放牛,等到春天,也得是她放牛。” 华兰翻了个身,背对她“管得可真够多的,先去把你的饭做了吧。” …… 姜心蕊瑟瑟发抖地走到牛棚,气温又仿佛降了许多,太阳光也几乎没有了,体感比中午领粮食时冷得多。 一向乖巧的老黄牛,不知是不是也受村里集体休息的影响,半天不肯出牛棚,大大的牛眼水汪汪的,好像在说,大家都休息了,我也得休息。 姜心蕊无奈地摸摸它的头“老黄,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不想出被窝啊?我太能理解你了,我也不想动啊……但是你看,我都为了你特意起床过来了,你是不是多少给我点面子?” 她正和牛谈判着,顾青舟居然又过来了,这种天气,其实牛棚一天打扫一次足够了,至于喂稻草,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完成,也不知道他大冷天的还过来干什么。 顾青舟也不知怎么做的,她还没反应过来,老黄牛就被他牵了出去,他牵着牛回头道“天太冷了,你不是说现在身体不好吗?快回去吧。” 姜心蕊有些诧异,他居然自己替她放牛,让她回去? 这实在不像他之前的风格,要知道以前,他除了天天省钱,另一大爱好就是剥削她,以让她疯狂工作加班为乐。 因此她赶紧把牛绳从他手里抢过来“你该不会还惦记着我的小饼干吧!没有了!我还要去换口粮,你别打我主意啊!不许跟过来!” 顾青舟“……”这孩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之前天天嚷着不想上班要在家里躺平,现在自己要帮她把活干了,她还恨不得直接跑起来…… 顾青舟满头黑线,没办法,他只好去抱稻草,跑了好多趟,把他原来睡的地方都堆满了,这才停下来。 这样她以后就可以省去抱稻草这个步骤了,以她的力气,一次只能抱一捆,每天为了抱稻草就得来回跑三趟,太累了。 姜心蕊放牛回来时,顾青舟刚在稻草堆里坐下休息,他见人回来了,把牛牵过来“行了,剩下的交给我吧,现在我分到了粮食,不要你东西。”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比以前大方了一点?”姜心蕊疑惑地说,“你以前不是一分钱都要跟我算清楚的吗?” “可能是因为……已经这么穷了,多那三瓜两枣的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就这样吧。按现代的说法就是,摆烂。” 姜心蕊一个字都不信“我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都不相信你会摆烂!你一定是另有图谋……是不是想感动我,然后可以多蹭点小饼干?我告诉你,没有没有,门都没有!” 顾青舟无语“我在你心里眼界就那么小吗?我是干大事的人。” “干大事……那就是要蹭很多小饼干了?”她站得累了,干脆在带着阳光气息的稻草堆里躺下来,一边看他喂牛,一边掰扯,“以后我不要你帮忙喂草了,饼干余额不足,我自己喂。” “嗯。” “你帮我换粮食,也不能扣太多跑腿费,最多给你一成。” 顾青舟听着她天然软糯的嗓音,音色明明和现代时一样,但现在没有像那时一般刻意装得老成干练,有点像撒娇,听起来更舒服,更让人心头发软。 他就算再会赚钱,这会儿也不想说任何一个表示否定的词语,继续“嗯”。 也许是他今天太好说话了,竟然都没跟以前一样为这些跟她计较,姜心蕊自己说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懒洋洋地躺在稻草堆里,眺望牛棚外面的枯树“不会真的摆烂了吧,我看看树上有没有母猪……” 树上当然是没有的,但她脑子里居然出现了猪,准确来说是猪的制成品“啊,好想吃肉,尤其是公司食堂中午的红烧肉,公司对面那家饭店的猪肉白菜炖粉条,再不济,肉包子也好啊……” 她说着说着,把自己说馋了,狠狠咽了两口口水,跟之前裴小妮听到华兰要拿东西分给她们吃一模一样。 顾青舟也听饿了,他最近虽然不至于饿死,但离吃饱还很远,还都是些粗粮,半点油水都没有。不想起美食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一想起曾经吃过的东西,胃里的烧灼感格外明显。 他抓紧喂完草料,拍拍手站起来“赶紧回去吃晚饭吧,我也饿了,回去弄点吃的。” 顾青舟原本打算试试能不能和村民换粮,但这么一饿,他改变了主意。 这个村子是真的穷,跟他们换,能换到的东西有限,保不准还要吃亏,倒不如去城里碰碰运气。 姜心蕊的糕点品质上乘,是上好的点心,正逢年节,也许城里会有人愿意买些回去,自家过年解馋,或者送礼,都很合适。 