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究心剑魂 凡剑,皆有魂。 凡俗之剑,七品剑魂,从来不入剑者法眼。 金石之剑,六品剑魂,属于剑者入门佩剑,能切金断玉,具有一定灵性。 法渡之剑,五品剑魂,当剑者具备一定修为的时候,能御剑杀人,剑灵可认主。 辟荒之剑,四品剑魂,人剑一体,人意即剑意,剑侠的标配,可千里杀人,剑行无疆。 鸿蒙之剑,三品剑魂,剑圣标配,无剑胜有剑,意念之剑,杀人于无形。 天证之剑,二品剑魂,剑神标配,天意即剑意,万物皆为剑,有形无形皆是剑。 究心之剑,一品剑魂,剑皇绝配,心眼通天彻地,万剑归心,心即剑,剑即心,可穿越时空,不受任何阻碍。 万剑之皇的究心剑魂,沉睡了千年,至今不能苏醒。 这千年来,这七界中,从未有一个能让它心动的剑者出现,孤寂成为了它最大的梦魇。 直到有一天,它被一声啼哭唤醒,那是剑皇对它呼唤,它绝不会听错,它绝不能听错! 它看着眼前这个未来的剑皇,十分的欣慰,它环视周遭容器,竟没有一个能暂时容纳它强大灵体的过渡器皿。 此时,它迫不得已,勉强开始感知周遭的一切人事物。 它发现了一个剑神,手里握着的是一柄天证之剑。 此刻这柄剑的二品剑魂正在焚烧,随着剑神的喘息声不断在焚烧! “未来剑皇之父仅有此等功阶便能成为剑神,剑质的确不差。” 它慵懒地感知着剑神的一切讯息,很快它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此剑神不久将陨,天证之剑的二品剑魂也已决定为其殉葬,届时吾再寄生于这柄剑上,沉睡二十余载,即可成就剑皇的无边剑业了!” “这柄天证之剑必须改名为‘究心’,吾且侵入所有知道这柄剑名之人的脑识深处,将他们的记忆修正,此剑未来将有一断劫,吾已做好备案,吾将以这两柄延绵不绝的究心剑成就未来最耀眼的万剑之皇!” “千神汀的余孽,你们能逃到哪里去?”九头魔界现任魔皇申屠海啸看着眼前疲于奔命的一家三口,戏谑道。 “尊上,这种货色交给属下就好,属下保证让这三人尸骨无存!”一旁面目狰狞的刑枭嬉皮笑脸道。 申屠海啸轻蔑地看了一眼刑枭冷声道:“你这种垃圾配吗?残荒,你去!” 赭残荒缓缓走到三人面前,不发一语。 对面满身是血的丈夫看着面容憔悴的妻子,怜惜道:“晴儿,你们快走,我来断后!” “藏武,我们一家要死就一起死!”妻子手里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神情却异常坚定。 “胡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为了傲血神陆的明天,你们必须离开!”丈夫用命令的口吻道。 赭残荒看着这一家三口,面上仍然没有丝毫表情,嘴里却沉声说道:“不用争,你们谁也走不了。” 话音未落,赭残荒手中已多出一柄三尺长剑,剑锋薄而利,就像他这个人,薄凉且犀利。 丈夫叹了一口气,怜惜地看了自己的孩子一眼,转而将目光投向妻子,柔声道:“晴儿,听话,走!” 妻子这时终于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向这条路的尽头匆匆奔去。 这一家三口来自于傲血神陆的千神汀,数日前九头魔界大军穿越“轮回海”入侵神陆,千神汀作为神陆大众的精神信仰,自然有责任守护这片家园,在与魔军的对抗中,九百九十九位神祇浴血奋战,慷慨就义。 身为千神汀最后一神的殷藏武是唯一支撑到如今的神祇,而就在魔祸横行的同时,他的妻子苏晴却恰好临盆,为了让千神汀血脉得以延续,殷藏武不得不带着他们母子逃亡,而这次逃亡的目的地正是殷藏武的出生地——苦迹蛮荒! 要去往苦迹蛮荒,必须通过“血雨天关”,而就在去天关的路上,魔皇申屠海啸带着他的魔将挡住了殷藏武一家三口的逃亡之路。 殷藏武缓缓拔出腰间佩剑,剑身如墨,剑尖上有一点殷红。 赭残荒剑行霸道,剑招中隐有风雷之力,起手便催动化魂天五星功阶,辅以地级五段剑技“暴雷戮黄泉”狂攻殷藏武。 殷藏武默运千神玄法,剑舞潇湘,一时风旋叶落,万里飘寒。 “舍心一剑佛魔断!” 一柄尘荒巨剑朝赭残荒迎面斩落。 风,犹在呼啸。 血,兀自长流。 赭残荒本来粗犷的面门上此刻已多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表情变的狰狞异常。 对面的殷藏武,用剑勉强撑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嘴里又狂喷出一口鲜血。 “你,是个好对手,不过今天,你的对手并不是我。”赭残荒忍着脸上的剧痛,咬牙道。 “我从来都没把你当做我的对手。”殷藏武目光转向赭残荒后方的申屠海啸,冷冷说道。 “很好,千神汀竟然有你这种高手,孤很愉悦,非常非常愉悦。”申屠海啸缓缓向前走来,脸上满是陶醉神态。 赭残荒瞟了一眼仍在看戏的刑枭,狠声道:“你跟紫火神杀去把他的种毁掉。” 刑枭怪笑一声,仰头看着天际一团燃烧着的紫火,诡笑起来,“紫火老弟,你可不能跟我争抢小娘子哦,嘻嘻。” 紫火一下子消失了,刑枭见状也不甘落后,随即跟了过去。 赭残荒识趣地退至申屠海啸身后,站在一棵枯树下,气喘吁吁。 殷藏武心知不可再多做拖延,当机立断,以移形换位之法倏然后退至十丈开外,转身便朝着血雨天关的方向奔去。 “放肆!”申屠海啸怒吼一声,身形一下移到了十五丈外,移到了正在狂奔的殷藏武面前。 “你很强,但你拦不住我。”殷藏武坚定道,手中“究心剑”也有了动作。 申屠海啸虽然手无寸铁,但是其无上的魔功比任何神兵利器更能令人信服。 殷藏武将体内功力逼至化魂天九段极限,天级剑技“火狱燎原”强势祭出,顿时周遭气温骤升,满目皆是天火燎原之景。 “废招!炎神伐天。”申屠海啸狂笑道,随手一掌就是炽阳天三段功阶。 殷藏武顿感全身上下如烈火灼烧一般,嘴里喷的不仅仅是血,还有浓密的黑烟。 “不够刺激,千神汀终究都是些垃圾啊,孤很无聊,很无聊,该死!”申屠海啸随即又是一掌,欲打死眼前这如蝼蚁般的男人泄愤。 殷藏武狠声道:“逼人太甚!” 随即舞剑起阵,他身上的鲜血缓缓流淌于剑身之上,剑尖之处突现一点亮红,此处即为阵眼。紧接着天现万千血剑,如同血雨一般自高空飞坠。 “千神歃血剑阵……不差,哼……”申屠海啸暂时被剑阵所困,发出无奈之声。 殷藏武趁此时机,向前飞奔,放眼一望,已见妻儿。 这时紫火神杀和刑枭正在围攻苏晴,两人前后夹击,苏晴抱着孩子已是险象环生。 殷藏武冲进战圈,随手就是一剑,刑枭险险被这一剑洞穿琵琶骨,吓得是冷汗直流。 紫火神杀此时渐露真容,一张方脸上的神情略显呆滞,然而他的下手可是狠辣异常。 殷藏武又朝着紫火神杀刺出一剑,紫火神杀手中握着一团紫火,竟将这一剑接在手里。 “放手!”殷藏武大喝一声,剑上力道再加三分,紫火神杀明显已握持不住,但却还在苦撑。 这时刑枭拔出闪电刀朝着苏晴迅猛砍去,苏晴一时分神,中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殷藏武勃然大怒,手中究心一抽一提,天级剑技“修罗剑杀”直劈紫火神杀。 紫火神杀也不甘示弱,紫火催动下“六昧化神火”强势对上殷藏武。 但闻一声惨叫,究心剑气荡灭紫火,余劲贯穿紫火神杀天灵。 刑枭见此情状,心头大骇,急忙退开数步,见殷藏武没有追来的意思,赶紧转过身子朝来时方向亡命逃窜。 “做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殷藏武反手一剑,剑气纵横下,刑枭身首异处。 这时的苏晴面色惨白,身体不住颤抖。 殷藏武急忙扶住苏晴,撕下她袖口一片衣服,小心地扎住了她那犹在淌血的伤口。 苏晴凝视着襁褓里不哭不闹的儿子,心里有了少许安慰,转而又看向殷藏武,愧疚道:“藏武,是我们拖累你了……抱歉!” 殷藏武叹息道:“该说抱歉的是为夫,连累了你和孩子……” 第二章 千神剑劫 “该说抱歉的应该是孤才对,送你们一家三口早登极乐,孤对自己的慈悲深感愧疚啊!”申屠海啸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神情十分得意。 此时殷藏武等人已到达“血雨天关”入口处,只要能顺利避过“血雨”的浇灌,就能进入苦迹蛮荒的地界了。 殷藏武怜惜地看着襁褓中也在盯着他看的孩子,然后又看了看苏晴,目之所及,皆是绵绵情意。 紧接着他便从怀中取出一黑色长柄状物,递给苏晴,然后低声道:“这一刻终究还是会来的……等孩子长大一点,让君七教他,他是神陆最后的希望了。晴儿,孩儿,你们保重!” 话音未落,殷藏武已催动真力将苏晴母子推进了血雨天关的入口。 “藏武,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的骨肉,光复神陆将会是他这一生的使命!”天关入口处传来了苏晴坚定而悲凉的回音。 殷藏武的心在滴血,但他却什么都挽回不了,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申屠海啸此刻用极其阴冷的声音道:“一招,让你们千神团聚,再一招,让你们全家团圆。” 倏然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申屠海啸催动体内滚滚魔元,炽阳天九星功阶燎烧起他无穷的洪荒蛮力,但观他双手一开一合,紧接着周遭万魔同显,魔氛袭天,靡靡魔音贯穿穹幕,整个世界如临魔狱,碾碎苍生! 殷藏武见状,不禁狂笑道:“很好,这才是魔皇该有的实力!今日,我将为傲血神陆千百亡灵,向九头魔界讨还一个公道,一个灭魔斩皇的序幕!” 但见殷藏武究心向天,双脚离地,一股磅礴无边的神力托着他缓缓升空,在他四周竟幻化出千神哀忏之图景。 “这是……辟魔禁招,想不到神陆竟当真有人能练成此招,孤很期待它的威力!” 申屠海啸此刻竟然莫名的兴奋,双掌仿似两个漩涡,无尽暗黑魔能狂涛骇浪般涌出,幻化于天际呈现出一条硕大无朋的九头魔蛇盘踞在两朵黑色莲花之上的蜃景,天级三十七段功法,亦是九头魔界镇界邪功“魔心双莲·天溺之瀑”自此而现世! 殷藏武脚踏千神封魔圣印,头顶万魔同悲血阵,八方神祇汇聚,顿时天鸣梵音,祥云密布,此招是千神汀有史以来最强的一招,亘古以来只有两人练成。 “千神泣血·万魔同悲·冥谛禁沌天遗恨”! 惊世之招,惊世之人,这一刹那,是武者一生最梦寐以求的时刻,即便因此殉道,亦是无悔无怨。 在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响后,胜负已是分明。 殷藏武胜,却死,而他的剑也被震进了血雨天关。 申屠海啸败,只伤,而他的两条腿,已深陷地下。 在天愁地惨的硝烟过后,赭残荒走到申屠海啸身边,缓缓说道:“千神汀的最后一神,果真名不虚传。” “这种刺激,孤这一生只怕不会遇见第二次了……”申屠海啸的兴奋也已渐渐转为疲惫。 “或许这第二次,来的总让人猝不及防。”赭残荒在割下申屠海啸的头颅时,如是说道。 暴雨,从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两个人的生命,却都停了,唯一的区别是: 殷藏武死前是开怀的,是瞑目的。 申屠海啸却是错愕的,是不甘的。 血雨天关没有暴雨,只有血雨。 这血雨从何处来,没有人知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血色的雨水,万万碰不得。 苏晴当然也知道,所以她将殷藏武交给她的黑色长柄状物缓缓地打开了。 原来这是一把伞,跟其他伞也没太大差异,只不过这伞的伞骨和伞柄是用骨头做的,而伞面,却是用皮做的。 至于是谁的骨头,谁的皮,没有人知道。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柄伞叫做“鬼心玲珑伞”,位列“神州八大法器”之一。 苏晴缓缓展开鬼心玲珑伞,小心地抱紧自己的孩子,缓缓朝眼前深不可测的甬道走去。 这时,但闻一道劲风声,有一物插在了苏晴前方的血红泥沼中。 紧接着便是怀中孩子的啼哭声。 苏晴心头似有所感,她颤抖着踉踉跄跄走到这件物事旁边,倏然间,泪如泉涌。 这是她夫君殷藏武生前的佩剑“究心”,如今出现在这里,代表什么已不言自明了。 苏晴用颤抖的手将剑拔出,对着这把剑哀声道:“藏武,我绝对不会辜负你对孩子的期望,安息吧!” 究心剑魂俯视着这柄沾满鲜血的天证之剑,不禁叹道:“二品剑魂,随你的主人,再入轮回吧,眼前的容器,吾只有将就一下了!” 在究心剑魂入剑的一刻,七界当中的所有佩剑皆发出一声长吟,仿似在为万剑之皇的诞生而惊叹,而颂赞。 苏晴将剑负在了自己的后背上,一手抱着她这个还没起名的儿子,一手撑着鬼心玲珑伞,缓缓向甬道的深处进发。 一路上,伴随着血红雨滴在玲珑伞面滴滴答答,太多太多的场景浮现在苏晴脑际。 这些天的经历,使这个本来还不太成熟的貌美妇人突然变的苍老起来,这些天失去的,她发誓会让自己的这个孩子尽数拿回来,虽然她明明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七月十七,千神同悲,傲血冰封,神陆渡劫。 被鲜血染红的金乌西坠,随神陆灭族的遗孤降世。 天穹之顶飘落的红雨,是万神哭泣的血泪,是苍天死前的殇憾…… “孩儿,娘今日便给你起名天殇,从此以后你就叫做殷天殇了!” “这辈子你注定需要背负太多东西,这是你的命,你可以怪你爹和你娘,但你绝不能背弃自己的使命。” 甬道的尽头,便是苦迹蛮荒了。 这里曾是殷藏武出生的地方,这里虽然贫瘠、荒凉,但却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苏晴抱着殷天殇自血雨天关步出,一道刺目的阳光射进了苏晴满目含泪的眼睛,眼前是一抹深邃的黑暗,但比起心里的漆黑一片,这又算什么呢? 苏晴将襁褓中的殷天殇眼睛上蒙着的一块布缓缓拿下,孩子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在阳光的照耀下,殷天殇笑了,笑的很甜,很有朝气。 苏晴阴郁的心这才渐渐明朗了一些,她环视了一圈周围景物,发现眼前是一片广袤的大草原,这应该就是殷藏武曾向她提起的“狻猊草原”了。 第三章 梵音赎世 也不知要往哪里去,也不知要走多久。 苏晴就这么漫无目的在草原上走了很久,这时怀中的殷天殇再度啼哭起来,苏晴知道孩子一定是饿了,随即找了一处草地坐下,撩开心衣给孩子哺乳。 很快殷天殇便喝饱不哭了,苏晴此刻却是疲累交加,憔悴异常。 这时茂密的草丛里隐隐透出细微的声响,由远及近缓缓传来。 起初苏晴以为这只是风声,但很快便发现,四面八方都有这种声音,当下抱紧殷天殇,神情开始警觉起来。 此刻在苏晴的正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嘶吼,一只全身毛茸茸的巨兽突然向苏晴猛扑过来。 苏晴急忙往侧边一闪,但与此同时又一只巨兽从另一侧也扑了过来。 紧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约莫有十来只全身毛茸茸的巨兽将苏晴母子紧紧包围,在她们的周围来回转圈。 苏晴仔细打量着巨兽的形貌,有点像狮子,但比普通狮子大出很多,深棕色的鬃毛一直延伸到背部和腹部,宽阔的鼻骨,黑色的鼻头,嘴里的裂齿像弯刀一般尖锐。 苏晴心里惊呼道:“完了,这一定就是狻猊了!” 这时狻猊们似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怒视着眼前的“猎物”开始蠢蠢欲动了。 苏晴从背后拔出了夫君的“究心剑”,黑色剑身上的那一点殷红格外的触目惊心。 狻猊看到苏晴手里的剑,都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它们就不再后退了。 一只比其它同伴体型都大的狻猊突然怒吼一声,猛然间扑了过来,其它狻猊像得到指令般,也都紧跟着扑了过来。 苏晴虽是身受重伤,但还是有些武学根底的,她以循元天六星功阶使出一招人级三段剑法“踏雪寻梅”直刺首当其冲的那只狻猊。 狻猊的腹部顿时中剑,鲜血如泉涌般染红了它的鬓毛。 然而另外几只狻猊此刻却趁势将苏晴扑倒,誓要将眼前这个该死的“猎物”撕成粉碎。 殷天殇此刻一下子从苏晴怀里滚到了草地上,接着就开始大声啼哭起来。 这些狻猊一只只皮糙肉厚,劲道奇大,苏晴听到了儿子的啼哭声,又拼命挣扎了几下,然而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究心剑随即脱手,跌落在异常坚硬的草地上。 就在此刻,但闻耳畔传来一阵梵音,一名披着血红袈裟的和尚突然出现在了苏晴面前。 “不用害怕,贫僧不会让它们伤害两位施主的。” 这和尚的脚在地上只是轻轻一跺,十几只张牙舞爪的狻猊便被震的向后不住退去。 和尚将殷天殇从草地上抱了起来,用食指在殷天殇的小嘴上轻轻一点,露出了无比慈祥的笑容,殷天殇用一双小眼睛傻傻地盯着和尚,此刻也转哭为笑了。 苏晴这时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用一双充满疑虑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红衣和尚。 和尚似有所觉,抱着殷天殇缓缓走到苏晴面前,和蔼道:“女施主,这位小施主很可爱,女施主真是积了大功德啊!” 苏晴接过殷天殇,面容上有说不出的憔悴,但仍是感激道:“谢谢大师。” “大师,你身后……”苏晴来不及说完话,一只狻猊已朝和尚扑了过来。 和尚头也不回,任凭这只狻猊扑在自己身上,紧接着但闻一声凄厉哀嚎,狻猊像被雷劈了一般,瘫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其它狻猊见状,起先大惊,而后大怒,全部蜂拥而上,朝着眼前的和尚猛扑而来。 和尚用手结了个法印,紧接着低诵道:“一切行苦·卍字示现。” 眼前顿现一个巨大的金色“卍”印,将狻猊的进攻尽数阻隔在了“卍”字一边。 和尚双掌合十,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孽畜本无罪,六道皆为苦,前愆犹能泯,伤人不可赦。” 话罢,双掌分离,顿时一股宏大的佛力拍向了犹在嘶吼的十几只狻猊。 “禅心印!”一旁的苏晴惊呼道。 和尚看着尽数瘫倒在草地上的狻猊,缓缓道:“它们今生的业,到此为止了。” 苏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它们……都死了?” 和尚摇摇头,微笑道:“死不得,死不得,只是它们身上的业,消了。” 苏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感激道:“这次多亏了大师相救,我们母子才得以逃过此劫,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打了个哈哈笑道:“佛祖恰好指引贫僧路过这里,贫僧总不好仅仅只路过这里吧,贫僧定根一品。” “一品大师说笑了,观大师武学可是梵光无量之人?” “不错,贫僧正是出自那里,观施主装扮,施主应该非是出自苦迹蛮荒吧!” “嗯……我们的确不是这里的人,大师可否指引我们母子一条明路。” “从这里往西南再走十五里路,有一个处村落,名为莲华,施主可往那里去。” “奴家在此谢过大师了。” “不必,贫僧与小施主一见投缘,又观小施主根骨奇佳,禀赋超群,两位施主的来历定是不凡,或许能够帮到两位施主,是贫僧的造化,往莲华村的路并不好走,让贫僧送你们一程吧!” “那就有劳大师了。” 话音未落,殷天殇一双肉乎乎的小手也举了起来,对着定根一品噗嗤一笑。 “小施主与贫僧真的很投缘呢!”定根一品也对着殷天殇点头微笑。 到了莲花村,苏晴母子得到了当地朴实村民的殷切帮助,住进了一间还算牢靠结实的草屋。 定根一品临走前摸了摸殷天殇的小脑袋,提醒苏晴道:“女施主的心脉已受损伤,尚需好好调理一段时日,往后若有任何需要,可前往梵光无量来找贫僧。贫僧略通相人之术,这位小施主眉骨圆起,双颧丰隆,以后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然而他双眼周遭的龙宫骨略有突起,日后可能有入魔之危,但他的伏犀骨宽阔挺直,最后尚能坚守中正之道,可谓极贵之相。” 苏晴谢别定根一品后,母子俩就在这间草屋里安顿下来,过起了异于神陆万众朝拜的朴实生活。 转眼已过去了十二年,苏晴就这样看着儿子一天天在长大,而自己却在一天天衰老,或许是十二年前重伤拖延太久的缘故,又或许是对夫君的思念越积越深吧,她衰老的速度异于常人的迅疾。 留给她的时间,似乎已经不多了,在她临终前,她将一切都告诉了儿子殷天殇。 此刻的殷天殇终于意识到他跟村里的其他小伙伴都不一样,他的路注定是无尽的坎坷,然而这些他都不怕,他只怕自己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养育了他十二年的母亲。 “娘,你不能死啊,你走了,就剩殇儿一个人了!” “殇儿乖,这几天娘特别思念你爹,可能是你爹在那边呼唤娘了……” “殇儿只要娘,殇儿不许娘走!” “殇儿你要乖,娘总不能永远陪着你,殇儿已经长大了,不能这么自私哦!” “娘!” “娘走后,殇儿你就带着你爹的这柄剑,按照娘刚才给你的地图去找你君七叔叔,让他做你的师父传授你武功,等殇儿学成了就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吧,娘相信殇儿一定能光复傲血神陆的……” “娘,你放心,殇儿不但要光复神陆,还要重振千神汀,殇儿不会让娘和爹失望的!” “娘终于可以放心了……等娘死后,就把娘葬在莲华村外的秋云山里……那把黑伞你也一起埋了吧,任何人拿着它都没有好处。” “殇儿晓得了,殇儿都晓得了……” “原谅娘的自私,不能让你拥有一个受自己支配的人生,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也许这一切都是庸人自扰,不过没关系了,因为你爹来接娘回……去了……” “娘!”殷天殇顿时泪如泉涌,他也曾想到过这一天的来到,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他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脆弱,脆弱到除了一直哭泣,什么事都做不了,都挽回不了。 第四章 邪剑君七 殷天殇在埋葬了母亲苏晴后,带着究心剑,来到了抱残一脉的圣地“守缺峰”。 守缺峰很高,峰顶远在云海之上,仙气飘飘。 殷天殇一边看着母亲给他的地图,一边往山上爬,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半山腰。 山风料峭,寒意沁上心头,殷天殇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再观地图上画着的那个红点位置,自己似乎已经很接近君七的居所“归邪洞”了。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光景,在殷天殇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山洞,山洞顶的石壁上用草书刻着一个很深邃很显眼的大字“邪”! 殷天殇心知目的地便是此处,不禁舒了一口大气,这些天日夜兼程的赶路,委实太过疲累了。 这时,一阵凄寒入骨的强风突然自洞口扑来,殷天殇赶忙绷紧神经凝神以对。 紧接着自山洞里传来了一阵阵尖锐而空洞的唢呐声,震的殷天殇连忙将耳朵捂住,然而即便是捂住了耳朵,声波依旧穿进了殷天殇脑部的神经,刺的他险些昏厥。 “哪里来的宵小,敢在你七爷爷吃喝拉撒的地方流窜!”山洞里传来了一个人癫狂又粗犷的声音。 殷天殇强忍住脑中的轰鸣声,对着山洞快速说道:“在下殷天殇,受父母之命前来归邪洞拜师,望师父您成全!” “阴天上还雨天下呢……完全不认识,哪来的小乞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父母是谁?你这人太笨了,还拜什么师,赶紧下山去自裁吧!”山洞里的声音变的更加疯癫起来。 殷天殇此刻啼笑皆非,脑袋发蒙,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你真是一只蠢驴,问你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你说你蠢不蠢?” “这么蠢的驴跑我窝里来干什么?七爷爷最喜欢狗了,汪汪汪,小蠢驴你听这狗吠声多么的悦耳啊!” 殷天殇终于按捺不住了,冷声道:“君七叔叔,家父殷藏武生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我拜你为师,但是在我看来,你并不适合做我的师父,我会另请高明的,告辞!” 话音未落,归邪洞狂风大作,一个全身赤裸,白眉红发且不修边幅的野人突然出现在了殷天殇面前,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殷天殇打量,一只鼻翼异常开阔的狮鼻也不时在殷天殇身上嗅来嗅去。 过了片刻,君七的眼睛突然发亮了,他凝视着殷天殇,态度变的温和了一些,“你爹那怪物,竟然也会死,哈哈哈哈!七爷爷我生平看不起任何人,但是唯独你爹,我佩服他,呜呜呜呜,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呜呜呜呜……” 殷天殇终于明白为什么初到苦迹蛮荒时他母亲没有带他去投奔君七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十二年来,母亲从来都没有向他提到过君七这个人,直到临终前才提起,而提及君七的时候,母亲脸上曾出现过一种奇特的神情。 君七见殷天殇不说话,大急,将一双指甲异常尖锐的手狠狠搭在了殷天殇的肩膀上,不住问道:“快告诉我,你爹那怪物是怎么死的?” 殷天殇叹了口气,哀声道:“九头魔界攻陷千神汀后,家父为护家母与我逃出神陆,慷慨就义了……” “九头魔界……该死啊!”君七急怒攻心,对着旁边的山峰就是一掌。 这时,殷天殇突然呆了,因为他看到了对面高耸挺拔的山峰竟然全部塌了,被君七随手一掌就震塌了! “你怎么了,你爹是让你拜七爷爷为师的,对吗?”君七拍了拍殷天殇的头。 “不错。” “哈哈哈哈,看来你爹那怪物对七爷爷也很情有独钟啊,很好,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七爷爷唯一的徒弟!”君七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哈哈大笑起来。 殷天殇此刻却是哭笑不得,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找个疯子来做自己的师父,不过又想到刚才君七一掌震垮了一座山的强悍实力,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君七看着殷天殇,神情变的严肃起来,“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七爷爷做你的师父。” 殷天殇沉默半晌后,跪在了地上,恭敬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殷天殇一拜!” 没想到君七却一脚将殷天殇踹在了地上,怒吼道:“七爷爷不需要任何形式的礼仪,七爷爷只要像狗一样活着就很开心,你了解了吗,乖犬儿!” 殷天殇也心知学成绝艺必先受尽屈辱,为了光复神陆,自己什么都可以忍受,当下坚定道;“了解了,七爷爷!” “小犬可教也,走,去我们的巢穴吃点野山鸡!” 殷天殇随君七进入归邪洞,洞里黑漆漆的,有着极其刺鼻的恶臭,空间倒是比较宽阔,不过里面乱七八糟的好像堆满了东西,可真的像极了狗窝。 此时殷天殇借着外面的一点余光将目光集中在了地上无数动物的尸体上,皆是身首异处血肉模糊之凄惨状貌,不由暗暗心惊。 君七随手从地上抓了一只死去多时,犹在发散着强烈恶臭的野鸡,一把将鸡头拔断,递给殷天殇。 “这鸡头可是大补之物,先把它吃了吧!” 殷天殇大惊,不敢去接。 “有什么可害怕的,我们其实跟这些畜生没有任何不同,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吃了它,你才有成为强者的资格!” 殷天殇颤颤巍巍地接过鸡头,看着眼前这个发臭的椭圆状物,本已饥肠辘辘的肚子已彻底安静,胃部开始反酸,作呕声随即传出。 君七摇了摇头道:“虽然狗偶尔也会挑食,但该吃的还是会吃的。” 说完随手从鸡身上扯下一只大腿来递给殷天殇。 殷天殇将鸡头扔在了地上,接过鸡腿,犹豫不决道:“七爷爷,不能用火烤一下吗?” 君七摇头叹气道:“火是危险的东西,畜生碰不得。其实这个世界所有的创造都是多余的,到最后你才会发现只有填饱肚子,发泄原始欲望才是最快乐的事情。” 殷天殇完全听不懂君七在说什么,但是为了变强,再大的痛苦都必须忍受。 于是殷天殇硬生生将这只连肉带血的鸡腿吃进了肚子。 第五章 君邪问天 ”要学武功杀回傲血神陆,你先要跟着七爷爷学习做人。”君七一边啃着还在滴血的生猪肝,一边指着自己浓密的胸毛道。 殷天殇摇了摇头苦笑道:“七爷爷,你放过我吧,我可不想像你一样变成个野人!” 君七哈哈大笑道:“不想做野人那就做狗好了,不过你已经是一只小犬了,七爷爷不必多此一举,七爷爷倒是想教你两样东西。” “哪两样东西?” “七爷爷教你吹唢呐,然后教你日日问天!” “日日问天?” “不错,不问天,你如何学的到问天七式?” “哈哈,这倒是。” “所以现在,我们就去守缺峰巅吹唢呐吧!” 守缺峰顶的风,清冷。 守缺峰顶的云,缥缈。 守缺峰顶的人,洒脱。 清亮的唢呐声,伴随着仙鹤与秃鹰的舞姿,好不和谐。 这一刻,殷天殇放下了自己的一切背负,尽情地去享受这个天空的辽阔,这个阳光的温柔,这个世界的美好。 唢呐起,山河动,一片天地入君心; 邪剑出,神鬼劫,万古长歌伴君行。 转眼间,金乌便已西坠,这一日,过得太快。 “对着这夕阳,你该去问天了。” “要问什么?天真的会给我答案吗?” “过去我也不相信天会给我答案,但现在,我确信了。” “好,老天爷,为什么你要让我活在这个世界里?” “很好的问题,同样的问题你每日早晚各问一遍,很快天就会告诉你答案了!” 殷天殇在君七的教导下,不知不觉已过了三年。 “老天爷,我如何才能日行千里?”殷天殇日复一日地问天,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君七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乖徒弟,脸上带着笑,心中带着甜,他对殷天殇的禀赋非常满意,仅仅三年,殷天殇便已悟出了问天七式当中前两式的答案,而他自己花了足足十一年,才悟出问天第一式的答案,这种差距,不是靠后天的努力便能弥补的。 “乖犬儿,陪你七爷爷赛跑好不好?” “有何不可呢?但是如果我赢了,七爷爷就要把今天捕到蛇的蛇胆让给我!” “哈哈,乖犬儿真是越来越精明了,前提可是你追的上七爷爷哦!” 说罢,身形已然消失,转眼间,在对面的那座山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黑点。 殷天殇岂能让君七专美于前? 当即追风赶月,脚踏流星,也已掠到了对面那座山峰上,身法技巧,毫不逊色君七。 当两束光如流星一般划破夜空的时候,殷天殇已回到归邪洞了。 在他手上握着一条约莫一个拳头大小粗细,五六尺长的金黄色太攀蛇。 此刻的君七也已经回到了归邪洞,他一边走过来抚摸这条剧毒的蛇,一边笑骂道:“坏犬儿,你跑到一半怎么偷偷回来了?七爷爷还没跟你分出胜负呢!” “胜负早已分明,我手里的这颗蛇胆便是对胜利者的嘉奖。” 就在君七伸手抢蛇胆的那一刻,殷天殇已将这粒墨黑色的蛇胆吞进了嘴里。 “犬儿,你真是有长进啊,你现在比你爹还像怪物了。” “哈哈,能得七爷爷肯定,小犬真的是受宠若惊啊!” “明天,我们来玩剑。”君七忍住笑,一本正经道。 曾有一柄剑,其剑身由百炼金刚石铸成,剑柄和剑身一体成型,没有剑格,没有剑鞘,也没有任何的装饰,石剑无锋,平朴而笨重,但据闻此剑威力极其霸道,能毁山催海,亦能灭佛斩神,此剑名为“唤君邪”,而唯一能运使此剑的人,叫君七。 附着在殷天殇佩剑上了究心剑魂此际突然自沉睡中苏醒,它端详着眼前的石剑,不禁感叹道:“又是一柄天证之剑,这柄剑的二品剑魂太过癫狂邪魅,威力虽大,但却也极易损折,此剑未来将有一浩劫,可惜了!” 殷天殇凝视着眼前这柄石剑,突然感觉到有一点点熟悉,但究竟是哪里熟悉,他也说不出来。 君七也凝视着这柄剑,想起了一段往事,一段缅怀故人的往事。 “这柄剑,是你爹那怪物为我铸造的,以前我本是个摘花落叶皆为剑的高手,但自从这柄剑的出现以后,我开始越来越拘泥于形式上的剑了,乖犬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是我爹送给你的!” “呸,七爷爷可不是通晓人间复杂感情的人,因为这柄剑配上我的问天七式,威力实在太过骇人。” “如何骇人法?” “注意来!” 君七拔起“唤君邪”,朝着对面的群山就是一剑,这一剑看似随意,实际蕴藏着极大的威能。 “对面哪有什么异……”殷天殇话还没说完,对面连绵起伏的六七座山尽数崩塌,整个地脉开始不断震荡,无数巨石自山体滑落。 殷天殇吓的呆了,片刻后,他用颤抖的手指着前面坍塌的几座大山,失魂道:“会不会有人在里面?” “有没有人跟七爷爷没有任何关系,你七爷爷想做的事,不是人力能阻挡的。” “你……”殷天殇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那招,便是问天七式当中的第三式——天下谁人是我敌,看清楚了吗?” “好霸道啊!”殷天殇情不自禁叹道。 “霸道的还在后面,这一式,真不知道你这小犬需要学多少年?” “因何而生因何死?天高海阔谁识我?”殷天殇不禁吟诵道。 “天下谁人是我敌?我敌又至何时死?峰巅孤寂谁能解?解脱何故又轮回?不如就做一条狗。”君七一口气把后面的招式全说完了。 殷天殇一时目瞪口呆,心道:“难怪你现在就像一条狗,我不也是一样吗?哈哈!” 君七似看穿了殷天殇的心事,狂笑道:“做狗的乐趣只有你和我才懂,你爹可是不懂啊,哈哈!” 殷天殇点头道:“我完全懂,比起做人,做狗真是容易的多了。” “小犬儿现在说这话还是太早了,等你经历的足够多以后,这句话才有它的意义。” “起码我现在很开心,很享受,以前的我,太过拘泥形式和道德,活的虽然不算很累,但绝没有如今轻松。”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小小年纪就有这种觉悟,有前途,不愧是你七爷爷的乖犬儿,哈哈!” “哈哈,汪汪汪汪!”殷天殇随即吠笑道。 第六章 抱残之危 守缺峰巅,君七正在一本正经地向殷天殇灌输武学修行的境界以及招式威力的层次。 任何一个武者,都会遇到功阶和功法的问题。 所谓功阶,便是武学修行参悟境界于实战中之加持,功阶愈高,根基愈深厚,武学境界愈超然。 功阶分为九重天,自下而上依次为:循元天、启行天、恒辰天、净灵天、化魂天、炽阳天、长宁天、轮回天和转命天。 每一重天又分为九个段位,即九星。自一星升至九星,再由九星突破天限到下一阶的一星,依次循环至转命天便可谓登峰造极了。 九重天里还有五大天限:恒辰天升至净灵天需要经过“浴火重生”这个天限的淬炼; 化魂天升至炽阳天需要通过天限“形定神离”; 炽阳天升至长宁天需要通过天限“舍心魔考”; 长宁天升至轮回天需要通过天限“死神天诛”; 轮回天升至转命天需要通过天限“六道长眠”。 讲到这里,殷天殇又伸了个懒腰,继续听课。 最后便是功法问题了,功法是武学招数的禀赋属性,分为人级、地级和天级。 人级功法和地级功法又各自分成五段,每增加一段,威力便更强一层。 因招式的威力没有上限,故天级功法没有段位限制。 功法的级位看的是创功修者创功时的禀赋,与创功者本身的功阶无直接关系。 “这武学的理论课真是要命的长啊,很难相信这些话会是从七爷爷口里说出来的。”殷天殇边打哈欠边嘲讽道。 “恶犬休得乱吠,这些东西就像一把尺子,能衡量你和对手之间的差距,在以后的对决中,你便能看人下菜,无往而不利了,哈哈!”君七越说越得意。 “可我现在很想知道七爷爷你现在的功阶,还有这问天七式的功法等级。” “哈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乖犬儿学到差不多的时候,自己就有答案了。” “扫兴!” 此刻,但闻山下隐隐传来沉重的喘息声。 殷天殇显然也已听到,不禁道:“七爷爷,好像有人来了!” “废话,你都能听见,七爷爷会听不见!是谁,敢扫七爷爷的雅兴?”随即朝着山下隔空一抓,一个灰衣灰帽,土里土气的中年男子一下就被君七给托上了山巅。 君七切齿怒目,犹如一只狂狮般厉声道:“你这杂种到这里来做什么,信不信七爷爷把你撕了丢下山喂狼?” 灰衣中年人吓得瘫倒在地上,颤声道:“七爷爷饶命,弟子也是情急之下才冒险上山来的!” ‘’什么事,如果情况不够紧急的话,你就别想活着下去了。”君七略微收敛了一些怒火。 ‘’七爷爷是这样的,现在嗜武联盟二盟主跟三盟主带着大量的手下一起来我们宗脉向我们讨要什么劫荒刀,说如果我们不交出刀,就要……” “就要什么?” “就要血洗我们抱残一脉……” “哈哈哈哈,说这话的牲畜是谁,七爷爷要把他的舌头吞了!” “就是那嗜武联盟的二盟主张恨水。” “丁残心呢?” “丁掌门正在跟他们僵持,也是掌门吩咐弟子前来请七爷爷出山的。” “抱残一脉的脸面被丁残心这废物丢大了!”君七此时勃然大怒,瞬即便欲跳下山杀人。 殷天殇赶忙出手阻止他,无奈道:“七爷爷,你不问问他原因吗?” 君七不耐烦道:“不需要原因,七爷爷就是原因,想来看好戏就跟上!” 说罢像抓小鸡一样将那中年男子拎起来就往山下狂奔。 殷天殇耸了耸肩,拿起究心剑也跟着纵下了守缺峰。 守缺峰脚下正南两里附近的一处丘陵上,两拨人马剑拔弩张,气氛异常紧张。 左边是嗜武联盟二当家“刀过无痕”张恨水和三当家“殓尸奇剑”叶成逸率领的联盟大众。 右边则是以掌门丁残心,长老黄大才和赵富贵为首的抱残一脉帮众。 两边虽人数相当,但实力却极其的不对等,光是张恨水一人,就让整个抱残一脉的帮众心惊胆寒,无人敢撄其锋锐。 这时但闻张恨水狂妄道:“调来不少人马啊,怎么着,你们还真的要向苦迹蛮荒的第一联盟宣战吗?” 丁残心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敢,我们也不想与嗜武联盟为敌,但劫荒刀却是我抱残一脉门人弟子赵秋用生命换回来的,我们是绝对不会将它奉送给外人的!” 张恨水蔑笑道:“你以为这刀真是你们的啊,我告诉你,这刀是我嗜武联盟弟子发现的,小连达你出来跟丁掌门人评评理。” 这时,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年人从张恨水后面走了出来,他指着丁残心的鼻子毫不客气道:“老头,这刀是我从水月幽泽附近的一具尸体上捡来的,是你的狗偷了我捡来的东西,不是我们嗜武联盟巧取豪夺,这一点你这老头可要搞清楚!” 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叶成逸皱了皱眉头,终于发话了,“小连达,不可没大没小,对老人家记得要温柔一些,你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丁帮主好好说说。” 小连达立马对叶成逸点头哈腰道:“三当家,小的知道了。” 三日前,小连达到水月幽泽附近采摘医治跌打损伤的奇药“浊凝碧露”当中一味必需药材“沼泽葛仙米”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在一棵大树下有一具精气神被吸干的尸体,而尸体身上有一把异常醒目的白玉宝刀,这把刀的柄首之上还套着一个深黑色不明质料的刀环,与白玉刀身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小连达一眼便看出这把刀价值不菲,便将此刀顺手牵羊了去,欲将此刀献给嗜刀如命的二当家张恨水。 可是在回返嗜武联盟的路上,快到抱残一脉的地盘时,小连达发现自己浑身越来越无力,这把刀似乎在吸食自己的精气,意识到此点后,他立马将此刀埋在一棵树下,在树上做了个记号后便赶回嗜武联盟请求支援。 小连达将经过报告给联盟后,盟主郭天鼎认定此刀便是传说中“神州八大法器”之一的噬灵劫荒刀,于是派二当家和三当家带一拨弟兄去取刀,当一众赶到做了记号的树下时,发现刀已被人挖走,便开始四处搜寻刀的下落。 这时小连达发现树林里有一条半米多宽的“荒芜之路”,张恨水跟叶成逸很快就判断出这是因噬灵劫荒刀因吸食万物灵气而形成的,于是一行人便顺着这条“荒芜之路”一直走到了抱残一脉的议会之所“残花败柳庄”附近。 不言自明,偷走劫荒刀的人正是将刀带进了“残花败柳庄”。 第七章 一战惊天 小连达说完以后,张恨水怒视着丁残心,狠声道:“丁残心,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丁残心脸色一沉,冷声道:“即便如他所说,那劫荒刀也是无主之物,并非属于你们嗜武联盟。更何况我门下弟子用性命将此刀送来,老夫身为一脉之主,焉能让弟兄白死?” 张恨水听罢,怒气更盛,随即怒吼道:“丁老狗,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既然也说劫荒刀是无主之物,那么就该是能者得之,此刀今日我嗜武联盟志在必得,你们若不惜赔上抱残一脉全体帮众的身家性命,那么尽管来做挡道的恶狗!” 一旁的叶成逸此时也附和道:“苦迹蛮荒有嗜武联盟就已经足够,抱残一脉真的是多余了。” 丁残心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如此,那就各凭本事吧!” 双方已再无转圜余地,一时间,每一个人都在凝神以待,等待一个行动的信号。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张恨水动了。 他手里握着的吹血飞风也动了。 吹血飞风,刀过无痕。 刀起刀落,魂断天涯。 苦迹蛮荒第一门派嗜武联盟的二当家,刀开惊鸿篇,誓杀眼前人! 丁残心向后急退数步,手中佩刀“烟都秋雨”迅疾出鞘。 双刀交击一瞬,恨水狞笑,残心呕红。 三当家叶成逸此刻也自背后拔出一柄玄铁重剑百遗葬,重剑无锋,但却蕴藏着极端强炽的亡灵怨念。 而他的对手则是抱残一脉硕果仅存的两位长老,黄大才和赵富贵。 但见黄大才拿着一根藤木拐杖,赵富贵则是手握一根六尺软鞭,两人有气无力的朝着叶成逸攻去。 两人攻势看似有气无力,实则暗藏强大劲力。 叶成逸不敢大意,剑走偏锋,一剑便将黄大才的藤木拐杖削去半截。 两边的帮众此刻也厮杀在一起,场面好不混乱。 就在双方厮杀进入白热化的时候,天际突然出现一道巨大剑气,双方所有人顿时全部停了下来,疯狂向剑气两侧逃逸。 但闻一声轰天巨响,两边地表顿时剧震,剑气灌地一刻,形成了一道深愈百丈的峡谷。 在场所有人都被惊呆,他们从来都没见过如此狂暴的力量。 随着剑气贯穿地表,一个狂狮一般红发白眉,全身赤裸的野人从天而降,缓缓落地,在他手里还提着一个蜷缩成球状的中年人。 紧接着又有一个野人也自天际坠落地表,浓密的乱发遮住了他的额头,杂乱的黑髯盖住了他的脸庞,完全看不出这人生的是何种模样,但相比前面那个野人,这个野人的隐私点位倒是多了几片树叶遮蔽。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这两个野人身上,惊惧十足。 此时,丁残心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走到红发野人身边,十分恭敬道:“七爷爷,徒孙实在是无能,没有将抱残一脉顾好……” 君七将手里提着的中年男子随手往地上一丢,看都不看丁残心一眼,对着嗜武联盟的人狂吼道:“张恨水出来,七爷爷想啃你的舌头!” 众人这时将目光齐齐移到张恨水身上,张恨水面如白蜡,握刀的手因太过用力而青筋凸起,他一双鹰眸恶狠狠瞪着丁残心,缓缓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一旁的叶成逸也跟着缓缓步出。 “你就是张恨水?” “我就是。” “你想怎样将自己的舌头送进七爷爷的嘴里?” “你当真觉得自己能够办到?” “能不能办到试一试就知道了。” “老三,此人实力不俗,你在我身后护法。”张恨水对叶成逸低语道。 “二哥,你放心,我会照应你的。”叶成逸沉声道。 张恨水如风飞掠,转瞬已来到君七身侧,手中吹血飞风如影随行,奇袭君七身前要穴。 君七将手中的邪魅石剑“唤君邪”横于胸前,轻轻一挡,张恨水便向后退开数步,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老子跟你拼了!”张恨水一时恨极道。 说罢,运起全身功力,以恒辰天五星功阶使出地级两段刀技“风裂寰宇一刀痕”。 一时间刀风如龙卷,刀气似冰霜,无尽无穷的飞血刀意遍袭君七周身十大死穴。 与此同时,叶成逸也默运真力,手中百遗葬再开地级一段殓尸奇技“万魂共业·千古一杀”。 顿时周遭百鬼哀嚎,亡灵怨念齐聚,肆无忌惮地将君七笼罩在这股哀怨的鬼氛中。 “就只有这样而已?哈哈哈哈!”君七此刻竟然狂笑道。 “问天式·因何而生因何死?”伴随着唤君邪一声长啸,君七终于出手了。 “因要将天下英雄玩弄于股掌而生,因这个世界了无生趣而死。”声音来自于另外一个野人。 一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如山洪爆发般倾盆而落。 “在苦迹蛮荒,从来没有任何人敢拂逆你七爷爷的意旨。” 鲜血混在雨里,自上而下,浇灌着这片土地。 张恨水的舌头,在君七嘴里,来回翻搅了一阵,便进入了食道…… 而地下遗留的,只有张恨水的尸体,以及,寸寸皲裂的吹血飞风。 叶成逸跪在地上,一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凶残可怖的野人,他今天终于见过了,他的胃开始痉挛,呕吐成了此刻唯一能使他觉得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在所有人都像石头一般被牢牢定住的时候,君七和殷天殇也消失了。 紧接着,全体哗然,或尖叫,或狂吼,或失禁,或昏厥。 最后,包括叶成逸在内的所有嗜武联盟之人,皆成鸟兽状散去,无一人敢多停留半刻。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死亡的过程。 自此一役后,噬灵劫荒刀被抱残一脉看管了足足五年之久。 殷天殇从君七身上学到的,不仅仅是绝世的武功,还有君七的大义凛然,超俗却又不脱俗的一份执着,一份担当,这对殷天殇将来的影响也是极其深远的。 第八章 离别之歌 守缺峰巅,君七懒洋洋地靠在一块巨石上,眯着一对小眼睛,悠哉悠哉地欣赏着自己爱犬的精彩表演。 但见殷天殇步法轻盈如燕,下盘却稳如磐石,手中究心肆意挥洒,或迎或送,或挑或刺,或劈或斩,或开或阖,远观如龙卷霹雳,近观似游龙出海,头顶偶有苍鹰飞过,衬着彤红的日轮,描摹成一幅动静皆宜的画景。 “问天式·因何而生因何死?” 殷天殇剑走天虹,一股排山剑浪瞬即笼罩天穹,突然间,剑气下坠,整个守缺峰如临末世。 “问天式·我敌又至何时死?” 究心再度直指天峦,剑尖之上又幻出无比璀璨之霓虹巨幕,封住下坠的剑势,一时间乾坤倒悬,天地也为之失色。 “问天式·解脱何故又轮回?” 穹幕上下同时出现两个巨大的龙皇剑印,剑印将万千剑气包覆揉合,形成一个庞大浑圆的剑能光球。 “问天式·不如就做一条狗!” 天地自然的百幽灵气尽数流淌于光球之上,炽热的流火在光球四周兀自翻腾不已,整个天际竟然同时出现了两个太阳! 殷天殇随即一飞冲天,于仙云缭绕中,剑绽绯红凄艳,剑锋抵住光球,如陨石破空,直入对面无穷尽的群峰之内。 轰鸣响起,在很远很远的对面,一座坚硬如铁的隔世山障,应声碎裂! “乖犬儿,你真是个比你爹还恐怖的怪物,仅仅九年时间,你就将七爷爷驰骋天下的神技全部学成了!”君七发自内心赞叹道。 “没有七爷爷的神技护身,犬儿又岂能完成家父家母的殷殷期望?”殷天殇走到君七面前,躬身道。 君七也站了起来,仰天狂笑道:“虽然七爷爷极其厌恶世俗的规矩礼仪,但是你方才那一躬,七爷爷全盘接受,你是七爷爷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殷天殇目中已闪泪花,异样情绪使然,他略带哽咽道:“九年了,不知不觉已过了九年,与七爷爷相依为伴的这段光阴,天殇将铭刻在心。” “煽情的话省下吧,你的功阶已经到了恒辰天八星,七爷爷本想让你通过浴火重生的天限达到净灵天再放你走的,不过我看你的心已经飘到外面去了,留你在此也无济于事。”君七叹息道。 “最懂犬儿的人,莫过七爷爷了。” “乖犬儿,苦迹蛮荒高手倒是没有几个,七爷爷掰开指头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嗜武联盟的郭天鼎、枯魂教的天才老大还有梵光无量的定根一品,其他人七爷爷就不晓得了,毕竟你七爷爷也有十几年没出山了,总之你对上这些人的时候,自己要有分寸!” “定根一品……好熟悉的名字啊!” “犬儿怎会对无量梵光的秃驴感兴趣,哈哈!” “我想起来了,母亲临终前曾向我提过,救我们母子离开狻猊草原的恩人正是定根一品!” “哈哈,这秃驴原来还曾经救过我的乖犬,七爷爷对他倒是要刮目相看了!” “七爷爷以前怎样看一品大师?” “跟他的师弟们一样,都是伪佛!” “他的师弟们很坏啊?” “都是些以佛祖之名,行宵小之事的秃驴。” “一品大师绝非此类人。” “或许吧,七爷爷又没跟他深交过。” “我想你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七爷爷不需要任何朋友,七爷爷只要你这只乖犬不要漏气给我丢脸就好,哈哈!” “哈哈,犬儿怎敢丢七爷爷的脸?” “那就好,苦迹蛮荒高手稀缺可并不代表其他地界没有高手,魔界和傲血神陆化魂天以上的高手都有不少,如今的你,连他们的皮毛都碰不到,乖犬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放心吧,七爷爷,今天的七爷爷格外的不同寻常!” “是想说你七爷爷唠叨吧,恶犬不用跟七爷爷绕圈子,七爷爷只是觉得你走了以后没人陪七爷爷说话,所以就多说几句话,不然以后的日子真是太寂寞了!” “七爷爷,犬儿此行也不知道会去多久,但犬儿一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一定会回来看七爷爷的!” “无所谓了,乖犬儿是准备直接往神陆去?” “在此之前,犬儿会先上秋云山祭拜家母。” “你母亲人不错,就是偏见太重,没有你父亲那么不拘一格。到了你母亲坟头,犬儿代七爷爷向她问个好,哈哈!” “犬儿明白,其实任何人看到七爷爷这幅装扮,都会带有偏见的。” “正因为流俗之人太多,所以七爷爷才只跟你们父子做朋友,最后再送犬儿你一句话。” “七爷爷请说。” “做狗虽好,但人到底不是狗,有些事情,终归不能像狗一样选择逃避。” “七爷爷,你……” “下山吧!”君七打断了殷天殇的话。 唢呐清亮的音波,穿透了归邪洞的沉郁,穿透了邪剑君七的心扉。 这一曲别离之歌,伴随着殷天殇下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却停格在这对师徒的记忆中,永远难忘。 殷天殇在守缺峰下不远的地方,听见几个穿着灰色衣服的抱残一脉门人窃窃私语,也是怕自己这身模样吓坏他们,是以他躲在暗处,静静倾听着他们的心声。 “你们听说了吗,噬灵劫荒刀被人偷了?” “什么?被谁偷的啊!” “就在昨天晚上,几个巡逻的兄弟看到一道黑影自残花败柳庄内的玄机阁一闪就没有踪迹了,起初还以为是夜猫,也没多想,直到今日清晨丁帮主进入玄机阁才发现劫荒刀不见了。” “是谁胆这么肥,敢动我们抱残一脉镇守了足足有五年的宝物,要是被那两个野人知道了,还不把偷刀的人大卸八块!” “这种事帮主哪敢对那野人说呢,说了只怕自身都难保了。” 殷天殇心知噬灵劫荒刀被偷,蛮荒又将陷入动荡了,不过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走在路上,扒了不幸的路人两件衣服穿在身上,抢了不幸的商贾几十两银子,买了把刀修整了乱发和黑髯,到池塘里洗了个澡,一身清爽的殷天殇踏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秋云山。 第九章 星云夜话 秋云山,春风暖阳,花香四溢。 殷天殇径直来到了半山腰一处山道的分叉口,朝着一边的牡丹花海里走去。 回想起这九年的经历,殷天殇不禁莞尔。 花海的中部,有一座墓,墓中之人,在等待一个交代,为了这个交代,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殷天殇凝视着母亲苏晴的墓碑,肃穆道:“娘,孩儿已经出师了,接下来,孩儿将前往神陆完成自己的使命。” 这时殷天殇突然发现什么异样,他将目光聚焦在墓碑左侧的一座土丘上,上面的泥土松软而潮湿,明显是刚被人填上没多久。 殷天殇心中藏疑,走过去细细查看,这里曾是他埋藏那柄奇特黑伞的所在,莫非,那柄伞被人挖去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开始用手刨土,刨到差不多的时候,里面出现一块大石头,那柄黑伞果然不见了! 偷走那柄伞的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殷天殇将土再度填上,走到母亲的墓旁,沉默许久才道:“娘,您临终前让孩儿埋在您墓地的那柄伞被人挖去了,您曾说那柄伞能带来灾祸,孩儿起初还不相信,现在孩儿已渐渐相信了。一件被人觊觎环伺之物,必定是一个祸端的开始,带着祸端行走,自己也难免坠入祸端中。孩儿现在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光复神陆,您跟爹的在天之灵尽管放心吧!” 殷天殇说罢,起身欲走,但随即又停了下来,对着墓碑缓缓道:“孩儿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来探望娘,若孩儿回来的太迟,娘切莫责怪孩儿,因为孩儿……不复神陆誓不还!” 殷天殇离开时的步伐坚定而有力,一阵清风吹过,苏晴墓前的几朵牡丹一齐弯下了腰,像是在为殷天殇感到欣慰。 自苦迹蛮荒前往傲血神陆的通道只有一条,这条路并非血雨天关,而是位于潜蛟渊的光阴走廊,在已知的神州六界当中,所有界域互通的道路皆为单行的空间隧道。 殷天殇独自一人沿着潜蛟渊的方向疾行,昼夜兼程三日之久,身体开始有明显的疲惫感,遂进入附近一名唤“星云”的城镇里暂歇一日。 这座星云城的规模可不小,而且异常热闹,大街小巷里人进人出,小贩商旅也是遍地开花,殷天殇被这股热闹劲深深吸引,在星云城的一间客栈里小憩了一会,便开始在城镇里闲逛起来。 殷天殇边逛,边在心里感慨,“这座星云城,比莲华村热闹得多了,以后若有机会,应该好好在这些地方多逛逛,也算丰富一下见识。” 不知不觉,太阳都已下山了,殷天殇脑海突然浮现起客栈里的店小二对他说过的话:“客官,我们这星云城最美的景色便是在春日的夜晚群星荟萃的场景了,您若是想看绚丽缤纷的星云,可以往星云城南郊三里处的观星楼上欣赏,在那里看星云美景真可谓是一种享受啊!” 时值戌亥之交,殷天殇来到了观星楼下,仰头观楼,楼高约十丈开外,坐西朝东向,构造古朴独特,楼台基以花岗岩围砌而成,楼顶处有一巨大圆形天台,登此台瞭望繁星,目无所碍,一览无余。 殷天殇于是登上了观星楼,走到了观星台上,天台很大,台上的人三五成群,约莫近百人,殷天殇找了一处没有人的地方,缓缓抬头,但见天际繁星闪烁,月轮如钩,时有流星划过,众人便闭目许愿,场景好不惬意。 “一个人在这里看星星,你是在装孤僻还是在装深沉?”一个女孩的声音传进了殷天殇的耳朵。 殷天殇转过头,看到了这个女孩的眼睛。 那是一双比星光还亮的大眼睛,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再多看两眼。 她一张美丽的鹅蛋脸上,流淌出七分古灵三分妩媚,她的五官也相当精致,唇红齿白,眉如墨画,冰肌玉骨,宛若身在画中一般。 殷天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能感觉他的声音略带颤抖,“在下只是随便欣赏一下夜空而已,姑娘见笑了!” “哈哈,看你也不像是当地人,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欣赏星星?”女孩明显不相信道。 “在下在前往蛟龙渊的途中,来到星云城中稍作歇息,听店家说这里的星空很美,于是在下便前来这里欣赏,未想到被姑娘误认为目的不纯,在下深感惭愧。”殷天殇一本正经道。 “行了行了,看你文质彬彬的应该不像是坏人,本姑娘今天刚好无聊,你就陪我一起看星云吧!”女孩语带天真道。 “姑娘很会和陌生人打交道嘛!”殷天殇调侃道。 “能被本姑娘法眼看上的人才有资格跟本姑娘打交道,你应该感到万分荣幸才是!”女孩理直气壮道。 “荣幸跟不幸好像就只差了一个字。”这句话憋在殷天殇心里,没有说。 “能得姑娘的赏识,在下当真是受宠若惊啊,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殷天殇在母亲那里学到的场面话可是不少。 “本姑娘姓冯名芳,你可以叫我冯大小姐。”女孩略显傲慢道。 “很好,冯姑娘。” “你……” “我叫殷天殇,你最好很快忘记它。” “本姑娘记性一直不好,的确很容易忘记张三李四这种不起眼的名字。” “那样最好。” “好了,本姑娘不跟你废话了,快看,那朵星云好美啊!” 殷天殇顺着冯芳手指的位置,缓缓望去。 在穹幕之上,万点繁星拥簇的不是残缺的牙月,而是一团异常庞大,绚烂多姿的星云气团,这片气团周身散发出神秘的光斑,集红,绿,黄,蓝,橙,青,紫,黑色于一身,大小不同的星宿分布其中,四周还缭绕着多彩的气状物,从观星台远远望去,仿似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在寰宇之中宣誓着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至高王权。 “这星云的确很美啊!”殷天殇被远空上的那片龙状星云深深吸引。 “龙行九天上,人在六道中,你想成为龙,还有很遥远的距离啊!”冯芳又找到一个挖苦殷天殇的机会。 “只要找对了自己的方向,做龙做狗其实没有太大差别。”殷天殇感叹道。 “看来你已经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了,跟本姑娘说说呗,人家保证不会笑你!”冯芳打趣道。 “与其说是目标,倒不如说是使命,我要去傲血神陆,改变那里被魔统的现状,你能明白吗?”殷天殇沉声道。 “当然明白了,你这人看起来也不太起眼,没想到志向这么宏大,小女子佩服!” “你呢,有什么志向吗?” “本姑娘可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想自己所在乎的一切都能平安顺遂,莫要让本姑娘伤神费心就好!” “冯姑娘处处为他人着想,在下也是很佩服的,时间不早了,在下还要赶路,恕不能继续陪伴姑娘了!” “嗯嗯,你去吧,祝你早日实现你的梦想!”冯芳若有所思道。 “也祝姑娘在乎的一切人事物往最好的方向发展,告辞!”殷天殇此刻也颇有感触道。 第十章 神雷天殇 冯芳目送殷天殇离去,对着满天星辰自语道:“殷天殇,非凡人也,或许他能够帮叔父……” 冯芳离开了观星楼,来到星云城郊外一处废墟深处,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芳儿,你没事不要到这里来,万一有人跟踪可就不好了。”黑影的语气颇有警告意味。 “叔父,侄女今天见到一个人。” “哦,是什么人?” “他叫殷天殇,应该挺有本事,目前要去潜蛟渊。” “这跟老夫有何关系?” “侄女记得潜蛟渊与通往剜目鬼泊的羊鬼墓地分别在星云城的南北两极。” “嗯,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若侄女对他使用荒灵殁咒法,然后跟他一起南行到潜蛟渊,同时向四派发出劫荒刀在他身上的讯息,聚集四派大部分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老夫带着劫荒刀往北进入羊鬼墓地,顺利将刀送进鬼泊,妙计,妙计啊,真不愧是我枯木老叟的好侄女,哈哈!”黑影此刻明显喜形于色。 枯木老叟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停止了笑声,他走到冯芳面前,露出一张极其衰老阴沉的脸,鹰沟般尖长的鼻子上布满了黑色的雀斑,异常的狰狞可怖。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沉声道:“你随他一起去潜蛟渊岂不是危险重重?” “放心吧,叔父,芳儿心中有数,倘若这个殷天殇真是个大草包,被人三两下就制服了,芳儿就用瞬霎神仪逃跑即可。” “嗯,枯魂教那些老匹夫们应该都不认识你,更遑论李沐阳那个小屁孩,这些年老夫将枯魂秘术偷偷传授于你,总算派上用场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叔父对芳儿的恩情,芳儿这辈子都无法偿还,芳儿只希望叔父到鬼泊以后能够多加小心,这桩交易能成即成,不能成叔父也不要太过强求,留得青山在……” “好了,老夫知晓该怎么做,这两天你把消息散布出去,待四派上钩以后,老夫就带刀离开这里,你自己好好保重!”说罢,枯木老叟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冯芳离开废墟,进入星云城内,过了一会,便骑着一匹健步如飞的千里良驹离开了星云城,向南疾驰。 又赶了一夜的路,殷天殇在旭日东升时来到了神雷谷外。 此谷两旁皆是百丈高峰,日光很难进入,又因此地雷电时常聚而不散,故名“神雷谷”。 殷天殇刚步进这暗沉无边的谷内,心里便有些许异样,继续向谷里深入,冷风便开始呼啸不已,仿似警告他不可再向前迈进。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光景,谷内道路越收越窄,窄到只容许一个人通过。 而在前方,果真就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穿紫色披风,肩负一柄玄铁重剑,身材伟岸,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 殷天殇很快就认出他是嗜武联盟的三当家“殓尸奇剑”叶成逸,五年前君七和张恨水、叶成逸的大战至今仍历历在目,那时候殷天殇就认定这个叶成逸比张恨水还难缠,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他。 叶成逸明显不认识殷天殇,因为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五年前那个在一旁观战的小野人会是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俊逸少年。 此刻但闻叶成逸沉声道:“阁下就是殷天殇?” 殷天殇有些错愕,想不通叶成逸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姓,当下只有先点头道:“正是在下。” “那么,还请你交出噬灵劫荒刀。”叶成逸冷冷说道。 周遭顿生浓烈的肃杀之气,来源正是叶成逸背后的那口玄铁重剑。 “刀不在我身上。”殷天殇同样冷声道。 “但是你一定知道刀的下落,两条路给你选,带我去取刀,或者死!” “我选第三条路,可以吗?” “那可由不得你,待我先把你生擒了再说!” 叶成逸说罢,对着殷天殇就是一记重掌。 殷天殇不退反进,同样一掌迎上叶成逸。 双掌交击一瞬,强大的气流震的周遭山岩上的碎石滚滚而落。 叶成逸大惊,心里暗暗赞叹道:“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功力,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随即倒退数步,从背后缓缓拔出了百遗葬。 风,停了。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停了。 一叶知秋,荻芦带杀,旷古怨灵赋一剑。 孽障共业,万鬼残念,齐吟殓尸百遗葬! 重剑无锋,却蕴藏着极端的亡灵怨念。 叶成逸暗运恒辰天四星功阶,使出独门地级三段殓尸奇技“万魂共业·玄乱天关”,时空霎时凝滞,神雷谷倏然如死人一般沉眠。 殷天殇心道:“这厮的实力,相较于五年前有不小的提高,先不用问天七式,免的被他看出我的身份。” 殷天殇拔出究心剑的同时,一式剑招突然浮现在脑海,接着他依循着脑中的剑招,径自挥舞起来,但观满天剑影流淌,一股无匹剑意自剑身不断涌出。 “万剑临霄一步寒”! 瞬息之间,剑影化冰,剑意入灵,万千冰剑合一,疾刺前方万千怨灵。 但闻一声冰碎脆响,究心剑洞穿了百遗葬布下的怨灵咒印,直取叶成逸胸口大穴“璇玑”。 叶成逸剑随心动,百遗葬一抽一提,堪堪挡住了殷天殇的攻势。 叶成逸继续向后急退,脖颈已被汗水打湿,胸口处传来阵阵寒意,他心知眼前这个少年功力奇高,自己恐非其对手,但前面已经放下狠话,如今若是撤退又只怕颜面无光,被人耻笑,当真是纠结万分。 殷天殇显然也看出了叶成逸的犹疑,当下收回究心,轻叹道:“这种打法只怕我们会两败俱伤,不如我们今天就此别过,来日若是阁下还想向我讨教,在下绝不会推辞,如何?” 殷天殇给的这个台阶恰到好处,叶成逸心头不禁大喜,但语气却依旧冰冷道:“我今天就给你这个面子,只希望下次你运气也这么好,不会被我遇见!” 话音未落,转身便走。 殷天殇此时站在原地啼笑皆非,心中暗暗叹道:“这厮如此好面子,只怪他没有多少里子,我若要光复神陆,可要多补充些里子才是。” 这时,但闻远处谷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殷天殇心知不妙,急忙飞掠过去,但还是迟了一步,整个神雷谷的出口已被两侧山壁上坠落下来的岩石死死堵住。 “人不可貌相,叶成逸果然是一个阴险小人。”殷天殇口里说话,手上可没有停。 但见殷天殇执剑升空,剑身周遭泛出炽烈金芒,随即剑身挥动,剑气绽放出无数莲花剑印。 “问天七式·天高海阔谁识我?”剑莲幻化成一个巨大的剑能光球,直冲眼前屏障。 殷天殇再开问天式,前方堆积的巨石屏障应声碎裂! 待硝烟散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神雷谷外传了过来。 “殷天殇,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十一章 望江惊魂 冯芳站在神雷谷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灰头土脸的殷天殇。 殷天殇眉头紧皱,心头自语道:“她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脚程已经够快了,难道她一直在跟踪我?” “冯姑娘好巧啊,昨夜一别后,今日就又见面了。”殷天殇打趣道。 冯芳已知殷天殇心有疑虑,当下低下头,神情略显娇羞,“本姑娘在你走后,就开始闷得慌,其实本姑娘很想离开苦迹蛮荒到外面去透透气,但是又怕成为你的负累,于是就只好一直跟着你来到这里了……” “那姑娘又怎会跟到我前头去了?” “呆子,见你进神雷谷,我若也跟进去肯定瞒不过你啊,多亏本姑娘有足够聪明,发现在右边那座山的一条狭窄山道里恰好也有一条路能通到这边,待本姑娘来到此地时发现这座山谷竟然被巨石给封住了,本姑娘还在纳闷你封谷里的路有什么企图的时候,你就像个猴子一样破石而出了!”冯芳嘲弄道。 殷天殇的疑虑被冯芳一番话消除殆尽,他回头看向神雷谷破碎不堪的出口,叹息道:“这出口是被嗜武联盟的三当家封住的。” “什么,是嗜武联盟的人要针对你啊,你跟他们有仇吗?” “他们说是我盗走了噬灵劫荒刀……” “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你身上并没有刀。” “也不知道叶成逸是怎么想的,哈哈哈哈!” “哈什么哈,本姑娘想跟你一起去傲血神陆闯荡,你愿不愿意?” “我的冯大小姐,去傲血神陆可不是去玩的……我可不敢让你这千金之躯冒这个险!” “人家就要去,人家就要去嘛,你不让我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冯芳说罢,头就朝着旁边的山壁上撞去。 “你疯了啊!”殷天殇看得出来冯芳不是在开玩笑,赶紧从后面抱住了她。 这一瞬,在殷天殇心里泛出一种异样感觉,如同三月的春风拂过平静的湖面,又似七月的秋雨灌浇干涸的甫田。 冯芳此时也僵了片刻,但很快便又摆出欲撞山壁的架势。 殷天殇使劲将她拽了过来,然后无奈道:“行了,冯大小姐,我答应你一起去神陆,求你别再闹了!” 冯芳这才安静下来,对着殷天殇灿然一笑道:“好了,人家不闹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殷天殇耸了耸肩,心里暗暗骂道:“真是个疯女人!” 一路上,两人都在吵吵闹闹,互逞口舌之能,当然殷天殇永远处在下风,而在两人所经过的道路上,晚春的浓郁之绿,明艳之红,皆成衰枯之黄。 来到一处城邦,冯芳嚷着要去酒楼吃顿好的,殷天殇实在拿眼前这个骄横任性的漂亮小姐没法子,摸了摸行囊里抢来的盘缠,连连苦笑。 望江楼是这附近最大的酒馆,此楼面朝天怒江而建,周遭被无数弱柳环绕,朱柱碧瓦,宝顶鎏金,可谓相当之奢华。 望江楼共三层,冯芳和殷天殇一口气爬到三楼,在朝东面迎着天怒江的一处檀木桌边坐了下来。 “客官,需要点什么?” “小二,酱焖黄花鱼、竹叶蒸排骨、锅塌香椿豆腐、盐水鸭肝、蜜饯酒香双枣、金银蛋煲乳鸽、烧椒汾酒牛肉,珍珠翡翠白玉汤,再来两碗阳春面一壶碧螺春,快点上菜,大小姐我快饿死了!” “好嘞,客官,您稍等!” 殷天殇待店小二离开,一双星目盯着冯芳,眉头紧皱道:“我们哪里能吃这么多菜,你也太……” “太什么啊,饿了就要吃啊,多吃少吃都要吃啊,一个大男人家怎么比我们女人家还婆婆妈妈!”冯芳理直气壮道。 殷天殇差点气吐血,缓了好久才将胸中那口气吞了下去。 冯芳态度突然又软了下来,一双大眼睛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道:“这些菜本姑娘以前都没吃过,殷少侠你就行行好,让我这个馋鬼过一次嘴瘾,好不好嘛!” 殷天殇点头,苦笑道:“好,当然好,大小姐还想吃什么,尽管点!” 这时,店小二已经开始上菜了。 八菜一汤,两碗阳春面,一壶清茶,一样不少摆在这张檀木圆桌上。 冯芳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殷天殇摇了摇头,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香椿豆腐放进了嘴里。 突然间,殷天殇像是感觉到什么异样,一下就把筷子摔在了地上。 冯芳看着他,大惑不解。 “这菜,有问题。”殷天殇一把将冯芳的筷子夺走。 冯芳气的跺脚道:“有什么问题啊,我吃的好好……” 此刻,但见冯芳嘴唇发黑,脸色苍白的恐怖,全身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殷天殇大急,赶紧抓住她,用筷子去挑她的咽喉。 然而冯芳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瘫软在殷天殇的身上,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从珍珠翡翠白玉汤里面突然窜出一物,此物头呈椭圆状,脖子和身子连在一起,身上有黑环和白环相间的条纹,竟是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蛇! 接着起码有三十多条同样形貌的毒蛇同时将椭圆的细头从汤里,从菜里,从茶壶里,从面碗里探了出来,一边吐着蛇信,一边向殷天殇和冯芳这边快速爬过来。 殷天殇一脚将整个檀木桌踹翻,抱起冯芳欲从望江楼上跳下,然而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在殷天殇身旁不到三尺处,有一张血盆大口,来自于盘在地面上的一条异常巨大的眼镜王蛇。 这条蛇大部分身体都盘在地上,看不出究竟有多长,但光是它这张嘴的长度大约就有两个人高,宽度约有一个人高,它的嘴里还有一条如水桶般粗细的蛇信。 就在蛇信快要碰到殷天殇的衣服时,殷天殇拔出了究心剑,漆黑如墨的剑身之上,有一点殷红格外醒目。 殷天殇一剑欲斩断蛇信,无奈此蛇信甚是灵敏,随即一歪,巧妙地躲过了这一剑。 殷天殇看着怀抱中面色发黑,全身发冷的冯芳,心里开始滴血,他必须要快,要非常快。 行随心动,殷天殇抱紧冯芳瞬息之间掠出望江楼外,楼下的巨蛇立马迎了上去,欲在半空中将这两个猎物吞入腹中。 殷天殇以恒辰天六星功阶朝着巨蛇头部猛挥一剑,顿时巨蛇如遭雷殛,硕大的头一下子歪了过去,整个蛇身开始移动。 殷天殇趁此时机坠落至地下,巨蛇立即朝殷天殇这里移动,任何碍事的树木、遮挡物乃至望江楼本身都被蛇身的巨大力道撞到了一边,巨蛇将殷天殇和冯芳彻底包在了它的身体空隙处,一个巨大的蛇头自两人头顶两丈处探了出来,俯视着眼前渺小的两个人。 第十二章 大小蛇王 感受到冯芳的体温正一点一点在急速流失,殷天殇看着眼前这只庞然大物,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胸口的怒火了。 但见殷天殇再度纵身而起,手中究心临空挥舞,顿时强大的剑意笼罩在他的周身。 “问天式·峰巅孤寂谁能解?” 刹那间,万千剑气在殷天殇双肩处融合成一对血色剑翼,一股极端强大的剑能自究心剑尖如风暴一般狂涌而出,朝着足下巨蛇头部狂袭而去。 就在此时,突闻一阵萧瑟笛音,那条巨大的眼镜王蛇立即朝着另一个方向移动过去,殷天殇剑势已出,焉有收手之理,当下不去屠蛇,反倒朝笛音方向斩去。 笛音瞬间休止,但闻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声,吹笛人被殷天殇的莫大剑能当场爆体。 同一时间,移开的巨蛇倏又移了回来,但闻巨蛇发出一种类似婴儿的啼哭声,声音好不凄彻。 殷天殇听在耳里,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心知这一定是蛇在为主人的惨死而鸣愤。 巨蛇开始疯狂朝殷天殇移动,誓要为主人雪恨,殷天殇挟着冯芳不住飞奔,渐渐被逼至天怒江畔。 巨蛇已然追至,殷天殇手里虽然抱着冯芳,却依旧能踏水而行,巨蛇毫不踌躇也跟着一起进入了天怒江中。 这时在望江楼上,一个差不多七八岁大的小女孩红着眼,站在方才殷天殇吃饭的地方,朝着天怒江不住观望,在她的脖子上、手腕上、脚腕上以及腰间都缠着同样一种椭圆形头,身上有黑环和白环相间的条纹,尾部十分细长的小型毒蛇。 但闻这个小女孩一边哭一边喊道:“爷爷,黄泉幽镜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此刻再观殷天殇和冯芳,当真是险象环生! 巨蛇将庞大的身体埋进江中,蛇头潜在水里,安静地观察着水面上的一举一动。 殷天殇心道:“如今我在明,它在暗,一旦它瞄准目标,必然会有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攻势,不如……” 心念还不及运转,巨蛇头部已从江面冒出,在一阵滔天骇浪的激荡中,它的血盆大口已将殷天殇和冯芳彻底包住。 在巨蛇嘴里的殷天殇但觉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一股液体自身边流过,殷天殇虽心知这是巨蛇毒腺分泌的致命毒液,但却又没办法躲避,怀中的冯芳也已经奄奄一息了。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殷天殇汇聚全身真力,以恒辰天八星功阶,于巨蛇口中再绽神技。 “问天七式·解脱何故又轮回?” 在望江楼上的蓉蓉此刻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邪笑道:“黄泉幽镜做得好,爷爷的大仇得报了!” 话音未落,一道冲天强光自巨蛇头部射出,而巨蛇的头上也同时多出一个一丈见方的大黑窟窿。 殷天殇抱着冯芳从巨蛇头部冲了出来,但也由于气力耗尽,两人一同摔进了天怒江里。 殷天殇在江里喝了几口水便浮出了脑袋,在湖面上吸了几口气,又潜入湖下去寻找冯芳。 在湖里头,他但见头顶处一片漆黑,接着一个巨大的身躯缓缓自上方下坠。 殷天殇以为是巨蛇的尸身在下坠,也没有太多防范之心,毕竟方才那一剑洞穿了巨蛇的蛇头,它活命的几率应该不大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巨蛇下坠的速度尤其的快,而且竟然还会左右移动! 殷天殇心头大震,借着湖内的幽光,他猛然回头一看,一只巨大的蛇头出现在了距离自己只有三尺之遥的水中。 一双巨大的蛇眼兀自凶狠地看着他,紧接着巨蛇再度张开了它那血盆大口,蛇信在它嘴里不断吞吐。 殷天殇凝神以对,待巨蛇向他扑过来时,他决定给蛇致命一击。 然而这条巨蛇却朝另一个方向游了过去,殷天殇借着湖内微弱的幽光一下子看到了那头兀自下沉的冯芳。 当下心头大急,再也不假思索,手中究心指向湖面,万千剑气流转成一道龙皇剑印,紧接着猛然一掌将剑印打入巨蛇的身体里。 但见飞速游移的巨蛇一下子被定住了,过了片刻便永远的沉入了湖底。 殷天殇赶紧游过去将冯芳揽在怀中,见她全身发黑,气若游丝,显然已到生死一线的关口。 当下急忙用自己的嘴贴在了她的嘴上,将自己气管内的最后一口气给了冯芳,然后托着她使劲向湖面上游。 在最后关头,殷天殇终于将冯芳顺利拉到了水面上,紧接着他用究心剑将自己的手腕划破,掰开冯芳发黑的嘴唇,将自己不断滴淌的鲜血送进冯芳的嘴里。 过了半晌,冯芳体表上的黑色毒素缓缓消失,她的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殷天殇总算松了口气,拖着冯芳来到岸边。 在岸上,殷天殇又运功将冯芳体内的淤血排出,过了好一会儿,冯芳终于重新睁开了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 她看了看殷天殇,又看了看自己,不可置信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这又是在哪里?我怎么全身都没有力气啊?” 殷天殇冷冷说道:“你的毒刚解开,当然没力气。” 他说完自己也开始不住咳嗽。 冯芳看着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过了片刻,终于露出关切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很好,刚才发生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中毒后,我只依稀记得你抱着我一直跑,一直跑,然后好像是进到了水里,再往后我就晕过去了……” “多亏你晕过去了,不然刚才的场景,我怕你会被活活吓死。” “什么场景,你跟我说说吧!” 殷天殇于是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像讲故事一样讲给冯芳听。 冯芳听罢,什么话都没说,一下子扑到了殷天殇怀里。 殷天殇叹了口气,也轻轻将冯芳搂住,抚摸着她被湖水湿透的头发。 这一幕,被望江楼上站着的蓉蓉看到后异常恼火,一条特别特别细小的银环蛇自她的嘴里缓缓窜出,爬到了她的手上,她对着这条蛇缓缓说道:“辉月邪煌,我的爷爷和黄泉幽镜都被他杀死了,我们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辉月邪煌显然很赞成蓉蓉的说法,细小的蛇信子在嘴里吐个不停。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个人百毒不侵,体内的血液还能替别人解毒,对上他,我们没有任何优势,但是这不代表我们会放过他,辉月邪煌,相信蓉蓉,待找到机会,我们一定会用他的血,来祭奠爷爷和黄泉幽镜!” 第十三章 幻胧阈雪 冯芳此时一下从殷天殇怀里挣脱开,娇嗔道:“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敢趁机占本姑娘的便宜,该死!” 殷天殇苦笑道:“我死了,你觉得自己能独活吗?” “你,当真是……恶贯满盈!” “词穷了就别骂了,冯大小姐,在下已经被你整的焦头烂额了,你行行好,放过在下吧!” “放过你,那怎么行,本姑娘这会肚子又饿了,你给我整点吃的!” “望江楼上,美酒佳肴不胜枚举,何不再上去吃一点?” “你……” “你什么你,刚才大小姐吃的不是很香吗?” “本姑娘以后再也不敢吃这种大餐了,殷少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女子一般见识,好不好吗?” “好,当然好,以后你若再如此肆无忌惮的话,即便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的命也会跟你一般见识的!” “知道了,殷少侠,小女子知错了,现在小女子的肚子真的好饿啊!” 殷天殇这时也感觉腹中空空,他看了看天色,金乌西坠,已近黄昏了。 “这样吧,今晚我们就在城邦外面的山冈歇息,到时我去给你打些野味回来。” “野味吗?那敢情好,说实话本姑娘现在真不敢再到别处去吃饭了!” 殷天殇跟冯芳出了城,走了一会来到一处山冈下,此时天已入夜,殷天殇从附近的山林里抓了两只野鸡走到冯芳面前,兴奋道:“今天的运气不错,一抓就抓到两只,我们开始用餐吧!” 冯芳看着犹在扇着翅膀的大公鸡,错愕道:“连火都没有,用什么餐啊!” 这时,殷天殇一把将一只野鸡腿给撕了下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大口,然后赞叹道:“真香啊,冯姑娘,要不要来一只鸡腿?” 看着鸡血在狂滴,冯芳一脸嫌弃地向后退了两步,眉头紧皱,满脸鄙夷道:“你是人吗?这种生的东西怎么能吃啊!” 殷天殇摇摇头,叹息道:“不懂品味,当你习惯了生吃东西以后,你就会发现原来烤熟的东西最是难以下咽。” 冯芳显然不赞同殷天殇的观点,转身便朝附近的山林走去。 “冯姑娘,你干什么去?” “找柴火,烤鸡!” 殷天殇耸了耸肩,将视线从冯芳背影处移了回来。 这几日的经历使得他开始陷入沉思,噬灵劫荒刀并不在自己身上,可为什么接二连三的人会来针对他? 在望江楼饭菜里面的毒蛇是被自己击毙的那个吹笛人放的还是另有其人? 那条巨大的眼镜王蛇究竟死了没有? 此刻,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吸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殷天殇回头,一个灰袍僧人鬼魅一般站在他身后约八九尺的地方,见他转过头来,便对着他诡异一笑。 殷天殇虽惊不乱,沉声道:“阁下是何人?” 对方看着他,不语。 殷天殇心中奇怪,当下继续问道:“阁下突然而至,究竟有何贵干?” 对方依旧看着他,没有说话。 殷天殇心道:“这和尚难不成是个哑巴,我且先不理他,静观其变。” 当下不再搭理和尚,自顾自在一旁踱步,但是他的警惕心,可一刻都不敢松懈。 没过多久,冯芳捡了一堆树枝跟干草回来了,她看到那和尚,心头不禁一懔。 冯芳在殷天殇耳畔悄声道:“那和尚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答,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不会是鬼吧,感觉这和尚阴森森的!” “我看不像,到时静观其变,我先给你生火烤鸡。” 殷天殇将柴火堆好,手指在一根枯枝上一碰,一点火花就冒了出来,接着便是篝火熊熊,他把野鸡用树枝架在火堆上,时不时便转动一下方向。 冯芳静静看着殷天殇的一举一动,心中暗道:“这家伙还挺细心的,若不是我一直在利用他,说不定真会喜欢上他。” 过了一会,周遭浓香四溢。 殷天殇自火堆旁缓缓取下烤鸡,用手在鸡的各部位都触碰了一下,受热恰到好处,没有任何焦灼感,当即满意的点了点头,并将烤鸡递给了正在一旁直流口水的冯芳。 冯芳接过鸡腿,如临大赦,脸上满是欢愉神色,也不管什么修养和矜持了,用手直接撕下一块肉,就往嘴里送,明显是饿坏了。 殷天殇看在眼里,心里略感愧疚,若一开始两人就不曾相逢,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受这么多苦,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她。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那个灰袍僧人,动了! 僧人缓缓走到冯芳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里握着的烤鸡。 冯芳见状,哪还敢吃,她略带惊颤道:“大师,您这是想吃烤鸡的意思吗?” 僧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异常嘶哑可怖。 “把刀给我。” 冯芳和殷天殇同时大惊,殷天殇不禁问道:“什么刀?” “劫荒刀。”僧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我们哪来的刀,你若不信可以来看我们的行囊!”冯芳冷声道。 “刀在你身上。”僧人一直盯着冯芳看。 冯芳急忙将目光投向殷天殇,眼中满是委屈与无助。 “刀在我身上,你可以来针对我!”殷天殇此话大出冯芳意料。 “你的身上没有荒神刀气,她有。”僧人坚决道。 殷天殇将目光转到冯芳身上,但见冯芳一脸无辜之态,遂又看向僧人。 “把刀给我。”僧人对着冯芳重复道,声音有一股荒凉的压迫感。 冯芳终于按捺不住,对着僧人怒道:“本姑娘可没有什么劫荒刀,你这个疯和尚若再含血喷人的话,休怪本姑娘无情了!” “把刀给我。”这句话僧人说出第三遍的同时,一把朝冯芳抓了过去。 “休得无礼!”殷天殇急忙挡在冯芳身前。 灰袍僧人与殷天殇近身缠斗了十来招后,便退出了战圈。 但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物,细看之下竟是一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夜明珠。 “幻胧阈雪珠!”冯芳此刻惊呼道。 “那是什么?”殷天殇不解道。 “千万不能被阈雪珠的白光照到,否则就会陷入幻境之中,永远也出不去了!”冯芳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第十四章 无根浮萍 殷天殇知道厉害,哪里还敢大意,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灰袍僧人手里的幻胧阈雪珠,脑中同时开始研拟战策。 灰袍僧人此刻突然将手中的白珠抛至半空,但见豪光大作,整个黑夜霎时变成了白昼。 冯芳一把抓住殷天殇的手腕,惊呼道:“快跑啊,白光就快照过来了!” 殷天殇握住冯芳的手,将她拉至山冈边的茂林中,然后拔出究心,以问天式开启龙皇剑印,包覆在冯芳周身,然后对冯芳道:“在这里别动,我来应付他!” 冯芳点了点头,在殷天殇转身的一刻,突然拉住殷天殇的衣服。 殷天殇回头,他看到了冯芳关切的眼睛,也听到了冯芳用异常柔和的声音道:”天殇,小心!” 殷天殇心里突然一暖,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很不正常,他点了点头便消失在了冯芳的视野里。 冯芳此刻的心里也特别矛盾,她不禁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以前我不是这样子的啊,我见过的男人太多了,怎么唯独对他……我不能够,我绝对不能够!” 殷天殇一剑护身,掠到了树林的另一边。 灰袍僧人此际也已发现了殷天殇的踪迹,一掌拍在幻胧阈雪珠上,阈雪珠倏然再绽豪光! 眼看极端炽烈的白光即将照在殷天殇身上的时候,一道同样炽烈的金芒自下而上喷薄而出。 “问天七式·天下谁人是我敌?” 但见殷天殇究心向天,万千剑气环绕成一个巨大的剑能光球,周遭所有的景物皆被光球照的透亮,伴随着一声大喝,殷天殇以究心剑将光球缓缓托起,直接朝着半空中的阈雪珠撞去! 灰袍僧人摇了摇头,随即也升至半空,口中念念有词,阈雪珠的光亮也渐渐褪去。 殷天殇心知任何黑暗终将被强光所覆盖,是以反其道而行,事先以更强的光照亮自己,令起先的强光无物可亮。 灰袍僧人此刻却故意褪去阈雪珠的光亮,殷天殇攻击的目标倏然消失,并使整个黑夜皆为殷天殇的剑能所亮。 殷天殇在携万丈剑光直冲天际的过程中突然失了目标,心头不禁大震。 与此同时,灰袍僧人在目标异常显眼的状况下突然出现在了殷天殇身后,接着幻胧阈雪珠再度发出豪光,将殷天殇后背照不到的地方一下子照的透亮! 但闻殷天殇一声惨叫,究心剑一下子黯淡无光起来,紧接着便听到剑与人同时坠地的声音。 此刻殷天殇的意识一下子被幻胧阈雪珠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天地间是一片苍茫的雪,在雪中,一个灰袍僧人躺在地上,一双佛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下坠的冰晶。 殷天殇走到僧人身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雪。 雪依旧大如鹅毛,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歇。 这时僧人开口了,“乱雪,失去归宿的哀吟。纷乱在天际,撩拨着谁的心弦?坠落,自上而下,自天堂到地狱,也有不愿,也曾不甘,可最后的结局,依旧不变。” 殷天殇不解道:“大师怎知雪不是心甘情愿坠下的?” 僧人随手捏起一把雪,过了片刻,雪就化成了水,消失不见了。 “坠落便是死亡的开始,若换做是你,你甘愿就此坠落吗?” “或许我不会甘愿死亡,但坠落也并非代表死亡!” “哦?” “雪化作水后,其实没有消失,而是以水的形式继续存活,待这些水汇入江河以后,随着热量的迁移,这水又会以云的形式存活,待寒气入境,云又会幻化成雪继续下坠,所以雪下坠不但不代表雪正在迈向死亡,反而更能展现出雪的勃勃生机。” “嗯,有些道理。”僧人一下子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在殷天殇周身上下不住打量。 过了片刻,僧人又道:“那你觉得雪的故乡究竟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下。” “都不在,雪的故乡在心里。” “心里?在谁的心里?” “在提出问题的人的心里。” “哦?” “雪的故乡在每个人心中都有所不同,在下就认为雪是永生的,它的故乡存在于它的生命里,是以何处都是雪的故乡。” “哈哈,何处都是雪的故乡,说得好,没有故乡,没有归宿,就是处处是故乡,处处是归宿!” “大师,可否指点在下,此处是何地?” “这里是幻胧绝阈,只能进,不能出。” “那大师又是如何来此的?” “在避尘无为拿到幻胧阈雪珠的时候,我就来到这里了。” “避尘无为?” “就是外面那个把你弄进来的灰袍僧人。” “那大师又是谁?” “我是无根浮萍,是被避尘无为分离出来的一点执念。” “大师因何而执?” “因无根无定,不知何处依归。” “大师可试着成为这满天的白雪。” “白雪无情,人不能。” “白雪非是无情,而是无所不留情。” “何处留情?” “落于山,于山留情;落于谷,于谷留情;落于天地,于天地留情。” “原来如此。” “大师想通了?” “浮萍本无根,漂泊自有情。逐流虽无定,处处是修行。” 殷天殇不禁赞叹道:“大师好悟性,定山动水皆自然,定根浮萍皆修行。” “说的好极了,无根浮萍,这或许便是上苍所赋予我的修行!”灰袍僧人大彻大悟道。 “大师可有离开这幻胧绝阈的办法?” “若你能让白雪自地下返归天上,这绝阈将为你再开。” 殷天殇沉思片刻,微笑道:“在下懂了。” 说罢,殷天殇就翻了个筋斗,将头顶在地上,将脚悬在空中。 此刻他看到无数鹅毛般大小的白雪自他的脚下升至了他的头顶,不禁吟道:“白雪,找回归宿的咏叹。留情在天际,撩拨着谁的心弦?升华,自下而上,自泥犁到天府,没有不愿,没有不甘,而最后的结局,便是永生。” 吟诵完,殷天殇的意识便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他睁开眼睛,从山冈的土路上勉强爬起来,这时他看到了避尘无为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竟然能破除这幻胧绝阈,你到底是谁?”避尘无为惊惧道。 “在下殷天殇,见过无为大师。” “你解救了我的执念,今天,我不为难你!” “大师为何想要劫荒刀?” “劫荒刀关系重大,不能让邪魔外道夺去,还是留在梵光无量比较妥当。” “原来是梵光无量的高僧,不知贵派的定根一品大师近来可好?” “师兄一向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他了。” “原来您是一品大师的师弟,幸会!” “你认识我师兄?” “说来不怕大师见笑,在下幼时于襁褓中曾与一品大师有过一面之缘。” “哈哈,有趣,不过我暂时没有心情听这些故事,你身边那个女人不简单,话已至此,有缘再见吧!” 说罢,转身便走。 殷天殇目送着避尘无为的身影,心里暗暗道:“这位大师言行举止一点都不像得道高僧,不过看起来也非是坏人,当真有趣!” 第十五章 天定才雄 殷天殇来到山冈附近的树林里,看到了正在龙皇剑印结界当中坐立不安的冯芳。 冯芳看到殷天殇,心头大喜,兴奋道:“你终于回来了,本姑娘快被急死了……” 殷天殇面上带笑,看着冯芳不禁调侃道:“这么挂念我的安危,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冯芳脸上一红,随即又瞪着殷天殇冷笑道:“哈哈,本姑娘就算喜欢上一头猪也不会喜欢你的,本姑娘只是觉得你若死了,我的安全便没了保障,所以暂时不希望你那么快死!” 殷天殇点了点头,假装一本正经道:“也是哦,我死了就没人带你去亡命天涯了,那样当真太便宜你了。” 冯芳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本姑娘困了,想睡一会,在本姑娘睡着的时候,你可不许占人家的便宜哦!” “那我等你醒来再占好了。”殷天殇在一棵枯树旁也坐了下来,随口说道。 冯芳再没搭理他,也靠在一棵树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些天委实太过疲惫,殷天殇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次日,日轮正盛。 殷天殇在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全身都异常沉重,于是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全身包括脸上的所有部位都堆满了一块一块小石头。 他赶紧将石头都抖在了地上,这时他看到一旁的冯芳正用一种欢愉与嘲弄交织在一起的奇特表情在看着自己。 “在我身上放这么多块小石头,你想干什么?”殷天殇愠怒道。 “谁让你昨晚出言不逊,害的本姑娘昨晚做了好多噩梦,这些石头是对你的小小惩罚!”冯芳哧笑道。 “行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现在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今天我们怎么走?” “继续往南走,先翻过这座矮山再说!” “好吧,为了陪你去傲血神陆,本姑娘也是豁出去了!” “谁需要你陪了,我还巴不得你别跟去呢!” “行了,是本姑娘自己的问题,赶紧走吧!” 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又翻过了两座山,来到了一条小河边。 “我们怎么过去,殷少侠?” “这里又没有船,只有泅渡过去了!” “本姑娘不同意,衣服湿了干,干了湿,又没有市集,也没有客栈,本姑娘不干。” “那你想怎么过去啊?” “那里有一艘船,我们让船夫载我们过去!” 冯芳指着一艘刚刚驶过来的小木舟。 殷天殇目光顺着冯芳所指,看到一艘木舟正顺水而来,木舟上站着一个披斗笠的中年男子,看上去约有三十出头的年纪。 这时冯芳朝木舟挥了挥手,木舟在河岸边停了下来。 两个人走到船夫面前,冯芳道:“大爷可否载我们过河,我们可以给你一些银两作为报酬。” 船夫用一双呆滞的眼睛看着冯芳,突然摇了摇头。 冯芳有些失望道:“这年头,很少有像大爷这样不为钱财所动的人了。” 