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京城的八月知了吱哇乱加,最是闷热,一般人家的喜事总不会放在这个月份。一是八月近秋,不算是吉月。二是若有坐床喜,那月子里又是酷暑,对产妇不好。但总也有些不按常理出牌的,那淳箬巷子里的提督九门步军统领黎大人家,不就是今日喜事。 说来也是天赐的良缘。别看黎大人是南疆边境回来履职的都统,一门三子都是马上长大的武将世家,唯一的女儿黎小姐却真是娇滴滴的美人。那姑娘四月出门惊马,多亏路边一过路书生以自己身躯拦马,又是满腹经纶又是面目清秀,最最可贵的,那书生竟然未、成、婚!这就是老天给的姻缘啊!! 路边等着撒钱的闲汉说得口沫横飞,听八卦的笑道“你倒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那闲汉呸了声“我怎不知!那书生之前还是住在我隔壁邻居姑婆家的表妹开的驿站里呢。那黎大人让三位少将军来请,我可以亲眼见得真真的。不过要我说,那黎小姐也是可惜,若论容貌家世,足以进宫当娘娘哩。”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真是天资绝色啊。” 喜气洋洋的唢呐吹起,周围人议论声不绝,虽是吵吵闹闹,但这丝毫不影响马鞍上谢乘风激荡的心情。终于,他就能在京城落下脚了!靠着岳父,呸,那几个大老粗,不过顺着他们说话,把他们一个个哄得找不到北。要不是看在黎家能帮他踏上金銮殿,他还瞧不上他们呢。 谢乘风扬起高傲的下巴,一转眼便看到那闲人,冷哼一声,前个月还因为来京城后捉襟见肘被这闲汉嘲讽。看看如今,他已经是人上人了,而那闲汉却在等着他的赏钱。等将来路上遇见,还得称呼一声“谢爷”。果然这人啊,不能单看眼前,得想想以后。 黎府内亦是热闹异常,只新娘子的闺房里反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静。黎明珠眨巴眨巴眼睛,晶莹剔透的眼眸中透出不解。不对头啊,这日子怎么掉头回转了。她晚上喝毒药死了,怎么一睁眼却又活了。还活在了万恶之源头,她成亲之日。 “小姐,你怎么了,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您是怎么了。”贴身丫鬟采莲急忙忙将她推到梳妆台前,“你可别发呆了。过会儿全福太太就来给您净面,听门口那么热闹,姑爷已经到了。” 哦,姑爷,就是那个谢乘风,软饭硬吃的家伙。她抬眼看向采莲,哦,还有这位。她一门心思当人家亲姐妹,愿意分享一切。可相公,老爹还有兄长如何分享啊,这点分界点却让采莲大受委屈。这个大委屈,还是昨晚采莲喂她毒药时亲口说的。 “姑爷啊。”黎明珠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她现在可以冲到门口对老爹说一句不嫁了。她慢吞吞站起,可她那该死什么都无所谓的性子真是害死人,她又慢吞吞坐下。当场悔婚,她倒是无所谓,可老爹的颜面何存。 “小姐,你到底在发什么呆呀。” 黎明珠抬起头看向采莲,她满脸焦急,微胖的笑脸上藏下不耐。思绪再次转到采莲身上。说真的,被谢乘风背叛,她没什么所谓。毕竟两人认识不久,就算曾经有放弃自我的迷恋和沉沦,但被背叛后也就清醒了。 可采莲不同,当初在街头救她时,两人年纪相仿,几乎是一起长大的情分。“采莲,我有哪里对不起你吗?”黎明珠喃喃说了一句。昨天采莲,不,谢乘风的小妾陪着江婉玲送她最后一程时,她也问了这句话。采莲的背叛,背叛的原因,都让她无法理解。当然,她现在不想理解了,只要记着恨就可以。 采莲一愣后,却急促道“小姐,这时候您犯什么傻!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快一些吧。” 好吧,黎明珠叹了口气,如果是临死前的梦境,这梦境就像是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但这怎么可能。死都死了,她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不想嫁了。”梦里说什么都可以吧。随后将头饰摘下,冷冷道,“让那谢乘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采莲忙不迭地喊道“小姐,你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老爷少爷们,你来这一出,他们将来怎么抬头见人。”还有我,不是完璧了,难不成还能陪嫁给姑爷二号吗。你总不能仗着自己是小姐,就欺负人吧。 若是黎明珠能听到采莲的腹诽,或许会仔细问问到底哪儿欺负她了。一个丫鬟,在小姐面前大呼小叫,语带讽刺,想也不是欺负出来的,反而是惯出来的毛病。 “妹妹!妹妹!”是三哥黎源清的声音。 黎明珠立即站了起来,刚想走到门口,却被采莲拦住。采莲扯着嗓子道“三少爷,您现在可不能进来!” 黎源清笑道“我不进来,我就在门口说话。妹妹,妹夫已经在门口了。你别怕,嫁过去后有什么委屈都回来同三哥说。若是被欺负了,三哥替你揍他!咱们黎家谁也不怕。” 咦,黎明珠站在离门两三米的位置,三哥这句不过是兄妹间的无心之言,却成了后来黎家被诬告时的一条佐证。她双眼赤红,心情激荡,恨不得哭喊起来。可忽然觉得不对,梦境真实的过分了吧。 一把推开还在拦着她的采莲,用力稳住心神“三哥,我不怕的。一是有你们,二是皇恩浩荡。我们黎家对今上忠心耿耿,黎家有什么委屈,今上自然不会不管。” 黎源清愣住,怎地突然提到了今上。黎家虽然是武将,但不是莽夫。黎源清立即想到了他刚才说的那句大话,也即刻明白了妹妹的心思。他心思还要活络,这是妹妹的院落,为何妹妹要如此小心谨慎。他左右看了一圈,来来往往喜气洋洋,倒没看到驻足听墙角的。难不成,他微微眯眼,笑道“自然,我们黎家一切都靠当今圣上。妹妹就算嫁人,也要牢记自己是黎家人,要为皇上效忠。” 黎明珠笑了起来,回到自己位子坐好语气轻松“哎呀,这是自然。”她想了想,笑说,“三哥,我真是事到临头有些后悔,我想,不……”嘴巴居然被采莲猛然捂住。黎明珠眼睛瞪着滚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发火。 