他说干就干,当天夜里,晚上那碗糊糊消化完后饿得翻来覆去,他就爬起来喝了两大碗热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摸黑往城里走去。 。 第13章 第13章 顾青舟没走过这条路,但根据原主的记忆,他知道路该怎么走。 深夜的村庄静无人声,这份寂静更衬得天气寒冷异常。顾青舟把他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只是鞋袜单薄,即使他步履匆忙,依然觉得脚趾快要冻僵。 从小溪村到县里并不近,好不容易到了县城后,他也并不确定这里会不会有黑市,如果有,这个地方也一定隐蔽,他只能多转转,碰碰运气。 好在他运气不错,没转悠多久,就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做贼似的,他想了想,跟了上去。 跟着这人,顾青舟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 如此寒冷的夜晚,巷子里竟然有不少人。有的人坐在地上,两只手插在袖子里,面前放着一个篮子或竹筐,有的人走来走去,偶尔低头,与人交谈片刻,或失望离开,或拿上东西,急步而去。 顾青舟心知他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过去装成买主,不动声色地了解情况。 这里有人卖鸡蛋、鸡和猪肉,但更多的人,在卖粮食,玉米面、高粱面或者红薯都有。 他听了几个报价,便大致了解了,有个人大概急着想卖出去,见他问而不买,拉住他,耳语道“要是诚心想买,我再给你便宜点。” 这人是卖玉米面的,价格给得很公道,玉米面比不上小麦面粉,但比高粱面好吃,至少不剌嗓子,顾青舟想了想说“我想买,但得等我把东西卖了才有钱买你的东西。” 那人没看到他拿了什么,便问“你卖什么东西?看看?” “今天没带,南方上好的点心。” “你怎么不带来,不知道来这里一趟多危险吗?” “不就是因为知道危险,我才没带吗?” 卖玉米面的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又无法反驳,问“你有多少?” “你有客户给我介绍?”顾青舟谨慎地说,“东西不少,一个人应该买不完,我准备多找几个人买。” 正说着,天上忽然飘起小雪,像有人从天上倒了包盐。 卖玉米面的对他招招手,带着他又拐了个巷子,没人了,这才说“我能买你的东西,前提是要足够好。” 顾青舟打量他的粮食袋子“你买多少?要是全买,光这些玉米面可不够。” 两人便在盐粒似的雪花中讨价还价起来,都急着走,价格定得快,最后说好了用一袋玉米面,一小袋白面,一袋红薯,外加两块钱换枣泥糕、芡实糕、芝麻酥和麦乳精。 卖玉米面的许是觉得亏,最后强调“我得看过你的东西再说,要是不值,那可不给你这么多。” “那当然,不过你放心,你绝对值,倒是我亏大了,要不是粮食不够吃,我还真舍不得这么卖给你。”他一副心痛的样子。 “行了,我也不让你吃亏,明天我多带两个鸡蛋来,要是值当,也给你。” 顾青舟一听,立刻收起表情“好说好说,那明天我们约个地方?” 这里人太多,有些人警惕性太差,太容易暴露了。 卖玉米面的便说了一个地方“那里绝对安全。” …… 顾青舟踏雪而归,但整个人好像没那么冷了。 他可能天生就是要做商人的,刚才那一番小买卖下来,整个人通体舒畅,血液都热络起来。他甚至还在砍价的时候想到,要是他自己能做糕点卖,比直接用成品换粮食更赚多了,因此特意在谈价时,没按照和姜心蕊说好的,全换成粗粮,要了一小袋白面。 没有了口粮的后顾之忧,他以后就可以直接卖成钱,钱又生钱,积攒起本金,将来有机会,就能做成大生意。 想着这些,他都不觉得饿了,浑身充满了动力。 顾青舟累了一晚上,姜心蕊却睡得又沉又香,第二天一早醒来,才发现外面在下大雪,都快堆积起来了。 吃完早饭,其他人都不用出门,只有她要去放牛……好在下雪天,牛也不用出牛棚,所以她只要喂好稻草就行。 她放心了一些,毕竟原主就是因为玩雪发起了高烧,让她冒雪放牛,她还真有些忐忑。 姜心蕊撑了一把伞,去牛棚喂牛,好在牛棚里的稻草已经足够用到年后了,省了很多路。 她收伞走进牛棚,准备拿稻草时,发现里面睡了个人,钻在稻草堆里,只露出一个头呼吸。 她吓了一跳,随即立刻把人晃醒“顾青舟,你睡牛棚睡上瘾啦?” “啊,天亮了?”顾青舟揉揉眼睛,掸开身上的稻草,坐起来,“我怕睡过头,所以在这里等你,换粮食我已经谈妥了,你中午来的时候,顺便把东西也带出来,我今晚就去换。” “这么快?你跟谁家换?” “城里的一个人,我也不认识,总之你把东西拿出来就是了。”