殷天殇此刻一直注视着这个船夫,他虽然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他的直觉时刻提醒着他,这个船夫不简单,非常不简单! 良久后,船夫突然开口道:“本人有那么老吗?” 冯芳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一点都不老,你的手告诉我,你不但不老,还很强!”殷天殇终于说话了。 船夫将自己的手放在眼前端详起来,但见这双手白皙而有力,细腻而修长,一看便知道这绝非船夫的手。 船夫看向殷天殇,呆滞的目光倏然变成了逼人的精光。 “你是谁?”殷天殇逼问道。 “留住你的人。”船夫的声音变得冷沉。 “又是为了那把刀?” “还为了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 “你是个天才,这一点本人不能否认。” “何以见得?” “以你的年纪,竟然能将问天七式融会贯通,你若不是天才,那这世界上就只剩本人一个天才了。” 殷天殇此刻心头大震,眼前的这个人,竟然知道自己身怀问天七式绝技,实在不简单。 “你既然知道我练成了问天七式,还有自信留下我,你的实力,让我有想一探的冲动!” “很好,天才所见略同,你若能胜得过本人,这一路上,本人将为你保驾护航,保你一路顺风!”船夫一边说,一边脱去了身上的斗笠,露出了一件黑红相间的劲装。 船夫缓缓自船中取出一柄朱红长剑,然后走到殷天殇面前,长叹道:“天定才雄掌生死,黑风血雨满楼亭。” 说罢对着殷天殇抱剑作揖,朗声道:“本人李沐阳,拜侯阁下高招!” 冯芳此刻心头如天雷灌顶,因为“李沐阳”这三字,代表着无可匹敌的绝对力量,象征着不容置疑的绝对神威! 她悄悄在殷天殇耳边道:“他术剑双绝,绝对不是你以前碰到的对手能比,务必当心!” “你倒真像是个百事通,年纪不大,江湖阅历却如此丰富,放心吧,我会小心!”殷天殇临阵前犹不忘与冯芳说笑,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紧绷。 君子对决岂能失了礼数? 此刻殷天殇也抱剑作揖,口中念念有词道:“在下殷天殇,以手中佩剑究心,领教阁下高招!” 冯芳忧心忡忡地退到了一边,她在心里为殷天殇狠狠捏了一把汗。 两个人面对着面,一动不动。 等待,破绽的悄然而至。 人没有破绽,但环境有。 待金乌移至两人头顶的一瞬,一片拇指大小的叶子不知道从哪里落在了河面上,点染起一片涟漪。 此刻,两个人的剑同时出鞘。 漆黑的剑鞘,漆黑的剑身,剑尖之上有一点嫣红。 朱红的剑鞘,朱红的剑身,剑锋之上有一抹血滟。 两柄剑于半空交汇,一共碰撞了三十六下。 两个人各自施展绝艺,一共交手一十七招。 但闻一声呜咽长嘶,剑鸣倏止。 “听见了吗,你的究心剑魂在呜咽,你并非一个合格的剑主。”李沐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失望道。 “你的剑技,是我生平所仅见,无往不利的剑魂,充满着斗志与霸气!”殷天殇轻抚着左臂之上一道半尺长的伤痕,由衷赞叹道。 第十六章 酒行莫逆 李沐阳将他的剑缓缓自鞘中拔出,横在身前,用手轻轻一弹,一阵雄浑清脆的剑鸣声不绝如缕。 “这柄剑名唤天霸,追随本人共十九年七月零四天,此剑每败一人,霸气便增加一分,此剑追随本人至今,未尝败绩,是以霸气凌厉,剑魂无双。”李沐阳的语气,平淡如水,仿似在介绍一件与自己毫无瓜葛之事。 此刻,究心剑魂像是被某种剑意突然唤醒,它看着眼前的天霸剑,不禁赞叹道:“这虽是一柄辟荒之剑,但日后必将成为天证之剑,四品剑魂能超越极限晋升至二品,在吾的认知中,当属首例!” “现在的我,犹然未败,若我誓要离开此地,你待如何?”殷天殇沉声道。 “你的剑魂似在挣扎,说实话你已毫无胜算。但若你非要从本人这里硬闯,那么三招,你若能接得住本人三招,这条路,还给你们,那艘船,送给你们。”李沐阳淡然道。 “此子居然能感知到吾的存在,剑赋之佳,尤胜殷天殇,可惜他的磨砺太少,最终也只能成为剑神。”究心剑魂感知道。 “若我接不住你三招,又待如何?” “本人将取走那女孩身上的劫荒刀,以及你的天赋异禀。” “可以,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她身上有劫荒刀?” “荒刀过处,寸草不生,你不觉得凡是你们走过的地方都是哀鸿一片吗?” 殷天殇此刻回头,看了一下方才经过的地点,果然发现那附近的生机尽数被扼杀。 “可是,她身上真的没有刀啊!” “嗯……本人看的出,你未说谎,难道她被人施了那种术法?” “哪种术法?” “我们枯魂教的枯魂秘术荒灵殁·宿魂随行。” “你们枯魂教,你是枯魂教的人?” “本人不才,正是枯魂教的教主。” “一点都不像啊,我只道你是哪个大门派的公子哥,未想到你竟然会是教主!” “本人也觉得不太像,无奈这却是事实。” “那我叫她过来,你替她看看是不是中了贵教的术法。” “她走了……” “什么,她走了?” 殷天殇急忙回过头看去,发现冯芳已自刚才退至的那个角落消失不见。 “她怎么会走?” “不知道,起先她还在观战,但当我们收手后开始对谈的时候,她便离开了。” 殷天殇心中叹道:“方才战斗过程中这个李沐阳都能分心去看四周物事,我跟他的差距不可谓不大。哎,她又怎么会突然离开,难道她知晓我此战必败无疑,是以事先逃走了?不可能,方才李沐阳说她是看到我们停手谈话时才离开的,奇怪,她会去哪里呢?算了,不管她了,她不在更好,少个人拖累。但是为什么她走以后,我的心会惶惶不安呢?真是奇怪的感觉!” 李沐阳见殷天殇若有所思,不禁道:“殷兄,你现在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啊!” “我没事,李兄,三招之约我没有忘,你出招吧!” “哈哈,以殷兄现在的状态,只怕连本人一招都接不住,三招之约就顺延至下次吧!” “也好,我此刻的状态真是出奇的差,谢谢李兄的谅解。” “对天才,本人都是相当宽容的,今日本人能认识殷兄十分开心,不如我们一起到船上小酌两杯可好?” “荣幸之至,跟李兄对谈,如沐暖阳,十分畅意。” 两人来到船上,李沐阳从船头拿出两壶极烈的烧刀子,递给殷天殇一壶。 殷天殇接过酒,将封口拆开,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好酒,当真好酒,我已经很久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哈哈,殷兄当真风趣,殷兄应该经常与邪剑君七前辈把酒言欢吧!” “李兄如何得知君七便是我师父的?” “能用问天七式的人,除了君七前辈,就只剩他的徒弟了。” “哈哈,我真是笨拙,说实话,我那个师父平时不太喝酒,偶尔倒是会从山下抢一些下品竹叶青回来,喝着一点感觉都没有。” “哈哈,很难想象殷兄与君七前辈相处时的场景,不过本人自很早以前便十分钦佩令师了。” “哦?” “那年本人只有十三岁,当时苦迹蛮荒还是十二神君阁的天下,那一年神君阁想侵吞抱残一脉,无奈碰到了令师,当时令师以一人之力就将十二神君阁当中的七大神君击毙,神君阁也自那一役后彻底衰落,乃至于两年后便宣告覆灭。” “哈,竟然还有这种事,他都没跟我提起过。” “五年前令师虐杀嗜武联盟二当家那一役本人虽未亲眼见证,但光听别人描述,本人就难掩激动以及对令师的崇敬之情。 “那场战役我也在场,七爷爷那次的确把所有人都给吓傻了。” “哈哈,所以当本人知道殷兄习得问天七式后,便迅疾赶了过来。” “不瞒李兄,我对自己的家学渊源一直讳莫如深,李兄是从何得知我会问天七式的?” “殷兄还不知道吗?君七高足习得问天绝艺后,与一神秘女子私盗劫荒刀出逃,如今殷兄的事情在江湖上传的可是沸沸扬扬啊!” “额,想不到我在苦迹蛮荒这么出名了,对我而言,这可不是一件好消息!” “人怕出名猪怕壮,殷兄以后可要当心了。” “哎,无所谓了,很快我就要离开蛮荒,到时候随他们怎么说吧!” “看的出来,殷兄很在乎方才那位姑娘。” “或许是跟她拌嘴拌习惯了,对她的感觉我不知该如何形容。” “哈哈,也许这便是殷兄的缘分吧!” “那就一切随缘了。” “殷兄欲往何处?” “潜蛟渊。” “据说那里有一条通往神陆和冰原的空间隧道。” “不错,我这次要去的是傲血神陆,那里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 “哈,那就等殷兄自神陆回来,我们再一尽这三招之约了。” “好,届时再领教李兄神技!” “不敢,本人自诩天才,但也毫无把握能在殷兄这个年纪就将问天七式习成,是以本人不惜千里想来与殷兄讨教一二,劫荒刀对本教也有些用处,遂想着一石二鸟,未想到竟被假消息愚弄,说来本人也深感惭愧!” “哈哈,多亏李兄的来到,我才能喝到这么辛辣的烈酒,来,为我们的相遇干杯!” 船行水上,荡出水浪花花。 酒壶相撞,激起酒浪连连。 两人于木舟之上把酒言欢,无奈岁月苦短,船已悄悄行至河对岸。 两人自船上步至地面,清风拂面,顿感格外清凉。 李沐阳看着逐渐西坠的太阳,不禁感叹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想不到短短时日,本人便和殷兄结为莫逆,当真奇妙。” 殷天殇点头道:“从对敌到知己,只需要一份真知。李兄,下次再见不知要到何时,我们先过上一招,如何?” 李沐阳眼中精光四溢,关切道:“殷兄目前的状态可以吗?” “完全可以!” “问天七式·峰巅孤寂谁能解?” 一道毫无修饰的冲天剑气直入云霄,剑气过境,万古湮灭! “火诀·七烨神炎” 天霸挑出一片火云,天地沐浴在烈火里,万物皆灼,焚灭八荒! 至极一招后,天殇口呕朱红,沐阳肩上也出现一道血痕。 然而两人,都在狂笑,为彼此的天赋而惊叹,为彼此的相知而欢愉! 第十七章 隆丰阴风 殷天殇与李沐阳辞别后,继续向南而行。 前方是一片竹林,六月的林荫,格外繁茂。 而在无尽的绿意之前,有一道婀娜多姿的影,氤氲在竹的海,随风摇曳,风姿绰约。 冯芳看着殷天殇,一双水晶般明亮的大眼睛带着似虚还实的笑意,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略显错愕的男子。 “你方才去哪里了?” “看你们聊得挺投机,本姑娘不想打搅你们。” “你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没看出来你有多担心,本姑娘只看到你们在木舟上把酒言欢,聊得不亦乐乎!” “你看不出来就算了。”殷天殇的神色明显有些异常。 “你生气了?”冯芳心头一悸。 “没有,我只是怀疑你中了枯魂教的禁术。” “哈哈,这么在乎本姑娘,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你太抬举自己了,我只是想理清线索,还原我们被追杀的真相。” “我们在观星楼分别以后,我遇见一个怪人,难道是这个人给我偷偷施了什么咒术?” “这人是谁?” “不知道,不过看他年纪应该很大了,向我询问我与你的关系,以及问我劫荒刀的下落。” “你如何回答的?” “我当然说不知道啊,然后他就笑了,笑的很神秘。”冯芳似在回想当时的场景。 “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就走了,我以为他是个疯子,也没往心里去。”冯芳若无其事道。 殷天殇此际脑中一片混乱,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你若当真中了咒术,我会想办法替你解除的。” 冯芳不禁笑道:“本姑娘可是很看好你的,殷少侠!”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乡镇,镇名“隆丰”,代表着乡亲们祈愿丰收以及寻求富贵的美好心愿。 时值日昳,隆丰镇上却是阴风凄惨,黑云掩日,镇上建筑尽显破败,行人寡鲜。 冯芳见到如此鬼天,眉头直皱道:“这是什么破天气啊,街上也没几个人,本姑娘还想在这好好休息一下呢!” “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这种阴冷凄凉的感觉,阳世罕见。”殷天殇沉声道。 “殷少侠的意思是我们如今已身在阴间,周遭都是些孤魂野鬼?”冯芳又开始调侃道。 “我并非此意,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我有直觉这里很快便有事发生。”殷天殇若有所感道。 这时,两人走到了一处民居旁,民居里的门是开着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来到了殷天殇面前,紧接着便屈膝欲跪,“年轻人,求你救救我的孙子吧!” 殷天殇一脸不解,赶紧将老妇人扶起来,然后问道:“老人家,您先将事情说清楚,令孙怎么了,为何您需要在下来解救?” 老妇人此刻眼泪已自眼眶中淌出,她哀声道:“明天就是十五,那个鬼又要来杀襁褓里的婴孩了,我们镇上的婴孩已经快死绝了,求你们救救我的孙子吧,求求你们!” 冯芳用手轻轻扶住老妇人,然后柔声道:“老奶奶,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们才能帮你啊!” 老妇人此刻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她叹了口气,缓缓道:“进屋说吧。” 殷天殇和冯芳来到了老奶奶的居屋里,屋内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两把矮椅,一个灶头,和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襁褓里的小婴儿,此刻正在熟睡。 床上还坐着一个满面愁容,目不能视的老爷爷。 老爷爷静静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老妇人招呼殷、冯两人坐在矮凳上,自己则坐在老爷爷旁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们可爱孙子的那张肉嘟嘟的脸。 老妇人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隆丰镇沈大官人的掌上明珠沈曼雪因为恋上了一个男鬼被沈大官人囚禁在家中,还请了几个道士在沈曼雪的闺房贴上了符篆。 然而那男鬼很有本事,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就把沈曼雪给带出了沈府,沈大官人怒火中烧,重金聘请了很多奇人异士前往搜寻沈曼雪的踪迹,但是这些人或无功而返,或曝尸荒野,没有一个人能顺利带回沈曼雪。 大概过了几个月时间,沈曼雪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回到了沈府,沈大官人在得知这个婴孩是沈曼雪和那个男鬼史凋风的亲生骨肉后坚决不认这个外孙,并再度将沈曼雪囚禁,还夺走了她的孩子。 沈大官人心知家丑不可外扬,遂将这个婴孩放在野外任其自生自灭,可谁知这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竟然从野外走了回来,在走入沈曼雪闺房的那一刻又被沈府的几个家丁给拦住了。 此时鬼婴的事情在隆丰村传的沸沸扬扬,沈大官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决心在“祭天台”对鬼婴的生死做一个公审。 所有的隆丰村民皆到公审台参与了这场公审,公审一致决定将这个鬼婴进行处决。 鬼婴被处决后,沈曼雪便疯了,她被沈大官人锁在了地窖。 大约一年前,沈曼雪再度被那个男鬼史凋风带走,没过几天沈曼雪便又回来了,这次回来以后,她变的异常恐怖,她体内的鬼气也极其强盛,无穷的鬼能使得她开始疯狂屠杀隆丰镇的乡民。恰巧那天梵光无量的定根一品大师来到了隆丰村,沈曼雪在和一品大师鏖战许久后终于败下阵来,被一品大师封禁在慈怀谷中,终身不得步出。 待一品大师走后,那个男鬼史凋风便又出现了,从此隆丰镇再也见不到太阳,整日都是阴风扑面,而且每到月圆之夜,都会有一个襁褓里的婴孩失踪,第二天在祭天台上便会发现这个失踪婴儿的白骨。 这一年中,乡民们已经撤离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老幼妇孺,隆丰镇也因此被人称作“阴风镇”。 冯芳听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实在是太凄惨了!” 第十八章 婴灵祭天 殷天殇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婴孩,似有所感。 过了许久,才缓缓道:“明天是月圆之夜,那个男鬼还会来的。” 这时,床上坐着的老爷爷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是沙哑的,语气是哀凉的,“阴风镇上还在襁褓中的婴孩,不多了。” “所以两位老人家觉得明晚会轮到你们的孙子?”冯芳也注视着床铺上的婴孩,怜悯道。 “不错,老身看两位是外来人,而且这位少侠手中还有兵刃,应该是习武之人,所以才会想请两位来救助我们唯一的孙儿!”老妇人再度哀求道。 “辉儿在出世以前,他父亲便在一次意外中离世,她母亲又因生辉儿时难产相继离开,我们这个孙子当真可怜,哎!”老爷爷补充道。 “大叔大婶,在下虽然不能向两位保证什么,但倘若那男鬼当真出现,在下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殷天殇下定决心道。 老妇人听完,满怀感激,连声道:“谢谢两位了,谢谢两位了!” 月圆前一夜,祭天台近郊,阴风犹在呼啸。 冯芳看着远处的祭天台,不禁哀伤道:“沈曼雪和史凋风的孩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到乡民如此残酷的对待?” “或许是乡民认为半鬼之人对他们比较有威胁吧!”殷天殇沉声道。 “你觉得这些乡民做的对?” “不对,但也不错。”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什么叫不对也不错?”冯芳此刻的情绪显得很激动。 “没有人知道这半鬼之人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若为善,则皆大欢喜,若为恶,那便是养虎为患。没有哪个乡民敢为自己乃至于子孙的未来承担起养虎为患的后果,所以他们选择了这种最残酷的方式……”殷天殇叹了口气,沉重道。 “仅仅因为一件事情可能发生便将造成这件事情的所有契机全部扼杀,这种人是不是太霸道,太自私,也太自卑了?” “的确,这世上有两种平凡之恶,一种是因事不关己而漠不关心;另一种则是因一个可能而消灭所有的可能。冯姑娘,平凡之恶虽为恶,但却罪不至死,史凋风绝对不该用这些无辜的婴儿作为报复的对象!” “殷少侠,你的分析当真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本姑娘虽然同情这对人鬼,但也不会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对史凋风残杀婴儿,本姑娘可比谁都愤怒!” 殷天殇总算松了口气,他指着天边那一轮将满未满的月,悠悠道:“还记得我们相识的那个夜晚吗?” “才过去没多久,怎么会忘记?那天的观星楼,你是最耀眼的一颗星!”冯芳打趣道。 “哈,那天的你就像是那天的月,处处都是棱角。” “哦,那如今的我呢?” “如今的你就像是如今的月,将满未满,最是惹人……” “惹人什么?你倒是说啊!” “哈哈,明天再说吧!” “你这个人当真很扫兴啊。” “扫兴多了,才会发觉尽兴的可贵。” “乱嚼舌头!” 冯芳注视着殷天殇,目光如水,两颊绯红。 殷天殇情不自禁地朝着冯芳玉立的位置更靠近了些,此时他觉得他的心,离她的心,也更近了些。 “明晚,你打算怎么办?”冯芳突然问道。 “我会尽我所能保护辉儿。”殷天殇缓缓道。 “本姑娘或许不能陪你一起了……” “为什么?” “保护辉儿有你就足够了,明天本姑娘想到外面散散心。” “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不勉强你,等你散完心回来,一切或许便解决了。” “但愿如此,本姑娘有些累了。” “这附近也没有客栈,将就一下吧,冯大小姐!” “好吧,你在旁边替我守夜,记住,规矩!” 殷天殇点头苦笑,他让冯芳坐在一棵树下,然后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搭在了冯芳身上,自己则站在一旁眺望着远方,远方有多远,没有人知道。 这一夜,过得很快。 下一夜,还会这么快吗? 十五月圆,黄昏已至。 殷天殇守在老妇人家门口,等待着不速之客的到来。 冯芳则在一炷香前,便以散心之名暂告离去。 此时,月轮已满,夜空高悬。 同一时间,阴风大作,天地凄愁。 “来了!”殷天殇于心中轻叹。 一股无比阴冷的黑风裹挟着一个鬼影突然出现在了殷天殇面前。 “你,是谁?”黑风里的声音空洞而缥缈。 “阻止你滥杀无辜婴孩的人。”殷天殇声音出奇的平静。 “在这个地方,没有谁是无辜的,更没有谁有资格来维护这虚假的正义!”黑风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愠怒起来。 紧接着,一只黑色的鬼爪自黑风里突然伸了出来,朝着殷天殇的脖子狠狠抓了过去。 殷天殇手中究心剑再度出鞘,一道惊天剑气瞬间将鬼爪荡开。 但闻黑风里发出一声惊叹“咦”,这男鬼显然有些不可置信。 “黑狱涡旋!” 男鬼这一次,出手更加狠辣,但见无数黑风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殷天殇紧紧包在两尺见方的风隙之中。 接着黑风融合成一道巨大的黑色涡旋,直接朝殷天殇头顶处罩了过来,周遭被涡旋触碰到的树木砖瓦也尽数被这张黑色“巨嘴”所吞噬! “万剑临霄一步寒!” 殷天殇饱提内元,以恒辰天五星功阶,施展出自创的地级两段剑招,霎时间万千剑气凝成一把庞大的冰剑,直刺头顶上的涡旋。 但闻一声震天爆鸣,冰剑在刺穿涡旋的同时也碎裂成为无数杂乱的剑气,流散于天地间。 此时,男鬼将周遭的黑风尽数遣退,一个身披黑色长袍,一头白发披肩,面无血色,冷酷俊逸的男子出现在了殷天殇面前。 “你就是史凋风?”殷天殇明知故问。 “我就是,你是谁?”史凋风冷声道。 “我叫殷天殇。” “很好,能逼我现出真身,你是个可敬的敌手。” “在下并非要与你为敌,在下只希望阁下能够放下仇恨,停止这惨绝人寰的报复手段!” “你当真知道什么是惨绝人寰吗?趁我不在时,这些低贱乡民将我的儿子梦圆一刀一刀凌迟处死,我发誓会用他们孩子的命来填补他们灵魂的缺口!” “唉,我知道你内心的仇恨很难化解,但是只要我在此地一天,你都休想伤任何人一根头发!”殷天殇的语气和他的人一样坚定。 第十九章 雪掩慈怀 史凋风此际突然仰天鬼啸,他一双鬼眼恶狠狠地盯着殷天殇,他的声音似哀嚎又似咆哮,“挡我者死!” 一双漆黑而锋利的乌金鬼爪突然出现在了殷天殇眼前。 慈怀谷位于隆丰镇东五里山地内的一处深谷中,周遭植被茂盛,鸟语花香,又因人迹罕至,乃修行的绝佳场地。 这一夜,圆月当空,一个一身黑衣劲装的苗条身影出现在了慈怀谷附近。 黑衣人很快就来到了慈怀谷的谷口,他向谷里探头张望了一下,谷内阴风恻恻,凄冷异常。 黑衣人将头偏向一边,若有所思。 这时一束澄净的月光照到了黑衣人那张娇美的容颜之上,但见她的嘴唇紧闭,一双美目中流转着耐人寻味的神光,她就是冯芳。 冯芳此刻双手在谷口的地面上缓缓旋转,接着一道紫金色的结界突然出现在了地面上,一个硕大的金色“卍”印位于结界中央并随着结界缓缓转动。 “这是无量梵光的卍莲浑地印,即便是术法高手也很难解封此印,沈曼雪委实太可怜了!” 话音未落,冯芳运气于指,枯魂秘术“咒禁魂道·血荒灭阵·赦!”应声而出,但见冯芳指尖的红光突然大盛,红光点染在浑地印上,涤荡了整个慈怀山谷。 一声阵裂轻响,定根一品于慈怀谷口施加的“卍莲浑地印”应声而破! 冯芳自谷口缓缓深入,愈是前行,阻力愈是强大,那是无穷怨忿的层层堆叠,更是无边鬼能的蓄势待发。 冯芳在即将抵达慈怀谷尽头时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被眼前的森森白雪吸引了去,雪自前方的黑暗中纷涌而出,雪中挟怨,落在身上,冰冷异常。 冯芳对着前方的黑暗,缓缓道:“前方可是沈曼雪姐姐?” 黑暗中传来一声凄厉鬼嚎。 冯芳不为所动,继续道:“谷口的封印已被小妹解开,姐姐可以离开了。” 此刻冯芳眼前的白雪渐渐变成红色,接着便听到黑暗中的阵阵哀泣不绝如缕。 “姐姐的遭遇,小妹感同身受,我只希望姐姐离开后能跟史凋风远走高飞,重新过上只属于你们自己的生活!” “太迟了,太迟了……呜呜……”黑暗中的声音突然转为啜泣。 紧接着,红雪如风暴一般充满整个慈怀谷,冯芳顿感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遍袭全身。 接着一个白衣白发,面容姣好,神情幽冷的女子便出现在了冯芳面前,女子注视着冯芳,用比死人还要冰冷的声音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小妹冯芳,救你只因个人好恶,别无他意。” “哈哈哈哈,你在同情我?” “迟到三年的同情,现在说未免太过矫情,妹妹只是觉得姐姐绝不该于此处囚禁一生。” “八面玲珑的说辞,你可知道我若出去,会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 “那与妹妹无关,妹妹该说的都已说完,姐姐愿不愿接受全在自己!” “哈哈,很好,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今日我不杀你。” 沈曼雪盯着冯芳的眼睛看了许久,冷声道:“今夜月圆,我儿梦圆却再难梦圆了,你当真可以感同身受吗?妹妹。” 冯芳摇了摇头,惭愧道:“这种切身之痛妹妹无法感知,但这痛苦背后亘古难抒的哀伤,妹妹却能感受的到。” “谢谢你,妹妹。”沈曼雪的语调渐趋缓和道。 说完,便径自朝着谷口而去。 “姐姐,妹妹想知道你的选择。” “这个世界从未给过我任何选择,我既已得到了鬼泊的‘崇灵鬼元’成为这半鬼之身,我的路早就已经注定好了。” “哎,姐姐你既已有了方向,妹妹只有支持你了!” “这世上的人皆不可信,倘若妹妹将来需要面临选择,那就选择……相信自己吧!” “姐姐的教诲,妹妹会铭记的。”冯芳目送着渐渐远去的沈曼雪,心情别样沉重。 圆月当空,阴风镇街边。 殷天殇看着眼前史凋风那一对锋锐冰冷的乌金鬼爪,心头暗自凝神戒备。 但闻鬼爪十指破空而响,撕裂空间的滚滚鬼能铺天盖地般朝殷天殇袭来。 殷天殇剑走龙形,足踏虎步,一股浩天剑气顿时萦绕全身。 “问天式·因何而生因何死?” 浩天剑气顿时化作排山剑海,迎着浩瀚鬼气,汹涌而至。 剑气与鬼气再度交锋,史凋风犹然逊了三分,被震退数步之遥。 史凋风盯着殷天殇狠声道:“苦迹蛮荒竟有你这种少年高手,敝鬼当真眼拙!” 殷天殇当即问道:“阁下可是剜目鬼泊之人?” 史凋风自豪道:“不错,剜目鬼泊百鬼坟场的黑风鬼尊正是敝鬼。” “那我们就各展所长,全力一战好了。” “很好,虚伪的人类,受死吧!” 史凋风饱提无穷鬼元,鬼爪再度掀起阵阵黑风,一时间黑风已将明月掩盖,周遭万物皆为黑风所弥漫。 但见史凋风足踏黑风缓缓升空,无数恶鬼缭绕在他周身,他以恒辰天三星功阶,运使剜目鬼泊地级四段鬼能“黑风蔽日·鬼潮袭天”! “问天七式·天下谁人是我敌?” 殷天殇绝式再出,万千剑气交汇成一道龙皇剑印,摧枯拉朽般直捣鬼潮深处的“风眼”。 但闻一声厉鬼嘶鸣之声,史凋风被殷天殇的问天绝式重创,而他的嘴角也缓缓流出了墨绿色的鬼血。 史凋风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强大的对手,俊逸的面容下竟露出濒临绝望的表情,他突然自嘲道:“四十九婴灵只差最后一个了,为什么每次在最关键的时候都有人来阻挠我?曼雪,三年前为夫没有及时救下圆儿,三年后为夫又不能及时助你解开封印,我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啊?” 但闻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喝,史凋风突然再度站了起来,他将一双鬼爪放在心口,滚滚鬼能再度流转其身,这一次史凋风显然已下了极大的决心,玉石俱焚之招已是箭在弦上。 第二十章 悲风怨雪 “凋风,不可啊!” 就在此时,天际突然飘起了白雪,一朵又一朵形状规整的六角冰晶带着浓烈的怨忿与仇恨自夜空之上缓缓坠落。 紧接着上空便出现了一道白色鬼影,仰目细观,一个一身白衣白发的美丽女子如流星一般出现在了夜空之上。 “曼雪,当真是你?”史凋风急忙收招,不可置信道。 “凋风,是曼雪来的迟了!”沈曼雪内疚道。 “一点都不迟,今夜我们便大开杀戒,将隆丰镇上所有的罪民尽数剿灭,为我们的孩子史梦圆报仇!”史凋风狠声道。 “好,今夜我们夫妻同心,让这些自私虚伪的人类血债血偿!”沈曼雪附和道。 她的面容极其坚毅,因为她深知这条路,便是她的归宿。 “想屠杀隆丰镇的乡民,先问过我殷天殇。” 沈曼雪看着眼前这个阻挡在她面前的倔强少年,冷冷道:“你若不想死,就滚开。”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收手吧,让这个悲剧告一段落好不好?”殷天殇叹息道。 “死亡的钟声已经敲响,没有人可以抗拒。” 史凋风此刻一把将沈曼雪抱在怀里,他用一只鬼爪托起沈曼雪春笋般挺拔的楚腰,另一只鬼爪轻轻将她的白色长裙缓缓撩起,露出一条纤细紧致而又异常白皙的大长腿,然后用鬼爪开始轻轻摩挲着她那张美丽的脸蛋儿,而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荡人心魄的鬼笑。 沈曼雪此刻也用她的纤纤玉指轻抚着史凋风的面颊,目中满是怜惜道:“凋风,这些日子,委屈夫君你了。” “曼雪,为妻子所做的一切,怎能算委屈?许久不见,你清减了。” “梦圆的魂魄安顿好了吗?” “嗯,我已将他送至鬼泊,老大很看重他人鬼结合的异能,已决心栽培他成为下一任的鬼童子了。” “这样也好,这是个没有力量就会被人肆意欺凌的世界,梦圆只有足够强,才能让我们真正放心。” “那么,今夜,我们不在死亡里缱绻……” “就在杀戮中狂欢!” 黑风再度肆虐天地,白雪氤氲出的杀意,回旋在半空,寰宇皆颤。 殷天殇面对此等凄艳景象,也不禁凝神以待,如临大敌。 沈曼雪将体内“崇灵鬼元”滋生的无边鬼气缓缓提振,运纳于周身四肢百骸,一股异常庞大的鬼能缓缓充斥六合八荒。 沈曼雪以恒辰天八星功阶,催动天级鬼能“凶祟天罡”,眼前无比庞大的鬼能瞬即凝成三十六点“鬼星”,以不同方向,用不同力道直袭殷天殇周身各大穴。 史凋风此刻鬼爪再舞,体内残留的鬼能汇聚于一点,借鬼爪之力掀起黑风阵阵,他以恒辰天一星功阶运转地级四段绝学“黑风鬼爪一点痕”直接朝一旁的殷天殇奇袭而至。 “问天七式·峰巅孤寂谁能解?” 殷天殇剑气入莲印,万千剑莲层层叠叠遍布殷天殇周身,须臾间,剑莲合一,将殷天殇全身包覆起来,形成了最严密的剑莲护盾。 “问天七式·解脱何故又轮回?” 殷天殇转瞬又是一招,究心剑再开“龙皇”、“天穹”两大剑印,分袭风雪二人。 两处轰鸣,一声爆裂,殷天殇的剑莲护盾应声而碎,鲜血自他的嘴角处缓缓流出。 而沈曼雪嘴角也挂了一丝红线,她的伤势显然不重,无穷鬼能犹在她身前耸隆如壁。 再观史凋风,此际正在狂呕绿血,他全身都似痉挛般抽搐不已,伤势极为沉重。 沈曼雪急忙掠至史凋风身侧,用手轻轻将她的夫君扶起,柔声道:“凋风,不要紧吧!” “为夫无妨……咳咳。”史凋风又咳出一口绿血。 “凋风,你歇一歇吧,这一场,让我来!”沈曼雪轻抚着史凋风的白发,怜惜道。 “崇灵鬼元对你的加持虽大,但反噬之力也很明显,曼雪,切记不可运使过度!” “放心吧,凋风,这鬼元是你用命换来的,我已经彻底克服了它的反噬,我绝不会让夫君对我的好意反过来伤害我自己!” “曼雪,这么说来你已通过了浴火天限,进入了净灵天?” “不错,定根一品虽将我囚禁在慈怀谷,但我也因此得以进入净灵天,所以我反倒应该谢谢他才是。” “太好了,鬼泊四大鬼元皆是万众觊觎之鬼宝,能完整驾驭鬼元至少要有净灵天的功阶,曼雪,你令为夫深感骄傲!” “凋风,放心吧,我去去就来。” 沈曼雪将史凋风缓缓托起,靠在了一面砖墙之上,然后便朝着殷天殇走了过来。 “伤了我的夫君,你已非死不可。”沈曼雪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 “我的生死,我做不了主,你同样不能。”殷天殇深深叹道。 “一招,结束这一战。” “好,就一招。” 周遭的时空瞬间停滞了下来。 鬼氛肃杀,剑气纵横。 史曼雪催动全身鬼能,她以净灵天一星功阶运转天级功法“幽日血瞑·戾鬼之罚” 霎时间,鬼氛袭地而贯天,万千鬼灵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沈曼雪以无边鬼能将所有鬼灵硬生生糅合在一起,然后在她胸前便泛现出一只黑色骷髅头。 随着鬼能的不断注入,这只黑色骷髅越来越大,渐渐的已膨胀至一座塔大小。 沈曼雪此际腾空而起,双掌平托起骷髅头,猛然朝着地面上的殷天殇袭来。 殷天殇将究心剑插在地上,他以双手催动纳灵剑咒,万千生灵之气自天地江河尽数涌入地下,流纳入究心剑身,此际在究心剑锋上的那点嫣红突然透亮无比。 “问天终式·不如就做一条狗!” 殷天殇以恒辰天九星功阶,使出了问天七式的最终一式,一时间天地之间皆是剑意,意识所到之处,便有剑气涌入,剑意不断,剑气不断,剑锋向处,所向披靡! 但见一道曜日辉光划破黑夜,沈曼雪胸前的黑色骷髅头终被万千剑气洞穿破裂,而她的全身上下也同时被剑气穿透,发出无数爆裂声响,情状好不凄厉。 第二十一章 风消雪止 “曼雪!”史凋风自地上勉强爬起,朝着沈曼雪所在的方向艰难走来。 沈曼雪看着殷天殇,哀声道:“我败了。” 殷天殇此际也呕出一口鲜血,全身上下如散架般气力全无,他看了一眼辉儿所在的民居,苦笑道:“你们离开这里,放弃这悲剧的轮回吧!” “不可能。”说完这句话,沈曼雪终也不支倒在了史凋风迟来的怀抱里。 “这血仇,至死方休。”史凋风咬着牙狠声道。 殷天殇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尊重你们的决定,我也会奉行我的坚持。” “很好,先是定根一品,再是你,这条仇恨之路也许很曲折,但我们却也很享受。”沈曼雪叹息道。 “动手吧,小子,解决掉我们,隆丰镇就太平了,隆丰镇的罪民也都解脱了!”史凋风催促道。 “问天……”殷天殇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发动的剑式突然被眼前之人打断。 “天殇,放过他们吧!”冯芳此刻突然出现在殷天殇面前,一脸哀求道。 沈曼雪满脸错愕地看着突然而至的冯芳,轻轻摇了摇头。 史凋风在她耳畔轻声道:“是她,救你出来的?” 沈曼雪缓缓点头。 殷天殇看了一眼冯芳,又看了看史凋风和沈曼雪,悲声道:“我也不想如此,然而这却是他们的坚持……” 沈曼雪此刻对冯芳柔声道:“妹妹,谢谢你,不过,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们不用为难。” 说罢她将目光投向史凋风。 史凋风嘴角带笑,点了点头。 “悲风长啸天无眼,不辨俗尘炎凉事。” “怨雪沉积千古恨,六月咒世雪纷红。” 但见悲风怨雪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随即一声惊爆,风消雪止。 然而风真的会消散吗?雪当真会休止吗? 当黑风如癫似狂的在隆丰镇上咆哮的时候,六月的夜空,红雪纷纭。 月轮映照下的红雪,格外凄艳。 那漫天坠下来的,是不是苍天的血泪,于尘世的寒漠中,凝结成的冰晶? 冯芳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纷红一片,哀声道:“人鬼殊途的爱恋,原来也可以如此惊心动魄。” “爱到生无可恋,恨到至死方休,悲风怨雪的传奇,我会永远记住的。”殷天殇沉重道。 次日清晨,阴霾了很多年的隆丰镇,天亮了。 没有黑风掩日,也没有红雪铺天,有的只是祭天台上那一张又一张忏悔的脸。 殷天殇和冯芳挨家挨户跑了一夜,终于将大多数乡民的良知唤了回来,这或许是对亡者的最后一丝安慰吧! 平凡之恶,有时候也会恶贯满盈; 平凡之善,有时候也能拯救苍生。 离开了隆丰镇,潜蛟渊便不远了。 一路上,两个人的心情都格外沉重,话自然也少了许多。 走到一处田地附近,冯芳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这么久以来,我从来没向你提过自己的身世。” “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你不说,我也不会问。” “我自幼父母双亡,叔父成了我唯一的亲人。” “你的叔父一定对你特别好吧!” “嗯,叔父将我照顾得很好,他还传给了我门派少数人才能练习的法术。” “倒是没见你用过,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你至少具备启行天以上的功阶。” “你的嗅觉确实很厉害。” “狗的嗅觉都很灵敏的。” “那你还嗅到什么了吗?”冯芳继续试探道。 “最近我的嗅觉似乎出现了严重的问题,除了你的体香外,什么都嗅不到了……” “哈,你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冯芳的脸情不自禁红了。 “我也不想啊,你似乎还有话要说。”殷天殇似有所觉,急忙岔开话题。 “那天在观星楼上,我说我想让自己所在乎的一切都能够平安顺遂,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你说的应该是你叔父吧,他遇到什么困境了吗?” “他正在做一件很冒险的事,而我也正在极力配合他完成这件事。”冯芳此刻的神情略显异样。 “但愿他能早日摆脱这困境,而你也就不需再为此事伤神了。”殷天殇明显没有察觉冯芳的异样。 “但愿吧!”冯芳欲言又止道。 两个人又走了好一会,终于来到了潜蛟渊的入口处。 此刻的入口附近竟然全都是人,细细看来这些人一共分成了四拨。 为数最多的一拨是以一个身着绛纱袍,头戴黑介帻的威武汉子为首,叶成逸等一帮兄弟紧跟其后的嗜武联盟大众。 旁边两拨分别是以丁残心为首的抱残一脉和以一红袍僧人为首,避尘无为等一帮僧众协同的梵光无量。 最后一波人数最少,大约只有十多人,是以三个老态横生的持杖老者为首的枯魂教。 殷天殇但见苦迹蛮荒的四大教派同时出现在潜蛟渊,心知他们必定是为了噬灵劫荒刀的下落而来。 冯芳跟在殷天殇身后,一时间思绪万千。 她将殷天殇推进这泥潭当真是正确的吗? 她开始深深置疑自己的决定了,然而一切已经迟了。 叶成逸看到殷天殇的到来,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他对着不远处的殷天殇缓缓道:“殷天殇,这里便是你逃亡的尽头了,还不速速将噬灵劫荒刀交出,我可以破例留你一具全尸!” “自始至终你们便搞错了一点,自我出山以来,一直都在赶路,而非逃亡。”殷天殇昂首阔步道。 这时枯魂教四大长老之一的枯荣老叟显然也已按捺不住,他对着殷天殇冷声道:“狂妄小子,你还真觉得自己能活着离开此地吗?” “我说过很多遍,劫荒刀并不在我身上,你们倘若不信,那便动手吧!”殷天殇渐感不耐。 这时丁残心走了过来,他对殷天殇点了点首,然后和蔼道:“殷兄弟可是七爷爷的关门弟子?” “正是,丁掌门是否也认为劫荒刀在我身上?” “老夫相信你,今日老夫以及抱残一脉,一定会站在殷兄弟这一边。” “丁掌门,谢谢你!”殷天殇感激道。 第二十二章 故友重逢 “丁帮主好大的魄力,以贵帮的战力,老朽一人出战便可应付,贵帮何必来此自取其辱呢?”枯魂教的枯槁老叟对丁残心冷嘲热讽道。 “枯槁老叟不妨一试,老夫三招若不能败你,丁残心在此当场自尽!”丁残心对着枯槁老叟冷声道。 “丁残心,你找死!”枯槁老叟此刻杀机已动,就欲扑上来与丁残心厮杀。 就在此剑拔弩张的时刻,突闻一声浩然佛号响彻天地,众人齐齐转过头,朝着梵光无量众僧侣所在的位置望了过去。 佛号来自于一个身披红色袈裟,面目和蔼慈祥的老僧。 殷天殇也将目光投在了这个老僧身上,他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暗暗道:“难道这位大师便是我与娘的救命恩人定根一品大师。” 老僧向前走了两步,对着枯魂教众人和颜悦色道:“诸位施主稍安勿躁,且让贫僧问殷施主几个问题,再做参详。” 红袍老僧缓缓走到殷天殇面前,一双慈目在殷天殇脸上来回打量,片刻后,老僧突然双目发光,然后点了点头和声道:“殷施主,你与贫僧很是投缘啊!” “一品大师,二十一年没见面,想不到你还记得我。”殷天殇这番话让在场众人皆瞠目结舌。 “阿弥陀佛,贫僧虽然已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但见到自己的老朋友,贫僧还是认得出的。” “感谢大师能把我当成忘年之交,看到大师我真的很开心,若有机会很想跟大师畅谈一番,顺便再向大师说一声多谢!” “以后会有机会的,令堂还好吧?” “家母在九年前便离开了,感谢大师的关心。” “阿弥陀佛,令堂在九泉之下一定会保佑好友的。” “多谢好友,好友今日也是为劫荒刀而来?”殷天殇直呼定根一品为好友,众人显得十分讶异。 “不错,劫荒刀事关重大,贫僧自不可轻忽。”定根一品凝重且肃穆道。 “大师也觉得刀在我身上?”殷天殇对定根一品的称谓又改了回来。 “见到好友之前有些疑虑,见过好友后,贫僧的疑虑也随之打消。”定根一品对殷天殇称谓不变,从容之中更显度量。 “好友能够信任我,我便心满意足了。”殷天殇既惭愧又欣慰道。 此刻叶成逸眉头紧皱,心有不耐道:“一品大师,想不到连你也会站在这姓殷的小子一边,着实让我等失望啊!” 这时枯魂教四长老之首的枯灭老叟用极其阴沉的声音道:“很好,老朽早就看你们梵光无量的几个秃驴不顺眼了,今日正好一并解决。郭盟主,您的意思呢?” 枯灭老叟将目光投向在嗜武联盟众人前不发一言的那个身着绛纱袍,头戴黑介帻的威武汉子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向这个威武汉子投过来,像是在等待某种指令。 威武汉子用自己的左掌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右掌,然后他又用右掌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左掌,接着才缓缓说道:“二对二,本是很有趣的战局,不过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定根一品、丁残心和姓殷的小子,你们三个一起上吧,我郭天鼎一生只奉行一种真理,那便是以少欺多。” 殷天殇心道:“这个郭天鼎好狂妄啊,一会我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冯芳似乎十分畏惧郭天鼎,此刻她突然在殷天殇耳畔轻声道:“切不可小看这个郭天鼎,‘一人九鼎’郭天鼎乃是嗜武联盟的创始人,此人嗜武成痴,一双肉掌无敌于天下,一生中未逢敌手,据说他是苦迹蛮荒地界内唯一一个有希望击败你师父邪剑君七的人。” 殷天殇听罢,眉头深锁,他将目光投向定根一品,似在向他询问应该如何决定。 定根一品沉默许久后,缓缓道:“就依郭盟主的意思进行吧,三对一,我们的胜算虽不到三成,但若群起而攻之的话,伤亡实在是太大,胜算只怕更低,这无疑是最好的方法了。” 丁残心也点头赞同道:“也只能如此了,嗜武联盟这些年频频欺压我们抱残一脉,老夫每次都只能忍气吞声,这次难得有机会能与两位高手联手一战,老夫必当全力以赴!” 殷天殇也点了点头,三人一同踏入了战圈之内,郭天鼎已在对面翘首以盼了。 郭天鼎看着殷天殇,摇摇头道:“你的身上好像真没有劫荒刀,那个女娃儿竟敢愚弄本座,该死!” 话音未落,左掌一吸一纳,在不远处观战的冯芳未及防范,突然被一股异常强大的吸力吸到了郭天鼎的手掌里,郭天鼎捏着冯芳的脖子,狠声道:“女娃儿,你不是跟本座说你会用生命担保劫荒刀就在这姓殷的小子身上吗?如今他身上根本就没有劫荒刀,你的生命是不是也归本座了呢?” 这些话如同天雷灌顶,听在殷天殇耳里,扎在了他的心里,他从来都没想过冯芳竟然会出卖自己。 冯芳被郭天鼎掐的喘不过气来,更说不出一句话。 丁残心和定根一品欲上前营救冯芳,未想到郭天鼎右掌轻轻一拍,两人便被震退十余丈之远,根本近不了郭天鼎的身。 在一旁观战的叶成逸冷笑道:“你们在大当家面前,只不过是一群蝼蚁,停止挣扎吧,坐以待毙是你们最佳的选择。” “闭嘴!”殷天殇此际勃然大怒,究心剑猛的一挥,一道极强的剑气直射叶成逸咽喉。 叶成逸大惊,此剑气来势极迅,完全来不及闪躲,更遑论抵御。 就在叶成逸即将毙命的一刻,郭天鼎再度凌空一掌将剑气轰散,而反观叶成逸,冷汗已湿透外衣,他被吓得全身剧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郭天鼎看着怒火攻心的殷天殇,玩味道:“这个女娃儿的命掌握在本座手里,你想拿走,就凭本事吧!” “问天七式·峰巅何故又轮回?” 殷天殇起手便用上了问天第六式,究心剑下同绽龙皇,天穹,荒寰、九阳四大剑印,分袭郭天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废招,灭神之翼!”伴随郭天鼎一声惊天大喝,一道惊世骇俗的巍然掌劲如同神乌展翼般将殷天殇的四大剑印尽数震碎。 第二十三章 一人九鼎 定根一品和丁残心此时也已归位,三人虽不言语,但默契无间,很快就将阵型转换成为以定根一品为主攻,殷天殇和丁残心分居左右辅助的倒三角状阵位。 郭天鼎对此阵位熟视无睹,冲上去就朝定根一品胸口猛攻。 定根一品双手合十,一股沛然佛力携无边赎世念力,以“明昭天启·鸿蒙开道”之外显镜像朝郭天鼎迎了上去。 郭天鼎单掌横胸,气运四肢百骸,他以净灵天七星功阶催动天级防御绝技“斗王武誓”,一时间在他全身上下都生出两层护体气罩,一层在外抵御刀枪剑戟,一层在内阻挡气劲功法。 定根一品以净灵天二星功阶发出的镜像之招硬生生打在了郭天鼎的身上,然而却似打在一团棉絮一般,毫无着力之处,紧接着便感觉一股极强的反冲之力朝自己身上疯狂涌来,他急忙退后,以御化之法才勉强消解这突然而至的反噬。 此刻丁残心手中佩剑烟都秋雨突然剑芒暴涨,他以恒辰天六星功阶施展地级四段剑技“烟缭暮雨春秋诀”,一时间烟云缭绕,细雨迷蒙,缥缈之中一柄古朴长剑携疾风骤雨之势,朝着郭天鼎左胁迅猛刺去。 然而剑锋向处,竟是坚硬无比之护体气罩,丁残心虽已力透剑尖,却一寸而不得入。 同一时间,殷天殇手中究心再御万千剑气,他以恒辰天八星功阶使出自创绝式“万剑临霄一步寒”,须臾之间万剑合一,寒冰劲气贯于一剑,疾刺郭天鼎右胁,但观冰剑于气罩内层应声而碎,依旧是徒劳无功! “你们真令本座失望啊,现在轮到本座出手了!”郭天鼎蔑视群豪,捏紧冯芳脖子的手突然放松了下来,紧接着他将冯芳往身后随手一甩,冯芳便被抛到了很高很高的空中,然后却又异常缓慢地坠在了地面上,索性是安然无事。 全场之人都被郭天鼎这手阴阳劲力切换自如的手法深深慑服。 然而殷天殇一行三人,却无暇顾及这些,他们正在凝神以待郭天鼎更为疯狂的攻势。 但见郭天鼎双掌缓缓吐纳,一股磅礴劲力一下子凝结在了半空中。 “逆海圣击!” 郭天鼎大喝一声,但见周遭掌气如海浪一般,起伏不已,殷天殇等三人皆被包覆在掌浪之中无法脱身,这时郭天鼎猛然间将那股凝结在半空的磅礴劲力释放而出,拍在了三人身上。 殷天殇被这股排山倒海的掌气震的头晕目眩,鲜血自口中、鼻中狂喷而出,这是他自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绝望感受。 定根一品也被这道掌气击成了重伤,不过好在他有金刚伏魔神功护体,仅仅是吐了一口鲜血便稳了下来。 丁残心可就遭殃了,郭天鼎这一掌直接把他的五脏六腑给打错位了,他全身瘫软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显然已无力再战。 抱残一脉的黄大才和赵富贵两位长老赶忙将他们的掌门给抬了下去,以抱残一脉独门的疗伤妙药为丁残心施以急救。 郭天鼎看都不看丁残心,对着定根一品骄傲道:“梵光无量这种小门小派,也敢妄想与我苦迹蛮荒的龙头嗜武联盟为敌,不自量力!” 定根一品双手合十,依旧十分和蔼道:“郭盟主,贫僧虽无力与盟主一抗,但是非公义贫僧尚能明辨,殷施主很明显是被人栽赃嫁祸,若盟主执意行此雷厉手段,只怕遂了有心人的意图,盟主不妨将事情的经过串联在一起,不难得出结论。” 郭天鼎沉默半晌,突然狂笑道:“好一个声东击西之计,此刻想必已有人带着劫荒刀从别处逃逸了,本座实在是太大意了,那女娃儿呢,她一定知道是谁偷了劫荒刀!” 此刻的冯芳却早已不在现场,在她被郭天鼎放开以后,她便趁机以枯魂秘术当中的瞬霎神仪逃遁进潜蛟渊深处了。 众人四处探寻,皆未寻得冯芳下落。 殷天殇此刻拖着重伤疲惫的身躯,缓步朝着潜蛟渊的方向行进。 “你,想去哪儿?”郭天鼎冷沉道。 殷天殇不答,继续向前走。 “让他走吧,那位出卖他的女施主对他的打击显然很大,他已对盟主构不成任何威胁了……”定根一品叹息道。 “我联盟的二当家是被他师父君七所杀,你这和尚是想让本座放下此仇?”郭天鼎狠声道。 “债有所主,盟主与君七施主终究会有一场因果,何必再生枝节,再添果报呢?”定根一品和善道。 “本座姑且听你一次。”郭天鼎沉思半晌,冷然道。 郭天鼎缓缓回到嗜武联盟一众聚集的区域,叶成逸走过去,不解道:“老大,为何要放过那群蝼蚁?” 郭天鼎冷声道:“我们被那女娃儿给骗了,此刻劫荒刀应该在那女娃儿的同党手里。” 叶成逸错愕道:“可是我们确实看到那女娃儿跟姓殷的那小子走过的路上有劫荒刀吸食万物灵气的痕迹啊!” 郭天鼎沉声道:“那多半是那女娃儿施展的障眼法,瞒过了我们所有人。” 叶成逸懊恼道:“可恶,连我们联盟也敢骗,下次那丫头片子倘若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要将她大卸八块!” 郭天鼎吩咐道:“老三,你去把枯灭老叟叫过来,本座有事要问他。” 不多时,枯灭老叟便随着叶成逸一同来到了郭天鼎面前。 “盟主叫老朽前来所为何事?” “贵教是否有什么术法能使人所到之处,周遭万物生灵皆枯槁败死。” “嗯……的确是有这么一种术法,此术名为荒灵殁·宿魂随行,乃本教的枯魂秘术之一。” “既为秘术,习成之人应该不多吧!” “的确不多,目前只有教主和我们四大长老才懂使用此术的法门,不知盟主为何突然提起此术?难道盟主怀疑……” “不错,本座怀疑那冯姓少女和你们枯魂教有点关系,这次枯魂教怎么就只来了你们三个长老?” “教主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枯木老叟最近也在闭关修炼。” “枯木老叟是何时开始闭关的?” “大约半个月前,想来应该也快出关了。” “半个月前,正是劫荒刀被盗的那几天,很好,对上号了,盗走劫荒刀的正是贵教的枯木老叟!” “盟主,这或许只是巧合,老朽觉得这其中有误会。” “误会已经没有了,贵教枯木老叟与这姓冯的丫头串通一气,姓冯的通过暗中向我们通风报信,把我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殷天殇的身上,枯木则借此朝另一个地界逃逸,枯木还将贵教的禁术传授给了姓冯的丫头,让我们更确信劫荒刀在殷天殇身上!” “这……”枯灭老叟已无法反驳。 “撤退吧,我们都被枯木那老小子耍了,劫荒刀如今可能已不在苦迹蛮荒了。”郭天鼎叹息道。 第二十四章 情深缘浅 转瞬之间,郭天鼎就带着嗜武联盟撤退了,枯灭老叟随之也将枯魂教众人带离了潜蛟渊。 定根一品和避尘无为协助丁残心将伤势压制住以后,两派帮众便一起离开了。 整个潜蛟渊入口处的广袤平原,再度恢复成为它原本的样子,空荡,清冷。 殷天殇就这么一步一步向着潜蛟渊的入口缓缓走去,此刻他的心,空荡,清冷。 也不知走了多久,殷天殇眼前多出了一个人,一个每一次都会出现在他眼前的人,也是他此刻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个人。 冯芳看着殷天殇,内心的愧疚使她的声音变得颤抖,“我知道现在的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为了掩护叔父,我选择了利用你。” 殷天殇头也不抬,径直往前走。 冯芳跟在殷天殇身后,继续道:“起初我觉得你这个人虽然不错,但是在我认识的那么多男人里,你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直到那一天在望江楼,我中了银环蛇毒的时候,你奋不顾身救我,在天怒江里,我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是你给了我最后一口气,为了替我解毒,你将自己的血喂给我,那一刻,我真的就想这样跟着你一辈子……” 殷天殇不理她,继续向前走。 “接着便是在那个小山冈的树林里,你为我破例用火烤了一只特别好吃的烧鸡,为了不让我被幻胧阈雪珠的强光照到,将你的护身剑印给了我,那是我有生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觉。” 潜蛟渊的尽头在哪里?通往傲血神陆的光阴走廊又在哪里?殷天殇此刻的心又在哪里? 走,能走到多远?而身后的风景,却不忍顾及,生怕转过身,心中的裂痕会…… 彻底粉碎! “一路上跟你吵吵闹闹已然成为一种习惯,我很享受你费尽心思挖苦我的种种过程,在你跟李沐阳对决的时候,我好怕他会揭穿我,真的好怕,那个时候我怕的不是叔父不能顺利逃离苦迹蛮荒,我怕的是你会用现在这种方式面对我,我曾为了自己对你的在乎而深深责备自己,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在乎我却如何努力都遏制不住,于是我选择了逃避,在你们聊天的时候我悄悄地躲了起来,没想到你会那么着急,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生气。” 殷天殇感觉自己两只脚上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走不动路,然而他不能停,他必须走。 “当我们到了隆丰镇,在听完沈曼雪故事的那一夜,我跟你的观点出现了分歧,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并非是你的同路人,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这个事实,你的博爱,你的正直,都是我曾经鄙夷过很多次的品质,如今我若选择接受这些,我便要将我曾经的一切推翻,我做不到,我承认一直以来,我都不能算是一个好人。” 殷天殇走得更慢了,此刻的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那一夜,你说我好比那一夜的月亮,将满未满,我很想知道你后面想说什么,可惜我后来也没有追问。自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天空最耀眼的一颗星,至于哪里耀眼,我也说不上来,但我可以肯定这绝非是我的错觉。” “后来我去慈怀谷将沈曼雪放了出来,我同情她,我觉得她不该被困在慈怀谷里一辈子不见天日,但直到她重创你的时候,我竟然后悔了,我后悔将她放出来,我一直躲在暗处看着你,我不愿意你受到一点伤害。最后当你要杀她们的时候,我阻止了你,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同情她们,但到后来我才发现,我阻止你的原因竟然是怕你事后会苛责自己!” “在来潜蛟谷的路上,我的内心矛盾不已,我好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但是我又好怕,我好怕你会不理我,你会讨厌我,越是靠近潜蛟谷,我的心越是痛苦,在那片田地里的时候,我已经下决心要对你讲了,可是你完全没有向我追问任何事,你对我的信任让我觉得好羞愧,好自卑。” “当郭天鼎将我的事说出来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完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已经破碎了。此刻我的叔父应该已经通过了羊鬼墓地进入剜目鬼泊了,他虽然安全了,可我却没有任何的喜悦,我现在才发现为了一个自己在乎的人而失去一个自己更在乎的人是有多么愚蠢,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此时,殷天殇往前再也迈不出一步了,他只有停下来。 “如今的你就像是如今的月,将满未满,最是惹人思念。”殷天殇冷冷说道。 冯芳沉默了,片刻后,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自她眼眶中缓缓坠下,滴答,滴答,陨落在脚下的泥土里。 “我不怪你,但我却也无法说服自己再接受你。”殷天殇再度举步向前,不再踟蹰。 “天殇……我真的好想跟你一起去傲血神陆。”冯芳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不必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走一段路,静一静心。”殷天殇声音不再冰冷,更显自然。 “我明白了,本姑娘尊重你的决定,希望以后我们,各自安好,永不再见……”冯芳说完这句话,泪已如泉涌般再也止不住了。 “你也多保重!”殷天殇消失在了潜蛟渊的尽头。 前路,就只剩孤单一人独自前行。 远方,又是谁在默默等待? 这是一阙变调的哀诗,没有人能为它注解。 穿过潜蛟渊,便是一道长逾千丈的无尽走廊,这条走廊有一个漫长的名字:“光阴走廊”。 殷天殇没有再回头,因为他走过的路,从来就不能回头。 沿着这条漫漫走廊一直往前走,前面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 左边,是无尽的黑暗。 右边,是无尽的白蒙。 殷天殇朝着左边的黑暗继续往前走,他相信这条路的尽头一定是光明的。 路终于露出了它的尽头,而尽头的外面却是冰雪一片,冷风如刀一般划过殷天殇的面颊,他却不觉得有多冷,因为他的心早已冰透。 第二十五章 送君一曲 殷天殇走出光阴走廊,看到的却只是高耸连绵的雪峰,以及无尽的冰雪。 这里不是傲血神陆! 难道是方才在分岔路口的时候,选错了道? 这又是哪里? 此刻殷天殇脑际突然回响起自己跟李沐阳的一番对话。 “殷兄欲往何处?” “潜蛟渊。” “据说那里有一条通往神陆和冰原的空间隧道。” 冰原? 莫非这里就是六大地界之一的“无烬冰原”? 殷天殇赶紧回头欲原路返回,但是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绝望。 刚才步出走廊时出现的空间裂缝,现在已经彻底闭合,这意味着他再也回不去了。 一定还有其他通道可以进入神陆! 殷天殇此刻无暇顾及内心的伤痛,径直向前走去,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但他却知道只要找到人,就会有线索,才会有希望离开冰原,前往神陆。 皑皑白雪,寒风刺骨,殷天殇身上的伤口被这刺骨的寒冷亲吻过后,似乎已经不太痛了。 他翻过了两座雪山,此刻的他,早已饥肠辘辘。 这时他看见有一只雪貂在他眼前一闪而逝,当下奋起急追,欲将其变作腹中饕餮。 本来很快就能追上的雪貂,却因自己身心皆伤皆疲,反而越追越远了。 也不知道追了多远的距离,一阵扣人心弦的琴音突然出现在殷天殇耳畔。 殷天殇停下了追踪的步伐,缓缓朝着琴音的方向走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停下来,他只是觉得这首琴曲像是冥冥之中在呼唤他一般,他已非去不可。 琴曲不绝,琴音涤荡着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喜怒哀乐如流水般划刻在他的每一处神经之上,他心中突然生出人生如梦,烟云过眼之感。 前方是一处以千年玄冰铸成的冰台,此冰台十分宽阔,呈正方形,大小约有十丈见方。 而冰台中间有一白发白衣青年盘膝而坐,此青年眉清目秀,器宇轩昂,除了少年白头外,完全就是一副公子哥的模样,他手中有一把全身赤红如火,琴头状如龙头,琴尾状似凤尾的瑰丽瑶琴,青年撩弦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指下的每一个音符都似有千钧之力,流淌于耳畔,震慑在心头。 殷天殇听到的琴音便是来自于这把琴,而他心头浮现而出的种种喜怒哀乐,却是来自于这个弹琴的青年。 殷天殇缓缓走上冰台,然后便不再行进,驻足而倾听,倾听人世这起伏跌宕。 弦音落心,流迹斑斓,时闻千军万马征战沙场,时闻花前月下儿女情长,时有夕阳日暮挽凉曲调,时现破晓曙光希翼琴响。 在一段万物凋零的严冬肃杀之后,琴声停了。 “问心台上罕有客至,不知稀客可是知音人?”白发青年目中含笑,凝视着殷天殇,缓缓道。 “阁下此曲,包罗万象,六种情愫相互转换,触耳便可沁入魂梦,观阁下心象,时有雄兵镇岳之豪壮,时有牵念佳人之痴缠,时有花间饮酒之洒沓,时有日暮黄昏之萧索,最触及在下心灵的,便是阁下只用了一个音符便将万物凋敝的寒冬肃杀突然回春转暖,生机复苏,在下闻罢,便深感人生似梦,喜怒哀乐爱恶皆为梦之佐料,当梦醒时,便是新生,却又是重复的轮回。”殷天殇将心中的所思所感娓娓道来。 “在下自七岁开始习琴,练琴十七年来你是唯一能完整道出在下琴心之人。今日当真是在下的黄道吉日,能遇见阁下这等知音,快哉,幸哉!”白发青年目现神光,难掩激动道。 “人生能得一知音着实不易,不知阁下可也能成为在下知音?”殷天殇精神陡振道。 “阁下也通晓琴艺?”白发青年激动道。 殷天殇自怀中取出了一个自制的唢呐,缓缓将吹口对准嘴唇,径自吹了起来。 白发青年目现精光,不住点头,手中赤红瑶琴也随之弹奏起来。 一时间唢呐的清脆旋律萦绕在似真似幻的琴音之中,如游龙入海一般,激荡起千层波澜。 白发少年以殷天殇的唢呐声为主旋律,自己的琴音作为伴奏,共谱了一阙哀荣序章。 一时间天降白雪,雪心同吟,奇音御雪,雪舞蹁跹,一幅绝美的雪色哀荣图自此现世! 序章尽,白雪止,管弦齐停。 “阁下身负使命,沉郁中稍见明月,不知是何缘故,明月蒙尘,阁下心如死蜡,哀荣尽处,不见出路。”白发青年叹惋道。 殷天殇点头赞道:“阁下竟然也能听得懂在下的心声,知音二字,阁下当之无愧!” “哈,知音谬赞了,在下‘送君一曲’鹤松涛,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殷天殇,初到冰原,松涛兄是我在此地遇见的第一个人,亦将成为我人生中第一个知音。” “哈,天殇兄太抬举在下了,不知天殇兄来冰原所为何事,或许在下能帮到兄台。” “松涛兄,说来惭愧,在下也是误入冰原,如今却不知如何步出,哎!” “天殇兄欲前往何处地界?” “傲血神陆,不知冰原可有通路?” “六界本来互有空间隧道,然而不知何故,冰宫之人却将六处通道尽数封闭,只怕天殇兄暂时出不去了。” “有通道就有希望,无论希望如何渺茫我都要去试试,松涛兄说的冰宫是什么?” “哈,寒玉冰宫是无烬冰原的绝对主宰,崇尚女权制霸,冰宫由三大宫主,冰虹十八剑婢以及千余名圣女组成,所有人皆为女性,统辖无烬冰原已有千年历史。” “有趣,那么冰宫之人能不能成家?” “冰宫之人皆不能嫁娶,而且每隔五年都会向无烬冰原发出‘冰圣帖’来招纳圣女,冰宫对普通女子的筛选极为严苛,首先必须是处子之身,其次便是年龄长相才艺身体状况等一系列繁复的指标评选制度,最终能进入冰宫成为圣女的人,都是最优秀的女子。” “哈哈,那当真会有女子想要进入冰宫吗?冰宫对那些年纪大了的宫女又当如何安置?” “在冰原,能够进入冰宫成为圣女可是无比的殊荣,若是某位姑娘有幸成为了圣女,那她的家庭将会得到丰厚的嘉赏。至于冰宫圣女年纪若是过了二六年华,冰宫则会将这些圣女送回家庭,并根据圣女功绩给予相应回报。” “听起来倒是不错,冰原的人应该会抢着生女孩吧!” “不错,比起男婴,冰原之人更希望生女婴。” 第二十六章 知心难觅 殷天殇叹了口气,感慨道:“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在苦迹蛮荒,重男轻女的思想已是根深蒂固,想不到在冰原,竟然颠倒了过来。” 鹤松涛笑道:“天殇兄原来是出自苦迹蛮荒,我早就听闻苦迹蛮荒是六界当中最大的一片地界,就是资源有些贫瘠,有空的话还望天殇兄帮我普及一下苦迹蛮荒的人文风俗。” 殷天殇点头,然后捂着肚子哀声道:“松涛兄,你那里可有食物果腹,说来惭愧,我甫至冰原,此刻已是饥肠辘辘。” “知音难觅,此番相遇,怎可轻易姑息,走,天殇兄,我们去附近的雪云阁吃顿好的!”鹤松涛豪笑道。 两个人走了半晌,来到一处广袤的雪原,雪原的西南角有个乡镇,镇上到处都是一个个或大或小底部呈柱状,顶部呈锥状的“雪包”,雪包的外围是由白色毡子作的圆形围壁,柳木椽子,还有皮绳和鬃绳组成的,门则是普通木门,当地人管这种雪包叫做“冰窟窿”。 鹤松涛带着殷天殇来到了这个乡镇最大的一个冰窟窿“雪云阁”中,窟窿里的世界相当广阔,跟苦迹蛮荒的客栈差不多,只不过这个雪云阁只有一层,但却有许多隔间,里面的桌椅板凳都是冰原盛产的“雪玉”做成的,极具格调,由于冰窟窿没有窗户,锥形圆顶上方吊着的“冰灯”成了冰窟窿最佳的照明工具,冰灯中装着一只据说能燃烧十日而不灭的“冰烛”,冰烛发出的白光极其自然明亮,就好像是日光直接照进来一般,难怪有人会说冰窟窿就是永昼极乐之地。 这一带本就人烟稀少,此刻又值未申之分,雪云阁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小贩正在一个隔间内打瞌睡。 殷天殇跟鹤松涛进入了靠西边的一个隔间内,点了几个小菜,一壶“冰琼酒”,边吃边小酌起来。 “有些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松涛兄但问无妨。” “听天殇兄吹奏的乐章,兄台近来可是受了情伤?” “哎,在苦迹蛮荒的时候我结识了一个女孩子,我们一起经过了很多风浪,最终却发现这一切的风浪都是她为我设下的局,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 “哈,天殇兄,那你能否分辨出那女孩子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 “是建立在假意之上的真情。” “哎,假意的土壤孕育而出的真情之花的确极易凋零,然而却又是那样难能可贵,若我是你,或许会接受这无情的现实。” “哈哈,我却没办法接受,我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就是应该坦诚相待,隐藏与遮掩只会更加伤害彼此,最终陷入死局当中。” “或许吧,有时候我也应该坦然面对我的心。” “啧啧,松涛兄,方才听你的琴音,我感觉到你很向往一段花前月下的美满姻缘,可是心中有了什么钟意之人?” “寒玉冰宫,即墨孤岚,在那天以前,我从未想过我能够喜欢上一个人,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鹤松涛此刻似已深陷在那个人的倩影之中。 “是冰宫的人啊,当真不幸,松涛兄需等到即墨姑娘二六年华后才能追求她了!”殷天殇边笑边调侃道。 “她是冰宫的二宫主……” “什么?那你的机会更加渺茫了。” “哈,冰冷的外表下却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而这个秘密,现在就只有我跟你知道。” “我现在越听越迷糊了,这算什么秘密?” “当一件事隐蔽到就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就成为了秘密。” “精彩的定义,你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难道冰宫的其她人都不晓得?” “在冰宫其她人眼里,即墨姑娘可是铁面无私,冷血残酷的执法者,然而这些却都是伪造的,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见过她真实的一面。”鹤松涛沉声叹道。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殷天殇变得异常好奇起来。 冰琼酒,香醇可口,含在嘴里,有特殊的芬芳,化入喉头,又有温润的暖意,流进腹腔,回味无穷,实属佳酿。 鹤松涛品了一口冰琼酒,开始将那一天发生的事,缓缓道出。 那一日,我应落魄公子楚一诺之邀,前往冰沙原寻找冰血蜈蚣,在经过沉月潭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个白衣戴面纱的女子正跪在一排灵位面前喃喃自语。 我一时好奇,就停下来躲在附近一块岩石后面倾听,那时她距离我约有七八丈之远,我自幼听力便较为发达,能听清十丈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是以她说的话,我基本都能够听清楚。 原来那些灵位上的人都是寒玉冰宫的圣女,只因她们在冰宫外偷偷跟别的男子私会,不幸被冰宫在外面布置的眼线发现,并让大宫主唐芷蕊得知了这一切。 大宫主遂让执掌冰宫刑法的二宫主严刑执法,于是二宫主就将这些圣女一个一个处死,直到那一天,二宫主将第一百三十九个灵位放入了沉月潭,她在灵位前忏悔了很久,还说要给这些圣女的家庭给予补贴,但她也很明白这无法减轻她所犯罪行的万一。 那天她从黄昏一直跪到深夜,我不小心叹了一口气,结果就被她发现了。 她当时对我的出现十分惊讶,因为这沉月潭的具置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我说是碰巧路过,她将信将疑并让我对此事务必保密,然后便欲离开。 我在她离开时问了她一个问题,为什么要伪装成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她说如果不这么做死的人会更多,我继续追问缘由,她却不再答复。 最后我拿出琴欲为她送别,她看到我那把琴后神色大变,并警告我千万不可将此琴让冰宫之人看到,否则我会很危险,说完便离开了。 “这个即墨孤岚当真是个奇怪的人啊!松涛兄那把琴又有什么名堂?”殷天殇听完,啜了一口酒。 “我这把琴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当时让我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惜它,到后来我才知道这琴竟然就是业火刑天琴,位列神州八大法器之一。” “又是神州八大法器,松涛兄这琴有几人见过?” “其实我这把琴也从来没有向外人展示过,即墨孤岚是第二个,而天殇兄恰巧撞见我正在弹琴,勉强算是第三个。” “那谁是第一个见这把琴的人?” “第一个啊,是我的好友落魄公子楚一诺,这把琴的来历,也正是他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松涛兄将这么重大的秘密说给我听,不怕我走漏风声?” “知音面前,只有信任,而无秘密,虽然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但是能听懂我心声的人,只有你一个,有些话憋在心里总是特别难受,我一直很想找一个人倾诉,哪怕是再重大的秘密,楚一诺虽是我的好友,但是我们却只能共事不能交心,这么久以来,我都找不到像天殇兄这样一个能交心的好知音,所以我也绝对相信,天殇兄能为我保守这些秘密!”鹤松涛十分肯定道。 “松涛兄,你放心,能听懂我心声的人,目前也只有你一个,你的秘密必将是我的秘密!”殷天殇同样坚定道。 第二十七章 隔墙有耳 能听懂鹤松涛秘密的,可不是只有殷天殇一个人。 殷天殇听到的,隔板外的小贩也听到了。 这个小贩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店小二,他的财富来源也绝非仅靠这家雪云阁,他还有一个金主,叫做雒旭,雒旭的身形体貌,衣着穿戴都像是个游手好闲的江湖浪人,但他其实是个商人,商人的手段一向都是精明且狠辣的,他很清楚正常人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所以他很轻易便买通了无烬冰原超过五分之四的客栈商铺,作为他广阔情报网当中绝大部分的情报来源。 雒旭在得到业火刑天琴下落的时候,乐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他首先去了一趟“冷幽小筑”,然后马上又前往寒玉冰宫外不远处的一个驿站,此时但见一个农妇走进驿站,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农妇便匆匆往冰宫的方向去了,而雒旭则从容不迫地步至冰原最大的“逍遥冰窟”去快活了。 鹤松涛带着殷天殇在周边市集随便逛了逛,给殷天殇挑选了一件相当得体大气的黑布绒袍,又给殷天殇服下一颗用冰雪蜈蚣炼制而成的祛伤妙药“寒伤丹”,然后将殷天殇前后左右打量了一圈,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做你的知音可真累啊,又让我换衣服,又给我治伤的,我都快无福消受了!”殷天殇打趣道。 “哈,这是天殇兄应该享有的待遇,一会我还想带天殇兄去‘逍遥冰窟’消遣一下,不知天殇兄可有兴趣?”鹤松涛煞有介事地说道。 “逍遥冰窟,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你们苦迹蛮荒的青楼啊,天殇兄应该能想到的!” “哈哈,松涛兄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还要去寻找傲血神陆的通道,哪有心情去那里消遣。”殷天殇一脸苦笑道。 “天殇兄的正直让我深深钦佩啊,人生在世,何必给自己设下那么多束缚呢?” “其实我也很想放空自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只是我命从来不由我,这层桎梏催使我不断前行,其实这也不能算是坏事。” “哈,天殇兄好心态,那我便陪你完成你的使命吧!” “其实松涛兄整日闲云野鹤的生活也十分惬意,你完全不需要陪着我去冒险。” “整日待在问心台练琴,虽说已成为一种习惯,但最近我突然很想换一种生活方式,甚至很想去冰原以外的世界看看。” “一个人待在问心台十七年难免沉闷,难怪你看到我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过去偶尔会跟楚一诺到外面透透闷气,也不知道他最近又到哪疯去了,很久没联络我了。” “那我就只好暂代楚一诺兄台的位置,陪我的知音到外面好好闯荡一下了。” “这敢情好,我今年才二十有四,听到的多,看到的少,所以啊,有时难免想亲自到外面体会一下!” “你比我也只大了三岁,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知音,同行吧!”殷天殇露出了青年人罕有的微笑。 两个年轻人很是投缘,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边走边分享彼此见闻,当两人开始探讨武学时,殷天殇一度被鹤松涛的武学见解深深震憾,原来鹤松涛不仅琴弹得好,他的武学境界更是深不可测。 不知不觉,两人来的了一处冰峡,冰峡两岸十分宽阔,一座十多丈长的水晶冰桥横跨冰峡两岸,场景格外壮观。 而在冰桥之上站着四个白衣白纱身材苗条的美丽女子,她们挡住了殷天殇和鹤松涛的去路。 “四位圣女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鹤松涛十分客气道。 “想过去也可以,把你身上的琴交出来就行!”左边的圣女冷声道。 “哈,四位圣女原来是觊觎我的瑶琴啊,冰宫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霸道了?”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得罪两位之处还望多多担待。”右边的圣女语气较为平和。 “天殇兄,看来这一战我们是在所难免了!”鹤松涛苦笑道。 “习惯了,开始吧!”殷天殇平淡道,他手中的究心剑也缓缓出鞘了。 四位冰宫圣女见状,也不再客气,四柄闪闪发光的冰剑同时出鞘。 鹤松涛慵懒地将背后的红色琴匣缓缓拿下,打开琴匣,一柄赤红如火的古琴缓缓浮现。 四位圣女眼前一亮,瞬间手上冰剑同时向鹤松涛刺来。 “太没礼貌了!”殷天殇一边说,一边挡在了四柄剑前方。 “找死!”一个圣女怒骂道。 “哈,你们先嬉戏一会,我擦完琴再来陪你们。”鹤松涛一边含笑道,一边用一块白色绒布缓缓擦拭着自己的古琴。 殷天殇一剑荡四芳,但见五剑交击出无数冰花,四圣女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袭殷天殇,殷天殇从容不迫将她们凌厉的攻势一一化解。 眼见强敌难取,四圣女心照不宣改变战法。 四人齐齐后退数步,此刻但见她们又再一次同时起剑,一剑春花绽放,一剑夏雨靡靡,一剑秋风萧瑟,一剑寒冬呼啸,“寒玉冰虹剑阵”之四象归元阵,启阵! 殷天殇顿感周遭气氛紧逼,杀意弥漫四方,而自己被困剑阵之中,不知如何应对。 此刻手中究心似有感应,一道奇特剑招突现脑际,殷天殇依照心象行剑,竟然再创一式剑招! “风行破浪!” 一时间,剑气化作无形疾风,于殷天殇周身不住盘旋,风势愈旋愈大,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劲风漩涡,殷天殇一剑挥下,漩涡猛然朝着主掌春象的圣女扑去。 这名圣女见状,急忙舞剑招架,其余圣女也赶紧移形转位,赶往照应她的同伴。 劲风漩涡威势赫赫,风势所到之处,圣女衣袂飘飘,乌发乱飞,显然受到了极强的阻力。 殷天殇顺势成功脱离剑阵,静静地欣赏起四象归元剑阵化消劲风漩涡的美妙表演。 很快,剑阵就将风势彻底化消,此际四圣女但闻琴声铮铮,目之所及,但见鹤松涛已将古琴擦拭完毕,现已开始弹奏起来。 第二十八章 业火刑天 “当地狱的业火开始焚烧亡者前世累牍的罪愆时,凋陨便是祝融神炎对汝最后的悲悯。”鹤松涛缓缓吟道。 话音未落,火舌已随琴音遍布周围,鹤松涛每拨一弦,一团焚天业火便悬浮于空中。 四圣女见状,皆凝神以对,四人于体内默运冰宫神典当中的“寒玉冰心玄功”,为对抗这满天炽热的火舌暗中做下准备。 “焚琴煮雪·重黎神炎!” 鹤松涛以净灵天三星功阶,施展出天级琴技,一时间悬浮于空中的火舌急速朝四圣女狂袭,四圣女手中冰剑不住挥舞,然而却无论如何都灭不了这种火焰,此刻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四圣女已完全被包围在火云之中,咳嗽连连,明显已经支撑不住了! 鹤松涛以刑天琴发出一个“角”音,满天火势瞬间消散,四圣女尽数瘫倒在水晶冰桥上,咳嗽不已,喘息连连,显然受了不轻的火灼之伤。 鹤松涛此刻目中流露出一丝哀怜,他愧疚道:“四位圣女,实在抱歉,在下出手失了分寸,实在抱歉,这里有四颗寒伤丹,你们快点服下吧!” 说罢将丹药递给四位圣女,一个圣女缓缓接过丹药,然后猛然将丹药扔到了冰峡之中,强行冷笑道:“冰宫不需要你的施舍,今日你们很幸运碰到了我们,但是下一次,你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哎呦,我的天,你们这是暴殄天物啊,而且一次就殄了四颗,这可是我用冰沙原中辛辛苦苦抓到的冰雪蜈蚣炼成的,一条蜈蚣只能炼八颗丹药,你们啊,太不懂事了!”鹤松涛俯视着桥下深愈百丈的冰峡,痛惜道。 “无需痛惜,我替松涛兄将那四颗丹拿回来就好。”殷天殇说罢便如蛟龙入海般纵下了这百丈之深的冰峡之中。 那四个冰宫圣女都看得呆了,她们还以为殷天殇是个疯子,心中也不知是快慰还是惋惜,当下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朝着来时的方向勉强离开了。 鹤松涛将琴再度收入琴匣,然后负在肩上,在桥边吹着冷风,神态极为潇洒。 不多时,殷天殇已自峡中深谷窜了出来,而在他手里,却只握着三颗寒伤丹。 “还有一颗被摔碎了,惭愧!”殷天殇抱歉道。 “无妨,天殇兄能从这么深的峡谷里找到这么细小的丹药,我除了佩服还能责怪你么?”鹤松涛钦佩道。 “这丹药确实神奇,刚才我吃完以后,现在全身的内外伤便奇迹般全部好了。”殷天殇赞叹道。 “天殇兄实不用如此冒险,这丹可以再炼,天殇兄若是不慎失足,我可担待不起啊!”鹤松涛打趣道。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过了水晶冰桥,此时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照在冰桥上,发出了灿目的光晕。 “此地景致极佳,诗兴如狂涛骇浪般涌在心头,当真是不吐不快啊!”鹤松涛摇摇头,苦笑道。 “我会好好聆听的!”殷天殇豪气道。 “冰桥琴剑两相携,风行火舞四冰消。知音难觅天难夜,不解寒月不解愁。”鹤松涛轻吟道。 “好,知音难觅天难夜,一觅知音不夜天,松涛兄当真才气纵横,然而这最后一句,我却不是特别明白。”殷天殇不解道。 “即墨孤岚在冰宫还有一个称号,叫做寒月仙子,我不知道冰宫从哪里得到我有业火刑天琴的消息,我绝不相信会是她。”鹤松涛略带惆怅道。 “不会是她,若真是她,她便不会对你说那些话,”殷天殇安慰道。 “但愿吧,不过我们这条路将会变得异常崎岖了。” “随他们来吧!”殷天殇淡然道。 两个人继续往冰宫的方向走,越往前走,他们心头的寒意便越是浓郁。 前方的雪原上,斜倚着一柄剑。 观此剑之鞘,透明闪烁,亮若冰晶,隐隐透着一股寒玉冷气。 再观其鞘内,白玉般光滑轻盈的剑身之上在距离剑尖三分之一处,有一个镂空缺口,此缺口宛若一滴眼泪,仿似剑之哀泣。 而剑的后方,站着一个人。 此人一身白衣,脸披白纱,身材窈窕无双,掩映生姿,螓首蛾眉,清眸流盼间天地也为之失色,风髻雾鬓,冰肌莹彻,柔桡之姿下,流盼着一股少女稚气,未经斧凿却更显生气。 剑与人,如一副绝美的画像,冰莹与清灵相得益彰,娇美与肃杀完美融合。 鹤松涛见到此人,毫不动容道:“阁下也是寒玉冰宫的人?” “是。”女子冷声道。 “够冷,有趣了!”鹤松涛对殷天殇笑道。 “莫笑,人走琴留。”女子说这话总感觉怪怪的。 “没门,人和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鹤松涛强忍着笑。 “你们,伤我冰宫剑婢,该当,何罪?”女子好像很用力在说话。 “哎呦,看来阁下在冰宫应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还用面纱遮面,说话也好像有气无力的模样啊?”鹤松涛调侃道。 “大胆,今日,本宫要你,琴留人死!”女子愠怒道,充满稚气的声音暴露无遗。 殷天殇似有不耐,催促道:“阁下该动手了。” 女子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她拔出了地上插着的冰剑。 “冰之泪!”鹤松涛惊叹道。 “那是什么?”殷天殇不解道。 “她是寒玉冰宫的三宫主,冰玉仙子薛瑶,冰之泪就是她的佩剑!” “你小子果真识货,现在知道本宫的厉害了吧!”女子得意洋洋道。 “三宫主手下留情啊,在下可不想今日惨死在你的冰之泪下,希望三宫主你能放过小人一马,对,你去打他,他是大人物!”鹤松涛边开玩笑,边指着殷天殇道。 殷天殇耸了耸肩,苦笑道:“松涛兄,你现在的气质跟我见你时可是判若两人啊!” “装深沉,装气场谁不会啊,现在看到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妮子,不调戏一下如何甘心呢?”鹤松涛嬉皮笑脸道。 “你这个登徒子,太放肆了,气死本宫了,废话少说,看招!”薛瑶明显被激怒,冰之泪再生无穷玄冰寒流。 “哈,天殇兄,她可不好惹哦,这一战就交给你了!”鹤松涛一边往后退,一边朝殷天殇点了点头。 殷天殇苦笑一声,缓缓走上前去。 第二十九章 冰火不容 薛瑶恶狠狠看着殷天殇,手中冰之泪一剑朝着殷天殇咽喉刺去。 殷天殇但觉面前一阵极冷寒流,全身的血液都似要凝固了,他急忙拔出究心,顿时无数沛然剑气封住了寒流脉络。 殷天殇趁势一剑狂扫薛瑶中盘,薛瑶的身法十分轻盈灵动,一闪身便避开了这一剑。 薛瑶此刻缓缓凝聚体内真气,手中冰之泪再绽耀目冰芒,她以净灵天七星功阶,施展出寒玉冰宫的天级绝技“凌云霜冻”。 须臾间,一股极强的寒气将殷天殇的经络血液全部冻结,殷天殇的行动力瞬间就失去了,紧接着他从头到脚便被一层坚硬厚实的寒冰紧紧包裹了起来。 在一旁观战的鹤松涛眉头紧皱,左手不禁朝后背方向移去。 就在此时,一道势可擎天的浩然剑气自殷天殇手中握着的究心剑尖突然涌出,但见此剑气甫一撞击寒冰便反射至另一处,然后继续反射至又一处,依次往复,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强。 但闻一声尖锐的冰碎声,殷天殇一下便冲破了薛瑶的冰封之困。 薛瑶明显有些不可思议,不禁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殷天殇此刻但觉体内血液并不完全通畅,真气游走间也会出现阻滞之感,心中暗道:“这个寒玉冰宫的宫主实力竟然达到这种程度,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在她的冰气萦绕之下,我只怕撑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了!” 当下强提真气,以恒辰天九星功阶,再开问天式。 “问天七式·峰巅何故又轮回?” 但见殷天殇以究心剑化出龙皇剑印,无数剑气凝聚于剑印之上,殷天殇腾空而起,人剑瞬即合一,朝着薛瑶猛攻而至。 薛瑶微微一笑,手中冰之泪再聚神力,周遭顿现万千冰芒,随着冰之泪快速舞动,冰芒如领仙旨般迅即化为一只冰形凤凰。 “冰凰澡天!” 薛瑶剑御冰凰,朝着殷天殇的剑印直攻而去。 但闻一声裂天声响,冰凰将龙皇剑印彻底粉碎,重重地击在了殷天殇身上。 殷天殇狂喷一口鲜血,鲜血却还未及脱口便凝成了冰,粘在他的下巴上,十分可怖。 薛瑶见状,开怀得意道:“只有这点本事就敢在本宫面前放肆,你这家伙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话音未落,一声琴响贯穿穹寰。 紧接着薛瑶便见眼前万千火雨如流星破天般朝着自己飞速袭来,她急忙以冰之泪不断抵挡。 “当地狱的业火开始焚烧亡者前世累牍的罪愆时,凋陨便是祝融神炎对汝最后的悲悯。”不远处,鹤松涛边弹琴边吟道。 眼见漫天火雨无穷无尽,薛瑶再运体内真气,以冰之泪化出一道“冰玉之墙”,硬生生将外面的火雨阻隔在冰墙内。 “伤了我的兄弟,你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鹤松涛十指扣弦,冷声道。 此刻,他以净灵天八星功阶奏出一阙天级断命琴技“阎王十判·火燹狂华”! 倏然间,十指齐放,漫天火龙张牙舞爪般在天空盘旋。 “哼,你生气,本宫比你的气更大!” 薛瑶暗运“寒玉冰心玄功”,她以净灵天八星功阶,再绽天级冰宫绝式“飘花荡雪点玉泪”。 冰之泪瞬息之间,幻化出无数冰泪,每一滴冰泪里,都孕育着极端强冷的冰能,冰泪所到之处,尽成一片冰花。 两大惊世之招对轰,火龙与冰泪互相蚕食吞噬,冰火不容已成为这一战的注解。 火势熄尽之时,冰泪也已干涸。 鹤松涛的脸上多出了一道被冰冻的血痕,而薛瑶左臂的衣服也已被烧焦,皮肤上留下一道被灼伤的印记。 “三宫主,实在抱歉,在下不太懂得怜香惜玉,无意间伤到了宫主的金玉之身,还望宫主大人有大量,莫跟小的一般见识!”鹤松涛此刻犹是不忘调侃薛瑶。 “鹤松涛,殷天殇你们今天竟敢欺负本宫,本宫保证让你们俩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你们给本宫等着吧!”薛瑶气冲冲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天殇兄,你看,那小妮子打不过就开始威胁起我们了,方才我为避免刑天琴现世,不得已才让天殇兄出头的,害天殇兄受伤,我也很是过意不去。”鹤松涛一边嘲讽,一边将一颗寒伤丹塞进了殷天殇的嘴里。 “兄弟之间说这些未免多余,冰宫三宫主的实力绝不在松涛兄之下,方才那一招,松涛兄也未占得任何便宜,她威胁我们绝非无心恫吓,我总感觉她的后手还会此起彼伏。”殷天殇服下寒伤丹后沉声道。 鹤松涛抚摸着脸上的那道冰痕,点了点头道:“这小妮子的实力确实厉害,功阶也较我等只高不低,由此可见大宫主和二宫主的实力将更加深不可测,寒玉冰宫能称雌无烬冰原千年也绝非偶然。” 鹤松涛将一颗寒伤丹用手指碾碎,涂抹于脸颊上的伤口处,冰痕一下子便消除了大半。 “天殇兄现在我们又该前往何处?”鹤松涛看着业已恢复的殷天殇,向其征询意见。 “如今冰宫封禁了前往其他五处地界的空间隧道,我们以理请求冰宫解封之路已然破灭,以武威逼更是力有未逮,又不能毫无头绪盲目乱寻,即便找到了也不见得就能顺利破封,我实在想不出此刻我们还能往哪里去。”殷天殇沉沉一叹道。 “那我们先去找楚一诺,他对冰原物事所知甚祥,或许会有办法。” “也只有如此了,松涛兄可知楚一诺的住所?” “他这个人居无定所,不过每年的七月初七都会到重恩山的‘重恩浅祠’吊祭他的母亲,如今七月七也快到了,他一定会往那里去。” “好,那我们便往重恩山去!”殷天殇在茫然一片中总算看到一丝前路,不禁欣慰道。 “重恩山在冰宫东部边陲地带,如今距离七月初七还有三天,我们务必昼夜兼程,方可及时抵达!”鹤松涛思索片刻,缓缓道。 第三十章 闻人无我 惨淡的月色下,一行镖车自香雪岭附近沿着官道缓缓向南而行。 押镖的镖师算总镖头龚飞宇在内一共有十三人,镖车上插着一面黄色镖旗,镖旗上赫然写着“朝阳”两个血红大字。 镖车行至中途,一个身穿淡蓝色长袍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官道的正中央。 借着稀微的月光,隐隐能看出这男子身材适中,五官生的十分俊秀,但是他的表情却极是冷漠,在他的左手上握着一柄剑首镶红玛瑙,剑鞘流光似玉的名贵佩剑。 朝阳镖局的一行人停了下来。 总镖头龚飞宇手握缅刀,昂首走到这蓝袍男子面前,不卑不亢道:“阁下半夜拦路,所为何事?” 蓝袍男子只是用右手朝着镖车轻轻一指,再无任何言语。 龚飞宇突然豪笑道:“朝阳镖局乃冰原三大镖局之一,龚某人更是行镖三十年,明镖暗镖从未失过手,曾经有七十多号绿林劫匪想劫龚某一行仅三人所走的镖物,结果还不是一样铩羽而归,年轻人,龚某人劝你放下妄想,做些实际些的事,离开吧!” 蓝袍男子一动不动,他的眼睛盯着镖车,同样一动不动。 这时几个年纪稍大的镖师一同走到龚飞宇身边,怒视着眼前这个半路劫镖的蓝袍男子,他们将手中的兵器来回摇摆,显然正在等待龚飞宇的一句格杀令。 龚飞宇此刻见这蓝袍男子毫无退让之意,终于狠下心点了点头道:“将此人拿……” 话还未及说完,一粒人头已自龚飞宇脖颈间朝半空飞旋而出,飞升了大致有一丈之高时,人头又落回到龚飞宇脖颈上,最后一个“下”字这才吐出。 鲜血,如涨潮般自龚飞宇脖颈处弥漫开来,直到他的人头再度落地,鲜血才如喷泉一般直冲云霄。 旁边的几个镖师看到他们总镖头的惨状,全都吓呆了。 然而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头颅升起又落下,一泓又一泓鲜血弥漫又飞溅。 当第十三个人头飞起的时候,蓝袍男子已经将镖车里用黄布包裹着的镖物拿在了手里。 当第十三个人头落下的时候,蓝袍男子已消失在了惨淡的月色中,消失在了凄惨的无头群尸中。 空无人间,是一处豪华宅屋,内中装饰富丽堂皇,却又极为雅致,最引人注目的却还要属宅屋正中央的那张寒玉床,床体极大,四周纹络装饰极为考究,床内被一层朦胧的冰纱巧妙地阻隔了观者部分的视线,却依稀能看出床垫的材质是极为柔软且富有弹性的冰蚕金丝,一张极薄却极温暖的火焰毡毯成了这张床上唯一的被褥,枕头有两个,均是用无烬冰原极为稀缺的特殊冰材经无数能工巧匠花费数载心血精心制成柔冰雪枕。 当蓝袍男子带着黄布包裹的镖物走进宅屋时,他发现在他的寒玉床上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 女人隔着冰纱看着他,他也隔着冰纱看着女人,就这样“四目交接”了许久,蓝袍男子终于开口了。 “这伤,谁干的?”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却能听出在他心中燃烧着一团无形的怒火。 “是两个很可恶的男人,他们不仅伤了本宫主手下四个剑婢,还把人家的左臂给烧伤了,呜呜!”女人故作可怜道。 冰纱被蓝袍男子轻轻掀开,目之所及,是一具充斥着怜惜与诱惑的火辣玉体,而这具玉体的左臂处却有一块泛着淡红色的火灼印记,这与身子通体的光滑和白皙显得十分的不和谐。 “你的委屈,我会替你讨回。”男子一字一字深深道。 “有闻人无我这句话,本宫主受再多的委屈也不冤,你手里拿着的黄布包裹是什么?”薛瑶盯着闻人无我手里的包裹,不禁问道。 “送给你的。”闻人无我缓缓将手里的包裹打开,一只漆黑光亮的盒子渐渐显现出来。 薛瑶接过盒子,粉嫩的脸蛋上难掩激动神色,她缓缓将盒子打开,一道耀眼的白光自盒中发出。 薛瑶两只妩媚的大眼睛发出了光,她露出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兴奋道:“白玉冰仙簪!” “你喜欢就好。”闻人无我淡淡道。 “这支簪,我跟大姐都很是喜欢,可就是遍寻不得,你是从哪得到的?”薛瑶不禁问道。 “有心人想要送给唐芷蕊,可惜很不幸,他们被我遇到了。”闻人无我依旧面无表情。 “你可真有本事,不愧是本宫看上的男人!”薛瑶边笑边赞许道。 闻人无我此刻却将薛瑶手中的冰仙簪放在了一旁,然后将薛瑶酥软纤细的身子轻轻拖起,一张英俊的脸庞贴着薛瑶的脸蛋,透过鼻息,薛瑶的体香在他的神经里徘徊,他开始用嘴轻吻薛瑶,透光她逐渐升高的体温,他能明确感受到她的渴求,她也能自他逐渐加剧的心跳里感受到他的热情与野望。 轻薄朦胧的冰纱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分割的是那样的不彻底,这很容易让俗世的人产生诸多看似可以实现却又无法逾越鸿沟的错觉。 鹤松涛带着殷天殇走了一天一夜的路程,此刻已是正午,两人稍显疲惫,遂决意在附近村落的冰窟窿里歇息上两刻钟。 前方恰有一个很小的冰窟窿,两人进去发现窟窿里只有四张相聚不远的雪玉桌,且没有隔间,而其中一张正对门的桌前坐着一个人,此人身着淡蓝色长袍,左手握着一柄剑首镶有红玛瑙的名贵佩剑,右手握着一只冰玉酒杯,此刻正将一口清醇飘香的冰琼酒缓缓送入嘴边。 鹤松涛和殷天殇对视了一眼,坐在了距蓝袍男子稍远的桌边,点了两个小菜一斤牛肉,一壶冰琼酒,等酒菜到齐便开始小酌起来。 蓝袍男子此刻已将最后一杯酒咽下,他将酒杯放在桌上的那一刹那,一个潇洒英挺却又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突然走进了冰窟窿里。 鹤松涛抬头一看,又惊又喜道:“楚一诺,你怎么会在这里?” 进来的人竟是他们苦苦寻找的落魄公子楚一诺,殷天殇此刻也是喜出望外。 第三十一章 黄泉一剑 楚一诺的视线从鹤松涛缓缓移向蓝袍男子,再将视线投向殷天殇,然后缓缓道:“鹤老弟,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知音,究心剑神殷天殇,这位就是我的好友落魄公子楚一诺。”鹤松涛向两人分别介绍彼此。 “久仰楚兄大名!” “落魄闲人,何来大名,殷老弟太客气了。” “松涛兄,我这位好友跟你一样也是个不羁之人,不用跟他客气!” “我们还想去重恩山找你,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相见,实在是好巧。” “是啊,楚一诺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一诺将目光再度移向旁边坐着的蓝袍男子闻人无我,然后苦笑道:“我是被这位仁兄的气息吸引而来的。” 殷天殇与鹤松涛齐齐看向一旁的闻人无我。 “你鼻子什么时候变的比狗还灵敏了?”鹤松涛不禁疑惑道。 “鹤老弟,你也知道我这人整日游手好闲,最喜欢管闲事了,遇到一点风吹草动我都会去一探究竟,这次我自然也不会错过。”楚一诺嬉皮笑脸道。 “这里连风都没有,怎么会有草动?”鹤松涛心中已然有数,故意道。 殷天殇此刻也在心中自语道:“楚一诺对那个蓝袍男子似乎格外留意,这个蓝袍男子绝对不简单,敢情他又是一个针对业火刑天琴的人?” “这里没有风,也没有草,只有我们四个人。”楚一诺这句话显得意味深长。 “四个人就是三个加一个,我们三个,再加上那位身着蓝袍的仁兄吧!”