采莲心慌意乱,生怕小姐对黎老三说什么不嫁。那黎老三随心所欲惯了,同小姐格外亲厚。万一他当真出去一嚷嚷,那可怎么办。她心慌意乱中就捂住了小姐的嘴巴,刚下手时还有犹豫,此时就理直气壮起来。 本来嘛,她当初去见谢乘风也是因为小姐怀疑那人的人品。哪里晓得,姑爷那么温柔,想起就脸红耳赤。说好跟着小姐嫁过去,就能成姨娘。再加上小姐性格懦弱,傻乎乎的,说什么是什么,她定能把握谢府。要是小姐不嫁的话,那她将来当家作主的梦想就要破灭了! 黎源清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只觉得突然安静。试探问“妹妹是说只带着采莲一个贴身丫鬟,不妥吗?我看京城里大家闺秀都好多个贴身丫鬟呢,莫让别人家笑话我们不怜惜妹妹。” 什么!一波未平又起一波。让小姐只带着她一个人,可是她苦苦哭求来的。她和小姐从南疆一同长大,这些情分让她在小姐身边高人一等。到了京城后,小姐一心想要同贵女打好交道,总是学着娴静贤淑,最是容易糊弄。现在三少爷说什么要再带其他丫鬟陪嫁,哪还了得。采莲知道自己容貌不算顶好,万一来一些美人,岂不是分宠。 心一慌,行为就失去了控制力。她抢在黎明珠前应道“三少爷说什么玩笑话,小姐马上要出嫁了,您就别添乱了。不如去看看全福太太来了没。” 说话间,人被黎明珠用力推开。还没站稳,脸上就受了一记耳光“放肆。”黎明珠皱皱眉头,“我宠你宠到无法无天,居然敢拦着我们兄妹说话。” 采莲慌忙捂脸,哭诉道“我对小姐,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妹妹。我会有什么坏心思。三少爷在外面说个不停,要是错过了吉日怎么办?万一因为我不阻拦,反而对你有什么不好,我真得要恨不得去死。” 黎明珠内心忍不住嗤笑起来,采莲这套运用的真的非常熟练了。每次都是巴拉巴拉,我对你如何的好,巴拉巴拉,你我情同姐妹,我愿意替你死之类的。可后来呢,采莲是恨不得她去死吧,也是这么如愿以偿做了。 黎源清在外听得模模糊糊,只知道小妹同采莲起了争执。刚想推门进来,便听黎明珠淡淡说道“三哥你说得对,我以前想多留采莲几年,可今天看她却像是急着嫁人。三哥,回门的时候,你给我备些聪明人,我再挑一挑。” “小姐!”采莲尖声叫道,“你,你不顾采莲和您情同姐妹了吗?为何还要其他人来欺负采莲。” 当你给我喂药时,你也没想过我们情同姐妹啊。如今不过是说了那么一句,就让你如此愤慨?我可是连命都送了呀。黎明珠忽然觉得好笑起来“那你就一辈子不嫁,做个自梳女如何?” 采莲越发惊慌,早上还喜气洋洋,被她嘲讽两句都没话说的小姐,发了一会儿呆后突然变得那么奇怪。不嫁人?是打算让她当奴婢到死啊。想得美,呸!何况,她现在的情况,还有几个月就要穿帮了,唯有嫁人可破,这可怎么办。 。 第2章 第二章 “我,我,我伺候小姐同我嫁不嫁人,没有,没有关联啊。”采莲结结巴巴说完,手指情不自禁搭在小腹上,“何况,何况这些将来的事情,谁都吃不准。” 黎明珠眼神落到采莲愤慨的脸上。当初采莲哭诉姑爷酒后乱性,使她有孕。她还以为是那日晚上和谢乘风饮酒后,她头晕难忍,独自回屋休息才惹出的事端。自责许久,也怨恨了谢乘风许久。可就算如此,不管她才嫁入谢家两月而已,还是给采莲风风光光开了脸,让她做了后院女人。之后孩子早产,到不幸落水而亡,她更是自责不已。 不对不对,眼神从采莲的脸上往下,落到小腹处。采莲的双手还未收回,那情不自禁的抚摸,同之后孕期时几乎重叠。 黎明珠脑中亮光闪过,是了,他们早就勾搭成奸!放屁的早产,明明是足月。只是落水,别怪她嘴毒,就是报应!哎哟,那日她醉酒,说不定也是他们预谋好的。嘿,采莲的演技真是厉害,她还记得她们俩抱头痛哭,共同咒骂谢乘风不要脸。那时候她哭得真情实意,还不知道采莲心里怎么嘲笑她的愚蠢。 “既然你不愿意自梳,那总归要嫁人。我身边总不能没有人吧。”黎明珠挪开眼神,“好了,这些事情稍后再说。你去瞧瞧那全福太太来了没。”采莲忙应了,欢欣雀跃地离开。 黎明珠又对门外的三哥细细嘱咐,随后便耐心等待上妆出嫁。 不管这场婚宴再怎么热闹,对黎明珠来说不过是吵吵闹闹。她心里只计算着,若是冒然悔婚,只怕会给爹爹哥哥造成麻烦。那谢乘风还没借着黎家的势乘风而上,不过是个草民书生,被悔婚是落面子而已。可黎家却要背上仗势欺人的名声,对谢乘风而言,反而会被些不知道内情的蠢货怜惜。 何况,这场噩梦,万恶之源并不单纯是她一个人的。那软饭男乘风之上后,黎家被人诬陷叛国,关键的证据便是出自软饭男之手。一百三十口人命,一夕之间,菜市口血流成河。她作为出嫁的女儿逃了一劫,却背负着罪臣之女的名声,被软禁在谢府里。 呵,黎明珠摇头,说来自打谢乘风的原配江婉玲入京后,她虽是名义上的夫人,其实同被软禁又有什么不同。她自觉被背叛,一片真心喂了狗,宁愿自弃其身,就算当时黎家想带她回去,她都放弃了。要是知道谢乘风如此下作,她就亲手收拾了他们。 这场不知道是梦还是前世遭遇,是为了让她弥补所犯下的错误。也或许,早上那一刻对未来忐忑,对老天祈祷庇佑,老天才给她启示。 至于之后,若是能让谢乘风被斩首,黎家避免祸端,她的名声,闺誉,算什么东西,可以一概不要。她一个武将家的女儿,从小在南疆抓虫打滚的女儿郎,为了融入那见鬼的京城大家闺秀圈子,言不敢大声,行不敢大步,简直是自断手足。 她转过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花容月貌,唯有一双眼冷得吓人。要忍,她缓缓拿起一枚玉簪戴上发髻,不要忍不住杀了谢乘风。要慢慢地,细细地,折磨他,煎熬他。所有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黎家上下一百三十口人命的痛苦,她要仔仔细细地收回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两大喜事。谢乘风知道,这洞房花烛夜后,他的金榜题名就不远了。能娶到提督家的女儿,他之前连做梦都不敢去梦啊。他是什么身份,就算这次大比,他吊了榜尾,但最多也不过是个举人。没有门路,没有财帛,等着朝廷派遣呀,能等到他老死。而在当官遍地走的京城,他蝼蚁般的人物,能去找谁出头。 好在他人生挚爱婉玲妹妹告诉他,京城,除了京官遍地走,大家闺秀也是遍地走的。