他说了要拿去换的枣泥糕等物,东西数量都说清楚,“换来的粮食够吃一段时间,剩下的以后再找机会去换。” 不过他心里想的是,要是生意真能做起来,以后就不需要她拿东西出来了,等着收东西就行。 姜心蕊应了“你快回去睡吧,我中午拿了东西在这里等你。” “嗯,你忙吧,我一会儿把这里打扫一下就走。”他现在打扫牛棚,比以前打扫自己办公室都勤快。 姜心蕊喂完稻草就回去了,顾青舟打扫完牛棚之后却没走,又重新在稻草堆里躺下来,盖上稻草睡。 他无比感谢自己昨天那么勤劳,抱了这么多稻草回去,去县城走了一个来回,肚子又饿着,他的腿酸得连走回家都懒得走。 还是节省点体力,晚上还得再走一个来回呢。 …… 中午,姜心蕊想避开其他人,拿东西出去。 华兰和裴小妮吃过饭就午睡了,只是谭若晴,一直在窗外看雪。 姜心蕊等了一会儿,见她一直在那里站着,没办法,只好拎着小包裹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只希望她不要转过身来。 结果她刚走出屋子,谭若晴就跟在她身后“你去干嘛?” 手里沉甸甸的分量不容忽视,姜心蕊决定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去喂牛,顺便扔垃圾。” 谭若晴很肯定她拿的不是垃圾,而是没有拆封过的食物,微微蹙了蹙眉,道“心蕊,现在生活比较困难,尤其是你没分到多少粮食,你家里给你的东西,省着点吃,也能撑很长一段时间。我记得你家里条件不是不错吗?要不要给家里写封信,把情况告诉他们,你家人一定会接济你,这样你就能撑到下次分粮了。” 这是谭若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也是好心,但姜心蕊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谢谢你,我会给家里写信的,但这个真的是垃圾,我先去喂牛了。” “哎——” 她假装没听到谭若晴想喊住她,赶紧跑了,对一个为她考虑的人说谎,真有些过意不去。 谭若晴原本是在犯愁这场雪。她昨天刚向大队长提议,过年休息期间,有余力的人可以照常去水渠上工,要是干得认真,双倍算工分,村干部可以起带头模范作用。 大队长说考虑考虑,结果今天雪就下得这么大,这么一耽搁,要在春耕前把水渠修好就难了。 不过眼下,她决定先去看看姜心蕊拿着那么多吃的去干什么,要是有人想骗走她的东西,自己必须阻拦住。 姜心蕊心里觉得羞惭,地上铺了层雪,走路的声音又轻,便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 她到了牛棚,发现顾青舟还在牛棚里睡,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就把人喊醒。 “你怎么还在这里睡呀?别告诉我你根本没回过家。” “还真是。” “……”这人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你该不会一直没吃东西吧?” “嗯。”前总裁乖巧点头。 姜心蕊既气他不好好照顾自己,又觉得拿他没辙,伸手解开她带出来的小包裹,嘟哝道“你就是想蹭我的东西,也太拼了……” 拿出一盒芡实糕“给你吃。” 顾青舟却没拿“不吃了,少一盒又得重新谈价,那人挺精明,再谈一次不一定有这么赚。” “吃吧,我多拿了一盒芡实糕。” 顾青舟愣了愣“你干嘛多拿一盒,万一我没检查,直接全给人家了呢?” “我就是怕你做生意太厉害,让别人亏得太多,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换个差不多就行了。”姜心蕊说,“不过现在,还是便宜你了。” 顾青舟这才笑起来,得寸进尺“那你喂我。” “醒醒,天都亮了,做什么梦呢?” “那我喂你。” 他抬手拆开包装,真要喂她,被姜心蕊躲过去,反手拿过糕点,塞进他嘴里。 这下他倒是很自觉地吃了,还眉眼弯弯地望着她,看得她脸都有点红。 穿越了一下,好像脸都变薄了。 牛棚外,谭若晴看着这番景象,捏了捏眉心。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关系这么好了?不仅仅是喂东西吃,那动作间流露出的亲密和熟稔,明显关系很不一般。 她一时无法确定,这两个人是两情相悦,进度飞速,还是顾青舟为了利益,故意诱骗姜心蕊。 但结合另一些她之前觉得奇怪的事,谭若晴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 第14章 第14章 谭若晴只以为,姜心蕊拿了那么多东西都是要给顾青舟的,知道了这件事后,便悄悄离开。 