鹤松涛明知故问。 闻人无我静静地听着这三个人意有所指的对话,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此刻,楚一诺突然拔出了手中的锈剑“清辉”,但见一道清光自下而上划过冰窟窿的锥形圆顶,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整座冰窟窿四分五裂,瞬息便裂解成片片白布,携着满天的飞雪同坠无间。 与此同时,殷天殇和闻人无我的剑同时出鞘,在三道剑光交织的一瞬,鹤松涛已自背后取出了业火刑天琴。 风,绞烈如狂。雪,飞坠似雹。 在满天的暴风雪下,四个人站成了一个正三角,位于三角中心的闻人无我看着楚一诺冷声道:“能察觉到我刻意隐藏的杀气,你并不简单。” 楚一诺摇了摇头,纠正道:“我察觉不到你的杀气,我感受到的是你的杀意。” 闻人无我冷笑道:“我没有杀意,只有杀心。”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名贵宝剑再度出鞘,出鞘声未止,剑尖距鹤松涛咽喉处已仅剩一尺。 究心剑魂此际突被这莫名剑气感召,自沉睡中再度苏醒,它看着眼前的这柄剑,不禁道:“此乃鸿蒙之剑,不过剑速仍是不够,若是能再上一个层次便能达到无剑胜有剑的境界,殷天殇在他剑下,还要吃些苦头。” 可惜究心剑魂的这些话,没有人能听到。 鹤松涛心道:“好快的剑!” 他急忙拨出琴弦,一道霸道琴劲自弦上溢出,闻人无我瞬间便被内劲震退半步,然而他手中的宝剑却不退犹进,脱出了闻人无我的手,却脱不出刺穿鹤松涛咽喉的宿命。 鹤松涛眼见剑尖距离自己咽喉仅剩一寸,后背冷汗倏然沁出。 在众人均以为鹤松涛有死无生之时,剑尖自鹤松涛的咽喉处停了下来。 鹤松涛两指夹住剑锋的手在不断颤抖,而他的咽喉处已多出了一点血红,好在这点红所及之处不深,他这条命暂时是保住了。 殷天殇和楚一诺皆为鹤松涛捏了一把冷汗,此刻两人始得安心,双剑同时朝闻人无我招呼过去。 闻人无我冷笑一声,一闪一避便躲开了两人夹击,此时只见他剑指微张,一道磅礴剑气朝着殷天殇猛然袭来,殷天殇运气于究心,强行将这道剑气挡了下来,然而他的虎口也被震的疼痛异常,手中究心险些脱出。 楚一诺趁势以净灵天二星功阶使出地级五段剑式“煌烨之焚”。 霎时间,生锈的清辉剑纷出滚滚火能,朝着闻人无我的天灵直劈而下。 “废招!”随着闻人无我一声狂喝,一层强大的剑气护罩出现在闻人无我的天灵之上,将楚一诺的剑招瞬即化解于无形。 “残影!”闻人无我对着自己的爱剑轻轻一唤,残影剑似有所感,自鹤松涛手中脱出,又复飞回到他主人的手中。 “当地狱的业火开始焚烧亡者前世累牍的罪愆时,凋陨便是祝融神炎对汝最后的悲悯。” 鹤松涛从余悸中渐渐走出,手中业火刑天琴再度启奏。 殷天殇舞剑如风,倏然间周遭万千剑气同现,杀氛铺天盖地。 楚一诺举剑向天,左手中指和食指轻轻搭在清辉剑身上,口中缓缓低颂雪羽剑咒。 “九天冥火·绝焰神焚”、“问天七式·我敌又至何时死?”、“雪羽冰华”三式齐发,誓要一举击溃眼前强敌。 闻人无我见状,眉头轻皱,足下缓缓用力,人与剑已然腾空而起。 他将化魂天二星的功阶以“风之诀”全部转化成为剑速,以自身所在半空为起点,殷天殇的右肩胛为轨迹第一点,楚一诺臀侧的环跳穴为轨迹第二点,鹤松涛的眉心作为轨迹的终点,展开了剑行轨迹的预设。 紧接着人剑合一,以飞速下坠之势启行名为“黄泉一剑”的绝杀式! 九天冥火如龙腾炎祸,剑印糅合成的光球似天外彗星,无数雪羽包覆的冰华如流星飞陨,齐齐朝着闻人无我的剑行轨迹汹涌而至。 仅一瞬间,数声惊爆与惨呼同时发出,场面之惊悚令人不可置信。 闻人无我以绝快的速度躲开了问天式及雪羽冰华,两式于半空相撞形成第一声惊爆。 接着闻人无我又以疾风之行冲出了弥漫四周的冥火绝焰,形成第二声惊爆。 紧随而至便是殷天殇右肩琵琶骨被刺穿,发出了第一声惨呼。 然后楚一诺以极快的反应和极迅捷的速度及时避开了闻人无我的疯狂剑势,残影剑锋划在了一块冰岩上,形成第三声惊爆。 最后鹤松涛借闻人无我稍微停顿的片刻,将绝焰神焚以火柱的形貌直抵闻人无我腹腔,发出了第二声惨呼。 仅一瞬间,便发出了三声惊爆,两声惨呼,地上倒着两个重伤之人。 鹤松涛急忙将殷天殇自雪地里扶起,仔细端详着他碎裂的琵琶骨。 楚一诺此刻也赶了过来,眼见殷天殇此刻的伤势,不禁摇头叹息。 第三十二章 功法尽失 “他的琵琶骨已碎,一身武功只怕要付诸东流了!”楚一诺哀叹道。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鹤松涛神情异常激动,内心的急迫已让他失去了理智。 殷天殇承受着剧烈的疼痛,还勉强着想站起来。 楚一诺一把扶住他,关切道:“殷老弟,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只是感觉浑身上下使不上力,稍微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殷天殇强忍着剧痛,缓缓道。 “天殇兄,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鹤松涛愧疚道。 “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怎能怪松涛兄?放心吧,我修养几天就没事了。”殷天殇勉强说完,便昏倒过去。 此刻楚一诺将视线移到了闻人无我倒下的地方,却发现地上除了一大瘫血,闻人无我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受到那种程度的灼伤,竟然还能走脱,真是个可怕的敌人。”楚一诺苦笑道。 “那个人为什么会针对我们,难道也是为了这业火刑天琴?”鹤松涛疑惑道。 “看状况似乎不太像,我能感受到他看你们两个人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敌意,就好像你们以前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楚一诺回忆方才的情景,缓缓道。 “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鹤松涛坚决道。 “或许他是代某个人前来寻仇的也说不定。”楚一诺淡淡道。 “嗯,我好像有点知道他是谁派来的了,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可不信你的鼻子真这么灵!”鹤松涛质疑道。 “哈哈,还是瞒不过老弟你,前日我开始自寒曦仪苑赶赴重恩山,昨日在香雪岭附近发现朝阳镖局一行十三人尽数惨死,他们的死状十分可怖,皆是被剑气旋断头颅而死,今日我在荒雪楼附近又看到一行八人同样的死状,来到适才那个冰窟窿附近,我突然有种凶手就在其中的微妙感觉,于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不但发现了凶手,还见到了你鹤老弟,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楚一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道出,颇为感慨道。 “现在天殇兄的伤势我们必须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好好治疗,你对冰原各处所之甚详,可有什么建议吗?” “去重恩山附近的辟郊别院吧,那里无论是地势还是隐蔽性,都非常适合休养。” “嗯,那我们就一道吧!” “方才殷老弟说你们也正欲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哎,天殇兄想要往傲血神陆,无奈通路被冰宫之人彻底封死,所以我们想向你征询一下意见。” “冰原的确有一条浑星古拓能通往神陆,即便是冰宫之人不封路,你们也很难通过。” “那里面很危险吗?” “何止危险,简直就是有进无出,我说的出可是自傲血神陆出去哦!” “哎,眼下先不说这些了,医好天殇兄的伤才是重点。” “难了,他的锁骨被那柄剑洞穿,体内的真力已经没办法使出了。” “总会有办法的,我一定要让他恢复功力!” “我知道你很内疚,但是这也是始料未及的事,先前往辟郊别院,再从长计议吧!” “也只能如此了,你帮我背琴,我来背天殇兄。” “不必,我来背殷老弟就好,你们是怎么相识的?”楚一诺将一旁昏迷的殷天殇缓缓背起,边走边问道。 鹤松涛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楚一诺。 楚一诺听罢,感慨道:“知音难觅,我一定会想法子将殷老弟的功力恢复的!” 鹤松涛深锁的眉头略微舒展,他欣慰道:“能得楚一诺的一句承诺,天殇兄的功力必然是保住了!” 空无人间,闻人无我拖着沉重的火灼之伤终于回到了他的家。 此刻的寒玉床上除了一片狼藉外,什么都没有。 他走到床边,将自己的上衣脱下,但见他的腹部约有一个巴掌印大的区域已被严重烧伤,他完全是靠着深厚的功阶和极强的意志力才撑到现在的,如今他却发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不在这里,内心的沮丧与失落渐渐不再受控制,他将床上的衣物和被褥一把摔在地上,独自趴在寒玉床上忍受着腹部的剧烈疼痛。 “无我,你怎么了?”薛瑶进到空无人间里,看到满地都是她们两人的衣物,不觉惊讶道。 床上的闻人无我没有任何回音。 薛瑶这时看到了闻人无我蓝袍上发黑的血迹,不禁大骇,急忙将冰纱拉开,看到了一脸茫然的闻人无我。 “无我,你怎么会受伤?” “我是人,我当然会受伤。” “你伤的重不重啊,快让人家看看。” “不必了,很快就好了。” 薛瑶使劲将闻人无我的身子转了过来,他腹部那块巴掌大小灼伤看的薛瑶触目惊心。 “无我……你当真去找那两个人了!” “这些丑恶的伤痕,你不该看到的。” “他们两个死了吗?” “我也快死了。”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无我,你知道的,我最关心的只有你!” “你走吧,今天我谁都不想见。” “这是本宫贴身的‘玄冰冷玉’,对你的伤应该会有帮助。”薛瑶从怀里拿出一块通体晶莹散发着阵阵寒气的褐色玉石,放在了闻人无我枕畔。 “你这是在向我施舍吗?” “人家可没有这个意思,人家只是单纯关心自己的夫婿嘛。”薛瑶说完,亲自将玄冰冷玉敷在了闻人无我腹部的灼伤处。 “啊……”闻人无我咬牙低哼。 “很痛吗,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我左臂的灼伤用它敷了一会就恢复了。”薛瑶语气十分平淡道。 “今晚留下来陪我。” “哈哈,你这个大,都这样子了,还要贪吃,当心毒火攻心而亡!” “没有你,我会死。” “好啦,人家就勉强满足你好了,现在总可以告诉人家那两个人到底死没死了吧!” “死了一个。” “哪一个?” “用剑的。” “是他啊,用琴的那个小子狗命真大,算他走运了!” “他的运气好不了几天了。”闻人无我似做下某种决定,冷声道。 “人家可是非常看好夫君你的哦!”薛瑶撒娇的样子很是可爱。 第三十三章 圣殿决议 在无烬冰原的北部,有一座玲珑剔透、气象巍峨的冰之宫殿。 传闻此宫殿乃是先人以万年寒玉,历经五百年光阴方始修筑完成。 整座宫殿所居之人皆为年轻貌美的女性,她们世世代代统辖着无烬冰原,千年来已成为每一个冰原人心目中无可置疑的绝对权威。 而这座象征着女权至上的冰之宫殿,也成为了无烬冰原每个人心目中的最高圣地,这座圣地有着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名称——寒玉冰宫! 这一日,在寒玉冰宫决议大小事务的“冰虹圣殿”上,冰宫的三大宫主正在就“神州八大法器”当中的业火刑天琴的相关事宜进行讨论。 三个人皆身着白纱衣,面带白色纱雾蕾丝巾,不同之处在于她们三个人衣襟颜色。 大宫主衣襟的颜色为浅紫色,二宫主为浅蓝色,三宫主则为浅粉色,一般的剑婢为淡黄色,普通圣女皆为白色。 此刻,大宫主“雪柔仙子”唐芷蕊凝视着三宫主“冰玉仙子”薛瑶,关怀道:“三妹,听说你为剑婢讨公道的时候受伤了,不知道严不严重?” 薛瑶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大姐,没事啦,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那个弹琴的确实很厉害,他的实力比起妹妹,毫不逊色呢!” 唐芷蕊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豫色,良久之后才柔声道:“刑天琴关系重大,绝不能让它落入永生之门的手中,否则冰原女权至上的传统很可能遭到颠覆,瞑秋寒河养精蓄锐已久,我们必须小心防范才是。” 薛瑶点头道:“妹妹晓得,最近我看瞑秋寒河那边似乎也没太大动作,想必还在绞尽脑汁找寻破解我们三人合招的办法。” 唐芷蕊转过身,看着一旁沉默寡言的二宫主,淡淡道:“二妹,你的看法呢?” “寒月仙子”即墨孤岚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冰花,缓缓道:“冰宫的镇宫之招绝非人力所能破解,我如今更多的疑虑是瞑秋寒河此刻很可能已知晓刑天琴的下落了,可为什么迟迟不动,此举颇有些耐人寻味。” “正如二妹所说,瞑秋寒河也只是可能知晓,本宫对自己眼线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永生之门在冰原的信息来源,跟冰宫筹划几十载,覆盖冰原每一寸角落的情报网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唐芷蕊冷淡道。 “大姐为了杜绝永生之门前往其他地域寻求支援,将通往五大地界的空间隧道全部都用‘冰刑禁咒’封印起来了,妹妹也觉得瞑秋寒河他们也已经黔驴技穷了,在冰原这片地界,他们很难壮大起来。”薛瑶怯生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三妹说的不错,此刻我们务必将永生之门唯一翻盘的契机彻底断绝,业火刑天琴,我们冰宫势在必得!”唐芷蕊似乎很赞同薛瑶的看法。 “二妹,你意下如何?” “我没意见。” “最近宫内不守规矩的圣女不减反增,二妹你的雷厉手段似乎仍少了几分劲道。” “我会严格审查每一个触犯宫规的圣女,并将她们从严处罚。” “姐姐对二妹还是很有信心的,五年一度的圣女招募工作又快要到了,姐姐本想让二妹来主持这次的活动,但由于二妹还有要事待办,本宫决定让三妹来主持,三妹,你觉得呢?”唐芷蕊将目光移向薛瑶。 “妹妹也是第一次主持这种盛典,有很多事情还要向大姐跟二姐多多请教呢!”薛瑶谦卑道。 “放心吧,我跟你二姐都会支持你的,三妹先去派发冰圣帖吧,我跟你二姐还有些话想说。” “好,妹妹告退!”薛瑶温柔的像一只猫。 圣殿上,只留下唐芷蕊和即墨孤岚两个人。 唐芷蕊首先开口道:“二妹,我听说你早就有业火刑天琴的下落了,为什么不向我禀报?” 即墨孤岚垂下头,低声道:“是我的错,我觉得事情还未到那一步,冰宫暂时没有必要针对一个陌生人的一把琴进行强取豪夺。” “二妹的意思是说我们冰宫都是些强盗,专门抢夺无辜百姓的私人财物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二妹,最近你的表现,太令姐姐失望了,我们三姐妹当中,姐姐个性太软弱,三妹又太骄纵,唯有二妹你,务实沉稳,所以姐姐每一次都很相信你,可是你,哎……” “对不起,大姐。” “你无需对我道歉,处置完那几个违规的圣女以后,你就去把刑天琴带回来吧,这一次,姐姐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了。”唐芷蕊语重心长道。 “嗯。”即墨孤岚缓缓应道。 即墨孤岚是个孤女,自她记事以来,便是与一群孤儿一起跟着一个大姐姐靠乞讨为生,在她八岁那一年,她的这个大姐姐为了让弟弟妹妹不至于饿死,就去偷了一个贵妇的玛瑙手镯,手镯虽然顺利偷到了,可惜到当铺兑换银两时被贵妇抓了个正着,被贵妇的手下活生生给打死了,自此,她便开始四处流浪。 直到有一天,她碰到了前任的冰宫大宫主易浅清,易浅清将她带进冰宫,教她做人,授她武功,自此她的生命轨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她以十二分的勤奋将她十一分的天资展现的淋漓尽致,她沉鱼落雁的幽冷容颜让所有圣女艳羡,乃至嫉妒。 她的武功也尽得易浅清真传,在整个无烬冰原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她的性格,却与冰宫这勾心斗角的算计角力格格不入,这也令她的性格变得逐渐沉郁,乃至少言寡语。 冰宫外的雪原上,约有七八个冰宫圣女双手反绑,跪在雪地里,等候着一场处决。 她们犯了什么天大的错? 即墨孤岚不知道。 她们只是触犯了冰宫宫规,而这些宫规,在即墨孤岚的认知里,都是些驯化人心,实现对冰宫绝对臣服的手腕,是一种反人性,反伦常的恶规。 然而,身在冰宫执掌刑狱,有些事,不得不做。 即墨孤岚拔出了她的霜寒之默,这柄剑通体暗白,一体无瑕,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霜寒,格外的不起眼。 鲜血,溅在白雪上,格外的刺目。 血红和雪白交融在一起,有一种格外凄冷的韵调。 正如此刻即墨孤岚的心,凄凉,冰冷。 第三十四章 雪柔寒月 唐芷蕊在冰宫的最高处“无极雪顶”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脸上挂着一丝奇特的笑意。 她缓缓走下雪阶,来到圣女们练功的“冷火校场”,亲自指导一些对“寒玉冰心玄功”功法不是完全领悟的圣女,对圣女们的疑惑皆做出详尽的解答,圣女们对大宫主的平易近人,温柔慈悲,耐心大度,体贴宽容都深感钦佩,她们很喜欢跟大宫主打成一片,在她们眼里大宫主就是她们的神。 这时一名圣女突然跪在唐芷蕊的面前,目中含泪。 唐芷蕊赶紧将她一把扶起,柔声道:“小蝶,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起来说。” 这个叫小蝶的圣女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哀声道:“大宫主,小蝶知错了,在此恳求您的宽恕!” 唐芷蕊凝视着小蝶,满目怜惜道:“小蝶,你做了什么,你先说清楚。” 小蝶满脸愧疚神色,恳求道:“小蝶实在愧对大宫主的栽培之恩,小蝶曾经与宫外一个男子私会,如今无意间怀上了他的骨肉,求大宫主能网开一面,留我及腹中的孩子一命,小蝶求求大公主了!” 唐芷蕊听罢,面带慈悲,婉叹道:“小蝶,你怎么能……哎!” “求大宫主救救小蝶,此事倘若被二宫主知道,小蝶死不要紧,可是小蝶真的不忍孩子也一体同罪,求求大公主了!”小蝶再度跪下,不住朝唐芷蕊磕头,不过片刻,她头顶就满是磕伤的血迹。 唐芷蕊赶紧再度将小蝶扶起,哀声道:“小蝶,我很理解你,只是现在二公主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曾为其她姐妹向二妹求情,她们都只是犯下一点小错,完全罪不至死,我向二妹请求将她们从轻发落,结果二妹一意孤行,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真是失败,哎,稍后我再去向二妹求求情!” 小蝶满目感激地看着唐芷蕊,哀伤道:“小蝶知道,大宫主为我们做了太多事,小蝶等人皆感怀于心,无论这次小蝶及孩子是死是活,小蝶都发自内心钦佩大宫主,您永远都是我们众姐妹心中最美的人!” 唐芷蕊在众圣女的目送下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然而她的心情却与她的步伐极不和谐。 当她走入冰宫地下专门接收情报的密室当中时,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然而这些却都被她倾国倾城的迷人容颜遮盖了。 沉月潭的月亮,格外的好看。 沉月潭的水,永远都不会结冰。 即墨孤岚来到沉月潭的时候,鹤松涛正站在潭水边遥望着天上的明月,静静地在发呆。 “你,怎么会在这里?”即墨孤岚的声音异常冰冷。 “心里烦,就想到这里静一静,你呢,心情也不好吗?”鹤松涛淡淡道。 “不太好。”即墨孤岚将新刻好的八尊灵位缓缓放入沉月潭的雪槽之中。 “哎,又有这么多,何必呢?”鹤松涛看着这些灵位,感慨道。 “有些事,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即墨孤岚跪在灵位前,涩声道。 鹤松涛凝视着即墨孤岚,目中满是怜惜。 “我这么看着你,你会不会觉得有些不舒服?”鹤松涛关切道。 “无所谓,反正你上次也已经看过了。”即墨孤岚毫不在意道。 “谢谢,人有时候确实很需要一处像这样宁谧的空间来排解心头的苦闷。”鹤松涛淡淡道。 “我说过,你的琴不要外露,现在你的麻烦只会更多。”即墨孤岚冷声道。 “对不起,我已经很小心了,可惜还是被人发现了。”鹤松涛语带愧疚,心头莫名难受。 “下次我不知道会在哪里向你讨琴,你要多当些心。”即墨孤岚无奈道。 “你若是需要它,我会双手奉上;但若是冰宫需要它,我会以死相抗的。”鹤松涛坚定道。 “到时候各凭本事了,你的心,很烦?”即墨孤岚说话时毫无语气。 “为了护这把琴,我将自己的知音也拖下了水,他现在琵琶骨已碎,功力尽失,我真的好恨我自己,为什么受罪的人不是我自己?”鹤松涛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或许她,能帮你的朋友。”即墨孤岚此刻突然想到一个人。 “她,是谁?”鹤松涛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兴奋道。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她是一个大夫。”即墨孤岚一想起她这个朋友,心头便宽慰了少许。 “看来她的医术一定很高明了。”鹤松涛欣慰道。 “她懂的医理的确不少,你可以带你朋友往冰原东南方位的‘娴箐一舍’找她。”即墨孤岚淡然道。 “谢谢你,即墨姑娘。” “我想为犯下的罪,全心忏悔,离开吧!” “哈,即墨姑娘你放心,我不会打搅你的。”鹤松涛说罢,便径自走到后边的一块大石旁,靠着石头,闭上了眼睛。 即墨孤岚回头看了一眼鹤松涛,摇了摇头,便开始向这些灵位的主人忏悔。 鹤松涛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即墨孤岚已经不在了,他突然嗅到了一股兰花般恬淡的清香,此刻他才发现在自己的身上竟然盖着一件薄纱,香味便是从这薄纱上传出来的。 鹤松涛心头突然一暖,方才自他入睡时便有几只食血冰蛾在他周围打转,如今这些冰蛾都不见了,应该是被这股淡香味尽数驱散了。 鹤松涛将这件冰纱小心地叠好,塞进了怀中。 “每一次见到她,我的心里就会特别舒服,那种感觉如沐春风,沁入心脾,余韵盘桓在心,久久无法散去,当真是奇特的感受。”鹤松涛喃喃自语道。 离开了沉月潭,沿着纷雪小道一路疾行,走了约莫两个时辰,鹤松涛来到一处十分隐蔽的所在,这里正是殷天殇养伤的地方——辟郊别院。 此刻在辟郊别院的居室内,殷天殇躺在一张冰石床上显然已进入了梦乡。 楚一诺靠在一张椅子上此刻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慵懒道:“你又去哪里潇洒了,害我守了这么久。” “心情不好,随便逛逛。” “现在心情好了吗?” “好了,非常非常好!” “不懂事,殷老弟的武功都废了,你还非常好呢,赶紧去忏悔吧!” “明天我准备把天殇兄送到娴箐一舍去,那里有个医术很高的大夫或许能医好他。” “挺有本事,看来鹤老弟你没白出去一趟嘛!”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明天清晨祭拜完家母,我跟你一道去!” 第三十五章 医者仁心 清晨,冰原的天色湛蓝,日光却略显稀微。 空气是清冷的,生命是渺小的,在一片白色的雪域中,偶有一两处翠绿,格外的令人神往。 娴箐一舍,正是这为数不多的一处微小绿荫。 即墨孤岚此刻,正朝着这片绿荫缓缓靠近,绿色的嫩草,绿色的小竹,虽是孱弱,但却是生机无限,活力多姿。 在娴箐一舍的篱笆外面,一个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的年轻女子正弯下腰在为一片小草地浇灌。 即墨孤岚很快便来的年轻女子身后,淡淡道:“婉瑜。” 年轻女子缓缓直起腰,转过头,对着即墨孤岚微微一笑。 浅阳下,她那出水芙蓉,娴秀蕴藉之容,就像是一杯茶,淡雅清逸。 “你来了。”年轻女子齿如编贝,秀外慧中。 “这里,被你打理的更绝尘了。”即墨孤岚环顾这一片绿,赞美道。 “谬赞,最近好吗?”年轻女子平淡的关怀,更显友谊的真挚。 “不太好,也还没有那么差。”即墨孤岚似是而非的回答道。 “你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战斗,而我却像是在品茶。”年轻女子淡淡道。 “我也很向往过上你这种生活,只是自一开始,我便没了选择。”即墨孤岚叹了口气。 “茶品的多了,对好茶的要求自然多了,到后来便也无茶可品了。”年轻女子也叹道。 “当品茶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品的就不再是茶,而是生活了。”即墨孤岚似有所感道。 “当战斗需要贯彻一生的时候,你的心便也脱离了生活。”年轻女子略带惆怅道。 “是啊,到现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追求什么。”即墨孤岚苦笑道。 “为了偿还你师傅的恩情,你将这一生都奉献给冰宫,这样真的值得吗?”年轻女子平淡道。 “我不知道,但我若离开冰宫,冰原势必动荡。”即墨孤岚意有所指。 “哎,我知道你是不会为自己而活的,否则你便不是即墨孤岚了。”年轻女子肯定道。 “我也知道你的心并不在这里,你在等待一个机会。”即墨孤岚看着远方,淡淡道。 “知我者,莫若你了,可是我却离不开了。”年轻女子叹息道。 “我会为你争取这个机会,时间能改变一切。”即墨孤岚安慰她道。 “嗯,谢谢你,孤岚。”年轻女子目含感激道。 “近些日子,可能会来一个伤患。”即墨孤岚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缓缓道。 “你从来不会这么热情的,是你的朋友?”年轻女子略感困惑。 “朋友的朋友。”即墨孤岚沉思半晌,缓缓道。 “呵呵,你不是说你就只有我一个朋友吗,你这个朋友是个男子吧!”年轻女子笑道。 “不提他了,他朋友的琵琶骨碎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即墨孤岚有些逃避道。 “呵呵,不提了,我会尽力而为。”年轻女子笑意不止。 “嗯,我该走了。”即墨孤岚转身欲走。 “不陪我喝杯茶再走吗?”年轻女子问道。 “不必了,婉瑜,谢谢你!”即墨孤岚渐渐走出了这片绿意。 “你可不是一个轻易道谢的人,你的这个朋友面子可真大!”吴婉瑜目送着即墨孤岚的背影,喃喃道。 正午时分,鹤松涛、楚一诺协同殷天殇一行三人来到了娴箐一舍外的草地上。 鹤松涛欣赏着眼前的绿意,情不自禁道:“很美的地方,当真是人间天上一雅舍,养伤治病两相宜的绝佳场所啊!” 楚一诺打了个哈哈,慵懒道:“我在冰原很久没见过这种草地了,我现在就想躺在绿草地里睡上一觉!” 殷天殇却不言语,缓缓朝着娴箐一舍走去。 “天殇兄,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走了?” “松涛兄,我先四处看看,你们躺在草地上休息会吧!” “殷老弟,你可别跑的太远了。” “放心,楚兄,我不会乱跑的!” 殷天殇径自来到娴箐一舍的篱笆外围,他勉强俯下身端详着绿草地里甫自开放的一朵雪梅。 “病人不着急医病,反倒有闲情逸致去欣赏梅花,真是个不自爱的傻瓜。”吴婉瑜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淡淡道。 殷天殇抬起头,看到了吴婉瑜。 他像是看到了寒冬的暖阳一般,心里暖烘烘的。 殷天殇微笑道:“冒昧来访,打搅姑娘了。” 吴婉瑜摇了摇头,叹道:“被打搅习惯了,也不多你一个。” 殷天殇尴尬一笑,环视着眼前的小竹,不禁道:“这里被姑娘打造得仿似仙境,让在下有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 吴婉瑜噗嗤一笑,调侃道:“你把哪里都当做是自己的家吧!” 殷天殇摇头苦笑道:“目前让在下有这种感觉的只有三个地方。” 吴婉瑜追问道:“还有两个地方是哪里?” 殷天殇抬头望天,回忆起在苦迹蛮荒生活的种种时光,不禁道:“我生活的那个小村庄莲花村,虽然村子很小,但是有田地,有池塘,有绿草,也有蓝天白云,那里的一切人事物都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吴婉瑜似也陷入了童年的回忆中,她的嘴上泛现出一抹浅笑,“我的童年也是跟我娘一起度过的,虽然我们一直生活在冰原,但那时候我们家附近也有许多这样的绿草地,我经常会躺在草地上数着天上飞过的雪候鸟,其实我很想像它们一样能有一对翅膀,那样我就能俯瞰这片白茫茫的大地了。” 殷天殇颇有感触道:“姑娘童年时期的翼望,对在下来说并不难办,若有机会的话,在下必会助姑娘实现它的。 吴婉瑜面带兴奋,将信将疑道:“当真?” 殷天殇点头,继续道:“第二处是我习武的地方,在一座高峰里的一处洞穴,七爷爷教我做人,教我武功,我们一起生吃野鸡,手撕野狼,饮兔血,吞蛇胆,吹唢呐,昼夜问天,飞檐走壁,峰巅舞剑,好不快活,好不自在,那里是我第二个家。” 吴婉瑜带着一丝欣羡,感慨道:“这两处家,截然不同,但都是你最真挚,最纯粹的记忆,我自幼随母亲学习医术,其间也经历过种种酸甜苦辣,然而现在回忆起来,却都是甜的,这一点我们倒是一样!” 第三十六章 同命同行 楚一诺与鹤松涛两人此刻才缓缓走到了娴箐一舍的篱笆外围。 鹤松涛见两人谈的挺投缘,忍不住调侃道:“咳咳,很抱歉打扰你们谈论婚姻大事了,我跟楚一诺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楚一诺随即也附和道:“可惜没人跟本公子谈婚论嫁,殷老弟,你真是幸福啊!” 吴婉瑜此刻脸上一红,正欲反驳。 殷天殇却首先打破僵局,针锋相对道:“松涛兄,即墨姑娘倘若知道你这么能说,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鹤松涛瞬即闭上了嘴,楚一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鹤松涛拦了下来。 吴婉瑜注视着鹤松涛,顺势道:“原来你就是她的朋友,孤岚是不是看走眼了呢?” 鹤松涛连忙摇头道:“误会,都是误会,我这位天殇兄武功已废,还望你将他治好,我们这就告辞了!” 吴婉瑜不禁笑道:“你们都不先介绍一下自己就走了吗?” 鹤松涛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在下‘送君一曲’鹤松涛,为人刚正不阿,侠肝义胆,嗜好为琴,重情义,守信诺,还望姑娘替我向你朋友美言几句。” 楚一诺像个丈二和尚,不明白鹤松涛在说什么,当下也举剑作揖道:“我楚一诺,人称落魄公子,潇洒随性,开朗懒惰,阅历丰富,一诺千金,还望姑娘替我向殷老弟美言几句。” 吴婉瑜此刻不禁向殷天殇微微一笑,殷天殇颇为尴尬道:“楚兄,不用美言,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女孩的!” 众人一齐大笑,楚一诺挠了挠头,搞不懂他们在笑什么。 在吴婉瑜和殷天殇相继介绍完自己以后,鹤松涛走到殷天殇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天殇兄,你在这里好好养伤吧,我跟楚一诺先去浑星古拓探看一番,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去傲血神陆,不知天殇兄意下如何?” “一切都依松涛兄的意思去办吧,待我恢复了功力,我们再奏一阙哀荣序章!”殷天殇振奋道。 “没问题,我的好知音!”鹤松涛目中再次发出了光,但随即便黯淡下来。 “松涛兄,看你心事重重,究竟怎么了?” “我跟即墨姑娘很快就会因为刑天琴而成为对手,我不晓得真到了那时,我该怎么办……” “哎,你不欲对上她,她也不想对上你,我真搞不明白冰宫为什么非要夺这把琴!” “我也不明白,不过这琴的确能加成自己的功力,而且能够使功阶化火,或许它对冰宫的武学比较有威胁吧!” “一切随缘吧,我相信松涛兄你一定能克服这些障碍,与即墨姑娘相伴相随。” “哈,这话真是中听,天殇兄你也要多保重才是,我看这个吴姑娘人挺不错,你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哈哈,如今我心不在于此,松涛兄你也多保重吧!” 鹤松涛与楚一诺向殷天殇和吴婉瑜道别后,便朝着无烬冰原西北方向的浑星古拓去了。 吴婉瑜将殷天殇带进屋中,以银针对殷天殇的锁骨处进行了一番探引。 “吴姑娘,我的功力还能恢复吗?”殷天殇不禁问道。 “放心吧,我会用‘凝骨固元露’将你碎裂的骨片重新接续起来,你琵琶骨共有九百七十八块裂片,这可能会花费一些时日。”吴婉瑜淡淡道。 “多谢了!”殷天殇感激道。 “武功对你们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我觉得不会武功,就不会有太多纷争,活的应该会轻松许多吧!”吴婉瑜突发感慨道。 “或许正如吴姑娘所说的,倘若我能有所选择的话,我甚至不会去握剑,然而我自出生开始,便注定了要走一条异常艰难的路,我也不会怨我的父母,因为他们若有选择,也不会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踏上这条路,如果要怨的话,就怨天意吧!”殷天殇叹息道。 “你的这条异常艰难的路,究竟是怎样的?”吴婉瑜好奇心使然,不禁问道。 “驱逐魔祸,光复傲血神陆,重振千神汀。”殷天殇直言不讳。 “原来你是傲血神陆的人,我应该要代我的父亲向你道歉。”吴婉瑜愧疚道。 “你的父亲?”殷天殇不解道。 “他是九头魔界的‘刀倚斜阳’,我虽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侵略傲血神陆的那场战役,但他毕竟是替魔界效力的,所以我必须向你说一声‘抱歉’!”吴婉瑜站了起来,朝着殷天殇深深地鞠了一躬。 “吴姑娘,哎,这本与你无关的……” “我的父亲做下了错事,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在下此刻颇为好奇吴姑娘你的身世,能否告知在下呢?” “我的父亲是九头魔界的魔将,我母亲则是冰宫的圣女,有一天我父亲不知通过何种渠道来到了冰原,并结识了还在冰宫任事的母亲,他们两人之间渐渐产生了感情,后来我的母亲因为怀上了我的缘故被冰宫的人驱逐了出来,她本以为能跟我父亲共度一生,可在我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我父亲收到了一封来自魔界的信函,于是他不得已抛下我们母女,独自回到魔界,自此再无音讯,我母亲一直抚养我到我十七岁的时候,也因为积郁成疾而撒手尘寰了。” “哎,我的母亲也是这样离开的,为何公义与私情,总难两全呢?” “我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去九头魔界找到我的父亲,将我母亲临终前的一句心里话告诉他。” “是什么话?” “我母亲说,她这一生都没有后悔过,她对我父亲的感情,从未改变,直到死……” “你的母亲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性。” “她还让我不要埋怨父亲,说我们三个永远都是一家人。”吴婉瑜此刻的眼眶已红,声音也略带颤抖道。 “哎,那你现在会埋怨你的父亲吗?” “不会,我知道我父亲也一定十分思念我们母女,这种心灵上的思念,早已超越了空间的束缚。” “说得好,有一种距离,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只在彼此心灵之间。” “我们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 “我欲往神陆,你想去魔界,然而我们都出不去,而且因缘际会相聚一堂,这应该算是命运给我们彼此的一种慰藉吧!” 第三十七章 古拓冰刑 鹤松涛跟楚一诺两人自出了娴箐一舍后便罕有交流。 此刻鹤松涛终于打破沉默,苦笑道:“楚一诺你怎么变哑巴了?” 楚一诺缓缓停了下来,注视着鹤松涛,肃穆道:“指引你带殷老弟来这里的那位朋友是不是冰宫之人?” 鹤松涛有点错愕,不解楚一诺何故会有此一问,当即点了点头。 楚一诺叹了口气,无奈道:“鹤老弟,听我一句劝,最好莫要跟冰宫之人往来,这不但对你,对她也都不会有一点好处,现在你既拥有冰宫觊觎已久的刑天琴,便是冰宫的头号大敌,冰宫的宫规森严,她若是有心护你,冰宫同样不会放过她,为了你们彼此,划清界限是最好的选择。” 鹤松涛从未料到这些话会从这个潇洒随性,不拘一格的楚一诺嘴里讲出,当下头脑有些犯懵,不解道:“怎么一提起冰宫,楚一诺你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楚一诺神情变得更加凝重,过了半晌方才沉声道:“我从未向你提起过我的身世,今天我可以告知你一件事,我是冰宫前任大宫主易浅清的私生子,我娘便是因为和我爹仍有斩不断的情丝,被前任的冰宫二宫主和三宫主联手害死的。我向你说这些事,是我觉得身为朋友,有些事情必须提醒你,我不想你们重蹈我爹和我娘的覆辙!” 鹤松涛听罢,心头仿佛压着千斤巨石,异常沉重道:“没想到你竟会有这样的身世……” “哎,我虽是个局外人,你也没将我当做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但我还是能看出这些时日,你的心正因一个人而躁动不安。”楚一诺叹了口气,继续道。 “对不起,有时我真的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她,更无法不去想即将与她的一场对决。”鹤松涛哀声道。 “既然对决在所难免,划清界限是对双方最有利的举措,走吧,鹤老弟,前方的路还有很长!”楚一诺意味深长道。 两个人日夜兼程足有三日之久,方始来到位于冰原西北边陲的浑星古拓。 楚一诺看着眼前这一片冰之废墟,不禁叹道:“上次我游历到此地的时候,还是三年前,那时候这里还是很恢弘的冰谷,没想到如今已成为一片废墟。” “难道是冰宫的人把这里给摧毁了?”鹤松涛揣测道。 “不太像,我觉得这里曾经历过一场大战,你看这块坚冰断裂的痕迹,明显是两道气劲相撞时产生的冰层错位。”楚一诺指着不远处一块巨大的长条状冰块,缓缓道。 鹤松涛点了点头,不禁道:“那这里原来的入口在哪里?” 楚一诺思索片刻,指着前方一处低矮的冰山,轻声道:“映像中,应该在那里!” 两个人走到这座约有两人高的矮山旁,端详了一会。 “这是有人用掌力将冰洞刻意添堵起来了……”楚一诺判断道。 “一掌就将对面半座雪山拍进了冰洞的入口处,这种功力,当真匪夷所思!”鹤松涛指着对面一座少了雪顶的秃山,赞叹道。 “我们就将这座矮山移开看看!”楚一诺缓缓拔出了手中的清辉。 “我也正有此意。”鹤松涛从背后缓缓取下业火刑天琴。 “煌烨之焚!”楚一诺以净灵天二星功阶使出地级五段火属剑式,一时间清辉化荒火,直破眼前冰山。 “焚琴煮雪·重黎神炎!”鹤松涛琴技再启,无穷神炎如流星火雨般飞坠前方阻碍。 但闻一声惊天巨响,前方的矮山被两道炽热的火能瞬息灭形,化为片片冰雪,落入俗尘。 浑星古拓的洞口赫然浮现,然而却被一道异常醒目的六角冰晶结界给封了起来。 “冰刑禁咒!”楚一诺不禁脱口道。 “冰宫的术法?”鹤松涛疑惑道。 “此乃冰宫最厉害的封禁之术,只有冰宫的大宫主才懂得施术之法,同样的也只有她懂得解法。”楚一诺缓缓道。 “难道不能强行破解?”鹤松涛质疑道。 “鹤老弟不妨一试。”楚一诺含蓄地笑道。 鹤松涛琴声再起,滚滚火能自琴弦中汹涌而出,在触碰到六角冰晶结界的瞬间,便化为乌有了。 “我还不信这个邪了!”鹤松涛咬牙道。 当即催动全身功力,以净灵天八星功阶,辅以天级绝世琴技“狱火天恕·黄道陨灭”狂袭眼前结界。 一时间琴弦燃火,刑天咆哮,一道亘古不灭无坚不摧之炙天火球携天绝地灭之能飞扑在结界中。 楚一诺不禁在一旁暗赞:“这一式当真霸道,鹤老弟的实力我又要刮目相看了。” 然而结界依旧纹丝不动,火球却已然不见了。 鹤松涛叹息道:“还是不行啊!” 楚一诺安慰道:“差距还是太大,没法子,回去再想办法吧!” 鹤松涛犹有不甘道:“可是……” “即便你将结界打开,里面的事物你仍然无可揣测,很少有人能通过这里前往神陆的,起码我是没见过!”楚一诺打断了鹤松涛的话。 “哎,好吧。”鹤松涛失落道。 两人拖着疲惫的步伐,终是离开了浑星古拓。 然而在浑星古拓外的广阔雪原上,即墨孤岚一袭白纱遮面,迎着满天的风雪,衣袂飘飘,而在她手中则是一柄通体暗白,一体无瑕的森冷佩剑——霜寒之默。 鹤松涛望着即墨孤岚的背影,他的心正在淌血。 楚一诺看着即墨孤岚,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鹤松涛,不禁摇了摇头。 “这一天,来的太早了些。”鹤松涛感慨道。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即墨孤岚转过身盯着鹤松涛冷冷说道。 “我再问你一次,这琴是你想取,还是冰宫想取。”鹤松涛明知故问,尽显无奈道。 “我替冰宫来取。”即墨孤岚依旧语似坚冰,冷漠异常道。 “好,那我将用生命来守护这把琴!”鹤松涛坚定道。 “希望你有这个能力。”即墨孤岚语气比冰块还要冷得多。 “楚兄,麻烦你在一旁观战,这一战,我不想你介入!”鹤松涛同样冷声道。 “鹤老弟,你这是何苦?” 鹤松涛面带恳求看向楚一诺,眼神中已见决心。 “好了,我就暂时退在一旁观战,鹤老弟,你要小心啊!”楚一诺无奈道。 第三十八章 冰火情劫 这一战,没有肃杀。 这一战,只有霜寒。 当最后一片雪花自即墨孤岚眼角划过的时候。 霜寒之默,忽然发出一声哀鸣。 紧接着,便听到琴声在呜咽。 霜寒与业火,在一场情劫中,吟唱出最凄彻的挽歌。 即墨孤岚手中霜寒之默一往无前,直刺鹤松涛胸口。 鹤松涛抚琴临空翻转,巧妙地避过了森寒的剑尖。 鹤松涛十指扣弦,将无数流光化作狂涛音浪,朝即墨孤岚周身不住拨荡。 即墨孤岚凌空飞旋,剑若虹霞,眸映寒月,将侵袭而来的无边悲怆尽数涤荡。 转瞬之间,两人交手已近百招,犹然不愿奏下最终一阙杀响。 剑与琴,冰与火,在雪的囚执下,点染出一片浑天泣血之哀幅。 金乌西坠,冰轮当空。 冷夜续雪,琴剑绝心! 即墨孤岚撩剑向天,十方冰雪皆来朝拜。 鹤松涛引弦在手,火神祝融焚空显圣。 即墨孤岚以化魂天七星功阶,挥斩出冰宫天级剑刑“澡天寒岚迎冰月”,一瞬间,天地皆被冰雪覆盖,唯留下天心的一盏皓月,在皎洁的月光下,一白衣女子手持一柄绽放着苍白寒芒的冰剑自九天之上飞坠而下,一股裹挟着无穷寒冰脉流足以毁天灭地的至强剑气朝着鹤松涛当头罩下。 在这生死一线之时,鹤松涛将全身功力融入业火刑天琴,倏然间弦琴化火,凤凰振翼,伴随着凤鸣九天的一声悲嚎,鹤松涛使出了刑天琴最终一式“天创圣翼·无业极焱”。 此刻天现祝融展翼像,琴化涅槃凤凰鸣,一只硕大无朋的展翼凤凰迎着即墨孤岚的冰月剑气扶摇直上! 在一旁观战的楚一诺亲见这两大惊世之招,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寒气,冷汗自背后不住淌落,在坠地前的一刻,固化成了冰。 但见一道刺目极光过后,鹤松涛自半空缓缓跌落。 楚一诺欲上前营救,却发现自己全身都不得动弹,原来自己也已被方才的至强冰能波及,如今的他,血脉都似已凝固。 即墨孤岚一手托着业火刑天琴,一手持着霜寒之默自天际缓缓坠落。 当鹤松涛即将坠地的前夕,即墨孤岚一剑向地,雪地上倏然“生”出一块蓬松柔软的雪坡。 鹤松涛坠地之势被雪坡上的松软絮雪缓冲殆尽,但见他倒在雪地里,气若游丝,一口鲜红的血自口中呕出,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自己连一丝力气都没了。 即墨孤岚缓缓落在了鹤松涛身前,在她眸中泛现出一丝哀凉光晕。 鹤松涛就这样看着她,没有言语。 即墨孤岚缓缓将面上的白纱掀起,在这一瞬间,鹤松涛看清了即墨孤岚的真容,那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那是一张梦里才能见到的画,那是一张将永远铭刻在他心里,永远不会忘记的绝美容颜。 “我夺走了你的琴,我却比你更痛苦。”即墨孤岚苦笑道。 “你……”鹤松涛一句话都说不出。 “有时候,真的很想放下这一切,就像现在。”即墨孤岚叹了口气,目光更显凄迷。 “我们……还会再见吗?”鹤松涛不知为何突发此问。 “或许会,或许不会。”即墨孤岚摇头,悲哀道。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心愿。”鹤松涛看着天上的冰轮,若有所思道。 “是什么?”即墨孤岚凝视着鹤松涛。 “我希望有一天,能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同在风雪里,共赏一盏月。”鹤松涛感怀道。 “你……”即墨孤岚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夜,我的心愿,能实现吗?”鹤松涛看着即墨孤岚,就像看到了希望。 “不能,但以后,或许可以。”即墨孤岚淡淡道。 “以后,是什么时候?”鹤松涛追问道。 “不知道,你的伤不轻,回去好好休息,你的琴,暂时由我保管。”即墨孤岚凝视着业火刑天琴,涩声道。 “这琴,一般人无法奏响,你若想使用它,需要一句口诀。”鹤松涛提醒道。 “不需要,它本就属于你,等时机成熟了,我会还给你。”即墨孤岚冷声道。 即墨孤岚重新戴上面纱,转过身,缓缓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这个,还给你。”背后传来鹤松涛的声音。 即墨孤岚转过头,看到鹤松涛手里正拿着一件薄纱,那是在沉月潭她亲手披在他身上的。 “不必了,你替我保管吧!”即墨孤岚说罢,便离开了。 这次别离,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再相聚,鹤松涛目送着即墨孤岚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当即墨孤岚经过楚一诺身边时,一道真气涌入了楚一诺的百会穴,楚一诺凝固的血液顿时顺畅了起来。 此刻楚一诺忽然道:“阁下可是易浅清之徒?” 即墨孤岚停下了脚步,冷声道:“你是谁?” “我跟易浅清倒是有些渊源,不知道阁下认不认识易浅清?”楚一诺试探道。 “她是我恩师。”即墨孤岚冷漠道。 “看得出来,你对她很有感情,我是她的儿子,落魄公子楚一诺。”楚一诺毫不遮瞒。 即墨孤岚缓缓转过头,看了一眼楚一诺,随即道:“你的确有些像她。” “你知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楚一诺继续追问。 “那时我还只是冰宫的剑婢,师傅是突然离世的,我听大姐说师傅是被永生之门的人害死的。”即墨孤岚回忆道。 “你大姐是唐芷蕊吗?”楚一诺突发此问。 “不错,当时大姐还是冰宫的三宫主。”即墨孤岚不明所以。 “哈哈,果然是她,这个人面兽心的贱人!”楚一诺突然狂笑道。 “大姐她,究竟做了什么?”即墨孤岚内心有些恍惚道。 “我娘是被她跟前任二宫主端木玥珂联手设计死的!”楚一诺笃定道。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即墨孤岚不解道。 “是我爹告诉我的,我娘死前曾给我爹捎了一封信,内容大致是我娘无意中发现端木玥珂与唐芷蕊正在酝酿一场阴谋,倘若她遇到什么不测,也一定是丧命于这场阴谋,还说这是势力角逐,无论生死,皆属自然,让我们不要报仇。”楚一诺叹息道。 “原来大姐一直在向我隐瞒……此事我会详查,若你所言不虚,我必将为师傅讨还一点公道!”即墨孤岚坚定道。 “冰宫的事,我不想再管,我只是想让你知情,能提前对唐芷蕊有所防范,毕竟你可是我好友心心念念一直挂碍的人,我不想看到我的好友为你再伤神了。”楚一诺无奈道。 “我明白。”即墨孤岚说罢,便消失在了月色尽头处的风雪中。 第三十九章 宫主之死 寒玉冰宫的冰虹圣殿上,唐芷蕊与即墨孤岚相对而立。 唐芷蕊看着即墨孤岚手中的业火刑天琴,目光中带着一丝喜悦,她不禁点了点头,柔声道:“二妹这次的表现果然没有让大姐失望。” 即墨孤岚盯着唐芷蕊,淡淡道:“琴暂时留在冰宫,大姐的顾虑也可以消除了。” 唐芷蕊微带诧异,不解道:“二妹是想自己看护这琴?” 即墨孤岚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坚定。 唐芷蕊沉默片刻,微微道:“这样也好,以二妹的武功,绝对担当得起这护琴大任。” 即墨孤岚冷淡道:“若大姐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唐芷蕊叹了口气,哀声道:“二妹,你对大姐的态度越来越冷漠了,我们姊妹一场,你对大姐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但说无妨,你也该晓得,只有我们三姊妹团结在一起,冰宫的基业才能永垂不朽!” 即墨孤岚目光泛现一丝哀恸,淡淡道:“大姐,我并没有针对你,我只是觉得如今的冰宫,距离我越来越远,我对它也越来越陌生。” 唐芷蕊悲伤道:“是不是大姐这几年将冰宫打理的非常不尽人意?” 即墨孤岚摇了摇头,低声道:“也不能怪大姐,这些年冰原的乱流不止,大姐防患于未然也是应该。” 唐芷蕊摇头,叹息道:“我承认自己对你们太过严苛,也都怪我性子柔弱,在需要刚强的时候刚强不起来,所以我只能借助你们的力量,共同维系冰宫本该奉行的秩序,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二妹你才是!” 即墨孤岚苦笑道:“大姐说笑了,为冰宫出力是我们每个人应该履行的职责,大姐为冰宫付出的,远比我们多得多,大姐无需妄自菲薄。” 唐芷蕊摇了摇头,哀声道:“论到治理冰宫的手腕,我比起前任大宫主,也就是你师傅,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即墨孤岚眼中透出一种奇怪神色,良久之后才缓缓道:“师傅她,当真是被永生之门的人害死的?” 唐芷蕊也感觉了到即墨孤岚的异样,不禁悲哀道:“不错,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你师傅收到一封飞信以后便匆匆离开了冰宫,我跟前任二宫主问她去哪里,她也不说,只是让我们照看好冰宫,之后你师傅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三天后,有一个自称是永生之门使者的黑衣男子带着一个木匣来到了冰宫,说要给冰宫一份见面礼,当端木二姐打开匣子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匣子里竟然装着你师傅的头颅……” 唐芷蕊说到这里,语带哽咽,明显说不下去了。 即墨孤岚眼神中满是悲哀,怆然道:“师傅她,哎!” 唐芷蕊此刻情绪稍微平复,继续道:“可是没过几天,我的二姐端木玥珂又突然失踪了,直到如今,我们都找不到她的下落……” 即墨孤岚叹息道:“所以大姐才从十八剑婢里让我和瑶妹依次顺位,共同维护冰宫的安危与秩序。” 唐芷蕊点头道:“不错,永生之门也是自那个时候才渐渐浮出水面的,他们究竟对大姐和二姐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我所掌握的情报网让永生之门的颠覆行动暂时受到遏制,我们三人修习的天拥三誓,更是让瞑秋寒河不敢明目张胆侵犯冰宫。” 即墨孤岚顺势问道:“大姐的情报网,筹谋了多少时日?” 唐芷蕊心头一凛,淡淡道:“你师傅还在的时候,便委托我开始运筹了。” 即墨孤岚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些年来,我们对大姐的情报网所知甚少。” 唐芷蕊深邃一笑,缓缓道:“只有埋藏在暗处的眼睛,才能看到想看的东西。无论对内还是对外,皆是意义深远,就像是我们冰宫的圣女,又被查到有人私通外敌,窃取我们冰宫的机密,有的甚至还怀了敌人的骨肉,这种从外向内的渗透,从来都不曾停歇,哎!” 即墨孤岚哀声道:“所以大姐才如此严厉地叫我执行宫规,以绝后患?” 唐芷蕊点头道,柔声道:“不错,希望二妹你可以理解大姐的一片苦心。” 即墨孤岚淡淡道:“我明白了。” 唐芷蕊噙着暖笑,目送即墨孤岚离开。 即墨孤岚在冰宫外的雪地里,踽踽而行。 她的心,很乱。 她将楚一诺的话和唐芷蕊的话进行了一系列比对,再结合自己的所知所感,她发现自己的恩师易浅清死的实在是太蹊跷了。 易浅清离开前没有跟她唯一的徒弟道别,这说明易浅清没有预料到这件事的危险性。 冰宫上下都不曾提过易浅清有一个私生子的事,这说明易浅清对此事十分保密,那究竟楚一诺的父亲会是谁? 倘若能找到楚一诺之父或者失踪的端木玥珂,这件事或许就能渐渐理清了。 一想到端木玥珂,即墨孤岚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她做梦都想不到会存在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唐芷蕊寝宫内的寒玉床下,有一次她在替唐芷蕊去取佩剑“傲雪”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唐芷蕊睡的寒玉床下有一处中空的区域,当时她还不觉得奇怪,认为只是在建造过程中难免的纰漏,也就没放在心上,如今细细一想,这里面应该大有文章。 难道那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刻即墨孤岚突又联想到一件事情,曾有好几次,圣女向她反应,深夜里,经常能听到女人的哭嚎之声,十分的凄凉悲惨,位置大概就在唐芷蕊的寝宫附近。 难道那里面囚禁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那人会不会就是前任的二宫主端木玥珂? 即墨孤岚为了查清真相,决心找个机会一探唐芷蕊的寝宫。 楚一诺搀扶着鹤松涛,缓缓自浑星古拓来到一处荒凉雪野。 雪野上耸立着一座座冰窟窿,楚一诺将鹤松涛拖进一个专门住宿的冰窟窿里,将他放在了一张冰石床上,缓缓道:“鹤老弟,你就在这歇息个两三天吧!” “你去哪?”鹤松涛说话完全没有语气。 “一个朋友约我明日在香雪岭见面,时间将至,我该去赴约了。”楚一诺耸了耸肩。 “你去吧!”鹤松涛依旧没有语气,更没有表情。 “鹤老弟,失了琴可以再要回来,失了心可就什么都没了,更何况人家即墨姑娘很快就会把琴还给你,到时你们又能见面了,你还有什么可沮丧的!”楚一诺不欲见好友消沉,绞尽脑汁激励道。 “是啊,很快就又见面了,我还沮丧什么啊!”鹤松涛从床上一下子站了起来,振奋道。 第四十章 三绝剑痴 香雪岭上,一名青衣剑者望着远方的雪峰静静伫立。 “聂老弟,你身上的麝香的气味越来越浓郁了。”楚一诺突然出现在青衣剑者身后,慵懒道。 “这香气将伴随你的甜梦,朝朝暮暮。”青衣剑者缓缓道。 “我可不想被你这香炉熏死,说吧,约我出来干什么?”楚一诺打了个哈欠,显然没睡饱。 “我想跟在你的身后,默默守护着你。”青衣剑者冷冷道。 “我快要吓得昏过去了,聂老弟,我又不是个姑娘,你守护我干什么啊!”楚一诺啼笑皆非道。 “保护你,就像保护一只顽皮的小猫,能使我愈发空虚的心,得到少许宽慰。”青衣剑者语似寒冰,听起来十分突兀。 “额,原来是他叫你来的,这些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听话,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楚一诺摇头,叹息道。 “做一只温驯的忠犬,比做一只桀骜的狼,要可爱得多。”青衣剑者转过身,凝视楚一诺,冷冷说道。 但观这青衣剑者年龄跟楚一诺相仿,又高又瘦,长得也还算俊美,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寒意,给人一种很难靠近的冰冷感受。 “聂老弟,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是不是无论我去哪里,你都会跟我去?”楚一诺试探道。 “跟在你的身后,我会有安全感,你的方向,便是我的归宿。”青衣剑者永远只有一个表情,一个语调。 “好吧,倘若我去茅房,你是不是也要跟在后面。”楚一诺揶揄道。 “我身上的麝香,能让你拥有沐浴在风中的美好体验,即便周围是肮脏秽臭的,你都不会有丝毫察觉,因为在你的身后,有我虔诚的祝颂。”青衣剑者冷声道。 “好了,我快受不了了,聂青崖,你究竟怎么样才能与我分离?”楚一诺焦虑道。 “当他的呼唤回响在我的耳畔,就是你与我道别的时日,届时,我将用满身的芬芳,来祭奠这婵娟的时光。”聂青崖依旧很冷,很寒。 “他在哪,我这就去找他!”楚一诺气急败坏道。 “他是远天最耀目的光火,他的余晖,足以点亮泥犁的晦暗,他的足迹,将被载入洪流的史诗,没有人能够追寻的到历史的脚步,包括他分离出的你。”聂青崖颂赞道。 “可以了,马屁精,我受够了,你闭嘴可以吗?”楚一诺不耐烦道。 “当歌颂成为一种饱经争议的不解,沉默便成为了延续的讴歌,流淌在心中的荒田,滋养着每一块遍布恩情的土壤。”聂青崖冷声道。 这时,天空突然飞过一只雪鸮,聂青崖手中的剑立刻出了鞘。 但见寒光一闪而没,雪鸮自半空坠落下来,恰巧坠落在楚一诺脚尖前半寸的地方。 “妄图侵扰你的一切罪祸,在寒心的冰语之下,都将曝尸在荒野之上,翘盼腐烂的春宵。”聂青崖依旧冷冷道。 楚一诺倒吸一口冷气,摇了摇头,径自向着远处走去。 香气却如影随形,跟着楚一诺,处处留香。 黄昏,娴箐一舍。 殷天殇静静地看着吴婉瑜。 但见吴婉瑜身前是一张冰玉桌,桌子上铺着一块黑布,布上摆满了一块块极为细小的模拟骨片,骨片上都刻有序号,共有九百七十八个号,吴婉瑜将殷天殇的裂骨以兽骨替代,进行一系列的拼接模拟,每一块模拟的碎片,都是吴婉瑜以殷天殇碎裂的骨头为模板,小心细致地切割出来的。 “婉瑜,你已忙了很久,歇息一会吧!”殷天殇关切道。 吴婉瑜转过头,对着殷天殇微微一笑,轻声道:“天殇,我没事的,我早弄完一天,你便能早一日恢复。” 两人相处的这段时日,彼此分享着自己的所知所见,所思所感,两人几乎对每一件事,都会有所共鸣,渐渐地,他们便用更为亲昵的方式称呼彼此,这既是一种尊重彼此的表现,更是一种友谊的升华。 殷天殇缓缓自床上走了下来,他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吴婉瑜的香肩之上,柔声道:“那我现在闷得很,你陪我去外面散散心,可以吗?” 吴婉瑜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将手中的骨片放在了黑布上,并且将它们小心地包裹起来,然后才站起来扶着殷天殇缓缓步出门外。 “天殇,今天的夕阳,格外的迷人!”吴婉瑜指着天上那团映红的落日,略带激动道。 “的确很美,有点像你笑时泛起的酒窝。”殷天殇看着吴婉瑜逐渐泛红的脸颊,微笑道。 “我又没有笑,你在看什么?”吴婉瑜有些不好意思,害羞道。 “我在看你脸上的夕阳,可惜我只看到了曙光。”殷天殇意味深长道。 “夕阳和曙光那么相似,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吴婉瑜浅笑道。 “你的脸上倘若有了皱纹,皮肤中水分开始流失并且逐渐松弛的时候,你红着脸微微一笑,夕阳就会出现了。”殷天殇深深叹道。 “若真到了那一天,你又会用何种心情来看这日暮下的夕阳呢?”吴婉瑜凝视着殷天殇,等待着他的回答。 “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会用和今日同样的心情来看夕阳。”殷天殇沉思片刻,认真道。 “呵呵,这可是你说的哦!”吴婉瑜笑道。 “其实无论是寒暑春秋,还是昼夜日月,每一个时段,甚至是每一刻,都会有它独有的美感,人与草木,鸟禽也是一样,生老病死,皆是自然,皆有其意,我们永远都不该忽略它们的美,我想这会促使我们更加珍惜生命里的每一天,每一刻。”殷天殇感慨道。 “天殇,你说的真好,我以后……”吴婉瑜还未说完。 “你以后就不要那么操劳了,在我武功尽失的这段时日,我领悟到了许多过去不曾去思考的问题,我能因祸得福,全赖你的帮助,所以凡事不能强求,量力而为便好,婉瑜!”殷天殇打断了吴婉瑜未说完的话。 “知道啦,我以后一定多休息,你啊,大道理总是这么多!”吴婉瑜苦笑道。 “来到冰原,我发现无论是朋友还是对手,功阶罕有低于净灵天的,而我却一直徘徊在恒辰天九星迟迟无法突破天限,我当时就想强破天限,早日抵达净灵天,最近我才发现越是急迫,就越是无法突破,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着急,因为我无可畏惧。”殷天殇淡淡道。 “你能有这种觉悟,我就宽心的多了,我听娘说过,其实六界当中,冰原整体的实力还是偏低的,比起魔界和神陆,差距还有很大,而苦迹蛮荒,则比冰原还低些,所以为了实现你的目标,天殇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吴婉瑜感叹道。 “哈哈,怎么感觉你有点像我娘,是我的错觉吗?”殷天殇笑道。 “我就是替你娘来管你的!”吴婉瑜轻轻敲了敲殷天殇的头,玩笑道。 第四十一章 雪妃密室 寒玉冰宫,玉仙阁。 隅中时分。 即墨孤岚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松木门。 门开了。 “二姐,你怎么来了?”薛瑶有些错愕道。 “三妹,我可以进去吗?”即墨孤岚淡淡道。 “当然啦,二姐快进来坐!”薛瑶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 即墨孤岚走进了薛瑶的寝宫,但见周遭皆是些名贵的摆件,冰玉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黛粉、妆粉、花钿和胭脂,左边的小桌上堆满了各种首饰和颈饰,皆是十分稀珍的美玉和宝石做成的,右边是三间大衣柜和一个大鞋柜,各式各样的衣物约有千余种之多,整个玉仙阁金碧辉煌,玉砌雕阑,极尽奢华。 薛瑶让即墨孤岚坐在了一张冰晶椅上,自己亲自为即墨孤岚泡了一壶闻人无我送给她的全松茶,一时间茶香四溢,满室流芳。 即墨孤岚似乎早已习惯了薛瑶的热情周到,没有拒绝的意思,也没有接受的样子。 她开门见山道:“三妹,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薛瑶愣了一下,随即热情道:“二姐但说无妨,能帮到二姐的忙,是小妹的荣幸!” 即墨孤岚淡淡道:“我希望你能够在正午时分圣女招募的开幕宴上,尽量让大姐多留一些时刻。” 薛瑶显然吃了一惊,不解道:“二姐你……” 即墨孤岚看着薛瑶,叹了口气道:“三妹,你当然也可以拒绝。” 薛瑶沉默片刻,似下了决心,缓缓道:“我知道二姐这样做必然有某种原因,既然二姐不便多说,小妹也就不再多问了,在日昳以前,小妹会尽力让大姐留在宴席之上的。” 即墨孤岚面上浮现出一丝欣慰,她淡淡道:“谢谢你,三妹。” 薛瑶苦笑道:“我不晓得你跟大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小妹的感觉,二姐你虽然行事冷了一些,但内心深处却是极为温柔的,所以这次,小妹愿意相信二姐!” “三妹……”即墨孤岚感动道。 “二姐一定还有要事,小妹就不多留二姐了!”薛瑶会心一笑道。 正午时分,唐芷蕊、薛瑶同冰虹十八剑婢在“雪心冰梦楼”上共进午宴,即墨孤岚则以看护刑天琴为由,没有出席这场午宴。 此时的即墨孤岚,已来到了唐芷蕊的寝宫门口。 她将留守在外围的圣女尽数遣退,独自一人进入了唐芷蕊就寝的雪妃阁中。 屋内陈列的物品颇为凌乱,即墨孤岚也无暇顾及,径直走到了唐芷蕊的寒玉床旁。 她用霜寒之默的剑首轻轻敲打着玉床的边缘,很快便发现了一块中空区域,她将松软的雪梅花蕊缝制的床垫轻轻掀起,露出了凉凉的青白寒玉床身。 果然,在寒玉床身上,有一处玉石隔板可以左右推动,即墨孤岚缓缓将隔板推开,露出了一个能容一人进出的方形洞穴,下面是黢黑一片,此刻也没有任何异响。 即墨孤岚小心翼翼地进入洞口,洞口边缘是一排长梯,顺着长梯下去的路上有两根点亮的,供行人照明用的冰烛,很快即墨孤岚便走到了长梯的尽头。 她发现在她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扇冰石门,她将耳朵分别贴在两扇门前倾耳细听,她听见右侧那扇门里竟然有轻微的动静,有点像呼吸声,又有点像呻吟。 打定主意后,即墨孤岚轻轻推开了右侧那扇冰石门。 门内漆黑一片,从气流的脉动之中能感觉到空间应该不小,屋子里的气味有些腥臭,但却被一种奇特的花粉香气给掩盖住了。 即墨孤岚缓缓朝着内中行进,右手紧紧握着霜寒之默的剑柄。 在这间屋子的最里面,能听出有一个女人在微微喘息,这也正是方才那阵声音的源头。 即墨孤岚用手向前不住触探,发现女人被关在一道铁栅栏内。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把‘劫雪冰刑’后半式交给你的!”一个阴冷而凄凉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我被你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觉得你还能自我口中获取什么?杀了我吧,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唐芷蕊!”女人明显很激动,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是即墨孤岚。” “即墨……孤岚,你是大姐的那个徒弟?” “正是,你就是昔日的二宫主端木玥珂吧!” “你还记得我,真是难得,是唐芷蕊派你来的吗?” “不是,我来此只是想弄清楚我师傅真正的死因。” “哈哈哈哈!”端木玥珂突然发出狂笑。 “怎么了?” “浅清大姐是被我跟唐芷蕊联手杀死的,你快来杀了我,这样就能替你师傅报仇了!” “我需要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倘若你说的属实,我可以助你早些解脱。”即墨孤岚冷声道。 “很好,现在的你有点像你师傅了,唐芷蕊在附近有一个遍布整个无烬冰原的情报网,她想要知道的事,无论是谁,隐秘的有多深,都能被她查出来,易浅清有一个私生子的事情自然也不例外。” “你继续说。” “经过唐芷蕊的秘密查证,这个私生子的父亲是一个叫做楚明辉的军人,而他竟然是一个遍布六界的神秘组织‘永生之门’在冰原地域的领导人,唐芷蕊试图继续追查这个组织成立的目的,却始终都查不出来。” “现在永生之门的领导人叫做瞑秋寒河,我不晓得他和你说的楚明辉是不是同一个人。” “瞑秋寒河,完全没有印象。可能是因为我对浅清大姐一直心有不满,唐芷蕊在得到这些消息以后很快便跟我串通,欲将浅清大姐彻底拔除,并承诺让我顺位做冰宫的大宫主,哎,都怪我当时糊涂,做下了天理不容之恶……” “你们是如何针对我师傅的?”即墨孤岚冷冷道。 “我们假借楚明辉之名,约浅清大姐于‘流光雪霏’一会,然后我跟唐芷蕊事先在浅清大姐的饮食之中做了手脚,在她奔赴流光雪霏的路上,联手将她击杀。事后由唐芷蕊安排,将大姐的项上人头借永生之门的名义,送回了冰宫……” 即墨孤岚将一双素手攥得很紧,她的指甲已快嵌入皮肉。 “在我们为浅清大姐办理丧事的前一日,唐芷蕊假借与我商量交接仪式之名,将我偷袭重创,囚于此处终生不见天日,期间用尽了一切折磨我的方法,逼我将劫雪冰刑下半式口诀告诉她,并扬言之后便可以让我解脱了,我就算被她再折磨虐待一万年,也不会让她得逞的,哈哈哈哈!”端木玥珂再度狂笑道,但笑声很快便走了调,变成了悲嚎。 第四十二章 困兽之斗 即墨孤岚虽然看不见端木玥珂此刻的表情,但是她却能感受到这个有些疯癫的女人心中那股强烈的哀怨与悲愤之情。 “你一定很恨我吧!”端木玥珂悲哀道。 “恨,但你也已受到了惩罚。现在我对你,更多的是怜悯。”即墨孤岚淡淡道。 “怜悯是弱者的专享,曾几何时,我一直以强者的姿态成为无烬冰原每一个人瞻仰的女神,到如今,我竟然会被人怜悯,这是何等的讽刺啊?”端木玥珂好似在自言自语。 “对面那扇门内,是不是她收集情报的密室?”即墨孤岚突然有此一问。 “不错,这段时日,唐芷蕊出入那间密室的次数明显增加了。”端木玥珂的声音渐渐恢复了平静。 即墨孤岚心中暗道:“她最近一定是为了业火刑天琴的事在忙碌,如今琴在我手里,以她的个性一定会对我下手,如今应该已将近日昳,我必须要赶快出去!” “这间密室难道没有冰烛吗?”即墨孤岚心念一转,忽然问道。 “当然有。”声音来自即墨孤岚身后,是唐芷蕊的声音。 声音发出的同时,铁栅栏内的端木玥珂突然将一长棒状的坚硬物品塞在了即墨孤岚手中。 即墨孤岚本能地将这件物品放进了她怀内隐秘的地方。 与此同时,一道明亮的白光瞬间将密室照得奇亮无比,即墨孤岚一下子看到了端木玥珂。 她看到的已不再是一个人。 就在这一瞬间,即墨孤岚突然很想杀了唐芷蕊,这种感情非常强烈,强烈到本来冷静沉稳的她此刻竟开始颤抖。 颤抖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悲愤,至极的悲哀与愤怒绝对可以让一个冷静的人不再冷静,使一个沉稳的人不再沉稳。 她看到了什么,她这辈子都不可能遗忘。 唐芷蕊的残酷与变态绝不是这世上任何人能够企及的,即墨孤岚执掌刑狱,对任何酷刑都了若指掌,但她完全可以肯定任何酷刑比起加诸在端木玥珂身上的刑罚,简直就不能算是刑罚,连儿戏都算不上。 “二妹,如何将刑用到极致而又能保证受刑的人不死,这当真是一门值得深入探索的艺术,相比大姐,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唐芷蕊的声音非常温柔,也非常动人心魄,然而这些话听在即墨孤岚耳朵里,却令她全身毛骨悚然,生出极强烈的呕吐欲望。 “二妹,若不是三妹提前通知我,我还不知道你会主动送上门来,你既然来了,什么事也都弄清楚了,不如就在这里多待些年月,让大姐好好服侍你,好不好?”唐芷蕊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那样自然而然,那样温柔体贴。 “三妹……我真傻!”即墨孤岚自嘲道。 “其实三妹很早便被我掌控了,她的一直是我操控她的不竭动力。”唐芷蕊得意道。 你认为你能留住我?”即墨孤岚淡淡道。 “你觉得你能走?”唐芷蕊反问道。 即墨孤岚缓缓转过身,与温柔高雅的唐芷蕊四目交接。 杀气,顿时弥漫在整个房间。 端木玥珂在铁栅栏里静静地看着这对即将相残的姐妹,就像是看着易浅清、唐芷蕊和她自己一样。 名为姊妹,实际呢?比仇人更像仇人! 端木玥珂此刻明显也已倦厌了这一切,她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睡了,在她睡着前的一刻,她脑际很清楚,这种姊妹相残的故事还会延续很久,而且一定会在不断的循环中延续至岁月的永恒。 刹那间,即墨孤岚的霜寒之默和唐芷蕊的佩剑傲雪同时出鞘。 密室里瞬间便被白雪和寒霜同时充满。 但见两个玲珑曼妙的倩影自半空中不住交错,两把冰剑互啄之声成为了这霜雪交缠中最动人的旋律。 此刻,两个人同时自半空坠至地面。 最终一招,也将决定彼此的命运。 “二妹,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特别嫉妒你,你为什么这么美,你为什么这么冷,你又为什么这么有本领?然而最使我嫉恨的是,你的心居然是热的!我好恨,真的好恨,今日,就让大姐亲手毁了你!”唐芷蕊的声音开始变得凄厉恐怖起来,她真实的一面也随之暴露了出来。 “对你,我已无话可说,分胜负吧!”即墨孤岚的声音比坚冰还要冷的多。 “那大姐只好让你见识一下傲雪的最终奥义了!”唐芷蕊手中傲雪向天,密室内的所有物事皆被白雪覆盖。 “无天雪·混元炁·十二皇殛葬神殃!” 唐芷蕊以化魂天九星功阶,使出了平生的不败之招。 即墨孤岚也绝不束手待毙,她同样以化魂天九星功阶,使出了易浅清传给她的最强天级功法“孤月霜凌铎寒锋”! 万千冰霜化为剑锋,无穷杀意化为剑意,此刻如狂涛骇浪般朝着唐芷蕊直逼而来。 然而在霜寒之默即将刺进唐芷蕊身体的前一刻,即墨孤岚所有的剑意及剑气全都化为乌有,紧接着一股犹如排山倒海般的强大异能,重重地击在了即墨孤岚身上,她的五脏六腑顿时就像翻江倒海一般开始剧颤,开始错位。 即墨孤岚口中顿时鲜血狂溅,强撑不到半刻,便倒在了唐芷蕊的脚下。 “二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当你突然变的丑陋不堪时,那些曾被你迷惑的男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远离你,嫌弃你,憎恶你,你会有一种从天堂坠落地狱的奇妙感受,至于这种感受究竟有多奇妙,你现在就知道了!” 唐芷蕊嘴角微微浮现一丝诡谲笑意,紧接着一道先行剑气突然将即墨孤岚的面纱划成两片,傲雪随之在即墨孤岚脸上洋洋洒洒连续挥出九九八十一剑。 即墨孤岚那张如画般写意的绝美容颜,自此不复…… 唐芷蕊拖着即墨孤岚早已疲软的身躯,走出了密室。 冰烛灭的那一瞬,一滴眼泪自端木玥珂的眼角流出。 唐芷蕊沿着长梯将即墨孤岚一直拖到了雪妃阁的寒玉床上,然后便吩咐几个圣女将即墨孤岚押入冰牢,等候发落。 二宫主即墨孤岚为夺冰宫大权,趁大宫主午宴时潜入雪妃阁意欲突袭大宫主,无奈却遭大宫主反擒,再加上即墨孤岚在冰宫之内肆意妄为,借刑狱主事的身份因一点小事便大肆屠戮圣女,寒玉冰宫全体圣女皆被其要挟恐吓,对其敢怒而不敢言,即墨孤岚先失人心,后露兽性,罪无可赦,经寒玉冰宫全体一致同意,三日后,在寒玉冰宫外的大雪原上,对罪魁即墨孤岚进行凌迟处决! 第四十三章 冰虹剑阵 楚一诺和聂青崖回到鹤松涛修养的冰窟窿,鹤松涛却已经离开了。 楚一诺看到冰石桌上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寒月将倾,松涛必救,好友若归,冰宫速援。 “不妙,鹤老弟只身前往冰宫营救即墨孤岚,他现在琴不在手还有伤在身,此去只怕凶多吉少,我们要赶紧去驰援他!”楚一诺急道。 “绮丽的投胎之路,总会有太多的曼陀罗拥簇,冰宫诸众满身的污秽,就让寒心随你一同澡雪。”聂青崖寒声道。 “谢了,我们走!”楚一诺说罢转身便朝着寒玉冰宫飞奔而去。 而在他背后的麝香气,从未断绝。 寒玉冰宫外,大雪原上,在冰虹十八剑婢的押护下,即墨孤岚被扔在了一块略微突出的冰台之上,她的手脚皆被玄冰锁链紧紧捆绑,满脸血痕,披头散发跪在台上,以供冰宫全体圣女乃至是闻风而来的众多冰原民众肆意唾弃。 唐芷蕊和薛瑶分别坐在了即墨孤岚的左右两侧,负责主持这场残酷的凌迟表演。 此际但见冰虹十八剑婢在冰台周遭围了一个圈,将即墨孤岚包在了这个圈子里。 唐芷蕊缓缓站了起来,对着所有观赏凌迟表演的冷血观众柔声道:“诸位,因果皆有报,恶极之因,必将收获残酷之果,这是天数,亦是定数,即墨孤岚近年来所犯下的种种罪行,我与众圣女皆有目共睹,今日她将得到最公正的审判,在与冰宫众圣女和广大冰原百姓的探讨与商议下,我们一致决定,将即墨孤岚处以凌迟之刑,下面开始行刑!” 与此同时,冰虹十八剑婢一同拔出了手中的冰剑。 十八柄剑,十八个人,一场千刀万剐的凌迟酷刑即将上演。 就在第一柄剑即将落下的时刻,天际突现一道巨大掌气,直接朝着十八剑婢轰了过来。 十八剑婢见势,纷纷朝后退了数步。 只见掌气拍在了距即墨孤岚一尺之隔的冰台上,即墨孤岚被余势震的一下子飞了出去,被半空中的鹤松涛抱在了怀里。 鹤松涛看到即墨孤岚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他的牙已将嘴唇咬出了血,他的心却已不再淌血了,他的心血决不能浪费一滴在无用的伤心里。 即墨孤岚此刻缓缓睁开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她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悲哀。 “你……为什么要来……陪我一起死!”即墨孤岚这句话一直沉淀在心里,她实在不忍说出。 “我来,是因为我若不来,死的会更快。”鹤松涛已能读懂她的心声了。 即墨孤岚此刻突然握住了鹤松涛的手,握得很紧,她已不愿再离开他,一刻都不愿。 鹤松涛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十八柄冰剑已分别朝着十八个方位朝着他们狠刺而来。 唐芷蕊和薛瑶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骚动,两个人都不动任何声色。 鹤松涛掌势如山洪,一掌便将纷乱的十八柄冰剑尽数震退。 “寒玉冰虹剑阵,启阵!”为首的剑婢突然道。 霎时间,十八剑婢突然乍合乍分起来,她们的步法与站位看似毫无章法,实际暗合五行八卦之理,八人分列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个方位不动,剩下十人又分为正反五组,分别代表阴金、阳金、阴木、阳木、阴冰、阳冰、阴火、阳火、阴土和阳土,正反五行沿着彼此生克方位互相挪移,动静结合,极尽冰虹剑阵缜密与绵长之威能。 鹤松涛和即墨孤岚被困在这“十八锁天无极剑阵”之中,想要挣脱已是绝无可能。 既然后路已被封绝,那倒不如堂堂正正从生门闯出去! 鹤松涛心念一定,当即抱着即墨孤岚朝着冰虹剑阵东北方位的艮宫直冲而去。 这时阳土和阴土一前一后朝着鹤松涛前胸的璇玑穴和后背的风门穴急袭而来,鹤松涛已顾不得后背,朝着前方阳土位的圣女就是一记重掌,可奇怪的是这一掌打在圣女身上竟似泥牛入海,浑不着力。 这时他突感后背一阵剧痛,阴土位的圣女已一剑了鹤松涛背后的风门穴,就在阳土位的圣女冰剑即将洞穿他前胸大穴时,他怀中的即墨孤岚突然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一道旷古未见之寒流瞬间便将眼前圣女封冻在原地,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寒霜剑目雪凝踪!”一旁观战的薛瑶突然惊异道。 唐芷蕊对眼前战局却视而不见,她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表情,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鹤松涛得即墨孤岚之助,顺利自阳土位脱出,此刻阴金位的圣女又攻了过来,一剑将鹤松涛逼退,再换阳冰位的圣女,往后又是阴木位,阳火位相继攻来,一沾即走,毫不拖沓。 鹤松涛此刻已被这循环往复延绵不绝的“十八锁天无极剑阵”耗得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他怀中的即墨孤岚此刻突然道:“这样下去不行的,把功力输给我,快!” 鹤松涛于是将自身真气自即墨孤岚掌心传进了她体内,但见即墨孤岚双眼观天,天际顿现一道巨大的冰霜漩涡,紧接着无数冰剑自漩涡中爆射而出,分别朝着十八剑婢身上的各大要穴飞坠。 “瞑晦星霜寰神罚!”薛瑶似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冰宫武学,再度惊叹道。 “抛开镇宫绝学,你二姐的实力当属寒玉冰宫第一人,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她。”唐芷蕊的声音十分温柔,但这确实是她的心里话。 鹤松涛趁十八剑婢举全阵之力奋力抵御寰神之罚时,抱着即墨孤岚自剑阵唯一的缺口——阳土位成功脱离了出来。 “你后背的伤……”即墨孤岚虚弱道。 “不碍事,我们趁现在,离开这里!”鹤松涛看着即墨孤岚,坚定道。 “嗯……”即墨孤岚既不愿打击鹤松涛,那就只有相信他。 然而在鹤松涛和即墨孤岚面前,却始终有一道高墙,一道不可能逾越的高墙。 唐芷蕊终于动了,她缓缓走到了鹤松涛面前,看着这对亡命鸳鸯,不禁唏嘘道:“结局既已注定,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第四十四章 叛逆苍天 即墨孤岚以双眼连续催动两大强招后,此刻已是气衰力竭,她的手脚皆被玄冰锁链镣铐,现在的她连动弹一下都显得异常吃力。 鹤松涛后背中了一剑,此际鲜血还在兀自流淌,再加上方才闯阵耗力甚巨,如今的他,实力已至低谷。 反观唐芷蕊,傲雪在手,神态悠闲,无匹的气势却已弥漫开来。 “挡我者死。”鹤松涛冷声道。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你的有心无力。”唐芷蕊柔声道。 “是吗?”鹤松涛催动净灵天七星功阶,对着唐芷蕊便是一记重掌。 唐芷蕊微微一笑,衣袖轻轻一挥,便将鹤松涛的攻势化去了。 “你很有勇气,没有刑天琴都敢来劫囚,你仔细看看她的脸,她如今已经是个丑八怪了,你为什么还来救她,到底是为什么?”唐芷蕊的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起来。 薛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全身发出一阵恶寒。 “她的美与丑,对我而言,就像是一片雪花的正反两面,我的眼睛一向不太好,完全分不出雪花的正和反。”鹤松涛淡淡说道。 这些话自即墨孤岚耳畔涌入,就像是一股清流,涤荡着她浑浊自卑的心绪。 “男人一向都只注重女人的容貌,我很好奇,你究竟算不算是一个男人?”唐芷蕊对鹤松涛方才的话一点都不相信。 “在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你先问问你自己算不算是一个女人?”鹤松涛看着唐芷蕊错愕的表情,冷冷道。 “哈哈,这世上只怕没有比我更像女人的女人了吧!”唐芷蕊盯着自己一双柔荑般的素手 ,欣赏着她手上那一根根比青葱还要修长纤细的玉指,骄傲道。 “你连人都称不上,何况是女人。”何松涛将目光移向了怀中的即墨孤岚,漫不经心道。 “放肆!”唐芷蕊此刻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手中傲雪随即出鞘。 这是一柄银白如雪的玄冰之剑,剑身明媚如三月春雪,雪光氤氲在三尺剑身上,泛现出一种日透琉璃的光晕,剑柄处镌刻着七片似蕨类的星树状雪花,剑锋处薄而利,一看便知这是一柄外表明艳却极具杀伤力的凶器。 鹤松涛完全不为所惧,他再次将功力汇聚于掌,随时等待唐芷蕊的反扑。 “找死的人虽有不少,但像你这样不自量力的人,却也不多。”唐芷蕊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随手便以化魂天五星功阶,使出了冰宫的天级绝艺“夺世雪惩”。 霎时,暴雪自天际狂坠而下,所有在一旁观战之人皆打了一个寒颤。 天上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下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天地之间,则是无穷尽的雪杀极意! 鹤松涛紧紧抱着即墨孤岚,他很清楚这一招过后,他们两个人很可能就会在黄泉聚首了。 “松涛,你不能就这样死,答应我,活下去!” 即墨孤岚此刻突然自鹤松涛怀抱中挣脱,她用皓齿将舌尖咬破,一簇鲜血自她口中滴落,滴在了森白的雪地上,格外凄艳。 紧接着,雪地上竟长出了无数朵奇大无比的血梅花。 唐芷蕊此刻突然颤声道:“二妹,你当真要用这玉石俱焚之招吗?” 即墨孤岚没有回答,此际她的肉身纹丝不动,魂魄却自肉身中分离了出来。 “这是,形定神离,这绝不可能,二姐她竟已突破化魂天的天限了!”一旁的薛瑶惊的合不拢嘴。 “魂祭血梅断九天,炽阳天一星功阶,二妹,大姐仍是小看了你啊,为了这个男人,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唐芷蕊从未有过如此骇然过。 这一招,是将自己的魂魄注入在带来厄运与死亡的血梅之中,借血梅的无差别杀戮之能,将眼前所有大敌尽数剿灭的自毁之招,但凡释放完此招,施招者魂魄将被血梅蚕食殆尽,必死无疑! “孤岚,你死了,我活着还有意思吗?” 鹤松涛以一种不可置信的奇怪力量将即墨孤岚即将涌入血梅中的魂魄硬生生给抽了回来,并将其再度导进了即墨孤岚的肉身。 此际雪地上的血梅好似失去了魂魄的滋养,尽数枯萎消失了。 与此同时,鹤松涛像变了个人似的,随手一掌便将唐芷蕊“夺世雪惩”制造的杀氛震碎了。 “你们都想要我们死,你们都想要业火刑天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往绝路逼?” 鹤松涛一边说,一边朝着辽阔的天空狠狠拍了一掌。 倏然之间,天空飘落的白雪消失了,云层也被拍散了,一束强烈的阳光照在了鹤松涛有些扭曲的脸上。 “曾经我以为,这个世界是充满爱与希望的,只要我们每个人都朝着自己梦想的方向努力迈进,无论前路如何险阻,我们都一定能渡过难关。” 唐芷蕊冷哼一声,沉声道:“你的神经已经错乱了,受死吧!” “雪滟七星·皇极天灭!” 唐芷蕊以化魂天九星功阶再祭皇霸之招,欲将鹤松涛碎尸万段。 “如今,我从你们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上看清了人性的丑恶,被欲望驱使的可怜人类,被舆论蒙蔽的无知人类,你们将为自己的愚昧付出代价!” 鹤松涛对眼前皇霸绝伦的无匹攻势毫不在意,随手一挥便将唐芷蕊的极招化除。 “孤岚,你的脸依旧是那么的美,这八十一条血痕,更能显出你的绝艳天纵。” 鹤松涛轻轻抚着即墨孤岚脸上的伤痕,发出了来自天外的至极赞叹。 即墨孤岚此际渐渐从离魂的昏迷中清醒过来,她看着判若两人的鹤松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三妹,用冰护之阵,开劫雪冰刑!”唐芷蕊对着一旁发呆的薛瑶冷声道。 薛瑶如梦初醒般,对着唐芷蕊微微点了一下头。 唐芷蕊和薛瑶两人一齐飞上半空,傲雪与冰之泪同绽豪光, 眼见寒玉冰宫的镇宫绝学即将再现尘寰,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直勾勾盯着天上。 “你们已辜负了这一招的招意,你们根本不配用这一招!” 鹤松涛突然向半空发出一掌,这一掌威力之大,世人前所未见。 唐芷蕊和薛瑶竟然被这一掌从半空给震落了下来! “你究竟是谁?”唐芷蕊大骇道。 “我只是一名叛徒,而你们,却只是被苍天玩弄的棋子。” 鹤松涛此刻看到了甫从远方赶至的楚一诺和聂青崖两人,僵了片刻。 “松涛,你醒醒!”即墨孤岚在一旁呼唤鹤松涛。 此时,鹤松涛突然一下子晕了过去,楚一诺反应够快,一下子扶住了即将摔倒的鹤松涛。 “鹤老弟,你这是怎么了?”楚一诺稀里糊涂问道。 “我们必须赶快走!”即墨孤岚提醒楚一诺道。 楚一诺立即对聂青崖使了个眼色,聂青崖弯下腰将即墨孤岚背起,手中佩剑寒心也随即出鞘。 楚一诺抱着昏迷的鹤松涛,飞也似地朝着背离冰宫的方向狂奔。 聂青崖摇头叹道:“逃亡的蝼蚁往往都是狡猾的狐狸,最终牺牲的却是断后的雄狮。” “寒心冰语·天颤!” 聂青崖寒心一剑向天,天地在每一个人眼前便开始剧颤不已,冰宫众人皆以为是天地在颤,殊不知真正颤抖的只有他们的五感。 聂青崖在大乱中,背着即墨孤岚朝着楚一诺的方向匆匆而去了。 第四十五章 傲雪怒焰 唐芷蕊在惊惧中渐渐回过神,此刻她见众人犹如醉酒的狸猫,又似风中摇曳的残烛,身体皆随心跳的律动在颤抖,不禁微微皱眉,手中傲雪一剑破天。 刹那间,雪落天青,众颤纷止。 “这是什么古怪招数,把我都快摇晕了!”薛瑶此刻才从昏沉中清醒,抱怨道。 “三妹可听说过‘三绝剑痴’这个名号?”唐芷蕊沉声道。 “姐姐是说那个香绝、艳绝、寒绝并且嗜剑如命的怪剑客?”薛瑶惊讶道。 “将二妹救走的那个人,正是他……”唐芷蕊叹息道。 “比起他,让妹妹更吃惊的还是那个鹤松涛,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得那么厉害,这完全不合常理啊!”薛瑶摇头,不解道。 “我也搞不明白,他的气力明明已经衰竭,可在二妹以魂魄祭血梅的时候,他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从他身上释放出的能量,也完全不似人类,我怀疑在他体内应该还有其他秘密。”唐芷蕊凝重道。 “哎,这真是未曾料到的变局。”薛瑶装模作样的附和道。 “事已至此,我们必须先安抚诸圣女的心。”唐芷蕊恢复了她的和蔼与温柔。 唐芷蕊此刻步履轻盈如风,缓缓飘上半空,她看着大雪原上错愕蒙昧的众人,眉目中满是怜世苦难之悲悯,“诸位,我很抱歉,没有监护好这次行刑,以致罪女即墨孤岚被有心人救走,但我相信,罪恶之人绝对不会就此逍遥法外,我们必将倾尽全力,搜寻即墨孤岚的下落,让罪女得到她应有的制裁!” 一旁木立的众宫女皆拍手称好,她们心目中的女神无论说什么,都是绝对的真理,也将会是她们绝对的信条。 薛瑶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皱眉,她只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即墨孤岚,此刻她忽又想到了闻人无我,慌乱的内心这才稍稍安定。 唐芷蕊回到雪妃阁,进入了地下的密室,她轻轻开启右侧那扇冰石门,随手点亮了一只冰烛。 在白色明亮的烛光下,她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也很狰狞。 她缓缓走到密室尽头的铁栅栏前,轻轻地将铁栅栏的门打开了。 端木玥珂看到了她的神情,便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也曾畏惧过,也曾挣扎过,但是她却无力抗拒,她觉得她已经麻木了,应该无所谓了。 可是当唐芷蕊每一次需要发泄情绪的时候,她还是会恐惧,还是会痛苦,还是会本能的去寻求救赎。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跟我做对?”唐芷蕊一边狠声道,一边用指甲在端木玥珂新长出的肌肤上轻轻摩挲。 “我知道,在这个世上,只有二姐你,才是真正爱我的,是不是?”唐芷蕊的声音温柔的令人骨头发酥,可是她的指甲却开始狠狠在端木玥珂皮肤上抠抓。 “二姐,你看看我用你上一张旧皮做成的肚兜,这可是我花费了很多精力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你觉得好看吗?”唐芷蕊边说,边解开了她外面披着的雪白纱衣,一种奇特的花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端木玥珂很想闭上眼睛,可是她已没有了眼皮,她的眼泪再次滴在了她的骨头上,顺着骨头缓缓流进了地上的腐肉里。 楚一诺和聂青崖两人分别背着鹤松涛和即墨孤岚,一路疾行了大半日,终于停在了一间冰窟窿外,其间楚一诺花了不少气力才用清辉劈开了即墨孤岚手脚镣铐的玄冰锁链。 “聂老弟,把他俩放在一个冰窟窿里休息真的合适吗?”楚一诺耸了耸肩,无奈道。 “交缠的魂魄,早已无法分断,隔离的肉身,也能擦出璀璨的花火。”聂青崖寒漠道。 “好了,你的废话确实不少,赶紧去准备点伤药和食物!”楚一诺催促道。 “幸福的拓印上,不该有楚一诺三字,稀少的会晤,是对鸳鸯由衷的成全。”聂青崖说罢,转身便走了出去。 楚一诺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瓶子里拿出两颗寒伤丹,一颗给了鹤松涛,一颗给了即墨孤岚。 “谢谢你。”即墨孤岚淡淡道。 “多余了,你最该谢的还是鹤老弟,我还有些事,先出去了!”楚一诺看了一眼鹤松涛,便走了出去。 即墨孤岚此刻将视线移到了鹤松涛身上,目光中透露出绵绵的情意以及无尽的怅惘。 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如此令她倾心,这是她在不久前,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然而很快,愁容便再度掩埋了她的笑意,她用手摸着自己满是血痕的脸,不禁黯然。 她这张脸,终日蒙着白纱,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没有好好欣赏过,可如今,她突然想要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脸时,却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毁了…… 就在即墨孤岚陷入深深的愁思中时,鹤松涛睁开了眼睛。 “孤岚,这里就是黄泉吗?”鹤松涛虚弱道。 “我们得救了。”即墨孤岚冷声道。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鹤松涛内心极为激动道。 “不错,是你的两个朋友助我们脱困的。”即墨孤岚淡淡道。 “原来是楚一诺他们,我只记得当时你自我怀里挣脱以后,地上绽放了无数朵血梅花,然后我就感觉身体里面充斥着一团炽热的火,当这团火烧到我脑子的时候,我便失去意识了。”鹤松涛回忆道。 “当时你就像变了个人,把我的魂魄从血梅里抽了回来,不然现在我或许已经死了……”即墨孤岚温和道,目光中满是感激。 “变了个人……难道这就是母亲所说的原力苏醒?” “什么是原力苏醒?”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母亲曾告诉我,在我的身上有一股原始之力,并说这股力量绝对不能现世,否则六界都将大乱,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用‘天霜烬’将这股力量封印在我体内,一直以来都未曾现世,没想到它这次竟然会跑出来!”鹤松涛不可置信道。 “天霜烬是创造出无烬冰原的‘玄冰始晶’分离出来的碎片,数量极少,稀珍异常,未想到令堂竟会有此奇物!”即墨孤岚惊叹道。 “我也搞不清楚,我娘在我九岁时突然离开了冰原,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在她临走前的那个傍晚,她嘱咐我要像爱惜自己生命般爱惜刑天琴,其余什么都没有再提。”鹤松涛陷入了回忆中,苦涩道。 “令堂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早晚有一天会回来找你的!”即墨孤岚安慰道。 “但愿吧,她一定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所以自始至终我都不曾埋怨过她。”鹤松涛沉声道。 第四十六章 梦想成真 楚一诺跟聂青崖带了不少无烬冰原的特色美食进到了冰窟窿里。 “嗨,鹤老弟,你可算是醒了,你看我给你们带了多少好吃的来!”楚一诺得意道。 “有劳你了,楚一诺,这位是?”鹤松涛看着楚一诺身后的聂青崖,缓缓问道。 “哈哈,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我昔日的好友,三绝剑痴聂青崖。”楚一诺挠了挠头,介绍道。 “青崖兄,感谢你们方才的援救,在下送君一曲鹤松涛,这位是即墨孤岚姑娘。”鹤松涛满目皆是感激与欣赏的神色。 “多谢!”一旁的即墨孤岚也对聂青崖感激道。 “缘分是漫步天涯路上的一剂良方,它能使你漂浪的行途更加妩媚,也能让你编织的绮梦更加绚丽,治愈独觅香寒的空乏之心。”聂青崖寒声吟道。 鹤松涛略显惊异地看着楚一诺,不知该说什么。 楚一诺打了个哈哈道:“聂老弟从来都是如此文绉绉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三绝剑痴,冰原的传奇剑者,鲜少留迹于冰原,身带异香,嗜剑如命,素来以香绝、艳绝、寒绝著称,今日一见,果然不俗,久仰了!”即墨孤岚看着聂青崖,淡淡道。 “哈哈,即墨妹子知道的当真不少,我这个聂老弟啊,就喜欢装冷扮酷,内心可是非常柔软娇气的,是不是,聂老弟?”楚一诺一脸坏笑看着聂青崖,揶揄道。 “娇艳之心,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似你这般,鄙陋的唇舌加诸于孱弱的心灵上,更显凄风苦雨。”聂青崖寒声回敬道。 “好了,聂老弟,我知错了,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甘拜下风!”