而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要尽快上位,除了惊才绝绝,那只能靠裙带。不丢人,婉玲妹妹说不丢人。谢乘风又喝了一杯敬酒,饱含着热泪,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感动于娶到黎小姐。谁能知晓,他心底是为了婉玲妹妹那颗一切为了他谋划的玲珑心思感动呢。 “贤婿啊,以后明珠就靠你了。”黎大人喝得满脸通红,眼眶亦是泪水。他还当谢乘风同他一样的心思,对他倒是多了几分好感。拍拍他的肩膀,“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莫喝多了。去吧去吧,让你大舅子帮你喝酒。” 黎家三位儿郎端着酒盏走到谢乘风跟前,笑得见齿不见眼“妹夫,你大可放心。这儿有我们呢,你快些去陪妹妹。”三哥毕竟要精明些,他笑道“妹夫,我们黎家可将掌上明珠托付给你。莫要负她,若是让我得知你有对不起她的意思,”他又笑了笑,伸手往那椅子一劈。好端端的木头椅子,就这么一分为二断。 谢乘风满头细汗,脸上陪笑“三位大哥,我能娶到明珠是我上辈子修的福分,祖坟冒了青烟。我哪儿敢辜负她,我定是将明珠当菩萨供起来。” 黎大人拍着谢乘风的肩膀哈哈哈大笑,这小子说话倒是有趣却不见学识,难怪只能吊榜尾。不过也好过女儿进宫。找个如此书生,让女儿一辈子尊养着就好。黎大人瞪了老三一眼“你发什么疯!吓坏了你妹夫,”又转过头对谢乘风笑道,“莫怪他,他呀就是急脾气。有些时候不论青红皂白,打杀了再说。哎哟,贤婿,你可莫要害怕。” 谢乘风诺诺应了几声,总算能从一堆大老粗里脱身。心思转到那把椅子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让黎家人知道他家里其实是有夫人的,那可如何是好啊。不过,想到婉玲妹妹吩咐过,若是攀上了富贵人家小姐,一定要死死咬住不能说已经成婚。一切都等着他在朝廷站稳脚跟,等那小姐被哄得找不到北,又有身孕时,她自然就能现身了。 谢乘风深吸了口气,摆出忐忑羞涩的笑脸,匆匆走到婚房前。那屋外果然守着采莲,一见他便是满脸的委屈。嘟着嘴,扭扭捏捏走过来,轻声道“姑爷大喜。” 谢乘风眼睛往屋里眺望一刻,那片昏昏黄黄烛火,透着几分旖旎期待。他收回眼往采莲脸上转了一圈,又快速捏了捏她的下巴,悄声道“你也马上大喜了。”采莲眼睛一亮,手掌再次忍不住覆盖到小腹上,她急忙忙抬眼想说什么,却听那李嬷嬷说道“采莲姑娘,姑爷来了怎么不迎进来,堵着说什么话?” 采莲白了记眼,转头说道“我就跟姑爷说说小姐喜好,哪儿耽搁了。李嬷嬷,你管的也未免太宽。”哼,不是小姐乳母,不过是管着小姐院子的老太婆!多什么话! 李嬷嬷哼哼几声,好在姑爷家清贫,若是换做其他世家,一个贴身丫鬟嚷嚷不停,小姐就该被人看低了。“采莲,我老婆子能多说什么,只洞房吉时不能耽搁。” 采莲还想辩驳,谢乘风已经从她身边快速走过。上前拱拱手道“李嬷嬷莫怪,采莲姑娘就想关照我几句。我现在就进房去。”采莲哼了声,本打算跟在谢乘风身后进屋,却又被李嬷嬷拦住。只听她说话音调不低不高,一字一句说道“采莲,你急什么。就算是陪嫁丫鬟,想要开脸也得等小姐发话。” 谢乘风脸微白,要死哟,那老太婆看出来了!不怕不怕,他拍拍胸膛,只要那傻乎乎的大家小姐没看出来就行。他当作没有听到采莲愤愤跺脚,一把推开房门,反手掩上。看眼前便是红通通一片,那绣着龙凤呈祥的屏风后,纤细女子身形影影绰绰。 倒是一时梦回迎娶江婉玲的那日。说起来,婉玲妹子身体不好,婚后三月便重病不治身亡。哎哎,是差点。活生生死去了一日,第二日要发丧时,居然又醒了过来。 “谢乘风。”屏风后清清冷冷的女声传来,“今日是你我成亲之日,你为何发呆。若是有悔意,不如直说便是。” 这几句话说下来,如同三伏天被人丢进冰窟,从头到脚冷得一哆嗦。谢乘风摸了摸脸,做出羞涩的神情,温柔说道“小姐莫见怪,只是我,我实在不敢相信我居然能娶到小姐。我,我,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 那话音落下,谢乘风便见一团烈火般红的喜服从屏风后转出。不过眨眼,他便立即见到那双美目,清清冷冷,眸子转动时居然见不到一丝半毫的害羞。往下便是小巧鼻尖,再是已经将胭脂抹干净的双唇,粉色晶莹,微微启动“你说得有理,我也不晓得是不是在梦中。” 谢乘风一颗心砰砰乱跳。平心而论,这黎家姑娘的容貌确实上乘。一见之下惊艳,若是不笑时,不免有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清脱俗,可一旦展颜却让人如沐春风。 若不是他同黎家姑娘当众有了肌肤之亲,就算是救命之恩都不一定能轮到他。多亏婉玲妹妹的好主意。她说,看中了哪个大家闺秀,摸清楚她的去路,拿毛虫惊马。等那姑娘拜谢,或是别的机会,无论如何要搂上那姑娘的腰,或者手,或亲脸,或扒衣服。只有那姑娘名声毁了,他才有十足的机会。 谢乘风心潮澎湃,而且他运气那么好,这一品大员的千金,居然没费什么功夫,那大老粗就答应了。这是老天让他发达,他不接都不行。“小姐,哦,不不,娘子,为夫有礼。”谢乘风摆出他最为拿手的姿态,论起来,他也是江北汾州远近闻名的帅才子,多少女人为他倾倒。他同黎明珠论亲后,那黎明珠不也对他露出爱慕神情嘛。 只是他这礼行完,却见眼前黎明珠没有半丝爱慕,羞怯,或者说别的神情,冷漠的如同一座美人雕塑。大概安静了十个数左右,那美人才淡淡转过身,自顾自坐在了靠窗半八仙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谢乘风,我知晓,你娶我是为了我背后的黎家。” 。 第3章 第三章 谢乘风在黎明珠这句话后大吃一惊,完球,他泄露了,拔腿就想往外跑。可一想,凭什么啊。娶老婆嘛,要么有情要么好色。什么都没有,就是为了岳家娶妻。他轻轻咬了咬舌尖“娘子,为夫初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对你一见倾心,你如此说,真是让为夫伤心。” 黎明珠嗤笑了声“相公莫不是当我三岁孩童。”她微侧脸颊,居高临下看向谢乘风,“你我不过匆匆几面罢了,哪儿来的情谊。如今既然已成夫妻,你我便要坦诚。”