姜心蕊和顾青舟不知道他们的举动已经落入别人眼里,等他吃完糕点,姜心蕊说“今天出来的时候,被一个女知青看到了,我没承认这是吃的。但是,我不知道等粮食换回来了,我怎么拿到知青点去?别人问我哪儿的,我怎么说?” “好问题。”顾青舟差点还真忘了这回事,“要不先放在我那里,以后再想办法?” “什么办法?” “比如,你再嫁给我一次?那我们要做什么就方便多了。”他从发现姜心蕊也在这里起,就很想再娶一遍,他要把人放在身边才能安心。 然而姜心蕊回他“你还想做什么?想得真美,但凡有两粒花生米,也不会喝成这样。” “我哪敢想……”顾青舟讪讪道,“那就只能之后再想办法了。” 姜心蕊过去喂牛,又说起谭若晴“看到我出来这个女知青,是原主的高中同学,我总觉得她和记忆里的人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说?” “就是记忆里,她是一个很沉默,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现在虽然也不太说话,没什么存在感,但我就是觉得,她好像很厉害。”姜心蕊回忆着说,“就是以前的她,给人的感觉是怯怯的,现在我觉得她像那种低调的大佬,不是不厉害,只是低调,就像扫地僧一样,你能理解吗?” 顾青舟表示理解“确实,在水渠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很卖力,但是又不卑不亢的,心理素质很好。” “这就是我要说的,她特别卷!你看现在,从村民到知青,虽然大家都穷,都担心吃不饱饭,但是干活还是不紧不慢的,除了大队长,只有她那么拼命,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 “什么?” “以前高考时的同学们。”她说,“我觉得现在这个环境,正常人的心态就是很平缓的,只有现代洗礼下的人才这样。” “你想说明什么?” 姜心蕊说出自己猜测的想法“你说,她会不会跟我们一样,是穿越过来的?” “不会。”顾青舟立刻说。 “为什么?” “我觉得,只有我们一起的穿越,比较浪漫,再加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姜心蕊小脸一红“谁跟你浪漫了。” 东西都交给了顾青舟,姜心蕊喂完牛就回去了。 屋子里,华兰和裴小妮还在睡,谭若晴又在看书。 姜心蕊想了想,自己现在代替原主,成了姜家的孩子,享受了姜家给她的条件,就应该替她尽孝。快过年了,确实也应该给家里写封信。 她拿出纸笔,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写起,又一次拿出家人塞在包裹里的那封信。 那封信她已经看过了,是姜妈妈写的,里面说了她最终让步同意女儿下乡的原因 我原本是拼死也不肯让你去下乡的。当年老于牺牲,并不是你爸的责任,是战争无可避免的伤亡……他自己答应老于的遗愿,要照顾好他们孤儿寡母,就该他自己去兑现诺言,这些年他给钱给物,我从没说过什么,只是凭什么要用你去补偿人家? 可我听你爸的意思,竟然透露出以后让你嫁给于明远的想法,也不知道是于明远自己私下和他说的,还是他妈的意思,他竟然对你有好感…… 心蕊,这件事你一定要听妈妈的,于明远虽然高大英俊,但他绝不是良配,就算他本人勉强尚可,有那样的妈妈和小妹,你嫁过去少不了磋磨。我想,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你嫁给于明远,后半辈子都不如意,不如让你去下乡,我和你哥再想办法,早点让你回来。从此以后只有于明远欠你的,没有你欠他的,任谁想让你嫁他都不行。 女孩子嫁人,好比投胎,你既然是我的女儿,我一定给你找个稳当的好人家。这件事已经让你哥在军中物色,我想你身子骨差,未来找个军人或者医生,我也比较放心把你托付给他。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告诉我或者你哥,婚姻大事,我们尊重你的意见。 最重要的一点,在外面一定保护好自己,与人为善,宁可吃亏,勿起冲突,缺了什么尽管给家里写信,妈妈在家等你平安归来。 …… 姜心蕊又看了一遍信,终于提笔。 有了顾青舟换粮食,她已经不准备再向家里要东西了,就像顾青舟说的,也确实不太好意思,于是她写 妈妈,我在外面,一切都好,这里民风淳朴,一起住的知青们也都很好。 