楚一诺苦笑道。 鹤松涛在一旁哈哈大笑,就连即墨孤岚都禁不住抿嘴一笑,笑意点荡在空气中,明媚了整个天穹。 “等我们的伤势稍好一些,就去找天殇兄吧!” “也不知道殷老弟的武功恢复没有,几天没见,甚是想念啊!” “哈,你想念人家干嘛,殷老弟现在不知道跟吴姑娘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嘻嘻!” “我也该去看看婉瑜了。”即墨孤岚缓缓道。 “那我们四个就一起去吧!”鹤松涛打了个哈哈。 晨曦,曙光温柔而明亮,空气清冽而湿润。 在娴箐一舍附近的一座雪山之巅上,殷天殇和吴婉瑜并肩而立。 “你的琵琶骨刚刚接好,一举一动都要当心。”吴婉瑜关切道。 “婉瑜,你放心好了,现在我的功力业已恢复,全身都有使不完的气力,这次当真要好好感谢你!”殷天殇神采奕奕,微笑道。 “呵呵,你想要如何感激我呢?”吴婉瑜用一双淑清的大眼睛盯着殷天殇。 “带你飞过这片云海,俯瞰冰原大地!”殷天殇认真道。 “飞过去?”吴婉瑜不可置信道。 “就是这样!”殷天殇将吴婉瑜轻轻抱住,然后便携着她一同跳下了这座雪山。 “啊……”吴婉瑜惊呼道。 “不要怕,你只管尽情享受这片冰原,其余的交给我。”殷天殇在吴婉瑜耳畔柔声道,手中究心也出了鞘。 “问天七式·天高海阔谁识我?” 一道磅礴的瑰丽剑气横穿云海,凝滞于半空。 殷天殇抱着吴婉瑜踩在剑气上,缓步而行,吴婉瑜看着眼前的云海美景,心神荡漾。 周遭的雪山巍峨挺拔,如一个个镇守雄关的大将,斗志昂扬,威势赫赫。 云海中时有雪候鸟来回穿梭,吴婉瑜试图用手去轻抚它们的白羽,无奈此鸟甚是灵活,一下子便从她头顶飞了过去。 殷天殇笑道:“你再去摸它。” 说罢一阵嘹亮的口哨声自他口中传来。 那只雪候鸟像是被某种神奇的力量驱使一般,竟然飞落在吴婉瑜的左臂之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直勾勾盯着吴婉瑜,像是在说:“主人,你看我乖不乖?” 吴婉瑜明显十分惊异,她缓缓用右手轻轻抚摸着雪候鸟柔软而茂密的白羽,缓缓道:“还真听话,这是我距离它们最近的一次,天殇,你真有办法!” “我们再下去看看广袤的雪原吧!”殷天殇说罢,剑气瞬即下坠。 寒风扑面,凛凛冷意让吴婉瑜不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殷天殇将功力化为热能借自身躯体缓缓导入吴婉瑜体内,吴婉瑜但觉周身温暖异常,紧绷的神经也随之得到了舒缓。 剑气下坠至距离地面百丈之遥,便缓和了下来。 俯瞰脚下,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大地上一片苍茫,几点零星绿意镶嵌在雪的白衣上,格外的醒目。 吴婉瑜得见此番美景,内心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她纵情高呼道:“天殇,真的好美啊,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诗:雪落无声衣渐厚,人行天上遍琳琅!” “好诗,我也想到一句:揽风踏日凛苍意,浩瀚银河现草船。”殷天殇直抒胸臆道。 “很是贴切嘛,天殇,那一点绿应该就是娴箐一舍了吧!”吴婉瑜指着远处的一点翠绿,激动道。 “不错,我们下去吧!” “好!” 剑气化翼,同绽于殷天殇和吴婉瑜双肩之上,朝着娴箐一舍的方向缓缓飞去。 两个人一起落在了娴箐一舍旁的绿草地上,彼此相视一笑。 “天殇,今天真的好开心,我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了,谢谢你!” “婉瑜,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也谢谢你方才选择相信我。” “天殇,你知道吗,我这辈子,除了母亲外,你是我最信赖的人!”吴婉瑜在心里暗暗道。 次日,隅中。 鹤松涛一行四人来到了娴箐一舍。 即墨孤岚身着一身黑色丝绢素衣,脸上戴着一块黑色面纱,此刻已步至门扉前,轻轻敲门。 吴婉瑜打开门,发现即墨孤岚这一身装扮,不禁奇道:“孤岚,你怎么……” “我已不再是冰宫之人,至于原因,稍后再说。”即墨孤岚打断了吴婉瑜的疑惑。 这时四个人一同进屋,一阵浓郁的麝香气味随之弥漫在屋中,挥散不去。 殷天殇正在屋子里练习吐纳筑基,此时见鹤松涛等人前来,便缓缓站了起来。 “天殇兄,数日不见,一切可好?”鹤松涛看着他的知己,笑问道。 “多亏吴姑娘的回春妙手,我已好的差不多了,松涛兄无需挂怀,不知这位仁兄是?”殷天殇看向聂青崖,缓缓道。 “楚一诺,你来介绍吧!”鹤松涛将问题抛给了楚一诺。 楚一诺于是挠了挠头,走过来向殷天殇和吴婉瑜介绍了一下聂青崖,便开始向两人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两人听罢,皆是唏嘘不已。 此刻即墨孤岚正站在屋前的窗边眺望着远方。 殷天殇走到即墨孤岚背后,轻声道:“即墨姑娘,其实我最该感谢的,还是你。” 即墨孤岚回过头,看了一眼吴婉瑜,然后对着殷天殇淡淡道:“举手之劳。” 这时,究心剑魂突然自沉睡中苏醒,它凝视着即墨孤岚,叹道:“剑不在手,仍有如此强度的寒霜剑气,难得一见的女剑圣,反观殷天殇,他的成皇之路当真是艰辛而漫长啊!” 吴婉瑜此际对着殷天殇使了个眼神,笑道:“你的兄弟远道而来,还不快去跟他们好好聊聊!” 殷天殇立即会意,便点头去找鹤松涛他们了。 吴婉瑜来到即墨孤岚面前,关切道:“孤岚,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我查出了师傅的死因,被唐芷蕊毁了容貌……”即墨孤岚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啊……怎么会这样?”吴婉瑜不可置信道。 “详细经过,晚一点再说吧。”即墨孤岚叹了口气。 第四十七章 冰原四杰 晡时,大家一边品尝着吴婉瑜亲自下厨做的几个小菜,一边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殷天殇首先道:“松涛兄的琴,也该想办法取回来才是。” 鹤松涛苦笑道:“目前刑天琴多半落在唐芷蕊手中,取回来绝非易事。” 即墨孤岚目中泛现一丝愧疚,淡淡道:“琴是被我带走的,我有责任拿回。” 鹤松涛摇了摇头,“孤岚,你暂时还是不要前往冰宫,取琴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即墨孤岚看着鹤松涛,不言。 鹤松涛在即墨孤岚耳畔悄悄道:“孤岚,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真的不想让你再涉险境,这段时间你就留下来保护吴姑娘吧,我总感觉娴箐一舍已被冰宫之人盯上,必须要有人驻守。” 即墨孤岚脑海里顿时出现了唐芷蕊床下那两间密室的画面,再结合唐芷蕊自诩天衣无缝的情报网,不禁忧患在心,当下点了点头。 “楚老弟,想不到你这么有本事,以后老哥可要向你多学学!”楚一诺见鹤松涛三两下就将我行我素的即墨孤岚说服,不禁开玩笑道。 “落魄的浪子,不具备令人信服的潜质。”聂青崖在一旁寒声道。 “聂老弟,你就知道跟我做对,也说说你的看法吧!”楚一诺看向聂青崖,无奈道。 “松涛无琴,如仙鹤折翼,生命将因失了寄望而黯然无光,若四颗耀目的天星同绽于冰宫的穹顶之上,森寒的白雪将被浸染成为凄艳的红霞,折翼的仙鹤亦将得到神佛的宽恕,翱翔于九霄云上。”聂青崖缓缓吟道。 “四颗耀目的天星代表的是什么?”楚一诺眉头直皱道。 “应该是指楚兄、聂兄、松涛兄以及在下吧!”殷天殇缓缓道。 “解读出谶言的慧根之殷,便是四星龙头,亦即为四杰龙头。”聂青崖点头赞许道。 “四杰龙头?”鹤松涛不解道。 “聂兄应该是想把我们合称为‘冰原四杰’,不知我猜测的对不对?”殷天殇笑看着聂青崖。 “解读出谶言的慧根之殷,便是四星龙头,亦即为四杰龙头。”聂青崖说出了相同的话。 “哈,天殇兄,看来你就是我们冰原四杰的老大了!”鹤松涛笑道。 “对,殷老弟,你就做我们四杰的老大好了,我觉得你当之无愧!”楚一诺也附和道。 “这,在下何德何能……”殷天殇尴尬道。 “天殇,人家都让你做老大了,你也就不要再推辞了!”一旁的吴婉瑜看着殷天殇,微笑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殷天殇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道。 “太好了,以后我们的行动就听你指挥了,天殇兄!”鹤松涛欣喜道。 殷天殇点了点头,他看着即墨孤岚,缓缓问道:“即墨姑娘,我想要一张冰宫的地形图,以及冰宫的战力分布情况。” 即墨孤岚淡淡道:“地形图我一会画给你,冰宫目前的圣女约有千余众,所修皆为寒冰属性的‘寒玉冰心玄功’,但是火候较浅,对上你们连近身都困难。” 鹤松涛点头道:“这些圣女倒是不难应付,我们只要防范她们趁机偷袭即可。” 即墨孤岚接着道:“然后便是冰虹十八剑婢,她们的寒玉冰虹剑阵能锁住比她们强十倍的劲敌,但是也有一个明显的缺点,就是只要在生门的阳土位或阴土位击破一处,再以攻击群体的招式让她们每个人都应接不暇以减弱剑阵威力,然后自击破的一处冲出便可,这个松涛应该很清楚。” 鹤松涛苦笑道:“何止清楚,简直就是历历在目,就连现在我的后背还隐隐作痛呢!” 即墨孤岚略带愧疚地看了一眼鹤松涛,鹤松涛对她微微一笑,意思是:很快就好了,不用担心! 即墨孤岚叹了口气,补充道:“当然这只是十八锁天无极剑阵,倘若分开成九阳盘龙阵和九阴飞凰阵这两个剑阵,你们无需针对飞凤阵,只要用牵制招数将她们控制在天上就可以了,之后再以至刚至强的招数将盘龙阵的中宫阵眼击破即可。如若她们再分成三个六合绝情剑阵,你们只需让鼠马,牛羊,虎猴,兔鸡,龙狗,蛇猪其中的一组相遇,使之由合转冲,此阵将会自解。” 楚一诺此刻挠了挠头,不禁道:“太深奥了,完全听不懂,这种动脑子的活还是交给你们吧!” 殷天殇点头,继续问道:“那么除了十八剑婢,冰宫还有哪些战力?” 即墨孤岚的声音很沉重,“还有薛瑶、唐芷蕊和幽魂武姬这三个人……” “幽魂武姬?我怎么连听都没听说过!”鹤松涛不禁奇道。 “幽魂武姬一直暗中守护着冰宫,我以前也只是听师傅提起过,却从来都未曾见过,据说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长相却依旧非常年轻貌美,她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你们倘若遇见她,就快走吧……”即墨孤岚沉重道。 “嗯,即墨姑娘,多谢你的提醒,我们会注意的。”殷天殇缓缓道。 即墨孤岚又将自己在唐芷蕊床下的密室遇见端木玥珂的经过悄悄告诉了楚一诺,并表明一定会为师傅报仇的决心,楚一诺也没说什么,只是面带哀愁,让她暂缓一下。 商议完毕,四杰决定明日启程,势必将业火焚天琴追讨回来。 最后,便是道别之时。 夜凉如水,娴箐一舍外的草地上,殷天殇和吴婉瑜缓缓而行。 “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殷天殇见吴婉瑜一直沉默不语,忍不住打破沉默道。 “实力相差如此悬殊,除了小心,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吴婉瑜淡淡道。 “这次,我们不会明目张胆的去,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有事的。”殷天殇沉声道。 “你的伤才刚好,我可不想再帮你接一次骨。”吴婉瑜盯着殷天殇的琵琶骨,她的声音很小。 “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一定会很爱惜自己的。”殷天殇对着吴婉瑜,微微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是要算数的!”吴婉瑜的笑容像是一壶清茶,清香如菊,淡雅如兰。 “对知己,我从来都不会说谎。”殷天殇缓缓道。 “知己?”吴婉瑜笑的有些勉强。 “对啊,不但是知己,而且还是红颜知己!”殷天殇点头,郑重其事道。 沉月潭,夜色清朗,月光如水。 鹤松涛遥望着天边的那一轮圆月,痴痴道:“那一天在浑星古拓,我说我有一个心愿。” 即墨孤岚一袭黑衣,迎风摇曳,她凝视着潭中闪着光的寒水,轻声道:“同在风雪里,共赏一盏月。” “那一天,你拒绝了。”鹤松涛缓缓道。 “今夜,只有风,没有雪。”即墨孤岚声音变得温柔了些。 “有你,就已足够!”鹤松涛坚定道。 “现在的我,连自己都无法面对,何况是你?”即墨孤岚的声音充满了哀伤。 “在我眼里,你就是你,即墨孤岚永远都是即墨孤岚。”鹤松涛用一只手握住她冰玉般的素手,另一只手缓缓揭开了她脸上的面纱。 “你……”即墨孤岚面色微变,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我第一次见你,便已爱上了你。”鹤松涛深情道。 “你……当真不介意我的脸?”即墨孤岚虽有准备,但听鹤松涛亲口说出时,心头仍不免大震。 “你的脸在我心里,永远都不会变,永远都是天地间最美妙的旋律。”鹤松涛动情道。 “我会等你取回琴,亲耳听你为我弹奏这首未竟之曲!”即墨孤岚低下头,柔声道。 “这首寒月牵魂曲,便是我们的约定。”鹤松涛抱着即墨孤岚,坚定道。 “我相信你,松涛!”在鹤松涛温暖的怀抱里,即墨孤岚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同在风雪里,共赏一盏月。月下两颗心,紧紧相萦绕。 眷侣难痴缠,天地满星霜。寒月牵魂曲,只为一人奏! 第四十八章 杀机四伏 空无人间,闻人无我看着自己小腹上的一双玉手,缓缓叹了一口气。 薛瑶此际正站在他身后,拦腰搂着他,搂得很紧。 “无我,人家好怕,人家真的好怕!”薛瑶的眼角流出了委屈的泪。 “放弃三宫主这个虚位,恐惧自然会远离你。”闻人无我缓缓道。 “不可以,人家这辈子都已蹉跎在冰宫,人家不想就这样前功尽弃!” “你也说过,唐芷蕊不会放过你,如你二姐那般。” “所以人家想……” “先下手杀了她?” “只能这样了,无我你知道吗,我们的事情已经被她知道了,她现在用这个反过来威胁人家,只要人家稍有忤逆她的行为,她便会利用大宫主这个职权,将人家正法……”薛瑶的神态楚楚可怜,呜咽道。 “杀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人家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想必已经来到了。” “不错,人家听唐芷蕊说,鹤松涛一行四人,正朝着冰宫方向迈进,他们这次的目标应该是业火刑天琴!” “你想趁他们两败俱伤时,由我来终结唐芷蕊的性命?” “知我者莫若夫君,现下唐芷蕊安排人家去娴箐一舍将我二姐和她的同伴一网打尽,她的如意算盘人家怎能不知道,无论是借我二姐之手将我除掉,还是借我之手除去我二姐,对于她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她也知道你一定会找我从旁协助。” “人家现在已是进退两难,先是被迫出卖二姐,后又被大姐当作弃子,除了夫君,已无人能再容得下人家了,呜呜!”薛瑶将无尽的委屈与愁苦化作决堤的晶莹泪珠,震颤着听者的内心。 闻人无我沉默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凝视着斜倚在门边的残影,沉声道:“为你,我甘坠无间,此役若我不死,唐芷蕊不日殓丧。” “夫君,你可真是人家的天乙贵人呢!”哭容罕见的笑蕴,是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昭布。 殷天殇一行四人眺望着不远处巍峨而剔透的寒玉冰宫,缓缓停下了疾行的脚步。 “此刻正值黄昏,待到入夜以后我们再自冰宫南面的“雪谕台”潜进去,届时我与聂兄一组,楚兄和松涛兄一组,一东一西,在冰宫西北方位的雪妃阁聚首,其间倘若哪一组的行动受到阻碍,尽量将对手朝相反的方向引,待另一组取得刑天琴后就向天际释放火属性讯号,受困的一组则全力脱困,我们就到这里汇合,若是不敌也无法脱困便向天际释放冰属性讯号,另外一组无论是否取得琴,都必须立即赶来支援。”殷天殇缓缓将行动方针道出。 “殷老弟,若是我们两组分别遇到截杀,那可怎么办?”楚一诺挠了挠头,疑惑道。 “若是如此,先遇到截杀的一组就释放光属性讯号,后一组若也遇到,继续释放光属性讯号。两次讯号释放完毕以后,两组人便依照讯号位置朝着彼此靠过来,有任何危险,我们四人一起应对!”殷天殇想了想,沉声道。 “天殇兄,那一切就这样决定了!”鹤松涛点头赞赏道。 “异端抡元的四杰龙头,在至暗的沉寂以后,终将于天降的业火之中涅槃,无尽辉煌与万众拜谒下的绝对神威,在日暮的余晖下,即将重临霸业,再掀狂澜!”聂青崖激赏地看着殷天殇,长吟道。 “你这个马屁精,以后一定升官发财,前途无量!”楚一诺讥讽道。 “聂兄这种赞誉在下委实担当不起,携手共济,众志成城才是我们眼下的第一要务!”殷天殇谦卑道。 “聂兄的这个大帽子,给谁戴我都不服,但唯独给天殇兄,我是不得不服啊!”鹤松涛笑道。 入夜,殃云蔽月,冷风呼啸。 寒玉冰宫在此刻,周身已不再晶莹剔透,反而散发出幽幽的萤火,比起日间,更像是一座鬼王宫。 殷天殇等一行四人悄悄潜进了冰宫守卫相对涣散的雪谕台。 兵分两路,殷天殇和聂青崖沿着东面的冰虹大道朝雪妃阁的方向急速前行,鹤松涛与楚一诺则是沿着冰宫西边的燃雪小径直奔雪妃阁。 前期两组人皆是一帆平顺,在行途中虽然遇到了几个圣女,但以他们惊人的武学修为,皆是从容避过,不沾纤尘。 在鹤、楚两人即将到达雪妃阁之时,一名手持奇异佩剑的灰衣女子突然出现在了他们两人面前。 与此同时,殷、聂两人也遭到冰虹十八剑婢的阻拦。 而在冰宫最高处的“无极雪顶”,唐芷蕊双手抱着业火刑天琴,神态极为傲慢地俯瞰着四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子。 此际,她将目光投射在了那个灰衣女子身上,不禁感叹道:“罗熙翾,你到底还是放不下这座寒玉冰宫啊,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殷天殇和聂青崖这时已被冰虹十八剑婢团团围住,两人背贴着背,究心与寒心同时出鞘。 究心剑身漆黑,剑尖之处有一点殷红,宛若天之血泪,哀恸凄幽。 寒心是一柄玄冰之剑,剑护与剑首通过一道冰晶相连,颇具异域风格,剑身之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意,是剑者最悲悯的仁慈。 十八锁天无极剑阵,于焉启行! 鹤松涛和楚一诺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灰衣女子,但见此女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气质甚是高贵,杨柳细腰,长得极是水灵,一头漆黑浓密的秀发披在肩上,发丝如瀑布般流淌于双鬓,落汐于胸前,一双如星光般耀眼的眸,在黑夜里,犹然灿亮。 再观她手中的佩剑,迥异于冰宫一众的冰剑,更像是远久以前的青铜剑,剑鞘自上而下刻着佛门的六字真言,剑护是镂空的圆柱状,上面浮现的是一尊毗婆尸佛,剑柄之上用佛门小篆刻着“因果”两字,甚是庄严古朴。 “阁下也是冰宫中人?”鹤松涛不禁问道。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灰衣女子的声音很柔美,但是韵调却带着强烈肃杀。 “你就是幽魂武姬?”楚一诺突然忆起即墨孤岚曾提起的冰宫潜藏战力,试探道。 “我叫罗熙翾。”灰衣女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没有任何语调。 第四十九章 不昧因果 殷天殇环顾眼前这十八个美丽女子,不禁摇头叹道:“诸位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十八剑婢当中位于坤宫掌管死门的剑婢冷声道:“擅闯冰宫者,重罪,若是男子,死罪!” 殷天殇苦笑一声,无奈道:“那就有劳诸位见证我们死里逃生的本事了!” 聂青崖此刻朝着漆黑的夜空上轻舞一剑,天际霎时亮如白昼,百鸟齐鸣。 在雪妃阁附近与灰衣女子对峙的楚一诺与鹤松涛两人见到这一幕,皆是眉头一皱。 楚一诺瞬即拔出他那满是锈痕的清辉剑,凝神纳气后便是破天一剑,但见五道青光自白昼之夜无声流曳,相互交织形成一颗青色的星。 殷天殇见到这颗青星,看着聂青崖,叹了口气。 “青色的劫,萌发在春的夜,埋葬了雪的白,绽放出死的艳!”聂青崖一边吟诵,一边将寒心轻轻贴在唇上。 麝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寒杀意,同时殃及而来。 殷天殇登时会意,手中究心也有了动作。 “问天七式·因何而生因何死?” 殷天殇甫经废功魔考,顺利突破浴火重生天限,功阶已臻净灵天三星! 刹那间,万千剑气横贯萧瑟暗夜,顺着十八锁天无极剑阵的八门盘旋流转,所过之处,皆被天地浩然剑意覆盖,冰宫十八剑婢在此等剑意下,寸步难进。 聂青崖此刻也以净灵天五星功阶,对着西北乾宫阳金位的白衣剑婢施展出独门天级剑技“寒心冰语·昼晦”! 须臾一刻,此白衣剑婢顿感眼前漆黑一片,她的视觉神经已被寒心冰语麻醉,行动立时迟缓支拙起来。 殷聂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朝着乾宫生门直冲而去。 然而,在冲破生门的一刻间,两人却陷入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剑阵之中。 “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八龙伏地,变换无方,这应该便是即墨姑娘所言的九阳盘龙阵了!”殷天殇盯着眼前错综纷繁的九名剑婢,淡淡道。 “渴求盘天的伏龙,必将凋陨在寒心的冰语之下,枉作英雌。”聂青崖寒声道。 “聂兄,有劳你牵制她们,我来破这阵魂!”殷天殇转过头对聂青崖叮嘱道。 “寒心冰语·天颤!” 聂青崖再祭封识之招,一股强大的幻海念流自寒心剑身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一时间,天地皆颤,九名冰宫剑婢的脑际同时响起阵阵轰鸣,视觉与触觉瞬间便向鼻息间的芬芳馥郁缴了械,屈从在寒心的冰语之中。 就在殷天殇把握时机,即将以志刚至强之力破却中宫阵眼之时,头顶突起凤凰嘶鸣。 “九阴飞凰阵!”殷天殇脑中突然闪出这五个字,他随即抬头。 但见九名剑婢执剑踏空,于无边黑夜中挥剑轻舞,她们衣袂飘飘如仙,长发飞扬如柳,目之所及,如凤凰展翼,分断虚空,?无可匹及。 九人绝招自天而降,融合成一柄巨剑,朝着殷天殇头顶直坠,一时之间,气势如虹。 “问天七式·天下谁人是我敌?” 殷天殇将剑气聚合成龙皇剑印,罩在天庭上护住躯体,但见天之巨剑被龙皇剑印硬生生挡了下来,一时间僵持不下。 “问天七式·我敌又至何时死?” 殷天殇在龙皇剑印威势不减的前提下,剑气双分,一道如山洪爆发般的狂烈剑气朝着身前盘龙阵的中宫迅猛袭至。 但闻一声惊天哀嚎,伴随一泓朱血飞溅,守在中宫的那名剑婢剑气入体,面目凄惨地跪倒在地,显然已无力再战。 九阳盘龙阵,自此而破。 “寒心冰语·凝流!” 说时迟那时快,聂青崖手中寒心剑身冰霜再聚,一剑飞扑头顶上的九阴飞凰阵。 九名剑婢见状,急忙收招抵御寒流,然而这道寒流竟是无形无迹,九人于错愕间各自中招,自天际跌落在地,全身血脉皆被冰冻,分毫都不能动弹。 九阴飞凰阵,破! 殷天殇和聂青崖为彼此的默契无间相视一笑,继续朝着雪妃阁的方向赶去。 而在鹤松涛与楚一诺这一边,战况便是截然不同了。 灰字女子缓缓拔出了她的佩剑,庄严与肃穆顿时萦绕在鹤楚两人的心头,如影随形,挣脱不去。 楚一诺眉头一皱,手中清辉绽起青萤幽光,一泓萧瑟薄凉的气息渐渐蔓延开来。 “罗姑娘,我们此来只为讨回伴随在下十七年之久的瑶琴,如有冒犯,还望原宥!”鹤松涛极为恭敬道。 “鹤老弟,你何时变得如此斯文了,跟这怪女娃有什么道理可讲,我们联手击败她才是最实际的事!”楚一诺见鹤松涛此刻毫无斗志,不禁焦躁道。 鹤松涛对楚一诺的话置若罔闻,一双如炬慧眼凝视着灰衣女子,半晌不动。 “她拿了你的琴与你们踏入冰宫,是两件事。”罗熙翾依旧毫无语气道。 “可惜我们不知道唐芷蕊何时会带着我的琴离开冰宫。”鹤松涛叹了口气,缓缓道。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允许这片女人的净土被男人踏足,你们最好立即离开。”罗熙翾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冷,警告道。 “当两件事重叠在一起时,就成为一件事了,罗姑娘,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拿到琴,立马走。”鹤松涛异常坚定道。 “那么,请动手吧!”罗熙翾话音未落,古朴庄严的剑气再度侵袭而来。 鹤松涛点了点头,十指凌空轻点,琳琅弦音竟尔起奏! “鹤老弟,你可真行,我看这把无形之琴不比你的刑天琴逊色多少嘛!”楚一诺不禁赞叹道。 “当地狱的业火开始焚烧亡者前世累牍的罪愆时,凋陨便是祝融神炎对汝最后的悲悯。”鹤松涛缓缓低吟。 楚一诺精神顿时一振,清辉剑势更显潇洒灵动。 他以净灵天三星功阶祭出绝式“煌烨之焚”,一时间,罗熙翾周遭皆被熊熊烈火包覆。 与此同时,鹤松涛心弦合一,以净灵天九星功阶再现天级琴技“阎王十判·火燹狂华”! 无数火龙携着无边怒焰朝着罗熙翾疯狂扑袭,眼见这玲珑佳人全身上下即将被炎龙吞噬殆尽…… 说时迟,那时快,罗熙翾手中的剑突然绽放出惊天梵光,紧接着这道梵光便将滚滚火势与万千炎龙一并化消,就好像它们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这是?”鹤松涛不可置信道。 “不昧因果!”楚一诺惊异道。 “能识得不昧因果,你的见识已超出了你的年纪。”罗熙翾淡淡道。 “过去七佛第一剑,不昧因果渡往生。据说此剑能灭却一切妄念,包括以妄念催动的任何属性功法,没想到传说中的佛门第一剑,竟会在你手中!”楚一诺惊惧交加道。 “此剑是我因缘际会而得,只能说一切皆为天数,就好像你,亦是冥冥之中的一个注定。”罗熙翾意味深长道。 “你知道我是谁?”楚一诺不可思议问道。 “你的眉目,依稀有她的影子,可惜你的言行却又与她相去甚远,然而你的剑,却佐证了你与她的关系。”罗熙翾目中泛出一丝异色,郁郁道。 第五十章 影枫绝颂 楚一诺轻轻拂拭着清辉剑身,那一道道斑驳的锈迹宛若一段段枯荣往事,回首虽已不复,前尘的印记却终究无法磨灭。 “这柄剑,是她魂梦的延续,同样也是她情业的果报。”楚一诺沉声道。 “我曾亲授她影枫绝颂,却未想到她仍旧痴迷于这虚空的情欲中,最终落得凄凉收场,哎!”罗熙翾叹惋道。 “这番凄凉,并非她应该落得,而是唐芷蕊和端木玥珂这两个阴险小人,用毒计害死了她!” 楚一诺目中燃起熊熊恨火,他心中的怨憎,竟然一刻都不曾消退,他试着放空身心,潇洒不羁地活着,他以为自己可以就此放下,然而从他有意回避冰宫的一切人事物开始,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心仍有挂碍,可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提不起勇气去面对这一切,直到他的好友,陷入在这场争斗的漩涡里时,他才下定了决心,将过去的一切,重新拾起来! “若无情动因,便无凄寒果,这一切,皆是定数。”罗熙翾摇头叹息道。 “若无凄寒果,便无楚一诺,今夜我们来此,一样是定数!”楚一诺冷声道。 “那我便用影枫绝颂,回应这悲苦轮回的定数好了!”罗熙翾说罢,手中不昧因果再绽耀目梵光。 楚一诺与鹤松涛此刻对望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但见鹤松涛无形瑶琴再起瑟瑟杀伐悲音,一阙“天雨怒江愁满楼”应景而奏! 楚一诺手中清辉化写无边诗涟,杳冥夜迹顿生清风白雪之象。 琴诗镜像,天伦蜃景,于焉一刻,终落! 罗熙翾欣慰地点了点头,她端详着眼前清风白雪与暴雨江涛同映生辉的琴诗镜像,不昧因果再转轮回剑祭。 鹤松涛此刻以净灵天九星功阶再奏天级琴章“十八泪血·六合罹殃”,一时间天地悲泣,日月同沦,十八拍哀怨幻化成十八拍执念,流落于镜像的渊源深处,闻者潸然。 楚一诺清辉剑同时拓写出一襟风雪,风是清风,拂面春意浓如血,雪是白雪,点肌浸寒透五蕴。 罗熙翾对眼前这片凄美肃杀之景没有丝毫动容,她只是将不昧因果轻轻转动,一片猩红的枫叶缓缓自剑身飘过,飘在了楚一诺的眼前,飘在了鹤松涛的眼前,飘在了每一个当局者的眼前。 楚一诺眼前的枫红,透映在他心里,绘成了一幅画,画中依稀有一个女人纤弱的身影,在凄寒的冷风中,寥落无依,此刻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威武男人的身影,男人手中抱着一个刚出世没多久的男婴,女人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男婴胖嘟嘟的脸蛋,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很是欣慰,紧接着女人将手中沾满鲜血的朴素佩剑交给了那个男人,便随着风渐渐飞远了,在飞离这幅画之前,女人悲凉的声音传进了这个懵懂无知的男婴耳畔。 “清风白雪一朝辉,首尾相接心不灰,痴情天巅承一诺,三人来世再天伦!” 鹤松涛眼前的枫红,是一首哀彻至极的挽歌,此歌回响在耳畔,心头衍生出来的是一张布满无数剑痕的可怖容颜,在这张容颜之下的嘴角部位,有一泓朱血正在缓缓坠降,就在朱血落于白雪的一刹那,悲怆的呜咽声突然传了出来,天地间倏然裂开一道伤口,一道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绽放在他的心里,血迹斑斓。 心之暗影,欲海绵延; 一叶障目,影枫绝颂! “连心头的一点虚幻都看不破,如何还能妄想未来?影枫绝颂,是心中滞碍的放大,亦是垂证因果业力的明镜,看不破,就迈不出,就只剩一条绝路!”罗熙翾看着两人的无边悲相,摇头叹道。 就在琴诗镜像破碎的刹那,鹤楚两人同时跪倒在地,他们在和自己心头的魔鏖战,深陷于心的泥沼之中,不死不休。 “问天终式·不如就做一条狗!” 就在两人即将崩溃之时,他们心头的魔障突然被一道道凌厉的剑气尽数消灭,两人于混乱与错愕间同时抬起了头,殷天殇和聂青崖此际已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这时,罗熙翾周围皆被剑意笼罩,她缓缓将头转向殷天殇,赞叹道:“这神来之招,竟能破除影枫绝颂,委实妙绝,你是何人?” 殷天殇丝毫不敢大意,淡淡道:“在下殷天殇,在此恳请阁下放我们离开。” 罗熙翾看了一眼鹤松涛和楚一诺,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聂青崖,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殷天殇脸上,摇头叹道:“既然你们来到这里,就走不掉了,除非……” “除非什么?”殷天殇看到了一丝希望,不禁问道。 罗熙翾将不昧因果轻轻一转,她身前笼罩的无边剑意瞬即便化为乌有,她淡淡道:“除非你们四人能接我三招,并且一个人都不死。” 殷天殇心道:“此人好大的口气,不过观她方才竟能轻易破除我的问天剑意,本领确实超然,还是需要小心应对才是。” 此刻,沉睡已久的究心剑魂灵识再度复苏,它凝视着罗熙翾和她手中的不昧因果,不禁感叹道:“又是一名剑神,又是一柄天证之剑,此剑充斥着无边佛力,凡人难近,因果循环往复产生的无边业力,是此二品剑魂最迷人的地方,平朴而又敦实的魂质,着实殊胜稀罕!” 殷天殇将目光投向楚一诺与鹤松涛,两人都没有异议,然后他又看向一旁纹丝不动的聂青崖。 一股浓郁的麝香气在一阵冷风的吹送下,扑进了众人鼻中。 “寂冷深宵的无命客,早已将死亡押在了寒心之上,在冰色的幻想破碎以前,敌颅的鲜血永远是最甘甜的琼浆。”聂青崖缓缓吟道。 “很好,我们就接阁下三招,倘若我们侥幸不死,还望阁下能够通融!”殷天殇看着罗熙翾,沉声道。 “我说出的话,从来都不会收回去,你们可要注意了!”罗熙翾缓缓挥动不昧因果,提醒众人道。 “幽霜·葬爱!” 罗熙翾以不昧因果唤起十地幽霜,无尽冰霜敛情带杀,自下而上朝着四人疯狂攻袭。 “玄雪·灭魂!” 几乎与此同时,天空竟下起了黑色的雪,黑雪若流星飞陨,携着毁天灭地的急速寒气,自上而下朝着四人天灵迅猛穿射。 “梵雹·无尽!” 随着不昧因果不住旋转,无数冰雹亦自剑身之上飞涌而出,沿着地平面的各个方向,无差别攻向四人。 霜、雪、雹三式连珠,将冰原四杰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就在此避无可避的当下,殷天殇手中究心狂舞,四大剑印登时齐出。 “问天七式·解脱何故又轮回?” 龙皇和天穹两大剑印封住了四人脚下的幽霜。 荒寰和九阳两大剑印顶住了四人头顶的玄雪。 楚一诺手中清辉再绽青色华光,他以净灵天六星功阶,使出天级防御剑式“月亏之盈”,一道残月堪堪挡在了正东方位,阻住了奔袭而来的飞雹。 聂青崖寒心剑尖向天,口中喃喃低吟,十三朵剑气凝成的白玫瑰花挡在了正西方位,此招名唤“寒心冰语·绽裂”,乃三绝剑痴最引以为傲的防守绝式。 鹤松涛见此情状,再度化出了无形瑶琴,宫音为始,角音为承,商音为转,徵音为合,羽音贯穿起承转合,一曲“四面缉狼”无声起奏,南北两向倏然间被琴音穿透,化成五音气浪,与飞袭而来的冰雹迎面对撞起来! 攻防拉锯约莫一盏茶的光景,伴随一声惊天巨响,霜雪雹三大冰形竟尔融合成为一个硕大的冰球,四人正当错愕间,冰球突然爆裂,无数冰渣如火雨流星一般朝着他们疾射,四人在猝不及防间尽遭重创,他们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皆被冰渣划破,情状惨烈至极! 巨爆过后,四人瘫倒在地,淋漓鲜血缓缓流在白雪里,将冰晶的洁白染成了渗目的嫣红,他们各自气喘吁吁,显然都已无力再战。 “你们的意志令我动容,执念伤人亦伤己,也许有些事我根本不该插手,三招已尽,你们走吧!”罗熙翾摇头叹了一口气。 话罢,她将不昧因果缓缓插入剑鞘,瞬即消失在了凄冷黑夜的尽头处。 第五十一章 望梅饮血 这一幕幕,皆落于在无极雪顶之上观战的唐芷蕊眼中。 “罗熙翾,没想到你竟会对这些男人手下留情,我应该对你刮目相看吗?”唐芷蕊喃喃自语道。 “幽魂武姬,行动从不受限于宫主,长久以来一直隐匿于冰宫的至暗处,时刻维护着冰宫内部的安宁,历经三代宫主,仍是青春常驻,不老不凋,手执佛门第一圣剑不昧因果,在无烬冰原之内罕有敌手,今日一见,果如传言。”一个身材瘦小,形象邋遢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唐芷蕊身后,阴阳怪气地说道。 唐芷蕊毫无动容,她缓缓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个如江湖浪子一般的邋遢男子,淡淡道:“骆旭,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骆旭微微一笑,尖声道:“我得到一个急讯,永生之门已经开始行动了。” 唐芷蕊似有所触动,随即问道:“沉寂了这么久,瞑秋寒河这次会有什么行动呢?” “他派出一个人,此刻想必已在赶往冰宫的路上了。”骆旭沉声道。 “那个人,是谁?” “望梅饮血。” “不饮琼浆,望梅饮血?” “是他,目的不明。” “我知道了,你继续探查。” “另外还有一事,薛瑶和闻人无我并未前往娴箐一舍追杀即墨孤岚,他们现下仍留守在空无人间。” “嗯……三妹啊三妹,你的不臣之心只会为你召来姐姐最温情的关怀,很快你就能感受到了!”唐芷蕊面带异笑,语带锋针,浅浅低语道。 “我先告辞了。”骆旭是个精明识趣的人,他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来,也很清楚什么时候应该走。 “你去吧,冰牢里至今仍在怀念二妹的几个剑婢,都是你的了。” “嘻嘻,感谢大宫主成全!”骆旭脸上露出一丝邪笑,躬身离开了。 “我也该下去送那四个不速之客一程了。”唐芷蕊一边自雪阶缓缓步下,一边喃喃自语道。 此刻,雪妃阁外的雪地上,殷天殇、鹤松涛、楚一诺以及聂青崖四人忍着浑身上下的剧痛,勉强互相搀扶起对方,四人肩并着肩,齐齐向着不远处的雪妃阁望去。 “没想到那个八婆的武功高到这种程度,我们险些就都下地狱见阎王了!”楚一诺哭笑不得,自嘲道。 “她已经手下留情了,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完全接不下她方才的三式连环。”鹤松涛苦笑道。 “鹤老弟,你又是怎么晓得那八婆对我们放水的?”楚一诺疑惑道。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自己受伤的部位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吗?”鹤松涛凝视着自己胸腹上犹然凝固的冰痕,淡淡道。 “不仅仅是受伤的部位,连伤口的深浅也拿捏得极为精确。”一旁的殷天殇补充道。 “还真是这样,这个八婆还真有点邪门啊,难不成是因为我的缘故!”楚一诺无端臆测道。 “很有可能,她以前应该跟你娘一起共过事,虽然她表面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说不定在她内心深处,仍有爱屋及乌的想法,楚一诺,你多半成了挽救我们性命的大恩公了!”鹤松涛略带轻松地玩笑道。 “赎世之楚,自泥犁将亡者的魂灵拉回人世,自此本已晦涩的星光,倏忽绽亮,普照世尘。”聂青崖缓缓低吟道。 “马屁精,你倒真是个人才,这话我爱听,哈哈!”楚一诺拍着聂青崖的肩膀,大笑道。 “以你们现在的状态,能否再战?”殷天殇突然沉声道。 “我的筋脉还算通畅,休息片刻很快就能复原了。”鹤松涛暗暗运气,判断道。 “我也还可以,殷老弟,放心吧!”楚一诺如法炮制,得意道。 “寒心尚未染敌血,焉能自此归鞘中?”聂青崖淡淡道。 “这我就放心了,那我们稍微歇息片刻,便潜入妃雪阁夺琴!”殷天殇郑重其事道。 “在冰宫休息,无异于在地狱静候死神,收起你们稚嫩的想法,用生命来迎接这把业火刑天琴吧!”唐芷蕊突然出现在了妃雪阁前,而在她的手中,正托着一把头若龙,尾似凤的赤红瑶琴,此琴正是业火刑天琴。 “唐芷蕊,你该死!”鹤松涛怒视着唐芷蕊,狠声道。 “该死的人是即墨孤岚,以及你们这群玷污冰宫净土的可恶男人!”唐芷蕊脱下了柔弱的伪装,露出了她的真实面目。 “新仇旧怨,今日我们就来一并清算!”鹤松涛怒火中烧,愤愤道。 “凭你们,配吗?”唐芷蕊的声音冷漠而从容,她以左臂弯托住刑天琴,右手缓缓拔出了傲雪。 一时间,白雪骤降,红尘酷寒,千里冰宫,万丈极冻! 究心剑魂似有所感,不禁打了个寒颤,苦笑道:“三品剑魂居然能够如此高傲跋扈,实乃吾平生仅见。不过此女剑骨倒是奇佳,本有成为剑神的潜质,无奈剑走偏锋,以毒谋与小慧走了些许捷径,以至于许久未能突破瓶颈,她的造诣与境界也将永远止步于此,可惜了!” 四人但觉冷寒沁肤,冰流透骨,都不由将真气运转周身来与这阵恶寒相抗衡。 “雪邪归寂·灭轮剑道!” 唐芷蕊以化魂天九星功阶,使出未曾于冰宫众人面前现世之招,顿时九天十地间的暴雪如狂涛骇浪般,将四人牢牢吞噬其中,四人只觉一股极端寒气瞬息透骨封脉,无论如何挣扎皆不能动弹,与此同时一道巨大无比的圆弧状剑气横贯雪浪,朝着四人僵直的身子直劈而下!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无数血红的梅花忽自天边飘落。 梅花落于白雪,落于红颜的发梢,落于佳人的衣角,落于雪浪的归途,落于幽冷的剑弧,落于漆黑的长夜,落于败血的冰宫,落于每一个生命的心跳,皆绽放出瑰丽的血滟,令人不忍逼视。 在血梅花的簇拥之下,一个红衣黑发的妖冶男子缓缓自天边降下,他的表情肃穆而神秘,他的眼睛空灵而妩媚,他的嘴里叼着一支血梅,就像是一只猫,叼着老鼠。 血梅落处,暴雪蜷缩远避,剑势随即一顿,殷天殇等四人趁机脱出了白雪的圈潋,伴随着呼吸的逐渐平稳,四人被寒气冻结的经络,也渐渐解冻,复苏如初。 “你就是‘不饮琼浆’望梅饮血?”唐芷蕊看着眼前这个妖冶男子,冷声问道。 “我渴了,你的血,能解渴吗?”妖冶男子缓缓自嘴里取出血梅,他的问题也正是唐芷蕊想要求证的答案。 第五十二章 刑天归主 唐芷蕊注视着望梅饮血,不禁妩媚一笑道:“很好,很好,你们一起来吧,奴家保证会把你们服侍的舒舒服服!” 鹤松涛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这个人当真变态,冰宫落在她手里简直就是一场浩劫,为孤岚,也为冰原的万千百姓,我们必须将她自这里剔除!” 望梅饮血一双泛着血光的眼睛打量了一旁的冰原四杰,最终目光停在聂青崖身上,淡淡道:“你们在她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掠阵,我自正面与她交锋!” 聂青崖点头,寒声道:“血梅添香,芷柔雪融。” 随即聂青崖与殷天殇联合楚一诺与鹤松涛以四角之阵将唐芷蕊围了起来。 望梅饮血手执血梅花,强势拦在唐芷蕊身前,一场惊神泣鬼之战随之拉开帷幕! “念念血梅,花似哀怜,酥肌绽放,血没舌唇,不饮琼浆,望梅饮血!”望梅饮血缓缓吟道。 “奴家最好异端青睐,你的味道,奴家甚是享受。”唐芷蕊柔情一笑,无边风雪,覆没苍天。 望梅饮血足退三尺,血梅抚空,天际再现无数血色梅花,紧接着他纵身而起,手中血梅倏然腾至高空,他双手若梅花般一开一合,化魂天七星功阶瞬即引爆!只见万千血梅裂解成瓣,于这森寒漆夜翩翩起舞,梅瓣如软刀,阴柔却又极具杀伤,朵朵梅花血瓣渐渐逼近唐芷蕊身畔,欲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温柔吻噬。 此招乃望梅饮血成名绝艺“瓣红天舞!” 瓣红落处,肉裂皮开,血梅吻处,魄散魂飞。 唐芷蕊观此梅花瓣舞,不禁神秘一笑,手中傲雪倏开一道白幕,而在白幕之内,竟是一个迥异于之前的境界——“傲雪剑境”! 剑境开,瓣红遗境,皲裂如雨,化作红泥,聊慰白雪。 殷天殇等四人也一下被拉入了这傲雪剑境,连同望梅饮血在内的五人,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煞白,天穹与地涯皆为白雪覆盖,而自天向地又自地朝天,白雪皆为利剑,竟同时上下交袭五人,在正前方,唐芷蕊噙着诡异的笑,从容不迫地欣赏着眼前的死亡图景。 “继续保持四面围堵,替我掠阵!”望梅饮血交代完,身形化为一道血影,自万千白雪剑气下疾掠至唐芷蕊身前。 殷天殇等四人一边抵挡着天地急射而来的雪剑,一边缓缓朝着唐芷蕊周身的四个角落腾挪。 见四杰已各自归位,望梅饮血便用血梅花刺破了自己手上的大动脉,一泓鲜血瞬息间便流进了血梅的枝丫,顿时血梅发出了耀眼的红芒,一股奇特异香扑面而来。 “受死吧,蘸血梅香!” 望梅饮血以化魂天八星功阶再祭天级血梅异式,一时间血梅红芒大炽,血香飘散如雨,一朵巨大的血梅花自唐芷蕊足下绽放而出,瞬即将唐芷蕊吞入蕊中! “问天七式·我敌又至何时死?” “煌烨之焚!” “寒心冰语·天颤!” “九天冥火·绝焰神焚!” 就在此刻,冰原四杰自东西南北四向同时发招,猛攻受困梅花蕊中的唐芷蕊。 “荒天雪吟·葬剑玄冥!”但闻唐芷蕊一声娇喝,无数玄冥剑气随即撕裂血梅花瓣。 然而此刻她忽感头晕目眩,天地好像都在颤动一般,紧接着两道火能便一前一后向她迎面招呼而来,情急之下,她催动白雪剑气堪堪挡住了这两股焚世火浪,然而被火浪掩护在后方的一个巨大的剑能光球突然出现,重重地击在了她单薄而紧致的小腹上! 伴随一声娇呼,唐芷蕊的傲雪剑境倏然破碎,她倒在漆黑的雪地里,不住地喘息着。 而原本在她手里的业火刑天琴,也因方才巨力的冲击,被震的脱了手,如今矗立在丈许外的雪地上,格外惹眼。 鹤松涛将琴缓缓拿起,他将沾留在琴身上的碎雪轻轻拭去,对着他的昔日伴侣自语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孤单得太久,我不会食言!” 业火刑天琴此刻竟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文弦在冷风的拨奏下,发出了一声轻音。 “你的血,太苦了,解不了我的渴。”望梅饮血盯着唐芷蕊,摇头叹息道,此时自他嘴角渗出了一条血线,显然他被方才的幽冥剑气伤的不轻。 “瞑秋寒河的奴才们,你们当真以为拿到了刑天琴就能够覆灭冰宫吗?我看你们是痴心妄想,有幽魂武姬和劫雪冰刑,你们的图谋永远都不会得逞,哈哈哈哈!”唐芷蕊趴在冰冷的雪地上突然蔑笑道。 “疯女人,既然你这么急着想要投胎去做娼妓,我便成全了你!”望梅饮血目中突然凶光大盛,手中血梅花朝着唐芷蕊的心脏直插而去! “住手!”楚一诺以清辉架住了血梅花。 望梅饮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楚一诺。 “此刻,并非是她的终点,她的恶贯满盈,终会使她自取灭亡!”楚一诺冷声道。 鹤松涛看着楚一诺,目中露出一丝赞赏的哀伤,楚一诺连杀母之仇都可以放下,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向眼前这个人追讨挚爱的毁容之恨,当下走到了一边,不再言语。 “琴既然拿到了,我们便离开吧!”殷天殇拍着楚一诺的肩膀,轻声道。 “好,我们离开吧!”楚一诺剑眉一舒,淡然道。 “堕落的冰泥犁,必将遭受天之酷惩,凄凉与悔恨将伴随行恶者一生,生命不凋,噩梦不醒。”聂青崖将寒心插入鞘中,寒吟道。 望梅饮血看了一眼聂青崖,又看了一眼楚一诺,摇头叹道:“仁慈本身便是一种愚昧,我告辞了!” 话罢,血梅裹住了他的足踝,簇拥在他全身,他略微一提气,双脚便离开了地面,迎着破晓的轨迹,消失在了宁谧清冷的夜空中。 “你们认识啊?”鹤松涛不禁问道。 “嗯,他是我父亲的部下。”楚一诺淡淡道。 “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父亲的事。” “也没什么好提的,日子还是要自己来过,不是吗?鹤老弟!” “哈哈,落魄非常的日子才是你要过的好日子嘛!” 第五十三章 雪劫军祸 娴箐一舍内,即墨孤岚若有所思。 吴婉瑜端着一碗刚刚做好犹自冒着热气的桂圆红枣粥,来到了即墨孤岚面前。 “孤岚,趁热喝点吧!” “谢谢你,婉瑜。” 即墨孤岚接过碗,轻轻撩开了自己面上的黑纱。 “别想那么多了,你脸上的伤我一定会替你治好,你要对我有信心才是!”吴婉瑜安慰即墨孤岚的时候,语气是那样的信心满满。 “这张脸,无论修饰的如何完美无瑕,最终都要衰老,我没必要太在意,我只是担心他们。”即墨孤岚喝了一小口粥,淡淡道。 “吉人自有天相,你该像我一样,选择相信他们!”吴婉瑜勉强笑道。 “婉瑜,我知道你也很担心他,你完全不必对我伪装的。”即墨孤岚看着吴婉瑜,叹了口气。 “他却只把我当做是红颜知己,我对他更多的关心,也只能掩埋在心里了……”吴婉瑜涩声道。 “感情一旦陷进去,就很难自拔了,只希望他能明白你的心意!”即墨孤岚沉声道。 “但愿我们以后能像现在的你们一样。”吴婉瑜微微笑道。 “我爱他,不是因为他能填补我空缺的心,而是我很想把最美好的一切跟他分享。”即墨孤岚意味深长道。 “我明白,爱是给予,而不是索取,其实我也一样,想把他的开怀留住,将他的哀愁驱散,可是我也很清楚,他深入骨髓的哀伤,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驱除的!”吴婉瑜目中泛现一丝哀色,无奈道。 “容易还是困难,端看你的决心了。”即墨孤岚此刻,突然自怀里取出一截白骨。 “这是……”吴婉瑜明显十分讶异道。 “在那间密室,唐芷蕊点亮冰烛的一瞬间,端木玥珂递到我手里的。”即墨孤岚的表情很奇特,三分怒又三分怨,三分怜悯还带着一分无奈。 “它就是你昨日向我提起的,劫雪冰刑下半式?”吴婉瑜凝重道。 “不错,劫雪冰刑一式双分,前半式重在伤敌,后半式重在自保,过去我、唐芷蕊还有薛瑶三人联手才能使用这前半式,只因前半式的反噬之力十分霸道,需要我们三人以天拥三誓开启冰护之阵才能勉强抵御,如今我已能够独使此招而不伤了。”即墨孤岚缓缓解释道。 “可为什么这半式功法会刻在骨头上呢?”吴婉瑜不解道。 “唐芷蕊已不能称得上是一个人了,她在某些时候做出来的事,甚至连禽兽都做不出来,端木玥珂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坚强的人,在那种状态下,她竟然可以守口如瓶,而那一天,她不惜将自己一根肋骨从身体里硬并将功法刻在上面让我带走,足见此功法意义之深重。”即墨孤岚在回忆中,痛苦道。 “太可怕了……”吴婉瑜不禁感叹道。 “这是劫雪冰刑的前半式,连同后半式,你替我一起保管吧!”即墨孤岚又自怀中取出一张写满小字的牛皮卷,递在了吴婉瑜的手里。 “孤岚,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吴婉瑜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追问道。 “我能感受的到,有一股极端狂烈的杀气正向这里缓缓靠近,我会牵制住这个人,婉瑜,届时你便将劫雪冰刑交给殷天殇和松涛吧!”即墨孤岚淡淡道。 “不……孤岚,我们要走便一起走,要死便一起死!”吴婉瑜拼命摇头道。 “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姐妹,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分毫的,对不住了,婉瑜!”即墨孤岚在吴婉瑜颈部的人迎穴轻轻一点,吴婉瑜便昏了过去。 即墨孤岚将吴婉瑜抱到了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然后便推开了娴箐一舍的门,缓缓朝着前方的危机走去。 约莫走了一盏茶光景,在一片荒凉的雪原上,即墨孤岚头顶的太阳被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取代了。 即墨孤岚缓缓抬头,她看到了一个异常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悬浮在半空,此刻这个高大男子正对着她,似笑非笑。 “你就是瞑秋寒河?”即墨孤岚冷声道。 “不愧是浅清的徒弟,你的沉稳与冷静,使你的性命,更具价值了!”高大男子的声音高亢而洪亮,无匹霸气显露无疑。 “我的价值,不该由你来衡量。”即墨孤岚的声音仿似一道无坚不摧的坚冰,坚定而冷漠。 “两个抉择,加入永生之门随本座颠覆冰宫的女权统治,或者死。”高大男子狂霸之气更甚,无数殃云似被奴役,顺从地将整个天空尽数遮蔽。 “为什么我不能够选择置身事外?”即墨孤岚淡淡道。 “无论你相信与否,整个无烬冰原,唯一能令本座忌惮之人,便是你——即墨孤岚,本座若是颠覆了寒玉冰宫的统治,你将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而且有能力复辟女权统治之人,为了杜绝你这个潜伏的隐患,本座只能给你这两个选择。”瞑秋寒河逼视着即墨孤岚,眼中有着些许期盼目光。 “冰宫是让我重新找回生之渴望的地方,虽然它曾一度让我陷入绝境,但我却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出卖它!”即墨孤岚斩钉截铁道。 “既然如此,那便迎接死神的拥抱吧!”瞑秋寒河略感失望道。 “我命从来不由天,神欲挡关神亦摧。”即墨孤岚寒气化冰,一柄同霜寒之默一模一样的冰剑出现在她手中。 “哈哈哈哈,很好,那今日,本座就与你尽情一战,你能做的就是莫要让本座失望!”瞑秋寒河狂笑道,睥睨之姿,一时无两。 而与此同时,在寒玉冰宫的雪妃阁前,在冰原四杰离开后不久,在唐芷蕊刚刚自冰冷的雪地里勉强爬起来的时候,三宫主薛瑶和一位身穿淡蓝色长袍,手里握着一柄剑首嵌着红玛瑙的名贵佩剑的男子出现在了唐芷蕊的面前。 “三妹,你此刻不是应该在娴箐一舍吗?”唐芷蕊的心里早已有数,但她仍是装作一副惊讶异常的模样。 “大姐,二姐已经被我们就地正法了,您就放心好啦!”薛瑶顽皮一笑道。 “太好了,三妹你可真行,大姐一定要好好奖赏你才是!”唐芷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而在她手中的傲雪,也同时绽放出死亡的凄艳。 闻人无我的残影却是后发先至,巧妙地缠住了唐芷蕊的剑势。 “大姐,您这番嘉奖似乎还是欠缺了一点,小妹还想用您的人头来做绣墩呢!”薛瑶向后退了两步,缓缓拔出了冰之泪,楚楚可人道。 第五十四章 神威佛能 雪,纷纭而坠。 风,刺骨阴寒。 天,宛若末世。 人,屹立不摇! 瞑秋寒河力拔山河,睥睨苍天,军威浩荡,踏碎虚空,只见他饱提内元,双掌焚起滚滚烈焰,顿时漫天火云压境,热能随即弥漫四周,百雪皆融,神鬼俱泣。 “军神令·战尘扬天割敌颅!” 瞑秋寒河以炽阳天六星功阶,对着即墨孤岚天灵便是至狂至烈的一击。 霎时间,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自九天飞坠,天地竟也承受不住这股巨能,顿时天倾百尺,地裂千丈,来自酆都的凋陨之息氤氲在即墨孤岚周身,随时可能将她吞噬。 即墨孤岚冰剑指天,无穷剑意同样充斥天地,她以净灵天九星功阶,再现天级巅峰剑技“孤月霜凌铎寒锋”! 刹那间,周遭竟现“寒月霜镜铺穹苍,冰拥百里迎天月”之象,剑意化霜,剑气藏杀,万剑归元,一剑戮血殁千军! 炽焰巨能压境,幽寒冰剑迎天,变色的烟云过处,是撕裂寰宇的哀鸣,亦是末世沉昏的啼鸣。 分晓的战局,涓滴鲜血的是谁? 即墨孤岚捂着黑色面纱的手在颤抖,一泓又一泓鲜血自面纱里渗出,滴落在焦灼的荒尘之上,滴答滴答。 “哈哈,能接下本座的军神令而不死,你果真未令我太失望!”瞑秋寒河仰天狂笑道。 “最后一招,分生死吧!”即墨孤岚强行压住自己的伤势,冷声道。 “在这个女权当道的界域,本座对女人,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今日,本座会让你明白,究竟要有何种程度的实力才能够一统这早已沦丧的无烬冰原!”瞑秋寒河霸言道。 “在此之前,你将会面对寒玉冰宫最强烈的回击。”即墨孤岚似已下定了决心,咬牙坚定道。 “很好,此招过后,永生之门停滞不前的脚步,将再度迈出,未来,也将不再遥不可期!”瞑秋寒河昂首挺胸,赫赫军威笼罩下的枭雄身姿,愈发膨胀。 “军神令·一式封神败天下!” “劫雪冰刑!” 而在此刻,雪妃阁前。 唐芷蕊与闻人无我之间,也展开了一场激烈非常的意识之战。 薛瑶此时被眼前两股极端强烈的肃杀之气逼退了数步之遥,她心知这场无形的意识之战,比起真刀真枪的厮杀火并更加危险,也更具不确定性。 在意识的深渊,有两柄剑正在相互拉锯。 一剑白雪傲骨寒,一剑残梦拖暗影。 荒雪皇途力不从,黄泉一剑荡芷魄。 一念万千恨成雪,雪掩残影恨难平。 天意不抒空悲切,残花泣泪剑狂歌。 雪丝缠影心怯懦,无尽冤魂哀寥落。 一点情真一点伪,冰躯玉体过眼迷。 痴痴梦呓山河变,双剑神行同殛灭。 傲雪剑颓灵识断,残影延绵无终绝! 此刻,但见唐芷蕊一口朱红倾落,紧接着便跌倒在地。 而在她面前的闻人无我,双手紧抱着头颅,不住地向后退去。 “无我,你怎么了?”薛瑶见此异状,不禁疑惑道。 闻人无我只是紧紧抱住他的头,没有任何回复。 薛瑶此时却不再追问,反而走到了蜷卧在雪地上的唐芷蕊身前,用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半疯半癫的可怜女人。 “大姐,以前的我,只是个普通单纯的剑婢,因你的一次施舍,我被提拔成为冰宫的三宫主,坐拥冰宫万众的尊崇与仰望,我本该好好感激你才是,可是同样因你,潜藏在我内心的抱负无法得以施展,我的一举一动皆要受到你的掣肘,我渐渐才发现原来我只是你的一个傀儡,你用我那少的可怜的对爱的渴望,反过来要挟我,逼迫我,我真的好恨啊,可是我又能怎样呢?除了顺从你,我还能怎样呢?我只有装成这副懵懂无知,天真无邪,可爱又可怜的模样来给你看,你越是低估我,小看我,我就越安全,越有机会向你报复,当你的昏庸不经意掩盖住你的奸诈时,这个机会终于来了,我不想成为下一个即墨孤岚,所以我只能够成为下一个唐芷蕊!”薛瑶俯视着满身是血的唐芷蕊,将自己沉淀在心里数十个春秋的话尽数吐出。 “你做的很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污浊世界里,你不先去害人了,别人就会首先来害你,在和平的表面上,我总会感到恐惧,这种恐惧实在太令人憎恶,所以我总会以伪饰的和平来替代真正的和平,只有在暗流涌动的地下,我才能真正找到安全感,那份踏实与成就的感觉,是维系我生命的唯一养分,没想到我这赖以生存的唯一养分,竟会被你切断,哈哈哈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虽有不甘,但却又倍感欣慰,三妹,你做的非常好!”唐芷蕊的七窍已开始流血,但是她的头脑却异常清晰。 “大姐,小妹会怀念你的,就此别过!”薛瑶淡然道,手中冰之泪随即朝着唐芷蕊的首级迅捷劈下。 然而极速下坠的冰之泪却突然停住了,在薛瑶狭小的视野里,一柄古朴庄严的青铜佛剑架住了冰之泪,一个身着灰衣的高雅女子扶起了唐芷蕊。 “你是……幽魂武姬?”薛瑶不禁诧异道。 “罗熙翾不会让你杀她。”灰衣女子淡淡道。 “那你便为她陪葬吧!”薛瑶狠声道,手中冰之泪辉光再现。 薛瑶心知幽魂武姬的武功深不可测,当下不再保留实力,她以化魂天八星功阶,辅以天级成名剑技“飘花荡雪点玉泪”,直刺罗熙翾颈下天突穴。 纷雪的剑絮,寒意涤荡。 无情的剑锋,誓破天关! 玉泪潇潇,荻花若雪,整个雪妃阁近郊如临哀葬,天地交界的偌大烘炉霎时燃起了死之炊烟。 冰之泪剑尖在距离罗熙翾脖颈不到一寸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只因那一声不昧因果的轻转。 这世间的一切因果,在这一声轻转声中,凝冻! “她造的恶因,她遭的恶果,我不会干涉,但是她的报应却不在此时,不在此地。”罗熙翾说罢,缓缓抱起了蜷缩成一团,已经不像人样的唐芷蕊。 薛瑶全身上下的经络血脉甚至是真气尽数被封止,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恨入骨髓的魔鬼,从身边离开,从这一场无边的风雪里,脱离。 此刻,在她身后的闻人无我突然用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一股温润如三春暖日的和煦真气瞬间疏通了薛瑶闭塞的经络。 薛瑶转过头,看到了闻人无我的脸。 那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也是一张淡若飘风,漠似飞雪,俊美中带着阴冷的脸。 “无我,你……怎么了?”薛瑶似已忘却了心头至仇甫脱的不甘,转以错愕的关怀道。 “你少有的关切,令我诧异。”闻人无我淡淡道。 “被仇恨蒙昧的双眼,并没有瞎。”薛瑶沉默许久,缓缓道。 “你……”闻人无我此刻竟无言以对。 “我很清楚谁最关心我,我不想让他失望。”薛瑶说完握住了闻人无我的手。 “她被人救了,你竟然没有质问我为何不出手阻止。”闻人无我道出了心中疑惑。 “是你,给了我面对这一切的勇气,戳穿了虚伪的面具,我压抑许久的心,舒服了很多。”薛瑶如梦初醒道。 “你不同了。”闻人无我叹道。 “不知冰冱何时了,一见梅花眼便清。罗熙翾说的不错,她终究会自食恶果,我实无必要多此一举。”薛瑶牵着闻人无我的手,朝着风雪的尽头缓缓走去。 “过去,吸引我的只有你的身体;如今,你的气质同样让我欲罢不能!”闻人无我笑叹道。 “为什么你要接受她的意识之战?”薛瑶不解道。 “因为我很迷茫。”闻人无我沉声道。 “你死后的世界,我过得会很辛苦。”薛瑶苦笑道。 “以后的路,我不会让你太辛苦。”闻人无我坚定道。 极致的惊爆过后,留下了一道地惨天愁缺憾…… 瞑秋寒河跌落在地面,他用手紧紧捂住胸口,狂笑道:“劫雪冰刑,名不虚传,呃……” 他强忍在喉头的鲜血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口喷在了焦黄的土地上。 反观即墨孤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任何表情。 “孤岚!”鹤松涛的声音由远及近。 紧接着殷天殇、楚一诺和聂青崖三人同时出现在了瞑秋寒河的面前。 鹤松涛用手轻轻去扶即墨孤岚,却未料到即墨孤岚竟然一下子倒了下去,鹤松涛急忙加大力道,这才勉强拖住了她。 “孤岚,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鹤松涛发觉即墨孤岚的身体逐渐僵硬,身上的热气也开始不断流失,不禁焦躁不安道。 “她的内伤很重,你快扶她回房,我先去准备一下。”吴婉瑜此刻也已赶至,她搭着即墨孤岚的脉搏,焦虑道。 第五十五章 幽昙三问 日轮煌世,军狂伤而威势不减。 究心斜云,?问天何故苍生寥落? 浪子落魄,一诺千金难抉恩义。 青崖焚香,逐梦虔心闭目拜谒! 瞑秋寒河环视一眼面前三人,面露异色,微微轻叹。 “叹息,表示你还有愧疚之心,即墨姑娘已与冰宫割袍断义,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希望你的口才能和你的武功一样令人信服,我最最敬畏的父亲!”楚一诺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瞑秋寒河,哀声道。 “这世上,唯一不容质疑的雪泥便是真理的鸿爪,人生到处是无常,军令永生不落阳。”聂青崖此际突然吟诵道。 一旁的殷天殇皱了皱眉,与楚一诺对视了一眼,便缓缓退至两人身后,转身朝着娴菁一舍的方向去了,他很清楚有些事,还是不要插足的好。 “你们的到来,意味着唐芷蕊的冰宫已临败亡边缘,看来望梅饮血去的正是时候,哈哈,咳咳……”瞑秋寒河喜中带狂,狂里藏哀,哀使气滞,内伤再也无法遮瞒,鲜血自嘴角不住沁出。 “我在听你的解释。”楚一诺此刻心如刀割,声音却是异常冰冷。 “出格的火花,往往招致被无情淋熄的酷惩,谨言慎行,是你的不二之道。”聂青崖凝视着楚一诺寒声道,而他的手,此刻竟握住了寒心的剑柄。 “青崖,你退下!”瞑秋寒河沉声令道。 聂青崖将手从剑柄处移开,对着瞑秋寒河微一躬身,便退至到他的身后。 “这只马屁精被你教化得实在是太成功了,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楚一诺看着瞑秋寒河,冷声道。 “能令自己的孩子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父亲,本座根本不值得任何人佩服……”瞑秋寒河叹息道。 “说,为什么你一定要针对即墨姑娘!”楚一诺逼视着瞑秋寒河,语调异常冰冷。 “她是本座颠覆行动的两大变数之一,所以她必须死。”瞑秋寒河的声音同样冷酷的像一块冰。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汲汲营营颠覆冰宫,并不是为了早已死去的娘!”楚一诺单刀直入,声音锋利得像一把刀。 “放肆!你什么都可以质疑,唯一不能质疑的就是我为你娘复仇的这颗烧残了的心!”瞑秋寒河怒声驳斥道。 “可她毕竟是娘生前唯一的弟子,娘的在天之灵绝对不会让你这样对待她!”楚一诺声音略显颤抖道。 “你喜欢她?”瞑秋寒河突然问道。 “我喜欢的那个英雄,他已经死了。”楚一诺看着瞑秋寒河,苦涩道。 “十一年前,你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宁愿选择落魄街头,也不愿与我为伍,十一年后,你未变,我亦未变,变的只是无烬冰原的枯荣兴衰,寒玉冰宫的气数,尽了!”瞑秋寒河冷声道。 “我并不反对你颠覆这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女权统治,我反对的只是你的不择手段,既是大势所趋,为何还要行此雷霆手段,徒增伤亡!”楚一诺一针见血,直戳问题要害。 “多年以来,本座一直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如今云雾甫开,本座更应把握时机,一举剪除任何不可控的障碍!”瞑秋寒河斩钉截铁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往后,我与永生之门再无半点瓜葛,你们走吧,若是以后我们因立场迥异而兵戎相见,你们也不必留手,生死有命,富贵由天,我楚一诺往后的命运,就操在我自己的手里吧!”楚一诺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聂青崖欲上前阻止,却被瞑秋寒河拦住了,“让他走吧,有其母必有其子,他的性格跟他娘,实在是太像了!”瞑秋寒河摇了摇头,缓缓叹道。 在寒玉冰宫西郊一处不毛荒地上,有一座破旧的古庙,庙顶有一块朽木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古朴梵文:不落幽昙。 罗熙翾携着奄奄一息的唐芷蕊,直入庙内。 “你,为什么不让我就此解脱?”唐芷蕊以微弱的声音质问道。 “我说过,你的果报不在此时。”罗熙翾的声音异常平静。 “哈哈哈哈,因起何方,果现何地,所谓因果,不过谬佛自圆其说的伪论罢了,在我的认知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是维系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最有力的方式!”唐芷蕊狂笑,轻蔑道。 “不坠地狱,难入胜观,娑婆执迷,浮生修断,你既已不畏死亡,便回答我三个问题,是缠是解,自有明昭。”罗熙翾淡淡道。 此时,唐芷蕊自异常冰冷的雪砂岩铺砌的地面上缓缓站起,她昂着头,逼视着罗熙翾,方才的柔弱与挫败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睥睨一切的英雌傲气。 一个即将被审判的人,突然装成了要审判别人的模样,这是自保,还是自曝,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 罗熙翾不以为然,兀自开始问第一个问题,“易浅清是怎么死的?” “她私下勾结永生之门,其罪当诛,我与端木玥珂不过是执行宫规,将这叛逆就地正法有何不对?”唐芷蕊义正言辞道。 “第二个问题,在浑星古拓和楚明辉决战的人,是不是你?”罗熙翾依旧不动声色道。 “我唯一一次去浑星古拓,仅仅是将通往傲雪神陆的关口封禁,那次去周遭也没有任何异常,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唐芷蕊困惑道。 “前些日子,我到过那里,我发现在那里有两名绝世高手交手的痕迹,其中一人的武功路数,正是至刚至霸的军神令,而另一个人的武功路数却极为奇特,与寒玉冰心玄功有七分相似,另外还透着三分诡谲凄厉劲道,我历经冰宫三代变故,从未见过此等心诀。”罗熙翾若有所思道。 “你说的这个人,我或许遇见过……”唐芷蕊像想起了什么,突然道。 “哦?”罗熙翾略感讶异道。 “很多年前的一个夜里,雪妃阁潜进了一名不速之客,那天夜里我正好未睡,在床畔与她打了一个照面,发现她黑衣蒙面,从身材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个女子,之后我与她交手十数招后被她逃脱,她的功法十分浑厚诡谲,起初我还以为是冰宫内部之人,事后我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那时冰宫之内除了你和端木玥珂,没有人能达到化魂天以上的功阶,而她的武学路数,又似寒玉冰心玄功与某种诡异邪功糅合而成,与你的幽昙圣诫天差地别……”唐芷蕊说到这里,突然噤声。 罗熙翾像意识到了什么,随即问道:“为什么你不怀疑她就是端木玥珂?” “因为她在此之前……已经被我囚禁在密室里了,所以绝对不会是她!”唐芷蕊犹豫了一下,无奈答道。 “害死大姐,囚禁二姐,方达至如今地位,你可曾感到一丝愧疚?”罗熙翾的眼神略有波动,声音也不再平静。 “愧疚?在这片寒冷的疆域,愧疚只会成为拖累自己前行的包袱,我从来都只看未来,不看脚下。”唐芷蕊理所应当道。 “好了,第三个问题,以冰宫现下的战力,你真认为自己能抵御住永生之门的全面进攻吗?”罗熙翾冷声问道。 第五十六章 两路求生 面对罗熙翾此问,唐芷蕊的傲气瞬息消散殆尽。 她也曾在心里问过自己百遍千遍,冰宫在自己手里,会有怎样的结局?但每一次,她的脑海深处都会浮现相同的画面:一个集情报搜集、过滤、处理及预判于一体的密室;一个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对她俯首帖耳,精明能干的神秘商人;一个过去不可一世,如今却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残缺女人。 这些零碎的画面,拼凑出一幅盛世王图,一幅自己百遍千遍得意至极的皇权霸业。 每每忆起这些画面,她就找回了自信,找回了寒玉冰宫大宫主的荣耀与尊崇。 然而,最近却发生了许多始料未及的事情,这些事情一度令她难堪,起先她总会用百密一疏的意外来搪塞自己内心的自省机制,后来她开始逃避问题的核心,转移问题的锚点,到了最后,她彻底放弃了思考,没有问题便不会再有烦恼,她终于也学会了自欺。 但是,这一次,在罗熙翾无形气势的压逼下,唐芷蕊开始再度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了。 唯有质疑自己,才会有全新的发现,问题的答案才能真正浮出水面。 “一直以来,我都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或许,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无论是武功,情报处理,人情世故还是策略手段,我都不是个中能手……”唐芷蕊沉默良久后,坦诚道。 “你能意识到自己存在的问题,看来并非药石罔效,无论你过去犯下如何无可宽恕的罪行,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是守护住冰宫这片基业,不许任何人侵犯,是你必须要完成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我可以不计前嫌,全力助你!”罗熙翾目中泛出一丝哀伤光晕,沉声道。 “你参悟佛道数年,竟然犹未忘却幽魂武姬这个身份,难得,当真难得啊!”唐芷蕊目露精光,略带嘲讽道。 “我放不下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这片我曾经活过的故土。”罗熙翾苦笑道。 “自我继任以来,你从未与我多说一句话,我们虽同在冰宫之内,但却各行其道,鲜寡往来,想不到如今,我跟你竟会因为相同的目标而联手,这或许就是造化吧!”唐芷蕊感叹道。 “时局已变,造化弄人,接下来,你有何打算?”罗熙翾淡淡道。 “我想去找三妹……”唐芷蕊涩声道。 “她会原谅你?”罗熙翾脸上露出赞叹神色,试探道。 “比起二妹她们,我对三妹造成的伤害是最有可能弥补的,值此危急关头,冰宫只有互相团结,一致对外才有机会消弭这场风波。”唐芷蕊坚定道。 “永生之门应该很快便会攻进来,一切就按你的计划进行吧,我会在必要时刻助你一臂之力,现在你可以离开了。”罗熙翾说完,便转过身,对着古庙内一尊巨大的毗婆尸佛像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唐芷蕊也不介意,缓缓自地上拾起血迹斑斑的佩剑“傲雪”,微微颤颤地步出了不落幽昙。 “执念锥心解不脱,是非不问曲直空,人言助纣我卫道,顺逆到头只在心。浅清,我这样做,你会怪我吗?”罗熙翾抬起头,看着庙顶上的青鸳冰瓦,出神道。 娴箐一舍内,鹤松涛的内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灼的目光紧紧盯着即墨孤岚的脸,一旁的吴婉瑜正用她独门的“阴叶阳花”针灸玄法为即墨孤岚施针。 殷天殇和楚一诺站在鹤松涛身后,面色凝重。 但见吴婉瑜十指扣针,先以飞经走气行九阳数,右手再以青龙摆尾浅刺即墨孤岚食指尖下的列缺穴,同时左手以白虎摇头退方进圆,推动经气,紧接着右手苍龟探血海,四方钻剔,最后左右双手回走,一式赤凤迎源入针到地,提位至天,前后左右,四围飞旋。 短暂的沉静过后,吴婉瑜将一根磁针自即墨孤岚印堂处缓缓拔了出来,一口白气同时自即墨孤岚嘴里吐出,然而她却未见苏醒。 鹤松涛心头大急,不禁问道:“吴姑娘,她怎么样了?” 吴婉瑜用衣袖缓缓擦去了额角的汗珠,哀伤道:“孤岚她五脏俱碎,六腑同摧,我以家传针法也只能维系她十五日的性命……” “吴姑娘,孤岚一定还有救对不对,请你告知我究竟怎样才能治好她的伤。”鹤松涛完全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强求道。 “是啊,婉瑜,是否还有其他方法能救即墨姑娘?”殷天殇为鹤松涛加了一把劲。 “哎,我不知道这个法子能不能救孤岚……”吴婉瑜像想起了什么,谨慎道。 “是什么法子,快告诉我!”首先追问的人竟是楚一诺。 “我需要一动一静两种稀珍药物,搭配此处储存的一些草药,或许有望医好孤岚,但可能性最多只有一半……”吴婉瑜看着即墨孤岚憔悴而布满剑痕的脸,眼中流露出无限哀伤道。 “是哪两种药?”鹤松涛焦急道。 “水晶冰狐尾和黑月之砂!”吴婉瑜叹了口气,终道。 “这两样东西,委实稀罕……”楚一诺若有所思,忍不住道。 “无论如何稀罕,我都一定会将它们带回来,楚一诺,快告诉我它们在哪里!”鹤松涛看着楚一诺,他坚信在无烬冰原,很少有落魄公子不知道的东西。 “鹤老弟,我也只是听说,不能保证信息一定正确,据说这水晶冰狐曾数度出现在冰原南疆的熏弥山陵附近,你可以到那里去碰碰运气。” “那黑月之砂呢?” “说来惭愧,黑月之砂我从未听过,但我却知道在冰原西陲有一处终年被迷雾笼罩的险地,名唤‘神王栈道’,而在这条栈道的下面,有一座山谷,叫做黑月谷,我不知道这黑月之砂和黑月谷之间有没有联系……”楚一诺摇了摇头,无奈道。 “我曾听娘亲说过,这黑月之砂就在黑月谷里,而神王栈道的尽头,就是九头魔界!”吴婉瑜补充道。 鹤松涛点了点头,缓缓道:“知晓具置就好办一些了,只是这熏弥山陵和黑月谷相距甚远……” “黑月之砂就交给我吧,松涛兄!”殷天殇打破沉默,毅然自荐道。 “天殇兄,无烬冰原你并不是很熟,你一人前去只怕有所不便……”鹤松涛将目光移到了楚一诺身上。 楚一诺挠了挠头,打趣道:“虽然我很想去熏弥山陵抓两只火凛铜猪来解解馋,不过我更想带殷老弟去黑月谷看看风景,虽然我也不晓得黑月谷的风景究竟美不美。” 鹤松涛于是道:“那我们就兵分两路,你们去找黑月之砂,我到熏弥山陵寻找水晶冰狐,孤岚就有劳吴姑娘照顾了。” 吴婉瑜点了点头,嘱咐道:“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孤岚只能维持十五天的生命,你们一定要把握好时间,路上多加小心!” “放心,十五天内我们一定会带这两样药材回来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启程了!”鹤松涛深情地望了即墨孤岚一眼,便走到门边拿起了刑天琴,将它负在身后,转身推门。 楚一诺随后跟进。 殷天殇对吴婉瑜点了点头,便转过了身。 “天殇,万事小心!”吴婉瑜关切道。 “放心吧,婉瑜,我们都会平安归来的!”殷天殇转过头,对吴婉瑜微笑道。 第五十七章 女体修罗 步出娴菁一舍,夕阳映天红如血。 楚一诺快步走到鹤松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愧疚道:“鹤老弟,我想不到老爷子会趁机来此针对即墨姑娘,实在抱歉!” 楚一诺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宽慰道:“你毋须有愧,你的处境做兄弟的完全能理解,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两种药材医好孤岚。” “放心吧,鹤老弟,冰原四杰虽然少了一个马屁精,但这办事效率……只高不低!”楚一诺愁眉渐舒,胸有成竹道。 “聂兄离开了,却也因此使得楚兄放下了心头的包袱,我们变得更加团结了,不是吗?”殷天殇微笑道。 “不错,楚一诺你也当真厉害,为了朋友连亲爹都能不认,这样的朋友我喜欢,哈哈!”鹤松涛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玩笑道。 三声大笑,两路寻奇,一记浮生几时休? 天清佑心守,剑网琴丝阵,誓护佳人待郎归! 殷天殇和楚一诺一路向西,途中楚一诺将自己游历冰原数年的奇闻轶事一一言道,殷天殇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若有所思,不断充实着自己的阅历与谋断。 然而在第四日的傍晚,两人来到了距黑月谷不足半日脚程的一处城寨——冰堰之瘠。 楚一诺带着殷天殇来到附近繁华地段的一座冰窟窿里,点了几道小菜,一壶冰琼酒,便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殷老弟,这冰堰之瘠的粮草资源虽然较别的城寨欠缺了一些,但是这酒菜的味道可是相当的可口呢!”楚一诺边吃边道。 “哦?我看无烬冰原皆是寸草不生的冰原,粮草资源各地都应该稀缺得很才对,可听楚兄方才之言,别处似乎都不怎么缺粮?”殷天殇道出心中困惑。 “哈哈,鹤老弟没告诉你吗,我们无烬冰原每隔一段距离,冰雪之下都会有一片‘熔湖’,这熔湖并非真的湖泊,而是一种热冰,里面有充足的养分,能使农作物茁壮成长,通常当地人会在熔湖上建造一座巨大的冰窟窿,叫做‘冰棚’,我们吃的这些蔬菜便是来自于冰棚,可是说来当真奇怪,无烬冰原偌大之地,唯有这冰堰之瘠没有熔湖,城寨内的食物,全是从附近的村庄运输来的,所以这里的食物都特别昂贵,但是却也特别美味!”楚一诺依旧是一边吃,一边解释道。 “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殷天殇感叹道。 此时,殷天殇发现楚一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桌上的人,仿似失了魂一般。 殷天殇于是忍不住转过头向身后看,紧接着他的身体突然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 他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这个人一身黑衣,灰白的头发披在肩上,看得出岁数应该不会太小,而最令人惊恐的还是这人脸上戴的面具,青面獠牙,怒目圆睁,活像一只修罗弥勒! 刚进冰窟窿的时候,自己身后的座位上绝对没有任何人,而这座冰窟窿就只有一个面对着他的小门,那么后面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殷天殇想到这里,背脊突然发凉,冷汗自发根悄悄淌落。 楚一诺此刻用脚尖在桌下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膝盖,他赶忙回过头来看着楚一诺。 “她交给我,你快走!”但见此刻的楚一诺面色凝重,他以传音入密的门道将发散的声波汇聚成线,直接“送”进了殷天殇的左耳。 “这个人绝非易与,我们一起应对!”殷天殇同样以传音入密的路数,坚定道。 “她是冲我来的,时间紧迫,你赶快去办事,这里交给我!” “哎呦喂!”楚一诺此刻突然眉头紧皱,佯装痛苦状,俯下身子捂着小腿,连连呻吟道。 “楚兄,你怎么了?”殷天殇心里虽在挣扎,嘴里却不得不配合道。 “我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你快到我的房间拿些伤药和绷带过来!”楚一诺的表情和语调非常逼真,就好像自己的伤口真的裂开一般。 “好,楚兄,我马上就去!”殷天殇说罢起身,朝着门口匆匆而走。 “殷老弟,一切保重,届时我们到娴菁一舍再碰头吧!”楚一诺以传音入密之法沉重道。 “嗯,楚兄,你也多保重,虽然这个女人尚未露出杀气,但是她的妆容举止十分可疑,楚兄万不可大意!”殷天殇一边走,一边密语道。 “我会小心的,你也多加小心!”楚一诺嘴唇微张,当着神秘女子的面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用传音入密之法“说”了出来。 此刻稍令楚一诺欣慰的是,在另一桌坐着的那个神秘女子,至今都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楚一诺低下头,倾听着殷天殇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在脚步声消失的一刻,他抬起了头。 冷汗,突然自他的脖颈滴入背脊,眼前这一幕,太令他吃惊了! 他看到了一张截然不同的脸,与其说是脸,不如说是一张比之前更加丑陋狰狞的面具,一张不动明王的杀生怒相,而这张脸连着的身子,此刻恰坐到了殷天殇方才坐着的位置上。 “阁下是谁?”楚一诺内心虽是波涛起伏,语气却很是平静。 “你很像一个人。”神秘女子的声音沙哑而苍老。 “像哪一个人?”楚一诺不禁好奇道。 “一个已死的故人。”神秘女子淡淡道。 “你来找我,不会只是因为缅怀故人吧?”楚一诺单刀直入道。 “可能就仅仅只是为了缅怀故人吧,所以我要你跟我走。”神秘女子说话的语调冷得像冰。 “走去哪里?”楚一诺追问道。 “熔湖。”神秘女子面具内的眼睛突然发出了苍凉的光。 “那要走好远吧,我可走不动路!”楚一诺委婉拒绝道。 “熔湖就在冰堰之瘠,我们不用走很远。”神秘女子平淡道。 “冰堰之瘠有熔湖?你莫非是在开玩笑吧!”楚一诺不可置信道。 “这里的确有一片熔湖,只是它的位置比较隐蔽,一般人永远都不会找到,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神秘女子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胁迫滋味。 “抱歉,我不会跟你走!”楚一诺突然冷声道。 “有一点你也许是搞错了,走不走从来都不是你能够决定的。”神秘女子话音未落,一只手已搭在了楚一诺的肩膀上。 第五十八章 净焰魔殃 曾经,也有一个女孩用手搭着楚一诺的肩膀,那时候,他的心里是多么温暖,无声的鼓舞,在他狭小幽暗的心灵处,开了一扇明窗,他因为她,不再自闭,不再逃避这个世界带给他的伤痛,然而有一天,她却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在她离开前的那个寒夜,他曾向她承诺,这一生,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洒脱的活着,他做到了,在多年后得知她死讯的时候,他笑对着满天的风雪,说他会找一个比她更好的女孩,让她死不瞑目,当天傍晚,他便去了逍遥冰窟,在醉生梦死中,他哭了,用承诺包装的不辞而别,最终仍以承诺,包装着他的自欺欺人…… “我知道,这一次,我非跟你走不可。”此时,楚一诺的琵琶骨已经被神秘女子紧紧的锁住了,然而他的神态,依旧洒脱。 “你很特别,我没有看错人。”神秘女子脸上的面具再度起了变化,从不动明王相,变成了林伽男相,极端惊悚。 “啧啧,挺会变脸啊,不过吓不倒我,走吧!”楚从容道。 “既知身不由己,何不从容应对,很好!”神秘女子挟着楚一诺,缓步离开。 此刻的殷天殇,正沿着漆黑的雪地,踽踽独行,他的内心像灌了铅一样,异常沉重。 “也不知道楚兄怎么样了,哎!” “我实不该就这样离开的,只希望楚兄吉人自有天相……” “时间紧迫,我必须尽快赶到黑月谷,找到黑月之砂,先救即墨姑娘,再联合众人营救楚兄,也只有如此了!” 心念一转,步伐加快,他以惊人的速度掠过了无边的雪域,也掠过了心头的忧虑。 神秘女子带着楚一诺来到了冰堰之瘠西北方的一处雪山腰上,冷风如刀,狠狠地割着楚一诺的脸颊。 “这里的风竟然这么大,你倒是好,还有面具挡着,我可就惨了,这细皮嫩肉,经不起刀风扑面啊!”楚一诺自嘲道。 “作为易浅清的独子,你就从未想过替你娘报仇吗?”神秘女子突然道。 “想过啊,也就只能想想而已,我的力量这么单薄,何必不自量力呢?与其庸人自扰,倒不如随风淡忘,上一代的恩怨,就留在上一代好了,我只想开开心心过自己的生活,其余的,也没那么重要了,话说你怎么知道易浅清就是我娘的?”楚一诺耸了耸肩,苦笑道。 “你的佩剑和你的模样,并不难联想你就是她的儿子。”神秘女子淡淡道。 “那你跟我娘又是什么关系?”楚一诺问道。 “我和你娘,来自相同的地方,同样也都是权力斗争之下的牺牲品……”神秘女子脸上的面具再度变化,此刻赫然呈现出三面波旬相,说不出的诡异。 “哎,无止境的争斗,无止境的灾难,人生除了斗,当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吗?” “人生就是一条不断斗争的路,和敌人斗,和朋友斗,和亲人斗,和爱人斗,和生活斗,和时间斗,和天地斗,和自己斗,跌倒了,就再站起来继续斗,到死的那一刻,还要跟死神斗,你一定会觉得这样的人生太累,但这就是事实,无法改变的事实,只要你活着,你就必须接受。” 楚一诺无法反驳,因为他不能否认事实。 “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应该也和斗有关吧!” “你很有智慧,我带你来这里,是想让你替我去斗,替你娘去斗,替无数死在斗争里的人去斗!” “我能力有限,担当不起如此重任!” “你曾经是否有过无能为力的感觉?认真的问问你自己,你喜欢这种感觉吗?” 楚一诺再次想到了那个女孩,那个打开了他闭塞内心窗户的女孩。 “我憎恶那种感觉,非常非常憎恶!” “我可以让你变强,你只有变强,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你也只有斗败我,才能离开这里,届时你替不替我们报仇,决定权也在你手里。” “看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练成净焰魔殃,你就有了。” “净焰魔殃?” “冰堰之瘠曾经也和无烬冰原其他地方一样,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片熔湖,然而在一甲子前,一名来自九头魔界的魔君将此地熔湖地雪的净热全都吸进了自己的体内,炼化成为最纯粹的火焰‘净焰’,成就了化魂天以内的绝对防御‘湿婆不灭身’。”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湿婆不灭身,是不是可以刀枪不入?” “化魂天功阶内的一切刀枪术掌,在湿婆不灭身面前,如同儿戏,皆难损其分毫。” “的确神奇,这是净焰,那魔殃又是什么?” “魔殃就是这片熔湖。”神秘女子用手指着山腰上方的半座锥形雪峰,缓缓道。 “这里奇冷无比,怎么可能有熔湖?再说熔湖都是在地下,怎么会跑到山上,而且还是在山顶!” “魔君八面修罗吸纳了冰堰之瘠的所有熔湖,在他炼化净焰的同时,也从熔湖里的无数杂质中提炼出了魔殃,而你眼前这半座雪峰,便是他在提炼完魔殃后,遗弃的熔湖杂质!” “什么!熔湖杂质?真是太奇特了,难怪这里连一点热度都没有!” “如果说净焰是绝对的防御,那魔殃孵化出来的灾变之能就是绝对的攻击,八面修罗临终时将自己吸收的净焰和魔殃全部传给了我,我同样会将它们传给你!”神秘女子说到这,面具又起了变化,此刻倏然变作了温柔圣女相。 “为什么要选择我?”楚一诺道出心中困惑。 “因为你是易浅清的儿子,只有你才有资格继承我的衣钵,为你娘,为你师傅,去斗争,去报仇,讨回我们失去的公道!” “你什么时候就成我师傅了?” “你觉得你真能逃脱这注定的命运吗?” “好像不能……师傅大人,还有个问题,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斗争呢?” “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斗争。” “好吧,我认了,一切我都认了,可我到现在还不认识师傅你啊……” “八面修罗给我的这块‘湿婆八相’暂时还不能给你,如果你觉得师傅这两个字说的别扭,你也可以叫我‘冷云主’!”神秘女子的面具在一瞬间又变成了半男半女相,图案轮廓好不诡异。 第五十九章 黑月玄灵 晨曦,温暖的阳光照在了殷天殇的脸颊,困意逐渐侵蚀了他的精神,疲倦之感遍袭全身。 而眼前不远处,两座巨大的山峰耸立在天地间,仿若盘古开天时的两条巨臂,贯地穿云,撑持着天与地的交界。不同的是,左边的山峰是一座雪山,山顶处较为陡峭,时而传出阵阵雷音,有着说不出来的肃杀感,右边的山峰是一座漆黑的铁石山,山坡映射着日光,甚为刺目,足见其峰光滑,难以攀援,两山接近峰顶处被一道银白的,类似冰的走道相连,也不知道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有神人刻意为之。 “这两座雪山应该就是楚兄提到的万雷圣雪顶和冥火封仙岭吧,果真是巍峨壮观,黑月谷便在这两座山的交界处,再走段距离就能看到了,而那条银白色的过道必然是神王栈道,这前往九头魔界的唯一通道想必也被冰宫封禁了,哎!”殷天殇一边自语,一边用手来回揉搓太阳穴以减轻困乏之意。 不知不觉,殷天殇便来到了黑月谷口。 黑月谷并不窄,谷内环境与冰原通景迥异,绿树红花,莺飞蝶舞,还有数条交错的溪涧蜿蜒绵亘,一片春意阑珊尽收眼底。 “好美的地方,这哪里像是无烬冰原,比起苦迹蛮荒的诸多美景都犹有过之啊!”殷天殇面对此景,不禁感慨道。 “这里砂石也有不少,究竟哪些才算是黑月之砂呢?”殷天殇一边深入谷内,一边观察着脚下的砂石,疑惑道。 谷很深,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殷天殇也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砂石,无形的困意逐渐弥漫全身,他的精神一向很好,这种倦意在他以前是很稀有的感觉,终于他决定在前面的草丛里睡上一会儿。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只余一片漆黑。 这是在梦里吗? 亦或是天已经黑了? 为什么全身都无法动弹?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殷天殇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可是在这黢黑一片中却寻找不到答案,当他的好奇逐渐被恐惧取代的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灵。 在无尽的黑暗中如何能够辨别颜色? 眼不能分辨,心可以! 一颗充满恐惧的心,看到的任何事物,都是黑色的。 他看着这个玄灵,玄灵也看着他,就这样彼此对视了不知多久,或许这里根本就不存在时间吧! “你是谁?”殷天殇用意识去试探玄灵。 “我是谁……我不记得了。”这是出现在殷天殇神识中的印记。 “这是哪里?”殷天殇继续试探道。 “这里是……这里是地…地狱!”玄灵的神智似乎并不是很清楚。 “地狱?我死了吗?”殷天殇此刻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了。 “死……我记得我没有死,对啊,没死怎么会下地狱呢?我在上面,我在上面!”玄灵的意识开始混乱起来。 “上面……莫非是黑月谷上面的神王栈道?”殷天殇心里揣测道。 “神王栈道……对,我好像去过那里,宛蝶……宛蝶你在哪里?”玄灵似梦呓又似回神,四顾寻觅着沉睡的记忆。 就在殷天殇不知如何应对之际,他发现自己的左手好像有了知觉,一股淡淡的热能顺着左手血管,缓缓流遍全身。 与此同时,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在他的意识深处回响:“它是从本体分离出来的幽精,几百年的光阴已冲淡了它的记忆,你现在深陷于它的意念结界当中,倘若你想活着离开这里,就必须以意念凝剑,将它杀死!” 殷天殇大惊,心中暗道:“这里怎么还有一个意识?它方才说的话,我该听吗? 玄灵似乎听到了殷天殇的心声,忽然厉声道:“谁在对你说话?你听到了什么?” 同时间,那道强有力的声音再度出现:“你的心音属于低能级意识,幽精完全能够感应到,吾此刻正在用高能级意识与你交流,你以心想直接与吾沟通即可。” 殷天殇回复道:“谢谢你的好意,幽精也是灵,你让我用意念将它杀死,实在太过残忍,我做不到!” “你具备究心剑主应该有的谨慎与仁慈,吾倒是未看错人,只是你若不杀它,它便会将你的灵识吞灭,吾又要再等上千年才能觅得新的万剑之皇,可惜了!”这强有力的声音竟然是来自究心剑魂。 “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殷天殇坚定道。 “哈哈,那么接下来,看你的表演了!”究心剑魂颇感欣慰道。 此刻一旁的玄灵突然怒道:“你究竟在跟谁交流?为什么不回答我?” 殷天殇此刻发现自己全身的知觉都恢复了,于是道:“实在抱歉,方才是宛蝶在跟我交流,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宛蝶……宛蝶在哪里?我为什么完全感受不到她?她跟你说什么了,快说!”玄灵明显有些激动。 “她跟我说,她一直被黑月之砂压着,她让我拿走黑月之砂,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自由!”殷天殇沉重道,编故事的惊人天赋显露无疑。 “黑月…黑月…我想起来了!她死了,她是被我亲手杀死的……死在黑月之下,她的血……就是黑月的眼泪……宛蝶,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你,啊!”记忆苏醒,玄灵开始疯癫起来,他用滔天的怨念撕扯着结界空间,黑色的结界顷刻间扭曲不已。 “你……这是做什么!” 殷天殇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在大海里沉浮的小船一般,此刻正值海啸过境,眼见自己就要被滔天的巨浪拍入海中,永世不得超生之时,出于求生的本能,一股强烈的剑意倏然间自他的意识深处涌了出来! “灵尘景死剑归心!” “啊……” 一柄瑰丽无暇的意念之剑刺破了黑暗,刺穿了幽精的意念结界,刺目的阳光随之照在了殷天殇的脸颊上,和煦的春风扑面,芳草的清香弥漫鼻息。 “你果然没有令吾失望,方才那一剑,距离完美又更近了一步。”究心剑魂欣赏道。 “可惜最终,它还是魂飞魄散了……”殷天殇叹了口气,感慨道。 “为证剑而殉魂,它也算有些价值了。” “他的故事,我还未来得及倾听……” “很快你就能听到了,未来的路,还很长啊!”究心剑魂感慨一声,便即隐去。 此时,殷天殇仰望天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看到一轮黑色的圆月缓缓自天空升起,天际竟然同时出现了一黑一白,一日一月的奇象。 “黑月!”殷天殇惊呼道。 黑月自天际射出一道黑色的月光,殷天殇顺着这道光,发现在他旁边不远处有一些发着红光的晶体。 面对这黑里透红的奇异画面,他不禁脱口叫道:“黑月之砂!” 第六十章 尸山血海 弦落惊天泣,人临熏弥间。 一幕山河血,万古同悲愁! 鹤松涛历经了七日的奔波,终于抵达了这传说中的熏弥山陵。 何为传说? 未经考证的神绩,通过世代的口耳相传,在每一个信徒内心,衍生出的不朽奇想便是传说。 那么熏弥山陵究竟蕴藏着何种传说? 五百年前的无烬冰原是一片苍白的死寂,血腥屠戮的背后是种族间与势力间的殊死角力,活在噩梦之中的人,备受着灾乱的煎熬,无情的战伐酿成了一壶撕心裂肺的毒酒,饮鸩止渴的人走不出枯萎的泥犁,最终湮没在荒冷的岁月河畔,而一对神仙眷侣的突然临世,改变了历史的演变规则,在聚沙成塔的星野烛光下,寒玉冰宫的神圣雏形俨然屹立于无烬冰原以北的大雪原上,仙侣开奇局,三年归一统。然而,在冰原一统的千古盛世即将到来之际,此对眷侣不知因为何故突然反目,男子远遁,女子称雌,成为了寒玉冰宫的首任宫主,而这熏弥山陵,正是宫主玉飞凰的长眠之所,山陵里的八系神兽,世代守护着这位既传奇又诡秘的宫主神灵,延续着无烬冰原最瑰丽的传说…… 约莫三年前的记忆,突然回映于鹤松涛脑际。 十几只浑身赤红,豕彘大小,下颚长着尖锐獠牙的火凛铜猪围绕在他和楚一诺的四周,呆滞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残酷。 贪欢的青春,注定会迎来不可知的危机。 大难而无咎,是上苍对稚子无私的恩慈。 为了吃到最鲜美的烤猪蹄,两人不辞辛苦与危险,来到这生人勿近的所在,若非突然出现一只猎杀铜猪的吊睛白额虎,两人只怕已成为贪食的火凛铜猪腹中的美味了。 