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要我黎家助你。” 谢乘风松了口气,女人的小把戏,他懂。当初婉玲妹妹嫁入后也是如此呀,接下来就会说家里会怎么相助,要他发誓从此不能纳妾不能花心什么的。 “娘子!”谢乘风拉长语调,语气埋怨,“我只想同娘子共度一生而已。但若是岳丈能相助,为夫,为夫自然感激不尽。” 黎明珠轻轻放下茶盏,慢悠悠问道“你知道为何,我爹爹会愿意让我嫁入你这没有官身的人家。” 谢乘风心里一颤,自卑产出的自傲瞬间冒了出来“我虽没有得到官位,但我也好歹过了大比,是个举人。” “可惜是吊在榜尾,连殿试的资格都无。”黎明珠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见谢乘风嘴巴张了张,便冷笑道,“别说什么肌肤之亲。若是我父亲不愿意,送我回南疆嫁人又有什么难事。就算不去世家,父亲麾下少将军,确是任我挑选。” 她微微抬起下巴,显出几分贵女的傲气。难不成经历了死亡背叛脑子才能清楚吗。当初她怎么会因为肌肤之亲,因为谢乘风这油面小生而让自己陷入困局。如果一定要嫁人,南疆黎家军五万人,就选不出一个吗。当初还说什么只要对她好,人老实就行。都是放屁。 “你,你到底是何意?!”谢乘风皱紧眉头,刚才还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总算是露出几分狰狞的面目。 “我身体不好,无法生育。”明珠淡淡回应,拿起茶盏抿了口。嘲讽道,“但想来用我黎家背景,倒也能弥补一二。” 谢乘风张口结舌,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哎哟喂,这是老天爷的赏赐。她生不了孩子,总不能拦着别人给他生孩子。难怪大老粗那么爽快答应亲事,原来是自家姑娘残疾。切,那还横什么。他自觉拿捏了明珠的命脉,一甩衣摆坐了下来“这件事情,倒是难办。我总,总不能无后吧。”嘻嘻,只要这傻娘们开口,他立即就把婉玲妹妹接过来。 “你不用担心,我们黎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哥哥们会帮我张罗,到时候给你纳妾,你若喜欢咱们就留下她伺候你。你若不喜欢,咱们就留子去母。” 谢乘风咽了口口水,嘴巴张了张,差点就将汾州江婉玲五个字说出口。可他还是有点小聪明,底牌可不能一口气都出。等他有一官半职,婉玲妹妹才更保险。“何必说这些,反正我们还年轻。”他谄媚笑着将手搭在明珠胳膊上,“多看几个大夫,为夫还想要夫人给为夫多生几个嫡子呢。” 他自认说的情真意切,凡事脑子不清楚的少女总会被迷惑。可惜被迷惑但清醒的明珠,如今可不吃他这套假模假样。抽回手冷冷说道“太医也束手无策,我不信还有其他大夫能做什么。既然我无法生育,相公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力气。” 谢乘风嘿嘿笑了几声“又不是要生孩子才洞房,你我夫妻,总归……” 明珠摇头,她忍耐谢乘风只是为了将幕后黑手抓出来,可不是想重蹈覆辙的。她不计较名声,身体这种外在的,但要用在对的地方,而不是在谢乘风身下。“我看还是算了吧,给我希望再让我绝望,真是残忍。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盼头。”她故意转过脸露出几分失意,复语气跋扈,“但我膝下必要有长子。” 谢乘风一愣,咦,这不是矛盾吗。可转过念头,懂了懂了,不管是谁先生下儿子,放在她膝下就行。他禁不住一击掌,傻妞。忙掩饰叹气“好好,为夫定尊重夫人的抉择。” “夫妻便是要互相扶持。”明珠淡淡笑了笑,“既然我们推心置腹将事情说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误会。事关黎家,相公定要守口如瓶。至于纳妾嘛,还请等六月之期,以掩人耳目。” 六个月?谢乘风松了口气,就算她要说一年,他也得咬牙应下。何况也就六个月,婉玲妹妹不能来,这不是还有采莲嘛。谢乘风忙点头“当然,当然,不委屈。娘子还有什么,尽管说来。” 明珠眼神流转,在谢乘风脸上转了一圈。实在是眼中光彩绚丽,再加上这屋旖旎,谢乘风就算记挂着江婉玲也禁不住心砰砰乱跳。恨不得再提洞房,好好享受一番。只是她眼中光芒背后的凉意,硬生生将那股热血给强压了下去。 “这院子不大,但正有东西厢房。我东你西,也不影响你读书。”明珠道,“但晚上就寝,就……”她皱皱眉,“这几天,每日我们得在一起就寝。过了十日,便每十日一回。六月后,入新人。” 谢乘风啊啊两声,心情真是激荡起伏啊。他本来就是好色的人,不然也不会心心念念江婉玲,却还是同采莲滚在一起。他心里盘算着,就算不能生孩子也还是能伺候他的,总不见得黄花闺女嫁进门,黄花闺女出去。 俗话说的好,好女怕缠汉。只要有一次,那黎明珠啊,就会想着其中的乐趣了。但现在不能莽撞,反正时间长着呢。“好,听夫人的。” “既然我们说好了,就约法三章。六月之期中,但凡被我发现相公有不轨,莫怪我不留颜面。” 谢乘风立即想到那委委屈屈的采莲,但他自然是不在乎的。抓到又怎么样,最多把采莲赶出去呗。不过想来也不会,采莲和傻妞可是情同姐妹。当初,还让采莲来试探他。哪里想到,他只不过说了两句甜言蜜语,那采莲就能被哄着直接脱裤子。啧啧。 不管谢乘风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明珠从床上搬下被褥放在靠外厢的贵妃榻上“你就在这儿吧。” “我,我,我绝对不会乱动的,夫人。你就让为夫上床吧。”谢乘风讪笑着靠近,“咱们夫妻,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黎明珠躲过谢乘风的爪子,从袖袋里掏出匕首“你若敢来,我便敢捅死你。京城衙内是我三哥好友,吏部侍郎和我爹爹称兄道弟。你死了便是死了,没有人给你喊冤。” 谢乘风是真的看到明珠脸上的杀意,这不是威胁作假,是真真实实的杀意。他有些闹不清楚。正如明珠说的,他们两个相处不过短短时日,哪里来的深仇大恨。除非明珠是知道了婉玲妹妹?不对不对,事情非常缜密的。就算去汾州调查,最多有人多嘴说他有亡妻而已。