上次你在信里说,让哥哥给我找对象的事,我觉得我现在还小,不用着急…… 大雪到了夜里还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姜心蕊想着顾青舟今晚还要去县城,不禁有些担心,难得的有些失眠。 顾青舟又独自去了县城,到了那人指定的地点。 他其实有些担心雪太大,那个卖玉米面的爽约不去了,可是现在通讯不便,无法确定人家去不去,只能走这一趟,白跑也只能自认倒霉。 但那个中年男人出乎意料地,竟然来了。 “小老弟,我真怕你不来了。”卖玉米面的松了口气。 顾青舟现在的年纪,喊他叔都不为过,但他很上道地说“哥,雪这么大,我看你家也不缺粮食,怎么也来了?” “这不是着急嘛,眼看就年关了,正好趁正月里走动走动。”他说,“快让我看看你带的糕点。” 顾青舟把东西给他看,都是高档点心,包装一看就上档次,这人显而易见地满意“中,这是粮食,你也看看。” 粮食口袋里,黄澄澄的玉米面,雪似的白面,还有一袋红薯,在雪色下格外喜人。顾青舟也很满意,尤其是对方还塞了他三个鸡蛋,比原先说的还多一个,他更满意了。 离开时,顾青舟心想,蕊蕊还说他做生意坑人,他分明是实惠到家的价格,人家都主动要多给他一个鸡蛋呢。 他背着粮食,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家。 第二天,雪终于停了。 但姜心蕊又悲剧地得知,雪停了就可以稍微拉牛出去走一走了。 她“……”我和牛都并不想走。 但她没办法,只好认命地往牛棚去,安慰自己全当锻炼身体,还每天都有五个工分。 顾青舟今天没在牛棚里睡,但还是很早就过来了,听说她这么冷还要出去放牛,劝阻道“算了吧,太冷了。” “估计接下去都这么冷了,我就中午带它出去走一圈,早晚就算了吧。”姜心蕊说,“你那事儿怎么样了?” “妥了,还多给我一个鸡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面粉和鸡蛋先借我用用,之后再还你行不行?” “可以,我才没你那么抠,这些就当你的跑腿费,不用还了,玉米面和红薯都给我留着。” “那当然。对了,我那个院子很大,还可以晒红薯干,你要不要?” 姜心蕊白了他一眼,顾青舟是明知故问,他明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个“要。” “行,那我给你晒。” 姜心蕊点点头说“我给家里写了封信,有空也想去一趟县城,把信寄出去。”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要不就说那袋玉米面是你家里寄过来的吧?红薯我帮你把一半晒成红薯干,就说你家里寄了玉米面和红薯干,剩下的找机会给你烤着吃。” 姜心蕊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点了点头。 这个烤红薯,她午后就吃到了第一个。 午饭后,她一个人牵着牛,牛蹄踏雪,在白茫茫的村庄里走了一圈,后来太冷了,她实在受不住了,其他村民都窝在家里过冬,四周没人,就偷偷爬到了牛身上,让它驼自己回去。 这些天下来,她都快和牛培养出革命友谊了,毕竟这天寒地冻的,需要出门的只有他们俩…… “老黄啊老黄,以后我就叫你老黄吧,有了名字,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老黄牛甩了甩尾巴,表示抗议。 姜心蕊吃惊“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你的岁数不小了吧,又这么黄……”说到这里,她停下来,“也对,现在都讲究营造绿色空间,但是老绿也太奇怪了吧……” 她要给小伙伴换个名字,终于想到一个霸气的“牛魔王,怎么样?” 老黄牛不甩尾巴了,姜心蕊默认它接受了这个名字,摸摸它的头“牛魔王,今天可以回家了。” 她和牛魔王回到牛棚的时候,就发现顾青舟在里面烤红薯。 “冻坏了吧,快来暖暖。” 姜心蕊确实冻坏了,迫不及待地跑到篝火边,拼命让手掌感受火苗的温度,等接过烤红薯,捂了半天,才觉得身体缓过来一些,敬佩地说“这么冷的天,我都不敢想象你是怎么走去县城的,还是大半夜。” “我那是为了改善生活,再冷我也愿意。你呢?想咸鱼,结果现在就你一个人还要放牛,后不后悔?” 说实话,在外面寒风彻骨的时候,她确实有点后悔,但是想到这个工作带来的长远利益,她啃着烤红薯,倔强地回答“我不后悔,我就想放牛,就想当一条咸鱼,今天我跟牛魔王已经义结金兰,以后我们就是出生入死的革命伙伴了!” 顾青舟“……”算了,她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