后来楚一诺告诉他那只虎就是熏弥八神之一的“嗜血幽虎”以后,他沁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虎老大饮食习惯良好,懂得细嚼慢咽,不然我们和那两只铜猪就要投胎成为彼此了!”楚一诺拉着他一起逃出这片凶险的山陵后,如是说道。 “哈,今日,我又来自投罗网了!”鹤松涛收回记忆,自嘲道。 踏入熏弥山陵,一阵飘着血味的腥风盘桓在鹤松涛鼻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此处颇为温暖,毫无半点冰雪形迹,周遭山石被茂密的植被层层覆盖,隐隐能听到远处山涧轻盈的流水声响。 鹤松涛沿着石梯,缓缓而上,一路都异常警觉,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这里只要有一丝疏忽,便会被隐匿于暗处的异兽有机可乘。 转了一个大弯,眼前突然空旷一片,一阵浓郁的血腥恶臭突然扑鼻而来,令人无比厌恶,这是山腰处的一块广阔平地,放眼一观,一幕不可置信的恐怖画面突然出现在鹤松涛眼前。 尸山血海成为了这幅画最无情的注解,其惨绝人寰的程度几乎能使人瞬间崩溃,心疑自己身在噩梦之中,坠陷在修罗境里。 血汪洋! 百兽横尸积如山! 这绝不是噩梦,这是眼前的现实! 十数条约莫十丈身长的冥王帝鳄,仰在最下面的血海里,上面依次堆积着七八只金角战牛、十余只浴火勾陈、二十余只嗜血幽虎、百余只火凛铜猪、八九只浪羽天雕以及三十余只揽风鴜鷜的巨大尸体,面目之狰狞凄厉,情状之瘆人惊悚,实属鹤松涛平生首见! “这些尸体的余温尚未彻底消散,凶手应该离开不久,究竟是何种怪物能将熏弥八神尽数杀灭?委实太可怕了!”鹤松涛看着眼前的惨状,不禁感叹道。 此时,鹤松涛逐渐迈进尸山的脚渐渐被血海湮没,然而他却完全没有驻足的意思,他要在这片高耸入云的尸山里找到水晶冰狐,他的直觉告诉他,它就在这片摇曳着杀生罪恶的兽烬里! 血已没至双膝,悲凄的心焚已臻白热,距离这座山上山还有不到一丈距离。 就在此刻,鹤松涛从后背的琴匣取出了沉睡已久的业火刑天琴。 琴弦动,一道惊天琴鸣霎时划破沉闷的昏日,同一时间,一道伟岸的,白里透红的俊影也随之腾空而起,腥风扶托着脚心,这是最柔软的残酷! “当地狱的业火开始焚烧亡者前世累牍的罪愆时,凋陨便是祝融神炎对汝最后的悲悯。”伴随鹤松涛的缓缓低吟,一阙苍冷而幽远的孤凛韵调自刑天琴上含蓄流溢。 “紫焰莲华·净焕众生!” 琴音倏然幻化成为一朵巨大无比的紫色莲花,流水般的琴丝净化着尸山上众异兽的庞大肉身,盈箱的惧与怨伴着清寂的乐色,悄悄远逝…… 鹤松涛长叹道: “前尘旧梦缘未尽,此地再续因缘契,熏弥八神,愿这一场超度能化消尔等留滞人间的执妄,重坠轮回再入新生吧!” 伴随鹤松涛的叹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地下的血海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而眼前的尸山突然从中间分裂开来,一只体长约有一丈,全身净白如雪的揽风鴜鷜自尸山的缝隙中飞了出来,飞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鹤松涛此刻也缓缓坠下地面,来到了鴜鷜面前,他凝视着这只同仙鹤一般状貌的揽风鴜鷜,脸上充满了疑惑。 揽风鴜鷜似乎明白他的疑惑,但见它将灰褐色的喙缓缓张开,一只同样全身雪白并且十分漂亮的灵狐出现在鹤松涛的眼前。 “水晶冰狐!”鹤松涛大吃一惊,失声叫道。 再仔细看这只和普通狐狸差不了多少,只是出了奇秀气与靓丽的冰狐狸的尾巴,竟然空空的,什么都看不见,鹤松涛振奋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然而此刻,这只揽风鴜鷜却一下子将水晶冰狐给衔了起来,可神奇的是,它的喙并没有跟冰狐的身体有任何接触! “哈,原来这只冰狐的尾巴是透明的,仿佛水晶一般,当真神奇!”鹤松涛眉目一下子舒展开来,不禁感叹道。 那只揽风鴜鷜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将水晶冰狐再度收入喙中,俯下身张开丰满而宽阔的羽翼,然后便一动不动,似在等待鹤松涛的回应。 “你不会是想让我坐在你的身上,充当我的坐骑吧?”鹤松涛有些难以置信道。 揽风鴜鷜却不住点头,目中满含温驯眸光。 “哈,这真是天降之喜啊,以后再也不用徒步远行了,此行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举两得,老天爷对我真是厚待,只可惜那些方才已化为灰烬的无辜神兽,究竟是什么人非要杀死它们不可呢?真是令人头痛的遗憾,哎!”鹤松涛诉出这番感慨的时候,已身在九霄云间,正朝着娴箐一舍的方向极速缩进中。 第六十一章 一线曙光 天地劫,无极雪; 洪荒冰?,绝尘刑! 殷天殇自冥思之中缓缓回神,长长叹息道:“劫雪冰刑的招意,竟是如此哀凄!” “天殇,你悟到了?”在一旁的吴婉瑜关切道。 “我能感受的到,创下这一招的人,内心的悲怨是如何的深入骨髓,而在她灵魂尽头的那种极端痛苦,我却只能够理解,并不能感同身受……”殷天殇的神情异常复杂,沉沉道。 “没想到它们会让你如此伤神,早知道我就不给你看了!”吴婉瑜凝视着松木桌上放着的一截肋骨和一张写满小字的牛皮卷,带着悔意哀声道。 “婉瑜,我盘坐在此多久了?”殷天殇注视着吴婉瑜略带憔悴的脸,柔声道。 “你盘坐了将近三个时辰,我真的好担心,但又不想打扰你……”吴婉瑜低下头,缓缓道。 “对不起,婉瑜,害你担心了,没想到这一招武学居然会使我如此入神,我本想等松涛兄回来交给他处置的,毕竟这是即墨姑娘的嘱托……”殷天殇自责道。 “孤岚既然让我把这一式交给你们,就代表同意你们修炼,所以你不必自责,不过十五日期限就快到了,鹤松涛怎么还不回来!”吴婉瑜有些焦虑道。 “吉人自有天相,即墨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松涛兄应该很快就赶到了!”殷天殇坚信道。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嘹亮的鹤唳声,紧接着鹤松涛的人已出现在了娴箐一舍的大门口,他怀里还抱着一只浑身雪白,乖巧可人的冰狐狸。 吴婉瑜此刻兴奋道:“是水晶冰狐,孤岚有救了!” 鹤松涛将冰狐交给吴婉瑜,苦笑道:“不会真要把这家伙的小尾巴给砍下来吧!” 吴婉瑜摇头笑道:“那倒不必,只要它尾巴上的一滴血做药引就足够了!” 话罢,她自药架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封口,在水晶冰狐的尾部滴了几滴药水,冰狐透明的小尾巴立即变成了和身体一样的雪白色。 紧接着她用针在尾巴底部轻轻一扎,伴随着冰狐一声低叫,一滴鲜红的血落在了针尖上。 “好了,这只冰狐能通人性,你可要好好照顾它才是!”吴婉瑜将冰狐还给鹤松涛,拿着沾了血的针,进入了专门熬药的房间。 鹤松涛抱起冰狐,看着殷天殇无奈的苦笑道:“天殇兄,这一行我又多了两个包袱,咦,楚一诺人呢?” 殷天殇此刻方始将前往黑月谷的经历告诉鹤松涛,同时也得知了鹤松涛在熏弥山陵的一番遭遇。 “楚一诺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等孤岚好了,我们就一起去找他!”鹤松涛充满信心道。 “我不该丢下他的。”殷天殇内疚道。 “时间紧迫,换做是谁,都会这样选择的,这岂能怪天殇兄?等我们找到楚一诺,不妨一起去熏弥山陵深处一探究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关熏弥八神死亡的线索。”鹤松涛摸了摸怀里冰狐狸的小脑袋,若有所思道。 此刻但见那只冰狐狸一下子从鹤松涛怀里跳了出来,用慢慢恢复透明的尾巴在地上来回比划,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 殷天殇仔细观察着冰狐的神态动作,像是看出了什么东西,不禁疑惑道:“这是龙卷风?” 冰狐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用雪白的小爪子指着殷天殇松木桌上的佩剑。 “用剑划出的龙卷?”一旁的鹤松涛突然道。 冰狐此际不住点头。 “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单凭佩剑催动足以旋杀熏弥八神的恐怖风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鹤松涛惊讶道。 “熏弥山陵是不是也有一个空间结界?”殷天殇突然问道。 “不错,那是前往祈心圣域的唯一通道,肯定也已被唐芷蕊用术法封禁起来了。”鹤松涛解释道。 “或许这个人已经进入了祈心圣域。”殷天殇继续揣测道。 “倘若真有这种人存在,那突破唐芷蕊的封印应该也不是难事,事情很可能正如天殇兄所想的那样。”鹤松涛点头道。 “此事至少目前来看,与我们的关系不是很大,倒是这劫雪冰刑的口诀心法,还是让松涛兄来处置较为妥当。”殷天殇将桌上的森白肋骨和牛皮卷交给了鹤松涛,并交代了原委经过。 “这个还是天殇兄拿着较为妥当,一名琴师,对这复杂的剑招很难提起兴趣来,孤岚既然将它给了我们,我再将它完全授权给天殇兄,应该也是合情合理吧!”鹤松涛将肋骨及牛皮卷又塞进了殷天殇手里,并示意他不要再推脱。 此刻,吴婉瑜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从熬药的屋子走了出来,对鹤殷两人道:“药煎好了,你们可以随我一同去见孤岚了!” “总算能见到孤岚了,你这小妮子一直不让我见她,还怕我欺负她不成?”鹤松涛悬着的心稍微踏实了一点,便立即调侃道。 “孤岚续命的这十五日,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不希望她有一丁点的闪失,所以鹤大哥,你多担待着点才是。”吴婉瑜一边说,一边带两人来到了娴箐一舍后院的一间狭小卧房。 心心念念的人儿,就躺在眼前,朝朝暮暮的牵挂,也终于落了地。 鹤松涛凝视着即墨孤岚那张苍白如纸布满血痕的脸,眸中闪过一丝轻哀,心内早已泣不成声。 “孤岚,你很快便会好起来了,那首牵魂的曲儿,已在我指尖律动不已了!”鹤松涛一边心道,一边将即墨孤岚缓缓扶起。 吴婉瑜将结合了水晶冰狐尾血和黑月之砂的奇特汤药一勺又一勺地喂进了即墨孤岚微微张开的玲珑小口内,细心地观察着她的面色与呼吸。 汤药喂尽后,即墨孤岚的面色也渐渐由白转粉,吴婉瑜搭着她的脉搏,面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神色。 “孤岚她怎样了?”鹤松涛此刻已失去了察言观色的本领,焦急地问道。 “孤岚碎裂的脏腑经络又有了活性,显然已处于自愈过程中,再过几日她应当便能苏醒了。”吴婉瑜难掩喜悦道。 “啊……谢天谢地,更要感谢我们的吴大侠医,以后侠医有何差遣,鹤某人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鹤松涛内心的石头终于落地,不自觉地嬉笑道。 “不用了,你以后照顾好孤岚,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吴婉瑜淡淡道。 “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鹤松涛坚定道。 此刻殷天殇自门外突然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张折开了的纸条。 “天殇兄,发生什么事了?”鹤松涛见殷天殇表情奇特,不禁问道。 “方才我听到异响,就出去看了一下,结果在走道的墙壁上发现了这封飞刀留书,是有关楚兄的……” “上面写着什么?” 殷天殇没有回答,他将纸条递给了鹤松涛。 鹤松涛接过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七个古朴大字: “楚一诺大闹冰宫!” 第六十二章 情仇终断 “孤岚,在这个时候我本该陪在你的身边,直到你睁开眼睛,看到我疲倦却又欣喜的表情,你流露出外冷内热的淡漠神色”,鹤松涛顿了顿,继续道:“可是这却不切实际,楚一诺独自前往冰宫报仇了,作为兄弟,我必须立刻去助他一臂之力,若这次我仍能大难不死,定当用余生,守护我们得来不易的雪月风花!” 即墨孤岚仍在昏睡,她的魂与梦此刻又在何方? “你们真的要去?”一旁的吴婉瑜哀伤道。 “婉瑜,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殷天殇内心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好像只能够这样作答。 “唉,一步江湖无尽期,我明白的,你们去吧,一切小心!”吴婉瑜发觉自己好像也只能这样说,纵然心有不甘,但却无可奈何。 殷天殇此际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异样感觉,他感觉这次的冒险会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甚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他却只能极力克制它,扼杀住滋生恐惧的源头。 步出屋外,通晓人性的揽风鴜鷜已经俯身展翅在等待他们了,一旁的水晶冰狐也准备一起去。 “你就算了!”鹤松涛说罢,一把将昂首挺胸的水晶冰狐提了起来,然后交到了吴婉瑜手中,苦笑道:“吴姑娘,这小家伙以后就劳烦你看顾了!” 吴婉瑜抱住这只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的水晶冰狐,淡淡道:“它交给我,你们去吧!” 在无烬冰原的西南一角,在一片雪海当中,有一扇贴在雪地内的门缓缓打开了。 “青崖、饮血,集结永生之门的全部战力,随本座血洗寒玉冰宫!”瞑秋寒河在冷幽小筑的使者回报完楚一诺大闹冰宫的消息后,终于下定决心道。 寒玉冰宫内,楚一诺只身一人对上了冰虹十八剑婢。 人生是一场身不由己的演出,无论你是否愿意,你都必须登上戏台,你都必须把这出戏演绎的绝对逼真。 十八剑婢上前六人,组成一套六合绝情剑阵,六人分东、西、南、北、天、地六位分袭楚一诺的六个不同部位。 然而被冰冷剑锋划过的,却非是血肉之躯,而是比剑锋更为坚硬的磐石。 此际退守在后方的十二剑婢缓缓向前,与前方的六名剑婢汇合后,再起九阳盘龙阵与九阴飞凰阵,欲将眼前狂徒牵制于阵内,即便无法制敌,亦能令其气空力竭,坐困愁城。 “烦人的蝼蚁,都给我退下!”楚一诺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语气喝道。 他缓缓将手中佩剑拔了出来,一道耀目的剑光划破苍穹,一把迥异于锈剑清辉的冷寒之剑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在冰堰之瘠的大雪山上修炼的这七日七夜,楚一诺以灾变之魔殃植入己剑,铁锈褪去,清辉作古,魔力灌顶,百奴皇出。 “殃云魔火!” 楚一诺以百奴皇祭出灾变剑招,天地顿成一个奇大无比的熔炉,殃云蔽日,魔火焚城,冰宫十八剑婢被身前的炽热火能逼得连连后退,竟毫无招架之功。 “这是?”在无极雪顶观战的薛瑶讶异道。 “他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闻人无我眼中带光,沉声道。 “好熟悉的感觉……”站在另一边的唐芷蕊若有所思道。 “大姐,他的武功当真邪门,你以前见过吗?” 薛瑶与唐芷蕊的恩怨,在唐芷蕊于空无人间门前屈膝的第九日,终是得到了薛瑶的宽恕。 “似曾相识的力量,但却非出自同一人之手,这其中的关联,值得玩味。”唐芷蕊若有似无地回答道。 “这武功,不像是出自于冰原。”闻人无我淡淡道。 “不错,我曾经遇见过一个人,她也修炼过此等魔功,比起她,这小子还嫩得很!”唐芷蕊忆起了在不落幽昙与罗熙翾之间的对话,她深知,这次楚一诺的出现,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试探,隐藏在幕后的敌人,将会更加棘手! “这个人是谁?”薛瑶追问道。 “我也很好奇她的身份,不过现在,我们应该去抚平这场战役的伤创了!”唐芷蕊话罢,便自无极雪顶翩然而坠,直抵战场中心。 薛瑶用无邪的大眼睛看向闻人无我,闻人无我点了点头,两人便也一同飞落战场。 而此刻,楚一诺凭借着修罗不灭身与灾变之能,轻而易举便攻破了“十八锁天无极剑阵”。 反观十八剑婢,皆被魔火侵蚀留伤,雪白的纱衣之上布满了或大或小的黑色烬迹,好不狼狈。 “若再挡我,性命堪虞!”楚一诺冷声道。 “你们退下吧!”远处传来了唐芷蕊的声音。 十八剑婢自两边退开,唐芷蕊缓缓走到楚一诺面前。 四目交接,升起的却是仇恨的火焰! “唐芷蕊,你该死!”楚一诺咬着牙,狠狠道。 “那一日的你,却选择了宽容,我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你变成如此模样?”唐芷蕊平静道。 “在魔火焚烧我体内的同时,仇恨便充斥了我的全身,我已没有退路,唐芷蕊,你将成为净焰魔殃之下,第一个祭品!”楚一诺双目仿似要喷出火来,厉啸道。 “她果然操控了你,她究竟是谁?”唐芷蕊追问道。 “下地狱吧,魔雪幻空!”楚一诺将灾变之能灌入百奴皇剑身,以化魂天七星功阶,再祭天级灾变魔功。 唐芷蕊见对方来势汹涌,不再追问,当即傲雪出鞘,寒玉冰心玄功催至高峰。 “夺世雪惩!”同样是化魂天七星功阶,亦同样为天级至高绝式。 但见黑色的魔雪与白色的荒雪将整个寒玉冰宫笼罩其中,天堂与地狱同临人世,无烬冰原的末劫,由此开端! 功阶相同,功法却有层次之分,即便同属天级功法,也有段数高低。 伴随着唐芷蕊嘴角沁出的朱红,净焰魔殃在功法等级上,已然更胜一筹。 此刻薛瑶与闻人无我也已加入到战局之中,冰之泪与残影幻写出一阙飘零诗章。 然而在楚一诺湿婆不灭身的绝对防御面前,任何攻击都不起作用。 唐芷蕊稍微一缓,再度涌进战圈内,手中傲雪长吟,傲雪剑境再度开启! 天穹地涯皆被白雪覆盖,自天向地又自地向天,白雪利剑,绵延不绝。 薛瑶与闻人无我趁此时机,回气纳神,各自施展绝艺。 “黄泉一剑!” 闻人无我腾空而起,他以“风之诀”将功阶化为速度,朝着楚一诺的天灵盖急冲直下。 “凌云霜冻!” 薛瑶以冰之泪催动寒冰玄流,顿时一道极强冻气朝着楚一诺迎面扑来。 唐芷蕊此刻傲雪指天,周遭传来了灭却万物的荒凉吟唱,她以化魂天八星功阶,启奏无上灭魔剑刑“荒天雪吟·葬剑玄冥”! “哈哈哈哈,来啊,来啊,你们来杀我啊,杀不死我,我就把你们杀的一干二净!”楚一诺此刻再度癫狂不已,狂吼道。 第六十三章 悲雄轻诺 周身已被薛瑶凌云冻气贯穿,动弹不得的楚一诺双目怒视着前方,凛然魔气不惧天尘地埃。 闻人无我人剑一体,黄泉一剑直戮楚一诺天灵! 唐芷蕊的荒雪剑刑携毁天灭地之威,纳撕裂苍穹之能,同时朝着形单影只的楚一诺狂袭而至! 但闻两声惊天爆鸣,闻人无我的残影在距楚一诺天灵仅有半寸之遥的位置上突然被一股极强的黑暗魔能硬生生阻住,紧接着又是一股暗能如排山巨浪般回击在闻人无我身上,将其震落至七八丈外,一口鲜血瞬即喷涌而出,好不惨烈。 薛瑶见状,急忙掠过去扶住闻人无我,并以寒玉真气为其推功过血。 而唐芷蕊的剑招击打在楚一诺身上后却如泥牛入海,顷刻间便化消不见。 “这……太不可思议了!”唐芷蕊发出不可置信的感叹道。 “该轮到我了,殃云魔火!” 楚一诺再度运转体内魔殃的灾变之能,以化魂天七星功阶施出天级火属魔功。 一时间,傲雪剑境如临火劫,天上地下的冰剑尽数被魔火吞融,伴随三声沉重哀吟,剑境倏然碎裂,唐芷蕊等三人皆负火灼之伤,沉躯拖地。 “他的功阶跟我们相差无几,为什么威力差距如此明显?”薛瑶用手将嘴上的血痕拭尽,不解道。 “他拥有绝对的防御,所以每次出招都只攻不守,再加上他的武功诡秘辛辣,绝非正常武识能够揣度,能有如此效力,尚可理解。”唐芷蕊分析道。 “他短短数日便有如此精进,着实恐怖!”薛瑶叹息道。 “他有罩门。”闻人无我此刻突然道。 “罩门……对啊,他的罩门又在哪里呢?”薛瑶不禁问道。 “我去试探!”闻人无我突然起身,朝楚一诺站立处逼近。 “不要啊,无我,你不要去!”薛瑶立马起身去追闻人无我。 此刻,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唐芷蕊的耳朵。 唐芷蕊嘴唇轻动,同样以传音入密的形式将信息再度确认后,突然对闻人无我道:“不用去了,我知道在哪里了!” 闻人无我停了一下,转过身看向唐芷蕊。 “让我去印证一下就好,你和三妹就留下来观战吧!”唐芷蕊一边说道,一边走到了楚一诺面前。 风雪,继续呼啸。 风雪里的人,却静得可怕。 “你后悔过吗?”楚一诺突然道。 “曾经的我,一往无前不悔,如今的我,动摇了……”唐芷蕊冷静道。 “太迟了。”楚一诺的声音异常小。 “你呢,为仇甘做修罗,后悔吗?”唐芷蕊眼神闪过一丝异色。 “我没得选择,一切都太迟了!”楚一诺强压着面上凸起的青筋,悲叹道。 最后一招,最后的终断之招! 楚一诺此刻全身突然开始剧颤,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不多了。 强压着净焰魔殃对身体的焚噬,他手中的百奴皇,缓缓有了动作。 仗持净焰护身,融合灾变之能,逆化昔日所学,决绝自毁了仇,“清风白雪一朝辉”的变招“浊心败血一世奴”自此现世! 天有眼,地有眼,人人都有一双眼。 天也翻,地也翻,浊心败血灭无边! 楚一诺眉心长出一颗朱砂,湿婆第三目遍照天上地下,百奴皇将周遭空间晕染成死寂的空灰,毁灭的至强杀意直充云霄,埋葬万物的浩劫之门于焉开启! 唐芷蕊全身沁出莫名冷汗,只因这已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悬浮于幽冷的寒空之上,将毕生功力凝于傲雪剑身,漫天霜雪萦绕着她的身体不住盘旋,逐渐积厚的雪洪再次激起了她称雌天下的不败皇权! “无天雪·混元炁·十二皇殛葬神殃!” 一时间雪掩天荒覆紫辰,霜涛冰浪葬魔神,无穷尽的霜雪洪涛若万马奔腾,覆灭苍生! 但闻一声鹤唳,殷天殇与鹤松涛从揽风鴜鷜身上跳下,飞快的向这一片雾蒙蒙的尘埃深处狂奔。 越是靠近,心内越是惶恐,越是向前,泪水越是难抑,到了最后,他们的腿脚都已经麻木,酥软的连他们的身躯都撑持不住,扑通两下,双双跪倒在了地上,跪在了楚一诺的身前。 楚一诺全身的血管均已爆裂,此际瘫软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他蜷缩在雪地里,眉心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这是他的致命伤! 反观十丈之外剧烈喘息着的唐芷蕊,她半跪着,用剑勉强撑持着即将跌倒的身躯,白里透红的衣衫寸寸皲裂,全身上下皆是鲜血,披头散发宛若鬼魅一般。 薛瑶和闻人无我此时也已赶到唐芷蕊身边,将她缓缓扶起。 “楚兄,我们来迟了!”殷天殇悲恨交加,垂首哽咽道。 “楚一诺,对不起,我对不起你!”鹤松涛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近乎呜咽道。 此刻,楚一诺勉强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两个兄弟,目中泛现些许欣慰,他强提一口气,缓缓道:“鹤老弟、殷老弟,不怪你们,千万不可自责,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 “我不该让你们去取黑月之砂,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太自私了!”鹤松涛泪如泉涌,他真想以自己的死来替代眼前的好友。 “是我的错,我不该放下楚兄一人独自前往黑月谷,有什么事我们都应该一同面对的!”殷天殇极端自责,声音颤抖道。 “是我一个人的错!”鹤松涛坚持道。 “好了,不要再……争了,这是我的选择,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而自责,我只想让我们兄弟之间更团结,更坚定地守护我们冰原四杰的尊严和价值,咳咳……”楚一诺连连咳血,气若游丝道。 “楚兄,你放心,冰原四杰的尊严和价值,我们一定会发扬光大的!”殷天殇坚定道。 “那个戴面具的女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既已选择放下仇恨,为什么又会变成这个样子?”鹤松涛按捺不住内心困惑,突问道。 “哈哈哈哈,我说过,这是我的命,我一世为奴,我做的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咳咳!” “她强迫你这样做的?她到底是谁!” “她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太愚昧了……到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就只是一颗棋子,更是一颗弃子,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冷云主手段高明,立场难辨,若对上她,你们一定要小心……” “冷云主,鹤松涛记下了!” “我好像又看到怜馨了,她在向我招手……” “怜馨……你不是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洒脱的活着,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又有何脸面去见她,楚一诺,你不许走!”鹤松涛撕心裂肺地吼道。 “我好想她,真的好想她,我一生以重诺自喜,却唯独对她轻诺,我愧对她,但我却一刻都不想与她分离,眼前,我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楚一诺的脸颊突然有了红晕,神采奕奕道。 殷天殇将鹤松涛紧抓楚一诺肩膀的手缓缓移开,沉声叹息道:“让楚兄走吧!” 楚一诺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近乎梦呓道:“残梦不余温,吞心不吐骨;寒天不知雪,业海不解仇……怜馨、娘,我回来了……” 游戏人间的落魄公子,带着充满幸福的美好回忆,消散在无烬冰原的风雪里,不留遗憾。 第六十四章? 天无两日 “傻孩子,阮怜馨自始至终都只是端木玥珂安排在你身边的一把匕首……”说话的声音沉冷而幽凄,威严中带着哀涩。 鹤松涛和殷天殇一齐转过身,只见聂青崖和望梅饮血垂首而立,缄默不语,与此同时他们还感觉到身边泛起的一阵风,凄寒彻骨的风! “这种身法……”殷天殇心念电转的瞬间,鹤松涛因为一个阻拦的动作,已被一股浑厚至极的气劲震退了三丈之遥。 “瞑秋寒河,你根本不配做楚一诺的父亲!”鹤松涛气血翻滚,咬牙切齿道。 “你这只杂鱼就配做他的兄弟吗?”瞑秋寒河俯身握住楚一诺渐失血色的手,冷声道。 “最起码我晓得楚一诺他绝不许任何人侮辱他的挚爱!”鹤松涛坚决道。 “哈哈哈哈,挚爱,她配吗?她带着不可告人的任务接近一诺,吾便以她家上下十三口人的性命作为要挟,她离开了一诺,任务却也因此失败,最终被端木玥珂施以极刑,命陨黄泉,她到死应该都在怨恨着一诺吧!”瞑秋寒河的狂笑声明显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悲怒,他的声音因压抑而沙哑,他将楚一诺的尸身从泥泞中抱起,朝着前面不远处的嘈杂嘶鸣声和金戈铁马扬起的滚滚雪尘中踽踽而行。 殷天殇和鹤松涛两人此刻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不禁大惊失色,偌大的一座寒玉冰宫已经被永生之门的千万铁骑浩浩汤汤的包围了起来,冰虹十八剑婢以及冰宫内的一众宫女不是被杀便是被俘,此际包围圈里除了他们,只剩下唐芷蕊、薛瑶以及闻人无我共计五人。 “放弃无谓的挣扎吧,寒玉冰宫气数已尽,今日之后,冰原易主!”望梅饮血站在唐芷蕊面前,在血梅的簇拥下,以饱含深情的明艳语调缓缓道。 唐芷蕊此刻伤势极重,她以剑撑地,面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罕见的倔强表情,虽然她的眼神早已晦暗无神。 “呸!想把我们赶出冰宫,门儿都没有!”一旁的薛瑶怒道。 忽而,在一阵沸沸扬扬的马蹄点踏声中,永生之门的千军万马若洪潮分流一般,自两边缓缓退让开来,一个异常伟岸高大的男子骑着一匹如墨般漆黑的健壮宝马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肃杀的威严纹络,他的声音如惊雷般炸裂开来:“瞑秋已尽,凛冬将行,枯槁黄叶,沉落寒河,今日阻吾霸业者,无论神佛,皆当亡命!” “奉陪到底!”身中火焚之伤的闻人无我手持残影,向前迈了一步,冷声道。 “很好,那你们呢?”瞑秋寒河朝鹤松涛和殷天殇所在的方位逼视。 “昔情往义,纠缠在崇高的忠心之上,久久不愈,在快意的决断之前,三思这棋局底定的现实!”在瞑秋寒河身旁的聂青崖突然打破沉默,规劝道。 鹤松涛与殷天殇对视一眼,已然确定了对方所想与自己一致,这便是知己的默契与信任。 “聂兄,抱歉让你为难了,我们都有着各自的坚持……”殷天殇叹息道。 “唐芷蕊杀了楚一诺,你们怎么还会帮一个杀了自己兄弟的恶毒女人?”聂青崖一反常态,开门见山的质问道。 “青崖,这既是他们的选择,你便该尊重才是。”望梅饮血噙着诡异的邪笑,慵懒道。 “他们,交给吾。”瞑秋寒河凝视着鹤松涛背后的业火刑天琴,淡淡说道。 “青崖,那木头人就交给你了,由我来负责终结唐大宫主这个既美丽又恶毒的传说好了!”望梅饮血隐藏在血梅深处的邪笑格外的刺耳。 此刻沉默不语的薛瑶突然冷笑道:“这一战,何需大姐亲自出手,本宫就能把你们这帮臭男人的狗头给锤爆!” “啧啧,小妮子好大的口气,那我就破例大发慈悲一次,送完你再送你大姐归西好了!”此刻梅花散尽,望梅饮血嘴上叼着一支艳丽的血梅,冷笑道。 一旁奄奄一息显然已无法再战的唐芷蕊满怀感激地看着薛瑶,欲言又止。 薛瑶对唐芷蕊调皮的笑了笑,前尘旧怨,如今早已冰释。 寒玉冰宫内,战局三分。 身负灼伤的闻人无我对上聂青崖,丝毫不敢大意,手中残影,一闪即逝。 “倾目及处,死神已零落于汝之脖颈!”聂青崖寒心出鞘,冷香四袭。 闻人无我以森寒冷目窥探聂青崖体内七大脉轮,最终将目光投射在了脐轮之上,随后手中残影突然向前飞射出去…… “寒心冰语?天颤!” 聂青崖再祭绝式,闻人无我顿感天地震颤,隔空操控之残影随之失了准头,仅斩去聂青崖腰间一截衣袖。 “以剑气扰乱神识,终是偏门之招。”闻人无我一边嘲讽,一边默运“风之诀”。 “非常之死,可否不落轮回?”聂青崖一边反问,一边催动寒能,酝酿着下一记杀招。 而不远处,薛瑶以寒玉冰心玄功勉力牵制住望梅饮血。 “自信是一种毒药,对自己的认可通常会使人死不瞑目。”望梅饮血邪魅一笑道。 “本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薛瑶手中冰之泪不住舞动,阵阵寒流瞬即贯穿整个空间。 “你可曾见过寒风中血梅绽放的妖艳,你可曾听过忘川彼岸灵魂无处安放的哀嚎?” 望梅饮血将一朵血梅花缓缓扔向天空,无数朵血梅顺着寒流的脉络,自天空缓缓飘落,好不凄艳! “瓣红天舞!” “本宫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么花哨的男人,实在是令人作呕啊!” 薛瑶虽然嘴上说着,手里可是一点都不敢懈怠,她以化魂天六星功阶,施出无双剑式“冰凰澡天”! 血梅落处,肉裂皮开。 冰凰过处,神荡意渺。 薛瑶一袭白衣,此刻已被红梅花刺浸透成为一幅血梅丹青。 望梅饮血也没占到多少便宜,筋脉遭到寒气入侵,一时间血气不畅,真气滞碍。 最后的主场,殷天殇与鹤松涛并肩而立,眼前的对手,是他们平生所仅见,他们的内心,已被一种至极的强悍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一山不容二虎,一天不容二日,这是天道,亦是宿命,为尔等的不智,付出代价吧!”瞑秋寒河冷声威严道。 “事已如斯,多说无用,动手吧!” 鹤松涛初生牛犊不畏虎,此刻已从身后取下刑天琴,为接下来的一场恶战做好准备。 “楚兄最后的立场我们已很清楚,他不想再被人摆弄了,同样我们也不想再被人摆弄,我们有自己的选择!”殷天殇意味深长道。 “你们早已没有了利用价值,一起为吾儿陪葬吧!”瞑秋寒河沉声道。 第六十五章? 剑断红梅 “问天七式?天高海阔谁识我!” 面对眼前强敌,殷天殇开启四大剑印,以净灵天一星功阶突袭瞑秋寒河。 “焚琴煮雪·重黎神炎!” 鹤松涛为配合殷天殇,业火刑天琴忽而起奏,灼天火浪霎时弥漫开来,不为伤敌,只为阻挡敌人的视线与脚步。 “就只有这种程度?” 瞑秋寒河对眼前的火浪视若无睹,他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一叹,睥睨天下之姿尽显无疑。 就在究心剑尖距瞑秋寒河咽喉仅有一寸时,但闻一声惊天爆鸣,随之便是一声凄厉哀嚎,只见殷天殇被一股通天巨力震至高空,然后又重重摔落地面,皑皑白雪已将他的整个身子淹没,这一切仅发生在须臾之间。 鹤松涛此刻又惊又怒,手中刑天琴绽出猩红瑶光,一阙“寻龙六日伤”挟怒而奏,一时间雪浪滔天,大地震颤,在这地转天翻的音境里,瞑秋寒河已被望不到边的地狱烈焰团团包围,只需片刻就会被彻底吞灭! 然而,这招以净灵天八星功阶施展的“狱火天恕·黄道陨灭“在瞑秋寒河眼里,就像是一个花瓶,每一个乐符的起伏都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就在瞑秋寒河略带陶醉地欣赏这阙杀人名曲时,在他身后不到一尺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道光,这是一道要命的光。 “灵尘景死剑归心! ” 殷天殇人剑合一,已从厚厚的积雪里飞速弹出,剑尖直刺瞑秋寒河胸前的璇玑穴! “琴是好琴,人却是杂鱼,剑亦为废物,失望啊!“瞑秋寒河狂啸的同时,他的双手也有了动作。 “军神令·长驰万里起悲茄!” 瞑秋寒河双足陷地,双拳同出,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浪瞬间将殷天殇震飞,并将自己周身的地狱之火尽数震灭,就连较远距离的鹤松涛也被震的晕头转向,耳膜内嗡嗡作响。 差距悬殊的对决,在喷溅的鲜血中,无情流逝。 殷天殇卧倒在雪地中的生命同样也在无情流逝。 绝望,除了绝望此刻只余一片死灰,鹤松涛眼中的死灰,是这世上最荒芜的绝景。 然而在一个坚定的身躯重新傲立起来的时候,这片死灰,忽而复燃了! “天高百尺,海深千丈,皆融我身,皆纳我心,皆铸我魂,我不识天地,天地不识我,我通识天地,天地自是我,问天七式?天高海阔谁识我!” 一道通天彻地的恢弘剑气,一个浴血重生的倔强魂灵,在覆亡的前一刻,裹挟着执念,透析了生命的真谛。 “有趣了,你是一名值得尊重的剑者,这一招,是本座对你的敬意!” 瞑秋寒河神能再催,军神令迎送着霸者的妄念,在这个强寸汰弱的悲冷时空,肆意收割信仰者异想天开的念想! 军神令?黄沙百战显神威! 化魂天五星功阶,百战神威之狷狂功法,一同开启地狱之门。 “天殇兄,我不会让你独行地狱,绝不会!” 鹤松涛将全身功阶凝于琴弦之上,毕生至强绝式“天创圣翼·无业极焱”无声倾响。 三界火海烬一炬,十面冰城笔一消。 琴剑合流汇江海,倾注黄沙万里间。 三人极招同出,掌、剑、琴糅合成一道耀目的光带,瞬息间光带撕裂,胜负分晓! “能接下本座一招,你们已经尽力了!”瞑秋寒河冷声道 。 殷天殇与鹤松涛相继从雪地里站起,两人看着彼此,会心一笑。 同时同地的不同战场,聂青崖和闻人无我彼此交换伤势,一时间还分不出胜负。 而另一边,不再保留实力的薛瑶与望梅饮血功力相当,本来是平分秋色的战局,突然在一瞬间,变了调! 望梅饮血凝视着攻势凌厉的薛瑶,不禁邪魅一笑。 他将嘴边梅花的末根缓缓了自己手臂的大动脉里,本来逐渐枯萎的梅花突然又有了生机,绽放出浓郁的血香。 “蘸血梅香!” 梅花蘸血,凄艳无比; 映日天香,温柔夺命! 自望梅饮血手中射出的这朵凄艳血梅直刺薛瑶左目,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美人独目,碧玉碎角,残缺之美更能使人心动,不是吗?” 望梅饮血感叹道。 “是你个大头鬼!”薛瑶怒嗔道,手中冰之泪凝聚寒玉剑气,在距她身前三尺之处,一道圆柱似的寒玉冰墙赫然生出。 就在血梅即将撞击冰墙前的一瞬,十二朵血梅花瓣突然自花身脱离而出,以更加迅疾的速度朝着唐芷蕊调息之处激射! 这一招大出薛瑶预料,血梅花身撞击在寒玉冰墙的时候,薛瑶发出了“哎呀”的一声惊叹,此时的望梅饮血已朝向唐芷蕊栖身之所飞掠。 激射的血梅花瓣,飞掠的望梅饮血,岌岌可危的雪柔仙子,这一切,在一把青铜古剑的轻转声中,折灭! 过去七佛第一剑,幽魂灭魔斩罪业! 邪魅的血,妖艳的红,森白的雪,突兀的剑; 梅花的瓣,规整的圆,震愕的眼,休止的心跳…… 但闻一声沉闷爆鸣,望梅饮血被青铜古剑洞穿的躯体瞬息碎裂,化为血梅片片,飘迎在无际的风雪中,无喜无悲。 “饮血!” 瞑秋寒河一掌震退殷、鹤两人,倏忽之间已掠至望梅饮血殒命之地,对上了这个一剑将他得意爱将洞穿爆体的神秘高贵女子。 与此同时,唐芷蕊睁开了因打坐疗愈而紧闭的眼,她惊异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血梅花瓣围成的正圆里,她细细数了一遍花瓣的数目,一共是十二片。 “幽魂武姬罗熙翾,久违了!”瞑秋寒河的声音冷若坚冰。 “许久不见,阁下依旧锋芒毕露。”罗熙翾的声音平淡如水。 “拜你所赐,这些年来,本座不敢有丝毫懈怠。”瞑秋寒河沉声道,他的眼睛里闪着光。 “浅清对你的付出,似乎并不值得。”罗熙翾罕见的叹了口气道。 “是我辜负了她,也辜负了我们的骨肉……”瞑秋寒河虎目泛现出一点泪光。 “我还是来迟了……”罗熙翾望着天边的夕阳,若有所思道。 冷风拂面,往事如烟如雾。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本座很好奇,究竟谁能挡得住你?” “那个人你或许比我更了解。” “是那个带着面具的女人?” “那是不属于无烬冰原的湿婆八相。” “浑星古拓我们曾有一战,此人的实力并不在你我之下!” “方才与她交手,我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或许,她是我们昔日的故人。” “你既也有这种感觉,那我的猜想已有八成可能。” “隐藏在幕后做局之人,本座定将扒她的皮,抽她的筋,然而在此之前,你与我,尚有一场生死之战!” “我知道。” “本座若死,寒玉冰宫可保百年太平。” “我若死,放过冰宫无辜之人。” “一言为定!” 第六十六章 神佛终战 静,所有在场的人都被眼前两股异常强大的气息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正在动武的人和即将动武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手,屏了息。 夕阳悄悄西下,风也停,雪也止。 在这荒冷的寂静中,有两个均匀的心跳声,一者稳若幽谷磐石,一者烈如万马奔腾。 而在无烬冰原的上空,突然出现了两道急速升频的光波,映照在苍穹之上,宛若极光一般,绚烂神秘,荡人心魄。 此刻,罗熙翾手中不昧因果圆柱状剑护上纹刻着的毗婆尸佛突然间急转起来,紧接着罗熙翾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段经文:“身口常出无量妙香,犹如旃檀、优钵罗华,其香普熏无量世界。随所生处,色相端严,三十二相、八十种好,悉皆具足。” 同一时间,在瞑秋寒河脑际也出现了一个画面:他身处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而这个空间的尽头处有一扇门,门开了一条缝,缝隙里传来一个来自远古的奇异密语。 “二猎狩九鹿,归途食一鹿,七月初七日,升入永生门。” 一刹那后,两人同时动了。 罗熙翾剑启轮回,影枫绝颂显化因果劫业。 瞑秋寒河双掌翻覆,军神令扫除天障地碍。 两人若流星逐月,又似鹰蛇互击,于分合的身影中,彼此试探对手罩门。 日近黄昏,气温骤降,在场围观众人纵使运功驱寒,也难抵御这沁入心脾的寒意,不自禁咬着牙直打寒颤。 瞑秋寒河将滚滚神能缓缓聚入丹田,在他身前约莫三尺的地方,催生出一个硕大的火球,而火苗所及之处,皆为飞灰。 “军神令·千军板荡山河破!” 罗熙翾面对扑面而来的热浪,不退反进,随着她手中不昧因果的不住转动,一阵阵清寒之气瞬即蔓延开来。 “梵雹?无尽!” 清寒之气化水成雹,铺天盖地自不昧因果剑身向前飞射。 烈火寒冰相撞,红流与白光互相吞噬,整个寒玉冰宫陷入了炙烤与冰冻的双重地狱之中。 一盏茶的光景,火灭雹消,两人犹然站在原地,分毫未损。 无言,亦无语,只有两双发着光的眼睛以及不断增强的战意。 瞑秋寒河以磅礴真气化出一把巨大的斩马军刀,刀长一丈五,刀锋绽出森森血光,誓要将敌人的项上人头收入囊中。 他以炽阳天六星功阶缓缓挥舞斩马军刀,至极强招“军神令·兵煌十义血禳灾”于焉祭出! 分天断地之刀,鬼哭神嚎之能,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留存的意义,也都将成为军刀下的祭品! 与此同时,罗熙翾腾空而起,人剑合流,随着不昧因果的急速转动,天际浮现出一株巨大的优昙婆罗花,菠萝蜜聚花成果,无上佛能顿时充斥四海八荒。 “一昧因果天亡罪!” 同样的炽阳天六星功阶,同样的旷古绝今之招,神佛交汇,刀剑相击,在场众人但见一道冲天豪光划破夜空,接着双目因灼痛而不得不紧闭。 当他们再度睁开双眼时,瞑秋寒河与罗熙翾竟然依旧站在原地,与前次不同的是,两人身上皆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剑伤痕,再观两人神色,竟然都是神完气足,眸中精光四溢。 “你果真未让本座失望!”瞑秋寒河赞叹道。 “你也精进了不少。”罗熙翾淡淡道。 “临近尾声了……”瞑秋寒河仰望着穹顶上的一轮皓月,缓缓道。 “来吧!”罗熙翾语调平缓,心清如月。 只闻瞑秋寒河一声大喝,无数个瞑秋寒河同时出现在罗熙翾视线之中,紧接着无数个瞑秋寒河一齐升空,手中无数把斩马军刀不住挥舞。 罗熙翾对眼前的景象视而不见,她只是朝着天边那轮明月深情地望了一眼,然后她转过头,将不昧因果插入了苍冷的雪地里,剑护上的毗婆尸佛开始运转,她抚摸着剑柄上的“因果”二字,脑际突然闪出自己孩童时初入冰宫的画面,那时的她还只是个普通宫女,她也跟许多其他宫女一样,都只是想好好活下去,然而在她二十一岁那年,在不落幽昙的毗婆尸佛像前,她遇见了未来的她,她于是成为了她,守护着她的使命,摒除七情六欲,一心青灯古佛,无悲无喜,无生无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当守护冰宫的执念与不昧因果的修悟产生冲突。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当同行者因为种种原因,一个又一个死于非命。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当惜爱的后辈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甘愿挣脱腐朽的捆缚。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当自己在意的人事物,一个个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当明知守护着最大的罪恶,也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当自己的生命已不再属于自己。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当芳容不凋成为一个诅咒,流淌的岁月便成了最恶毒的咒语。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当因果的业力牢牢刻在命运的十字架上时,不逃避便成为迎接审判最明智的举措。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諦揭諦,波罗揭諦,波罗僧揭諦,菩提娑婆呵。 不昧因果,一念成佛! “菩提因证菩提果·念生形灭天魔魇!” 飞转的不昧因果在心经的尾音消散后戛然而止,两道沛然无匹的绝世异能倏然自不昧因果剑身喷涌而出,一佛一魔,互为因果,互为印证。 此乃罗熙翾毕生悟道的最终之招。 “妙极了,一式封神败天下!”瞑秋寒河全身血脉偾张,他将此生修为赌注在这一招之上,不成功,便成鬼。 无数个瞑秋寒河,无数把斩马军刀,无数招一式封神,自九天十地无数个方向,朝着罗熙翾一人而去! 苍天为柄,大地为鞘,天地之间,佛魔二气,皆为因果,皆是不昧因果! 随着两人最强的一招落下,在一片魆黑之中,罗熙翾脑际再度闪过一个图像:释迦牟尼佛正对着自己拈花一笑,其左右分别是抱拳的老僧伽叶与双手合十的少僧阿难。 “一佛二弟子,师徒共三人,抱拳二与八,五五合为十,原来如此……” 黑霾散尽,夜深月暗。 “就只差一点,寒玉冰宫便安宁了……”瞑秋寒河话音未落,便因下盘不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在他对面,有一女子傲立在月光下,她手负断剑,灰衣白发,面容枯槁,褶皱横陈,然而她的气质却异常高贵,她的风姿却绝世无双。 幽魂武姬,绝响世尘! 第六十七章 子母双刀 “武姬!”唐芷蕊的惊叫声划破了死寂的夜。 然而最先进入这个战圈的人却是聂青崖,他缓缓扶起跌坐在地的瞑秋寒河,口虽沉默,目中却尽是关切。 “青崖,本座并无大碍,这周遭的地脉已损,你需速将众门徒迁移至冰宫北面的大郊原上!”瞑秋寒河微喘道,疲惫与焦虑一齐刻在了他的脸上。 聂青崖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尊敬的霸者,低吟道:“星空坠落的眼泪,品尝后有失重的空朦,然而天星不陨,仰望宇宙浩瀚无垠,骄傲燃起的颂赞之火永不熄灭!” 说罢,便朝着众门徒所在之处疾行。 而此刻,唐芷蕊、薛瑶、闻人无我、殷天殇以及鹤松涛五人也已来到了罗熙翾的尸身前。 唐芷蕊将罗熙翾平静清澈的双眼缓缓合上,她目中泛哀但语气坚定道:“倘若不是你,我此刻也许已丧命在望梅饮血手上了,感谢你倾尽所有为冰宫的付出,也感谢你给了我反思自己荒唐言行的机会,今日我唐芷蕊对你发誓,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护冰宫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此时薛瑶等人皆是垂首默哀。 “三妹,拜托你现在跟无我将武姬下葬在不落幽昙的冰晶树下。”说罢就将罗熙翾的尸身交给了薛瑶。 “可是……” “大姐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六七成,应付这个局面应是无碍,你尽管放心去吧!” 唐芷蕊拙劣的谎言当然骗不了薛瑶,她正欲反驳,一旁的闻人无我却开口了:“走吧,此刻你若不带她离开,介时武姬只怕会尸骨无存……” 薛瑶明白闻人无我话里有话,只好点头离开了。 当他们在路上与一个邋遢猥琐的江湖浪人擦肩而过时,闻人无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薛瑶看向闻人无我,眼神里尽是诧异。 然而那个江湖浪人却是头也不回的一直往前走,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那个人不简单。”闻人无我沉声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薛瑶不解道。 “他的步伐很轻,与他的身材并不相符;他腰间突出的地方藏着奇怪的兵刃,也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闻人无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仔细想想,我好像见过此人,虽然他很不起眼……” “或许是你大姐铺设在暗线的伏兵。” “应该就是了,我那次见到他时大姐的确也在场!” “冰宫这一局,输赢难料,瞑秋寒河的实力,是我平生首见。” “起码他已被武姬重创,若是二姐在,我想冰宫应该能撑过这一劫……对了,为何你会同意我们此刻离开,你并不是个怕死之人啊!” “方才那一战,冰宫地脉已受催折,随时都可能塌陷,你大姐明显也已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才让我们先行离去,置身战圈外,伺机而动。” “原来是这样,看来大姐她已决定要玉石俱焚了,唉!” “最后的战役,往往都有意料之外的变数,我们只有先将武姬掩埋,再做观察。” 战场之内,风雪蔽月夜迷离。 瞑秋寒河只身一人独对苍穹,长夜下,意态凄凉。 方才一战,已让他倍感疲惫,身伤心创,斗志锐挫。 “潜龙沉渊三十载,昼饮星霜夜难眠,天机浮现腾云起,一战血冷遗壮怀!”瞑秋寒河嗟叹道。 而在另一边,唐芷蕊看着鹤松涛与殷天殇,不解道:“我杀了你们的朋友,为什么你们还要留下来陪我送死?” 鹤松涛冷声道:“首先你要搞清楚一点,我们留下不是陪你送死,而是要为冰原四杰讨回尊严,永生之门一直以业火刑天琴来挑拨我们之间互相争斗,到最后坐收渔利,冷云主借你之手杀了楚一诺,你固然该死,冷云主更该被千刀万剐,等将幕后黑手都解决掉之后,我们再来算总帐也为时不晚!” 唐芷蕊有些疑惑道:“冷云主?” 殷天殇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她是谁,有着怎样的立场,但是我们却知道,楚兄变成那个样子,都是拜她所赐!” 唐芷蕊听罢,沉思了片刻,终于豁然开朗道:“原来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不管怎么说,我都该谢谢你们!” 殷天殇淡淡道:“你不必谢我们,等我们共同的敌人被消灭以后,我们还是敌人,我们足下的地脉已然不稳,你为何仍坚持留在此地?” “因为我想将瞑秋寒河拉下这冰屠沼泽!”唐芷蕊将声音汇聚成线,缓缓“送”进殷天殇和鹤松涛的耳朵。 此刻,一个江湖浪人模样的瘦小猥琐男子突然出现在了唐芷蕊面前。 “骆旭,你怎么现在才到?”唐芷蕊冷声道。 “抱歉,一时快活,忘记了时间……”骆旭颇为愧疚道。 “现在来也不算太迟,杀了瞑秋寒河,你的大名足以流芳百世!”唐芷蕊将目光投向了前面不远的瞑秋寒河。 “只是我们之间实力相差太过悬殊……”骆旭为难道。 “他已被武姬重创,此刻集我们四人之力,击毙他应当不难,到时你要多少女人,本宫就给你多少!”唐芷蕊抛出了诱饵。 “小人别无所求,只想拥有大宫主一个朝暮!”骆旭咬紧了诱饵。 “可以!”唐芷蕊心虽怒,声却柔。 “那小人就僭越了!”话音未落,骆旭已如脱缰之马般朝瞑秋寒河所在之处飞袭。 殷天殇跟鹤松涛同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从来都没见过世上有人的身法能快至如此程度。 骆旭在距瞑秋寒河一尺之处,两人仅仅一个眼神的交汇,骆旭便突然调头,朝着唐芷蕊所在之处奇袭,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长一短两把尖刀。 前后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骆旭右手的短刀已插入了唐芷蕊的下腹,然而出现的却是金铁交鸣之声! 原来唐芷蕊早有防备,傲雪已提前在腹部设下埋伏。 须臾之间,刀剑已交鸣七十七下。 “你果真是永生之门的人!” “我一直都是,倒是你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是怎么发觉的?” “你的眼神,没有想要占有本宫的渴望。” “哈,不得不承认,女人在这些方面的洞察力是男人望尘莫及的!” “背叛本宫的下场,你只怕承受不起!” “有趣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大爷我承受不起?” “狂妄,受死来!” 唐芷蕊傲雪向天,剑指向地,无边雪流遍布周身,她以化魂天七星功阶,祭出天级剑式“花月妖心?漓云雪诉”! “你出招实在是太慢了,慢的都快死了!” 一边嘲讽,骆旭一边以“折花魅步”左移右挪,前倾后仰,上跳下窜,整个人像极了耍杂技的猴子。 唐芷蕊的攻势一时拿捏不住,就在这短暂的迟疑之下,骆旭的子母双刀突然同时出动! “一刀泯尽百日恩,一刀灭却心头恨!” 第六十八章 冷云压境 子母双刀,快无可快,唐芷蕊剑招将展未展之际,前胸和后背已各中一刀。 鲜血,沁红了唐芷蕊本已白里透红的衣衫。 骆旭运刀如风,风中带电,刀锋向处,玉碎冰消! 就在唐芷蕊招架无力,即将殒命一刻,耳边突有一声琴音划过,高亢的音波滞碍了骆旭子母双刀的攻势,也清醒了唐芷蕊昏沉困乏的意识。 “当地狱的业火开始焚烧亡者前世累牍的罪愆时,凋陨便是祝融神炎对汝最后的悲悯。”鹤松涛对着骆旭,低吟道。 “万剑临霄一步寒!” 殷天殇究心出鞘,万千凝霜剑气飞射骆旭。 “有趣,有趣!”骆旭一边以双刀御霜剑,一边颇为兴奋道。 三对一的战局,时间稍微拉长竟呈五五之势! “阴阳双飞,累累尸堆,子母相合,神鬼难活,对上骆旭,你们也只能做困兽之斗了!”瞑秋寒河在一旁观望着战局,沉声道。 唐芷蕊深知不宜久战,当下傲雪长吟,皇霸之招蓄势待发。 鹤松涛琴弦踏火,殷天殇剑气涤天,都起了一招开生路之念想。 “雪滟七星?皇极天灭!” “十八泪血?六合罹殃!” “问天七式?我敌又至何时死!” 至强三招同出,于半空合流成为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朝着骆旭直击而去。 “阴阳双分·飞断!” 骆旭子母双刀化作一长一短两道银芒同时脱手,分别朝唐芷蕊与鹤松涛急射,而他自己却凭借绝妙的“折花魅步”避开了迎面扑来的巨大光球。 但闻一声低喝伴随一声娇嗔,鹤松涛的膝盖处中了一记飞刀,而唐芷蕊的肩胛也被刺伤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天巨响,原来是金色光球击在了冰岩之上,巨大的能量使本已受损的地脉瞬间爆破,如今整个雪地都开始坍塌了! 骆旭双刀归手后随即抽身,瞑秋寒河冷哼一声,踏着坍塌的冰面,稳步离开了这片不毛之地。 不幸的是唐芷蕊、鹤松涛以及殷天殇三人,没能逃脱这次突如其来的塌陷,伴随着大片的雪块和砂岩一齐陷入了地下的冰屠沼泽之中。 冷风,割在脸颊上,有说不出的刺痛。 碎雪,砸在身体上,有道不尽的无助。 殷天殇知道自己离死亡只差最后一步了,他的脑际全都是一个人的身影,即便那个人曾经利用了自己,虽然他已极力避免自己再想起那个人,可真到生命的尽头时,那个影子却控制不住在意识里回荡。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挣扎,却是徒劳无功。 究心剑魂仍在沉睡,对它而言,这些险阻似乎无关痛痒,因为在危机关口,总有拯救危机的人存在。 鹤松涛此刻脑际却是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愿去想,因为现在想什么都只能增添他的烦恼,他不想死不瞑目,他只想做只快活的鬼,能永远守候在即墨孤岚身边,他知道介时她一定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 唐芷蕊脑际的画面可就杂乱的多了,孩童时被爹娘虐待,被同龄人欺辱,进入冰宫后永远活在嫉妒与憎恨之间,她内心深处将所有人都视为敌人,表面却伪装成平易近人,温柔体贴的圣母形象,她的心里已经扭曲了。 当易浅清、端木玥珂、即墨孤岚、薛瑶、骆旭、瞑秋寒河、楚一诺、鹤松涛、闻人无我、望梅饮血、罗熙翾的身影相继从脑中闪过时,她突然狂笑起来,但顷刻间她的笑容就变的僵硬,因为到最后,在她脑际驻留的身影,竟还是端木玥珂,但却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也不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相继坠入了一大片冰冷的沼泽之中,在即将失去意识前夕,有几个敏捷的身影突然映照在他们各自视线的尽头…… 瞑秋寒河与骆旭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前一后到达了寒玉冰宫的最高处:无极雪顶! “这一次,你做的很好。”瞑秋寒河语带赞叹道。 “这些都是属下分内之事。”骆旭挠了挠头,谦逊道。 “谋划十余年的行动,这一次总算是成功了,然而本座,却无丝毫快意!”瞑秋寒河抬头仰望着黎明前的黑暗,感慨道。 “军座的付出,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也是有目共睹。”骆旭感叹道。 “为了一统无烬冰原,本座连妻儿都搭进去了,可如今本座却只想一家人平平淡淡的生活,讽刺吗?”瞑秋寒河发自肺腑道。 “是属下办事不力,倘若能早些探得少门主的行踪,悲剧也许不会发生!”骆旭自责道。 “都过去了,你也无需自责,那个带面具的女人,本座一定要亲手毁了她!”瞑秋寒河咬紧牙关狠声道。 “这次行动虽然顺利,只是总门要的业火刑天琴,却和那鹤松涛一起陷入了冰屠沼泽……”骆旭突然转移了话题。 “业火刑天琴的事,本座自会向总门交代,你所掌控的涵盖冰原各个层级的情报网,务必要替本座查出那个女人的行踪!”瞑秋寒河此刻一心想要为子报仇,其余所有都已抛诸脑后。 “属下遵命!”骆旭的语调起了变化。 而与此同时,他的子母双刀,已分别插入了瞑秋寒河左右两边的肋骨中。 阴阳双飞,累累尸堆 ; 子母相合,神鬼难活! “啊……你……”未及防范的瞑秋寒河发出一声惨叫,同时反手一掌将骆旭震退。 “属下只想帮军座实现一家团聚的梦想,属下究竟是哪里做错了?”骆旭此刻突然以一种变态的狞笑,戏谑道。 “你这个叛徒,本座毙了你!”瞑秋寒河强忍身上的剧痛,一掌拍向骆旭。 然而神奇的事发生了:雄浑的掌力在半途竟然被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抵消了! “他可不是叛徒,你才是!”一个女人僵冷的声音突然自天际传来。 “是你?”瞑秋寒河诧异道。 “不错,是我,我们又见面了,伟大的军座!”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此刻正值破晓,但见迷蒙月没,黑云积天,无数只黑鸟在天际盘旋,一道冰色闪电洞穿穹顶,一个黑衣花发面呈圣舞天罗相的怪异女子踏云而降,伫地瞬间,天地皆颤,万物皆舞! 瞑秋寒河凝视着面前的女子,突问道:“如今我该如何称呼你?” 怪异女子面相倏变,换作了林伽男相,她以男人的冷酷语调道:“看来你已知道我是谁了,不过我现在叫做冷云主!” “很好,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这个局,你看清了吗?” “你以一诺为诱饵,促使本座提前与冰宫决战,然后又牵制住罗熙翾,以致一诺死于唐芷蕊之手,借此激起本座的怒火,接着又引导本座与罗熙翾火并,你们则是里应外合来坐收渔利!” “你倒是并不笨,只可惜发觉的太迟了。” “你觉得本座毁不了你?” “先被罗熙翾重创,后被骆旭偷袭,你的内外伤已足够严重,败你,两招足矣!” “哈哈哈哈,你很快便会为你的狂妄付出血的代价!” “何妨一试!” 第六十九章 神落九天 破晓时分,无极雪顶。 天际下起了六角冰晶。 冷云主与瞑秋寒河相对而立,两人的周身同时散发出强烈而恐怖的杀气,以至于飘落的六角冰晶在距离他们稍近的地方便已化作缕缕青烟了。 骆旭却没有被这股氛围影响,他俯瞰着雪顶之下的林林总总,视线最后落在了雪心冰梦楼畔的广阔雪原上,雪原上有两个人,两个方才与他擦肩而过的人。 彼时他对这两个人视而不见,此时却又格外关注起来,骆旭就是这样的一个怪人。 “我看到了两只猎物,先走一步了!”骆旭对冷云主道。 冷云主沉默不语。 “永别了,楚明辉!”骆旭又对瞑秋寒河道。 瞑秋寒河同样没有丝毫理会。 骆旭冷笑一声,便已失去了影踪。 现在的无极雪顶,就只剩冷云主与瞑秋寒河两个人了。 静得可怖,静得极端,静得振聋发聩,因为一动起来,就会天崩地陷! 此刻,瞑秋寒河手中凭空幻化出一把斩马军刀,刀风过处,暗岚成涡。 冷云主也自背后拔出了一柄异样长剑,此剑剑身三尺有五,剑锋森冷阴寒,剑柄是纯银的,与流苏长密的白丝剑穗搭配恰成一反握拂尘,此剑名唤“缚命红尘”,杀人取命,无忌红尘。 第一招! 瞑秋寒河一刀裂天变,紫雷尽处,天际隐有千军板荡,万马奔腾之壮景。 “军神令·兵煌十义血禳灾!” 冷云主修罗八相再转三面波旬相,九眼十二手盘踞在她的面具之上,极尽狰狞诡谲,她以缚命红尘催动灾变之能,森冷寒雾霎时笼罩天地,死亡涟漪自剑身开始向外辐射。 “蔑·冰乱!” 神刀鬼剑交击一瞬,涟漪散尽,万马齐喑。 冷云主依旧不动如山,脸上面具再变修罗弥勒相,恐怖凶恶之感更甚。 瞑秋寒河嘴角淌出一丝血线,高大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显然伤势不轻。 “你之败亡,早已注定!”冷云主的声音比坚冰还冷。 “哈哈哈哈,败?本座的生命中从来都不存在这个字!亡?除非是本座默许,否则,此刀将先斩阎王!”瞑秋寒河纵声狂笑道。 “很好,浑星古拓未竟之战,将在此招过后,划下句点!”冷云主的战意更加高涨了。 而在另一边,骆旭已来到了雪心冰梦楼前。 薛瑶和闻人无我在埋葬完罗熙翾后,便感受到了主战场的地陷,薛瑶就带闻人无我来到了雪心冰梦楼,准备先以此作为暂时的据点,然后再静观其变,没想到刚到这里没多久,便遇见了骆旭。 “你是谁?”薛瑶毫不客气地问道。 “心疼你的人。”骆旭坏笑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宫最讨厌你这种登徒子!”薛瑶恼道。 “可我却很喜欢你啊,谁让姓唐的那母夜叉不准我骚扰你,唉!”骆旭的语气极为轻薄。 “你……”薛瑶一时气的说不出话。 “虽然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但你方才的话已让我非杀了你不可!”一旁的闻人无我冷声道。 “不愧是闻人无我,说话毫不迂回,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骆旭稍微严肃了一点。 “你眼神里的光,自始至终都聚焦在我手中的这把剑上。”闻人无我淡淡道。 “好眼力,既然阁下不喜迂回,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要你那种能使功阶转化为速度的诀窍!”骆旭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闻人无我不待骆旭将话说完,手中残影已如闪电一般朝骆旭咽喉刺去。 行动是最好的回答! 骆旭冷笑一声,施展折花魅步将这一剑避开了。 几乎是在同时,子母双刀也已出鞘,刀剑在瞬息之间,已撞击近千次。 “你的确很快,不过比起我,稍显不足!”骆旭蔑笑道。 “杀你,足够了。”闻人无我暗运“风之诀”,蓄势一剑绝杀。 日出的第一缕曙光照在了殷天殇疲倦而憔悴的脸上,他睁开了惺忪的眼,四周环顾。 他一共看到了四个人。 同样,这四个人也都看到了他。 殷天殇正欲开口,四人中为首的青衣白发中年男子却已先道:“你不用惊慌,昨夜你们三个坠入冰屠沼泽的时候我们恰巧就在附近,于是就顺道将你们救下了。” 殷天殇回想起方才的事,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然而现实永远都不是梦。 “在下万分感激各位的救命之恩!”殷天殇说完,挣扎着站起来向这四人深深作了一个揖。 青衣人赶忙扶住了殷天殇,叹道:“少侠快起来,这一切皆是机缘。” 殷天殇于是直起身来,敬重道:“在下殷天殇,来自苦迹蛮荒,还不知四位恩人如何称呼!” “在下红尘雨,来自祈心圣域。”青衣人自我介绍道。 “幻听涛,很高兴认识你!”手握紫铜箫的俊美男子微笑道。 “我叫百尺冰,这是我的绵丝刀!”腰间别着一捆絮状丝织物的光头男子得意洋洋道。 “弘泉。”最后面的黑衣斗笠男子淡淡道。 “原来诸位是来自祈心圣域的侠士。”殷天殇语带诧异道。 “我们也是奉命而来,不知殷少侠在这无烬冰原可曾听过烈血狂侯石昆吾这个人?”红尘雨满脸诚挚地看着殷天殇。 “石昆吾……在下并不曾听过!”殷天殇回忆了一遍楚一诺对自己讲述的冰原名人,似乎并未提起过这个人。 “那便罢了,你的朋友应该很快便会清醒,我们也要继续赶路了!”红尘雨明显有些失落道。 “对了,您说的石昆吾是不是能以剑划出龙卷剑风?殷天殇突然想到鹤松涛曾对他讲述的在熏弥山陵发生的奇事。 “不错,这正是石昆吾尸王鉴里的绝招,殷少侠可曾见过此招?”红尘雨的眼睛闪着光。 “我没有,是我这个朋友根据此招遗留的痕迹揣测出来的……”殷天殇目光看向附近仍在昏迷的鹤松涛。 红尘雨看着膝盖被刺穿但血已止住的鹤松涛,摇头叹道:“我们来此匆忙,并没有带什么神丹妙药,也不知你这朋友何时才能醒过来。” “你们可往熏弥山陵一探究竟,他也是自那里看到的龙卷遗迹。”殷天殇将熏弥山陵的位置告诉了红尘雨。 “多谢少侠!”红尘雨谢过殷天殇,便欲离开。 “在下还有一事相告。”殷天殇突然想起了某事。 “少侠请说。”红尘雨眼中又闪出了辉光。 “无烬冰原各对外通道皆被寒玉冰宫以禁咒封闭,而熏弥山陵正是进入祁心圣域的唯一通道,诸位可有办法突破封印离开冰原?”殷天殇借告诫之机,欲寻离开冰原的方法。 “我们虽突破不了封印,但石昆吾可以,倘若他真去了熏弥山陵,我想他此刻也已回到了圣域。”红尘雨沉思道。 “这个石昆吾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殷天殇疑惑道。 “他是圣域叛徒,自立六合无界,欲颠覆吾界圣统,他与我师妹红尘雪一战身受重伤,逃到了无烬冰原,我们是奉命缉拿他归案的。”红尘雨终于还是将此行目的道出了。 “原来如此,在下只希望诸位此行,一切顺利!”殷天殇由衷祝福道。 “多谢,殷少侠以后若是来到圣域,可前往浮雨岩找我叙旧,我们告辞了!”红尘雨等四人一齐抱拳。 殷天殇目送红尘雨等人离开后,打坐调息了一会后便开始为身受重创的鹤松涛和唐芷蕊推血过宫。 无极雪顶,一片片棱角分明的六角冰晶在日轮的照映下,缓缓融化。 冷云主以灾变之能将缚命红尘送入九天之上,双掌开始吸纳周遭冰雪寒流。 瞑秋寒河双脚拔地而起,升至半空时,双手合握刀柄如深海漩涡般开始急速旋转起来。 “寒邪!” 冷云主以炽阳天七星功阶运使寒玉冰心玄功,将周遭冰流汇聚成一根巨大的空心玄冰三角柱,她自己便是三角柱的中心。 “一式封神败天下!” 瞑秋寒河神能再催,人刀裂变千千万,无数个瞑秋寒河,无数把斩马军刀,同时旋转起来,并朝着冷云主所在之处不断逼近,无极雪顶周遭空间的补给气流瞬间被切断,是以整个战场没有一缕风,不存一片雪。 当无数把斩马军刀同时斩击玄冰三角柱的三个方状面时,冷云主冷喝了一声:“封天!” 但见缚命红尘突然自天际结出一道坠天剑印,“绝仙葬神剑阵”于焉启动,无数灾变剑气自九天之上朝着瞑秋寒河飞坠而下! 瞑秋寒河蔑笑一声,又有无数个瞑秋寒河出现在三角柱的上侧以斩马军刀阻挡剑气,先前的无数瞑秋寒河则继续朝着三角柱的三个面猛烈旋击。 不多时,这根空心三角柱便被瞑秋寒河的狂霸神力旋开了无数个口子,紧接着但闻一声冰消玉碎响,冷云主的寒邪护罩便被对手无坚不摧的神力切碎了! 无数个瞑秋寒河瞬间又合为了一个,斩马军刀朝着冷云主的头颅狂猛劈去! “为吾儿之死偿命来!” 但闻冷云主嘴里此刻却冒出来一个字:“泣!” 她脸上的面具倏然变为十惨天哭相,额头位置出现一只竖起来的血眼,这只血眼携着强大的灾变之能突然飞射而出…… 瞑秋寒河刀势不减,身形欲朝一边偏离,却发现除了他的正前方,其余三面皆被玄冰三角柱封住了! 一念不成,急生二念,然而为时晚矣,血眼已自他胸口处穿了过去,他全身上下的骨骼瞬间全部碎裂! 但即便是死,他仍凭借着超人的决心与信念将斩马军刀劈在了冷云主的脖颈上…… 可是他仍小看了冷云主的湿婆不灭身,军刀就像是斩在了一块比铁还硬的钢板上…… 刀势已尽,胜负分晓。 “你若未曾受伤,方才那一刀,我也难逃一死!”冷云主由衷叹道。 此时瞑秋寒河刀气涣散,脑际浮现出与罗熙翾对战时出现的天启画面,随后他一双怒目瞪得比铜铃还大,狮子般的大口宛若凶神恶煞般狂吼道:“就只差了一日,就一日……恨啊!” 随着这声响彻天际的怒吼,瞑秋寒河像一滩稀泥般倒在了冷云主的脚下。 瞑秋谢幕,寒河冰封,一代军雄,自此陨落! 当冷云主自无极雪顶离开的时候,一具五官变形,全身骨骼尽碎的无名男尸也自雪顶一同坠下,落在了厚厚的白雪地里,无比萧索,无比凄凉…… 第七十章 霜寒之默 清晨,无风无雪。 雪心冰梦楼前,闻人无我与骆旭的速度对决一触即发。 薛瑶站在闻人无我的左侧,她眉头紧锁,神情严肃,脸上的稚嫩之气一扫而空,她的玉手,此刻正扣在冰之泪的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 当日轮的第一道曙光照在骆旭左眼的刹那,闻人无我突然凭空消失了。 骆旭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紧接着薛瑶便听到一声惨叫,闻人无我的惨叫! 薛瑶的冷汗霎时自额头滴落下来。 当她再看到闻人无我时,这场胜负已然底定。 “你受了伤,我胜之不武。”骆旭略带沮丧道。 “我不受伤,仍是相同的结果……呃!”闻人无我下腹部多出了一个血洞,那是被骆旭左手的母刀捅伤的。 此时,闻人无我脑中开始回溯起方才一战。 当他以风之诀提速,在残影剑尖距离骆旭喉咙只有半寸的时候,骆旭突然消失了。 他听到骆旭在他后背拔出子母双刀的声音。 紧接着他便以巧劲将残影朝身后射出,然而在残影脱手的瞬间,骆旭竟又回到了先前所立的位置。 同一时间,他听到身后刀剑连环交击的声音,而他的下腹却突然感到一阵冰凉。 骆旭用手上唯一的刀刺进他身体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邪笑,他的头皮瞬间发麻,斗志倏然瓦解。 “现在你可以交出风之诀了吧?”骆旭打断了他的回忆。 “它对你的意义并不大。”闻人无我一边说,一边以眼神示意薛瑶快走。 “或许我比你更需要它,就像我比你更需要三宫主一样。”骆旭打量着薛瑶娉婷袅娜的腰肢,轻浮一笑。 “放肆,你不会真把本宫当纸老虎了吧!”薛瑶愠怒道。 “比起纸老虎,我更喜欢母老虎,然而三宫主你连老虎都称不上,不信的话你用冰玉之墙来阻挡我抚摸你的左脸颊试试!”骆旭声尽人已至。 薛瑶从未见过有人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当下本能的用冰之泪划出一面冰玉墙,挡在了她与骆旭之间。 然而骆旭似乎早就料到薛瑶的每一个举动,他此刻突然飘到了薛瑶身后,用手轻轻搭在薛瑶的香肩之上。 薛瑶气急败坏,反手一剑朝骆旭刺去,骆旭借力使力,将薛瑶的香肩顺势一带一转,冰之泪刺了个空,骆旭对她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直接用他那张不对称的嘴去亲吻薛瑶的朱唇。 就在骆旭贴上薛瑶朱唇的一瞬,闻人无我突然自天而降,手中残影直刺骆旭头顶的天灵盖! 骆旭冷哼一声,右手瞬间多出一把短刀,挡住了闻人无我的剑势,左手长刀同时又架住了薛瑶突如其来的冰之泪。 “子母相合?亡乱!” 就在同时,骆旭子母双刀突然合并成为一把双月弯刀,但见弯刀急旋,切金断玉,闻人无我手臂的大动脉瞬间被弯刀割破,鲜血如泉涌般染红了地上大片的积雪。 “无我!”薛瑶惊叫道,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到这么脆弱与无力。 弯刀的急旋不停,只不过此刻的目标变成了薛瑶。 “先让我看看三宫主你的身子!”骆旭开始用弯刀划割薛瑶的纱衣。 “我给你风之诀……”坠落在雪地里的闻人无我喘息道。 “无我,不要啊,你即便给了他,他也一样会……”薛瑶话音未落,脸上已挨了一记耳光。 “多话,快把风之诀交给我!”骆旭以命令的口吻道,手上的弯刀却没有丝毫休止。 闻人无我心知无望,但嘴里还是念起了口诀。 骆旭一边听着,一边发出极其邪恶的荡笑。 薛瑶此刻只想以剑自裁,但她根本来不及,更不被允许。 就在薛瑶即将一丝不挂之时,天际突然落起了黑霜。 黑霜尽处,是一道黑影,黑影之后,有一轮寒月。 骆旭心头突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 黑影缓缓自天而降,众人皆感霜寒扑面。 当寒月掩盖日轮之刻,黑影也随之现形! “即墨孤岚!”骆旭惊叫道。 “二姐……”薛瑶也失声道。 这是养育成长她的故地,也是伤害背弃她的绝地,更是承载她喜悦与悲伤,重塑她人格与信念的难忘之地! 这里是寒玉冰宫,她是即墨孤岚,当她得知寒玉冰宫正蒙浩劫时,她便从娴箐一舍的病床上爬起,不顾好友劝阻,不计伤势轻重,一路披星戴月,赶到此地来应劫,因为自始至终她都很清楚,错不在此地,错在此地的人与制! 无言,只因无需多言。 一掌,山也崩地也裂! 骆旭急忙以双刀架重掌,无奈对方掌力浑厚,且蕴含冰霜劲气,他被此掌瞬间震退数丈之遥,全身冷的直打寒颤。 即墨孤岚走到薛瑶面前,将自己的黑色长袍披在了薛瑶几近赤裸的玲珑身段上。 “二姐……我对不起你!”薛瑶眼眶通红,膝盖一弯就要跪下谢罪。 “三妹,不要这样,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怪过你!”即墨孤岚一把扶起薛瑶,淡淡道。 “二姐,武姬死了,冰宫沦陷了,大姐她或许也已经不在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薛瑶的心态已临近崩溃,她泣不成声道。 “我不会走,你们是我的姐妹,冰宫是我的家,我不会让我的姐妹受到伤害,也不会让我的家被人覆灭!”即墨孤岚的声音冷若冰霜,却坚如磐石。 “那小妹就和二姐同生共死!”薛瑶也坚定道。 “你照顾他。”即墨孤岚目光扫向闻人无我,淡淡道。 薛瑶来到闻人无我身边,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在她眼里,疼在她心上,她的眼中没有泪,心中却在滴血,她小心为他包扎伤口,他则轻轻抚着她的秀发。 “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闻人无我愧疚道。 “别这么说,你已足够令人家骄傲了!”薛瑶柔声道。 “你若自裁,我将引爆体内的黄泉剑引。”闻人无我凝肃道。 “足够了,有你这句话,人家已经足够了!”薛瑶含着泪,欣慰道。 而另一边,骆旭双手紧握子母双刀,故作从容道:“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应该也不会太难吧!” “你可以试。”即墨孤岚面无表情道。 “够冷,够辣,只可惜你面纱后面的脸,却勾不起我的一丁点欲望,我怕自己残留在你脸上的呕吐物会让你不至于把其他男人都吓死!”骆旭故意用恶毒的言语激怒即墨孤岚。 然而即墨孤岚却充耳不闻,她仍然在等,等骆旭先动。 此刻骆旭明显有些焦躁,他找不到出手的机会,他也只能等。 终于,骆旭突然灵光一闪,他缓缓道:“忘记告诉你了,你那个瞎了眼的姘头已经坠入了冰屠沼泽当中,死无葬身之地了!” 此言方罢,即墨孤岚心绪果真有了明显波动,她右手化出冰剑,以化魂天九星功阶,使出了天级剑式“白虹凝霜分朔望”! 白虹出,寒霜降,天巅朔望月,分合两相宜。 骆旭内心暗笑,在即墨孤岚剑招未尽时,凭借折花魅步濒近其身后两尺之遥,随即子母双刀同时掷出! “阴阳双分?飞断!” 然而,刀在距即墨孤岚胸前和背后各一尺的地方,突然失了力道,无端跌落在即墨孤岚脚下。 骆旭大骇,惊魂未定之时,一道贯日白虹如龙似电般朝他身上袭来,骆旭连忙使用折花魅步闪避,然而避的开剑招,却避不开剑气,霜寒剑气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筋脉,他只能乖乖地待在原地,任人宰割。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骆旭不可思议道。 即墨孤岚用冰冷的双眼看了一眼骆旭,骆旭发现自己连嘴巴都张不开了,然而他的疑惑也因此得到了回答。 “寒霜剑目雪凝踪”不仅能以双眼施展,练至巅峰时,身体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寸肌肤都能灵活运使,这便是即墨孤岚给骆旭的答复。 “你不该羞辱她!”即墨孤岚的声音比冰还冷。 骆旭虽然说不出话来,但他眼神里却充满了恐惧,他能清楚感觉到即墨孤岚话语里的杀气。 冰剑挥出的瞬间,一道人影突然出现,不但挡住了即墨孤岚这一剑,还轻易化开了骆旭冻结的筋脉。 “你是?”即墨孤岚后退一步,冷声道。 “冷云主。”这个一身黑衣,头发灰白,戴着半男半女相面具的女人淡淡道。 “你们一起来吧!”即墨孤岚无所畏惧道。 “败你,我一个人绰绰有余。”冷云主面具赫然呈现出不动明王的杀生怒相。 即墨孤岚出手。 冷云主拔出缚命红尘。 双剑于冰梦楼顶底交汇出一白一红两道至美弧线。 一柱香的时间,两人同时坠地,不同的是,即墨孤岚因肩上中了一剑而血流如注,冷云主却是丝毫未损。 骆旭见此局势,终于放下心来,他来到薛瑶和闻人无我的面前,狞笑道:“闻人无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要用心去听啊,这个秘密就是:我骆旭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 话音未落,骆旭子母双刀闪电般朝着薛瑶身上招呼,然而他的双刀,却同时被一柄银白如雪的玄冰之剑给隔开了…… 傲雪! 于此同时,一声弦响惊动天地,一道剑气划破穹苍,鹤松涛和殷天殇同时出现在了唐芷蕊身后,也就是骆旭的面前。 “大姐……”薛瑶二度失声道。 “二妹,接剑!”唐芷蕊衣袖一翻,一道暗光朝着即墨孤岚立足之处划过。 即墨孤岚本能地握住了这道光,也握住了她的曾经。 霜寒之默,依旧是曾经的模样,通体暗白,一体无瑕,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霜寒,是那样的不起眼,也是那样的天下无双! 即墨孤岚却已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但是她的灵魂,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第七十一章 劫雪冰刑 隅中时分,雪心冰梦楼前。 唐芷蕊、鹤松涛和殷天殇的突然而至,令整个战局增加了许多不确定性。 骆旭与唐芷蕊交手数招后,便以折花魅步退出战圈,与在一旁默立的冷云主会合。 “打累了,我们来个中场休息,怎么样?”骆旭伸了个懒腰,故作疲惫道。 没有人回应,也就意味着默许。 鹤松涛等一众来到了即墨孤岚身前。 “孤岚,你终究……还是来了!”鹤松涛既兴奋,又有些悲哀道。 “抱歉,这是我的心结,也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开。”即墨孤岚淡淡道。 “我明白。”鹤松涛仰望着天空中飘舞的片片白雪,沉声道。 “松涛,你的伤?”即墨孤岚看到了鹤松涛膝盖上的刀伤,她的心一颤,关切道。 “不碍事,看到你,什么伤都好了!”鹤松涛微笑道。 “为我,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即墨孤岚俯下身,以寒玉真气将鹤松涛膝盖内遗留的杂乱刀气尽数消弭。 “放心啦,孤岚你的伤彻底好了吗?”鹤松涛有些不安道。 “我的伤已基本痊愈了,一诺的事,我也听说了……”即墨孤岚低下头,黯然道。 “冷云主借唐芷蕊之手杀了他,我至死都不会放过这个畜生的!”鹤松涛眼中冒着火光,恶狠狠地看着不远处正与骆旭窃窃私语的冷云主。 “若非为我取药,他也不会被利用,是我对不起一诺,他的仇,我有责任担下!”即墨孤岚既懊悔,又坚决道。 “你大姐的事,等度过这次大劫以后,我再跟她慢慢算账!”鹤松涛声音放的很高,明显是故意说给不远处的唐芷蕊听。 “你们的恩怨,我不过问。”即墨孤岚明白鹤松涛的意思,淡淡道。 此刻唐芷蕊突然走到即墨孤岚面前,膝盖一屈便跪了下来,“二妹,无论你接不接受我的歉意,这都是我的忏悔,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补偿,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看透了,也想通了,我有罪,就该罚,这便是我的觉悟!” 唐芷蕊说罢,手中傲雪突然朝自己那张倾城美颜之上划去! 即墨孤岚眉头微微一皱,她以霜寒之默格开傲雪,冷声道:“一切都已经过去,我对你没有怨恨,同样也没有情谊,此役过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即墨孤岚扶起唐芷蕊,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积雪高地。 唐芷蕊看着即墨孤岚的背影,沉沉一叹。 过往情仇,一笔勾销,这需要怎样的胸襟? 沧海桑田,一叶障目,放下执着才是解脱! 鹤松涛来到即墨孤岚面前,微微一笑道:“她过去对你这么残忍,你就这样放过她了啊?” 即墨孤岚同样露出了一个罕见的微笑道:“我可不想活得那么累!” 鹤松涛耸了耸肩,打趣道:“你都累了半辈子了,该受的苦也都受完了,剩下半辈子,我要天天哄你开心,天天看你笑!” 即墨孤岚此刻却面无表情,她凝视着鹤松涛,严肃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咦……什么问题,你问吧!”鹤松涛微微有些诧异道。 “你爱的人是谁?”即墨孤岚的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奇怪。 “嗯……我爱的是你身上的那一部分我。”鹤松涛深思片刻,终于答道。 “我们很像吗?”即墨孤岚追问道。 “不太像,简直一点都不像!”鹤松涛摇了摇头道。 “足够了,当我发现自己的一部分已成为了你的时候,我便更加确信对你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即墨孤岚欣慰道。 “孤岚……”鹤松涛深情道。 “劫雪冰刑在天殇那里?”即墨孤岚突然问道。 “是啊,那玩意我又用不上。”鹤松涛悠悠道。 此刻,即墨孤岚突然依偎在鹤松涛怀里,在他耳边柔声道:“也好,接下来的一战将会万分险恶,松涛,务必保重!” 进入鼻息的依旧是那股淡淡的幽香,鹤松涛心头一热,正欲抱紧即墨孤岚时,即墨孤岚却突然转过身,一边走,一边淡淡道:“走吧,她们还在等我们。” 鹤松涛无奈一笑,便跟了上去。 风吹发丝舞,雪落寒月升。 深情不相负,冬尽又一春。 即墨孤岚独自走到殷天殇面前,看着他略显彷徨的眼,淡淡道:“劫雪冰刑的招意,你悟到多少?” “哀怨凄寒深彻骨,悲感苍宇降天刑……”殷天殇再度回忆起劫雪冰刑的招意,不禁悲吟道。 “能悟到如此程度,你已经很厉害了,这一招是冰宫首代宫主,也就是冰宫的创造者玉飞凰灭度前一刻创造出来的,此招的前半式需以无形之悲促成天人交感,待天发杀机时,再发杀意,以达天人合发之境,后半式为避免天诛,需以无疆大爱包容天地,天地亦将因你此心,对你网开一面,此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用!”即墨孤岚叮嘱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即墨姑娘!”殷天殇对即墨孤岚充满敬意道。 “你更该谢婉瑜,她为你付出了太多心血,她此后若跟着你,请好好照顾她,她无争的个性,既能成就她,也会害惨她的!”即墨孤岚轻轻叹息道 。 “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殷天殇此刻发觉即墨孤岚的心情颇为沉重,不禁问道:“即墨姑娘,你怎么了?” “我有一种即将死亡的预感,你不要告诉他。”即墨孤岚的声音有些凄冷。 话罢,还不待殷天殇有所反应,她便步入了自己的战场。 那一边,冷云主看着骆旭略显狼狈的模样,不禁嘲讽道:“你这是泄气了?” 骆旭苦笑道:“她们此刻的阵容,让人不得不泄气啊!” 冷云主的面具突然转为了温柔圣女相,她看着骆旭,柔声道:“你忌惮的是劫雪冰刑吧,放心,有我在,你的每一根汗毛都不会自你的毛孔脱落!” 骆旭听到这种令人酥麻的声音时,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无奈道:“我相信你的本事,但为防万一,我想先去大郊原调遣些门徒过来。” 冷云主面具再转林伽男相,她冷笑道:“你是急着回去夺权吧,以你在永生之门的地位,只有那个聂青崖才有资格和你竞争,你只需杀了他,自然就是门主了!” 骆旭赞叹道:“不愧是智艳双全的冷云主,待你杀掉冰宫这三大宫主,也自然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冰宫的主人,毕竟你控制冰宫的经验相较于这些末进,简直强太多了!” 冷云主淡淡道:“以后冰宫和永生之门将会一显一隐,共掌无烬冰原,这一直都是我们之间的共识,但前提一定是,此役我们双方都必须成功!” 骆旭点头同意道:“倘若我们只有一方成功,必将树立一个足以匹敌自己的敌人,这将是另一场噩梦的开端!” 冷云主瞥了一眼即墨孤岚和唐芷蕊,冷声道:“你去吧,我来为你护阵!” 话音未落,骆旭已然向着冰宫北面的大郊原飞遁! 唐芷蕊见状,急忙道:“快截住骆旭,他很可能是去大郊原搬救兵!” 薛瑶将闻人无我安置在一处隐蔽的雪堆旁,此刻业已回归,她灵机一动,对着鹤松涛道:“我与大姐和二姐留下即可,你们俩快去截住骆旭!” 鹤松涛看向即墨孤岚,一时踌躇。 即墨孤岚淡淡道:“你们去吧,万事小心!” 就在鹤松涛和殷天殇飞身北走之时,冷云主突然拦在了他们面前,冷声道:“你们,哪里都去不了!” “那就试试看!”唐芷蕊再开傲雪剑境,霎时天上地下皆被白雪覆盖,万千剑气如暴雨倾盆般狂袭冷云主。 “雕虫小技!” 冷云主缚命红尘出鞘,她以寒玉冰心玄功结合灾变之能开出一个巨大的冰晶三角柱,此柱不但将万千冰雪剑气阻隔在外,还将三位宫主连同殷鹤五人全都包覆在内,傲雪剑境随即破碎! 此刻,究心剑魂自沉睡中缓缓苏醒,它盯着冷云主看了许久,不禁讥讽道:“只是三品剑魂的鸿蒙之剑,靠着别人输出的魔能耀武扬威,实在是有辱剑者尊严,错了,她根本不能算是一名剑者,应该属于顶级的阵魔才对,奇了,她怎么会比正常人多出三只眼睛,面具上的血眼、额头上的灵眼……啊,还有鬼眼!” “二妹,你我在此柱东西各开一个缺口,送他们出去!”唐芷蕊对即墨孤岚道。 即墨孤岚手中霜寒之默直指苍穹, 天际顿升一轮冰月,月映冷眸,清寒绝艳,一道破碎虚空的寒霜剑气应运而生。 “孤月霜凌铎寒锋!” 唐芷蕊傲雪开道,无天荒雪翻卷成浪,十二皇曜点缀星河,掩映在剑柄之上七片星树状的雪花上,开出一条血流漂杵的霸业皇途! “无天雪?混元炁?十二皇殛葬神殃!” 两大极式,一西一东联袂祭出,撞击在冷云主显化的冰晶三角柱上,发出了两道耀目强光。 与此同时,殷天殇与鹤松涛分别自这两道豪光内脱出,鹤松涛在脱出前一刻转过头看了一眼即墨孤岚,他看到了一双哀伤的眼,也看到了一颗痴绝的心,他看到了无边的荒漠,也看到了甘甜的清泉,看到了流年的脉络,也看到了命运的浮沉,看到了灵魂的神圣,也看到了天道的凉薄…… 自此,战局两分,生死两别! 薛瑶看着唐芷蕊和即墨孤岚,回忆起过往种种,不禁感慨万千道:“人生可真是奇妙,没想到我们三个竟然还会有并肩作战的一天!” 即墨孤岚淡淡道:“最后一次,守护住我们的家园!” 唐芷蕊叹了口气,坚定道:“这一次,大姐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 冷云主独对寒玉冰宫三位宫主联手,气势上竟是丝毫不逊。 她冷笑道:“首先我要声明,这里一直都是我的家园,不是你们的,其次我要提醒诸位,你们自我身边夺走的一切,我将会十倍讨回!” 唐芷蕊突然觉得这个口气似曾相识,不禁问道:“你究竟是谁?” 冷云主脸上的面具此刻突然变成了温柔圣女相,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几近变态道:“你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的。” 唐芷蕊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凄惨女人正在对着她笑,笑的深邃,笑的柔情万种。 即墨孤岚同样有所感知,她看着唐芷蕊因恐惧而有些变形的脸,眉头一皱,低声道:“我方才去过你的密室,她死了,被一捆丝勒住脖子窒息而亡!” 唐芷蕊逐渐恢复平静,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她们之间,必然有着某种关联,我想很快一切便会尘埃落定!” 薛瑶可听不懂她们之间的对谈,她现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突破这极致严密的冰晶三角柱上,最终她将视线停在了足下的雪地之上…… 冰之泪一动,霜寒之默和傲雪也一起动了。 缚命红尘却不见了。 但见在一个巨大的冰晶三角柱内,有白、黄、蓝三道剑气围绕在一个红色的光球外面打转。 冷云主以净焰融合的湿婆不灭身在唐、即墨和薛三把剑的围攻下竟是分毫无损! 此时冷云主再绽湿婆八相当中的圣舞天罗相,手中双掌糅合魔殃之能,于寒邪冰域之中不断舞动,一支坦达瓦之舞,在诡异的邪能下,纵情演绎! “妖天圣舞?八雷灭世!” 但见八道血雷自冷云主舞动的旋风中若隐若现,无情的毁灭将成为湿婆妖舞下最冷血的注解! 即墨孤岚剑澜再绽,寒玉冰心玄功逼至炽阳天一星功阶,天级剑式“瞑晦星霜寰神罚”挟杀而至! 唐芷蕊傲雪开闸,漱雪冰流遍布周身,凝心一瞬,化作泯天杀意,同样以化魂天九星功阶,祭出收元剑劫“漱雪封元?万绝剑狱”! 薛瑶冰之泪对天长吟,无数冰玉菱花随风摇曳,缓缓下坠,落在雪里,化作繁星点点,璀璨了片刻光景后,又化作琥珀琳琅,瑰丽清奇,在这冰情雪意的诗韵之下,孕育的却是以化魂天八星功阶催动的夺命剑式“飘花荡雪点玉泪”! 在八血雷对上三式剑招合击的刹那,日月失辉,星辰陨伏,再一刻,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然而,多不能胜少,弱不能胜强,在前后三声撞天巨响下,唐、即墨和薛三人皆是口落朱红,伤上加伤! 而在另一边,鹤松涛和殷天殇两人借揽风鴜鷜之助,竟与骆旭同时抵达大郊原上万马千军的总指挥所,一片空旷平整的浅雪原。 浅雪原上并肩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个正是聂青崖! 聂青崖只见骆旭、殷天殇与鹤松涛一齐来到,不禁大感诧异。 “青崖,军座被唐芷蕊她们联手击毙了,她们忌惮永生之门有背水一战之心,所以派你这两个好朋友来杀我灭口,多亏我跑得快,才能勉强活着到这里来,你快助我一臂之力!”骆旭装作悲痛欲绝的样子哀声道。 “别听他瞎说,瞑秋寒河是被骆旭偷袭以后死在冷云主手里的!”鹤松涛正气凛然道。 “青崖,他们如今也只有栽赃陷害和挑拨离间的本事了,付逢生,徐肝胆你俩还在想什么,我们永生之门上下一心,今日便一起灭了这两个帮凶!”骆旭未料到鹤松涛等人会知晓瞑秋寒河的死亡真相,不禁急切道。 聂青崖左边的白发长者付逢生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缓缓道:“军座他当真死了?老朽不能相信!” “俺也不信,军座他绝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聂青崖右边这位孔武有力,面如古铜的中年汉子徐肝胆摇头道。 “我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唉!”骆旭继续伪装伤心道。 聂青崖缄默不语,他将目光投向了殷天殇。 “我们是在无极雪顶正下方的荒雪地里发现瞑秋寒河的,那时他全身筋骨尽碎,五官已扭曲变形,在他左右两侧肋骨上各有一处刀伤,一大一小,一深一浅,然而他最致命的伤却是来自胸口,一处眼睛般大小的伤口,明显是被一种极凶恶霸道的暗器击中的,之所以能够确定他的身份,是因为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剑痕,这显然是不昧因果留下的卍字剑痕!”殷天殇将自冰屠沼泽脱身后路过无极雪顶时的所见所感全盘道出。 “他葬在哪?”聂青崖的声音是颤抖的。 “我们把他的尸体埋在了无极雪顶附近的雪地里,顺便立了一块碑作为辨识。”殷天殇淡淡道。 话音未落,但闻两声惨呼,付逢生和徐肝胆同时倒在了雪地里,在他们的下腹位置,各有一个血洞。 阴阳双飞,累累尸堆。 子母相合,神鬼难活! 骆旭知道真相已无法掩盖,索性就先把碍手碍脚的两个信徒拿来祭刀。 “你果然是叛徒!”聂青崖的寒心突然出了鞘。 “就凭你们三个人,又能改变什么?”骆旭露出凶相,狰狞道。 与此同时,他的子母双刀已然出手! 快,除了快,还是快,只有快,再快,更加快,快到不可思议,快到快无可快! 转眼间,殷、鹤、聂三人全身上下已中了几十刀。 “风之决配上折花魅步,简直是如虎添翼,哈哈哈哈!”骆旭的心里狂喜道。 在这个过程里,殷天殇仅仅只是拔出了究心剑,他心里叫苦道:“他比刚才还要快得多了,完全不在一个量级,此人单论速度,犹在师父君七之上,这么打下去,必败无疑!” 鹤松涛此刻也仅仅弹出了第二个音,聂青崖蓄势良久的一招却终于发出了! “寒心冰语?凝流!” 寒心一划,万物皆凝,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般。 骆旭的速度明显缓和下来了。 殷、鹤两人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并不受此招影响,速度未有丝毫减缓的趋势。 “聂青崖这招当真练到炉火纯青之境了!”鹤松涛心里暗暗赞叹道。 反观聂青崖,此刻额间已布满了汗珠,显然此招极为消耗体力。 时间紧迫,必须一招制敌! 殷天殇以手中究心祭出了问天七式当中的最后一式“不如就做一条狗”! 霎时间,整个空间被无数静止的剑气所充满。 鹤松涛也不遗余力,业火刑天琴奏出赎世绝响“ 天创圣翼?无业极焱”! 琴弦化翼,终极业火若狂怒一般,朝着骆旭所在处猛扑! 骆旭的速度虽然受制,但他却并非完全动弹不得,他内心冷笑一声,开始逆用风之决,将一部分速度转化为功阶,最终以化魂天七星功阶,借子母双刀相合之势,硬生生将聂青崖的封冻领域震碎! 骆旭一动,殷天殇究心剑气织成的剑网便开始发动,无数剑气自不同方向同袭骆旭。 然而在折花魅步面前,这些剑气却如同静止的丝线,双刀轻挑,便丝断气空。 “子母相合?亡乱!” 面对迎面扑来了终极业火,他将子母相合的双月弯刀急旋成风,以风引火,诱至聂青崖身前。 “寒心冰语?绽裂!”聂青崖急忙将剑气化为十三朵白玫瑰,阻挡在他周身。 “一刀泯尽百日恩!”骆旭的母刀自殷天殇左膀上拔出。 “一刀灭却心头恨!”骆旭的子刀自鹤松涛的右胸拔出。 转瞬之间,战局已是大变,殷、鹤、聂三人几近同时负创。 鲜血,一滴一滴自体内流出。 灵魂,一点一点自生命抽离。 此刻殷天殇的意识在空转,纷繁乱绪此起彼伏。 速度完全跟不上,在他面前,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 唉,即墨姑娘方才的话,我又该不该告诉松涛兄,即便是说了,又能够改变什么,只能徒增松涛兄的烦恼,我们很可能根本没机会离开这里了…… 糊里糊涂自苦迹蛮荒来到这里,连傲血神陆的土地都没踏上过,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憋屈了! 冯芳此刻又在哪里,她还会记得我吗? 还有婉瑜,她跟我有着相似的命运,我还要护送她前往九头魔界找她父亲…… 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应该还在守缺峰的山洞里吃着生鸡心吧,我也好久没吃了,这次倘若能活着离开必须要好好享受一下,做人实在是太累太难了,还是做狗好啊,唉! 爹、娘,孩儿真是没用,光复神陆竟然成为了一句自我安慰的口头禅,我实在是没用到底了! 此际,究心剑魂再度躁动了。 “你是很没用,你父亲估计都快被你气活了,打来打去还是净灵天一星的功阶,比你旁边的两个朋友还不如,功阶低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得到一招能扭转局势的至强功法,还不会用,简直就是丢人丢到家了,若非吾通天彻地,无所不通,不然吾还真怀疑自己看走了眼!”究心剑魂也是憋屈,除了默默吐槽外,它什么都不想做,干涉剧本对它来说,就是犯罪! 殷天殇虽然听不到究心剑魂的吐槽,但是他已确信了一件事:对上这样的人,绝不能再用以前的战术了。那么还能够用什么? 