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忙往后退了几步“都,都听夫人的。” 且不提谢乘风是如何强忍,黎明珠倒是睡得很是安稳,安稳得甚至早上起来都不敢置信。前天还被人谋害致死,今天居然能在鸟语花香的清晨醒来。 看来这真的是老天爷给她的第二次机会。明珠笑了笑,慢吞吞走到外厢,谢乘风还卷缩在贵妃榻上。她越过谢乘风,拉开门,便看到李嬷嬷守在屋外。笑道“嬷嬷起得倒早。” “哪儿的话,小姐,不不,夫人怎么起那么早,老奴还想着再过个一刻钟去叫您呢。”李嬷嬷跟着黎明珠进屋,自然发现谢乘风并没有同房。她眉头一下子皱起,称呼又变回以前,“小姐受委屈了!老奴得去跟大人通个气。” “嬷嬷你误会了,是我不允许他近身。”黎明珠让李嬷嬷小声些,莫要吵醒谢乘风。转过身,慢悠悠从一侧衣架上取下验证清白的白色元帕。头上取下簪子,快速往手指一戳,再将血胡乱抹在帕子上,“这不就行了。”顺手将元帕丢给目瞪口呆的李嬷嬷,压低声音道,“莫让采莲知道。” 李嬷嬷震惊后,猛地从黎明珠这句话中意识到采莲总算失宠了!什么时候的事,还是小姐早就知道采莲同姑爷眉来眼去? “之前是我糊涂了,之后我身边少不了嬷嬷的辅助啊。” “小姐!”李嬷嬷感动的一塌糊涂。她其实同黎明珠相处的时间不短,虽比不了采莲和小姐几乎是共同长大的情分,可她好歹是夫人死前千叮万嘱放在小姐身边的嬷嬷。李嬷嬷侧过头擦拭了下眼角的泪,夫人啊,当初老奴答应过您要好好照顾小姐,老奴终于能做到了。 “采莲呢?”明珠侧过头,不敢去看李嬷嬷。 之前她明明是知道的,采莲仗着同她的情谊,将李嬷嬷当作阻碍,每每说李嬷嬷坏话。而她呢,却总想着息事宁人。全然忘了李嬷嬷是娘亲送到她身边的人,娘怎会害她。轻信采莲,后来在江婉玲入府后更是将李嬷嬷当作普通仆役。言语冷漠,直到将她赶出谢府。好在,因为被赶了出去,黎家被诬陷时反倒没连累到嬷嬷。 但李嬷嬷却不记前仇,三番四次帮她传递消息,想尽办法帮她。而后那日,黎明珠紧紧握住掌心,采莲同江婉玲来给她喂药时,还笑谈李嬷嬷被强盗杀了,死在谢府门前。死得好,死得妙,正好给她前头探路。 黎明珠垂下眼吞回苦涩,才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手指轻轻抚摸自己脸颊,论起来,她恨谢乘风,恨江婉玲,恨那些藏在幕后害死黎家的人,但最恨的其实是自己!轻信,不辨是非,自以为清高,搭上这幅还能上得了台面的容貌,以及黎家的背景,才是灭门之灾啊。 。 第4章 第四章 “嬷嬷,采莲既然还没来,你帮我梳妆,过会儿还要进宫谢恩。” 李嬷嬷又是一怔,小姐与那谢乘风成婚要去进宫谢哪儿门子的恩。既不是皇家人,也不是皇家赐婚,没关系啊。但她习惯性没有多嘴,只快速帮黎明珠梳妆打扮起来。直到发髻梳成高耸的朝霞髻,李嬷嬷刚拿起一枚玉簪,门被突然推开,采莲咋咋呼呼委屈地喊道“小姐,你怎么让李嬷嬷帮你梳妆。以前都是我!” 明珠真的差点被气笑了。这年头,丫鬟起得比主子晚,脾气还比主子大呢。以前因为情谊两字蒙在眼前,如今一看,采莲这满身的毛病不都是她息事宁人惯出来的吗。 她看向李嬷嬷。李嬷嬷不由自主转了一遍小姐之前的反应,一切冷漠疏远,直到被今早那句“我身边少不了嬷嬷的辅助”压倒吹散。李嬷嬷挺直腰杆,总算露出了掌院嬷嬷的气势,冷冷哼了声“采莲!以前在黎家,大人和小姐都不计较,如今小姐成亲,是夫人了!你居然还不论尊卑,在小姐面前大呼小叫,成什么样体统。” 采莲不敢置信,往常她抱怨两句,小姐总是先劝慰她,然后教训李嬷嬷。不过,以前李嬷嬷从没那么嚣张啊。她怎么敢!看吧看吧,小姐定会帮她出气。 果不其然,黎明珠叹了口气“嬷嬷,你怎么可以如此说采莲,岂不是显得我们黎家连个奴婢都管不好。” 采莲得意地哼了一声,忽又觉得不对头,小姐可从没有在她面前说过奴婢两字。她们两个也就不是同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姑娘,其他有什么不同。小姐也常这么说,说和她情同姐妹。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难不成冲姑娘喊,她不是奴婢?可卖身契还在大人手上。她真是安逸惯了,早就该将卖身契哄出来,撕掉烧掉才对! 李嬷嬷倒是一怔,不知道黎明珠是唱得哪出戏。可听黎明珠话锋一转,面向采莲“你我情同姐妹,”看吧看吧,采莲心道,小姐要安慰她了。“你在外是如何,就代表了我的脸面。之前在南疆,没什么计较礼仪规矩,可现在到了京城啊。”咦,这还是她对小姐说的话呢,让小姐学着点京城的闺秀。“京城人是怎么做的,我们就该如何,不然我们黎家的名声就没了。” 采莲不由自主点点头,没错,这都是她的原话。却见小姐似乎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情,话音淡了下来“我可从未见过京城大家里的奴婢,在自家小姐面前大呼小叫,自称我的。我也没见过贴身丫鬟一贯比小姐起得还晚,我也从……” “小姐小姐,我,我,我们不是说好私底下不论尊卑……” “这是哪家的规矩,就算我之前说过,你作为贴身丫鬟就该警醒我。”黎明珠不耐烦的神情越来越重。忽听外头有丫鬟大喊着跑了进来“采莲姐姐,宫里来人了。”黎明珠呵了声“总算是来了。” 她不理会采莲,转向黄铜镜笑着问李嬷嬷“嬷嬷,你看我如何?” 李嬷嬷忙道“小姐自然是绝色。”她不懂为什么小姐突然这么问,小姐在南疆并不注重容貌,到了京城稍微上了点心。但听了采莲小蹄子的鬼话,打扮得呆呆笨笨,像是个人偶似的。成天穿得死气沉沉,采莲却打扮得山青水绿的。 今天换下那些只有七八十岁老太太才会穿的衣裳,像是回到了南疆,一股子灵气。再加上同夫人相似的容貌,就算不敢说是京城第一美人,但这气质灵动却是独此一家。 采莲磨磨蹭蹭想出去问话,黎明珠打断她笑道“不用问了,大约是宫里的娘娘见我成亲,想问问我情况。李嬷嬷陪我走一趟便是。” 采莲啊啊“小姐,还是我,”她撅着嘴,“还是奴婢陪小姐去吧。” “不用了,相公昨晚累着了,你好好伺候他。”黎明珠状似无意地说道,“相公总说你很得他的心思,这些我都记在心上。今儿你就在家照顾他吧。” 李嬷嬷自从晓得黎明珠没有让谢乘风近身后,对采莲反而放下戒心。她哼哼两声,打算等个好机会再问问小姐的心思。她自然不会想到黎明珠真实的想法,只以为是小姐给谢乘风下马威,至于往后当然还是要好好过日子。