殷天殇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松涛兄,青崖兄,请你们尽量帮我拖延一刻!”殷天殇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喘息道。 “天殇兄,莫非你想?”鹤松涛惊异道。 “不错,在此其间,劳烦你们了!”殷天殇一边沉声道,一边闭上了眼睛。 “在青色的生命之花凋亡以前,寒心将用血骨为诤友铸造一面铁壁铜墙。”聂青崖看着殷天殇,坚定道。 寒心冰语?昼晦! 聂青崖寒心指天,剑气贯地,天地之间,倏然魆黑一片! 骆旭的视线瞬间受阻。 鹤松涛于焉启奏“岘山堕泪曲”! 弦轻落,九天哭泣; 音悲漾,神鬼断肠。 骆旭的情绪同样也受到了感染,眼泪自眼眶簌簌滴落。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子母双分?飞断!” 但观骆旭双刀飞旋,一刀斩天,一刀断地,暗日于浮沉之间,晕染尽去,独留惨白。 “子母相合?亡乱! 子母合并为双月弯刀,刀舞气旋,绞断了万千音愁,泪珠在变调的琴弦下,流回冷漠的眼,露出无情的心。 “子母阴阳?合分无常!” 骆旭心知必须在殷天殇凝神聚气的关口将其格杀,否则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是以将风之决逼至极限,子母双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殷天殇飞射而出! 双刀在无数个急速分合中化为无数把刀,无数把刀又不断向外蔓延,整个浅雪原在片刻间便成为了刀的海洋,刀浪翻天,刀刀致命! 鹤松涛和聂青崖也在一瞬间赶到了殷天殇身前,用尽全力替他阻挡这铺天盖地的刀浪! 就在鹤、聂两人即将被暗无天日的刀浪绞为肉泥之际,空中突起黑霜,一道惊世骇俗的白光自天而降…… 而在雪心冰梦楼附近一个巨大的玄冰三角柱内,冷云主也凭借其湿婆不灭身和灾变之能,将冰宫的三位宫主逼至绝境! 此时,冷云主将目光移到了唐芷蕊身上,蔑笑道:“你的剑法徒有皇者霸气,却无相匹配的功阶撑持,不断加重的伤体已令你身心俱疲,一生忙碌在铲除异己的无聊把戏中,洗心革面之日也是你寿终正寝之时!” 然后,她的目光又挪到了薛瑶身上,同样的蔑笑,却是不同的批注:“自诩老沉的你最是重情痴情,这些年你一直装作天真可爱的模样,到最后你好像真的有些天真可爱了,你保留实力,苦修功阶,然而却没有一流的功法,最终只会是啼笑皆非,死不瞑目!”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即墨孤岚的黑色面纱之上,微微叹道:“你最可惜,以你的资质,本可取代罗熙翾成为匹敌瞑秋寒河的绝顶高手,可偏偏你的心太软,太念情,宁可天下人负你,不要你负天下人,你外冰内火的性格注定了你的悲情人生,比起你师父,你差得还是很远!” 看着三位宫主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冷云主的话明显多了起来,或许是由于她有太多的感慨急于抒发,或许是她想在对手临死前能给她们一个不偏不倚的盖棺定论,又或许是她想用对手的缺陷来突出自己的完美无瑕! 冷云主看着即墨孤岚,继续道:“其实单论容貌,你应该可以称得上旷古绝今,唐芷蕊的艳,薛瑶的纯,易浅清的秀,罗熙翾的贵,端木玥珂的媚,在你的幽寒面前,都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美……你的脸虽毁,但气质仍在,这应该也是姓鹤的对你如此痴迷的原因吧!” 即墨孤岚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和他之间,你不会懂的……” 冷云主冷笑道:“我只知道你死了以后,他一定会再去寻找他的幸福!” 此刻,即墨孤岚缓缓将脸上的黑纱摘下,露出了脸上纵横交错的绵密剑痕,她突然笑了,她笑的很美,仿佛霜花在绽放,她的笑容是孤独的,她的心里却是满足的。 “你笑什么?”冷云主脸上突然出现了杀生怒相。 即墨孤岚不答。 这对冷云主来说确实最讽刺的答案! “同葬黄泉吧,封天!”冷云主愠怒道。 紧随其后的便是自九天坠落的灾变剑气。 唐芷蕊、即墨孤岚和薛瑶互望彼此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天拥三誓?劫雪冰刑!” 寒玉冰宫镇宫绝学再现尘寰! 三人分列在三角柱的三个顶点处,开启了冰宫的最强防御:冰护之阵! 紧接着黑霜漫天,穹顶隐有雷声阵阵。 然后天际突然射出一道至亮的白光! 大郊原内的浅雪原上,殷天殇将至极的悲恸糅合在剑招里,宇宙洪荒为之感染,使得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同一时间,殷天殇体内散发出了无穷杀意。 天发杀机移星曜,人腾杀意应神诏。 天人合发坠劫雪,黑霜葬月负冰刑。 “劫雪冰刑!” 无烬冰原有史以来的最强之招,被一位来自苦迹蛮荒的少年剑者发动了! 一道灿亮的白光穿过翻滚的刀浪,落在了骆旭的天灵盖上…… 骆旭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痕迹。 “松涛兄,你还好吗?” “我……还活着?” “放心,你和青崖兄都还活着,我们要赶紧去与即墨姑娘她们会合!” “好,青崖,你去吗?” “现在我只想去看军座。” “唉,我们走吧,揽风鴜鷜!” 正午,雪心冰梦楼畔。 玄冰三角柱消失在了方才那道至亮的白光里。 这道白光便是上苍的愤怒,劫雪! 冷云主却幸运地与这道白光擦身而过,并未受到足以致命的伤。 唐芷蕊回想起前日骆旭以传音入密告知自己有关楚一诺湿婆不灭身的破绽一事。 当下紧握傲雪,人剑合一,朝着冷云主额头中心处直刺而去! “泣!”冷云主面具再化十惨天哭相,她将“寒邪封天泣”彻底释放了出来。 一只血眼自天哭相第三只竖着的眼睛里飞出,击在了唐芷蕊的前胸,也击断了她的性命…… 即墨孤岚不及悲伤,趁势将霜寒之默了失去血眼的湿婆八相当中。 一声脆响,一阵惨呼,面具应声而碎,剑尖刺中了冷云主额头中间的灵眼! 冷云主面具之下的容貌除了沧桑的印记外,竟颇有几分妩媚,唐芷蕊见到这张脸时,全身都像没了魂一般,她的声音在颤抖,失声道:“端木玥珂!” “她是我的胞姐,我真正的名字叫端木芸蕾……啊!”冷云主淡漠道,她的七窍同时流出了鲜血。 “我从未听过端木芸蕾这个名字……”唐芷蕊全身骨骼尽碎,她凭借着一口执念,强撑道。 “如果她是光,我便是影,如果她是白昼,我便是黑夜,在她未被你囚禁以前,我们一直共用一个名字,同使一个身份。” “原来你是她的替身!” “错了,她一直都是我的替身……设计杀害易浅清,暗中壮大永生之门,让你和骆旭接线,以业火刑天琴作饵促使你们加速斗个你死我活,就连你暗中囚禁端木玥珂也是被我潜移默化引导的结果,其实所有的一切,皆是由我一手促成!” “啊……你连自己的胞姐都不放过!” “她背弃了我们的理想,在权力的泥沼里越陷越深了……” “她是被你所杀?” “被你折磨成那种模样,她受到的惩罚已凑够了数目,该解脱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毁灭与再生,解放无烬冰原内被玉飞凰的权力私欲荼毒的有情众生!” 此言一出,唐芷蕊的全身开始剧颤,紧接着有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明艳的脸颊缓缓滑落,在泪珠坠入鲜红的雪地的同时,雪柔仙子的冰肌玉骨也一同化为飞灰,消散在了这俗世的纷纷扰扰之中…… “大姐!”薛瑶忍不住嘶吼道。 然而,即墨孤岚此刻却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绝望感。 “三妹,马上走!”即墨孤岚急道。 “来不及了,为我未竟的理想,陪葬吧!”端木芸蕾诡谲一笑,凄冷道。 “别了,松涛,别了,曾陪伴我的一切……黑霜剑狱血骨壁!” 这是即墨孤岚散尽血骨,倾尽全力的最后一招。 正是: 黑霜绵密织剑狱,血骨成壁坚不摧。 风雪不冷巾帼血,舍己渡人无愧心! 端木芸蕾额上灵眼被霜寒之默刺中后,自七窍冒出的鲜血突然又被她的身体“抽”了回去,尽数流进了她的额颅之间…… 灵眼消失的一刻,鬼眼,发动了! 但闻一声轰天裂地的狂爆,整个无烬冰原都在颤抖,寒玉冰宫瞬间被一股不存于人世的力量夷为了平地。 鹤松涛和殷天殇来到雪心冰梦楼的时候,周遭除了两个被黑霜覆盖的剑团外,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两人用自己的鲜血分别滴在两个剑团之上,黑霜瞬即消散无踪,剑团如鲜花般绽放开来,露出了两个蜷缩着的人。 薛瑶,闻人无我! 那一日,黑夜来的特别早。 狂风暴雪之下,有一人抚琴独奏。 曲调悠扬,旋律明快,弹琴人的手却在颤抖。 一件白色纱衣和着琴音于黑夜里随风摇曳,宛若仙子在翩翩起舞。 琴韵尽头,一轮幽寒的满月,正在无声呜咽! 同在风雪里,共赏一盏月。 寒月牵魂曲,只为一人奏! 第七十二章 权力毒药 那一声惊天巨爆,埋葬了一个时代。 毁灭,伴随而来的便是新生。 每一个新时代的到来,都是一次权力的交替。 权力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或许,只有真正掌握权力的人才能明白吧! 寒玉冰宫之变,对包括殷天殇在内的所有无烬冰原百姓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他们世代的生活习俗,全被打碎了…… 这些百姓,无论男女,皆在等待一个新的王权来统辖自己,皆在揣度下一个君主内心的谋算。 自贬人下人,犹思君王事,只因他们坚信,若是自己立身皇族,凭其等的聪明睿智,一定能够开拓出更雄伟的基业,以供后世瞻仰。 薛瑶看着自己细腻而光滑的双手,若有所思。 倘若这双手握着的是权柄,鲜血一定会从这里飞溅。 倘若这双手捏着一根绣花针,用绸缎织成的锦衣将穿在她心爱之人的身上。 她厌倦了鲜血,受够了尔虞我诈的争权夺利。 她向往的小家碧玉,与挚爱携手天涯的平朴生活,在一声叹息之下,烟也消,云也散。 “唉,你的心意,我懂,然而无烬冰原自此也将成为一团散沙,内有山头林立,外有灭界之灾……”闻人无我叹着气,无奈道。 薛瑶望着眼前无尽的雪原,苦笑道:“无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坚持下去的!” “玉飞凰延续五百年的女权天下,已见果报,我希望冰原能经你之手,逐渐步入平权坦途!”闻人无我用他深邃的眼睛看着薛瑶,缓缓道。 “本想选择自私的置身事外,然而那一役的场景却时常在我脑际回响,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逃避,都逃脱不出宿命的纠缠,也逃脱不出使命的召唤,无我,我已知道该怎样做了!”薛瑶的脸上,凝着肃穆,她的心里,藏着沉痛。 冷雨夜,沉月潭畔。 白发红琴,醉雨微醺。 天人两隔不知界,一念神往繁花谢; 弦动无音心泣血,寒霜静默夜独吟。 “爱恨情仇,烟雨红楼,金坚千炼绕指柔,寒霜入喉,歃血征途,唯恨此生步江湖。此憾无可逆,此梦非是戏,天若借此考练吾,吾偏沉沦在此际,哈哈!“鹤松涛醉卧在细雨朦胧的氤氲绯景中,哀声狂笑道。 沉月潭中,不见皓月,只余星光,与白发少年的眸光,交相辉映。 背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心中却再也浮现不出一丝涟漪。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沉默瞬间占据了整片夜色。 微风敲响了心鼓,震荡起满天惆怅。 “你已在此七个日夜,换作是即墨姑娘她,也不愿见你如此消沉吧!”殷天殇步入这片凄幽冷景中,关切道。 “除了这样,我还能为她做什么呢?”鹤松涛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的没有丝毫情感。 “最起码,你能带着她的希望,更好的活下去!”殷天殇望着夜空中飘落的碎雨,沉声道。 “她的希望?她的希望和这糜雨一样,落空了,破碎了……”鹤松涛的内心在呜咽,声音却是冰的。 “落空的是你的痴心,破碎的是你的曾经,当这剑刃化为圣杯时,弥合的灵魂将铸就你此生无悔的无痕。”殷天殇如获天启,意味深长道。 鹤松涛空洞的眼神突然闪出一丝辉光,他沉默了良久,终于转过了头,却只看到了殷天殇缓缓离去的背影。 “你要走了?” “嗯,我想先陪婉瑜去魔界找寻她的父亲。” “抱歉,此刻的我,已离不开这里……” “我明白。” “你方才那句话,别有深意?” “或许那并非我本意。” “但却使我耳目一新。” “我会等待你我重逢的那一日。” “届时,我将再送君一曲哀荣新章。” “我很期待这封存已久的破铜再鸣。” “愿你们这一行顺遂,天殇兄!” “松涛兄,保重!” 深厚的友谊是无迹可循的风,于不经意间,吹暖封冻哽咽的心,掀开此生无悔的门。 若能不经历失去,怀念是否便没了意义? 这是一座墓碑,一代军神的墓,一位父亲的碑。 “腐臭阴湿的噩梦尽处,馈赠救赎的魁梧身影,断流的枯泉将恩义充斥,卑微的性命不再无的放矢,崇拜的信仰亦成为板荡千军的严父,而如今你自九天陨落,与一诺共聚黄泉,万钧妒恨虽蔓延我四肢百骸,但这无疑是另一种解脱,往后岁月,三绝剑痴聂青崖将替落魄公子楚一诺在这孤独的阳世里,活出一条永不为奴的再生之道!”在一座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坟头前,聂青崖将宣泄的情绪引入了坚定的信念当中,兀自长吟道。 此刻,碑顶滑下来五六片敦实的雪皮,沉落的人似对聂青崖方才的一番吟叹感到欣慰。 有两个人,自娴箐一舍至黑月谷,自雪的日至月的夜,自一腔怅憾至缄默无言,自冥冥之中至命运伊始,自身的触碰至心的依偎,一路走来,却是满怀寂寥。 冰宫一夕成烬,通往异界之门的屏障却誓死守卫着冰宫的最后一丝尊严,沉而不破。 但即便如此,殷天殇仍旧带着吴婉瑜来到了通往九头魔界的唯一出口:神王栈道! 因为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亦是弥合他灵魂缺憾的代替。 眼前,是一黑一白两座巨峰。 心内,是悲伤与欢愉夹杂而生的恐惧。 恐惧离不开,与血亲隔绝的凄苦。 恐惧离开了,未知境遇里的焦虑。 吴婉瑜此刻突然用双手握住了殷天殇的一条手臂,她握得很紧,很牢靠,或许只有他,才能够给她想要的安全感吧! 殷天殇心里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感动,他看着对面的两座山,柔声道:“婉瑜,这就是冥火封仙岭和万雷圣雪顶了,连接两峰的那条银白冰带,便是魔界的入口!” “天殇,倘若上面有未知之险,答应我,不可强求,一定要立即折返,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闪失!”吴婉瑜神情凝肃道。 “我说过,会让你和父亲团聚,我们都已受够了孤独,不是吗?”殷天殇一边说,一边轻轻挽住她,紧接着一个纵身,究心剑已拖住了他们的脚。 风在呼啸,雪在疾驰,似曾相识的场景,层层推进的情愫,惟愿这一刻,永不凋零! 然而一声轰天巨雷,将吴婉瑜神往的甜梦震碎了。 雷声来自两人左侧的雪山之巅,吞迎着风雪的绝艳,可以隐隐看到峰顶盘踞不衰的紫青闪电,宛若一张捕天巨网,牢牢将猎物控制在生死边缘。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开始将究心剑行进的轨道不断向右边的黑色铁石山壁拉进,殷天殇心知不妙,急忙暗运真气,加快了上升的速度,吴婉瑜此刻已有些呼吸不畅了。 “婉瑜,很快就到那座冰桥了……你再坚持一下……”殷天殇时断时续地喘息道。 吴婉瑜的意识逐渐开始迷离,飞速涌动的气流已使她除了紧抱着眼前这个男人以外,放弃了任何形式的挣扎。 在距离冰桥仅有两丈之际,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将究心剑硬生生卷进了右边的铁石山内,吴殷二人足下瞬间失去了支撑,眼看便要双双坠下之时…… “问天七式?峰巅孤寂谁能解?” 殷天殇以指代剑,足下顷刻结出了荒寰与九阳两大剑印,撑住了本该坠落无间的两人。 “天殇,你……”吴婉瑜看着他嘴里渗出的朱红,不解而焦虑道。 “我无妨,方才状况突然,强运內劲不慎受了点伤。”殷天殇淡然道。 “放弃吧,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不愿他为她受伤。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们还能回去吗?” 他不甘心,他不甘像个懦夫一样活着! “解脱何故又轮回?” 殷天殇左手起印龙皇,右手结印天穹,与足下两印交相呼应形成“问天四印”,正是:苍龙渊出皇权聚,穹隆裂宙碎星天,荒芜寰宇无命寂,九阳同天定死生! “天殇……”吴婉瑜眼看着殷天殇用命强撑的坚守,哽咽的已说不出话来。 “究心!”殷天殇低吟,鲜血自嘴角不住渗出。 究心剑似有所感,但闻一声铁石撕磨的刺耳异响,冥火封仙岭的暗黑岩壁上突现一道灿目白光,不偏不倚悬停在殷天殇面前。 殷天殇四印相合唤回究心后,一口气尚未舒展,他便看到了吴婉瑜惊骇的眼…… 七道冷银色的闪电自两人头顶蓦地咆哮而至! 这是无法避开的危机,这是死神临门的丧钟,这是卑微之梦终难实现的凄幽挽歌! 吴婉瑜双手紧紧抱住殷天殇,此刻她的内心,却是平静而祥和的。 能跟心爱之人同陨,本就是一种异样的幸福。 然而这七道银电却迟迟没有劈下,当轰天的雷鸣冲破心头的死寂的时候,剑光与电光已奏鸣出一幅十面流光镜花像来…… 殷天殇以问天七式末式,将剑意燃烧至沸腾,开启了无惧任何束缚而本身即是唯一束缚的封识剑域,在剑域内无数的错杂剑气与七道银电互相消耗,直至一方波频油尽灯枯! 喧嚣后的寂静是冷冽的,而冷冽又是喧嚣的开端。 两人一剑,在无数次怪力的吸卷与银电的拥簇下,在鲜血与热泪浇灌的卑微愿景下,终于冲破了天险的屏障,将冰冷的神王栈道踩在了脚下。 “我说过,会陪你去魔界找你父亲,如今我们就只差这一条栈道的距离了!” “天殇……我们一定可以顺利抵达九头魔界,一定可以!” 吴婉瑜的意志,从来也没有如今这般坚定。 他为此的所有付出,她已全盘接受! 冰桥,冰走廊,冰栈道。 痴心,痴情梦,痴愚人。 这条栈道,没有围栏,没有人味,也没有距离。 踏上它,是生是死,全凭一念之间的抉与择。 两个人,在无知与无畏中,踏下了第一步。 黑,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耳畔,传来了无数古老的低诉与呢喃。 “耿大哥,我已倦厌了这片冰原无休止的混乱和杀伐,你可愿意,重建我们的家园?” “飞凰,我们的这个女娃儿委实讨人喜爱,吾希望她以后能如彩蝶般自由飞舞,不被这琐碎的尘世所束缚。” “那就叫她宛蝶吧,玉宛蝶!” “爹亲,娘她为什么要杀翟伯伯和狄姑姑,他们平时很疼宛蝶呢,为什么啊!” “任何反对你决定之人,皆难逃银雪天咒索命,这些人毕竟曾为我们共同的目标披肝沥胆,付出过情怀与热血,你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 “一群牲人,竟能让你对我动怒,天幽王什么时候也开始怜悯奴才了?” “终于,统一无烬冰原的大业被我们实现了,这群牲人也是时候发挥它们仅存的价值了,我想兴建一座仅属于我们两人的冰之宫殿,从今往后,你我所在之处,必是满天冰煌,璀璨耀目!” “靠吸食孩童在极度惊惧下流淌出的血液来维持你的青春不朽,我已对你彻底失望了……” “耿煦,为何你要逼我对你使用绝咒雪杀呢,你完全可以用看戏人的心态来欣赏这出权力游戏,你却偏偏要去干预,最终受伤的也只会是你自己!” “你竟连宛蝶的心上人都不放过,你……” “胆敢觊觎你我地位之人,都该……死!” “你把我们的女儿当作什么?” “我的延续。” “即便她不想,你依旧要让她延续这权力的毒药?” “她已别无选择!” “娘亲,为什么我连死的权力你都要剥夺呢?你真的好残忍!” “冰蚕功体,不死之身,是我与你父王能给你最完美的礼物,你却是这般态度,委实令我寒心!” “飞凰,这就是我们曾经最渴望看到的无烬冰原吗?” “耿煦,虽然我们离最初的梦想越来越远,但我觉得现在这条路也没什么不好,又或者,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吧!” “你不曾改变,只是我从未将你看清。” “宛蝶,离开这片绝地,是为父仅能给你的自由了!” “爹亲,那您怎么办,您身负绝咒雪杀,手足三阴筋皆被银雪剑气所扣,随时都有筋脉俱断的可能,娘倘若追上来,您断然不是她的对手……” “傻孩子,放心吧,一切皆是宿命,我们之间终究需要一次了断,宛蝶你看,黑月降临了!” “啊……爹亲你……” “宛蝶,只有你离开了,为父才能够下定决心,原谅为父,吾可怜的女儿!” 一阵冷风,吹落了栈道上的一片沉雪。 殷天殇和吴婉瑜突然自迷离悠远的长梦中惊醒,脚下是雪白的栈道,左右皆是漆黑一片,栈道没有尽头,当然也不能回头,因为身前身后,皆是一条永无止境的孤独的长路。 殷天殇紧紧握着吴婉瑜的手,轻轻叹息道:“楚兄曾一再表示向往的冰原侠侣的传奇故事,没想到竟会是这般讽刺!” 吴婉瑜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神王栈道,又看了看殷天殇坚毅的脸,在她心里此刻已无所畏惧,她的声音如泉水般清澈明净,她怜惜道:“玉宛蝶实在是太可怜了,但愿她能顺利逃离冰原,寻找到她渴望的自由!” “玉宛蝶最后应该是被她父亲杀死了。”殷天殇缓缓道。 “怎么会……”吴婉瑜不可置信道。 “是我在下面的黑月谷内,从她父亲元神内分离出来的幽精反馈给我的。”殷天殇将谷内发生的种种情景与方才远古的呢喃联系了起来,得到了这个不曾被验证的答案。 “我有点明白了,难道方才那些对话,也都是她父亲的幽精回溯给我们的?”吴婉瑜揣测道。 “有可能……” 殷天殇话音未落,两人足下的细长栈道突然开始剧烈颤动起来,紧接着耳畔便传来了雷鸣声与锁链碰撞的混合声响,六点灰绿的幽光悄无声息地环绕在两人周身三尺开外,似捕食猎物的野兽般围着两人不住旋转。 与此同时,殷天殇发现身旁的吴婉瑜突然出现了奇异的变化。 在一道光影斑驳的金虹之后,一个头戴流苏冰骨簪,发结双刀髻,身披金丝鸾鸟朝凤袍,内搭赤红牡丹迎鹤抹胸,下罩散花冰雾百褶裙,脚踩万鸟末落之羽编织而成的飞凤屐的艳丽女子出现在了殷天殇的面前。 她的容颜,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旷古绝今!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有生之年能见她一面,浮现于心的只会有四个字:此生无悔! 这是一张没有羡慕,不会嫉妒,只会让世人瞻仰供奉的脸。 她能让凋零的落花再开,能使凛冬的枯叶重碧,她也能让被她虐杀的人在黄泉路上除了极度的满足,不会留有一丝遗憾。 她的眉心有一邪魅的陨星花钿,这与她腰间镶着的一块呈六角锥形的血玉相映成趣,在微光的环伺下,格外醒目。 “婉瑜,你……”殷天殇看的痴了,失声道。 “此刻,吾名玉飞凰!”艳丽女子的声音充斥着冷血的威仪。 “玉飞凰……那婉瑜她人呢?”殷天殇不住揉搓着自己的双眼,他深刻怀疑自己有些神智不清了。 “吾可以带你去见她。” 玉飞凰此言一出,殷天殇已身临异境之中。 睁开眼,身上尽是疲惫。 自己如牛马一般拖着一车寒玉冰矿,在烈阳下步履蹒跚。 旁边有无数与自己相同的人正在做着与自己相同的事。 太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好了。 就在殷天殇停下脚步的瞬间,一条带尖刺的皮鞭已招呼在了自己赤膊的身体上。 “好痛,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些跟我一样做苦役的人又是谁?”殷天殇的脑海中只有疑问。 “你们是负责修建寒玉冰宫西北角的牲人,本分劳作就给你们一口饭吃,如果发现你们有一点消极怠工,就用角刺鞭抽打你们,然后将你们吊在烈日下暴晒三天三夜,活下来就继续劳作,死了便喂狗。”远处传来了玉飞凰酷吏般的声音。 “去死吧!”殷天殇一把将身上拖着的矿车甩开,然后又将同伴的矿车也都甩掉了,他慨然道,“我们既不是牲畜,也不是奴隶,又为什么要为奴役我们的人效劳呢?我们一起杀出去,我们不但要体面的死,更要有尊严的活!” 同伴跟着便开始附和起来。 神王栈道上,六点灰绿色的幽光熄灭了一点。 殷天殇第二次睁开眼的时候,是和两个面相凶狠的彪形大汉一同跪在玉飞凰的圣座之下,耐心等待着主人的发号施令。 “冰宫需要一名心狠手辣的典狱长,负责对表现不佳的犯人施以极刑,以儆效尤,你们三个有能胜任的吗?”玉飞凰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薄凉道。 “俺要把不老实的罪人狗头给拧下来,把它给剩下的罪犯当球踢。”殷天殇左边的大汉恶狠狠道。 “我要当着所有罪犯的面,将不老实的罪人一口一口地吃进肚子里。”殷天殇右边的大汉不甘示弱道。 “你呢?”玉飞凰瞥了一眼殷天殇,漫不经心道。 “我会先杀了你,再毁了寒玉冰宫这座人间炼狱!”殷天殇不计后果,直抒胸臆道。 神王栈道上的第二点幽光,于焉闪灭。 殷天殇第三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是与玉飞凰并肩而立,两人共同俯瞰着冰原的无尽苍茫。 “从今以后,这冰原就只属于你我二人了,这里的一切人事物景,皆归我们所有,你可愿意?”玉飞凰罕有的柔和道。 “虽然很感谢你,但我并不愿意如此。”殷天殇淡淡道。 “只要阁下愿意,本人也可归属于你……”玉飞凰面泛红晕,怯声道。 “不需要,我憎恶被人统治,更憎恶统治别人,每个人都有手有脚,他们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凭什么要去管着他们,不光是人,这里的任何事物都不属于你我,它们是属于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如我一般有此意识之人的!”殷天殇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栈道上的六点幽光,仅剩下三点。 殷天殇第四次睁开了眼睛。 “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是谁?”在他身边传来了玉飞凰冰冷的声音。 “我是谁……你又是谁?”殷天殇被玉飞凰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 “我们为何会存在于此?”玉飞凰痴道。 “或许,我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吧,依凭着某种特定的规律,相聚,分离。”殷天殇揣测道。 “那我们存在的目的为何?”玉飞凰继续问道。 此刻,殷天殇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个由谎言,欺诈,索仇,贪婪,灾祸,杀戮,争战,悔恨,私欲编织而成的凄惨画面。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啊!”殷天殇拼命摇头,他想将这些非理想的画面尽数甩掉。 当殷天殇第五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玉飞凰已经不在了。 在殷天殇身边的,是无数的善男信女。 而他们此刻,正在膜拜一座雕像。 殷天殇缓缓朝雕像方位行去,八系神兽镇守在雕像的八个方位,格外狰狞肃杀。 当殷天殇与玉飞凰雕像的眼睛四目相对的一瞬,一个古字突然浮现在殷天殇的脑海:神! 何为神? 人祈求上天开示即是神。 殷天殇脑海里却闪出了另一个答案:人若能自我开示,是不是就能够成为神了? 此念方出,神王栈道上的六点幽光又熄灭了一点。 还有两点幽光,此刻突然消失于栈道,同时间,两棵三丈有余的石榴树出现在殷天殇面前,树上的石榴鲜红而硕大,令人忍不住想要摘取填充不知何时便饥渴难耐的辘辘饥肠。 “还是那个问题,你是谁?你因何而生?” 声音来自一个男人沧桑而遒劲的追索。 殷天殇于茫然中,依稀见到有一个人双手双脚大开,矗立于苍天之下,屹立于黄土之上! 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感受以一个特定的频率闪进殷天殇心识深处。 “人立于天地之间,为王,莫非……” 石榴树再度化为幽光,此际已然熄灭了一点。 “我们活着,原来竟是为了实现终极的……” 失声的语言,失形的字如同最后一点熄灭的幽光,无论如何也隐蔽不了真理的辉光! 在光影斑驳的幻境消失的一瞬,吴婉瑜一双婆娑的泪眼已印在了殷天殇眼中,却不知是否也刻在了他的心里。 “婉瑜,你回来了!”殷天殇如梦初醒般,难以置信道。 “天殇,我一直都在这里啊……倒是你刚才去了哪里,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吴婉瑜不解道。 “那是一个遥远的回忆,我遇到了一个逝去已久的人,也悟出了一个本该很浅显的真理……”殷天殇回想方才种种,面现异色,意犹未尽道。 “天殇,你快看前面!”吴婉瑜打断了殷天殇的冥思,她手指着前方,惊诧道。 殷天殇将视线移至吴婉瑜手指的地方,栈道前方的浓雾里隐隐出现两个交错的人影。 此刻一阵冰风吹过,浓雾渐渐被吹散开来。 一个恒久的夜,一轮血红的月。 整个天空,已被冷沉的肃杀充斥。 杀气的一边,是那张旷古绝今的脸,凤舞翩跹的影,以及银芒逼命的剑,权倾天下的皇。 而另一边则是黯淡无光的黑,绝咒镶魂的冰,以及玄幽冷残的剑,绝情绝命的心。 玉飞凰与天幽王最后的生死决战,已近尾声…… 但见玉飞凰此际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紧接着血月突黑,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尖叫,接踵而至的则是天幽王的哀嚎以及玉飞凰的号啕。 “宛蝶,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啊?”天幽王耿煦哽咽道。 “我不希望爹亲有事,也同样不希望娘亲有事,如果我的死能让你们冰释前嫌,我觉得很值得……”少女的声音朴素而诚恳。 “宛蝶,你怎么会死,你的冰蚕功体,不死不灭,你不会死的!”玉飞凰说的坚决,但她的心里其实已经没有底气了。 “娘亲,别再欺骗自己了,爹亲的玄幽胧夜无体不破,我体内的蓝血冰蚕已被杀死,你的谋算彻底落空了……你中了权力的毒药,你亲手把我们本该很幸福的一个家毁掉了,可我,却并不想恨你!或许我的死对大家都有好处,能让你们……呃!”少女的喉咙被一口鲜血卡住,她的神情痛苦,她的眼神却是坚决的。 “耿煦,你太狠了,你连自己的女儿都杀,你还是个人吗?”玉飞凰怒吼道。 “我的确是想手刃你的,可是我却怎么都没想到,宛蝶竟会突然出现替你挡下这一招,如今一切都已太迟,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耿煦哀伤至极,激动悲嚎道。 玉宛蝶看着耿煦,艰难地摇了摇头,竭尽全力道:“爹亲,这一切都是蝶儿心甘情愿的,您切莫自责,自剑无名被娘杀害以后,我便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这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接下来,是玉飞凰的撕心悲泣。 泣声之中,有一道银虹划过,接着便闻耿煦一声惨叫,无数幽精自他体内喷涌而出,然后他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此刻的玉飞凰早已停止了哭泣,她望着远方,声音比千年玄冰还要冷上一万倍,她自语道:“天幽王,你破的了绝咒雪杀,却破不了截灵血契,虽然这次的代价有一点沉重,但我会让整个冰原的男人来为你赎罪的,我定要让他们为宛蝶陪葬!” 这时,冥火封仙岭如烈焰一般的狂风将神王栈道前方的迷雾彻底融化。 一根参天石柱出现在殷天殇和吴婉瑜的面前,两人屏住呼吸,不自觉地向前走去。 这根石柱光滑如镜,三条等距的棱上散发着耀目的银色光华,此柱高约三丈有七,棱距十一尺半,柱身上面刻有棱角分明的十个剑字:幽夜穹星焕,天巅一剑寒! 正当两人细细端详这根参天石柱的时候,自万雷圣雪顶劈下了一道惊神泣鬼的冰色霹雳,不偏不倚打在了石柱最上方的三角光面上! 但闻一声如妖兽咆哮的巨响,距离石柱约有七尺的殷天殇猝不及防便被一股怪力拉向石柱,而一旁的吴婉瑜却神奇的被推离了石柱。 “天殇!”吴婉瑜此刻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她尖叫道。 与此同时,沉眠的究心剑魂突然苏醒。 “玄幽胧夜,汝尚不足以将吾吞噬,但这小子只怕……唉,为今之计只能行此下策了!” “啊!” 在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过后,参天石柱也随之灰飞烟灭,一个全身黑衣,头上罩着黑帽,手持一柄黑剑,宛若死神一般的高大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吴婉瑜面前。 他是殷天殇! 他不是殷天殇! 那他究竟是谁? 为什么和殷天殇长得一模一样? “五百年了,吾竟已沉睡了五百年,这条神王栈道却是冰冷如故,恍如昨日那刻骨之殇,然而吾却早已释然,神王六迹的临世,才是吾重生的执念!”酷似殷天殇的黑衣男子沉声自语道。 “你究竟是谁?”不远处的吴婉瑜看到这诡谲一幕,颤声道。 “方才幽精显化之景,汝应已知晓吾是谁了。”黑衣男子将目光投向眼前这个清奇却略显慌乱的女子,缓缓道。 “你如果是天幽王,那天殇他又在哪里?” “吾借幻天柱引雷电之能,与通过神王考验的他意识融合,共鸣的意识助吾突破了截灵血契的封禁,吾唯有寄体此躯,方能实现未竟之大道。” “什么大道?” “神王六迹,七界大同!” “且不论你的大道,你说你们共用此躯,那你让天殇来跟我说,可以吗?” “他的意识被一品剑魂锁在了他的剑里,暂时出不来了……” “什么剑魂,我觉得你在骗人,你告诉我,天殇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汝此刻的神态,跟宛蝶很像……” “你还没有回答我!” “那一品剑魂,是在保护他,一旦吾遭遇不测,意识抽离,殷天殇的意识便会被剑魂释放出来,重新占据本属于他的躯体。” “那么,如何才能将你的意识抽离?” “女娃儿,汝的问题太多了!” “你霸占了别人的躯体,还这么义正言辞,你的脸皮不亚于栈道上的积雪!” “吾与他,有着相同的理念和目标,这些汝是不会明白的……” “那你就给我讲清楚,说明白啊!” “现在不是时候,黑月降临了!” 吴婉瑜抬头,果然看见穹顶之上有一轮黑色的圆月,这场景有说不出的诡异与梦幻。 “走吧,殷天殇承诺汝的,吾天幽王替他兑现!”说罢,一把托住吴婉瑜的腰肢,朝着逐渐变为镰刀的黑月飞身而去…… 而在黑月之内,竟有无数魔界兵将把守,他们见两人偷渡而至,急忙用兵刃相迎。 “放肆,云城霸剑!” 一把擎天巨剑破云而出,直捣黑月之内盘踞的众魔兵魔将。 一眨眼,遍地的血飞骨碎。 一吐息,刺鼻的腥臭来袭。 火湖亡灵泣,地狱修罗场。 焚风千里噬,魔魂万古嚎。 “九头魔界,吾天幽王,来了!” 第七十三章 九头魔界 希旦创世七界并,人鬼神魔六界居。 腥杀无出魔界右,九头火血灼眼枯…… 九头魔界,七界至残至虐之地,界域地脉连同周遭海域酷似九头一身之魔蛇。 魔界有九处绝地,对应魔蛇九头,此九处绝地将呈散沙状的魔界疆域紧密相连,而盘绕于这九大绝地的则是一环状浩渺海域,魔界称其为“轮回海”,远古时有一句关于轮回海的歌谣: 只眼船,莫再行,前方不再有轮回; 轮回海,不轮回,魂作饵来魄为食! 九头魔界自创界以来,先后被统一过七次,此际的魔界,距前次一统,已有差不多两个甲子。 魔界分四殿、六剑、七帝和九头。 一甲子前,魔界自勉力维持的统一表象中彻底分裂成以金莽神犄、孽龙天末、墨翼寒杀和赤水魔狼为首的四个势力,此即为四殿。 魔界有六名公认的绝顶剑手——帝魔妖鬼邪尊,此六人剑术皆已通玄,除了魔妖两剑外,其余四剑分属四殿。 七帝为四殿综合武力的天花板,他们分别是金莽神犄的赭残荒、饮鲸不醉生,孽龙天末的沮龙殃、煞魂魔母,墨翼寒杀的封绝密、萧白夜,以及赤水魔狼的火皇十日亡,其中赭残荒、沮龙殃、封绝密和火皇十日亡又分别为四殿之主。 九头便是旋鲨阙、浑冥谷、血雷穹、凄风原、黄土窟、业龙崖、白沼泽、氐魔峰和重焱狱这九处绝地。 而自无烬冰原黑月中潜进九头魔界的天幽王和吴婉瑜两人,恰恰降临在此九处绝地之一,被赤水魔狼管辖且重兵把守的重焱狱! “放手!”吴婉瑜试图挣脱天幽王紧握着自己的手。 “吾倘若松手,汝很快便会坠亡在这片火海中,汝不旦找不到令尊,连殷天殇也会为汝陪葬。”天幽王双目凝视着脚下猩红沸腾的硫磺火海,淡淡道。 “你……那我们现在又当如何?”吴婉瑜不得已停下了挣扎,不知所措道。 “这副躯壳最多只能承接吾三成功力,先离开此地再说吧!”天幽王一边听着身后众魔兵逼近的脚步声,一边略带惋惜道。 “前面的两只畜生,赤水魔狼的重地岂是贱畜能够在这里乱吠的,居然还咬死我们这么多杂种,看大爷不把你们亲手撕烂绞碎,给咬哥拌饭吃!”在两人身后,传出了这异常嘶哑的声音。 吴婉瑜急忙回头,相继而来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寒颤,眼前的景象,委实吓到她了。 丑陋而狰狞的魔,并不是最可怕的,真正的可怕,是渲染的一种氛围,一种让人的血液突然凝固,让人的念想突然熔断,让人的内心陷入永恒绝望的抽离氛围。 九头魔界当中,似乎已经没有几只魔不晓得赤水魔狼内有三只异常显眼的魔狼,或者说是魔郎了,他们三个的名字写法十分相似,但叫法却截然不同,行事风格也大相径庭,但却跟他们的名字十分切合,跟他们的名号也异常吻合,只是跟他们的装扮甚难苟合,三只曾经毫无交集的大魔不谋而合加入赤水魔狼,只能说他们三个根本就是天作之合! 饿郎赤咬,青面獠牙的书生客,手中一把折扇轻摆,姿仪甚是风雅,嘴里却叼着一只独角魔人的半截头颅,一股又一股豆腐状的浆液被吸进他的血盆大口之中,在他的脸上洋溢着陶醉痴迷的怪笑。 豺郎赤绞,上下半身比例极不协调的赤膊狮面兽,巨大的双足,腿却又矮又壮,小腹以上的部分异常魁梧发达,虎背熊腰,狮首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疤剑印,铜铃般的巨眼无时无刻不在喷涌体内无穷无尽的凶煞之气。 色郎赤姣,男扮女装的俊朗男子,身着血色罗裙,肤白而唇红,精致的妆容完全掩盖不住他那双充满了未知欲望的桃花眼,眼波流连之处,必有悱恻情事,而在他娇小的酥肩香背上,却格格不入地挂着一口没有刀鞘又笨又重的九环大刀,一眼看去,显得异常突兀。 方才的声音,正是出自豺狼赤绞。 天幽王缓缓转过身,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三只怪魔,冷声道:“对吾而言,赏玩魔界同游山玩水比起来,似乎并无二致,而赤水魔狼是什么,汝等又是什么,吾毫无兴趣!” “蠢货,很快你将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嘶嘶!”饿狼赤咬此言就像是一个信号,赤水三魔郎一下子全都动了起来。 此刻的吴婉瑜,突然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浸入了自己的心头…… 但闻两声惨叫伴随一声惊天彻地的凄厉哀嚎,胜负生死已见分明。 但见被震出十丈之远的赤姣倚刀而立,暗绿的鲜血自他薄而媚的唇角不住滴淌,他受的内伤显然不轻。 而跌落在中间的赤咬,手中精钢制成的折扇已然弯折,他的胸骨已断了两根,黑而绿的鲜血自七窍里不住涌出,甚是骇人。 再看最近处的赤绞,他那一双因称雄魔界而引以为豪的杀人手臂被扭成了两根血肉模糊的大麻花,他惊惧地跪在自己的血泊中,铜铃般的巨目圆睁,然而却再也无法阖上了,他的嘴终究要了他的命…… 天幽王依旧傲立于硫磺火海前,他隐藏于黑衣下的左手,依旧紧紧握着吴婉瑜的手,不曾放松须臾。 在赤水三魔狼身后的数千魔兵见状,皆是大惊失色,纷纷向后急退,只因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之人,竟能在举手投足之间将名震魔界的赤水三魔狼一并杀败!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嘶嘶……”书生装扮的赤咬在极度惊恐之下颤声问道。 “天幽王耿煦,欢迎汝等随时来向吾复仇。”传来的是天幽王冰冷的声音。 “很好,很好……”赤咬已不知该说什么场面话好了。 “好姊妹,离开前,姐姐还想知道你的芳名,否则只怕姐姐这几个月都无法进食分毫了,妹妹可否不吝相告?”赤姣首度开口,声音不男不女,音调矫揉造作,语气却是令人反胃的亲昵,竟没有一丁点受伤痛苦之色。 吴婉瑜本来不想搭理赤姣,但当她看到赤姣那双炽热而饱含期待的眼睛,她又有些不忍,正当她欲开口之时,天幽王却先她一步冷声道:“她是吾之女,名玉宛蝶,汝若是对吾女有任何幻想,就尽全力杀了吾,届时她便是汝的了。” 吴婉瑜此刻突然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个被夺舍的殷天殇,虽然冷酷了些,但却多少还有些温情,她对他夺走她挚爱的厌恶,稍微淡化了一些。 赤姣眼中的渴望随即化作了戾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天幽王,然后又看了一眼吴婉瑜,转身便走。 赤咬以及身后的魔兵魔将,正要跟着一并撤退之时,昏寐惨淡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柄血红色的剑。 双魔狼及一众魔兵见到天上这柄血剑之后,迅即停下了溃退的脚步,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充满的希翼和崇拜。 赤血! 剑邪! 欧阳赦! 第七十四章 赦生剑邪 暗日空冥,剑绽血芒。 硫磺赤影,叠火重焱! 一柄血剑,自半空中缓缓沉坠。 一只浑魔,从千军里徐徐走来。 剑与魔,在止行的那一刻,完美的相遇了,而在这相遇的瞬间,邪异而诡魅的无上剑意倏然被引爆了! “剑邪大人,您终于来了,嘶嘶!”赤咬欣喜道,在他狰狞的脸上罕见出现了一丝欣慰。 眼前的这只魔,一身血红劲装,黑白交织的长发在焚风中飘荡,沧桑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苍鹰般迸发耀目光芒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天幽王,其余周遭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了。 “你的名字。”这只魔的声音和他自己一样沧桑。 “耿煦,汝呢?”天幽王有些认真道,他此刻已被周遭的剑意所吸引。 “欧阳赦!”剑邪的声音没有感情。 “很好,魔界的剑者就该是你这般模样。” “你在重焱狱杀了赤水魔狼的人,孤只能杀了你,救赎你之魂灵。” “救赎吾?” “秉死之淳,赦生之罪!” “哈哈哈哈,很好,就让吾来领教剑邪的慈悲!” 剑邪将手中赤红血剑缓缓举起,冷眼凝视着剑身上的奇特纹路,此为古魔界的密语,意为“赤红之血涤净灵魂罪垢”,这便是赤血剑的天命! 天幽王此刻手中也多出了一柄剑来,这柄剑与究心剑无异,只是墨黑剑身的剑尖处没有那一抹殷红,而此剑的剑魂正是天幽王的人魂,这便是五百年前同天幽王一起纵横捭阖的“玄幽胧夜”! 幽夜穹星焕,天巅一剑寒。 千年人孤寂,银雪没长亭…… “闻剑邪一念,君死而无怨!”剑邪的赤血剑意充斥了整个重焱狱。 赤咬众人心内有数,识趣地退到了五十丈外的陡峭山地之中,一个个充满期待地欣赏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好戏。 天幽王用右手食指在吴婉瑜眉心轻轻一点,一层炭黑色的护身气罩瞬息间便将她拥簇起来。 “你这是?”吴婉瑜不解问道。 “有这层暝魆胧盾在,没有人能伤汝分毫。”天幽王淡淡说道。 腥风,燥热不已。 剑意,躁动不安。 古人与今魔,胧夜战赤血,冰原传说对上魔界剑邪,这场剑决,在欧阳赦的剑意转念下,拉开了帷幕! “剑念·寂!” 剑意瞬即冻结了周遭空间,寂静随之充满了火海炼狱。 天幽王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如山,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被剑意封止行动。 “剑念·裂!” 剑邪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 呼吸之间,剑邪和他手中的赤血已化出一百零八个分身。 天幽王依旧纹丝不动,他周身没有发出一丝剑气,更不存在任何剑意。 “剑念·绝!” 一百零八剑邪共使一记剑招,这一招足以让天地失色,火海倒流,这一剑有能力杀尽天下,灭绝生灵! “不对,不是这一招!”天幽王摇了摇头,叹道。 此时,他手中的玄幽胧夜突然动了! “人神王剑!” 这是立于至高点的一剑,这也是神之剑,王之剑,一念成剑! 这一剑无象,却有气络,是媲美神王的唯我独尊之剑! 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闭眼又睁眼的眨眼光景,欧阳赦带着他的赤血剑已渐渐远去。 “让他们走!”剑邪毫无感情的声音飘进了每一只魔的耳朵。 赤水双魔郎只能走,其余一众魔兵魔将也只能走,没有谁敢违背剑邪的旨意,当然他们也根本不想违背。 天幽王转过身便看到了吴婉瑜那双惊异的眼,他将暝魆胧盾自吴婉瑜周身撤去,然后平淡道:“现在安全了,走吧!” “走到哪里去?” “宁谧之地。”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可怕?” “哦?” “方才剑邪的一个分身,明明向我这里出了一剑,那期间我身体也不知为什么竟然动弹不得,就在我以为自己非死不可的时候,这一剑在我身前突然偏离了,打在了我身后的硫磺火海之中,当时整个火海突然开始咆哮,炽热的岩浆就朝我身上扑来,可是非常奇怪的是,岩浆每一次都巧妙地从我身边避开,你看我旁边的地面,都已被岩浆灼烧的变了形状……” “只可惜他未尽全功。” “你怎么知道他没用全力,还有你在出招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最后一招,本该是融合分身爆发最强剑意,杀人于方寸之间的极意之剑,可他却用极注重攻其不备的夺命绝式来陪衬前两招精心铺设的顺剑之境,吾不知是什么念想令他改换剑路,但这无疑是一个足以致命的失误!” “或许他后来大发慈悲,并不想杀你了。” “剑邪最大的慈悲,就是杀人,可惜吾当时亦无杀他之心。” “你只有三成功力就这么厉害,我看整个九头魔界也没人会是你的对手了,天殇他,只怕永远都出不来了……” “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出现,现在这个时机,他出现也只会提前向阎王报道。” “你!” “吾疲倦了,离开吧!” 在九头魔界的生存法则只有四个字:弱肉强食。 强,只有足够的强,才能获得同类的尊重,才能俘获异性的芳心,大多数强者的悲哀,都是嫌自己不够强,起码不是最强,在这种无止境的竞争中,每有十万只魔倒下去,就会有一只魔背负着极沉重的压力站起来,顺则凡,逆则仙,魔界的六剑七帝,没有一个是肉眼凡胎。 金莽神犄总殿,位于魔界东北方的浑冥谷内,在布满瘴气死黑一片的空间里,飘荡着七只色彩各异的眼睛,两只深绿,两只浅绿,两只深红,还有一只是金色。 拥有深红双眼的魔此际突然开口道:“那至高的一剑出现以后,剑邪的剑意便消失了。” 浅绿双眼的魔声音略带沙哑道:“魔界能让剑邪出手的魔已然不多,能压过他的,会是谁呢?” 此刻,两只深绿色的眼睛和那只位于它们上方的金色眼睛同时转了一个方向,这竟是一只拥有三只眼睛的魔! 三眼魔沉默许久后终于冷声道:“有一男一女从无烬冰原和重焱狱的缝隙中进到魔界了,那个一身黑袍的男人,便是逼退剑邪的人。” 浅绿眼睛的魔沉声道:“据我所知,无烬冰原前些时日发生的剧变,几个最强的人都已经互相火并而亡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实力的剑者出现?” 深红眼睛的魔断然道:“这个黑衣人,比冰原昔日那几个劳什子宫主强得太多了。” “这是我平生第二次听剑帝称赞一名剑者,看来此人,你已志在必得!”浅绿双眼的魔声音沙哑而激昂。 “我的对手,永远只有剑魔,这个人是你们七帝的猎物,我有一种直觉,他一定会参加魔皇之争的!”深红眼睛的魔双眼迸发出炽热的红芒。 浅绿双眼的魔沉声道:“距离四殿一致认可背书的‘万魔一尊,竞魔天决’还剩十九天了,不醉生镇守神陆已确定不会参加,赫天,你准备的如何了?” 三眼魔淡淡道:“雪仇饮恨,射杀一两个七帝,应该不难!” “很好,此次魔皇之争,我们金莽神犄势在必得!”浅绿双眼的魔成竹在胸道。 第七十五章 白夜辰星 你见过白夜下的星辰吗? 如昼一般的白夜,闪烁着点点星光,如同在地上的每一条生命,为他们难揣的命运在发光在发热,即便他们在下一个刹那,便会像那颗星一般凋陨…… 九头魔界的夜,同其他地界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惟一不同的,或许只有一处。 辰星永昼,位于魔界东部九处绝地之一的白沼泽内,也是白沼泽的至高点,一个宁谧且玄奇的观星台。 魔界宁谧之处有许多,但最宁谧的地方莫过于每一个夜晚都有净魔箫涤荡的辰星永昼了。 魔界玄奇之处也有不少,但最玄奇的地方莫过于每一个夜晚都是亮如白昼,星辰起伏的辰星永昼了。 天幽王带着吴婉瑜,自九天飞降,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辰星永昼辽阔无边的观星台上。 “这是哪里?”吴婉瑜环顾空空如也的四周,不解道。 “宁谧之所在。”天幽王徐徐道。 “我可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宁谧,咦,此刻不应该是晚上吗,为何这里会是白天?”吴婉瑜疑惑更甚,不禁抬头仰望苍穹。 苍穹之上,千星拱列,黄道带上,星官浮沉。 照亮天穹的并非太阳,而是星宿合辉。 此刻,星群如网的井宿正于天际值日,太阴留宿在这八颗明暗交错的星星上,分外醒目。 “哇,好美啊!”吴婉瑜由衷感叹道。 此刻,一阵悠扬的洞箫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传进了两人的耳朵,箫音无比空灵纯净,意境质朴深远。 “约吾来此处的,便是汝了。”天幽王缓缓转身,淡淡道。 一个潇洒飘逸,身披月白色锻面雪纺长袍的青年男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天幽王面前。 男子看着天幽王,微微一笑,淡然道:“正是在下,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阁下见谅。” 吴婉瑜不解地看着两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此处,吾很喜欢,汝方才那曲也颇动听,不知何名?” “穹顶之下!” “搭配这白夜星辰,滋味更甚!” “多谢夸奖,此地距重焱狱少说也有千里,阁下竟能在与剑邪对战之间,闻听的到在下这微如星光的箫音,委实骇人!” “汝身怀透地异能,又常驻此研天佳境,对天地之理,想必已有所参悟。” “人如辰星,星转如命,命循天法,法顺人王。” “哈哈,看来神王六迹,再添知己。” 这是吴婉瑜第一次见到天幽王开怀而笑,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也跟着有了些许宽慰。 “既是知己,那有些忠告,在下还是要说。” “汝讲。” “在下虽不知两位因何来到魔界,但魔界之凶险必然超乎两位想象,魔界九头分别被五流派占据,六剑七帝皆非易与,方才的剑邪便是六剑之一,他若拿出真正的实力,即便阁下觉悟了人神王剑,碍于这具肉身,先前一战胜负犹然难料。” “汝既能看出吾是寄体而生,也该明白这世上,还没有人能阻挡吾之足迹。” “两位目标甚是醒目,一场知己,在下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天幽王缓缓抬起头,看着满天星辰,他用手指着位于猎户座东南方向全天最灿亮的一颗星,意味深长道:“有它指引吾之方向,这一路,吾并不孤单。” “也罢,再过十九日,四殿将会联袂举办一场竞选魔皇的比试大赛,最终获胜者将成为魔界创界以来第八任魔皇,负责统领魔界再创辉煌,此刻群魔乱舞,个个磨刀霍霍,两位务必小心。” “吾有些好奇,汝先前说的五流派和四殿有何关系?” “四殿归属于五流派,剑魔一个人,便是一个流派。” “啧啧,有趣的魔。” “届时在下也会参加大赛。” “为了什么?” “阻止某些魔获得魔皇之位,倘若阻止不了,魔界的未来,将更加晦暗。” “吾理解汝。” “看来,我们到分别的时候了。” “二十八宿,应该有一百八十三颗星,是吗?” “不错,正如星空上有二百八十三个星官一般。” “知己,汝之姓名?” “箫白夜。” “吾耿煦,借殷天殇之躯,承殷天殇之诺,携吴婉瑜来魔界寻其父,汝可听过刀倚斜阳这个名字?” 吴婉瑜对两人这无厘头的对话,没有丝毫的兴趣,然而此刻,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同时她的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 萧白夜仰首望天,星耀如日,星海波澜极为明晰。 在形如蝙蝠的女宿、状似社君的虚宿以及振翼若燕翔的危宿之间,有一个类似宝瓶的星座在苍穹上若隐若现。 “宝瓶之水滴落在南鱼座北落师门的眼睛里,化作了赤红色的眼泪,刀倚斜阳以及他的焚心刀幕都已成为了过去……”萧白夜沉入了回忆,不禁感慨道。 “他……他是怎么死的?”吴婉瑜语带微颤,不可置信道。 “在十年前四殿的一次摩擦里,他被孽龙天末内的一个神秘人物所杀,此人有一个绰号,叫做泪飞,是煞魂魔母最倚重的战力。”萧白夜淡淡道。 “泪飞……”吴婉瑜重复着这个凶手的绰号,一股从未有过的戾气突然涌上心间。 “好了,吾也算代他完成了对汝的承诺,现在汝可以做选择了。”天幽王若无其事道。 “做什么选择?”吴婉瑜不解道。 “随吾回冰原,或者留在魔界自灭。”天幽王气定神闲道。 “你……我发现你真的好残忍,我选择留在这里,无论死活!”吴婉瑜除了失望,还是失望道。 “很好,那吾就先走一步了,知己,再会!”天幽王对萧白夜点了点头便独自离去了,他自始至终都未再看吴婉瑜一眼。 吴婉瑜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被人从悬崖上救起以后又被这个人推下悬崖,心头的冰冷绝望经过淬炼,更加冰冷,更加绝望,那是彻底的心死。 萧白夜看着吴婉瑜森冷的背影,叹息道:“或许一切,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安慰了。”吴婉瑜的声音像一块冰。 “时间是最好的答案,这段时间,你便留在这里吧!”萧白夜柔和道。 “挚友身死,至亲亡故,至爱魂夺,我还能去哪呢?”吴婉瑜的眼睛有说不出的悲伤。 “或许这辰星永昼,能让你有些许宽慰!”萧白夜平和道。 吴婉瑜再度仰望苍穹,每一颗星,或大或小,或远或近,或明或暗,都有着属于它们自己的故事,她的故事又是什么呢?总不该是像现在这样荒唐且毫无色彩吧! “二十八星宿当中,你最喜欢哪一颗星?”萧白夜突然问道。 “我最喜欢那颗会眨眼睛的星星!”吴婉瑜指着西方白虎七宿之一的胃宿当中的一个星官道。 “那是英仙座中的魔星,大陵五!”萧白夜惊讶道。 第七十六章 赤水魔火 九头魔界正南方,有一片内海名唤妖狼海,海中有无数硕大而狰狞的嗜血魔鲨,终年围绕着海中心的一座岛屿旋转 。 这座岛内有一座通体赤红的火山,在火山腰部的平坦处有一座巍峨且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魔之宫阙,此即为九头魔界的九头之一,也是魔界四殿当中赤水魔狼的总部--旋鲨阙! 此际,妖狼海上空出现了一个魁梧而幽冷的黑色身影,黑影手里握着一柄漆黑如墨的黑剑,黑剑所及之处,便是胧夜侵吞之所。 妖狼海之中的嗜血魔鲨似乎感受到了非常强烈压迫感,一条又一条自深海浮起,在海面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鲜红背鳍。 黑影似乎未曾将这些魔鲨放在眼内,自空中飞坠之势不缓反急,就在黑靴踏水的一刻,传来了万千魔鲨的惨嚎声。 魔鲨在弹指之间,便被黑影无形的巨力重新压回了海的深处,一时之间,再难浮现! 与此同时,妖狼海水突然暴涨,一只浑身长满灰黑色硬毛半狼半人的巨大魔兽自海中跃出,刚猛而凶霸的利爪对着黑影便是惊天一爪! “放肆!” 黑影声出剑动,黑剑毫无顾忌便迎向魔爪,剑爪相撞一瞬,整个妖狼海突然咆哮起来,无数滔天的巨浪漫无方向的胡乱拍击,海中央的那座岛似乎也跟着开始摇晃了,就这样翻腾了好一会才缓缓平复下来。 黑影与狼魔依旧在对峙,然而细观那只狼魔方才挥舞的狼爪,却也已被自身的魔血染绿。 就在此刻,一个仿佛是来自亘古的声音突然自岛内传来:“妖海狼魔,退下吧!” 那只巨大的狼魔听罢,一下子便扑进海里,不见踪迹了。 然后便传来了另一个无比雄浑的声音道:“一个人族,竟能如此强势,你应该便是与剑邪对决的剑者吧!” “吾有必要回答汝吗?”黑影冷然道。 “客人,请入岛吧!”来自亘古的声音异常平缓道。 黑影身动一瞬,足便已踏上岛,再一动,人已至旋鲨阙的飘火之门外。 “狂妄之人,值得烈日雄风一会!”一名手握赤铁宝刀,绿发红眉的粗犷男子自飘火之门内缓缓步出。 黑影抬头,他凝视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充满枭霸刀气的粗犷魔人,眼神中透出了寂冷而逼命的寒芒。 此魔体态魁梧,衣衫褴褛,目大如钟,鼻若拱梁,不修边幅的绿须同乱发错节盘根,本该是一副邋遢颓丧之相,然而他却又偏偏给人一种重情血性,义薄云天之感。 “极杀狂霸之刀,吾亦有心一会!”黑影淡淡道,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剑。 “为被你杀害的赤水魔狼的兄弟们,偿命来!”粗犷魔人一边怒啸,一边挥刀。 刀,至刚至霸。 人,至情至性! 这一刀,霸道绝伦,断绝了对手的一切生路,杀意瞬间充满了旋鲨阙的所有空间。 这一刀,杀神贯日,毫无保留,没有丝毫防护自己的意思,誓必终结一切,抹平阻滞! “霸雄贯日屠!” 霸刀一出,烈日失辉,雄风不再,生机断绝! “霸途无双,唯有以霸制霸,云城霸剑!” 黑影现形,神王六迹再开,一柄穿云巨剑,携着千虹霸业,一往无前挥洒而出! 就在刀剑即将要撞击的那一个瞬间,一道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火墙突然将刀与剑硬生生的阻隔开来了。 天幽王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团火,火焰中依稀有个影子,他自己的影子! “这里非是了却恩怨之地,都停手吧!”火焰发出了来自亘古的声音。 “火皇,你不会对我没有信心吧!”粗犷魔人不解道。 “雄风,你与剑邪的实力,我是绝对相信的,不过此时此地,并不是动武之机,何况我也想知晓,这位耿先生独闯旋鲨阙,所为何事?”火焰的声音,平静而柔和。 天幽王冷声道:“吾来,只为一人。” 火焰停顿片刻,淡淡道:“何人?” “刀倚斜阳。”天幽王缓缓道。 此名方出,粗犷魔人立刻惊异道:“你与我师弟,究竟有何瓜葛?” 天幽王将目光转向粗犷魔人,反问道:“他是汝之师弟?” “不错,我烈日雄风只有刀倚斜阳这么一个师弟,只恨我这个师兄没能好好保护他,在昔日与孽龙天末的冲突里,我这个师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神秘人物杀害了,恨啊!”烈日雄风撕心裂肺道。 “泪飞?”天幽王淡淡道。 “你怎么会知道?”烈日雄风惊诧道。 天幽王不语。 “看来,也应该是给你情报之人让你到这里来的。”火焰沉声说道。 “这的确是他的暗示。”天幽王直言不讳道。 “既为暗示,便是无法溯其名姓了,泪飞起密雨,命绽彼岸花,这是魔界对泪飞的唯一注解。”火焰叹了一口气。 “尔等似乎完全没有为其复仇之心。”天幽王将目光投向烈日雄风。 “哈哈哈哈,倘若我能知道这个泪飞是谁,藏在哪里,我早就把他劈成沙砾了!”烈日雄风切齿道。 “自金莽孽龙两殿出兵占据傲血神陆后,魔界四殿便再度陷入内战之中,直到七年前的凄风原之会,在剑魔的极力协调下,魔界才有了这看似和平的表象,之前的恩怨情仇,也只能暂时放下了。”火焰略有感怀的补充道。 “魔界以武为尊,和平从来不是魔界该行之路,不久后的魔皇大会,便也该是四殿最终决胜之时了!”天幽王冷声道。 “想不到连耿先生这种异界之人,都能看出这场大会真正的意义,魔界至少有九成魔都以为这只是一场单纯的比武大会,靠实力依规则拔得头筹者便会顺理成章继任魔皇之位,号令万魔。”火焰叹息道。 “痴人虽众,清醒者亦有不少,未来祸福兴衰,皆是个人造化之选择,无怪任何人,吾若料的不差,汝便是赤水魔狼之主了!”天幽王逼视着眼前异常夺目的火焰,断言道。 “火皇十日亡,正是鄙人。”火焰燃烧得愈加炽烈了。 “很好,吾来此还有一个目的!”天幽王缓缓道。 “请讲。”火皇平和道。 “加入赤水魔狼!” 天幽王此言一出,一旁的烈日雄风顿时不可置信道:“什么,你竟然要加入我们?” “给我一个允你的理由。”火皇的声音依旧平静。 “在魔皇竞决中,吾会弥补赤水魔狼的战力缺失。”天幽王冷然道。 “耿煦,欢迎你加入赤水魔狼,过去的一切,我们就此一笔勾销!”火皇以颇为振奋的声音道。 第七十七章 叠火神功 妖狼海中赤火岛,赤火岛上焚日山。 焚日山腰旋鲨阙,旋鲨阙内死临渊。 浴火的旋鲨阙内,四壁及底顶皆为焚日山岩,终日火舌喷射,火浪滔天,非极致耐火之魔,入内即亡。 天幽王与烈日雄风随着火皇化体一同进入了旋鲨阙内,烈日雄风见天幽王步态从容没有丝毫灼热之感,不禁心道:“我初入此地时,火灼之感遍袭全身,加剧的血液流速亦令我躁动难安,适应了近一月才能完全克服诸多异状,未想到此人竟然丝毫无感,也不知是无惧还是强装!”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光景,来到了一处无比广阔的空间,火皇随即停了下来,化作了一朵硕大而生气迸发的火莲花。 “这焚日火山的炎气,耿兄仅以一口真气便能使得这具未经雕琢的躯体全然不受影响,当真令我惊异!”火皇赞叹道。 “汝既已看出来了,汝也应知晓,吾能帮到汝之处非常有限。”天幽王毫不讳言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一旁的烈日雄风插话道。 “雄风,有些事我想通知大家,你若无他事,就替我将剑邪和赤姣他们找回来吧!”火皇的声音极具气势与威严。 “好吧,欢迎新人的仪式的确应该隆重一些,我去去就来!”烈日雄风话音未落,人已远去。 “耿兄,现在就剩你与我了,有些事情,我们也可以开门见山了。”火皇发出了来自亘古的声音,整个火焰大殿上瞬间充满了回音。 “吾很早之前便听说魔界有一种火属功法,练至高层便能将形体隐匿,变幻无穷,甚至能够化出真空永燃的不灭火莲,魔界首代魔皇便是靠这套功法称雄魔界的,此次魔皇竞决,汝胜算应该不低。”天幽王凝视着眼前的火莲花,缓缓道。 “看不出来,耿兄对魔界知之甚详啊!”火皇感叹道。 “五百年前,吾对希旦创世之说很有兴趣,遂游历六界,钻研各界历史典籍,颇有收获,却苦寻不到第七界之入口,溯源之行终在这无法连贯的历史断层上作罢了!”天幽王回想曾经,不禁遗憾道。 “希旦和第七界,或许只是先人编撰的神话,我并不相信。”火皇对这个话题,明显没有兴致。 天幽王内心不禁唏嘘。 “这套叠火神功,唯有祝融一脉方可修习,我于阴差阳错间,得到了祝融一脉仅存遗孤的托付,她将自己的棘火功体移植在我体内后便亡故了,我则继承了她的遗志,朝着武道尽头这条不归路一往无前……”火皇叹息道。 “她在汝心中的分量应该不轻。”天幽王此刻突然想到了玉飞凰,颇为感慨道。 “她是我的曾经,也是这个世界唯一能给我带来欢乐的人。”火皇的声音既远又近,既深邃又飘渺。 “有情之魔,却练就这无情之功,天道玄奇,自有其定法,汝之付出,必有所获!”天幽王笃定道。 “但愿吧,耿兄,且随我来!”火皇说罢,便朝着广阔空间的尽头飘移。 天幽王化作一道黑影跟了上去。 但见一红一黑两道光影自旋鲨阙的地下秘道风驰而过,在一扇平行于地面的神秘石门处停了下来。 “这道门内,便是焚日山最炽热的地方,也就是魔界闻之胆寒的死临渊了!”火皇淡淡道。 “离死只有临门一脚的万丈深渊,有趣的地方!”天幽王但觉焚风拂面,火辣异常,不禁感叹道。 “此处便是我练功之所,耿兄有兴趣进入一观吗?”火皇的声音异常平静。 “吾没问题,汝有问题吗,殷天殇?”天幽王似询问又似自嘲般问道。 “殷天殇?”火皇疑惑道。 “就是吾这躯体的前身,虽然不是惊才绝艳,千年不遇,但根骨也算奇佳,再加上一番际遇,进入这死临渊,料是不难!”天幽王已替殷天殇做了回复。 “哈哈,有趣,那我们走吧!”火皇说罢,一道火舌便打在石门上,门很识相地朝两侧移开。 一股极为炽热的焚风随着石门的开启,伴随着奇特的呼啸声,疯狂地向天幽王涌来。 然而当风真的到来时,天幽王却已不见了,他已进入了石门深处的死临渊! 火莲花瓣微微一绽,宛若一笑般便也进入了门内的岩浆火海之中。 深渊火域,有一黑一红两个光点正在不住闪烁。 “吾有一问。” “耿兄请说。” “汝为何不在重焱狱修炼叠火神功?” “因为叠火神功本就该在最阴冷之处修炼,重焱狱恰恰是整个魔界最不适合修炼之所。” “莫非这里曾经不是这般景况?” “赤火岛还有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名字,阴桀冰川!” “原来如此,叠火神功,名不虚传也!” “她用了十一年的时间后我又用了五年,才将那极端的阴寒转化为至极的火热……” “吾曾听闻初代魔皇将叠火神功划分为一十三层,不知汝练到了哪一层?” “叠火神功,顾名思义,就是祝融一脉将自己体内原始的火能堆叠在一起的过程,每叠一层火,功力便提升一个层次,前七层火焰堆叠后,棘火功体便告完善,修成火元。” 天幽王静静听着,他的脑中浮现出修炼叠火神功的一个个动态的画面。 “当叠到第八层火时,周遭万物皆可燃烧,是谓辐火天罗,修得火引。” “当叠到第九层,便能巧妙运用水火风雷为火造势,四象造灭,火势大成!” “下面便是第十层,这一层是一个分水岭,祝融一脉能修过这里的魔寥寥无几,她便是死在这个过程中……当叠出十层火后,功阶会提升至炽阳天,身体与火焰融合无间,并且能够随意幻化形状,这便是化火冥身,也叫火魄。” 火皇说到这里,不灭火莲周围瞬间出现一股无形巨力,将四周的岩浆火浪以及气体杂质全部排开,一个完全虚无的空间出现在天幽王的面前。 “第十一层,便是我现在的状态,真空永燃,功法堆叠之下,我的火焰能灼净一切实相,唯莲独绽,不灭火莲!” 天幽王饶有兴味地听着火皇的陈述,此刻不禁点头道:“当真奇妙的武学,若吾所料不差,修炼第十二层的一个要素便是需要通过舍心魔考此一试炼。” “不错,说来惭愧,至今我还没有突破我心头之魔……”火皇无奈道。 “待汝彻底忘却她以后,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天幽王似乎经历过舍心魔考一般,平静淡然道。 “我做不到,修炼叠火神功,从来不是为我自己!”火皇苦笑道。 “哈,那就不要难为自己了,以汝现在的实力,整个魔界又有几人能与汝抗衡?”天幽王此刻突然想到了一只魔,他不久前结识的知己--萧白夜! “七帝六剑,皆非易与,赤水魔狼在四殿之中,仍显弱势,耿兄之实力绝不在我之下,所以我仍有一个不情之请……” “是什么?” 此刻,自焚日山岩层之上突然传出一阵雄浑刀鸣。 “看来霸刀已把剑邪他们找回来了,具体事宜,我们到大殿再详谈吧!”火皇若有所思道。 第七十八章 摩诃血露 旋鲨阙中央大殿之上,一朵源自亘古的不灭火莲正绽放着熊熊火焰。 炽热的火光映在每一只魔的脸颊上,有着说不出的邪异诡秘。 “相信你们都已知晓,天幽王从今以后便是我们赤水魔狼的一员了。”火皇的声音平静中透着威严。 灿目的火光照在了火莲身后的那道黑影之上。 “自此,赤水魔狼与天幽王之间的恩怨也就不复存在了,往后谁妄图挑起业已埋葬的仇怨,谁便是与我火皇十日亡为敌,焚灭是其唯一的归宿。”不灭火莲倏然之间,绽开了骇人的莲焰。 “属下谨遵火皇法旨,嘶嘶!”饿狼赤咬极其恭谨地迎合道。 “姣婢明白,往后绝不敢侵扰天幽大人分毫。”色狼赤姣俯首柔媚道。 一旁的剑邪和刀霸默然不语。 “赦生,你似乎不赞同我方才之令。”火光照在了欧阳赦布满沧桑且略显阴沉的脸上。 “孤与他,虽无恩怨,却有剑竞!”欧阳赦冷声道。 “放心,我可不会无聊到阻止你们切磋剑艺,此次魔皇竞决剑邪既不愿参与,那我会安排天幽王同我们一道进发。”火皇淡然道。 “他之实力,不下于孤,有他去,孤也可安心修剑。”欧阳赦盯着火莲后方的黑影,悠悠道。 “哈哈,有天幽王作陪,我们赤水魔狼必定能赢得魔皇之位!”烈日雄风虎目含威,大笑道。 “耿兄,你有什么意见?”火莲将火光照在了黑影之上。 “吾虽隶属赤水魔狼,但吾不会受任何人统御,吾既答应助汝一臂,便一定会履约!”黑影冷静而深沉道。 “一臂好像不太够,我收到一个讯息,耿兄若能把握得住,或许可助我们登顶魔界,同时耿兄也会有更多本钱来传播你的大道!”火皇既兴奋又焦虑道,他化出的火莲此刻竟开始不住旋转起来。 “什么讯息?”天幽王黑袍内的眼睛在翻滚的火光下发出了深邃的幽光。 忽然间,无数金粉色的火焰自火莲花瓣四周喷涌而出,旋鲨阙外的妖狼海也开始沸腾起来,接着便传出魔鲨的残冷吟啸与狼魔的凶祟咆哮。 火皇以极肃穆的声音道:“魔粹,出现了!” 此言方出,在场众魔皆现异常惊诧之态。 “魔粹,汝说的可是摩诃血露?”天幽王眼中突然精光暴射。 “正是摩诃血露,耿兄竟也知晓魔粹!”火皇惊异道。 “彼时吾游历魔界,得知魔界本身就是一只硕大无朋的九头魔蛇,每隔一百零八年,此蛇便会在不确定的方位诞下三十八颗魔卵,而其中仅有一颗功能卵,内蕴一滴极其微小的血红凝露,即为摩诃血露,据闻食此血露者,倘若能不死,功力便会暴涨,身体机能也将不断强化至最巅峰的状态,并且刀兵难入,百毒不侵。”天幽王如是道。 “不错,耿兄知之甚详,此次魔粹诞生之地为五刑塬,位于魔界中南腹地,耿兄可愿前去碰碰运气?”火皇直言不讳道。 剑邪刀霸两人面面相觑,目光中满是萧瑟。 “诱人的果实,却无人堪折,吾想听其中原因。”天幽王冷声道。 “在这三十八颗卵当中有三十七颗内中为不死魔蛇,但凡开启这些魔卵者,必将被魔蛇视为攻击目标,不死不休,即便运气好找到了那颗孕有魔粹的卵,食用后能幸存者亦是万中无一……”火皇叹息道。 “吾对此卵,更加有兴趣了!”天幽王淡然道。 “那预祝耿兄,此行顺利!”火皇由衷道。 天幽王在离开旋鲨阙前,烈日雄风找到了他。 “耿煦,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跟我师弟究竟有何瓜葛?” “吾与他,毫无瓜葛,吾来,也只为兑现与他女儿的承诺。” “师弟之女,就是跟你一起闯入重焱狱的那个女孩?” “正是。” “可惜当时我不在场,唉,师弟曾经跟我说过,他在无烬冰原同一冰宫女子育有一女,他一直都很思念她们母女,时刻想着重返冰原,可惜那时正值魔界内战,师弟也因此含恨而终……没想到今时今日,他的女儿会来到这个修罗场寻她父亲……” “吾会手刃泪飞,替她报仇。” “恕我冒昧,你跟我这个未曾谋面的侄女究竟什么关系,为什么连父仇都要替她报?” “她很像吾逝去之女,宛蝶……” “额……你这种人,我完全不能理解,既然如此,你务必好好照顾她,有机会我这个做师伯的一定要跟这个可怜侄女相认!” “没有人敢动她。” “我当然相信,所以我连她为什么不跟你一道来此都懒得问!” “哈,吾要离开了。” “取魔粹的风险极大,千年来也就只有两人顺利将魔能融入己身,你已经足够强了,没必要为了获得更强的躯体再以性命为赌注,所以我还是劝你三思而行!” “吾相信这次前往搜寻魔粹之人绝不会少,吾就是想要去碰碰运气,汝的关心,吾收到了。” 话音未落,黑影已然消失不见,烈日雄风望着妖狼海翻腾的巨浪,不禁叹息道:“希望你真如火皇对你的评价一样,能够带着百战魔身助赤水魔狼拿下魔皇宝座!” 在距离五刑塬不远的泥泞山道前,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道光影,这两道光影相互交错,此起彼伏,朝着五刑塬的方向风驰电掣。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一路上尾随着本仙子究竟有何图谋?”白色光球发出了娇美而灵动的声音。 “汝颠倒是非的本领让吾拜服!”黑影的声音冷静而沉稳。 “呵呵,本仙子在魔界好像从来没见过你这颗黑煤球啊!”白色光球嬉笑道。 “此刻汝见到了。”黑影漫不经心道。 “或许很快,你这颗黑煤球就再也看不到了!”白色光球佯装惋惜道。 “再也看不到汝这颗大白菜,吾当真愉悦!”黑影冷笑道。 “你这颗黑煤球说谁是大白菜?人家可是魔界的第一美人呢!”白色光球毫无半点谦逊道。 “哈哈,魔界居然还有美人,吾倒是想看看魔界第一美人究竟生作何样?”黑影话音刚落,一道黑色剑网便罩向白色光球。 令人惊异的是,白色光球竟然没怎么费事便突破了剑网,继续向五刑塬飞驰。 “这么轻易就想劫本仙子的色,大黑煤球你还差的远呢!”白色光球轻蔑一笑。 “有趣,那如果说吾今日兽性大发,非要魔界第一美人留下侍寝呢?”黑影的语气颇为认真道。 “三才道剑!” 白色光球此刻突然抖动了一下,天地人三道剑气瞬间便封住了她的上中下三路。 “栀雨漫天妖!” 此刻,苍黄的天突然飘起了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白色栀子花瓣,花瓣如细雨般落下,一时间美不胜收。 “吾此刻突然很好奇,这场栀子花雨,究竟有多少片花瓣呢?”黑影意味深长道。 “在殒命当下还想着数花瓣,你这颗黑煤球当真是应了那句诗‘栀子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白色光球调侃道。 “吾数完了,一共有三千二百八十二片栀子花瓣,方才吾不小心毁坏了一片,实在是抱歉!”黑影满怀歉疚道。 “不用抱歉,有三千二百八十一片花瓣为你陪葬,黑煤球你死的一点都不冤!”白色光球厉声道。 倏地,白花带杀,花雨如冷刀般使杀气充满整个空间,栀子清香也变了味道,那是极浓烈的血腥味! “吾说过,要一睹汝之芳容。”黑影淡淡道。 漫天花雨此刻突然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改变了动向,花间杀意随之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疾风骤雨般的剑气。 道剑附花身,数凑美人形。 谁解此中意?天绘大景图! 但见这三千二百八十一片栀子花瓣错落有致地坠嵌在泥泞的山地上,从天空俯瞰,正是一幅绝色美人图。 “啊!”白色光球看着这幅图,不觉惊呼道。 “魔界第一美人,名不虚传也!”黑影感叹道。 “你……你究竟是谁?”白色光球的声音明显开始颤抖。 “吾名殷天殇,敢问汝之芳名?”黑影凝视着白色光球。 这时,白光退去,现出一个白衣妙龄美少女来,神奇的是,她的芳容竟与山地上那幅栀子花图一模一样! “栀璟魔仙?娥陵珞珊……” 第七十九章 栀璟魔仙 “栀子阑珊,璎珞珺璟,娥陵珞珊,吾记下了。”黑影打量着眼前这位清雅明丽的俏佳人,喃喃道。 “你这颗黑煤球不会是看上本仙子了吧,不过这也难怪,你再努力努力,或许有一点点机会也说不上呢!”娥陵珞珊趾高气扬道。 “吾记下汝,代表汝可以离开了,汝将自己摆得太高,摔下去只会更痛!”黑影话毕,便径自朝五刑塬迈进了。 “殷天殇,你这颗黑煤球给我等着,本仙子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娥陵珞珊从未见过如此不重视自己的男人,当下对着黑影离去的方向气急败坏道。 “看来在魔皇之争前,还有一场极为险恶的魔粹之争,我一定要拿到魔粹!”娥陵珞珊注视着地下这幅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画像,心下暗道。 在她离开以后,有一阵风刮过地面,但见部分栀瓣轻扬,从一面翻转到另一面,接着便出现了两幅不可思议的画面…… 五刑塬,位于魔界中部,因此地长年被靡雨冲刷,便形成了一处四边陡峭而顶上平齐的高地。 此地四壁坚若金石,光滑如镜,常人无法攀缘,顶部颇为广阔,外围是一片林荫茂密时常有魔兽出没的原始森林,森林道路错综复杂,且仅有一个水路出口,出口外围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危险与难关,属于魔界的一处极险之地。 天幽王自光滑的金石峰面飞升而上,须臾之间便已来到了林荫密布的原始森林,在空中他击毙了暗袭自己的七只烈魔,三只飞兽。 密林内日月不透,一片凄幽,时而有魔人趁机发难,时而有魔兽趁势而攻,皆在其暝魆胧盾的防护下,不断落空。 就这样走了不知道有多远,不知道有多久,他终于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这是通往出口的唯一路径! 突然,他有一种感觉,他的后背好像被一个来自遥远的危机所环伺,他于是将步伐渐渐趋缓,这种感觉便又消失了。 他继续向前走,他的脚底很快便被水浸湿了,水越来越深,没多久便没过了他的头顶。 在水里,他闭着眼睛,凭着感觉向前游去,他的脑海里这时浮现出玉飞凰的影子。 “遗忘了汝之容颜,却无法忘却汝之背影,吾之余毒仍未清也……” 然而,这一念方倾,那一念再起。 在这杳冥无光的水波中,他跟另一个她,相遇了。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在黑暗中,他们竟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是黑煤球……他为何还未对我出手?难道他已认出了我?可这不会影响什么吧!”她暗自在心头琢磨道。 “是她,吾该对她出手吗?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心绪微漾道。 放弃了攻击竞争者最佳的时机,剩下的便只有同寻出路的默契了。 顺着水脉,溯着死黑,两个人,无声前行。 突然间,入水前后背传来的危机感又一次闪现在天幽王的意识深处,紧随其后的便是玄幽胧夜出鞘的异响! 但觉深水之中有三道强大无比的劲气撞击在了一起,水底的金石岩壁一下子震颤不已。 很快,水体便休止了波动,那危机背后的事物,并没有再发起攻势。 水道尽头处,是一个大湖的湖底,湖面透出了淡蓝色的微光,两个人彼此凝望了对方一眼后,便各自朝着湖面穿了出去。 此刻正值日正,湖岸上地势甚为平坦,周遭绿草如茵,花红似火,秀丽风光,实为魔界罕见。 “大黑煤球,本仙子方才救你一命,你该怎样感谢本仙子才好呢?”娥陵珞珊一脸得意道。 “吾之性命,与汝无关。”天幽王的声音比冰川还冷。 “口是心非,你方才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你,不过你倘若想要以身相许的话,本仙子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因为本仙子早就有了心仪之人,而那个人并不是你!”娥陵珞珊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了。 “这岂不是很好,汝莫再纠缠吾了!”天幽王的声音依旧冰冷道。 “本仙子纠缠你?你这颗黑煤球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比起人家的杨郎,你可差的远了!”娥陵珞珊气恼道。 “杨郎?”天幽王不禁脱口而出道。 “呵呵,还说你不在意人家,你吃醋的表情还蛮可爱的!”娥陵珞珊调侃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天幽王说罢,继续往前行进。 “我们也算是同道吧,互相使些阴谋也是可以的嘛,实话告诉你,我的杨郎就是九头魔界第一高手,剑魔杨玉穹!”娥陵珞珊说话时的神情,既钦佩又自豪。 “又是剑魔,当真有趣,来日吾必将与之一会,探其道源!”天幽王心内暗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娥陵珞珊看着地面突然惊讶道:“黑煤球,你快看,这里的草是紫色的!” 天幽王俯首看向地面,果然发现在绿草下面,隐约还生长着一种淡紫色的草。 他用手将绿草一点点拨开,细细观察着下面生长的紫草,紫草与绿草无异,只是较为短小,他挪移着自己的脚步,试图探索紫草的生长轨迹。 “黑煤球,你认真时的样子还挺有魅力的,可惜人家已经心有所属,不然或许会考虑一下你也说不上哦!”娥陵珞珊盯着天幽王的背影,假装叹了口气道。 “圆环,这些紫草连成了一个环!”天幽王对娥陵珞珊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说道。 “一个环有什么稀奇的?”娥陵珞珊不屑一顾道。 “吾很好奇这个环的圆心处会有何异样!”话音未落,天幽王已然朝环内步入。 娥陵珞珊跟在他后面,也想看看能让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稍微有些认真的事物。 当两个人都踏进这个圆环的时候,紫草生长的地方像启动了某种机关一般,突然喷出了高愈苍天的紫色火焰来。 两人急忙回头,一道紫火砌成的围墙赫然耸立在他们面前。 “紫火天阖,吾早该想到的,那紫草就是咫尺隔世……”天幽王兀自叹道。 “咫尺隔世……传闻能隔断一切空间的幽冥之草,黑煤球,你把本仙子骗进来是要让我给你陪葬吗?你这个大混蛋!”娥陵珞珊一下子气急败坏道。 “安静,魔粹应该就在前面!”天幽王冷然道。 “殷天殇,你给我停下,魔粹是本仙子的,你如果敢和我抢,本仙子一定不会原谅你的!”娥陵珞珊咬牙狠声道。 出人意料的,天幽王果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将黑袍遮掩下的头露了出来,一双犀利的鹰眸凝视着娥陵珞珊那张俏丽可人的容颜,约莫半晌后,他缓缓道:“给吾一个汝非要魔粹不可的理由。” 娥陵珞珊对天幽王的这番言行明显感到不可思议,当下只有道:“我要助家师煞魂魔母在万魔一尊?竞魔天决的角逐中取得魔皇之位!” “汝是孽龙天末之人?”天幽王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 “连本仙子的名号都没听过,也难怪你要问这么低级的问题。”娥陵珞珊嘲讽道。 “那么汝可认识泪飞?”天幽王冷漠依旧道。 天幽王道出泪飞这个名字的时候,娥陵珞珊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奇特的表情,过了好久,她才开口道:“你为什么会向本仙子询问泪飞这个人?” 天幽王发现娥陵珞珊的反应有些奇怪,随即道:“你们魔界是不是有一句歌谣:泪飞起密雨,命绽彼岸花?” “不错,魔界歌谣多了,你偏偏好奇这个干嘛?”娥陵珞珊反问道。 “不知为何,吾对这两句歌谣,格外的有兴趣。”天幽王淡然道。 “呵呵,你感兴趣的事情还蛮多的啊,不怕你笑话,本仙子对这个泪飞一无所知,我也曾向家师询问,家师只告诉我泪飞是孽龙天末最强的杀手,仅此而已!”娥陵珞珊颇为无奈道。 “神秘杀手,吾知道了。”天幽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黑煤球你究竟愿不愿意将魔粹让给本仙子,本仙子要你现在就回答我!”娥陵珞珊骄纵道。 天幽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娥陵珞珊冷笑道:“好吧,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那我们就各凭本事了!” 这时,前方突然传出一声哀嚎,两人急忙向前探视。 一幕惨绝人寰的画面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八十章 剑鬼弓魔 五刑塬,五行为刑。 塬外围的坚壁金石,顶部的原始森林,唯一的水底通道,紫火隔绝的腥浊空间。 金木水火,唯缺土也,但即便是这样,也已埋葬了绝大多数魔人的痴心妄想,留下的,一定都是佼佼者! 此际令深陷紫火天阖之内的天幽王和娥陵珞珊惊诧非常的,是一颗悬浮在空中的,面目全非且膨胀数倍的臃肿头颅。 这颗头颅被魔血染得惨绿,头两侧几近平直,双耳已不知所踪,眼眶里有两个黑洞,鼻腔像花朵一样绽放,两颊各嵌着一只圆球状的混浊物件,嘴的上下颚被一支水晶箭矢贯穿,箭尖在头顶上奏响了雄壮的挽歌。 周遭一切静的就像一场虚幻,但魔血坠地的凄惨实响却又是那样振聋发聩,一如观者被击溃的坚固心防。 “这是明镜……无缺!”娥陵珞珊似乎认出了这颗悲惨的魔首,她的声音是那样的不可思议。 “他死的已足够凄惨,他是谁?”天幽王依旧冰冷无情道。 “墨翼寒杀的顶级魔将,是个极端洁癖的俊朗魔杰。”娥陵珞珊略带惋惜道。 “射杀他之人与在水下暗袭吾之人应该是同一个人!”天幽王用手将悬浮在半空的水晶箭矢缓缓抽出,断言道。 此刻,明镜无缺的首级方始落地,一对呈暗绿色的血耳自耳蜗内掉了出来。 “这是饮恨箭,他是被金莽神犄的赫天弓魔所杀!”娥陵珞珊指着天幽王手里的箭,罕有的凝肃道。 天幽王端详着手中的箭矢,此箭如水晶一般通透,但却又比水晶轻了许多,箭杆坚硬与柔韧并存,箭镞是玄铁制成的,圆柱状的镞体上延伸出纵横交错的十字锋刃,通体散发着一种极浓烈的怨恨气息。 娥陵珞珊在一旁继续道:“能射出这饮恨箭的也只有一把弓,雪仇弓!” “看来很快就会遇见他了,继续前行吧!”天幽王将饮恨箭插入足下土地,一股泥沙随之翻起,覆在了明镜无缺的头颅上。 娥陵珞珊盯着天幽王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走了没多久,一股肃杀之气突然迎面扑来,前面出现了三只魔,而此刻他们正在对峙。 娥陵珞珊略带诧异道:“是金莽神犄的疾风骤雨和墨翼寒杀的剑鬼!” 天幽王不语,只是静静观视着这场战局。 一个持剑颓废男子被一蓝袍蓬头男子和一绿衣持伞女子前后围了起来,战斗一触即发! 然而过了很久,三个人都没有出手。 “他们再等什么?”娥陵珞珊轻声试探道。 “中间那个持剑之人能在一个起落间杀了那绿衣女子,这时蓝衣服的就会趁势向他攻去,在他出第二剑的时候,赫天弓魔的箭便会射进他的心脏。”天幽王缓缓道。 “同感,我们也同样在赫天弓魔的视野之下内!”娥陵珞珊断定道。 “所以,吾非要找到他不可!” 天幽王话音未落,已像风一般朝前面“闪”了过去。 但闻一声刺耳异响,玄幽胧夜将一枝射向自己的箭打落了,紧接着第二枝、第三枝箭毫无预兆地从土地里穿了出来,分别射向天幽王的左右膝盖! 天幽王身体悬在空中,足下没有着力点,眼看箭镞就要射穿膝盖了…… “我来助你!” 娥陵珞珊手中多出了一圈盘丝银线,可惜还是多此一举了…… “人神王剑!” 一道灿目的剑光划破天际,将射向自己的或明或暗七枝箭尽数削断。 一道至高剑气插入了滚滚黄土之下,同时一个额头上长着一只金眼的三眼魔人自地下缓缓穿了出来。 “很好,能在一个起落间便锁定我据守之所的人,你是头一个!”三眼魔人打量着天幽王,赞许道。 “弓者藏匿之所一旦被发现,便不容易再张弓搭箭了。”天幽王感叹道。 “你很强,至少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人强出许多,但你太自信了,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挡我的雪仇开弓!”三眼魔人狂傲道。 天幽王紧盯着赫天弓魔手中的雪仇弓,不敢有丝毫大意。 与此同时,另一个战圈内的颓废剑者终于出手了,剑光在万鬼的悲啸声中突然暴涨! 他便是魔界六剑之一的剑鬼,求死不能。 他手中握着的那柄灰褐色细长柳叶剑,就是鬼剑天祭了,魔界曾有一句形容它的歌谣:“六心铭一鬼,噬命剑魂劫!” “惊魂剑祚!” “骤雨,快退!”蓝袍蓬头男子心知此乃剜目鬼泊不传剑技“鬼哭神嚎”中的一式剑招,其威力不可估量,当下对着同伴疾呼道。 然而,为时已晚…… 绿衣持伞女子此刻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幽黑,接着她便看到了自己的檀木发簪飞了出去,一头乌黑的秀发随风轻扬的画面,然后又看见自己的身躯缓缓倒下,落在了她的同伴疾风的怀里。 “骤雨,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疾风紧抱着骤雨的身躯,焦迫道。 “疾风……我在这里啊!”绿衣女子声嘶力竭地喊着,但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求死不能,你对骤雨做了什么?”疾风此刻怒目圆睁,对在一旁静观的剑鬼歇斯底里吼道。 “你该清楚的,失了魂魄便失了性命。”剑鬼平淡道。 “混蛋,我要宰了你!”疾风紧咬牙关,狠声道。 “疾风,不要啊!”骤雨漂浮在半空的魂魄拼命摇头。 “风躏山河万骨枯!”疾风豁命一击,誓要替自己所爱之人报仇。 紫火天阖内,顿时满天风沙,无数巨大龙卷疯狂袭向周遭的一切人事物! “疾风,你疯了吗?”不远处的赫天弓魔一边运使雪能护体,一边怒斥道。 娥陵珞珊叹了口气,她将手中银丝缠绕成一个巨茧,包覆在自己身体的外围。 天幽王也开启了暝魆胧盾以阻挡风势。 剑鬼却丝毫没有防御的样子,任凭风刀绞肉,风龙裂骨,而他却没有丝毫痛感,他只是朝濒临绝境的疾风给了一剑。 “骤雨,我们说好一起服食魔粹后替主人扫除障碍的,现在你既已离开了,我也没有留存于此的必要了……我不会让你在另一个世界,孤单一人!”疾风抱着骤雨喘息着,他的胸膛喷出了漆黑色的血来,言尽便断了气,随骤雨的魂魄一同进入到那条充满光明的隧道中了。 此刻,一柄绿伞自疾风僵硬冰冷的手中落在了地上,这是骤雨生前的武器,名唤百日晴。 百日晴被狂风吹到了天上,在半空中漂浮旋转起来,绿色的忏罪之雨无声降下。 雨落魂销泪婆娑,风中盟誓竟成空。 生在薄义寡情地,注定难续百日晴! “黑煤球,当心这雨,有剧毒!”娥陵珞珊将蚕茧化为银丝伞,关切道。 天幽王心绪微漾,一刹那的恍惚间,前方的赫天弓魔便失了影踪。 这时,天际出现了一支巨大的火凤凰,携着滚滚魔能朝着天幽王猛压下来! 与此同时,七匹燃烧的烈马也自天幽王后背奔腾而至! 面对毒雨、火凰、烈马这三个致命的威胁,天幽王再次挥出了他手中的玄幽胧夜。 “齐-天-万-剑!” 神王起六迹,万剑并天齐。 无数巅峰剑气汇聚于天幽王所视、所听、所念之处,一时间雨停风止,凤凰折翼,百马齐喑! 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有两支箭一西一东朝着天的两边飞射而下,箭风过处,雪火共艳! 西边之箭在距离天幽王心脏约莫一寸之地,被一柄灰褐色如柳叶般细长的剑削为两断,坠在了绿雨浸湿的泥土中。 东边之箭穿过无数银丝缠绕着的银伞,射进了娥陵珞珊的左肩…… “啊!” 天幽王听到了娥陵珞珊的尖叫声。 第八十一章 不败神王 吾,天幽王,一生向道。 弱冠步履六界,踏破地水火风,闻香一曲,点酒成诗,酌醉飞凰玉露,误写寒雪篇幅…… 有女翩翩,入梦彩蝶,续幻一阙天伦,梦醒魂绢泪痕,沉石自革,坐忘天河。 五百日月,一息一念,天轨解前执,星光化雪寒,今时亦明日,旧日即今朝,万万千千,如一混沌,贯通凡尘六迹,是谓神王! 同心共振日,道成肉身时,胧夜玄幽听究竟,再临魔渊成注定,甘以罪劫作洗练,煌耀不败神王剑! 五刑塬紫火天阖之内,天幽王在释放“齐天万剑”后继乏力之时,突来之暗箭被剑鬼求死不能以鬼剑天祭拦下。 而不远处的娥陵珞珊左肩也中了一支饮恨索命箭,此刻跌坐在绿雨浸湿的土地上,面现苦痛神色。 天幽王与剑鬼对视一眼,他突然发现眼前这只魔与自己非常相似,但却又有些许不同,然而此刻已无暇细谈,两人微微点首后天幽王便飘身到了娥陵珞珊面前。 “汝,无恙否?”这是天幽王第一次面露关怀。 “死不了!”娥陵珞珊却冷声说道。 “死不了就离开吧,吾并不想将汝就地埋葬!”天幽王的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 “哼,要你这个大黑煤球管,人家一定要拿到魔粹,你若妨碍了我,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娥陵珞珊气急败坏道。 “吾当真看不出,那幅画的上面,究竟哪一个才是汝?”天幽王意味深长道。 “你在说什……” 娥陵珞珊话说了一半,她栖身的土地突然裂开了一条如河般宽阔的缝隙出来,毫无立足点的她和天幽王两人,随即便坠入了这条缝隙之中。 在坠落的一开始,她曾试图将手中银丝以真力吸附在地面上,自己再顺势跃出,然而这根极为纤细的银丝在距离地面仅一尺之遥的空中,居然被饮恨箭硬生生射断了! 娥陵珞珊吃惊之余,心头更是恐慌,她生怕赫天弓魔会在这条缝隙中放暗箭,那当真是避无可避了,索性她的这种想法并没有得到验证。 这时娥陵珞珊又将目光转移到了距离自己不太远的天幽王身上,但见天幽王盘膝闭目,竟似在打坐冥思。 “黑煤球,你这个时候还老神在在的,是不打算上去了吗?”娥陵珞珊嗔怪道。 “在上去之前,吾还想再感知一下周遭泥土的气息。”天幽王平静依旧道。 “疯了,都疯了,既然如此,本仙子可就不倚仗你这位得道高僧了!”娥陵珞珊说罢,手中多出了一圈金丝线来。 丝线将地下的岩壁牢牢吸附着,娥陵珞珊于是停止了下坠之势,双脚踩在了岩壁的缝隙处。 她看着犹在坠落的天幽王,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无语凝噎。 “你不会就这么容易便被摔死了吧,罢了,赫天这一箭真是好险,还好影响不大,先上去再说,魔粹应该也快出现了!”娥陵珞珊对着下面无尽的黑暗自语道。 接着,她便蓄力纵身,如荡秋千般跃了上去,直冲云霄! 在此之前,在裂缝外,剑鬼正与不见踪影的赫天弓魔隔空对峙。 “五刑塬的土崩之刑,总是令人措手不及啊!”四面八方都回荡着赫天弓魔雄浑中带着嘲讽的声音。 “你的箭,伤不到我,魔粹我势在必得!”剑鬼冷声道。 “我真为封绝密感到不值,你的副手明镜无缺被我射杀,千手人屠江鲲的尸身被你蹂躏到如此地步,封绝密一定很后悔将你自鬼剑之中抽离出来吧!”赫天弓魔发出了令人彻骨的冷笑声。 “千疮百孔的躯体,只为了激发我对取得魔粹的必胜之心,因为很快,这副躯体又将焕然一新!”剑鬼坚定道,他的眼睛突然闪出了两点鬼火。 “你很有信心,不过这一切,都是错觉!”赫天弓魔的声音忽远忽近,忽清晰忽又嘈杂。 “抓到你了!”剑鬼此刻突然扶摇直上,手中天祭发出了惊人的嘶鸣怪响。 接着自天外十方飞射而来八支半冰半火的饮恨箭! “鬼哭神嚎?百鬼夜行!” 剑鬼的天祭剑芒于焉也瞬间暴涨,剑下百鬼溯着弓者的坟墓,凄厉飞扑。 冰箭冻结了剑鬼的躯体,却阻碍不了他的前行,火箭灼焦了剑鬼的肉身,却焚化不了他的杀心。 “生无欢,求生不得,死无苦,求死不能!”剑鬼双足已踏入云中,化出的百鬼也已有了目标。 赫天弓魔三眼齐开,手中银白的雪仇弓兀自开始急速旋转起来。 “逆黑雪暴!” 极冻之雪飞旋成涡,将扑来百鬼尽数卷入其中,云中但闻风雪呼啸百鬼悲嚎,一片灭顶杀伐之景。 就在两人打得如火如荼之际,一滴晶莹剔透酷似眼泪的水滴突然朝着赫天弓魔的背后飞来。 赫天弓魔额上金眼竟似能看到背后事物,急忙躬下身来避开了飞溅的水滴,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然而这水滴好像有眼睛一般,又朝着赫天弓魔胸口飞去。 赫天弓魔哪里还顾得上剑鬼,急切间飞身下落,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 “泪飞!”这个名字早已刻在了赫天弓魔的心底。 同一时间,在他脑海里回荡出十六个字来:魂泪入身,魂魄离体,自引出窍,可保一命! 赫天弓魔无奈之下,当即金目圆睁,以导灵之法将魂魄从开口的金目中牵引了出来,紧随其后的便是水滴落肩,魔躯坠地的场景。 然而很快,赫天弓魔的魂灵便又从金目开口处重回肉身,除了右肩上有微微的麻意,其余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在赫天起身正欲以雪仇饮恨给予隐藏在云中的泪飞猛烈还击之时,整个五刑塬突然开始剧颤起来。 “魔粹,出现了!”远处传来了娥陵珞珊的感叹声。 赫天弓魔抬首一观,但见三十八颗发着猩绿异芒的魔卵自地面缝隙内向着九天之上缓缓飞升,在离地面约莫二十丈的距离处突然静止了下来。 娥陵珞珊和剑鬼两人皆在不远处观视着魔卵。 究竟这三十八颗别无二致的魔卵,哪一颗才是真正的魔粹呢? 众人眼花缭乱之刻,周遭传来了一声巨响,那一圈屹立于天地之间的紫火天阖忽然之间消散不见了! 赫天弓魔心内窃喜,当即以额上金眼,端详半空中那三十八颗魔卵。 “找到了!”他飞身而起,朝着被他金目锁定的魔卵急速靠近。 就在此时,赫天弓魔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巨石突然间开始膨胀起来,一个人形石像逐渐浮现而出,其高度眨眼间便已达三十余丈! “孽龙天末的石魔!”赫天弓魔心中暗惊道。 这座巨石像伸出约莫一座小山般大小的石拳,朝着赫天弓魔便是一记重锤! 赫天冷哼一声,饮恨箭不知何时已搭在了雪仇弓上。 “找死,羿射风雷!” 一时间,雪仇弓身引雷霆,饮恨箭矢绽风暴! 摧枯拉朽之箭,在石魔进击的巨拳上开了一个大口,然而饮恨箭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满足,直到它扎进了石魔的心脏部位! 但闻一声惊天巨响,石魔瞬间被打回原型,一块又丑又硬的石头跌落在地。 赫天弓魔被这莫名一阻,娥陵珞珊和求死不能已紧追其后。 就在赫天弓魔右手抓住魔粹的刹那,一根金丝线也缠住了这颗魔卵! 娥陵珞珊在与赫天弓魔角力的当下,照射在他们头顶的日光突然消失了,就像被一朵黑云笼罩一般。 “陨星墨雕!” 在两人认出头顶之物的同时,他们争夺的魔粹也被一只尖勾般的利爪夺走了! 剑鬼求死不能站在一只蔽日遮天的庞大黑雕身上,从两人头顶掠了过去。 赫天弓魔犹有不甘,默然蓄力再度扬弓,然而饮恨每每皆为剑鬼的天祭剑所断! 娥陵珞珊心知魔粹已失,急忙落地赶到了石魔身前。 “假山,你没事吧!”娥陵珞珊关切道。 但见这块又丑又硬的石头化为了人形,他盯着娥陵珞珊,喘着粗气,愁容满面道:“小命算是保住了,可惜魔粹没能保住,唉!” “命比什么都值钱,你已经足够尽力了,料想师父也不会责备你的!”娥陵珞珊宽慰石魔道。 “这便宜还是让墨翼寒杀的人捡去了,唉!”石魔哀叹一声。 “除了唉声叹气,你这假山真的是一无是处啊!”娥陵珞珊白了石魔一眼。 “我起码刚才看到了泪飞,他真是厉害啊,把赫天弓魔吓得都灵魂出窍了!”石魔赞叹道。 “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本仙子可不想看到他……”娥陵珞珊漫不经心道。 “你就只想看你的杨郎吧,哈哈!”石魔调侃道。 “假山,我看你现在已经能够活蹦乱跳了,我们也该离开了!”娥陵珞珊一本正经道。 “没问题,我甚至不想在这恐怖的地方多待一刻钟!”石魔赞同道。 就在两人欲走之刻,伫立于半空的赫天弓魔突然伸手自悬浮的魔卵丛中摘下了一颗魔卵,然后又以饮恨箭将其余魔卵尽数射穿,三十六条剧毒魔蛇纷纷落在了娥陵珞珊和石魔的身前。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孽龙的倒霉鬼,好好笑纳吧!”赫天弓魔在半空不怀好意的一笑,然后便携着真正的魔粹朝着东北方向飞驰而去。 “赫天弓魔,你竟然敢算计你姑奶奶,你这个混蛋!”娥陵珞珊咬牙切齿道。 “完了,完了,魔仙子,你一定要救我啊!”石魔看着眼前逐渐逼近的魔蛇,差点哭了出来。 正当赫天弓魔即将飞出五刑塬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已在他疾行的正前方等待许久了。 “天幽王,你怎会出现在这里?”赫天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惊诧道。 “吾要汝手中的魔卵。”天幽王淡淡道。 “这一切,似乎都瞒不过你!”赫天语带赞叹,心头却沉重万分。 “方才,汝能把握住绿雨同时掩吾双目的刹那,遁入狂风之中化被动为主动,此刻,吾仍可将主动权给汝。”天幽王说罢,缓缓闭上了眼睛。 赫天弓魔见状,心中大喜道:“这蠢货可以为他的狂妄抱憾终生了,哈哈!” 一念起,雪仇开弓。 一念收,饮恨索命! “羿-射-神-佛!” 此乃赫天弓魔最强一箭,赭残荒和饮鲸不醉生也曾一致认为此箭可葬七帝,灭神佛,这一箭自他踏足魔界以来,无魔可避,无魔能生! 箭如光,无喜乐,无悲苦,祥和一片。 天幽王依旧闭目,然而这并非待死,因为玄幽胧夜再一次出鞘了。 “人神王剑!” 神王一念人亦剑,至高王道绽潋滟! 天巅不败之剑,亦是我本无我之剑,这一剑无血无肉,却有情,悲悯众生之情! 箭与剑,最终没有箭光,只有剑意,剑意即是天意! “汝离开吧!”天幽王手握魔卵,睁开了双眼看着失魂落魄的赫天弓魔,平淡道。 赫天虽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他却斗志涣散,意志消沉,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彻底溃败。 “你方才那一剑,让我想起一个人。”赫天弓魔突然道。 “剑魔吗?”天幽王缓缓道。 “你见过他?”赫天颇为讶异道。 “吾与他,应该会见面的!”天幽王看着远天,意味深长道。 “剑魔虽是六剑之首,但却一直隐匿在凄风原上,除非是他想见你,否则无人能得见他。”赫天沉声道。 “汝之提醒吾收到了。”天幽王淡淡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赫天弓魔说罢,便消失在了云霄尽头。 天幽王看着手中握着的魔卵,自语道:“殷天殇,这摩诃血露就当是吾窃据汝身的一点点回报吧,至于汝有无福缘消受,全看汝自己了!” 于是,他打开了魔卵,义无反顾地将当中的一颗金色内丹送入口中。 魔粹入体,除了全身血脉偾张,内元加速凝聚以外,并无其他异状,这也代表殷天殇的肉身已将魔粹的能量成功吸收了! 话说天幽王在五刑塬大地缝隙里的经过,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在娥陵珞珊以金丝线脱离大地深渊以后,天幽王继续向深渊内部探进,很快他便来到了深渊的尽头,在那里竟然存在一些稀微的火光,照亮了眼前异常巨大的圆形祭台! 祭台圆周的石壁上均匀摆着十二个火炬,稀微的火光便是来源于此,在祭台内部有一个突出的正三角区域,一片平静无波的小湖恰巧位于这个三角区域的中心,同样也位于圆形祭台的中心,祭台内看不见有任何祭品,断定它为祭台的唯一理由便是湖中央冒出的一缕白烟,如同一柱香,供奉着未知的神明。 天幽王无所畏惧,飘身踏入突起的三角区域,他仔细凝望着眼前的小湖,小湖似也在凝望着他,接着他便飞身而起,朝着湖中央冒白烟的地方逼进。 “地下如眼睛一般的湖泊,若吾所料不差,想必便是九头魔蛇的宫口了,这白烟当中充斥着极端浓烈的魔气,应该是魔蛇正在分娩,看来摩诃血露即将现世了!”天幽王心中暗道。 这时,他又看到了湖中的一对阴阳鱼,两条鱼一黑一白,围绕着中央的白烟正在彼此追逐。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又生八卦,这对阴阳鱼,应该便是五刑塬异象的源头了,紫火天阖,由此可破!”天幽王行随心动,当下一剑入水,强行将黑鱼和白鱼分开了一段距离。 正值此刻,湖面突然不再平静,湖水如咆哮一般剧烈翻腾起来,接着湖中便传来了阵阵的悲鸣声。 “嗯,摩诃血露要出了!”天幽王心念电转间,急忙退回了湖岸。 他在等,等魔粹的出现。 但他却一点都不急,因为他需要有人来替他着急。 这时,但闻一声冲天巨响,三十八个呈暗绿色的圆形魔卵同时自湖面喷涌而出,天幽王顺势而起,踏着魔卵直冲云霄! 此时的娥陵珞珊与石魔两人,被三十六条剧毒非常的魔蛇包围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险象环生。 “假山,快用你的巨石阵掩护我!”娥陵珞珊急切道。 “我有点慌……”石魔战战兢兢道。 “你的威猛也就只能唬唬别人,你可别慌,不然我们都要死翘翘了!”娥陵珞珊不耐道。 “好吧……” 石魔无奈,当下凝聚异能将自己化为了一百一十五块巨石,这些石块按照八卦的序列交错移动,形成了蔽日遮天的巨石阵! 魔蛇深陷巨石阵中,一时间竟彼此找不到方向。 娥陵珞珊位于阵眼,魔蛇方位皆被她看在眼里,她盯准了几条掉队的魔蛇,趁机施以杀招。 “珊海修罗恸!” 倾天祸水瞬间将落单的几条魔蛇吞噬,水中传来了阵阵绝望的哀叫。 娥陵珞珊心中大喜,这一招果然管用! 然而正当她欲以相同的手法杀死其余魔蛇时,石魔却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声。 接着巨石阵瞬间溃散,但见石魔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他的身躯已变成了黑色。 “假山,你怎么样了?”娥陵珞珊蹲在石魔面前,焦虑道。 “那些魔蛇居然咬我……”石魔哀声道。 “让我看看!”娥陵珞珊柔声道。 “别碰我,这毒太厉害了,石头都能被毒到,更何况是你!”石魔急忙提醒道。 “唉,真是麻烦啊!”娥陵珞珊叹了口气道。 此时,剩余的二十八条魔蛇突然一齐朝娥陵珞珊扑去! 娥陵珞珊见状,心里凉了大半截,手中金丝线在电光火石间织出了一个蚕蛹,将石魔和她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然而很快,金蚕蛹便又被魔蛇的毒液染成了黑色! 就在此生死一瞬之间,天巅突来一剑,黑蛹瞬间化作飞灰,二十八魔蛇也被这一剑同时斩断! 娥陵珞珊抬头,此际天已如墨,穹顶上星斗璀璨,焕发着古老而深邃的异彩,一把剑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徒留点点寒光映入眼帘,然而这一刻,她的心却是热的。 第八十二章 妖魔之恋 梅花沐雪,璞璐青穹。 天道不允,妖魔之恋! 在业龙崖西北方有一处绝岭,名唤绝梦雪岭。 绝梦雪岭终年纷雪,不见天日,乃魔界至阴至寒之地。 这一日,一只甫脱禁锢的豹面人身魔物突然来到了绝梦雪岭,释放他之人告诉他,这里有他梦寐以求的快意。 究竟是何种快意,能令他如此迫不及待来到此地?他体内最原始的感官很快便找到了答案! 在雪岭的顶部,有一片梅花的海洋,海洋中立着一白衣女子,纤细,飘逸。 魔物第一眼便看到了此女子的容貌,然后他便坚信,原来偌大一个魔界,当真有仙! 并且这个仙,不是魔仙,而是完完全全的天仙! 眉峰瞳海,神淡意渺,这八个字或许勉为其难能将眼前佳人的绝艳天纵形容一二。 “婆娘,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在豹祖面前装神弄鬼!”魔物露出嘴中利齿,脸上灰白豹纹紧皱成一团,气势汹汹道。 白衣女子竟似未曾感知周遭有这样一只魔存在般,继续朝着西北方向眺望,她的神情淡漠,眸光幽远,身上散发着一种出尘脱俗的高雅气质,就像是一朵雪中的幽梅。 “婆娘,你难不成还是个聋子,也罢,不妨碍豹祖我尽情享受就成!”魔物狰狞的豹面上露出一丝邪笑道。 就在此刻,魔物脚下厚厚的白雪突然间被某种力量一下子排开了,积雪纷卧两侧的同时,一双拖着沉重铁链的脚由远及近映入了他的眼帘。 魔物吃惊之余,匆忙抬首欲辨明眼前来人。 然而头是抬起来了,眼珠却不见了。 “相信我,这是拯救你的唯一方式!” 魔物听到如此戏谑而苍凉的声音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道:“你……”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第二个字来,因为他的舌头已经不在了。 “眼拙医眼,嘴贫医嘴,耳朵不愿听话,那耳就一起医了吧!” 依旧是这戏谑而苍凉的声音,依旧是双耳失落的可怕现实。 “其实我一直都不想让你闻到雪岭上的梅香,你只会玷污了这里的空气!” 面对这种戏谑与凌迟,魔物却毫无反抗能力,他只能等待自己鼻子即将消失的厄运,然而他等来的却是意识火焰的永恒熄灭。 这或许便是豹祖荒森此刻梦寐以求的快意吧! 一个从头到脚都被沉重铁链捆绑着的中年潇洒男子站在了魔物先前站立的位置,男子轻轻撩起自己左侧鬓角的一缕银丝,苦笑道:“幽梅,这样就让他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呢?” 白衣女子缓缓收起远眺的眸光,但她却并没有转过头去看身后的男子,她只是淡淡道:“玩够了的话,就走吧!” 潇洒男子颇为讶异的叹气道:“我还以为你会用貘妖弑教训我呢,早知如此,我何必拴上这么一条粗大的狗链来这里英雄救美呢,唉!” “你太无聊了,叶冷。”白衣女子的声音依旧冷淡道。 “我给你无聊的人生增加了一些情趣,怎么反而成我无聊了?”叶冷抚摸着左鬓飘逸的银丝,反问道。 “离竞魔天决还有不到十天,你应该留在孽龙天末好好修剑的。”白衣女子缓缓转过了身,一双如海水般深邃明亮的眼睛看着叶冷道。 “我来,除了打断你思念情敌的傻模样外,还有一个消息。”叶冷有些无奈道。 “看来这个消息你并不是很情愿告诉我。”白衣女子冷淡中多了几分忧虑。 “关于情敌的消息,我向来都是三缄其口的。”叶冷强调道。 “他怎么了?”白衣女子急切追问道。 “啧啧,你就不能在我面前稍微掩饰一下感情吗?”叶冷摇头苦笑道。 “抱歉,你不该再继续坚持的……”白衣女子无奈道。 “你有拒绝我的权利,同样我也有继续追求你的权利,这两者并不冲突。”叶冷的声音苍凉而有力道。 “我知道,对不起。”白衣女子愧疚道。 “原谅你了,谁让你就是那个令我朝思暮想的女子呢?这次的消息不止关乎杨玉穹,还有你……”叶冷的神情一下子变的严肃起来。 “你说吧!”白衣女子虽知此讯绝非好事,但却依旧平淡道。 “败天狂向我那个情敌发下战帖,说在竞魔天决开启时将邀他在血雷穹额外开展一场帝魔剑决,倘若他不来应战,败天狂便会来找你……”叶冷愤愤道。 “他尽管来。”白衣女子冷声道。 “幽梅,你也不想想痴情如我,能让他来吗?”叶冷无奈笑道。 “倘若他来,你不用管。”白衣女子摇首道。 “梅花沐雪的事,我叶冷非管不可。”叶冷坚定道。 “随你吧!”梅花沐雪了解叶冷的个性,当下不再争执。 “百鸟归巢,万剑归鞘,机锋剑甲,一臂独尊,我很喜欢这句歌谣,哈哈!”叶冷凝视着自己长袍下面的左臂,充满信心道。 梅花沐雪此刻蓦然抬首,她望着无际的苍穹,眸中隐现点点曙色。 “我决定参加竞魔天决。”梅花沐雪突然道。 “你仍抱着见他的幻想……”叶冷虽早已料到,但仍旧难过道。 “为了悟那天地自然之道,他多半不会赴约的,倘若我是为了你们孽龙天末久远前的那个预言而参与魔皇之争,你又道如何?”梅花沐雪意味深长道。 “魔界毁灭前的第二个先兆?我非常好奇,一向淡薄世事,清雅孤高的剑妖究竟是什么时候一改隐者风骨,决心出世援救苍生的呢?难道你当真觉得在此生活索然无味了?哈哈!”叶冷颇为疑惑道。 “近来,我能深刻地感受到有一个异常可怕的意识正在逐渐吞噬魔界,或许距离魔界毁灭的那一天当真不远了,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梅花沐雪淡淡道。 “此刻的你,让我爱得越发深沉了……有时候我会想,假如我们那一段虚假的感情能够延续,我还会这样爱你吗,现在我终于有了答案,不会!”叶冷凝视着梅花沐雪的眼睛,直言不讳道。 “你表达内心的感情,永远都是这么直接,那时我若不及早向你道清我正试图利用我们的感情故意演给他看,只怕你会恨我一辈子。”梅花沐雪坦然道。 “我一定会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叶冷打了个哈哈道。 “而现在,我却多了一个朋友。”梅花沐雪淡淡道。 “不用把你的心意说的这么隐晦,我可不需要你的一再强调,我要走了,这段时间可不要太想我,咱们竞魔天决再见吧!”叶冷佯作冷峻道。 “叶冷……”梅花沐雪看着叶冷的背影欲言又止。 叶冷回头,他身上捆绑的铁链互相撞击着,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但他的声音却满是欣慰道:“幽梅,是你舍不得我走吗?” “我想知道,你的天地之鞘,完成了吗?”梅花沐雪终于还是道明了心中所思。 “你猜呢?我专为情敌打造的剑鞘,一定会有出场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会让他知道,背弃你的后果!”叶冷突然认真道。 “我支持你!”梅花沐雪说罢,便转过身去了。 “一朝逐剑良缘尽,梅花零落;血韧逆天机锋铸,冷叶铺路……”叶冷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逐渐消失不见了。 梅花沐雪遥望苍穹,此刻日已西斜,她的脑际闪现出前尘种种,倒映在梅花的海水里,沉浮不定。 “师兄,在你绝对中正的天平之上,我就真的没有让你偏袒一丝的分量吗?”梅花沐雪自语道。 第八十三章 黑夜重临 白沼泽,辰星永昼之上,净魔箫音涤荡出一片雪魄冰心。 吴婉瑜的目光缓缓自满天星斗的浩瀚寰宇中移开了,绢刻在穹顶之下的箫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你已经想通了。”一旁的萧白夜淡淡道。 “上天馈赠于我的东西并不多,正如我会竭尽全力挽救每一个被病痛折磨不堪的病人一般,我不想让任何珍视的东西从我指尖轻易流逝,我想找回真正的他!”吴婉瑜此刻目光如炬,神情坚定道。 “看到你每一天的进步,在下由衷欣慰,既然你已决定离开,在下便成人之美,送你去见他吧!”萧白夜微笑道。 “萧大哥知道他在哪里吗?”吴婉瑜不禁问道。 “观此星象,耿兄位于此地的西南炎天方位,到时再顺路打听一下,找到耿兄应是不难。”萧白夜仰望着灿亮的星空,缓缓道。 “萧大哥的占星之能当真玄妙,如今魔皇竞决已然临近,萧大哥当该养精蓄锐才是,小妹自己去找耿煦便可!”吴婉瑜崇敬道。 “九头魔界不比其他地界,处处皆是凶险,你又不懂武功,独行之险,万不可担,护你去找耿兄,耽误不了什么。”萧白夜慎重道。 “那便劳烦萧大哥了!”吴婉瑜感激道。 出了辰星永昼,便是一片白茫茫的沼泽地,不断发酵的刺鼻气体在辽阔的沼泽泥潭中孕育出一个又一个巨大气泡,身在其中犹如被铁釜蒸煮一般,极是缭乱眼目。 吴婉瑜看着眼前之景,不禁感叹道:“看到这片异景,突然就联想到了重焱狱的滔天火海,不知这片沼泽地可有名谓?” 萧白夜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一把白色佩刀,但见刀光一闪,眼前的沼泽地倏然间便朝着两边分离开来,一条白沙铺砌的坚实道路出现在两人面前。 “和重焱狱一样,这里是魔界九头之一的白沼泽,沼泽地的那一头,便是魔界四殿之一墨翼寒杀的据点秘魔之境了。”萧白夜一边向前走,一边道。 “这么说萧大哥也是墨翼寒杀的一员了?” “算是吧,不过在下很少过问殿内事务,除了一些异常紧急的事情外,殿主倒也不会过多打扰在下。” “难怪小妹在辰星永昼的这段时日,萧大哥总是这样悠闲自得。” “竞魔天决开启以后,在下可就很难像如今这样安逸了!” “虽然我并不是很关心这些事,但为了他能少走一些弯路,我还是想听萧大哥多说一些魔界的事情!” “近些年来,魔界四处都在流行一首歌谣。” “什么歌谣?” “听完你就知道了。” 萧白夜说罢,微微咳嗽了一声,便将这首在九头魔界流传甚广的歌谣缓缓唱了出来。 只眼船 莫再行 前方不再有轮回 轮回海 不轮回 魂作饵来魄为食 阴桀冰 焚日火 鲨旋动变 瘴生浑冥聆死寂 杀毒祸界 阎罗魂厉 血雷滚滚 孽丝牵肠戚 无迹凄风 空沙障目 心迷影堕泪 一窟遁黄土 千年魔寂寥 业龙醒世崖巅 悲谶遥视深渊 茫茫白沼泽 吹夜觅星辰 氐魔金身奉血葬 三刑应期 火狱焚魂修罗哭 重焱罪海进无出 神牛立地 流血漂杵 孽龙忏罪 消业赎灾 黑鹰振翼 环伺苍生 妖狼入海 漫天烽烟 魆夜出皎月 涂炭生魔杰 希旦创界 皋狱造灭 七世君皇撰魔史 恢弘篇章字字血 风也腥 浪也浊 一晃又是百年过 申屠掀海啸 昙花一现间 涤血认主 万魔屈膝 气海逆脉 盘剥累世残荒 佛魔一线龙泣血 梵天戒乱 绝口不提尘封事 天祭独吟风雪中 祝融叠火焚世 无敌十日亡命 鲸吞汪洋 初海诞灭 纤丝五缕缝天衣 通天四臂守地基 圣刀斩星 三绝伏地 九野经纬织 天地自然 自然而然 帝驭万剑 封禅千秋 古魔赤剑涤罪 七式完杀 邪倾一念 闭目焚香杀无血 迷梦千里死不知 六心铭一鬼 噬命剑魂劫 百鸟归巢 万剑归鞘 机锋剑甲 一臂独尊 刀霸一界 弑神七屠 焚心刀幕 刹那惊鸿 泪飞起密雨 命绽彼岸花 三眼望穿血骨 一箭仇消恨尽 魔狼拱月色 姣姣美人雄 疾风伴骤雨 碧染山河凋 玄雷匡掣电 劫荡寰宇枯 百缘牵一线 落笔撰相思 殁天关 杀无赦 阎王眉皱 食梦魇 倦黄粱 眠葬奈何 黑鸦悲啼鬼哀鸣 无缺明镜收魂灵 一僧好斗恶不平 一棒拈花花满庭 魔屠千手 头落瓜熟 石灵化象 巨细凭心 云泽栀雨成月 珊海修罗成仙 匹夫猎魔成瘾 耇老浅唱成歌 萧白夜唱完后,顿了一顿,其后他便看到吴婉瑜眼神中的懵懂与迷惑,当下不禁苦笑道:“在下虽略通音律,但并不是很懂唱歌,你接收的讯息难免有所缺漏,抱歉!” 吴婉瑜摇头叹息道:“萧大哥的歌声绝不在箫音之下,所以无需为小妹的愚笨找借口,小妹对江湖之事了解甚稀,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要劳烦萧大哥你呢!” 萧白夜带着吴婉瑜渐渐步出了这昼夜恒白的神秘沼泽,黑夜随即降临在两人眼前。 “你尽管问,在下尽量答。” “这首歌谣应该是对魔界历史的一个简略概括,那么歌谣的作者又是谁呢?” “你的问题真令在下意想不到。” “了解一件事前,小妹通常会先去了解它的背景,这样才能将这件事了解的更加透彻。” “你说的不错,如今的魔界,几乎都是局中之人,他们的一生都沉沦在弱肉强食的可悲轮回之中,如你一般试图认清外围者,少之又少……” “人生如戏,能真正认清的东西并不多,有些事认清了反而会更加迷茫。” “你的思想很有灵性,没有人会把你当作负累,这首歌谣是最近几年才在魔族之内流传的,作者不详,但从最后一句词中可以知道,他应该是个老者,也是一个知道很多秘密的高人。” “秘密?” “在这首歌谣传出以前,没有人知晓通过轮回海唯一的方法便是只眼魔船,没有人知晓黄土窟竟然会被掩埋在黄土里,更没有人能将七帝六剑乃至各路魔将的武学门道路数尽数知晓,点到却又不点透,这名老者绝对不简单。” “萧大哥可曾尝试过以占星来筮卜此人讯息?” “试过,在下只能占出此人与剑有关,至于他的方位和目的,完全无法窥探。” “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次的竞魔天决,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去……” “你说的他是耿兄,还是殷天殇?” “这没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往后你若不能将此二人彻底分开对待,你的所有言行都将是矛盾与痛苦的。” 吴婉瑜此刻突然沉默不语,在她又将陷入情感的迷思之时,远处传来的阵阵鸦鸣打断了她。 鸦鸣之后,夜落黑羽,一个除了人形头颅以外,浑身上下皆被黑色羽毛覆盖的鸦人降落在了吴婉瑜和萧白夜面前。 这只鸦人背后有两只巨大的黑色翅膀,手足却与人无异,一头飘长的乌发将自己的半边脸盖了起来,从另外半边脸能看出他的大致模样,七分阴郁中带着三分桀骜。 “黑鸦啼血,你怎么来了?”萧白夜颇为惊讶道。 吴婉瑜随即想起了方才歌谣中的一句词:黑鸦悲啼鬼哀鸣! “无缺死了,剑鬼带着假的魔粹回来,墨雕也被魔蛇咬伤了,殿主此刻有要事与你商议,是以差我来通知你。”黑鸦啼血冷声道。 萧白夜沉默半晌,他看着吴婉瑜,叹气道:“看来这一程,在下不能亲自护送你了!” 吴婉瑜颇有失落但却依旧感怀道:“小妹一个人可以的,萧大哥放心好了!” 萧白夜摇了摇头道:“在下可不放心,沿着这个方向往前走十多里路,你会看到一个集市,你在集市的客栈暂住一晚,明日在下会去找你。” 吴婉瑜微微点了点头,略显无奈道:“好,萧大哥放心去处理你的事情吧,小妹告辞了!” 说罢,便转过身,孤身一人步入了前方的无尽黑暗之中。 “黑鸦,你暗中保护她,在下不想看到她有任何损伤。” 萧白夜嘱咐完黑鸦啼血之后,便遁入地下,朝着白沼泽另外一个方向极速潜行。 第八十四章 禁棺鬼雄 白沼泽西北方向,耸立着一座巍峨雄奇且充满着不祥与杀意的神秘宫殿,此殿即为墨翼寒杀的核心据点——青雩魔宫! 同辰星永昼一样,青雩魔宫内的群魔也同样看不到黑夜,他们能看到的只有一具棺材,一具被群魔拜谒的鬼雄铁棺。 而此刻,这具鬼雄铁棺正屹立在青雩魔宫雄鹰大殿的高台中央,但见墨黑色的铁棺盖板上有一个奇怪的七指足印,盖板下方纹刻着七幅鹰隼猎食的诡异图案,这七幅图案恰能连成一幕雄鹰猎食的动态画面。 铁棺后方的岩壁上雕凿着陨星墨雕尽展双翼的宏大石刻,一股吞噬天地的庞大气势自石刻之中缓缓涌出,亲目得见之魔,皆会生出莫名敬畏之感。 在铁棺正对的高台之下,剑鬼求死不能和另外一个背负巨笔的中年儒雅男子正谦卑地站立着,崇敬与仰慕充斥着他们的双目。 这时,铁棺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惋道:“墨翼寒杀沦落至此,我实在是令先祖蒙羞啊!” 此话甫一落地,剑鬼急忙上前一步,面向铁棺跪了下来,极度自责道:“是我有负剑主所托,请剑主降罪!” 见铁棺久久未出声,背负巨笔的儒雅男子上前一步,恭敬道:“陨星墨雕的毒伤已被属下的因缘笔逼出,以兽灵的恢复速度,三日便可彻底痊愈,剑主若觉得此役有损我们的形象,属下亦可想办法将赫天弓魔解决掉,一雪前耻。” “不必了,比起这些挫折,我更担忧接下来的竞魔天决。”铁棺的声音又冷又沉。 “还请剑主放心,这次的魔皇之争,属下与星主定当不辱使命!”儒雅男子垂首肃穆道。 “落笔相思,非常感谢你替在下回答如此沉重的问题。”一个白影突然出现在了雄鹰大殿之上,这一句话轻声淡语,但却令人猝不及防。 “星主……您来的也太突然了吧!”落笔相思打了个哈哈,尴尬道。 “星主!”剑鬼同样恭敬地招呼道。 “白夜,你来的正是时候,黑鸦他人呢?”铁棺之中的“剑主”平静道。 “在下让他去护送那个女孩了。”萧白夜淡淡道。 “跟那个女孩一道的剑者,近日已加入了赤水魔狼,在五刑塬的魔粹争夺中,剑鬼也看到了他,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加入赤水魔狼,而不是我们……”剑主叹了口气,无奈道。 “抱歉,耿煦与在下虽有一面之缘,但其个人的选择,在下无从干预。”萧白夜颇为愧疚道。 “那个女孩,你其实可以留她在你身边的。”剑主意味深长道。 萧白夜望着高台上的鬼雄棺,他的视线在棺盖中央的七指足印上停留了一刻,然后苦笑道:“封兄,此次的竞魔天决,在下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全力以赴!” 铁棺中的剑主沉默了一刻,又叹了口气道:“白夜,我对你是绝对放心的,只不过无缺他的死,一直让我耿耿于怀,如今墨翼人才凋零,四殿却又到了一较长短之时,我绝不能坏了祖父的名誉,也怪我太无能,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终日自封在这鬼王铁棺之中,此刻我仍无法突破洪孚禁印涅磐重生,竞魔天决只能依靠你们了,唉!” 剑主话音刚落,鬼雄铁棺之上隐约出现了一道道扩散开来的紫色电流。 “天决完成后,便是千日之期,届时在下会用涤血盘神剑解放洪孚禁印,救封兄出来!”萧白夜坚定道。 “洪孚禁印,七指封魔,天诛不破,千日长眠,为了突破死神天诛功至长宁天,错过了对我意义深重的竞魔天决,还要劳烦白夜你为我取剑解封,我封绝密当真是作茧自缚啊!”剑主封绝密因内疚而自责道。 “封兄这么做也是为了光宗耀祖,无可厚非,如今距天决还余七日,这期间在下会与落笔相思交流一些心得体悟,希望能对彼此有所助益。”萧白夜诚恳道。 “很好,白夜,那一切都仰赖你了!”封绝密满意道。 不久后,萧白夜便与落笔相思相继离开了雄鹰大殿。 此刻大殿之上只剩下封绝密与剑鬼求死不能两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参加禁魔天决吗?”封绝密开门见山道。 剑鬼摇头,不语。 “我自剜目鬼泊将你救出,让你附于天祭剑上成为剑魂,后又将爱将千手魔屠江鲲的尸身赠予了你,虽然少了五感,但你也算是获得了真正的新生,然而你却仍然渴求死亡,并以求死不能作为名字,你说我究竟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封绝密的声音虽然飘渺,但却极具穿透力。 “你救了我,我效命于你,这是因果,我想死亡,可我还活着,这是执念,当有一天,我放下执念的时候,自然便没有人能让我活着了。”求死不能淡然道。 “你的执念难道是要找阴端罗刹报仇?”封绝密追问道。 他提到的这个人,便是鬼泊百鬼坟场的二当家,而剑鬼曾是百鬼坟厂的三当家,因与二当家理念不合,遭其暗算,身中阴端罗刹化魂大法,于魄散魂飞之际,被来自魔界的封绝密所救。 “不是,我的执念只有一个,便是找到属于我的剑道!”剑鬼终于道出了心中执念。 “你身怀鬼泊不传剑技‘鬼哭神嚎’,又以天祭成就剑鬼之名,成为六剑之一,我很好奇你追求的剑道究竟是什么?”封绝密试探道。 “我并不想成为剑魂,我只想拥有自己孕育而出的剑魂,那时的人剑合一,便是我的剑道!”剑鬼直言不讳道。 “属于剑魂的剑道吗?我相信你,一定能开创出来。”封绝密颇为欣赏道,“当然,这也是我没有让你参加竞魔天决的一个原因!” “哦,还请你明示!”剑鬼诧异道。 “你是剑者,本就该为剑而战,我要你捍卫剑者的荣耀,以剑鬼之名,败尽五剑,齐聚五魂,开辟出一条仅属于你自己的鬼剑道!”封绝密意味深长道。 与此同时,吴婉瑜一路夜行,倒也平安无事,期间本有数次潜伏的危机,但都被暗夜深处的黑鸦啼血巧妙化解于无形了。 夜已尽,天将明,吴婉瑜终于来到了萧白夜所说的一处叫做两清坊的集市。 魔界的集市,贩卖的多是些杀人凶器和治疗伤患的奇花异草,当然也有美食和美酒,珠玉和锦衣,甚至还有杀手和奴妓,然而集市内却并没有专门用来交易的货币,买卖的规则只有一条:各取所需,欲求两讫,因此在很多时候,买家也同样就是卖家。 两清坊这处集市并不算大,往来交易的魔人同样不算多,买卖的货物也并不齐全,但是该有的设施,基本还是不缺的,譬如此刻在吴婉瑜面前的这间叫“安乐魔乡”的客栈。 吴婉瑜初入客栈,便成为了在场众魔目不转睛之焦点。 “哇嘎,这雌儿身上没有魔气,敢情是个人!” “长得这么粉嫩水灵,爷爷我的口水都快溢出来了!” “这妞儿只身敢来到这里,应该并不简单……” “我听说最近魔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族,男的据说厉害的很,现在好像已经加入赤水魔狼了,这女的莫非也是赤水魔狼的人?” “是她……当真是她!” 一时间,客栈内的食客议论纷纷,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面对着这样一群青面獠牙的魔头怪物,吴婉瑜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意,因为她是刀倚斜阳之女,在她内心深处,早已认同了自己魔族的身份。 这时,客栈老板面带笑容,摇摇摆摆地自前台走过来,一边打量着吴婉瑜,一边道:“这位姑娘需要点什么?” 吴婉瑜观这客栈老板慈眉善目,言行之间自带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当下很有礼貌道:“老板,我想在此暂住一日,不知可有房间?” 客栈老板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沉默了半晌后略有为难道:“房间自然是有,只不过不知姑娘准备拿什么来付房钱?” “我这有几两碎银,不知老板能否通融……”吴婉瑜缓缓自腰间取出一些银两,歉疚道。 “抱歉姑娘,在魔界金砖银条等同废铁,是不能用来做交易的!”客栈老板解释道。 “那应该如何交易?”吴婉瑜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一般的魔来说,来小店吃喝只需要带些食材或者酒水来交换便可。 “抱歉,我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所以什么都没有带……” “我看姑娘生的眉清目秀,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将自己的一些时间拍卖给在场的客官,出价最高者,将获得姑娘所出让时间的掌控权,之后姑娘不但能付清客房费用,还能余下一些交易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那我不住店了!”吴婉瑜说罢,转身便走。 “只可惜你的时间,我买定了。”自客栈的一处角落,传出了一个阴冷可怖的声音。 在场众人同时转过头,望向声音所在的角落,然而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而与此同时,吴婉瑜面前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来,或者说是多出了一只全身上下皆被黑色雷霆笼罩的阴狠魔怪。 就在吴婉瑜惊魂未定之时,她的耳畔又传来了一阵凄厉的乌鸦叫声。 只见黑鸦啼血挡在了吴婉瑜身前,冷声道:“她是墨翼的人,谁都不能伤害她!” 话音未落,他一把抓住吴婉瑜的手便往安乐魔乡外的广阔原野上疾驰。 第八十五章 狼之姣女 猎物如果不想成为猎物,就只能尽一切可能逃离猎人的掌控。 黑鸦啼血和吴婉瑜并不想成为猎物,所以他们只有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在他们后面二十丈外一直都有一道黑色的雷霆,无论他们如何跑,跑得如何快,二十丈,永远都是二十丈! “他是谁,为什么紧追着我们不放?”吴婉瑜显然已经气衰力竭了,她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他是金莽神犄的玄雷,也是赭残荒最得力的部下之一!”黑鸦啼血颇为无奈道。 “他的目标是我,你不必来救我的!”吴婉瑜愧疚道。 “星主的吩咐,我必须要执行。”黑鸦啼血冷声道。 “唉,我又连累你了……他完全可以追上我们的,可为什么没有追上来?”吴婉瑜道出了内心困惑。 “他在释放压迫感,直到我们承受不了,被迫停下。”黑鸦啼血沉重道。 “这跟他追上我们有什么不同?”吴婉瑜追问道。 “追上你,你还会有拼死一搏的心,被迫停下,你就只是待宰的羔羊。”黑鸦啼血眉头紧皱,心血开始渐渐上涌了。 “那我们这样跑,又有何意义?” “唯一的意义便是拉长时间,等待奇迹!” 然而这个世界,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奇迹? 路,已到了尽头。 一座高山,阻隔了黑鸦啼血和吴婉瑜的逃生之路。 两个人被迫停下,无奈而绝望地看着黑色雷霆缓缓缩进的脚步。 二十丈,十九丈,十八丈,十七丈…… 每缩进一丈,便觉得生命的尽头又近了一分,这种压迫感,本身就是一种凌迟。 “我们之间素不相识,你却为何一定要针对我们?”距离缩减至十五丈时,吴婉瑜突然问玄雷。 “我说过,你的时间,我买定了。”玄雷的声音沙哑而冷漠。 “我不卖,你又如何买?”距离已经缩减到十三丈。 “强买!”玄雷此刻已将距离拉进至五丈。 同一时间,黑鸦啼血出手了! “黑羽埋悲!” 倏然间,黑羽如浪,埋葬雷霆! 然而,羽触雷而焦枯,距离也只有三丈之遥了。 黑鸦啼血内心深知,自己只有一招的机会了。 “讽刺吗?昨日我还在想着替明镜无缺报仇的事,今天我便要带着这些仇恨下地狱了,我死了,你能不能活,便看你的造化了!” 黑鸦啼血话罢,两行深绿色的血自他眼眶流了出来,紧接着凄厉的悲啼声充满了整个山脚。 “啼血哀慈!” 突然间,无数食人乌鸦自黑鸦啼血周身飞出,天地间霎时漆黑一片,除了耳畔的悲啼外,便只剩下心跳的声音了。 吴婉瑜在黑暗中,惊奇的发现自己全身变得如棉絮般轻飘飘的,而且丝毫不受控制,紧接着她便失去了知觉……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双妩媚而温柔的冒着熊熊火焰的桃花眼。 “好姊妹,你终于醒了!”篝火照在了言者因喜悦而颤抖的腰肢上,倒映出一个美人独舞的婀娜剪影。 “你是……赤姣!”吴婉瑜朦胧的意识深处突然闪出了这个名字。 “妹妹你还记得姐姐,太好了,太好……”赤姣此刻突然昏了过去。 吴婉瑜急忙起身,用手探了一下赤姣的脉搏。 “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奇经八脉都错位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吴婉瑜内心疑惑更甚。 但见吴婉瑜自怀中取出一长一短两根银针,然后她便以独门的“阴叶阳花”针灸玄法为眼前这个不阴不阳的色郎施针。 不多时,赤姣便自昏寐中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吴婉瑜,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道:“这感觉如那夜的梦般似曾相识,好妹妹,多谢你!” “你的伤势仍很沉重,所以还是少动为妙,我想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黑鸦啼血他人呢?”吴婉瑜的声音颇为冷淡道。 “方才真是好险,差一点我们就同葬黄泉了……”赤姣一边出神,一边讷讷道。 吴婉瑜静静的听着,就像是听一场雨,细数着雨中藏着的泪。 原来吴婉瑜进入安乐魔乡时,赤姣刚好也在大厅进食,黑鸦啼血带吴婉瑜离开时,他便开始在暗中跟随,期间为了躲避玄雷,他只能将跟踪距离拉得很长,当黑鸦啼血豁命使出最后一招之时,他方始赶到现场。 “黑鸦啼血那一招,以无数食人乌鸦作为掩护,将妹妹带出战圈,姐姐便顺势抱着妹妹继续奔逃,之后玄雷很快便追了上来,姐姐用上无方幻术才勉强逃过一劫,在逃离中,玄雷用一种十纵十横的排雷之术,对姐姐造成了如今的伤创……”赤姣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黑鸦啼血他最后怎么样了?”吴婉瑜大概已知晓了答案,可她心里却仍抱有一丝侥幸。 “释放完那一招后,他便被玄雷的黑色雷霆击中,爆体而亡了……”赤姣凌乱的妆面上泛出了一缕同情神色。 “啊,是我连累了他!”吴婉瑜垂下首,哀伤道。 “魔界本就是强者为王的原始界域,每天都在上演着无数出弱肉强食的残酷悲剧,妹妹想要融入魔界,必须要适应才行呢!”赤姣开解兼提醒吴婉瑜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融入魔界呢?”吴婉瑜不禁疑惑道。 “直觉,当然也是根据妹妹你的背景揣摩出来的!”赤姣缓缓道。 “我的背景?” “妹妹是刀倚斜阳独女,这次从冰原来魔界本就是来寻父的,不是吗?” “这些都是耿煦告诉你们的?” 赤姣于是将天幽王加入赤水魔狼的事情经过告知了吴婉瑜。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吴婉瑜在心中暗问道。 “其实,姐姐跟你有点像,也很想努力融入到魔族群体之中……”赤姣无奈一笑道。 “你不是融入的很好吗?赤水三魔郎,在魔界也是赫赫有名呢!”吴婉瑜讥讽道。 “我受过的歧视,你永远都想不到。”赤姣一反常态,声音也开始凝肃起来。 “愿闻其详!”吴婉瑜盯着赤姣充满悲伤的眼睛,淡淡道。 “我的母亲是一名魔妓,父亲是魔界四大灵兽之一的妖海魔狼,我自诞生以来便是身负异能的雌雄同体,所有魔都认为我是不祥的怪物,一出生便要将我杀死,最后是火皇将我保下,并带我回旋鲨阙认父。”赤姣说到这里,情绪开始不再稳定,胸前双峰不住起伏。 “你父亲可有认你?”吴婉瑜追问道。 “妖海魔狼只是一只兽,又怎会认得我,他只想将我吃掉,最后火皇阻止了它,让我留在赤火岛上自生自灭。”赤姣的双眸之中,流露出一丝残酷。 “你最终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为了魔界的一员大将。”吴婉瑜虽有触动,但却并不深刻。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每次遇到朔望都会产生一种极为羞耻的渴求,逢朔欲雄,逢望欲雌,渐渐这种渴求越来越浓烈,于是我便凭借着自己的异能满足着原始的欲望,直到有一次烈日雄风对我说了一句话。”赤姣此刻的眼波如三月的春风,迸射出无限的希翼。 “他说生命的轨迹只有一条,我应该在雌与雄之间作出一个选择了,于是我选择了成为一名雄性,克服了许多困难以后我终于成功了,然而讽刺的是,我的身体和言行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变化,最终成为了现在这副模样……”赤姣眼神中的春风瞬间化为了凄冷的秋雨,一点一滴,寒彻心扉。 “我以为成为一名雄性以后便能够融入到集体之中,结果无论我如何努力融入,其他魔仍将我当成是怪物,嫌弃与歧视一直陪伴着我,就连火皇都将我视作一只贱婢,哈哈,那我就做一只贱婢好了,我继续着自己的风流,采补着自己的青春,那名魔妓也在我的疯狂之中殉职了,然而这又能算什么?这种癫狂,直到那天夜里的那个梦,才算趋缓!”赤姣逐渐狂热的眼神中竟又透出一丝清凉。 吴婉瑜听得不禁毛孔紧缩,头皮发麻,她深吸了一口气,却不敢发声。 “那是一个有关于妹妹你的梦,是姐姐在重焱狱见到妹妹你后的第二天夜里做的梦,那个梦也令姐姐再度决心成为一名女性!”赤姣盯着吴婉瑜的脸,柔声道。 “是什么梦?”吴婉瑜勉强挤出来四个字。 “很简单的一个梦,在那个梦里,姐姐看到妹妹你在崖边流泪,姐姐走到你身前的时候,妹妹你便不见了,这时一阵风将妹妹的一滴泪吹在了姐姐的手心上,在泪珠融化的时候,姐姐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有着说不出的清凉与舒适,奇异的是那场梦之后,姐姐在朔望之期,内心竟不会再生波澜了,摆脱了肉体的束缚后,姐姐发现自己原来真正想做的,竟还是一名女子,姐姐的身与心也算是彻底解脱了!”赤姣长吁一口气,畅快道。 吴婉瑜回想起赤姣第一次见她时的眼神,再对比现在,果真有本质的区别。 “这也是为什么,姐姐会倾尽全力解救妹妹的原因!”赤姣终于坦诚道。 “我也不曾想到,短短时间内,你的变化会如此巨大。”吴婉瑜如梦初醒般叹道。 “那妹妹现在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姐呢?”赤姣看着吴婉瑜,微微一笑道。 “姐姐,谢谢你救了小妹,也感谢你分享自己的故事给小妹!”吴婉瑜此时除了感激,也多了欣慰。 “色娘赤姣,这个名字应该更适合姐姐!”赤姣打趣道。 “委实般配,姐姐伤的不清,这段时间便由小妹来照料你好了!”吴婉瑜心诚意坚道。 “那便有劳妹妹你了!”赤姣此刻除了感激,也多了欣慰。 第八十六章 一剑永生 妖狼海外,净魔箫起。 夜如墨,浸染苍穹。 月似钩,悬钓星河。 穹顶之上,悲欢如水淡无涟。 穹顶之下,离合狂狷心难寐。 稀微箫音如梦似幻,仅与知人闻听,海风过处,黑影留驻。 萧白夜与耿煦,白与黑于天巅对立,宁谧尽处,雪飞风舞。 “知己这一曲,吾听出了惭愧。”耿煦黑衣笼罩下的声音,平静而淡漠。 “在下有负耿兄之托,唯有来此请罪!”萧白夜的声音充满了愧疚织写的无奈。 “她,怎样了?”耿煦心有笃定,萧白夜所愧为何。 萧白夜简略道出了吴婉瑜失踪因由,以及黑鸦啼血阵亡之所在。 “此为在下的过失,来此一者是为请罪,再者便是向耿兄承诺,七日内必将她寻回。”萧白夜神情凝重,语态坚决道。 “若论过失,吾独占鳌首,汝请罪何凭?知己相交,但闻一心,汝之心意,吾已明悉,竞魔之期将近,汝尚需准备,那女娃儿,交予吾吧!”耿煦发顶黑帽被风吹下,一双灿如星火的明眸照在萧白夜面上,目之所及,皆是细雨和风。 “耿兄,此本为在下之责,在下也绝无闲逸之理。”萧白夜目中漾起感激,语态坚决如故道。 “知己面前,切莫迂腐,磨好汝之刀,吾只盼决赛所对者,会是汝!”耿煦凝视着萧白夜,沉声道。 “耿兄……届时,在下会倾尽全力的!”萧白夜欲言又止,唯有点首相敬。 耿煦目光望向远天,无尽萧索遍布面颊,神王足下的坎坷,堪比手中掌纹,曲径通幽。 鲸吞汪洋,初海诞灭。 生之始,死之终,贯穿苦痛,重置轮回! 两清坊外的广阔原野尽处,亦为山峦叠嶂之起点,黑鸦啼血便是亡命于此。 天幽王在绵延不绝的山峦之中,依凭着直觉向前探进,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让他来到了这处蛮荒中的绝境——寒蝉冢地! 夜入膏盲,行到死寂,万千无名坟包,深埋怨土之下,生前的荣耀功名,已如己身枯骨,长眠腐臭了…… 天幽王步入此地的第一刻,惊觉神识中的那道光,闪出了一抹残红,极不寻常的感知,也预示着极难预料的危机。 无风的幽谷,忽有微风拂面。 无声的荒冢,竟有足音顿挫。 细辨那风中足履,来自于三个不同方位,却同时朝着冢地迈近,天幽王疑惑之余,本能的选择了隐匿,隐在冢堆深处,匿于枯骨堆间。 三只影,如三个鬼魅般同时落在了这寒蝉不能鸣泣之地。 其中一人忽道:“山间有蜜。” 另一人道:“酒里有鱼。” 第三人随即道:“灯灭了,开始吧!” 没有语调的声音,一如没有感情的死物,而这三个人却都是活的。 “你远道而归,想必门主有了新的嘱托。”第一人道。 “竞魔天决期间,你们需要助我登顶魔皇。”第二个人道。 “你这是打算参加天决了。”第三个人道。 “错了,我很快就要回去,那边还有棘手的事在等我。”第二人道。 “是那股死灰复燃的势力开始行动了。”第一个人道。 “错了,是那尾灾龙,我要回去牵制他。”第二个人道。 “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第三人疑惑道。 “我要你们推赭残荒上位。”第二人道。 “什么?你要我们助他上位?”第三人疑惑更甚。 “对垫脚石,我一向都是很宽容的。”第二人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第一人道。 “我也会全力配合你。”第三人道。 “化魂幡,在我成为魔皇以后便会给你。”第二人道。 “多谢。”第一人道。 “那我仇家的身份,门主何时才能告知我?”第三人迫切问道。 “放心好了,魔皇竞决之后,我会揭开他的身份,届时他也将任你处置。”第二人道。 “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第三人狠声道。 “另外天幽王的出现,打破了门主的既定战略。”第二人道。 “天幽王服食魔粹之后,实力深不可测,然而他既然选择参与魔皇竞决,便也已是砧上鱼肉。”第一人道。 “同感,待我成就霸业,再亲手将其毁灭也是不迟。”第二人道。 “另外,烦请通知门主,我已寻得明宇昌平印的下落。”第一人道。 “我明白了,我会诱导剑帝加快动作。”第二人道。 “有劳了。”第一人道。 “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们尽管说!”第三人格格不入道。 “嗯,对你的实力,我们从来都不怀疑,草里的木头沉了。”第二人道。 “颤栗的乌鸦死了。”第一人道。 “黑狗声噤红烛泣,使命得偿天门开。”第三人道。 当第一人和第三人都离开以后,寒蝉冢地又恢复到了一如既往的死寂之中。 “出来吧,刚才的对谈,想必你已全听见了。”独留原地的第二人此刻突然惋惜道。 “汝欲灭口的自信,究竟是哪里来的?”天幽王声出人已至,两个黑影彼此凝视,整个寒蝉冢地笼罩在说不出的诡谲与压迫中。 “哈哈,你就是天幽王?”神秘的第二人冷笑道。 “吾是,汝又待如何?”天幽王淡淡道。 “本想稍后再毁了你,没想到你却如此急不可耐,我只有改变主意了。”第二人逐渐冰冷的声音,昭示着杀伐将至。 “来,吾到要看看,妄言登顶魔皇之人,究竟有何能耐!”天幽王右手缓缓抬起,玄幽胧夜已然在握。 “狂人,我喜欢,今夜就让魔界战神为你重置轮回!”神秘人话罢,衣袂翻腾,真身首现。 他的脸颊瘦削,他的眉宇带煞,他的神情萧索,他的眼神凉薄。 他的周身聚水,他的双手凝霜,他的气势吞海,他的战魂焚天。 这一夜,注定难忘…… 第二天的晨曦,终是只有一人走出了寒蝉冢地,走出了那个埋葬对手的坟墓。 天幽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继续依凭着若有似无的直觉,朝着吴婉瑜和赤姣所在的山谷洞穴缩进,此刻萦绕在他心头的,只有从末到初,从生至死,再由初到末,由死至生的奇妙感受,这种感受源自神秘对手的最后一招:羊刃溯洄?初海之扼! “始与终,生或死,皆为梦幻。”天幽王罕见的呢喃道。 这时,天幽王手中的玄幽胧夜突然绽出一丝异彩,沉睡多时的究心剑魂突然转醒道:“这一战,你的意识已经有抽离的迹象了,殷天殇这小子,离归来的日子不远矣!” “在他归来前,吾还有很多事要做。”天幽王与究心剑魂互相感应着彼此的意识。 “神王六迹,七界大同,任重而道远啊!” “华胥一梦梦非梦,启世天道道无道。” “这也将成为他的考验……” 在一处颇为平坦的山谷内,天幽王看到了山洞外正在舒展筋骨的赤姣。 赤姣此刻见到天幽王,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机灵。 “汝与她,在一起?”天幽王的声音,不怒而威。 “婉瑜妹妹,她……在里面……”赤姣的声音,略带颤抖。 天幽王再无言语,径直走入了山洞,赤姣随后跟上。 “姐……天殇……是你,啊!”吴婉瑜正端着一碗草药走向洞口,见到天幽王的一刻,她的手不自觉一抖,药碗摔在了地上。 “汝平安就好。”天幽王见吴婉瑜神色无恙,心里舒了一口气,淡淡道。 “看你的神色,似乎是受伤了……”吴婉瑜看着天幽王苍白的脸,担忧道。 “吾无碍,时间有限,一道离开吧!”不待吴婉瑜回答,天幽王便转过了身,他看了一眼赤姣,然后就向着山洞外走了出去。 第八十七章 彼时珍忆 旋鲨跃,妖狼嚎,夜鬼奔袭魔穹荡。 赤火岛,无念涯,止水百转意千回。 “真想不到这座充满腥杀的岛,竟然还有如此安静的角落!”吴婉瑜看着眼前平静的海面,不由感叹道。 “光自暗中明,净从秽中生,在魔界的这段时间,汝应更加深有体会吧!”耿煦背对着吴婉瑜,望着妖狼海淡淡道。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对这片用鲜血浇筑的地界,更多了几分归属感。”吴婉瑜自顾自地说道。 “为欲望杀戮,因无能被杀,秉持各自执着,沉浮魔海中的可怜人,又有几人能找回归属?”耿煦的声音冷如霜,淡如烟。 “执着是苦,也是福,人如果少了这份执着,生命会空洞乏味,魔也相同,执着下的真性情,有时候也会很可爱,不是吗?”吴婉瑜眉目间含着一丝清风明月的笑意,反问道。 “能突破观念的屏障,汝也算是进步了,吾能断言,未来的七界,将不再有任何屏障!”耿煦缓缓拔出了背上负着的玄幽胧夜,坚定道。 “这就是你的执着,也是你加入赤水魔狼的原因?”吴婉瑜突然回忆起神王栈道上耿煦甫出现时曾对她说过的大道。 “哈,它也将成为殷天殇的执着,神王六迹,七界大同,绝不是一句笑话。”耿煦神情颇为奇特道。 “我还是不懂,究竟什么是神王六迹?”吴婉瑜毫不回避心中疑问。 六迹如六剑,神王即人王。 云城霸剑千虹映,始之终焉七界同。 剑道三才数形意,天之道焉轮回扬。 神王一念人亦剑,相之本焉我自觉。 万剑无别并天齐,念之同焉一舟登。 造极登天剑长生,生之永焉原乡归。 戏终梦醒剑空玄,局之子焉梦幻真。 “此为神王六迹,吾参悟五百年有幸得窥,汝亦为闻吾道者第一人也!”耿煦说罢,缓缓转过身,平静地看向吴婉瑜。 “能成为你布道的第一人,我倍感荣幸,你的这些观念,也的确令我耳目一新,至于它们是对是错,就交给时间来证明吧!”吴婉瑜并不能完全理解神王六迹,但她却希望它们是对的,因为殷天殇也一定认为它们是对的。 无念涯边,月影婆娑,幽暗而深邃的海水如春风拂柳般温柔涨落。 耿煦注视着吴婉瑜娴秀仪静的面庞,突然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她那一头秀美的风鬟雨鬓。 吴婉瑜一时错愕,她想闪躲,然而却不及闪躲。 “汝与宛蝶,实在是很像……”耿煦将手收回,感怀道。 “你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父亲。”吴婉瑜回忆起与殷天殇在神王栈道时看到的残象,无奈道。 “汝可知,宛蝶被吾杀死的一瞬,吾脑中闪现的是何种画面?”耿煦强抑住刻骨的悲伤,咬牙道。 吴婉瑜这时也被耿煦的悲伤所浸染,眸中泛起郁郁怜色。 “吾见到了吾之死景……” “死景?” “吾将死在他的梦里。” “天殇的梦?” “哈哈,或许宛蝶她,也是吾的一场梦吧!”耿煦声音嘶哑,语带哽咽道。 “这就是人生如梦吗?”吴婉瑜沉重道。 “大梦归处,即是原乡。”耿煦眉头浅皱,深深道。 “太深奥了,如果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梦,那我只想做好这个梦,我不想醒来的时候,留下太多遗憾!”吴婉瑜望着海面,痴痴道。 耿煦叹了口气,突然问道:“回答吾,殷天殇于汝之生命,有何意义?” 吴婉瑜不假思索道:“他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希望,他使我的内心充实,也让我明白了自己究竟应该怎么活!” “茶水一旦沸腾,便会失了鲜爽,汝之执着,过了!”耿煦端详着自己的手心,苦涩道。 “也许吧,然而他却已不再是他,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吴婉瑜摇了摇头,苦笑道。 “他会回来的,但吾仍要劝汝一句,背阴的感情,切莫深陷。”耿煦内心沉重道。 “你的伤,让我看看!”吴婉瑜似乎想起了耿煦身上的伤,又似乎是在回避问题。 “吾的伤,好不了了。”耿煦淡淡道。 “把手伸出来!”吴婉瑜命令道。 耿煦苦笑,将手腕伸给了吴婉瑜。 “你……”吴婉瑜一边把脉,一边惊诧道。 “好了,吾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耿煦的声音逐渐变冷。 “答应我,别再受伤了!”吴婉瑜神情凝重,叮咛道。 “允你!” 那一夜是奢侈的,从破晓到晨曦,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们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海面,听着浪花被卷起的声音,若无念能可恒久,生命将再无忧愁,快乐亦将不复,可记忆却又能为之驻足,只因无念本身就是最值得珍忆的存在。耿煦离开时,他被曙色投映下的背影是萧索的,一如吴婉瑜彼时的心情。 次日的旋鲨阙,则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情景了。 因为这个不速之客,拉开了魔界剑杰竞逐剑之巅峰的序幕,同时也打破了四殿悬而不破的平衡,魔界的内战,至此开篇! 烈日雄风匆匆抵至火焰大殿时,他一双如铃虎目直勾勾地盯着欧阳赦,苦笑连连。 “如此拖泥带水不像是你的风格,那人是来找孤的?”欧阳赦冷声道。 “剑邪啊,你往后的日子只怕不太平了,是求死不能,他在对岸等你……”烈日雄风叹气连连道。 这时,前方传出一个来自亘古的声音,众人头顶那朵燃烧的火莲花突然开口道:“这是来自剑上的约谈吗?” 烈日雄风耸了耸肩,苦笑道:“他虽未明说,不过我看他那气势,感觉八九不离十。” “火皇,孤很快便回来。”欧阳赦说完,便转身走向外面。 “先是剑帝约战剑魔,又是剑鬼邀战剑邪,魔界内战看来是要提早到来了!”火皇看着剑邪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妖狼海岸,一个颓废男子静静地听着海里的群鲨咆哮,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直到一个身穿血红劲装,手握赤红血剑的男子飒然来到。 “剑邪,你终于来了。”求死不能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 “你来找孤,似乎只有一个目的。”欧阳赦一双鹰眼注视着求死不能手中那柄灰褐色柳叶剑,淡淡道。 “我们好像就只有这一个交集。”求死不能眼睛里除了疲惫,还有一柄红色的血剑。 “孤答应你,不过时间和地点需由孤来定,三日后,妖狼海外的无疆荒漠!”欧阳赦肃穆道。 “好,日初时分,我与天祭会如约而至!”求死不能话音未落,人已远去。 欧阳赦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天幽王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汝有把握吗?” “在未真正败亡前,孤对每一战都抱有十足的信心。” “汝将剑决选在竞魔天决的前一日,无论胜负,都将激起众人斗志。” “为了火皇霸业,孤甘作这垫脚之石,希望你也莫要辜负火皇对你的期望!” “吾从不以任何人的期盼行事,吾只做吾欲做之事。” “无所谓,早就知道你动机不纯了,孤从来都没有真正指望过你!” “剑邪之于邪剑君七,离邪甚远矣!” “苦迹蛮荒的邪剑君七,孤只听说,从未得见,若有机会孤定要送他一程。” “哈哈,或许你们对邪的定义不同吧!” “秉死之淳,赦生之罪,赤血的救赎,无处不在!” “吾很想知道,重焱狱那场剑决,汝的杀招,因何而变调?” “因为孤那时,并不想杀你!” 第八十八章 天原剑魔 在九头魔界的西北角,有一处高原。 高原毗邻云海,贯通星河,乃九头魔界至高之所在,是以自古便有天原之称,又因此地的扑命寒风终年不断,风声如羌笛呜咽般幽怨凄楚,初听伤心纵涕泪,久闻肠断人无心,故又有名为——凄风原! 也不知何时,凄风原上突然多出了一只魔,同样也多出了一柄剑,于是凄风原上就只剩一只魔,同样也只剩下一柄剑来。 魔如剑,魔心中直平正; 剑即天,剑心浑逸自然。 天地自然之剑,旷古绝今之魔,“剑魔”这两个字就像是刻在青穹上的烁阳,绚烂到无人可以逼视。如今的魔界,只剩下两类剑者,仰望他的和追逐他的,前者放眼如恒河沙数,后者却寥若晨星,即便是剑帝败天狂,也将生命的绝大多数光阴留在了追逐剑魔的步伐上。 这一日,距离竞魔天决还剩两日,凄风原上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日正当中,天原犹冷。 天幽王走在萧索哀怨的凄风里,一时间往事历历,然而正当他回溯起五百年前的自己时,一阵悠扬的风铃声穿过伤心的寒风,无情阻绝了天幽王的旧忆。 “汝便是剑魔?”天幽王逆着呼啸的凄风,淡淡道。 无人应声,只闻风铃脆响阵阵。 “吾来,只为印证一事。”天幽王不以为意,继续道。 风铃声忽止,徒留风声呜咽。 “何为剑?”天幽王神情凝肃,一字一顿道。 这三字甫出,凄风骤停,金乌照在了天幽王的黑袍上,现出了他又直又挺的鼻尖,也显出了他足履下的一寸阴影。 “吾这柄剑,饱饮鲜血,能分朔望,汝以为如何?”天幽王缓缓拔出了他的剑,在日光的直射下,玄幽胧夜剑身仍旧一片漆黑,克制的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 一时间,风铃再起,很不谐调地越过了蛰伏的风声。 “汝之剑,能否一观?”天幽王平和谦冲道。 语毕时分,寒风与风铃同时噤声,日悬顶,云浮天,花绽野,足踏地,微风拂面,泥土芬芳,雄鹰振翼,彩蝶翩翩,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原始的模样。 “好一口天地自然之剑!”天幽王面对此景,目含欣慰,不禁赞叹道。 这时,风声又起,不同的是凄寒之蕴调不复,取而代之的是倾听内心的声音。 “吾道乃神王之道,六迹足见真章,详道如此这般……” 天幽王将自身参悟的神王六迹缓缓道出,每道尽一迹,必有风铃七响,作为闻道者的回应! 六迹道尽,四十二声铃响完毕,忽而凄风如猿啼般咆哮开来,接着便能听到夹杂在风中的人声:“你的神王六迹,正是我的自然之道!” 铃音的源头终于开口,浑厚而沉重的声音撕裂了苍穹,直击心门深幽之处,睽违已久的剑魔,身隐而声现! “吾只能说真道永远都是相通的,而知己从来都是稀缺的。”天幽王罕见的语带欢愉道。 “可你的伤,将使你回到最初之地,这句知己,道来已晚……”剑魔充满遗憾道。 “知己一瞬便是永恒,在那日到来之前,吾只希望萧白夜与汝,能陪吾在辰星永昼饮上一杯茶,作为知己最后的一份念想。”天幽王的声音平淡如水,五百年的烽烟沧海,早已令他处变不惊,临危不惧,情浓不溢,至死不渝。 “这杯茶,我是一定会去叨扰你们的。许久未见白夜,听你此言,想必他也已经悟道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剑魔感叹与欣慰并存道。 “星河九野,天道彰显无遗,他此刻,唯欠一份决心。“天幽王沉声道。 “磨砺之后,方见决心,这是属于他的考验!”剑魔雄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萧瑟。 “这次的竞魔天决,便是最好的考验,面对剑帝的挑战,汝之抉择为何?“ “一切顺其自然吧,时候到了,抉择也自然有了。” “吾不介意再多诛杀一只魔!” “连魔界战神都亡在了你的剑下,我对你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 “可吾却并不希望损毁这具肉身,他未来将成为吾之延续!” “我明白了,另外有必要告诉你,我们还有一名同道!”剑魔的声音有些异常道。 “哦,是谁呢?”天幽王话音未落,突然一股强烈的倦意遍袭神识,紧接着他便昏了过去。 “知己,得罪了……”剑魔叹了口气,无奈道。 同一时间,一个身披华贵玄袍,面戴半截乌金面具的庄严女子出现在了天幽王身侧。 “本座似乎错过了什么。”女子看着倒在地上的天幽王,心惊一瞬后沉声道。 “他身中不醉生的初海禁招,若不能及时解除根植在他体内的羊刃咒印,他的肉身将会萎缩致死……”剑魔对女子的突然到来毫不意外,他缓缓道。 “他居然会遇见不醉生?”女子颇为诧异道。 “能逼不醉生使用此招而不死,只能够说明一件事。”剑魔浑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叹。 “他杀死了不醉生!”女子不可思议道。 “他的实力深不可测,绝不在任何一个七帝之下。”剑魔确信无疑道。 “所以连堂堂剑魔都只能用‘天地眠梦’这种晦暗之招来救治他,这就是你的自然之道?”女子的声音冷而沉。 “他来此,我助他,皆为天意,我能做的,也只有遵循天道!”剑魔的声音淡若水,平无波。 “哈,那么本座的到来,也是天意了。”女子冷笑道。 “不错,我还知道你会替我照顾他。”剑魔的话中套话。 “你又怎知本座不会杀了他!”女子的声音冷如霜,漠似雪。 “你的眼神,早已将你出卖。” 此刻风铃再响,一道青光自凄风中闪过,落在了天幽王任脉的神阙穴上。 “咒印已除,一切有劳魔母了!”剑魔的声音飘渺无端。 “杨玉穹,你又欠下本座一个人情。”女子看了看天幽王苍白的脸,苦笑道。 “既为同道,便该相互扶持,我想他也一定会认可孽龙天末的赎世教义的。”剑魔意味深长道。 “哈,看来你们彼此已经问过道了!”女子面具下的神情无人能见,但从声音却能判断,此刻她是满怀欣慰的。 “我们对道的表述虽有不同,但却都认定那唯一的道,他和白夜也是同样。”剑魔的欣慰绝不在任何人之下,但他的声音却是异常平静。 天幽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充满栀花芬芳的闺房之中,而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异常熟悉的倩影—— “栀璟魔仙”娥陵珞珊! 第八十九章 孽龙天末 “黑煤球,你可算是醒了!”娥陵珞珊看着天幽王逐渐睁开的眼睛,笑叹道。 “是他让汝带吾来此的?”天幽王冷声问道。 “哼,你说的他是谁啊,是家师让本仙子来照看你的!”娥陵珞珊以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哀怨道。 “带吾去见你师父。”天幽王依旧声冷如冰。 “黑煤球,你真是一条白眼狼,本仙子从日正一直守你到黄昏,你对人家就是这种态度?”娥陵珞珊柳眉倒竖,银牙紧咬,一双明如镜湖的大眼睁得滚圆,她深吸了一口气,嗔怒道。 “倘若汝能代令师答复吾,道别与道谢,无甚区分!”天幽王似是意有所指道。 娥陵珞珊听者有心,她以素齿咬着朱唇,沉默良久后,终是无奈道:“走吧,本仙子带你去见家师!” 此刻天幽王所处之地,正是孽龙天末位于业龙崖的据点——忏魂龙阙! 雄奇浩淼立龙崖,古涧自枷封罪匣。 四柱擎云起盘古,一阙千盏琉璃闺。 琉璃筑成的忏魂龙阙被东南西北四大天柱牢牢的撑持着,几可参天而不倾,龙阙中心之镇龙黄坛正是煞魂魔母议事之所。 龙阙外围有一条盘旋于全山的溪涧,溪涧内不时会发出伴随着铁锁碰撞异响的龙吟声,此即为因悔悟而自囚古涧的孽龙罪己的忏罪之吟! 娥陵珞珊带着天幽王来到了镇龙黄坛后便借故离开了,如今天幽王面对的只有一个藏身于绨素屏风内的神秘人物。 “汝便是煞魂魔母?”天幽王凝视着屏风后的身影,淡淡道。 “正是本座。”屏风后煞魂魔母的声音极具威仪。 “剑魔所言的同道中人,应该也是汝了。”天幽王的声音毫无疑惑。 “本座想听听,你究竟是如何断定的?”煞魂魔母的声音里带着赞叹。 “昔者,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倾西北而地陷东南,天之四柱折,汝这忏魂龙阙,亦被此四柱撑持,且方位同四殿于魔界的位置毫无二致,吾从来不信巧合。”天幽王盯着龙阙东南角的一根参天琉璃柱,缓缓道。 “你的观察很细致,难怪杨玉穹会认可你。”煞魂魔母不禁赞赏道。 “他替吾解了那人的诅咒,又让汝将吾带至此处,吾欠他的这份人情,便也转给了汝!”天幽王淡淡道。 “哈哈,那本座岂不是很走运?”煞魂魔母浅笑一声道。 “不过在此之前,吾还要向汝讨一个人!”天幽王的声音突然转冷。 “讨人……是谁呢?”煞魂魔母的笑声突然变的僵硬起来。 “泪飞!”天幽王郑重其事道。 “他与你似乎并无纠葛。”煞魂魔母平静道。 “吾只想向他确定一件事。”天幽王凝视着屏风,缓缓道。 “愿闻其详!”煞魂魔母略微一顿。 “刀倚斜阳之死与他有无关系?”天幽王开门见山道。 “原来你是来报仇的……不错,刀倚斜阳的确是被泪飞所杀,这一切都出自于本座的授意!”煞魂魔母的声音一下子变的凝重而肃杀。 “这么说来,汝是想代泪飞承担这一切了!” 天幽王黑袍下的脸颊笼罩着一层寒霜,杀气瞬间在镇龙黄坛内弥漫开来。 “哈哈哈哈,本座的首级就在此处,只要你有本事来取!”煞魂魔母冷笑一声,绨素屏风应声而阖。 屏风后,一个身披华贵玄袍,面戴半截乌金面具的庄严女子出现在了天幽王面前,细观乌金面具之上所刻,一靛蓝色四臂神祇盘膝而坐,其四臂各持一器,分别为轮、螺、杵、莲,无上威仪之姿震天慑地,无比祥和之态恩慈十方。 此刻天幽王心头突然一惊,眼前之魔竟然似曾相识,那不愿延伸的联想重新聚合,直至一一贯通! “汝之面罩,让吾不禁想起了一个人。”天幽王按捺住起伏的心绪,沉声道。 煞魂魔母也不言语,她等着天幽王继续说下去。 天幽王一边提取着殷天殇的记忆,一边深深叹气道:“这个人在无烬冰原叫做冷云主,她脸上戴着一种能变幻八种形象的面具。” “八面修罗的湿婆八相!”煞魂魔母脱口而出道。 “看来你们之间果然有着某种关系。”天幽王淡淡道。 “八面修罗、沮龙殃与本座同为孽龙天末三大救赎,三十年前八面修罗为修习一种攻防合一的武学而出走魔界,直至多年后他的魔元熄灭,本座方才确信他客死异乡的事实。”煞魂魔母沉重的叹息道。 “他的死,造就了冰原的另一场浩劫,直到不久前,这个浩劫方告落幕……”天幽王重温着殷天殇的经历,也重新感受到了那份刻骨铭心的殇憾。 “即便少了湿婆八相,梵天四面和毗湿奴神印也一样能给魔界带来救赎!”煞魂魔母语态坚定道。 “救赎魔界吗?汝先设法救赎自己吧!”天幽王语带讥讽道。 “本座深知你不会细听孽龙天末的赎世教义,所以请出手吧!”煞魂魔母的声音笃定而从容。 “如你所愿,云城霸剑!” 天幽王话音未落,手中玄幽胧夜已然出鞘,随即一柄穿云气剑从天而降,朝着煞魂魔母重重压去! 然而,狂霸气剑却在距煞魂魔母头顶三尺之处硬生生停了下来,一层无形气罩在魔母周身若隐若现。 “这是?”天幽王惊诧不已道。 “舍沙之赦。”煞魂魔母淡淡道。 “很好,齐天万剑!” 刹那间,天幽王以无俦剑意感召万剑,庞大的剑之汪洋不分次序、长短、质地,皆以宏大磅礴的剑之初衷镶波嵌浪,欲以洪涛沧海一举侵吞沃土桑田! 作为回应,煞魂魔母身后突显千头神蛇,神蛇的每一个头都化作了一道壁垒,一千个壁垒彼此连接成体,将她周身尽数包覆其中,一层破无可破的护体气罩将天幽王的剑之汪洋硬生生封阻隔绝开来。 “魔界长久以来的纷乱注定了强存弱亡的冷血天律,刀倚斜阳之死本座只能向你道一声抱歉……”煞魂魔母在挡下天幽王凌厉攻势后并没有还击,相反地,她竟无奈叹了口气歉疚道。 天幽王收住剑招,纵剑还鞘,他一双虎目凝视着煞魂魔母戴着的面具,淡淡道:“汝纵有不解之护,吾仍有法破之,然而现在却不是时候,泪飞之事,吾可稍缓追究,此刻吾对孽龙天末的教义倒是甚有兴致!” 煞魂魔母语带宽慰道:“多谢体谅,杨玉穹说你是同道中人,那本座也就开门见山了,你于此地应该能不时听见远处山涧里的龙吟之声吧!” “那颗白菜同吾说过,忏魂龙阙外的藏龙古涧内囚禁着一条罪龙。” “不错,此孽龙名唤罪己,于百年前因灵识大开而窥得魔界未来之变,再回首过去造下的累累杀业,悔罪之心驱使罪己创立了以救赎魔界为教义的孽龙天末,其后罪己便自囚于藏龙古涧,并立下了‘魔界不救,永世不出’的誓约诅咒!” “这么说来,罪己窥得的魔界未来,必然十分凄惨。” “不错,以罪己所观,魔界因原孽累牍最终会触发希旦之谴,届时终魔海啸同天罚之火将同时席卷魔界,若不及时根除魔之劣根,魔界必将迎来毁灭!” “希旦之谴,审判之门,那群魔又该如何获得救赎呢?” “再建秩序,重塑意识。” “哈,知易行难啊!” “这就是孽龙天末的使命。” “吾之神王六迹或许对汝等践行使命能有所助益。” “愿闻其详。” 天幽王道出神王六迹后,煞魂魔母啧啧称奇道:“杨玉穹诚不欺本座,你果真是我们的同道!” “吾之时间有限,希望汝等能在竞魔天决上全力配合吾!” “一定,在此之前,本座有必要向你道出魔界毁灭时的先兆。” “哦?” “先兆有三:失落之头、八皇临世以及轮回封止!” 第九十章 百苦之根 黎民之苦,天怒之,天怜之,天不助之。 百苦之根,失爱之,失衡之,失自醒之。 天幽王自忏魂龙阙步出之时,便看到了娥陵珞珊那双如泉水般清亮的眼睛。 “黑煤球,你终于出来了,快说,你有没有为难我师父?”娥陵珞珊以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道。 天幽王什么都没说,径直朝着业龙崖陡峭的山道行去。 “人家在跟你讲话,你听到没有啊,黑煤球!”娥陵珞珊突然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当即嗔怒道。 “陪吾走一段路,可以吗?”天幽王的声音充满了空虚的哀伤。 娥陵珞珊未料到眼前这个神秘冷酷的黑衣男子竟会找她作陪,波动的内心亦不知是喜是忧,语塞成为了她纷乱心绪下的唯一反应,可她的脚步却没有半点踟蹰。 九头魔界的风,就像屠夫手里的刀,总是带着浓郁的血味。 偌大的疆界,众多的生灵,浮沉在腥浊的苦海中,至死都不得解脱。 一只雄性的噬首妖熊倒在雪地里,一滩绝望的鲜血将寒雪晕染成为绿洲。 母熊沙哑的嘶吼埋葬了本该充满欢愉的梦幻天伦,直到最后一只妖熊幼崽被捂住口鼻登上极乐的方舟后,母熊才松了一口气,转瞬用它夺走骨肉的血掌拍碎了自己的天灵…… “公熊死后,母熊及幼熊势必被同类凌虐侵吞,为了保留最后的尊严,母熊不惜亲手带走未及涉世的骨肉,此弱肉强食的丛林世界,毒害了多少生灵赖以生存的土壤?” 朝阳巫道上,一条比生命更长的铁链将数千只失魂落魄的魔人捆绑在一起,一只人面兽心的独角魔物狞笑着,用尖刀依次剖开了他们的胸腹,魔物被惨绿色鲜血染的发亮的魔爪里依稀握着一个球状物体,当这个物体滚进了魔物的血盆大口后,它面前被掏空之魔便僵硬地倒在了地上,传来了沉闷而彻骨的回响。 “以变强为饵食,诱导这些魔来到此处,然后用甜美的笛音迷乱他们的心智,接着再将他们的魔元一一吞噬,以此来增进自己的功力,然而这却已成为魔界的常态,那些被掏空的魔人,为何如此容易被欺骗,只因他们太需要变强了,谎言在极度的渴望面前,便成了唯一的解药!” 在一处狭长的破败荒地里,如蚁群般躺满了被疾病与伤创折磨到不成形貌的狰狞魔人,他们的面目固然可憎,他们的神情举止却异常可怜。 “这些被魔界无情抛弃之魔,被朋友,族群,组织利用完榨干后,便被送来此地自生自灭,它们眼神中除了充斥绝望的麻木,就只剩下对生命的怨恨了……” 聚魔塔前,魔如山海,四殿于四方平台正在招揽魔将,对四殿而言,魔兵在精,千里挑一的严苛才是正道,对群魔而言,入四殿是一生的梦寐,他们非常享受被其他同伴嫉妒的感觉,当然这也是保障家族繁荣的唯一方式。 “此等强存弱亡的畸形观念,早已根植在每一只魔的心中,他们的观念又是受谁熏陶,被谁引导?在魔界,倘若吾等达不到群魔观念中的强度,与这些魔又有何分别?吾与汝会有资格在此妄言吗?究竟是谁,在吾等脖颈拴了一条看不见的锁链,叫吾等往东,吾等便不能往西!” 络绎不绝之魔往来于一处集市内,它们正在用别人的一个欲望来满足自己的另一个欲望。 “除了生之欲外,他们的每一个交易,都是用两次惨无人道的剥夺换来的,他们的欲壑难平,只会令交易层出不穷,被剥夺者也将越来越多,而这些魔又会以同样的形式去剥夺其他魔,若不干涉,魔界的纷争将永无止境,希旦之遣亦将如约而至!” 不知不觉间,天幽王和娥陵珞珊又回到了业龙崖下。 “黑煤球,我们怎么又走回来了?”娥陵珞珊惊惑交加道。 “吾等离开过这里吗?”天幽王反问道。 “那刚才我们看到的,又是什么?”娥陵珞珊不可置信道。 “方才所见既为魔界的真相,亦为吾之心结!”天幽王的声音充满了沧桑的韵调。 “过去,我只是把孽龙天末的救赎看作是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使命,而这一刻,我竟然发自内心地想要去救赎养育我的这片故土,感谢你让我明白守护的意义!”娥陵珞珊如梦初醒般肃穆而诚挚道。 “吾这五百年中,见证了太多的业力果报,吾害吾妻染上权力之毒,又亲手葬送吾女性命,这一切皆是吾袖手旁观之报应,这一次,即便是献上这缕残魂,吾亦要将这悲惨的轮回终止!”天幽王闭上眼睛,沉痛道。 “黑煤球,还有我们呢,你就放心好了,你的梦想一定可以实现的!”娥陵珞珊的声音,如雪般温柔。 “答应吾,关键时刻保下这具肉身,吾相信汝一定能办到!”天幽王端详着自己的双手,意味深长道。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娥陵珞珊失声问道。 “第一次见你时,吾便知道了,而见到煞魂魔母时,吾更加确认了。”天幽王淡淡道。 娥陵珞珊脑中回想起两人初遇时的画面,随即便忆起了那副栀子花图,不禁豁然道:“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答应你了!” “哎呦,这不是我们的花仙子吗?怎么你又有新欢了?莫非你的杨郎失宠了!” 这时,石魔和一个潇洒男子恰好自业龙崖的山口走了出来,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潇洒男子。 娥陵珞珊凶巴巴瞪了两人一眼,她指着潇洒男子的左臂,嘲讽道:“叶冷,你最好还是担心一下你的左手,不要一不留神又被人削断了!” “呵呵,削断了也好,我再铸造一只新的岂非更妙,听你的口气,你身边这位神秘大侠应该很厉害吧,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不?”叶冷将额前银发一甩,含笑看着两人,对娥陵珞珊的讥讽没有丝毫的介意。 娥陵珞珊看了一眼天幽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黑煤球,你不介意本仙子将你介绍给我的朋友吧!” 天幽王盯着叶冷的左臂,沉默不语。 “他就是我最近结交的新朋友殷天殇,假山你在五刑原的时候应该见过吧!”娥陵珞珊看着石魔道。 “那天在夜空上驭剑而行的帅气身影,我当然记忆犹新,我甚至还记得你仰望他时,那痴迷的眼神呢!”石魔憨憨一笑道。 “假山,你够了!”娥陵珞珊面上一红,打断了石魔的话。 “啧啧,我似乎错过了什么……”叶冷调侃道。 “汝左臂之剑鞘,能否让吾一观?”天幽王对着叶冷,突然道。 叶冷将目光移向天幽王,从头至脚仔细打量着他,过了约莫半晌光景,他才缓缓道:“你就是最近四殿热议的那个焦点人物吧,能一眼看出我左手长着的是一只剑鞘,你的剑心想必已入化境!” “剑之载具,可收可发,精巧之外,独具匠心,无锋有魂,鞘即为剑,汝之剑魂,足令万剑尊崇!”天幽王凭心所观,平静如水道。 此刻,叶冷一收玩世不恭之态,他将左臂衣袖缓缓拉起,露出了一只造型奇特用精钢铸成的假臂,而这只假臂非剑非鞘,却又似剑似鞘。 “这只假臂是我花了无数个日夜铸造而成的,它在我心中的地位比一千只有血有肉的真胳膊还重要的多!”叶冷轻轻抚摸着他的假臂,无比自豪道。 “此剑何名?”天幽王神情肃穆道。 “既为剑甲,也是机锋!”叶冷自豪依旧道。 “好一个剑甲机锋,吾记住了!”天幽王颇为赞叹道。 “听说你会代表赤水魔狼参加竞魔天决,我也很想和你切磋一下,希望届时你能不吝赐教!”叶冷的声音诚挚而谦逊。 “倘若对上,吾会让汝尽兴!”天幽王淡淡道。 此刻,娥陵洛珊突然插话道:“黑煤球,到时你废了他的武功就行,可千万别下杀手哦!” 叶冷苦笑一声,哀叹道:“感谢花仙子能留我一命,让我还有机会拖着这具残躯来为幽梅加油打气,如此大恩大德,叶冷真是没齿难忘啊!” 第九十一章 鬼邪剑决 距离妖狼海不到十里之地,有一片幅员极其辽阔的荒漠。 通常濒海之地都是风调雨顺,但这无疆荒漠却是终年干旱,燥热难当,漠上不见丝毫生气,是以没有哪只痴魔愿意逗留于此,然而这一日,众魔皆痴! 天幽王抵至无疆荒漠之时,漠上已是魔山魔海,试问生存于强者为尊的九头魔界,有哪一只魔不愿一睹名列魔界六剑之二的剑邪与剑鬼的巅峰对决? 而这也仅仅是群魔大饱眼福的开胃小菜,因为到了明天,便是万众期待百年,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惦念妄想的魔皇争霸战——万魔一尊?竞魔天决了! 也正因如此,眼前这场士气之战,便显得尤为的关键了。 在天幽王的眼中,除了此刻位于荒漠中心的剑邪和剑鬼,还有三只魔引起了他的兴趣。 第一只魔,背负巨笔,文质彬彬,然而他温和无害的眼神中,却藏着一丝痴狂。 第二只魔,身披五条僧衣,面带凶煞,头顶纹有六字大明咒,手中握着一根充满腥浊气息的铁棍。 第三只魔则是站在他旁边的“刀霸”烈日雄风,也不知何故,天幽王总觉得眼前这只粗矿魔人,有些似曾相识…… 就在天幽王动念之际,剑鬼与剑邪的惊世剑决,也拉开了帷幕! 烈阳高照,瀚海无疆。 欧阳赦与求死不能,彼此打量着对方。 “闻剑邪一念,君死而无怨!”欧阳赦沉声而颂。 “生无欢,求生不得,死无苦,求死不能。”求死不能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倦意,淡淡道。 一瞬静默。 再一瞬,剑吟难抑! 赤红血剑,唱颂着古魔界赦生密语,绽放出一朵凄冷凉薄的天惩之卉。 灰褐剑细如柳,惊起间乍现万鬼悲歌,未及拂风已是哀恸莫名,魂荡而意渺。 一时间,观战群魔皆被两道绝地天通的无形剑气封止了呼吸,阻断了心跳。 天幽王一双冷眼,漠视着眼前一切,在他的心上,赫然出现了两股互相侵吞的剑意,一股冷冽残毒,一股萧索鬼魅。 剑邪欧阳赦,魔界歌谣有载: 古魔赤剑涤罪,七式完杀,邪倾一念! 剑鬼求死不能,魔界歌谣亦有载: 六心铭一鬼,噬命剑魂劫! 同为魔界六剑之一,同为证明心中不灭的剑道,邪鬼二剑,在只日无风的荒漠内,蚕食着彼此紧守的信念。 “惊魂剑祚!” 求死不能祭出剜目鬼泊不传剑技,一时间如丧鬼哭摇魂荡魄,颓靡剑意孕生出一道惊世慑息的肃杀剑气,直逼欧阳赦眉间关窍。 “剑念·敛!” 欧阳赦赤血轻舞成环,逼面而来的鬼魅剑气在血色剑风的无形牵引下,尽数收聚其中。 求死不能见状,当即鬼能再催,天祭沉吟刹那,剑气如雷,激荡千里! “剑念·屯!” 欧阳赦嘴角微微上扬,手中赤血缓缓将剑鬼随后施辅的磅礴剑气纳于剑圈之内。 求死不能冷哼一声,鬼元再提,剑势不缓反急,须臾之间,鬼魅剑气糅合鬼丧悲音,朝着赤血布施的邪异剑圈急袭而至! “剑念·释!” 欧阳赦以奇巧之劲将赤血收纳的鬼魅剑气一拖一带,聚合的剑气便自剑圈弹射而出。 “剑念·绝!” 一式足以令天地失色的骇俗剑招,在聚合的鬼魅剑气掩护下,强势冲破了后继追魂的鬼音混鸣,强大而炽烈的冷残剑气朝着求死不能立身之处宣泄而出! “呃……” 求死不能发出一声悲呼,赤血剑气此刻已洞穿他之全身! 与此同时,镇定者犹原镇定,浅目者依旧浅目。 “哈哈,结束了!”烈日雄风转过头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天幽王,豪迈一笑道。 “尚未结束。”天幽王淡淡道。 “剑邪的敛屯释绝四式,从来就没有失过手!”烈日雄风信心满满道。 “真正的剑决,才要开始!” 就在观战群魔刚准备舒一口气的时候,他们却被一阵毛骨悚然的可怖鬼笑再度夺走了渐已颓丧的精神。 求死不能伤败不堪的身体此刻竟奇迹般恢复如初,当他敛去怪笑的时候,他手中的鬼剑天祭复又使出了鬼哭神嚎继式。 “百鬼夜行!” 蓦地,被烈日焚灼的荒漠竟成为了凄幽森寒的鬼域,鬼域内时见鬼影幢幢,时闻百鬼悲泣,群魔在心惊胆寒之间,却不料心中惊惧已不能道出,足下步伐更是无法迈出,原来连血肉都已失了觉知…… “剑念·寂!” 欧阳赦困兽犹斗,神识一念成剑,剑止时空脉动,纵是鬼域,亦难脱离! “终式·神鬼同悲!” 在此一刻,求死不能人魂分离,脱出时空常道,鬼剑天祭聚千神悲慈,纳万鬼悲愿,挥出至极一剑! 周遭观战群魔这时非旦不能移动分毫,他们还惊觉自己的魂魄出现了明显的抽离感,也就是说即将脱体而出! 天幽王观此形势,玄幽陇夜随即出鞘,一剑便使即将沦为炮灰的群魔脱离了鬼域的勾魂,他们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和魂魄。 “剑念·邪!” 与此同时,欧阳赦不动如山,他将毕生剑意化为一念,以赤血为载,驭出邪贯日月,残布天苍的一剑! 观战群魔也当真是不幸,他们甫脱出鬼域的桎梏,又迎来了赤血炼狱的炙烤,此刻整个无疆荒漠,皆被满天妖红所笼罩,恐惧与绝望瞬间侵蚀了每一只魔的大脑,赦生之下的死亡审判,是慰藉万千冤魂的真挚告白。 “莫要牵连无辜!” 话音未落,烈日雄风一把拔出了佩刀弑神,他将在可怜群魔身前摆荡的赤血炼狱一刀隔断,战局于是又重新回到了剑邪与剑鬼之间。 天幽王并没有过多的反应,此刻的他,双眼紧盯着欧阳赦那柄已经脱手了的赤血剑,片刻都未有松懈。 当,邪狱赦生之剑与鬼哭神泣之剑交汇于薄铁锋刃的一刻。 当,倾念必杀之心与开宗颂绩之志狭路相逢的一刻。 当,胜负底定生死即将分明的一刻。 一只自天外而来的巨笔强入战局,不偏不倚,不急不缓,挡在了求死不能的前额,挡下了赤血的索命,挡住了剑鬼的死劫! “你为何要干预这场剑决,落笔相思!”烈日雄风惊见此景,怒不可遏道。 但见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书生缓缓移开了手中巨笔,他对着烈日雄风儒雅一笑,矫饰道:“倘若立场互换,阁下也一定会同不才一样冒失,不是吗?” 烈日雄风此刻虽是怒火难平,但却又无力反驳,他将一双虎目移向了一旁的天幽王。 然而天幽王的目光却对着不远处那个手持铁棍的凶煞僧人,与此同时那个僧人也在盯着天幽王看。 “你为什么不出手阻止他?”那个僧人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凶狠。 “吾在等汝出手。”天幽王淡淡道。 “哦?可惜我让你失望了!”僧人露出了如豺狼般尖锐的牙齿。 “汝出手,吾才是真的失望。”天幽王意味深长道。 “哦?”僧人有些捉摸不透道。 “未阻止救人者施救,汝之心貌,南辕北辙也。”天幽王颇为赞赏道。 “你……有趣的人,哈哈!”僧人说罢,狂笑而走。 “吾想,吾等还会再见。”天幽王目送着眼前这个不知名姓的僧人,确信道。 “两位很快便能在魔皇竞决上再见,不才同样坚信。”一旁的落笔相思突然插话道。 “汝的话,多了。”天幽王看了一眼落笔相思,蔑然道。 “不才是受星主……” 这时,落笔相思突然不说话了,原来在他的脖子前面突然多出了一柄剑,一柄灰褐色细如柳叶的剑,正是鬼剑天祭! “你实在是太多事了,多事到让我忍不住想要杀你!”剑鬼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落笔相思身后。 “你可不能怪我,这一切都是剑主交代的,他还让我告诉你,真正的鬼剑道不是无可匹敌,而是败中求胜!”落笔相思苦笑道。 剑鬼沉默半晌后,缓缓收回了天祭,他转过头看着不远处正在闭目凝神的剑邪,回归疲倦道:“最后一招,你让我看见了真正的地狱,这场剑决,求死不能败了!” 剑邪睁开了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孤与你之间,差距甚微,能使生死之局变作胜负之争,孤也乐见其成!” 这时,烈日雄风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剑邪的肩膀,喜不自胜道:“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庆贺吧,这一战,可让我们赤水魔狼的名声大噪,士气大涨啊!” 魔界六剑,鬼不胜邪! 第九十二章 天决前章 这一日,距离魔界万众期待多年的“万魔一尊,竞魔天决”无比接近。 不知隐匿于地下何处的黄土窟内,有六座看不清模样的巍峨石像突然一齐流下了绿色的血泪,血泪滴淌在泥土中渐渐汇聚成流,朝着不远处的一口神秘黑池内缓缓坠入…… 凄风原上凄风啸,呜咽声调犹低啜。 痴人不辨风铃语,徒剩痴梦伴枕眠。 “天意难违,天道难违,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风铃声不再清脆,风中的声音是如此哀伤。 绝梦雪岭之上,在一片白梅簇拥的花海里,有一袭白衣轻似梦,也有一片痴心沉如魇。 “互相侵吞的意识,在一张网内逐渐收拢,你当真以为自己能使这倾斜的天平重归中正?” 辰星永昼,萧白夜已仰天而立了将近七个时辰,然而在这七个时辰里,他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九星连珠,末劫了!” 藏龙古涧,孽龙罪己此刻正疯狂地撕扯着罪身上的囚锁,忏罪的龙吟也转变成为歇斯底里的龙泣。 煞魂魔母站在罪己身前,她的面上虽然戴着毗湿奴神印,但从她的哀叹声中也能明显感受到她的神情。 然而哀叹过后,她的声音却是无比坚定:“龙祖,请相信你的衣钵,为了阻止八皇临世,我们将不惜以命相搏!” 青雩魔宫的雄鹰大殿上,此刻只余弥漫的尘烟以及孤独的鬼雄铁棺。 “百年期许深似海,血缘亲恩重如山,回报这刻骨深恩的时候,到了!” 封绝密所封藏的,究竟是何种绝密? 旋鲨阙,死临渊内的虚无空间里燃烧着一朵异常鲜艳的火莲花。 “煝烵,你曾说当火劫蔓延十日,便是你我重逢之时,我知道你所说的重逢绝不是指黄泉,而是在祝融一脉重登魔界顶峰的至高无上之地,我们离相聚,不远了!” 火莲脱离了幽闭的蛰伏状态,开始逐渐绽放。 而在赤火岛另一边的无念涯前,耿煦背负双手,一双冷眼凝视着眼前这片毫无波澜的妖海。 无风,只因一旦有了风,尘便飞了。 无念,只因一旦起了念,心便乱了。 然而吴婉瑜的突然出现,让风也来了,念也起了。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吾在闻听海水中齿轮的声响。” “莫名其妙,这海中平静的连一条鱼都没有!” “汝静下心聆听,海水里那大小不一,齿数各异的齿轮,每一个都在不停的运转,每一个都是如此的精确,多一个,少一个,机器都无法正常行进。” “你指的……莫非是天道?” “万物皆有数,汝见过的每一个人,听到的每一件事,脑海里闪过的每一个念头,都不是偶然。” “这么说的话,你夺舍天殇的躯体,也不是偶然的了?” “当然,一切皆是定数,就如同接下来的魔皇竞决……” “难得见你如此沉重,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吾不会食言,虽然吾知道……汝之初衷!” “你……” 冷夜,寥落几点寒星。 妖狼海边,耿煦仰卧在浅滩上,回望着自己的过去。 有脚步声,轻盈,矫捷。 有心跳声,砰砰,咚咚。 “汝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吾只知道,今夜的风带着栀子花香。” “黑煤球,你少装神秘了!” “感谢汝!” “感谢什么,你这个人真的是非常的无厘头呢!” “汝的到来,让吾意识到自己此刻还活着。” “哈哈,虽然你的躯壳僵硬无比,但是你的灵魂却很有趣!” “汝也是一样,面具虽是千变万化,面具下的容颜却一如初见!” “你可知道,你和杨玉穹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你比他更加清楚,此刻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哈,汝可知道,汝同吾妻玉飞凰最大的差别为何?” “洗耳恭听!” “汝较她更像是一颗大白菜!” “居然胆敢戏弄本仙子,黑煤球,你找死啊!” 这一夜,无疑是耿煦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而同样的夜,在位于浑冥谷的金莽神犄总殿无明瘴界内,又有着另一番不同气象。 这一片漆黑,这一片死寂,在一阵带着血味的腥风弥漫开来之际,彻底坍塌! “都到齐了吗?” 一个沙哑而威严的声音竟将遍布周遭的瘴气生生引燃了,如同烟花一般的异火将无明瘴界映染得无比凄艳,以至于在场群魔本不算狰狞可怖的面颊诡异地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凶貌! 声音的源头来自于一只头顶生独角,面门带血痕的粗犷魔人,此魔手中握着一柄赤金色的无鞘巨剑,此剑自柄至锋皆被两只人首蛇身的始灵所缠绕,阴阳二气于雌雄始灵首尾之间循环流转,无形剑气压迫的在场群魔动弹不得。 这只独角魔便是金莽神犄的殿主,也是魔界最接近无敌的神话——赭残荒! 这柄赤金巨剑便是传说由希旦骨血精神造就而成的“神州八大法器”之一的“涤血盘神剑”! 赭残荒用一双绿瞳冷冷扫过在场群魔,接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他以浑厚而沙哑的声音道:“既然都到齐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在接下来的竞魔天决中,各位务必要保住元气,尽量避免无必要的厮杀损耗,我不想在登顶魔皇宝座后,看到一群残兵败将!” 不远处的赫天弓魔首先附和道:“谁若是敢忤逆魔皇旨意,雪仇饮恨,必予击杀!” 群魔无声,只因沉默便是最有力的答复! “掣电,你有疑虑吗?”赭残荒的浅绿魔瞳看向了远处角落的一个俊逸少年。 “掣电他还不懂事,魔皇切莫当真!”在少年旁边,被黑雷笼罩着身体的玄雷急切解释道。 “玄雷,你多虑了,我只是想听听掣电的疑虑。”赭残荒淡淡道。 少年向前走了一步,他不卑不亢道:“殿主,我只是疑惑,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如何才能保留元气?” “掣电,够了!”一旁的玄雷厉声喝阻道。 “问得好,我就是欣赏掣电敢于直言的个性,玄雷你以后不要再框着他了!”赭残荒将目光移在了玄雷身上。 “属下不敢……”玄雷沉声低语道。 “如果说,在竞魔天决比试的过程中,我们的对手比我们强很多或者弱很多,那我们还有没有必要认真打下去?”赭残荒的笑声充满了狡黠。 “可我们并不能决定对手是谁!”掣电继续追问道。 “对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裁判是谁!”赭残荒意味深长道。 “莫非……”一旁的赫天弓魔灵光一闪,脱口道。 “嘘,讲出来就无趣了,剑帝,我听说剑鬼挑战剑邪失败了,你有何感想?”赭残荒突然将目光移向了自己身侧的一位白发红眸,充斥着帝王霸气的冷沉剑者身上。 此魔便是魔界六剑中最有希望击败剑魔的巅峰剑者——剑帝·败天狂! “我没有感想。”剑帝傲然道。 “哦?除了剑魔,你似乎对任何剑者都不上心啊!”赭残荒笑叹道。 “你该明白,魔界六剑对我而言只是屈辱,九头魔界如今只有两把剑,然而很快,便只剩下一把帝王之剑!”剑帝狂傲依旧道。 “很好,败天狂还是那个败天狂,就不知道杨玉穹还是不是曾经那个杨玉穹了!” 赭残荒将一只遍布鳞甲的庞大手掌拍在了剑帝的肩上,整个浑冥谷如同地震一般剧颤不已,然而剑帝的表情却仿似浑然未觉,他同样将手搭在了赭残荒的肩上,大地的震动便也随之消失。 一旁的赫天弓魔见状,不禁赞叹道:“不愧是剑中帝王,能受下魔皇的旋宇逆炁诀而不折,我对你击败剑魔的信心,更胜以往了!” 剑帝一边将手从赭残荒肩上取下,一边将头转向赫天弓魔沉声道:“赫天,你也认为剑魔会至血雷穹赴此战约?” 赫天弓魔额间金目微张,他出神半晌后,缓缓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这是四殿最后的决战,妄想维系四殿平衡的他,必然会来的!”赭残荒既嚣张又残酷地笑道。 “既然我们都有一致的判定,那么这一次,就让我亲手了结魔界六剑这令人蒙羞的并列齐名!”剑帝霸言道,两道红芒自他眸间闪过。 “我绝对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这些明面上的恩怨,就在明面上解决,至于暗处就拜托你了,天关无赦!”赭残荒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异火不能照亮之尽处。 无明瘴界的曲折幽深,注定了光明下的黑暗滋生,隐藏在黑暗里的魔,在异火的映照下,仅能看到一只若有似无的影,而这只影,正是赭残荒口中的天关无赦。 “纸上的名,惨死的鬼,从你动念的一刻,便已注定。”埋藏于黑暗中的天关无赦发出了令人肉跳心惊的恐怖声音。 “很好,你们都不愧是我金莽神犄的顶尖战将,称霸魔界与神陆的旷世功业,指日可待也!”赭残荒不禁欣慰道。 “魔皇,还有一件怪事需要向你禀报。”赫天弓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略带忧患道。 “怪事?”赭残荒讶异道。 “是关于不醉生……” “他此刻应该还在神陆与那尾灾龙缠斗吧!” “据神陆的线人回报,不醉生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了。” “你的意思是他不在神陆?” “我用第三眼搜寻过他的气息,结果居然发现他的气息停留在魔界……” “不可能,他回魔界也会先来见我,况且他若当真回来了,谁又能缠住那尾灾龙,我们在神陆的驻军岂能平安无事?” “所以我才觉得此事甚怪!” “这或许是他为对抗那尾灾龙所使的障眼法也说不定。” “也有可能……” “暂时不用顾虑神陆那边,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覆灭其余三殿!” 赭残荒沙哑的声音,撕裂了整个九头魔界! 第九十三章 竞魔天决 戊戌开天日,九头魔界以西,在隶属孽龙天末管辖的天劫绝境血雷穹上,诞生了一阙如史诗般的群魔躁乱! 苍穹之上,血雷滚滚,无俦天律,大音希声。 在天地极度克制的静默里,在四殿八野诸魔肃杀的喧嚣里,一把巨尺忽而自天而坠! 巨尺的一端插进了血雷穹中央的浮尸盆地,另一端却被一只魔踩于足下。 魔界曾有歌谣: 镶氏有阎罗,一尺断死生。 千年魔史有载: 魔界镶氏,世代中直,名节不堕,权势不沾。 自初代魔皇皋狱至第七代魔皇蛰古,镶氏一族凭借着裁魔尺与谱魔圈两种神异法器,长久以来遗世独立,自成一格,不受任何势力搬弄,亦不干涉任何势力行动,冷眼旁观魔界沉浮,持正守心盛名发酵,无魔能可盘剥镶氏半寸荣光。 而镶氏一族的掌舵者也正是此次竞魔天决的裁判,素有“阎罗仲裁”之称的镶誉冠,同样是镶氏千年一遇的武道传奇! 默雷破静的一刻,血光掩映穹苍,刻下了阎罗仲裁的法相。 形容镶誉冠,有四个词最是贴切: 慈目藏冰,玉面带煞,身缥意缈,气定神坚。 天幽王远远注视着镶誉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对这只魔,他不反感,但也无甚好感。 一旁的烈日雄风见天幽王目不转睛,粗犷如他也不禁知性一笑,自作多情道:“他是镶誉冠,是这次竞魔天决的公证人,镶氏一脉在我们魔界,就是中直公正的标志,四殿皆有共识!” 天幽王此时将目光从镶誉冠身上转移到了他足下的那把巨尺上,凝视半晌后,他才缓缓道:“那把尺,似乎可以折叠。” “耿煦,当真佩服你的眼力,那把尺不但可以折叠,而且还大有来头,镶氏能独遗魔界千年而不凋,全因裁魔尺和谱魔圈,而那把尺正是裁魔尺断狱!”烈日雄风凝重道。 “那谱魔圈又是?”天幽王饶有兴致地问道。 “谱魔圈裂极,你很快就能见识到了!”烈日雄风胸有成竹道。 说时迟,那时快,镶誉冠所踏巨尺的一头突然向下斜切,插入浮尸盆地的另一头随即朝后方滑移,当巨尺两头都扎进了盆地,裁魔尺也已沿着中心的金色圆点折叠成了直角,镶誉冠此刻便站在裁魔尺中间的这个金色圆点上,乍一眼望去,仿佛身在宝塔顶尖。 “魔生九头,千年匆匆,琳琅七子,难补青天,长眠百年,皇胎梦醒,四殿八野,共此一竞,天决魔抉,自此一决,我镶誉冠有幸能成为此次万魔一尊·竞魔天决的公证人,定当不负众望,以绝对的公正与公平细心拣选出第八任魔皇!”镶誉冠望着不远处心怀抱负的魔众,庄严而肃穆道。 紧接着便传来了群魔雀跃的欢呼声。 此刻,镶誉冠忽又纵身而起,以裁魔尺一端为根,深埋地下,另一端为笔,谱写成圆,此一恢宏场景,在镶誉冠翻覆腾挪之际,竟是一气呵成,毫无滞碍! “你看,他画的那个圈,便是谱魔圈——裂极!”