可小姐有这份心思,那将来便不会被欺辱。 两人不再多说,出去一看那报信的小丫头站在门口急得跺脚,一见他们出来,急忙忙说道“哎呀,小姐,那宫里来的姑姑正在花厅等着呢。” 瞧瞧,上梁不正下梁歪。明珠皱皱眉,采莲对她不大尊敬,下面的人自然有样学样。她又惯是无所谓的态度,反倒是让人得寸进尺。她记得那小丫头的相貌,是二院传信的,同采莲交好。她没应声,只继续往前走去。那小丫头有些摸不着头脑,往常听到她抱怨,小姐还会对她歉意地笑一笑呢。 这谢府不大,三进的宅子,黎家的陪嫁。但为了让谢乘风面子好看,成亲前便将门外牌匾改成了谢府。对外便是谢乘风在京城的置办的宅子,为了他的面子,黎明珠甚至都没对采莲说过。 最里面的内院是谢乘风打算留给父母的,他同黎明珠住在靠西面的一处。还有一处靠南边的宅子,阳光明媚种着繁花,夏日正是争奇斗艳的时刻,此时却是空关着。谢乘风说是想当作书房什么的,其实他内心已经把那处院子作为江婉玲来京后的院落。 这些也是江婉玲进京后,她才慢慢知道的。当时,她觉得无所谓,住哪儿不是一起住。息事宁人,得过且过嘛。呵呵,她一步步缓缓走到花厅,抬头看牌匾上写着蔓花厅是她题得词。这得过且过到最后,蔓花厅成了君陌厅。谢府里她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所有精心装扮的一草一木也好,摆设家具也好,一点一滴,甚至在她没发现的时候,全部变了模样,成了江婉玲最爱的样子。 “谢夫人。”那女官上前行礼,神情平淡不见情绪外露,“淑妃娘娘让奴婢来请夫人进宫一叙。” 黎明珠点头“是,民妇遵命。”她垂下眉眼,没有半点怯懦惊讶,仿佛早就知道来的人是淑妃。连那女官都禁不住看了她一眼。听闻黎家独女性格懦弱木讷,后来因为闲言碎语嫁入白丁。可现在看看不像,倒是正儿八经的大家气度。 谢府离黎家不远,本来就是买给黎明珠的,自然要离娘家近。娘家是达官贵人,自然离皇城近。马车滚滚碾压着青石板,大约花了两盏茶的功夫便到禁宫门前,这里面就不能坐车了。李嬷嬷扶着黎明珠下车,她是头一回儿来,见四周宫廷巍峨,走动的宫人肃穆,吓得手心冒汗。自家小姐却神情平静,忙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可不能给小姐丢脸啊。 且不提那俩主仆,淑妃娘娘此时正在宫里含着怒气,等待黎明珠出现。她是下定决心要好好让黎明珠吃个暗亏回去,才能出她心头恶气。 说起来,淑妃不是皇帝宠爱的妃子,能封为淑妃,看封号便知道缘由了。她从来不参合宫中勾心斗角的事情,安安分分待在皇后身后。她大约是看明白了,生两个儿子的皇后,将来皇太后的位子稳稳的,她又何必去抢。何况,能让皇后生两个儿子,这帝后的感情也是妥妥的。 虽然一直缩在背后,但她也有小心思的,毕竟她亦是生了个儿子。好巧不巧,那儿子是老幺,皇七子赵逢稷。民间有偏爱小儿子的说法,宫里也是如此啊。 老大老二,皇后那俩儿子,生在皇帝刚刚登基,内忧外患之中。皇帝无法全身心地爱孩子,那俩孩子也无法勾起皇帝拳拳父爱。只老七,他出生时皇帝已坐稳了江山,朝野没有太糟心的事情。而且还巧的是,那孩子出生,便是迎来大丰收。民众吃饱饭,有闲钱,整个太平气象。龙心大悦,觉得这儿子是个福星。总之吧,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老七受宠。 受宠,在民间自然是好的。但凡家产丰厚的,还能多得好处。在皇家,那便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剑。就算淑妃再怎么讨好卖乖,她宝贝儿子皇老七还是成了皇后眼中刺。淑妃忐忑,小心谨慎地保护宝贝儿子长大。总算熬到皇子能长大赏府出宫吧,皇帝突然说要给老七找媳妇,还要满朝文武举荐。这么一来,这种害怕忐忑猛然上升到了极限。 皇帝老了,老糊涂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中尚未有太子决断,娘家势均力敌,他要再帮老七整个势力强大的媳妇儿,这是让老七参与夺嫡呢,还是让老七站队。不管是哪样,小命难保。 淑妃脑子活络,既然这样,那就娶个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的儿媳妇。这不,黎家明珠恰恰好。 。 第5章 第五章 在淑妃的打算里,娶个傻姑娘,还能帮着老七驱灾避祸。到时候新帝登基,丢了傻媳妇,儿子想娶谁娶谁。但放眼京城,这家那家总有错综复杂的关系,过河拆桥不容易。 好在南疆的黎戎回京,带回了三子一女。女儿好啊,听说长得还行,就是有点傻。傻不怕,就担心太精明野心大。黎戎呢,有个提督的头衔,但却是个莽夫。手下带兵,兵马却远在南疆。这势力说大也不大,说小嘛说话还算管用,不论是身份地位都正正好好。 “娘娘,谢夫人到了。” 淑妃猛地松开皱紧眉头,总算来了。之前她刚动了这个念头,刚和老七通了气,也刚让人去探了口风。正是要发帖子请黎明珠入宫赏花,这黎姑娘就被人当众搂了腰,听说还是个没有功名的书生。那莽夫居然为了挽回那搂腰的名节,就答应了成亲。这天底下,有那么巧的事?! “请她进来。” 淑妃看着黎明珠缓缓走进,这身气度倒不像坊间传得蠢钝嘛。哼,她就知道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她的儿子,就那么不堪?为了不入宫,宁可找个不知哪儿来的人成亲。哼,她是贤良淑德,可不代表她会任由自己和儿子受这种腌脏气。 黎明珠跪拜行礼,知道她头顶那两道狠厉的目光来自于淑妃。前世亦是如此,不过她当时怕得浑身发抖。记得后来淑妃问话,她慌张中回答的乱七八糟,被狠狠训斥了一顿。再后来皇七子突然出来,莫名帮她解围。送她出去的时候,想和她说些什么,却因为她蠢钝的躲闪而放弃了。 所以皇七子到底要同她说什么。黎明珠跪着心想,可能那番话能够解释,明明和宫里没什么交集的她,却被淑妃请进宫的原因吧。 知道淑妃要为难她,有了心里准备,黎明珠跪得心定气闲。她垂下眼看着淑妃宫内铺得好看整齐的彩瓷地面,给酷暑添加了几分凉爽气息。当然,到了冬天,一定会铺上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脚趾都会陷入的那种。 南疆终年炎热,厚实的羊毛地毯她根本没有看到过。