烈日雄风指着远处那个首尾相距约有十丈之遥的巨圆,惊叹道。 天幽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说一句话。 “谱魔圈可依凭根基深浅,筛选出三十二名参赛选手,请各位决心参与此次竞决的朋友,进入到谱魔圈里来。”镶誉冠的声音极具威严,众魔皆是难以抗拒。 此言方毕,群魔如潮涌一般,争先恐后地步入了谱魔圈。 镶誉冠见状,不禁无奈苦笑。 此刻但闻嘶叫之声不绝如缕,进入谱魔圈内的绝大多数魔人皆被圈内的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引,硬生生“弹”出了圈外! “凭你们也配参赛?”一个讥讽中带着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 群魔回首,但见一锦衣华服的中年魔者疾步迈向谱魔圈,他的手里中握着一口黄金长剑。 “我败地狂准你们这般冒进了吗?”中年魔者狂傲而轻蔑道。 “哗众取宠的小丑,你最好当心一点,老子随时都能把你咬死,嘶嘶!”饿郎赤咬轻摇着折扇缓缓步入谱魔圈,他的口舌可远远不及他的举止儒雅。 ”狂妄的小狼崽,我败地狂……” “啧啧,好浓的火药味,丐某人最好这一口,让我们一起来叫嚣可好?”中年魔者的话被一个手拄龙头拐杖,身着冰蓝色上等丝绸的公子哥给打断了。 “丐公子,这是我败地狂跟……” “我忍你很久了,我甚至不想再继续忍下去了。”一只面目全非浑身上下长满脓疮的魔物再次打断了中年魔者的话。 “段忍,别以为你们金莽神犄有个跟我败地狂齐名的……” “败地狂,星主就要到了,你少说几句话吧!”一个手持巨型剪刀的沉稳魔者也缓缓迈进了谱魔圈。 此言一出,败地狂立马噤声,此刻的他似乎也只能做一件事了——仰望苍穹! 苍穹之上,赫然出现了四道星印。 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南方朱雀分列四方,每方印上各有一魔。 “太极收元归无极,无极开元立太极!”一个手持拂尘的魔道士自北方玄武星印上缓步而下,轻轻落在了谱魔圈内。 “壬辰庚戌与庚辰,戊戌魁罡四座神,不能拔地功名起,那便升天作飞烟。”一只太阳穴高高隆起,全身上下带有极强煞气的魔将也自南方朱雀星印上急掠而下。 “相思豆上刻相思,因缘笔下写姻缘。”落笔相思自西方白虎星印上儒雅地落在了谱魔圈内。 萧白夜从东方青龙星印上下来后,并没有直接进到谱魔圈中,他来到天幽王面前,满是愧疚道:“耿兄,在下如约而至了!” 耿煦打量着萧白夜,欣慰一笑道:“汝此刻的状态,吾很是满意,为了信念,奋战到底吧!” “黑煤球,我们又见面了!”娥陵珞珊突然出现在了天幽王面前,鬼灵精怪道。 “大白菜,我们真是冤家路窄啊!”天幽王不禁摇头苦笑道。 “你可要当心点,别被我师父给打成煤渣了!”娥陵珞珊说罢微微一笑,转过身便跟在了正逐渐靠近谱魔圈的孽龙天末大部队后面。 为首的煞魂魔母和末端的娥陵珞珊之间,一共有五只魔,分别是全身石化的憨头小子石魔,机锋在手剑甲我有的剑尊叶冷,如刺猬般全身佩有三十三把刀的白眉老者,头顶六字箴言手持腥浊铁棍的凶煞僧人,乌发如瀑布般将面门五官彻底遮盖的神秘麻衣客,而在娥陵珞珊的后面似乎还有一个在地面上缓慢漂移的……影子! 这一众七人步入谱魔圈同方才那手拄龙头拐杖的公子哥打了个照面后便停在了原地。 伫立在裁魔尺上许久的镶誉冠此刻突然打趣道:“赤水和金莽的朋友们,你们不会打算蛰伏到比赛结束方始现身吧!” 话音未落,火舌瞬息遍布天苍,紧接着在群魔头顶出现了一朵巨大无比的火莲,火莲腾出的熊熊烈焰,足以将血雷穹的一切物事灼为焦土! “火皇到了,我们也要进去了!”烈日雄风拍了拍天幽王的肩膀,一双虎目朝身后三人依次扫过,沉声道。 玲珑娇媚的赤姣于是和一黑一白两个斗篷客相继朝着谱魔圈步去,黑斗篷客独眼,满面虬髯,白斗篷客瘦削,严酷冷峻。 三殿选手皆已到齐,如今只剩下金莽神犄了! 突然间,殃云遍宙,日月同天,整个血雷穹狂风大作。 “赫天,只剩下我们了吗?” “最终,也只会剩下我们!” “在魔界,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在你面前,魔界哪有什么强者?” “哈哈哈哈,就让我亲自来印证一下,你的穿云金目究竟有没有说谎!” 赭残荒与赫天弓魔在谈笑间降临在谱魔圈之内,自始至终,他们都未正眼看过圈内的任何一只魔。 而跟他们一起来的,一共有六只魔。 玄雷沉,掣电飒。 怖恶面如壑,红袖衣袂飘。 沉湎悲愁醉不歌,命殁天关杀无赦。 方才呛败地狂的那个长满脓疮的魔物,此刻也走到了六魔的身边。 看着四殿选手依次就位,镶誉冠这才缓缓道:“目前谱魔圈内共有三十一名选手,还剩下一个名额,有没有愿意一试的朋友?” 战圈外的群魔,纵使有心,却已无力,只能眼巴巴盯着这个空位,或羞愧,或嗟叹。 “既然没有,那我们就开始分组吧!”镶誉冠见无魔能再入战圈,当下决定道。 此言方毕,一白衣女子突然进入到了谱魔圈内,圈外面竟没有一只魔能看清她究竟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 这世间似乎没有任何一个词汇能描绘这名白衣女子,用”眉峰瞳海,神淡意渺”这八个字来形容简直就是一种贬损! “幽梅,你到底还是来了啊!”叶冷快步走到白衣女子身前,既欣喜又焦虑道。 “嗯。”梅花沐雪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她避开了叶冷,走到了另一边。 叶冷摇头苦叹一声,便又回到了孽龙天末的队伍当中。 “好了,如今谱魔圈内三十二名参赛选手皆已就位,你们需要进行五轮比试,最终胜出者,便是九头魔界的第八任魔皇!”镶誉冠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平淡的肃穆。 此刻谱魔圈内,根据势力的划分衍生而出了五大图腾:代表金莽神犄的金牛撞日图、代表孽龙天末的紫龙腾雷图、代表墨翼寒杀的黑鹰振翼图、代表赤水魔狼的红狼啸月图以及代表荒原八野的天地山河图! 这时,镶誉冠将裁魔尺断狱硬生生自浮尸盆地拔起,他通过调节尺中心的金色圆点使得尺两边相互垂直,然后依次在天空的东南西北处各截下一个角,四角很快便自动融合出来一个巨大方形天幕,一份详细的分组名单赫然出现在这个天幕上面。 但见竞魔天决第一轮的对决名单如下: 喋血刀奴(孽龙)——烈日雄风(赤水) 怖恶(金莽)——泪飞·谢孤君(孽龙) 追命天涯(赤水)——掣电(金莽) 司马魁罡(墨翼)——叶冷(孽龙) 红袖(金莽)——赤姣(赤水) 梅花沐雪(八野)——倦黄粱(孽龙) 落笔相思(墨翼)——醉不歌(金莽) 丐公子(孽龙)——玄雷(金莽) 煞魂魔母(孽龙)——段忍(金莽) 赫天弓魔(金莽)——穆仙浪(赤水) 薛剪水(墨翼)——天关无赦(金莽) 天幽王(赤水)——收元魔道(墨翼) 石魔(孽龙)——火皇十日亡(赤水) 萧白夜(墨翼)——赤咬(赤水) 斗战僧魔(孽龙)——娥陵珞珊(孽龙) 赭残荒(金莽)——败地狂(墨翼) 第九十四章 凭战之匙 古后魔徒万万千,莠死庸亡良百千。 百千魔菁自相竞,秽史难留一笔名! 谱魔圈内,战局将开。 镶誉冠折尺在背,缓缓步入圈心,他扫视了一眼圈内众魔,肃穆道:“谱魔圈内有无尽时空,完全足够各位放手一搏,你们只需按照天幕上排布的名字彼此相对,谱魔圈便会根据对立双方的功体属性自行开辟战场,十六个战场分处十六个不同时空,你们可以在当中尽情比试厮杀,决斗结束后无论胜负生死,各位最终都会回到这里,届时我会宣布竞决结果!” 此刻,败地狂突然上前一步,眼神中充满质疑道:“凭什么你觉得自己能同时将十六个战场的决斗始末尽收眼底?” 镶誉冠闻罢,突然大笑起来。 败地狂勃然大怒道:“有什么好笑的?你若是随意更改决斗结果,我们也不知道啊!” 此刻,沉默许久的萧白夜突然道:“谱魔圈内,镶兄可说是手眼通天,没有任何事物能瞒得过镶兄慧眼,另外以镶兄阎罗仲裁的身份,岂有可能徇私舞弊,败地狂,还不为你的失礼向仲裁道歉!” 败地狂见萧白夜都这样说了,只能忍着满腔愤懑,情不由衷地缓缓垂下了他高傲的头颅,正寻思着说点什么。 “各位朋友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开始了!”镶誉冠自始至终都未正视过败地狂一眼,他更不会将败地狂因愤怒而扭曲的神色放在心上。 万丈刀山上,烈日雄风与喋血刀奴双刀冷峙。 刀霸,霸刀,七屠弑神! 刀如刺,眉如雪,三十三刀刻奴颜。 “啸月血狼屠!” 烈日雄风举刀天纵,弑神流溢而出的霸道锋芒遮天蔽日,倏地,血月当空,狼嗥千里,一道粗暴中带着凄寒的血色刀气朝着喋血刀奴的面门直劈而下! “神刀泣!” 喋血刀奴如释重负般“弹”出了身上披挂着的三十三把日曜刀刺,刀刺环绕在他周身极速盘旋,一道蕴藏强大悲悯之力的刀墙随即出现在他身前。 霸刀劈开刀墙的刹那,三十三把分散的刀刺忽而再度聚合。 “结束了,刀葬奴颜!” 喋血刀奴冷笑一声,此刻他身前如赤乌翎羽般耀目的三十三把刀刺猛然向前散射,朝着距自己三尺不到的烈日雄风奇袭而至! 眼前的一片漆黑,最终却被一声惨叫取代…… “老子这辈子,最恨像你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烈日雄风以至霸刀气将飞射而来的刀刺全数熔毁,刀锋停在了喋血刀奴面前,刀风却已劈进了他的肝胆,熄灭了他的斗志。 “老夫……认输,认输!” 喋血刀奴密布皱纹的脸被弑神刀风炙成了一片焦红,一对标志性的白眉也被熏成了破败的焦黑。 长久被刀奴役,只为能驭刀一瞬,然而这一瞬,却只是个自欺的假象。 因为能驭刀者,绝非刀下之奴! 幽径有清溪,花浓柳也郁。 青空下,究竟是谁在哭泣? 一张穷凶极恶的脸,左半张脸凹陷,右半张脸凸出。 一只十恶不赦的魔,前半生因爱杀戮,后半生因恨行恶。 怖恶是九头魔界的一条伤疤,他为了报答向他施舍的人,不惜将他们残忍地杀死,然后再将这些人的皮撕下来平铺在自己床上,也只有躺在自己高耸入云的皮床上,他才能安稳入睡,这是他对恩人最深刻的怀念。 直到有一天,赭残荒告诉他,真正的强者不会被人施舍,那些施舍他的人,其实是最鄙视他的人。 那天以后,他便开始憎恨所有施舍过他的人,他烧毁了他的皮床,大火蔓延了三天三夜,他开始嫉善如仇,他发誓要消灭一切正义。 “泪飞,出来吧,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怖恶的声音如金属摩擦般异常刺耳。 此刻,但闻溪涧之内隐隐传出幼儿低啜之声。 “故弄玄虚对我无用,你虽然是魔界最神秘的杀手,但我却知道魂泪的破绽以及……你的弱点,嘿嘿!”怖恶底气十足道。 风抚过弱柳,梢头在水面吻过一道痕。 一滴毫不起眼的泪,不经意间划过了岁月的年轮,落在了忘川的彼岸…… 怖恶早已锁住了七窍,他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这滴泪在距离怖恶眉心一寸处突然停了下来,就这样静静地悬浮空中,晶莹剔透。 怖恶看见这滴泪,就好像看见了年幼的自己,泪滴中的画面,它这一辈子都不愿再忆起。 “这种危险的试探,足以让你粉身碎骨!”怖恶怒吼一声,他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之间突然多出了一根既细且长的金针。 “恶花弥隙·死亡缝合!” 怖恶以手中金针于泪滴之上肆意穿插,一朵黑色的恶之花很快便将泪滴包覆其中,抽魂的泪滴瞬间化作了滋养的雨露。 “你的魂泪已被我封住,此刻我只需顺着魂泪弥散出的悲冷气息,便能将你抓到了,嘿嘿!”怖恶诡秘一笑,颇为自得道。 就在此刻,怖恶眼前突现漫天黑色花雨,魂泪在将恶之花肢解的一刻,恰好落在了怖恶的眉心! 倏然间,怖恶如僵尸一般倒在了幽径上的泥土中,他的魂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倒下的躯体,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这时,有一道白光自天上射了下来,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个他不愿再想起的自己。 破败的地窖里,充斥着死亡的腐臭。 怖恶用一根又细又长的针,将地上的四层皮缝在了一块石板上。 “我发誓,一定要让所有在乎我的人都活在我的梦里!” 原来,活在怖恶梦里的,永远就只有他自己。 天之涯,海之角。 如果这个世界有尽头,那追命天涯一定能抵达这个尽头,因为只要是他想杀的人,无论这个人逃到哪里,他都一定能找到! “大叔,你跟我在这打架不会觉得尴尬吗?”俊逸少年掣电仰望着眼前这个异常高大的对手,似笑非笑道。 “小子,只要你赶快认输我就不会尴尬了!”黑衣独眼的追命天涯轻抚着自己浓密的虬髯,沉声道。 “让我认输对大叔来说其实也很容易,我听说大叔你特别擅长追踪,而我又偏偏特别喜欢逃逸,大叔可以给我刹那光景脱逃,倘若大叔能追上我,我立马认输,决不食言,不知大叔你意下如何?”掣电抬首望向追命天涯,目光满是诚挚道。 “哈哈,你这样同认输又有何区别!”追命天涯胸有成竹道。 “也许我就喜欢做些不自量力的事情吧……大叔,我可以开始逃跑了吗?”掣电极为平淡地问道。 “可……啊!”追命天涯未出的话语突然变调,因为这一刻掣电已然不见了! 在无尽的时空中追逐,在生命的嘲弄里沉浮,或许只有奔波,才是空虚一生的注脚。 追命天涯循着掣电缥缈无定的气息一路狂奔,他背后的黑色斗篷如同风帆一般指引着他的征程,然而追了很久很久,他还是没有发现掣电的影踪…… “这世上还没有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追命天涯一边疾行,一边将他右眼戴着的黑色眼罩取了下来。 那是一只红色如漩涡的眼,却有着青色波纹状的瞳孔——青邪鬼眼! 青邪鬼眼乃异数之眼,能洞悉一切实像方位,此眼嗜血而厌光,长久以来被追命天涯以玄乌云缎封印,每次见光,必要饮血,且七日内不可再用。 “哈哈,找到你了!”追命天涯欣喜若狂道,紧接着他用手中锁钩在自己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任鲜绿的魔血逆流至鬼眼,供其享用。 前方,树林深处,有一道若有似无的影。 这道影可能是树影,也可能是兽影,但追命天涯却可以断定,这一定就是掣电的影子! “小子,我已经追到你了,赶快认输吧!”追命天涯颇为自得道。 然而那道影却没有任何回音。 “想抵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千里勾魂!” 追命天涯手中锁钩瞬间暴涨,向着树林里的影子直飞而去! 其快,其狠,其准,难有人能出其右。 然而就在追命天涯锁钩飞出的同时,他就听到了自己身后的呼吸声,他的冷汗顺着脖颈流进了他的脊背,又从脊背沿着他的腰腿流进了他的足根。 “大叔,你累了,休息一下吧!”掣电的声音是那样的天真无邪,也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追命天涯但觉自己全身被一道温和的电流击中,又麻又痒,接着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识,扑通倒在了地上。 此刻只见掣电瘦长的手中多出了一把折扇,随着折扇缓缓展开,其上的一排诗句赫然呈现! 飞天幻影,荒古烟云。 惊鸿采命,电刃绝心! 第九十五章 袖醉剑歌 荒原上,叶冷正以一双玩世不恭的眼窥探着眼前这个全身上下充斥强韧煞气的魔将。 “用这种眼神看我,只会加速你的死亡。”魔将的声音犹如死神一般冷酷空虚。 “司马小儿,为何我叶冷如此苦命,不仅要给你的皮囊放气,还要医治你的口臭……老天待我,未免太残忍了些!”叶冷一副怨天尤人之相,苦叹道。 “为你的无知,偿命吧!” 魔将双臂微曲,双足腾挪,四根蕴藏阴阳二气的混沌之柱忽地自其前后左右四个方位“长”了出来。 “魁罡无命煞·劫开太岁临!” 霎时间,叶冷顿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凄寒森冷之意遍袭周身,然而他却依旧面带嬉笑,似有自恃道:“作为魔界为数不多的人族,司马魁罡,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话甫落,叶冷左袖翻飞,一臂独尊的机锋剑甲赫然显现! “归鞘诗·生来无刃死无锋!” 叶冷剑甲在御,一股无可抗拒的盖世吸力于弹指间喷薄而出,司马魁罡磅礴宏大的辰天戌地四柱神煞显化之威瞬间被这股怪力吸附,片刻间消弭殆尽! “你竟然……不可能!”司马魁罡高高隆起的太阳穴起伏不定,一如他此刻挟着慌乱的颤声。 “你似乎并未死心。”叶冷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左臂,平淡道。 “我曾发誓,要在魔界闯出一片天地。”司马魁罡收敛心神,沉声道。 “我能理解你的执着,那就继续吧!”叶冷向司马魁罡摊了摊手,同情道。 “水火七星·天罗地网!” 但见司马魁罡燃炽己身命宫,以其至霸魁罡神煞强开北斗星图,阴气化水而阳气成火,凝七星之力,再现阴阳绝灭之三途死境! “归鞘诗·万丈辉煌转眼空!” 叶冷剑甲再催,归鞘诗下,无力不回天。 但闻司马魁罡大喝一声,仍是倒在了叶冷身前。 “你四柱皆煞,刚极而易折,强运此伤命之招,无异自戮,念在你跟我一样偏执的份上,我的折戟词,就留给后面的不幸者吧!”叶冷看着司马魁罡颓败的模样,不禁嗟叹道。 “我离开苦迹蛮荒的前一日,也曾听到过类似的话,我憎恨这样被人怜悯的自己,因为这是弱者永远洗脱不掉的烙印!”司马魁罡异常失落道。 “哈哈,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虚假的自尊只会限制你的进步,只有摆脱了思想的约束,你才会有新的可能!”叶冷用手捋了捋鬓角上的一缕银丝,潇洒道。 舞榭歌台,烟花梦醉。 小楼月满,红袖添香。 “风月依旧,人事全非,对上你,莫非是天意?”一个妖冶而明艳的红衣女子看着不远处的赤姣,颇为幽怨地叹道。 “过去的事,就埋葬在过去吧!”赤姣的眼里闪过一丝异彩,可她的声音却很平淡。 “对我而言,你是特别的,虽然你跟他们一样绝情。”红衣女子似感慨又似在回味道。 “绝情和多情,都是滥情!”赤姣举步轻叹道,在她香肩上的那口九环大刀随之发出了粗糙的刺响。 “呵呵,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样子,今夜恰逢满月,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再续前缘!”红衣女子一双媚眼发出了迷幻的妖光,她的声音勾魂中带着一丝激动。 “红袖,你错了,我已不再是你过去认识的那个色郎赤姣了!”赤姣认真道。 “呵,你说的不错,你变的更加虚伪了!”红袖眸中的光由炽烈转为苍凉。 “虚不虚伪无所谓,输和赢才是我们重逢此刻的意义所在。”赤姣冷峻道,她背后的九环大刀不知何时已到了她的手中。 “呵呵,既然如此,那你就……死吧!”红袖怒喝一声,两袖如红云般翻腾涌动。 “色字刀·头断!” 赤姣以娇小的身躯运使一口既重且沉的九环大刀,刀气在杀意的晕染下,竟是无比雄浑凌厉。 “云锦百丈红!” 红袖双袖如云涛一般,将赤姣和她的刀从头至脚,由里及外团团围住,封阻了赤姣的一切生路。 招意浓时,招也尽! 赤姣在翻滚的红云中劈出了一把悲痛欲绝的刀,这把刀颇为神异,它既为悲痛所化,亦能斩断悲痛。 红袖铺云百丈,两袖交缠成?,天地阴阳彼此交融,共同编织成了一个破无可破的必死之结…… 在一声动人的惊呼下,战局已然落幕。 赤姣的刀锋停在了红袖脖颈半寸之处,她以痛彻心扉的悲音道:“这一刀,曾在我母亲的脖子上开过花……” 红袖用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看着地上化为片片红蝶的袖摆,痴痴如梦呓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对她,已不再怨恨了。”赤姣淡淡道。 “就因为我和你母亲是同类,所以你不杀我?”红袖冷声诘问道。 “过去的事,就埋葬在过去吧!”赤姣重复着先前的话语。 “你想重新来过,我不想,我宁愿你就这样将我断首,也好过当我再忆起我们那些悱恻情缠时,又浮现出你此刻烙在我心上的彻骨伤创!”红袖话罢,脖子便朝着赤姣的刀迎去。 赤姣急忙收刀,同时用刀背在红袖后脑处拍了一下,红袖但觉头脑一昏,便倒在了赤姣的怀中。 “对不起,这声歉意我也只能在此刻说了!”赤姣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在一间破败的草庐前,阴雨绵绵。 酒气扑鼻,愁云笼罩,一只自我放逐的魔,除了醉,生命的意义全无。 阴沉的雨,如不断的愁思,永无休止。 “阁下还好吗?”落笔相思缓缓步近斜卧在雨中的颓废魔人,关切且不失儒雅道。 没有答复或许便是最好的答复。 “恕不才唐突,阁下的斗志似乎并不是很高。”落笔相思一派斯文道。 同样没有回音。 “阁下既然沉湎于悲愁之中,不才便不再打搅了,此战,是不才是胜的侥幸了!”落笔相思微微作揖,正欲转身离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有一滴酒于不经意间自颓废魔人的口中“溅”了出来! 不经意间的一滴酒,在霏雨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朝着落笔相思右侧的小腿处“溅”了过去。 然而这滴酒却阴差阳错地“溅”在了落笔相思背后巨笔的笔尖处! “砚池墨醉·乱写风月!” 就在此刻,落笔相思突然祭出因缘巨笔,笔尖过处,水墨滞空。 乱写草书无章迹,一笔焚销千古愁! 颓废魔人此刻已然身处在一片充斥着无数飘洒乱字的笔墨意境之中,观其深锁的眉头,足见其心是沉重与无奈并行。 “不才墨迹拙劣,让阁下见笑了!”落笔相思笔未停,声犹谦。 颓废魔人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但见其长叹一声,手中酒瓶登时碎裂,滴滴烈酒混合着片片瓷瓦向着周遭无端的墨境汹涌袭来…… 然而,无论是酒还是瓷,在触及到墨迹的一刻,皆成灰烬! “阁下口中的烈酒,当真是炽热非常啊!”落笔相思感叹道,他手中的笔,却是一刻也未停。 “看穿我,然后借势反击,你的洞察力和应变能力,醉不歌佩服,这一战,我败的不怨!” 落笔相思也未料到,颓废魔人开口即是认输,当下停住了笔,谦逊道:“阁下过奖了,不才也只是侥幸得胜。” “倘若我不认败,或许也已成为焦土了,感谢你用严丝合缝的虚伪给我天愁地悲的生命里,再添一笔!”醉不歌步出笔墨意境,垂首悲叹道。 “阁下说笑了,其实不才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阁下究竟有何愁绪,非要借醉而抑!”落笔相思道出了他长久以来的疑惑。 “广袤天地,何以皆是口是心非之辈,这就是我悲愁的源头!”醉不歌深深叹了口气,认输以后,他未再看落笔相思一眼。 第九十六章 貘妖梦魇 冰风吹,寒雪降。 不见尽头的山道上,一名俊朗英挺的青年背着面色如雪色般苍白的梅花沐雪,步履踉跄。 “师妹,再坚持一下,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师兄,把我留在这里吧,你的毒伤比我更加急迫,你无需为了我,耽误了救治之机!” “师妹,莫再说了,青穹不死,梅花不凋,师兄绝不会抛下你不顾的!” “青穹不死,梅花不凋……” 在梅花沐雪醒来的时候,一位褶皱吞没五官,老到不能再老的老者正坐在床榻上,满怀关切地看着她。 “师父……师兄他怎么样了,他的毒解了吗?” “你师兄没事,你无需再挂碍了……” “师兄他在哪,我想去见他!”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他已经走了!” “走?师兄为什么走,他去哪里了?” “遭遇神离金牛,是你跟他的缘劫,被厌神犄穿离血肉之伤毒,唯有回归天道自然方能得解,这是他的天命,无人可阻……” 凄风原上,凄风冷。 梅花沐雪已在风中等待了三个日夜。 风铃轻响,如风在呜咽。 “师兄,见不到你,我是不会离开的!” 风铃断续无章,如混乱的心绪,充斥矛盾。 “你将这占风铎留存至今,我知道你不会如此轻易放下!” “不曾提起,如何放下,或许这一切都是师妹你的一厢情愿,杨玉穹唯有道一声抱歉,陪你做了这场不切实际的幻梦!” 话音未落,一个俊朗中带着三分萧瑟,英挺里带着三分沧桑的青年自冷风中步出。 “师兄……你方才所言可是……当真……”梅花沐雪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魔,全身颤抖道。 “梅兰竹菊,花鸟虫鱼,世间万物,杨玉穹一视同仁!” 斩钉截铁的答复,摧毁的是梅花沐雪矢志不渝的,一片痴心…… 冰风吹,寒雪降。 不见尽头的山道上,一名俊朗英挺的青年背着面色如雪色般苍白的梅花沐雪,步履踉跄。 反复出现的场景,唤起最不愿重拾的记忆,梅花沐雪冰封在心底的沉痛,于焉涌现! “够了!” 梅花沐雪的手中此刻突然多出了一把黯淡无光的剑,这柄剑既为意识所造,又能吞噬意识,为魔界最奇诡之神兵,名唤“妖识”! “貘妖弑!” 妖识剑在梅花沐雪的意识召唤之下,开启了意识 (本章未完,请翻页) 独断的心之领域,一只象鼻、犀目、牛尾、虎足的梦貘乍然而现,但见梦貘张口,一股回归混沌的意识能量霎时撕裂了空间,显出了小幻境之外的大幻境。 一个五官被头发尽数遮蔽的麻衣客出现在了梅花沐雪眼前,他左手托着一个布满神秘咒语的盘状法器,右手持着一根不怎么起眼的木头柺杖。 “能找到幻华魇池,剑妖的意识之剑果真名不虚传!”麻衣客老迈的声音里藏着沉着。 “窥探别人的梦魇,你似乎格外满足。”梅花沐雪眸若冰霜,淡漠道。 “你介意的话,杀我对你来说,应该并不困难。”麻衣客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沉稳道。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杀你?”梅花沐雪冷声道。 “我曾经误入过杨玉穹的梦境。”麻衣客突然道。 梅花沐雪当即一顿,片刻后,终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是我平生仅见之魔,他居然没有梦魇,他的梦境只有一片空白!”麻衣客有些不可思议道。 “一片空白……他的神识,除非是他默允,否则无人能探,你又是如何进入的?”梅花沐雪明显并不相信麻衣客的话,她质问道。 “看来你也曾尝试进入他的意识,可惜失败了……”麻衣客平淡道。 “倦黄粱,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梅花沐雪的声音由冷转厉道。 “那是一次阴差阳错的误入,有一日我在做清明梦之际,在一处无尽的深渊里发现了一条意识通道……”麻衣客倦黄粱陷入了那场奇异清明的回忆。 “意识通道?”梅花沐雪略感讶异道。 “我想你一定听说过无界之息。”倦黄粱有些试探的意味。 “你说的可是无界之息‘天悬一贯’?”梅花沐雪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苍白。 这一刹那的失神,梅花沐雪已进入到另一个空间之中。 眼前的深渊,没有穷尽。 飘荡,如幽灵一般无依。 前一刻与下一刻,皆为当下这一刻。 再也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深渊内有一条白线,狭窄,短小。 不知缘由地融化在白线的怀抱里,沉浸,再沉浸。 “这条白线,便是我方才所讲的意识通道‘天悬一贯’。” 倦黄粱平静而低沉的声音,在梅花沐雪耳畔响起。 通道的彼岸,溟濛一片。 眼前出现了襁褓中的自己,在自己逐渐长大的静态里,无数画面于脑海深处重现。 “我进入白线以后,看到了我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生时的画面,我的一生在我脑海里的幕布上,完整呈现。” 倦黄粱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他似在描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七岁那一年,师父将十三岁的杨玉穹带进了她的生命。 十五岁那一年,她在修习意识之剑的过程中,由于好奇心驱使,她的神识深陷在炼狙魔的冥想里,在她即将形神俱灭时,杨玉穹用从师父那里偷学到的移神定魄之法,将她从死神面前拉了回来。 十七岁那一年,九头魔界陷入了激烈的内战之中,杨玉穹顺应天意出山。 十九岁那一年,剑魔之名冠绝魔界,而她却依旧遁隐深山,苦修意识之剑。 双十年华,无疑是梅花沐雪最开心的一年,这一年妖识认主,她修成光心双域剑出山,与杨玉穹一道平定纷乱,令四殿势力在互相制约中维系平衡。 二十一岁那一年,败天狂与杨玉穹在十恶浊地决战,梅花沐雪在观战过程中被欧阳赦诱导,误入十恶浊地另一侧的出离回廊之中,遭遇了神离金牛的攻击,在濒危之刻杨玉穹因感受到她疏离的意识讯号而强行弃战,幸得杨玉穹及时赶至,两人合力方才重伤脱困。 二十二岁那一年,梅花沐雪为试探杨玉穹心意,与倾心自己的剑尊叶冷走在了一起,然而事与愿违,两人这段情没过多久便告终止。 二十三岁那一年,梅花沐雪以剑妖之名,惊叹剑道,又于同年在绝梦雪岭退隐,自此不问世事。 三十七岁那一年,梅花沐雪在参与万魔一尊·竞魔天决时,败于魇魔倦黄粱后心灰意冷,自此消失于九头魔界,无人再得其踪…… “当我看到自己在竞魔天决里打败你的那一刻,我决定让你亲眼见证自己的失败!” 倦黄粱的声音再现,然而他却难以再抑激动之情。 “或许你所谓的见证,也只是黄粱一梦!” 梅花沐雪妖识再现,貘妖弑祭出的刹那,空间再度扭曲。 这一次,是真切的空间。 谱魔圈内,梅花沐雪将妖识剑抵在倦黄粱的脖颈,良久之后她才淡淡道:“真正的天悬一贯,是没有破绽的。” “唉,首战便对上你,是倦黄粱的劫数啊!”倦黄粱垂首哀叹道。 “世间万物都有定数,你为孽龙天末的付出,也让我深感敬佩,在你的意识深处藏有三把锁,其中之一你已在我面前解开,剩下的两把锁,应该也是出自天悬一贯吧!”梅花沐雪意味深长道。 “哈哈哈哈,一切都瞒不过你,我只能说未来,会很精彩!”倦黄粱同样意味深长道。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弓雷煞魂 幽林内,树木参天。 冰蓝色的丝缎华服随风轻扬,此刻忽闻木杖拄地之声,丐公子对着眼前密林中的无边黑暗,凝神冷峻道:“丐某人我一生光明磊落,金莽神犄的雷公公,你又要隐藏到何时呢?” 话音方落,一股异常刺鼻的火灼焦臭味朝着丐公子迎面扑来。 “啊呸,呸呸呸!”丐公子一边低嚷,一边挥舞着龙头拐杖拨扫焦灼。 此刻,天际隐有阵阵雷鸣。 “打雷的,你可莫要吓唬丐某人啊,丐某人只是个跛脚的公子哥,除了嘴碎外,当真是一无是处啊!”丐公子不禁自嘲道。 “嘴之功,莫过食与说,倘若你能用嘴使我心绪波动分毫,我可以保证,百雷绝祭将不会在你之残躯绽放凄艳!”雷鸣中渗出了玄雷阴冷可怖之声。 “哈哈,打雷的,你说话可要算数哦!”丐公子故作轻松道。 灿雷滚滚不断,是玄雷无言的答复。 丐公子注视着天际的闷雷,他拄杖的手微微颤抖,但他却发出稀松平常的声音道:“丐某人有时候会想一个问题,如果在一片荒地里只有两公一母三只野狗,当母狗突然死去,余下两只发了情的公狗会怎么想……” 这时,天边的雷声突然大了起来。 “丐某人其实非常欣羡贵殿的疾风和骤雨两位英烈,他们至死不渝的感情令我动容,一方死去另一方绝不苟活,这是多么伟大的爱情啊!”丐公子以赞美的口吻说着一个与之前毫无关联的话题。 此刻的雷声振聋发聩,林间的树木也随之剧颤不已。 丐公子将功力缓缓凝聚在手中的龙头拐杖上,但闻他清了清嗓子,平淡无奇道:“你说为什么每次看到闪电,都会打雷?” 话音未落,一道十纵十横的黑色雷网自阴空极速坠下! 丐公子早就料到了玄雷会食言,自己又岂会坐以待毙?他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招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正是此刻! 他将龙头拐杖“定江山”举过头顶上下翻覆,此时杖中隐现龙吟之声,紧接着他又忽地拄杖入地,龙吟声复现黄土之下。 “龙翔天地·灭魂贤劫!” 一条贯穿天地的巨龙携着熊熊的杀灭之能,朝着头顶的黑色雷网疯狂冲去…… “你,差的太远了!” 阴冷的声音既狠且沉,奔腾的血流迷失方向。 “掣电是我的血亲骨肉,瞑目吧!” 恐怖的声音带着遗憾,干枯的心魂恰逢甘霖。 丐公子化作焦灰的瞬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原来,玄雷并没有食言,自以为是的人,竟然是自己! 百雷绝祭下的战场,只能用一片废墟来形容,参天大树顷刻被焚烬,这哪里还是幽林? 云顶,仙雾缭绕。 风,冰冷中带着悲悯。 魔,威仪中透着慈恩。 煞魂魔母望着前方的茫茫云海,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似乎从未看见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满面脓疮,伛偻矮小的丑陋魔物。 “你的傲慢,已让我忍无可忍!”魔物再也忍不住煞魂魔母对他的“轻视”,怒喝一声道。 “为了练‘忍心鉴’,你这么做当真值得吗?”煞魂魔母突然冷声道。 “哈哈,为了变强,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我宁可死,也不想再被任何魔羞辱欺凌!”段忍用他千疮百孔的魔爪,轻轻抚摸着连他自己都感到厌恶和作呕的滚滚脓疮。 “既然如此,本座在不用护身气罩的前提下给你三招的机会,三招里你若仍不能伤本座分毫,本座还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弃战的机会!”煞魂魔母语带威严道。 “我段忍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你纵有不解之护,我也要在你身上开一个大窟窿!”段忍端详着自己的一双魔爪,莫名自信道。 “那,请便!”煞魂魔母说罢,她面上的毗湿奴神印忽地闪过一道金光。 “找死,天残忍法!” 感官被凌虐到极致,只为激发出一道忍气,而这道忍气,也是最致命的杀器! 煞魂魔母面对这突袭而来的杀招,内心没有任何波动,她只是将一只手缓缓自玄袍伸出,云淡风轻地接住了这集痛苦与屈辱于一身的天残忍气! 如白雪初会阳春,忍气在煞魂魔母手中也渐渐化为无形…… “欲禁忍法!” 段忍见首招失利,当下真气下潜,将海底轮压抑十年未泄之凡魔六欲以忍心鉴法门转化为滚滚烈焰,欲将眼前强敌无情焚灭! 同样是一只手,在触碰到焰火的一刻,缠绕在指尖的,只剩虚无。 “还剩一招。”煞魂魔母淡淡道。 “这一招,足够要你的命了,心绝忍法,啊!” 段忍话罢,突然仰天长啸起来,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如一根又一根尖锐狭长的钢针,刺穿耳膜,扎破心扉! 依旧是一只手,在抚平这癫狂音浪的同时,也抚平了段忍怀抱侥幸的痴心。 “你还剩下一次选择的机会。”煞魂魔母看着眼前这个意志有些消沉的对手,肃穆道。 煞魂魔母释放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善意,段忍充耳不闻,但见他本已丑陋不堪的面目突然狰狞扭曲起来,受尽种种极端屈辱的悲惨往事如书页般不断在脑海中回溯。 忍心鉴中,有一式不可逆转的变招,但凡使出这一招,体内的忍气会和忍心鉴功法一同被抹去,多年的修习,一招倾尽! 段忍宁可死,也不愿面对自己的失败。 “解忍洪荒!” 就在段忍欲泄尽体内忍气孤注一掷之时,煞魂魔母自华袍中伸出了另一只手。 这只手落在段忍头顶的过程中,没有任何抗力,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顺自然,紧接着段忍便倒在了云海里。 “唉,你这又是何苦?”煞魂魔母看着被自己击晕在地的段忍,微微叹息道。 同样的云顶,不同的魔。 赫天弓魔额头金目微张,水晶箭矢缓缓搭在了雪仇弓弦上。 千里之外,一身披白色斗篷的精健豪客正在荒野中风驰电掣。 猎人与猎物,彼此间心知肚明。 杀人与被杀,中间仅隔着一支箭。 “飞天魅影穆仙浪,只要你能躲开我这一箭,下一场竞决的名额,赫天弓魔拱手相让!” 赫天弓魔的声音跟他的箭一样,每个字都能恰巧穿进穆仙浪的耳朵。 “一箭就想嗝屁了爷爷,孙子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穆仙浪完全没有能力将话送进对方的耳朵,然而赫天弓魔却凭借着他的穿云金目,将所有的话都“读”了出来!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此刻,你将开始懊悔,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哑巴!”赫天弓魔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搭箭的手。 这一番过程,穆仙浪似是早已料到,他在话罢的同时,就使出了自己的看家身法“千变魅形”! 穆仙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山石、溪流、微风、露水、爬虫、雀鸟、野草、泥土…… 这种种物事,或许是多出来的,又或许本来就存在。 形过千变,影胜鬼魅,飞天魅影,仙踪无迹! 然而,惨叫声却是真切的。 惨叫之后,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赫然出现。 穆仙浪的身体已经彻底变形,他的脑、舌、咽喉、脏器以及食道,被一支玲珑剔透的水晶箭矢精准地穿刺并压缩在了一起,场面之恐怖血腥,足令群魔魂颤! “猎物在认定自己拥有诱饵的时候,猎人就可以安心收网了!”赫天弓魔一边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一边狡黠地笑道。 红尘喧嚣,紫陌寂寥。 江湖一步,生死无常!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幽火天关 荒夜,月灭。 灯红一盏,千里猫嚎。 薛剪水平静无波的俊面被天穹上一盏要命的灯晕染得通红,而他的脖子及以下,皆被包覆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肉眼能观视到的薛剪水,就只有一顶头颅。 “其实你早已死去,在你踏进这个被诅咒过的丧圈时……”一个被恐怖亲吻过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薛剪水的舌头似乎和他的身体一样僵直,若非他眼中闪过一种混沌中带有绝望的哀光,或许他真的已死。 “你甚至完全清楚自己的死法,只是你不愿意承认。”恐怖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匕首,每一个字都割在了薛剪水内心的最深处。 “在你发现自己手里突然多出一张写有你名字的黄纸时,你就已经死了!” 薛剪水的心在狂颤,然而他的肢体却不受控制地稳如泰山,他那张带着奇特表情的俊面,此刻已被额间的汗水浇湿。 “你头顶上的那盏灯,就是你的命灯,而在此刻,它就要熄灭了……” 薛剪水的嘴角反常地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紧接着,他俊面上的红光,渐渐由浓艳的红转为了清淡的粉。 “你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屈辱地死去,你的折峰巨剪最终剪下的,竟是你自己的头颅!” 话音未落,“咔嚓”声起。 薛剪水的头颅已自脖颈间滚下,坠落在无尽的黑暗中,没有回响。 灯灭,猫哑。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永无止境的黑暗! 朝阳巫道,月泣血。 一条精铁枷锁,贯穿百千魔众。 一名独角魔道,迷笛祸乱众生。 “我不是正在参与竞魔天决吗?”独角魔道环顾着眼前这些异常熟悉的景物,疑惑不解道,“如今又怎会身在巫道?” “是吾,导引汝至此的。” 血月之上,天幽王一袭黑袍无风自摆。 独角魔道抬首的一瞬,他看到的不仅是罕见的劲敌,更是逼命的死神! “天幽王!”独角魔道惊诧之余,更多出一丝侥幸,“听闻你是我们星主萧白夜的至交,此战是否可以点到为止?” “对别人,或许可以。对汝,稍显艰难……”天幽王的声音冷峻而悲哀。 “你我素昧平生,究竟有何怨结需要生死相搏?”独角魔道大惑不解道。 “这是汝首次见吾,却是吾第三次见汝。”天幽王沉默半晌后又继续道,“第一次,吾于散步间无意踏入此处,恰逢汝收尽魔元潜心炼化之际;第二次,为纾滞碍,吾携同道隐于一侧观视,汝之食相,已展露无遗。此次相见,吾纵有千百杀心,汝仍有一生机……” 独角魔道不可置信地仰视着天巅上异常硕大的黑影,狐疑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生机?” “一个答复,汝可愿意,弃食魔元,改道重修?”天幽王的声音虽然没有任何情感,但他的心,却在回观的悸动里淌血。 “飞凰,答应我,将这些孩童放走吧,失踪了这么久,他们父母心内一定异常煎熬!” “耿大哥,一直以来,在我的认知中,我所有的私事,你是从来都不会干预的!” “我尊重你,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能随意剥夺别人的自由跟生命!” “宛蝶的出现,让你多出了一份最不该出现的同理心。” ”或许,我已不想再活成一具僵尸的模样了!” ”既然如此,我玉飞凰便答应你,自此不再用这些牲人的孽种入药了,可以了吗?” “我愿意,我收元魔道向你保证,自此改弦更张,不再吸食这些魔物的元神,可以了吗?” 可以了吗? 可以了吗? 真的可以了吗? 相同的语气,相似的声音,在天幽王脑海中一再重现,然而结果呢? “耿煦,为何你要逼我对你使用绝咒雪杀呢?你完全可以用看戏人的心态来欣赏这出权力游戏,你却偏偏要去干预,最终受伤的也只会是你自己!” “我受的伤,源自于对你不切实际的幻想!”天幽王突然拔出了身后的玄幽胧夜,“汝之生机已绝,用汝吸食的魔元,迎接审判吧!” 收元魔道见头顶上的这颗灾星出尔反尔,登时吓得满脸煞白,但他手中却毫无迟疑,在拂尘翻覆,饱提魔元的当下,他欲以毕生功力做最后一搏,开出一条生路! 太虚无极,混天太极,浩渺乾坤,阴阳二道。 魔皆有元,雌阴雄阳,依法食化,异道筑基。 化元独角,固元拂尘,偏锋道志,结巫血誓。 万元聚顶,重开太极,吞吐乾坤,阴阳绝法! “万魔归元·阴阳劫命·赦!” 收元魔道将吸食异化的魔元之能全数汇聚于距头顶三尺高的顶轮处,在他头上的独角此刻发出了耀目的血光,他以拂尘结太极印,如盆巨口颂偏锋道咒,巫血之誓于他足下绽开死亡陀花。 紧接着,一黑一白足以吞噬天地的阴阳气旋出现在了朝阳巫道的夜空之上…… “神王六迹·云城霸剑!” 一道至刚至霸的无匹剑气自血月之上激拓而出,斩开了天地,劈开了阴阳,同时也阻断了收元魔道的最后生门。 月上血色褪去,迷笛之音再起。 铁链上锁缚之众魔,沐浴在变调的笛音中,魂归故里…… “吾将毁去魔界这一尘不变的生存规则,安息吧!”天幽王看着收元魔道逐渐灰化的躯体,凝肃道。 无边无际的海,浊浪滔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阴云罩日,穹顶晦暗如幕。 腥浑的海水中,一尊巨大的石猿正凝视着一朵绽放着耀目火霞的莲花。 这一幕,一如千年前的那场邂逅。 “传说,你是希旦创世时遗落在九头魔界的通天灵石,初代魔皇皋狱于轮回海的一处海沟将你寻获。” 沉冷的声音自火莲内缓缓传出。 “这仅属于祝融一脉的传说,看来煝烵对你已是毫无保留。”石猿粗犷而嘶哑的声音回响十方。 “她是我的曾经,我是她的延续。”火莲的声音平静如水,“灵气尽失的你,只余石化变幻之能,这一战,还要继续吗?” 皋狱在轮回海海沟深处发现石魔之时,石魔的灵气便已被轮回海吸收殆尽了,这个萦绕在他千年记忆里的心结,一度使本该傲气凌云的他,沮丧失意。 “我的通天灵气,使轮回海有沉无浮,千年来死于轮回海的魔族不计其数,你的叠火神功,可不见得有此能为!”石猿仍沉湎于过去,颇为自得道。 “若能够活在过去,我也不会修习这叠火神功!”火莲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你与煝烵的缘劫,连我这块没心没肺的石头都曾为之动容……”石猿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你虽已练成真空永燃的不灭火莲,但你却放不下这段感情,你与皋狱的差距也就很难缩小!” “舍心魔考,也不一定非要选择放下。”火莲的声音自信而坚定。 “看来你已有了新的进展,我很期待火劫十日下的火皇长宁!”石猿有些许激动道。 “沉寂在孽龙天末,你不觉得有些屈才吗?”火莲试探性地问道。 “很感谢火皇对我的器重,我在孽龙天末一直都很愉快,魔母也对我视如己出,最重要的是,我非常赞同孽龙天末的赎世理念!”石猿故作惋惜道。 “哈哈,无妨,待天决结束,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向你请教,到时还望你不吝赐教!”火皇谦逊而诚挚道。 “除了知无不言外,灵气全失且又胆小如鼠的石魔又怎敢忤逆火皇大人的意旨呢?”石魔的语气和态度转变的不可谓不快。 “你的真实身份,我不会向任何人泄露,你无须担心。”火皇的承诺,向来都是重逾千金。 “可惜还是让镶誉冠知道了,不过我对他的道德操守还是信得过的。”石魔意有所指道。 “唉,是我疏忽了,抱歉!”火皇愧疚道。 “无碍,这一战,胆小的石魔在火皇不灭火莲的强大压迫下,认败!”石魔此刻像极了一个旁白者。 海水消散的当下,火莲犹在,石猿却不存了。 石魔此刻已化为了一个又呆又笨的小石人,他用石手捂着一双深灰色的石眼,深怕烈火灼伤了自己明亮的眼睛。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血染残荒 地底,魆黑一片。 赤咬一边折扇轻摆,一边冷汗直流。 他很慌乱,又故作镇定,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在魔界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只有冷静细致,才有可能反制对手! 他在等待,等对方出手,待他拿捏清楚对手所在的方位,定要将对手啃食个尸骨无存! “嘶嘶!”他那张血盆大口又不自觉地发出了骇人的碎骨之音。 然而此刻,他本就躁动不安的心却又不可抗拒地想起了一位故人,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赤绞啊,你的在天之灵务必要保佑兄弟活过这一轮,倘若过了这鬼门关,兄弟我一定要在你坟头烤三只肥鸡,任你享用,嘶嘶!”赤咬心中如是念叨着。 “昼伏夜出的猛兽,通常都能在黑暗中寻得生命的曙光,猎物在哪里,牙齿就在哪里厮磨,等待猎物的入局已成了它们不可或缺的乐趣。” 谁能想到这虚无缥缈而又无迹可寻的声音,竟会出自距赤咬面门不到三尺之处! 赤咬当然也没有想到,直到在他面前突然多出了一道燃烧着火羽烟尘的星印,他方才意识到位列七帝之一的萧白夜,就在自己眼前! “你……”赤咬除了恐惧,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阁下等待的曙光,在下拱手相赠!”在赤咬眼前的这个飘逸的白衣男子潇洒道。 人有时会在一瞬间开悟,魔也一样,虽然只是些浅显直白的道理,但这对心眼被蒙蔽的赤咬来说,也并非易事。 朱雀星印照亮的,不只是地下曲折幽深的甬道,它还照亮了死士食古不化的顽愚。 赤咬见白衣男子没有丝毫要致他于死地的意思,相反还主动扫除了自己视觉的盲区,打开了自己封闭且狭窄的视野,当下他不禁自问:“刚才我不会真的想把他生吞活剥吧!我怎么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呢?他的地位武功,学识才华,乃至风度气质都是我望尘莫及的,我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任他羞辱?不对,应该是自我羞辱……” 赤咬心中虽已溃败,嘴上却仍不甘示弱道:“你竟然比我还有风度,这我怎么能忍,我要与你拼了,嘶嘶!” “若在下将你安然送回地面,阁下可愿收回当下所言?” 若无必要,萧白夜一向都是能动口就绝不动手的“仁义”之魔。 “只要你能把我送回到地面,我也不想与你为敌!”赤咬沉声做作道,他此刻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 “一言为定,星印·白虎!” 萧白夜星印绝式再现,地下无尽黑暗在一声惊魂的虎啸下,颤裂出一道又一道晃目的白芒缝隙。 赤咬从未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玄奇之招,他被这微弱的白芒刺得竟然睁不开眼! 天穹以西,奎、娄、胃、昴、毕、参、觜七宿忽而绽放出耀目异彩,一只势如破竹的威猛白虎赫然阔步于星河之上。 七百天星一地啸,谱魔幻障眨眼消! “镶誉冠,你将战场设于地下,是有心要试探我吗?”萧白夜带着疑问迈出了战圈。 赤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身在谱魔圈内了,天上日阳当空,灿亮的辉光依次披在了身旁得胜者的身上,而与他咫尺之隔的萧白夜此刻也已被一道辉光所覆盖,他便是这样莫名其妙却又乐见其成地吞下了败果! 乱葬岗,亡灵汇聚之所在。 黄昏,风也浊,魔也浊。 抛不开污浊的命途,注定在晦暗中沉沦。 当沉沦是为了不再沉沦,当凶狠毒厉变作一种关怀,当戳破仁义礼智信的脆弱薄衣,用自己的方式去实现救赎,那一刻便成为了这一刻——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两个极端之魔的对立,一场同室操戈的角逐。 终究,廓如画,美胜仙,清雅明丽的娥陵珞珊对上了头纹咒,手持棍,凶煞绝伦的斗战僧魔。 “镶誉冠这个混蛋,竟然把人家跟恶叔叔你分在一个组,他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娥陵珞珊忿忿不平地嚷道。 “既然选择接受虚伪,你就不该再有过多抱怨!”斗战僧魔严斥道。 “好了,人家不抱怨就是了,人家现在就认输!”娥陵珞珊既委屈又无奈道。 “认输是怯懦的表现,你虽为一介女流,但若想逆天赎世,便绝不能有半分怯懦!”斗战僧魔瞪视着娥陵珞珊,厉声道。 “好了,恶叔叔,人家知道了,比试就比试,你别一直这么凶巴巴的好不好?”娥陵珞珊有点想哭,但她知道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坚强。 “用出你的全力,我是不会对你留情的!”斗战僧魔的声音依旧凶狠冷厉。 “珊海修罗恸!” 僧魔厉语甫落,娥陵珞珊随即出手,但见天外忽降倾世祸水,须臾间便将斗战僧魔无情吞没! “杀—天—悦!” 祸水之中,凶光乍现! 一根带着浓烈腥浊气息的铁棍自水面缓缓升出。 一个身披五条僧衣的凶煞自魔仙面前突然出现! 棍名辟佛,斗败龙蛇。 煞显僧魔,狂荡山河。 此刻,滔天祸水化为卷风水龙,朝着亡灵彼岸的极乐天堂扶摇直上! 雨,纷纷而落。 夜,转眼已至。 “迫不及待想要发泄心中的憋屈,最终伤害的也只会是你自己,另外此地五行属土,你以水式急攻,无异自取其辱,你师父着实是把你惯坏了!”斗战僧魔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峻残酷。 “我不需要你来管教,既然你这么有本事,就去把魔皇的位子拿来呀!”娥陵珞珊怨怒交织,她用一双婆娑泪眼瞪视着眼前凶僧,反嘲道。 “唉,你真是不知好歹,换我出招了!” 斗战僧魔心虽无奈,手犹无情。 但见,辟佛开天路,亡灵皆超度! 但见,魔僧昂首步,梵经诵地裂! 但见,黑云蔽白月,秃鹰归巢穴! 但见,金银夺命线,落榜凶神笺! “谪—仙—傲!” “纤丝五缕·金银覆宙!” 棍落的一刻,金银两丝牵住了棍势。 接着,棍势突又再起,且势不可挡。 银丝如藤蔓般朝棍势源头涌近。 金丝随即断裂。 棍梢在娥陵珞珊头顶停留了半刻后,银丝方才涌至斗战僧魔的咽喉。 娥陵珞珊缓缓将丝线收起,垂首不语。 雨过天清,黑夜里没有彩虹,只有皓月。 斗战僧魔静静看着娥陵珞珊,半晌后方道:“你不够快,也不够狠,未来还有很多亏要吃。” 娥陵珞珊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既凶又恶的魔僧,泪花隐隐闪烁在眼眶中,她轻声叹息道:“恶叔叔,如果你惹怒人家只是为了让人家顺利晋级,那你真是把珞珊看的太急功近利了!” “我并非你想的那般乐善好施,你的心智尚需多加磨砺,这场比试我也只是抛砖引玉!”斗战僧魔冷峻的声音里多出了一分关怀。 “恶叔叔,人家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你放心吧!”娥陵珞珊再度眉开眼笑起来。 这一战,斗战僧魔胜出! 荒野上,杂草丛生。 赭残荒如魔神一般朝着蜷缩在杂草中的败地狂阔步而来,涤血盘神剑在他手中发出了赤金色的辉耀,一如渴饮鲜血的豺狼,环顾四围欲择人而噬! 聆听,除了聆听这逼命而来的审判,败地狂已彻底沦为了一只两脚羊。 在天雷劈裂苍穹的一刻,赭残荒的剑正指着败地狂的心脏。 “相遇是缘,恩赐你一句遗言。”赭残荒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声音也没有任何感情。 “殿……魔皇大人,小的只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小的一命,给小的一次替您卖命的机会!”败地狂与方入谱魔圈时已判若两人,此刻的他毫无气节,跪倒在赭残荒足下拼命磕头恳求道。 “杀你,是对废物最大的施舍。”赭残荒的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不要啊,宇宙无敌的魔皇大人,小的虽然本领不济,但也绝对不算是一名废物,起码小的还能看见魔皇大人身后那条‘尾巴’!”败地狂一边注视着赭残荒身后某个有些突兀的”部位”,一边绞尽脑汁歇斯底里地恳求道。 ”哦……你是如何看出我有幻尾的?”赭残荒颇感讶异道。 “小的天生便有此能力,能够看到一般的魔看不到的东西!”败地狂不想死,所以他只能拼命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那么你还能看出什么?”赭残荒继续试探道。 “小的还能看到一个类似通道的东西,也不知道它究竟通往哪里……”败地狂用手擦了擦眼睛,细观道。 “唉,你本来可以不死的,可是现在却非死不可了!”赭残荒微微叹了口气,他手中的涤血盘神剑同时闪了一下。 剑闪,头落,血染残荒! 傲天,败地,一梦烟消…… 当赭残荒再次踏上谱魔圈时,竞魔天决的第一轮比试也告一段落了。 镶誉冠看着在场或胜或败或死或伤的一众魔英,目中流露出一种似悲且哀的残情,沉默半晌后,他才缓缓说道:“当下竞魔天决的十六强已然出炉,诸位且看天幕。” 众魔齐抬首,天幕显盛名。 乾坤风云起,天决十六强! 金莽神犄: 赭残荒、赫天弓魔、玄雷、掣电、天关无赦 孽龙天末: 煞魂魔母、泪飞·谢孤君、叶冷、斗战僧魔 墨翼寒杀: 萧白夜、落笔相思 赤水魔狼: 火皇十日亡、天幽王、烈日雄风、赤姣 荒原八野: 梅花沐雪 待众魔观毕,镶誉冠继续道:“三日后,依旧在血雷穹,我们将进行第二轮的比试,每日比试两场,诸位皆可前来观战,在前一日比试结束后天幕会显现次日的对决分组名单,届时各位务必多加留意!” 话音刚落,天幕随即呈现出两组对决名单: 天幽王(赤水)——玄雷(金莽) 泪飞·谢孤君(孽龙)——梅花沐雪(八野) “三日后辰时,名单上的朋友倘若未按时参战,本人将有权取消他的竞决资格!”镶誉冠威严而肃穆道。 第一百章 谈魔论道 九头魔界东北方,有一条黑草与白花交织而成的阴阳道,此道终年飘雨,不见日阳,道两旁遍布海棠,粉白花魂于微雨间时常沁出醉人芬芳,每逢八月初八,花蕊唾红,如泣哀血,黑草白花闻血断肠,阴阳道于此一日,化显血雨道。 靡雨如影,遥愁似烟,血雨道上,有一黑影孑然独立。 雨丝缠绕发丝,花香轻吻鼻息,尘封悲欢的匣子悄无声息地绽开了随风远逝的至亲至情。 这情,融在血中,历经雨雪星霜而不化。 这情,刻在心上,遍及四肢百骸而不凋。 每逢海棠泣血之日,亦为魂魄啼哭之时! 正值此哀伤深沉之刻,忽闻风铃轻叹,由远及近,却欲语还休…… “这一日,你倒不曾或忘!”冰冷的声音来自那个黑影。 “未及救下你的姐姐,是杨玉穹一生的憾恨……”风铃尽处,杨玉穹愧然道。 雨,凄楚婆娑。 风,悲愁呼啸。 “背弃承诺之徒,我不会谅解,永远不会!” “我欠言家的,早已无法偿还,我能做的,也只有阻止你步上你姐姐的后尘!” “当我成为言雨的时候,我和姐姐的宿命便已重合,泪飞起密雨,命绽彼岸花就是那些弄权者的下场!” “过去,我和你一样,想要杀出一个公正来,可当我参悟天道后,王朝的兴衰与更迭如轮回海的潮水一般此起彼伏,永远都没有穷尽,在天道撮合的动因到来之前,一切的反击都是泥牛入海,徒劳无功……” “你高高在上的天道法则,永远无法顾及正在饱受苦难的底层魔众,即便真是徒劳无功,我也绝不允许自己坐以待毙!” “唉,我可以向你断言,同为杀手,你与天关无赦谁先按捺不住,谁就会先败亡,为了言雨,我希望你们言漪三灵都能好好活下去……” “那年今日的阴阳道,至今我仍历历在目,若是没有言漪,姐姐便不至惨亡,我们三个谁都没有苟活的资格!” “逃避,承袭,担负,这三种截然不同的道路,却都会通往同一个终点。” “为这个终点,我已隐忍得太久了!” “天道是公正的,魔界将因天幽王的到来而彻底撕裂,有分才有合,你和言雨期待的那一天,并不遥远了……” “哈哈哈哈,或许那一天到来前,我已死在天幽王的剑下了!” “刀倚斜阳之死,我和魔母会替你扛下,我相信天幽王在大义面前,自当有所取舍。” “所有事,你们总是能安排的甚为妥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多余,为何你们就不能让我快意恩仇一次,杀尽该杀之徒,为姐姐雪一生之恨!” “我知道你的焦虑,也明白你的煎熬,但我更相信你的理性,以及你为坚守理性而付出的一切努力!” “放下无谓的劝慰和教唆,我很想知道,我与你师妹之战,胜算又有多少?” 绝梦雪岭之巅,梅花海浪随风摇曳。 叶冷眷恋的目光落在梅花沐雪飞瀑般的秀发上,徘徊不去。 “幽梅,我发现我自己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梅花沐雪在听,却不语。 “大战在继,你却仍是这般气定神闲,惊颤魔界的魂泪对你而言,似乎并不构成威胁!” “那你来此,岂非也失了意义!” “哈哈,我辛苦跋涉而来的目的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想和你多相处一刻吗?” “你无趣,但却并不无聊。” “啧啧,我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欢喜,还是悲伤!” “无论是欢喜还是悲伤,都掩盖不住你此刻内心的焦灼!”梅花沐雪缓缓转身,她那如远山一般幽深的眼眸在叶冷风尘未落的面颊上停留了一刻,然后淡淡道,“你很纠结,在我和你的同伴之间,你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失败。” 叶冷突然一个激灵,梅花沐雪的话显然戳中了他内心深处的痛点。 “不错,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被另一个击败,虽然我一点都不了解谢孤君!” “同属孽龙天末,连你都不了解他?” “我甚至从未见过他,他就好像一个影子,或者说是躲在别人影子里的……影子!” “影子的故事……” “他真不该对上你……” “一切都是注定,泪飞深埋多年的心结,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而你,也将面对魂泪的夺魂索魄。” “如果魂飞魄散能让我摒弃执念,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这可相当不好,无法追求剑妖的剑尊,活着比死去还要痛苦千万倍啊!” “好了,你带着满身尘埃来此,我理该请你喝一杯茶,走吧!” “这还是我认识的幽梅吗?我怎么感觉自己在做梦!”叶冷一边感叹,一边内心激荡地跟上了梅花沐雪的步履。 九头魔界西南,红霞缭绕在氐魔峰上。 两只魔,一黑一白,一前一后伫立在半山之腰上的一个坟头前。 坟前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九天神铸莫青慈之墓”九个鲜红大字。 站在前方的魔,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的雷霆里,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他都已离不开沉与缓的深度律动。 立于后方的魔,一袭白衣和一把折扇将他的蓬勃朝气和英姿飒爽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稚气虽是未脱,志气却是张扬。 “青慈,今天是你的祭日,我带电儿来吊祭你了!” “娘亲,在爹亲的悉心照料下我已经完全长大了,您在九泉之下尽可放心!” “电儿的武学与心智已渐趋成熟,你为他铸造的傲藐之骨也渐渐开始展露奇功,他在这次的竞魔天决表现不俗,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必然能够成为魔界翘楚。” “爹亲对电儿的期盼,电儿定当不负所望!” “明日,我将与天幽王一决高下,届时无论胜败生死,你都要以平常心待之。” “倘若爹亲您不幸败亡,电儿倾此一生,必会像您替娘亲报仇一般,让天幽王自内而外,血骨焦枯而亡!” “哈哈哈哈,叛逆而不失狡黠,残酷中带着坚忍,我想不用多久,你就能超越我了!” “电儿从未想过超越爹亲您,电儿只想成为魔界第一,这也是电儿毕生的追求!” “凭你这句话,我会活着见证那一日的来到。” “玄雷匡掣电,劫荡寰宇枯,雷掩天地耳,电惊万魔魂,爹亲,娘亲,您们创造的奇迹,即将在魔界掀起空古绝今的惊涛骇浪!” 白沼泽,辰星永昼。 萧白夜对天独奏一曲哀愁,缕缕箫音纠缠在彼岸,破碎了星河。 白夜中,有一道黑影随风飘落,灿目的星光于一刹那间,照进了黑袍,照亮了耿煦的眼睛。 那是一双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的眼睛,也是一双品尽悲欢,尝尽欲求的眼睛。 “耿兄,你来了!” “汝知晓吾会来?” “感知到,却未料到。” “大战将至,吾不邀美人作陪,却寻那知己相伴,汝自然始料不及!” “哈,耿兄说笑了,其实有些事,在下也很想跟耿兄探讨一番!” “汝之箫音如北风一般萧瑟,是该找个知己好好倾诉了!” “知己难觅,能与耿兄相识,上苍待在下实在是不薄!” “吾杀汝阵营一将,汝不怨吾?” “耿兄与在下虽是立场有别,但在公平的竞技下,收元之败亡实属技不如人,怨不得耿兄!” “哈哈,汝对魔界强者为尊的既定共识似乎已是习以为常了。” “星有其轨,宿有其序,魔界之存灭,皆离不开对强的追求!” “所以魔界,惟有毁灭一途……” “这亦是在下忧愁之所在,在下虽然对这纷扰尘世无甚好感,但它毕竟是塑造在下的地方,这里的每一颗星,每一寸地,都驻留了在下的记忆和情感,在下委实不愿亲眼见证那一刻的到来!” “天道不仁,惩杀十方,魔界无论生灭,都需一统!” “谨听耿兄高见。” “如今魔界斗而不破的局面即将崩溃,此次的竞魔天决便是最后的破口,一旦赭残荒夺得魔皇之位,孽龙天末的终极预言便会兑现,届时希旦之谴必令魔界万劫不复!” “既为预言,结局都已注定,干涉其中岂非徒劳无功?” “如果一开始就不存在第八任魔皇,希旦之遣便永远不会到来。倘若天决的最终胜者在煞魂魔母、汝或是吾之间,依凭魔皇无可抗衡的强制力,将吾研悟而成的神王六迹作为群魔通识,贯彻魔界,待众魔完全觉醒之际,再废除魔皇权威,实现群魔共荣的大同之景!” “此救赎之法虽妙,但难度委实不小……” “这是最困难的方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耿兄,感谢你为魔界的付出,在下会尽全力朝这个方向努力的!” “在吾魄散魂飞前,若能得见神王六迹唤回群魔本心,必然含笑九泉也!” “此次相逢,在下能可感受到耿兄神魂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究竟发生了什么?” “‘羊刃溯洄·初海之扼’,汝可曾听说过此招?” “这是魔界战神饮鲸不醉生的终极必杀,据说能令受招者返身还婴最终逆向诞灭……莫非?” “不错,吾幸得杨玉穹之助化解了这一杀咒,或许是魂体受到了损伤,吾已无法与这具盛器完美契合了,或早或晚,吾都将离开殷天殇的躯壳,玄幽胧夜最终也会复原成为究心……” “耿兄,萧白夜坚信,无论你的魂魄归宿何方,你的神王六迹都一定会造福魔界乃至七界众生的!” 第一百零一章 如梦初醒 这个世界的一切就好似一场梦,梦醒了,曲也终,人也散…… 天幽王的梦里,没有颜色。 黑色雷霆,暴烈地下在他的头顶,可他却丝毫未损,他淡淡看着雷霆尽处的玄雷,对着眼前这个身披赤金甲衣,面带猩红脓疮的丑陋魔物,漠然一笑。 梅花沐雪妖识剑开,心之领域和剑之极意共同交织成一片残酷的虚无,无差别地将参加竞魔天决第二轮前两场的玄雷、天幽王和泪飞一同裹挟其中。 绝情的魂泪,绝望的人,谢孤君在意识的梦泽里,真身渐渐浮现而出! 除了包覆在周身及面颊的黑色劲装之外,泪飞那双如明珠般灿亮的眼睛,深深震慑着在场的每一个灵魂。 “久违了,谢孤君!”无从溯源的冷艳声音回响在虚无幻梦的每一个角落。 无言,是泪飞对心头幻境最坚定的抵抗。 “妖识启绘的转映心域,是留驻你们内心深处至真至纯意识的太虚空间,在这里的你们联觉通感,没有保留的实力,也不会有隐藏的秘密,两位如不介意,可借此域坦诚一决。”冷艳声音挟威带势地指向天幽王和玄雷,自成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 “我若是介意呢?”玄雷冷声道。 “你当然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脱离此域。”冷艳声音不减,凛凛寒意反增。 “剑妖,你不会真以为我怕了你吧!”玄雷切齿愠怒之状,让他本就丑陋的脸,更加的不堪入目。 “吾倒是很渴望这种无所保留的对决,吾亦不希望任何人,破坏吾享受干净纯粹美梦的朴素愿景!”天幽王淡淡地看着玄雷,就像看着一只早已被驯服的野兽。 “哈哈哈哈,很好,那我便如你所愿,送你去美梦中消亡吧!”玄雷狂笑如雷,气贯八荒道。 转映一域,战局两分。 幽夜穹星璀璨夺目,天巅一剑凝霜荡魄,忽闻雷响如吼,黑霆布霸劫空,窅冥回荡起死神的呼啸,无惑剑意透过胧夜,划下孤独的绝章! 这一剑,造极登天。 这一剑,绵延成仙。 这一剑,生息不灭。 这一剑,圣王回归! 此剑,乃神王六迹第五迹——长生天剑。 无烬冰原的雪,寒入骨髓。 玉飞凰的痴心,依旧滚烫。 若能长生不死,若能青春永驻,该有多好…… 终日,以婴童裂心之血为食,生命在无数次焕发的单调之中,愈发衰枯。 为汝,吾愿坠入泥犁! 祁心圣域的炼金鬼才,不但能点石成金,还能以苍生为炉炼铸奇丹,无论人鬼神魔,凡服食此丹者,青春可止凋敝,寿元激涨千载。 历经千辛,迎送万苦,夺丹不成,自己的欲望反而成了炼丹的素材。 吾解放自限,摒弃我执,回归元婴之纯粹,追溯源头之初衷,终在焚灭万灵的狱海里,先其一步重返原乡。 天意剑意,剑心天心。 天剑长生,自此临世! 而无边的嫉妒与恨,也如滚滚江水,汹涌袭来…… 残酷的不是剥离,而是人性泯灭的心痛! 截灵血契,灵魂永禁。 不死罪身,筋骨血脉皆成了女权皇者通往长生之路的肱骨之助。 然而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即使载具不死不灭,汝埋霜的魂灵却始终无法同之相匹,这便是劫雪冰刑潜藏的终极遗憾!” 沉雷,炸裂,黑中带青。 玄雷,毒面,红里透紫。 疾风骤雨相濡以沫般的爱恋,不失为魔界的一段佳话。 我这副尊容,无论是谁见到都只会深感惊惧,哪里会有女孩子会喜欢我呢? 直到那一日,自卑的我遇见了自负的她…… 九天神铸,妙手夺天工。 奇兵偃甲,青慈无不能! 我自出生以来,便饱受五雷轰顶之惩痛,可否为我,铸一件避雷甲? 本以为她会断然拒绝,又或者会开出极为苛刻的条件,然而她却一口答应了我的请求,我既兴奋,又惶恐。 当她将这件赤金甲衣披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歧视过我,我们之间的交流,如流水一般自由随意。 原来放下心防,竟然是如此的轻松! 在我痴迷于她的音容笑貌的同时,她也沉浸在了我的离奇命运之中。 我带着累世罪愆降世,自睁开眼的那一刻,毒面与天雷便成为了我挣脱不去的刑具。 毒不死也劈不死的我,带着满腔不忿,踏上了一条罪上加罪的不归之路…… 只要我活着,我就会一直作恶下去,这是我对因果轮回的报复! 无视外在的日久生情绝非那种浅薄的一见钟情能够比拟。 “我的样子,我的罪业,我满手的鲜血,你当真不在意?” “哈哈,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一众杂魔,又怎会入的了本姑娘的法眼?” “这孽果,你只怕担负不起!” “你也太看不起魔了,本姑娘在乎过因果吗?我莫家因神铸逆天寿命不过半甲子,纵使如此,我依旧敢以这逆天铸技改造洪荒,除了渴望更为丰盈的报应,本姑娘别无所求!” “哈哈哈哈,或许我们都是……彼此的救赎!” 成为强者的要素有二,天姿卓绝的根骨以及超凡脱俗的灵识,在魔界能集成这两个要素的魔少之又少,可她却凭借惊世骇俗的铸技,将这两个要素完美地植入到了我们骨肉的身体中,这也是她一生引以为傲的最高荣耀——“傲藐之骨”! 我与她的旷世罪业,终是有了延续! “电儿,为父绝不会令你失望!” 没有了后顾之忧,忘却了生死羁绊,玄雷毫无保留的百无禁忌之招“青荒·沉雷殛”于焉轰落! 第一百零二章 焚魂之泪 同一刻下,魂泪无声。 沉静,是对刺骨锥心遗恨最残忍的湮灭! 胎光淡忘的根,爽灵保全的源,又怎及幽精矢志不渝的根源? 天幽王此时的眼睛,亮如星斗,这熟悉又陌生的灵魂共鸣,吸附了他的剑,颤动了他的心! 梦影蹁跹,梅花似雪,依附在斑斑血泪上,无声寥落…… 第七代魔皇蛰古陨落后,九头魔界陷入了长久的战乱之中。 在无数次吞并与失落循环往复的悲剧里,魔界四分的割裂轮廓逐渐清晰,四殿虽是魔才辈出,却并无一君独霸,这也使得纷乱的九头魔界在各势力的相互制衡下渐趋稳定。 其后,因内战无果,孽龙天末殿主沮龙殃联合金莽神犄殿主申屠海啸通过“哀亡道”向正经受”御诫神瘟”侵害的傲血神陆发动了令六界瞠目的“牛龙之掠”! 与此同时,金莽神犄为防内部乱源,在浑冥谷外的阴尸地挖建了一个异常巨大的绝狱天坑,将生活在金莽神犄势力范围的“不忠”魔众通通扔下天坑,由紫火神杀及其下属魔兵进行统一“改造”。 天坑内,是残酷的炼狱,催化出一个又一个惨绝人寰的精神实验…… 言氏一脉,历经千年泪血,沦为申屠海啸霸业皇图下的亡灵,是魂族避之不去的劫,活下去,则成为言雨和言漪这对姊妹延续魂族血脉的坚强使命。 黑暗里,年仅八岁稚女哀伤的梦中。 “姐姐,你在哪里?小漪好害怕啊!” 回荡在言漪耳边的是如日照春风般无限温柔的声音:“小漪,姐姐在这里,有姐姐在,没有人能伤害小漪,宽心啦!” 那一日,言漪被四只小野魔欺凌,言雨用背部半尺宽的血痕维护了一个幼小心灵的自尊。 烟雨中,言漪的天塌了,她的心像是被揉碎一般,不可置信却又确定无疑地看着眼前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魂族,背叛我们姐妹的……誓言!” “为虚假的族群荣耀而献身,愚昧至极,在我的剑落下以前,离开!” 冰冷而残酷的声音,带着些许苍凉和无奈。 那一日,申屠海啸劝降魂族未果,大战当下言雨临阵倒戈,累至魂族言氏一脉上下七十二口尽数遭擒,除了言漪外,其余族人皆被送入绝狱天坑,饱受酷刑折磨。 八月初八,阴阳道,悲雨倾盆,海棠泣血。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小……漪,你没有……对不起姐姐,为妹妹你,姐姐做的一切都值……得,答应姐姐,要好好……活……” 已尽未尽的嘱托,是言雨背弃姐妹誓言的残忍铁证! 那一日,言漪只身潜入绝狱天坑解救族人,无奈半途被紫火神杀拦截,命悬一线之时,言雨步入战局,姐妹联手冲破封锁向阴阳道奔逃。 事前,言漪曾以青鸾传讯之法邀两人的共同好友杨玉穹在此接应,然而杨玉穹却因败天狂的突然围堵未能及时赶至,这也使得受紫火请托的玄雷一路追至阴阳道,虐杀了誓死保护妹妹的言雨。 言漪在即将遭受相同的蹂躏残害时,杨玉穹方始赶至,救下了魂族最后的血脉,在杨玉穹的告知下,言漪终于得知姐姐不惜叛投金莽神犄并成为其狙命杀手背后的真相。 被以顺生逆死为行事宗旨的申屠海啸锚定为目标,言雨内心十分明瞭魂族的最终归宿,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为护全她唯一的妹妹,其余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哀怒怨憎,她都甘愿承受,无悔无怨! 事后,被囚于绝狱天坑的言氏余脉,皆被紫火神杀以异常变态的凌虐手段,自相残杀而亡。 而在血雨浇灌的绝望之地,言漪在这至极哀伤的冲刷下,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魂族,三魂皆可化体,但需在离魂魔考下与存在于虚无之中的源初灵识签署一道化魂契约,契约生效后本体虹化,三魂将以各自意识各行其道。 极度的羞愧与悔恨令言漪步入了魔考的殿堂,在万念俱灰的绝望中,她毫无半点犹疑地签下了这道化魂契…… “你见过会杀人的眼泪吗?” 杨玉穹亲眼见证着第二个言雨的出现,带着对这个世界无穷的仇恨与杀意,赫然出现! 这是一滴拥吻仇恨的魂泪! 这是一滴撕裂命运的魂泪! 这是一滴穿透时空的魂泪! 这是一滴无尽空虚的魂泪! 谢孤君魂泪的目标并非梅花沐雪,而是……玄雷! 天幽王、玄雷、泪飞谢孤君的致命绝杀于同一时间祭出,胜负生死悬在一瞬。 白芒过隙,太虚梦碎,梦醒时分,胜负分明! 玄雷的眉心前,悬着一柄长生剑。 泪飞的脊背后,映着一朵雪梅花。 “为什么救我?”玄雷凝视着天幽王,沉声问道。 “此乃吾与汝之战,岂容旁人插手?”天幽王淡淡答道。 “我败了,败的心服口服!”玄雷垂首悲叹道。 “既选择参与其中,便当重其规则,汝之罪孽,自有清偿之期。”天幽王将玄幽胧夜收归鞘内,缓缓道。 “或许,我不该将他们两个拉入这场战局……”梅花沐雪凝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欠疚。 “天意如此,愧疚无用,我虽有遗憾,但这败果,早已在我意料之中。”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梅花沐雪的内心深处,起了涟漪。 “他让我不要来。” “可你还是来了!” “我憎恶被人教唆。” “我欣赏你的憎恶,我也相信方才那场梦,在场的各位都不会当真!”梅花沐雪动人的冷目依次扫过一旁的玄雷和天幽王。 玄雷默然无语。 天幽王却将目光落在了泪飞被黑布蒙住的脸上,良久之后淡淡道:“刀倚斜阳是你杀的?” “是我。” “理由。” “四殿混战时,他欲抢夺龙主的梵天四面,被我击杀。” “龙主,是沮龙殃?” “是。” “嗯,一仇忠,二仇空,刀倚斜阳之死,吾不再同你计较。” “谢过!”泪飞看着天幽王,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神彩,紧接着她转过头,视线移到了玄雷身上,仇恨的杀意倏然膨胀,她一字一顿狠声道,“我会杀你!” “恭候大驾!”玄雷冷言以回之。 此刻,方形天幕名单再现。 竞魔天决第二轮前两场的胜者分别是天幽王和梅花沐雪。 紧接着第三组和第四组的名单也出现了: 赤姣(赤水)——赭残荒(金莽) 烈日雄风(赤水)——落笔相思(墨翼) 第一百零三章 烧荒怒火 圆月,妖狼海岸。 赤姣注视着吴婉瑜,就像注视着一个梦,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梦。 如果她从未进入他的梦,他或许还是他,而不是为她而成为的这个她。 根深蒂固的观念,是自由交流时无可逾越的鸿沟。 为她,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的性别,只为了能靠近她,倾听她的心事。 “这一程有妹妹你陪伴,姐姐真的很开心。”赤姣凝视着吴婉瑜柔美乌黑的云鬓,宽慰道。 “明日之战,姐姐其实可以选择放下,我想火皇也一定不会怪责姐姐的!”吴婉瑜盯着赤姣闪烁的眼睛,诚挚道。 “选择了这条路,便也默许了被这条路裹挟吞噬,这是魔界众生挥之不去的可悲宿命,背离了宿命,便也背弃了生命……”赤姣叹了口气,哀声道。 “说来惭愧,我始终无法理解你们所谓的荣耀与尊严,我只是想让我在乎的每一个人都平平安安……”吴婉瑜既无奈,又无助道。 “感谢妹妹如此在乎我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怪异姐姐,有你的关心,姐姐这一生,值了!”赤姣的哀伤与欣慰并存,她苦涩一笑道。 “无论如何,姐姐你都一定要答应我,平安归来!”吴婉瑜心知无力说服赤姣,只有将最美好的祝福赠予眼前这个怀抱落寞的痴魔。 赤姣对着吴婉瑜深情一笑,她就这样静静地享受着此刻短暂的甜蜜,没有再说一句话。 “傻妹妹啊,如果这样的我能活在你心中,那就让真实的我消散在你看不到的远方吧!” 红楼歌醉鸳鸯栈,欲死还生错悲欢。 且衔性命霸此夜,不教清梦枕血河! 凌乱的枕畔,错乱的床伴。 男男女女,不男不女,血肉缠绵,欲生欲死。 然而,在赤姣徜徉无边欲海的尽头,一张黄纸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她血丝错乱的眼中。 黄纸上写有三个血红大字:赤姣·殁! 但闻一声巨响,赤姣的异形刀气已将这近十丈之高的快活鸳鸯栈全数震碎,沉沦在欲海中的淫魔如一个个突然失重的肉球,重重摔在了泥泞的土地上,传出了奄奄一息的呻吟。 “哈哈哈哈,提前来杀我,是赭残荒的授意还是你自己的愚断?”赤姣的声音尖锐中带着冷厉。 此刻,猫嚎震千里,黑云掩月明。 无边无际的死黑笼罩在赤姣身前,一瞬乍现的灯红晕染在赤姣眼前。 “回答死人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我的专长。”恐怖而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游荡。 赤姣冷笑道:“踏上了被你诅咒的丧圈,我当真非死不可吗?我偏偏不信这个邪!” “色字刀·头断!” 赤姣九环大刀携万钧之势,劈入了身前的黑暗里。 刀没暗域,如坠棉絮,惊觉之间,赤姣已然不能动弹。 “还有反击的能力,你已经很不错了!”黑暗中再度回响起令人绝望的可怖声音。 “我如果不错,你就一定错了……”赤姣的声音无比孤独,同样无比悲切道,“色字刀·千重刀影!” 赤姣人犹在,刀已失。 九环大刀何在? 在无尽黑暗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一把啼着血的九环大刀! “如果我根本就不在黑暗里,你的刀会不会很沮丧?而你的时辰却到了!” 这一次,声音居然不是出自黑暗。 声音竟然来自赤姣眼前那盏微弱到即将熄灭的灯上! 此刻,赤姣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炸裂魂魄的惊惧,一个字随即从她的脑袋里闪出——“死”! “念滋暗,咒掩光,猫出魄,灯抽魂,纸上名,坟下鬼,殁天关,杀无赦!” 灯的声音越来越小,灯发出的光也越来越暗,黑暗中不计其数的九环刀气就这样有恃无恐地扑面而来…… 赤姣眼中的光连同心中的梦终是在无奈与无悔中渐渐熄灭…… 无奈,未战先亡; 无悔,倾心璠瑜。 同一时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妖狼海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无伦的滔浪自海底翻涌而出,成百上千只嗜血魔鲨居然被这股逆天的巨浪给活活拍死了! 火皇十日亡凝视着沸腾不已的海水,哀伤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在乎他。” 沸腾的海水突然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哀恸的狼嗥自海底咆哮而出。 “其实我与你一样,他本就是个奇迹!” “吼……” “这么多年,我一直暗助他,甚至有些纵容他,可他却无法理解,认为我只是将他当作贱婢……唉!” “吼吼……吼……” “你不认他,是不想让他有所负累,我冷落他也是同样,对他而言,只有天性才能让他活下去,可他却仍然选择压抑天性……” “呜呜……” “为那个异界女子,他废掉了自己的根器,色字刀从此不再空无,他的天命已尽!” “啊……呜呜……” “收起悲伤吧,我会替他报仇!” 撕心裂肺的咆哮声渐渐消失,火皇也自妖狼海的黑暗里渐渐消失。 血雷穹,竞魔天决第二轮,第三场。 镶誉冠独倚峰峦,静待着即将来临的对决。 蓦地,天现赤金殃云,血雷躁乱穹苍,一头顶独角,面罩血痕,雄目张驰威慑天地霸态,绿眸曜显睥睨苍生傲姿的粗犷魔人缓缓沉降于峰峦之下的无垠战场。 等待的死寂,足以让观战的每一只魔窒息。 一炷香的光阴,仿如一个世纪的绞痛,漫长,痛苦。 镶誉冠微微摇首,足踏烽火灾云,沉沉坠下战场。 他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赭残荒,又看了一眼赭残荒对面的枯寂荒芜,冷声宣判道:“因赤姣弃战,这一场赭残荒,胜……” “胜”字方始出口,一个头颅连同一张黄纸突然自高空坠下。 头颅,五官俱焚,眼眶内两个硕大的黑洞惊骇了在场众魔。 黄纸落地,四围火起,镶誉冠长袖一挥,火势随之化灭,他将黄纸拿在手里扫视了一眼,便将其递给了旁边犹然不动声色的赭残荒。 赭残荒接过黄纸,但见纸上写有龙飞凤舞的七个人名,分别是:喋血刀奴、追命天涯、赤咬、赤姣、司马魁罡、石魔、谢孤君。 前四个人名是用血描红的,后三个人名则是寻常笔墨,而就在此刻,纸上不知何故突然多出了一个用火烧出来的人名:天—关—无—赦! “纸上的名,惨死的鬼,他若非杀了色郎赤姣,死状也不至如此凄厉,只可惜,只可惜啊!”愤怒的声音来自天外,同时狂霸的声音又在眼前。 不灭火莲,突然出现在赭残荒的眼前! “敢向我挑衅,你是活腻歪了?”赭残荒话罢的当下,手中黄纸化作飞灰,赤金元炁瞬间充斥幽明二界。 镶誉冠本能的向后急退,而怒放的火莲花,却焚烧的更加灼烈了! “申屠海啸死前的一条狗,也配在我面前狂吠,究竟是谁活腻歪了?”火莲绽焰的同时,整个血雷穹皆沉浸在炽热的火海当中。 “很好,提前跑来送死,你这可怪不得我了!” 赭残荒运使旋宇逆炁诀,打开了幽界挠场的大门。 “正合我意,提前宰了你,也省去不少麻烦!”火莲霎时一分为二,火红莲花对面乍现一朵冰蓝莲花。 远处的镶誉冠心中暗道:“不妙,旋宇逆炁对上灵魂镜像,这一战若持续下去必将改写魔界历史,我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镶誉冠手中裁魔巨尺突然间暴涨三十丈,断狱如山脉卧俯般横亘在赭残荒与火皇十日亡之间,阻断了同列七帝的两大霸主间吞天噬地的极端杀意。 “这里非是处理私怨之所,请两位尊重竞魔天决的比试规则,如果两位足够坚韧,一定还会在正式对决中见面,届时将没有任何事物能再阻碍两位争雄!”镶誉冠冷静沉稳,不卑不亢道。 “镶誉冠,今日我便卖你这个面子,火皇十日亡,你今天的运气当真不错!”赭残荒阴狠道,他那一双绿瞳发出了骇人的邪光。 “哈哈哈哈,赭残荒,很快你将会明白自己离死亡的距离究竟有多近,赤姣并不是你们能杀得起的!”火皇仰天狂笑,怒威并济道。 目送着两大煞星的离开,镶誉冠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99mk.infowap.99mk.info 第一百零四章 霸刀弑神 竞魔天决第二轮,第四场。 正午的浮尸盆地,烈阳如血,杀风如刀。 落笔相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烈日雄风的刀,天幽王则是神情凝重地探视着烈日雄风的人,而在他身边哀容满面的吴婉瑜,眼神中只余一片混沌。 赤姣突如其来的亡逝,给善良单纯且鲜少历事的她带来了极大的悲痛与困惑,悲痛因失去了一个好姐姐、好朋友,困惑则是她始终不能理解赤姣遇害前为什么要重蹈覆辙,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明白! 即便是如此,天幽王仍旧硬生生将她从对自我的质疑中拉了出来,理由竟是她父亲刀倚斜阳的死因仍然有待商榷,这个理由使得她更加困惑,更加无所适从…… 当高地之上的镶誉冠宣布决斗开始的时候,落笔相思的笔尖,动了! 因缘,一物之生,亲与强力者为因,疏添弱力者为缘。 先天笔韵结合后天笔法,正是因缘的笔伐! 无需言语,不讲礼数,面对眼前的强敌,落笔相思除了寄意笔锋,心内已难再容旁骛。 “万字咒文·辟魔草阵!” 一笔起墨,万字凌空,炸裂的墨涎在起落之间,澎湃出一片浩渺烟波,撕裂起一片辟魔草阵! 草者,乱也,乱而有序,是谓章草。 烈日雄风身陷于此章草之阵,体内血气渐渐开始阻滞不畅,转功运力亦已开始变得困难起来,然而他那一双睥睨众生的虎目,却更亮了。 此刻,流转的烟墨挟藏着浓烈的杀意,朝着眼前蛰伏沉寂的雄狮开始逐渐渗透。 这时,忽闻刀鸣如吼,烈日雄风的霸刀弑神,终于出鞘了! 创世用七日,弑神有七屠。 万物皆可戮,屠宰正当时。 “魆夜乱鬼屠!” 刀锋过处,一片魆黑,当流墨被近乎疯狂的黑暗彻底吞噬以后,千字万字都只能成为一字,那便是辟魔草阵的“破”字! “啧啧,单以功力而论,汝这位师伯比起剑邪似乎犹有过之……”天幽王一边端视战局,一边意味深长道。 “何以见得?”吴婉瑜本是无心当下对决,但碍于身边人的无形压力,她还是将眼前的比斗一点一点看在了眼里。 “方才落笔相思成阵之万字文,乃仙灵扶乩之祝由咒,此咒借草墨笔势极速发酵,非是寻常高手能可摆脱。”天幽王颇为耐心解释道。 “可师伯本来就不是寻常高手啊!”吴婉瑜有些迷惑道,她依旧不晓得天幽王究竟发现了什么。 “这一招若用在攻防皆具的剑邪身上,至少需要三剑才能勉强化解,而你这位师伯,只用了轻描淡写的一刀!”天幽王若有所思道。 “剑邪刀霸,一向并论,你这么说来,师伯的实力应该远在剑邪之上了?”吴婉瑜迷惑未解,又填疑惑。 “此招过后,汝便有结论了……”这时天幽王的眼睛里,突然放出了光。 残墨难书千峰雪,霸刀犹催日西斜。 湮没的因缘,在哑戏的尾章,缓慢复苏。 豪壮的刀魂,在烈阳的归途,重现雄风! 心知拖战不宜,落笔相思叹息一声,随手将因缘倒置,握狼毫而舞柄杆,笔风所拂处,皆起水墨浊烟。 “巨灵化境?颠因倒缘!” 随着浊烟的不断膨胀,一个又一个头顶苍穹,脚踏黄土的巨大神灵出现在水墨的混沌中,神灵们张着漩涡般的巨嘴,巨臂连同巨足似群峰陨落般朝着巨眼下微不足道的烈日雄风猛烈轰击! “弑神七屠·劫魂疯魔屠!” 面对着即将来到的死亡之灭,烈日雄风一双虎目射出了骇人的红芒,只见他挥刀如疯魔一般肆无忌惮,七分癫狂中又挟着三分霸道,对着眼前的致命威胁就是一顿猛劈。 在不远的高处观战的吴婉瑜此刻不禁着急道:“师伯为何只攻不守?这样下去即便突破巨灵手足的轰击也难脱巨口的吞噬……” “汝无需急,此看似毫无章法之招实为巧夺天工之蓄势,刀势一起,天地失色而鬼神避忌。”天幽王观视着战局,淡淡道。 “可是……”吴婉瑜正欲再辩驳什么,然而此时眼前的场景却已令她哑口无言。 但见烈日雄风竟以狂乱的刀法将水墨化作的千百神灵尽数劈碎,如虹刀势直取落笔相思的项上人头,即便破碎的神灵再度融合以千峰耸峙之象试图隔绝生死将分的双魔。 然而挣扎终究只是徒劳的,弑神刀如预料般劈断了落笔相思的首级,随着断口处最后一道墨烟散去,这场比试的胜负也划下了句点。 “斯文败类,今日算你命大!”烈日雄风看着眼前突然消失不见的尸首,豪笑道。 “不才感激刀霸的不杀之恩!”落笔相思突然自烈日雄风背后不远处“走”了出来,惺惺作态道。 没有几个人看清他是如何走出来的,就像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为何没死一样。 吴婉瑜也不知道,她只是用一双清澈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天幽王,她在等待他的解释。 “因缘的奇异与偶然,超出了绝大多数生灵的认知,若以吾之玄幽胧夜而论,吾为其因而究心为其缘,因缘之果便为此剑,倘若颠倒因缘,究心为其因,而吾为其缘,因缘之果也将会为殷天殇所享有,是以人之生死,在于因缘变换之形态,颠因倒缘便是落笔相思只败不死的缘由!”天幽王以手中佩剑为引,细致解释道。 吴婉瑜闻罢,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幽王看着吴婉瑜,无奈一笑道:“吾欲证实之事已有眉目,离开吧!” “我爹的死,是不是跟师伯有关?”吴婉瑜突然问道。 “是!”天幽王只答一字,便转过身朝着远方迈开了步伐。 没有追问,只因追问无用,吴婉瑜转过身看了一眼烈日雄风宽厚而沉冷的背影,便跟在天幽王身后,朝着那未知的远方缓缓走去…… 镶誉冠宣判完对决结果后,天幕上随之出现了第五组和第六组的名单: 斗战僧魔(孽龙)——赫天弓魔(金莽) 煞魂魔母(孽龙)——掣电(金莽) 落笔相思看着方形天幕上的名字,不禁唏嘘道:“明日的戏份都被孽龙和金莽打包了,恩公是否也觉得略显无趣呢?” “他们的战役与我无关,你不必在这假惺惺,你的生机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幸运了!”烈日雄风将弑神归鞘,冷冷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说不定那时不才与雄风兄已成为莫逆之交。”落笔相思收起巨笔,皮笑肉不笑道。 “哼,方才对决的时候你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话又这么多,信不信我这就把你劈了!”烈日雄风虎目圆睁,怒声道。 “是不才多言了,不才回去一定自罚三杯!”落笔相思话音犹在,人却已消失在了落日的余晖里。 第一百零五章 命中注定 生命是一首尘封异域的诗,生老病死,成住坏空,皆已注定。 如梦,每个瞬间都无比真切。 如水,每滴回忆都刻骨铭心。 因缘是注定的,姻缘自然也是注定的。 落笔的那一刻,相思已浸染了生命…… 烟雨踌躇,足尖黄花一路,暗云埋下的阴郁,在不能言道的意识牵引下,播洒出一场载满情愫的幻梦。 黄花的尽处,脚步的终点,是一座很小很小的茅屋。 屋门是开的,如同落笔相思此刻的心门。 昏光照进了屋里,照在了屋中人的身上,毫无保留,也不能保留。 这座茅屋,狭小的容不下一个人,最多也只能容下这个人的头颅以及躯干。 然而,放眼整个九头魔界,甚至是在七界群雌当中,单论容貌能接近此人八分者,屈指可数! 眼前的这个颠倒众生不可方物的人,到底是谁? “我败了。”落笔相思的声音没有任何不甘与无奈,只有一种淡淡的伤感。 屋中的人就像个木偶般,一动不动,毫无表情。 与此同时,一个神秘未知的波动,突然闪现在落笔相思的脑海里。 灵能交感,心纹显像,一种超越五感,比言语景观更真切的奇妙交流在执笔者内心摩挲着。 “我说过,你救不了我。” “为你,我可以赌上性命!” “你的命太廉价,为我珍惜好你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尘月,一定还有办法的,我绝不可能让你死!” “生死对我而言并无差异,你既能自白沼泽的万丈寒潭救出我,我便仍有活着的价值。” “什么……价值?” “落下因缘,见证造化。” “我不想看你被过去羁绊,我只想和你一起,重新拓写仅属于我们的诗章!” “你若是了解时间的真相,便不至拘泥于此等肤浅的欲求了……” “我不想了解什么真相,我只想就这样一辈子陪在你的身边,我一定会让你彻底复原!” ‘’你这又是何苦……笔不才!‘” 不才笔下,美人何归? 墨韵散尽,赤忱凝书! 当心像荒芜之时,落笔相思因缘凤舞,烟雨如墨,埋伊青山金盏间。 屋中人眼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耳听着他坚定的步伐,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声响。 屋门关上的一刻,烟雨琐碎如鹧鸪啼哭,泣语道:“天笔写下姤劫痴,绝命因缘绝命诗。残墨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禁魔天决第二轮第五场,斗战僧魔对阵赫天弓魔。 除了镶誉冠,在不远的两处高地上,煞魂魔母与玄雷掣电也在观视着眼前这场对决。 赫天弓魔手握着雪仇弓,看着眼前的凶恶僧人冷冷道:“每当猎物中箭的时候我总会不自觉想起你,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仁慈了,比起你用铁棍将自己一家五口硬生生打死,我这点穿刺艺术实在是不太上道……” 斗战僧魔此时的凶睛里闪出了骇人的血光,他恶毒地逼视着赫天,一字一顿道:“激怒我,你只会死的更凄惨。” “哦,是吗?”赫天弓魔突然消失了,“我倒很想看看,你这种跳梁小丑是如何好勇斗狠的!” “杀—天—悦!” 辟佛棍如暴走游龙一般,在天地之间恣意咆哮,整个浮尸盆地都快被这股至凶至狠的原始蛮力破裂殆尽了! “你这条疯狗究竟有多憎恨这个天?下地狱吧!”声音攀附在水晶箭矢上,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鲜血,在怒僧胸膛哭泣,然而坚强的心,却迫使哭泣噤了声。 “葬—神—狂!” 辟佛释出腥浊的杀氛,浓郁的死亡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战场,随着铁棍不断猛烈锤击大地,浮尸盆地连同周遭山脉竟然开始剧烈摇颤起来! “看你还能疯狂多久,三星并曜!” 千百匹燃烧着的烈马突然自斗战僧魔背后奔腾而来! 辟佛无眼,僧魔有怨,但见烈马被铁棍穿过,付作劫灰一片。 同一时间,冰火共艳,但闻一声闷哼,一寒一热两支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斗战僧魔的双腿关节处。 森寒的冰流,炙热的火流,流走于僧魔的筋骨血脉,蚕食着他的性命。 “滚出来吧,谪—仙—傲!”斗战僧魔大喝一声,不顾体内致命的冰火流毒,强催真力朝着足下地面猛击一棍。 “啊!”在大地裂开的瞬间,传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很好,很好!”赫天弓魔嘴角沁着绿色的魔血出现在僧魔面前,他惊异与兴奋并存道,“我还是太小看你了,你顺势而怒,毫无章法的两招先崩解我可能栖身空间的原有秩序,后将你的杀气贯进空间缝隙,诱我出箭趁机探寻我的方位,接着给我来个釜底抽薪,妙哉,妙哉啊!” “我同样也小看了你……”斗战僧魔叹息道,“中我一棍居然只伤到这种程度!” “你还看走眼了一件事。”赫天弓魔轻轻抚摸着手上银白色的弓,‘’我的近战能力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尤其是在此刻!” 雪仇弓转的一刻,黑色的雪暴随之在斗战僧魔身前炸裂…… 僧魔心知身中此招必死,但整个身躯却又像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眼看死劫逼近,唯有闭目待死! 双目闭合的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家人,母亲、妻子以及两儿一女。 “我这一生无怨无悔,只是连累了你们……” 正当他要跟家人一同离去时,一只手拉住了他。 斗战僧魔睁开眼,看到了煞魂魔母,而赫天弓魔的逆黑雪暴在魔母的护体气罩面前也已逐渐散去。 “煞魂魔母,你不该插手这场对决的!”赫天弓魔冷声道。 “胜负已分,本座并不想见到过多的杀戮。”煞魂魔母对着一旁的镶誉冠,淡淡道。 “下不为例!”镶誉冠的声音冷若冰霜,“这一场,赫天弓魔胜出!” 赫天弓魔心里的一丝惋惜依旧还是被得胜的愉悦冲散了。 “魔母,你……”斗战僧魔看着煞魂魔母,内心异常复杂。 “离开吧,待本座回去再说!”煞魂魔母淡淡道,同时以独特手法将僧魔体内逆脉乱行的冰火两气疏导而出。 此刻,于远处高地伫立的掣电瞵视着煞魂魔母,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