后来还是成婚后,爹爹给她送到谢府。刚到手新鲜一天,便被江婉玲拿去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黎明珠还悠哉哉地数着地面花纹。淑妃反倒坐不住了,这是真傻啊。让她跪着就跪着,怎么连点疑惑都没有。却突然发现黎明珠跪着,悄悄往冰盆方向挪了挪,哟,她皱了皱眉,就算傻倒也知道吹凉风啊。懂了!淑妃冷笑,黎家是早知道她要找麻烦,打定了主意硬扛。换句话说,黎家当初随便找个人成亲,就是为了躲开他们娘俩。 “娘娘,谢夫人给您请安呢。”淑妃身边的嬷嬷提醒,娘娘要教训可以,不过也得寻个由头。这样直接让人家跪着,说出去可不好听。 淑妃长长哦了声“嗳,你也不早些提醒本宫。本宫是看谢夫人入了迷,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一出门就能让人迷倒。是本宫的疏忽。不过谢夫人怎地也不说一声,若是让黎大人知道,还道是本宫故意为难你。” “娘娘谬赞。民妇之前在家中,总听家父兄长提到,今上圣明,后宫中的娘娘更是贤德。民妇远在边疆蛮荒之地,就对娘娘憧憬万分。今日能得见,惶恐万分,担心举动粗俗,莫要惊到了娘娘。”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黎明珠这两句马屁,倒是让淑妃一下子发作不了。她则低头装作小心翼翼,又是一副羡慕的表情。心里却不停盘算。淑妃说出门让人迷倒,定是说的惊马遇到谢乘风的事情。真是怪哉,宫里的娘娘关心她做什么?说话夹枪带棍的,显然是敌意不浅。难道是老爹得罪了淑妃,所以对付不了爹爹拿她出气。话说回来,明珠心想,就算出气又能如何。她这种草民,人家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何况她记得,前世淑妃一直圣宠不断,风风光光地活到最后。 灵光一闪,淑妃是第一个跳出来有敌意的,难不成黎家的覆灭有淑妃的手笔?她想做什么,谋反?抢夺皇位?可关黎家屁事。而且,黎家覆灭时,皇七子并没有被封太子,似乎还生了病一直休养。淑妃能平安活着,脑子定是精明。没有好处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做。 “娘娘,七皇子来给您请安。”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脚步声急促,片刻后便听七皇子赵逢稷的声音响起“母妃。” 黎明珠忙垂下头,算算时间差不多,上辈子七皇子也是这个时刻进来。他来解围,意味着七皇子对她并无敌意,或是现在还未到发作的时刻。她听七皇子和淑妃说了两句闲话,便转过头,声音清清冷冷“你且退下吧。” 黎明珠松了口气,对对,和前世一模一样。她规规矩矩站起行礼,听七皇子说道“我来送你出去。”黎明珠微微点头,稍微侧身让七皇子先行,跟着他亦步亦趋走出殿门。七皇子道“母妃好奇你的模样,才让你进宫闲话。” 黎明珠点头,这是帮淑妃想借口,不是真正的原因。她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七皇子开口,抬眼疑惑地看向七皇子。说起来,还是头一回儿认认真真看到赵逢稷的长相。上次她傻乎乎地躲躲闪闪,根本看不全。现在倒瞧清楚了,也明白了皇七子为何独得盛宠。毕竟谁不喜欢长得帅气的儿子啊。 世人均爱相貌良上之人,谁也不能免俗。容貌端庄秀丽,那便比一般容貌的要占上几分便宜。眼前这七皇子又是养尊处优,举手投足更是添上风采。黎明珠忽然想到之前她其实也是听闻过七皇子容貌秀丽的评语,从哪儿呢,对了,是从江婉玲口中。 她歪头想着心事,其实也是在等赵逢稷开口。可她这幅不避讳的直视,倒是让赵逢稷摸不着头脑。 他今儿个听到母妃传黎明珠进宫,就知道母妃的心思。母妃在宫里忍气吞声,但这个忍,是对着皇后,父皇。其他人可不在她眼里。他禁不住叹了口气,说起来他也不是能忍的。可是又能怎么办呢,黎戎那大老粗,一听到风声,转头就把闺女嫁了。 也不知道那大老粗怎么想的,难不成他们母子就那么落魄,沾上一点都委屈了?那日见到惊马后,原本是想要去和黎戎解说。可哪里想到,不过耽搁了两日,就听街头巷尾的传言香艳。想等等风声过去,却听到黎戎已经给闺女议亲了。他可不是小心眼,只是事情到现在,或是黎家自导自演,只是为了不进宫罢。 想到这里,眼前他曾经偷偷去相看过,甚为满意的脸蛋就觉得可恶起来。他一甩袖子,冷冰冰问“谢夫人如此盯着本皇子,是为何意?” 不对,明珠摇头。前世不是这句,前世七皇子看她满脸惊恐,上前叹了口气说了句“也好,但你……”后面就没说下去。她皱皱眉,疑惑问“我,不,民妇看殿下似乎有话要对民妇说。” 赵逢稷哼了声,被猜中了。他是有话要说,想问问那日惊马是不是故意,也想问问为什么匆匆嫁给谢乘风,那人有什么好。或者干脆将惊马的事情说出来,看看她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但念头在心里过了一圈,冷哼一声“本皇子不过送谢夫人出来,见你不离开有些疑惑罢了。” 那天母妃同他说了打算之后,赵逢稷偷偷躲在黎家屋顶瞧到黎明珠。那时候只觉得这姑娘怎么傻傻的,丫鬟让她穿什么就穿什么。老婆子同丫鬟吵嘴,作为小姐还要帮着劝架,劝着劝着还能急得跺脚。虽然傻,但好在长得确实不错。 他其实是不懂什么情爱的,自然不知道那日一见之下觉得可以做老婆的念头,其实是不自觉将明珠归纳到自己女人的身份。在他的概念里,老婆是谁不重要,只有生出受宠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后宫里便是如此。那两个皇兄不得父皇的心思,所以皇后再强势,还是要给母妃一两分薄面。 对这位皇家贵胄来说,可从未有被人拒绝的先例。他点头就等于事情成了。可差点连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然而那天,惊马。 “既然如此,那容民妇告退。”黎明珠暗自哦了声,还是同前世一样。说不定不是解释让她进宫的原因,只是随便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罢了。哼,皇家人,自以为是。她屈膝行礼,规矩规矩转身。守候在外头的李嬷嬷立即上前扶住她,两人不敢多留快步离开。 赵逢稷倒没急着回到淑妃殿内。母妃必定又要抱怨一番了。他也想抱怨啊,可是对谁呢。那日惊马时,他正与户部侍郎的公子,也就是之前的伴读宋锦秋,坐在玲珑酒馆二楼喝酒。恰恰说到母妃的打算,那家伙还没来得及端起酒盏恭喜,便指着窗外小声说“哟,殿下,你的未来皇子妃来了。” 还记得当时他看向窗外,那刻着黎府族纹的马车就停在了玲珑酒肆门外。他心里刚升起一股有缘的奇妙结论,下一刻,便瞧见有个书生模样的人走到马匹身边,袖子微微抬起。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了。所有人,不管是赵逢稷还是马车边的车夫,都来不及反应。就瞧见已经停了下来的马忽然双蹄高高翘起嘶吼。刚要下车的黎明珠在眨眼间,被马突然奔跑而带倒。她的丫鬟先一步跳了下来,转头快速抓住黎明珠的胳膊用力往外一拽。 。 第6章 第六章 赵逢稷根本来不及思考,已经从窗口跃出去。虽然那丫鬟是救人,不过动作也太过粗糙了吧。要是黎明珠掉下马车后脸先着地,必定毁容!这是她唯一的优点,他可不想成日对着个脸坏掉的皇子妃。可等他跃下楼,就知道晚了。 那书生满脸惊慌,却以身为地,一个滑跪让黎明珠跌在他的身上。再是一个转身,搂住黎明珠的腰将她抱起身。 众目睽睽之下,又是英雄救美又是肌肤之亲。他虽然觉得时机太巧,那小子行踪可疑。但毕竟不方便开口,总以为黎家会彻查,哪想到黎家老头居然就这么把女儿许了出去,蠢货! 黎明珠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转头看向赵逢稷。恰好见他依旧目送,两人还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点头示意,倒是一时尴尬。 明珠没有多想赵逢稷到底要说什么,可能只是段小插曲。眼前最重要的是采莲。到底要怎么安排?不不,应该是怎么报复。她斜睨向李嬷嬷,如今可以完全相信的只有嬷嬷。但李嬷嬷要完完全全听从她的吩咐办事,她要的是报仇,可不是想听人教训,要她退一步海阔天空。 等两人坐上回去的马车,黎明珠忽然淡淡开口“嬷嬷,采莲同相公已有了首尾,你看要如何处置?” 李嬷嬷眼睛瞪圆,果然小姐是知情的。只是,为什么要如此隐忍呢。李嬷嬷连忙侧过身靠近明珠,压低声音道“采莲本就是陪嫁丫鬟,按规矩倒是可以伺候姑爷。”话音落下,便觉得周围气氛一僵。快速瞥了眼黎明珠的神情,已是冷了下来。 李嬷嬷自然懂看人眼色,黎明珠的表情很明显告诉她,不愿意让采莲跟着姑爷。既然已经决定,那小姐为何还要多问。她心思转得快,是了,小姐明明和那臭丫头情同姐妹,那臭丫头还要爬姑爷的床。难怪小姐如此小心,是担心我这老婆子也受了臭丫头蛊惑吧。 “但没得小姐点头,就擅自同姑爷眉来眼去,行为不点。那便不能容。”李嬷嬷话锋一转,语气严厉,果然让黎明珠展开了笑意。李嬷嬷斟酌着语气又说,“这桩事情是老奴看管不严,让那采莲捉了空子。” “不是嬷嬷的错,是我。是我太纵容她,总以为是一家人。” 明珠话语停顿,回忆到南疆,她在街头救了个小乞丐。那乞丐不走,却跟着她到了黎家门口,跪地举着卖身契说要一辈子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当时,可是南疆街头美谈呢。说她的善心,说采莲的知恩图报。可惜啊,这十多年的交情,她挖心掏肺对待的姐妹,却将自己变成了一场笑话。 她深吸了口气,将心里那阵阵愤恨咽下,“本从未将她当奴婢看待,却因为这点好心,反倒是惹祸上身。” 李嬷嬷以为黎明珠说的是采莲背主勾搭姑爷,叹了口气顺着黎明珠的话头继续说道“那采莲心大,年纪也长了,怕是想给自己找个好人家。” 黎明珠忽然想起,黎家受难后她就被谢乘风禁足。那时候采莲来看过她,说了一句她当时没弄懂的话“这十年来做奴婢总算没白费功夫。要是当初,你成全我同……何必如今呢。”现在想想,采莲心机不浅,想来在遇到她的时候,就想着要靠着黎家为自己图谋了。 “这倒没什么,谁都想过好日子。只是,”明珠垂下头浅浅笑了笑,总不能踩着别人去过好日子。“不说这些,嬷嬷。我想同你说的是,之前这些日子真是糊涂,她既然是奴婢,那就按奴婢的规矩来。” 见李嬷嬷盯着她看,黎明珠便说得更加清晰“嬷嬷,那谢府,不,那处宅子是我的房契。那里没有其他主子,除了我。今日呢,你回去就摆出管家嬷嬷的架势来,该怎么管就怎么管。”她又笑道,“采莲心大,你帮我看看有什么好人家。她性子烈,得找个能降得住的。不过也不急,等个把月吧。” 李嬷嬷哦了声,心道小姐还是心慈,还想着给采莲找人家。没想到黎明珠又补充了一句“免得人家主母还被她欺辱。”哦,还是做妾。她抬眼看看黎明珠,黎家毕竟是官家,出去的丫鬟做小门户里的正室不难。也对,李嬷嬷心想,采莲上赶子做妾,自然要满足了她。 一旦接受了小姐要当家作主,给采莲点颜色看看的决心,李嬷嬷立即化身为要为小姐斩妖除魔的金刚。还没进门,这精神已经抖擞,腰板也挺得笔直。唯一遗憾的是,小姐嫁人前,家里说给陪嫁仆人,都被小姐婉拒了。说是怕姑爷生气,不能让姑爷见外。等嫁人之后,再让姑爷自己挑人。以至于,这府里没有趁手的人用呢。 马车过了淳箬巷,黎明珠笑道“嬷嬷,麻烦你件事。我就不去了,免得爹爹担心。你替我跑一趟,跟三哥说,谢府人口少,让他找些好用的人,我还要些有功夫的。” 李嬷嬷笑道“这算什么麻烦事,老奴立即跑一趟便是。”真是瞌睡就给递枕头,小姐总算不在乎姑爷那值不了几个钱的脸面,打算要重整旗鼓。她快快跳下车,站在车下吩咐车夫,“大力,好好的看着马!”可别又惊了。 车夫大力忙点头,是是。他不是那日的车夫,是他的弟弟。那日大哥惊马后,被姑爷阴阳怪气说了两句,就让老爷送庄上养猪去了。哎,哥哥出了这等祸事,他一家都不知道要怎么赎罪。原本要去三小将军麾下当兵的大力,求了三小将军一个月才能来顶替哥哥的车夫,就为了赎罪呢。哼,大力用力将缰绳在两手都绕了几圈,要惊马?先砍掉他的胳膊! 黎明珠歪在车厢里,回想当时在玲珑酒肆前便是如此。只是采莲先下了车,然后就惊马了。正想着,忽然听到大力喝了声“什么人!”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咦,这不是宋锦秋,当朝户部侍郎的独子吗?上辈子这人明明同她没有交集,却是雪中送炭,想来是胸怀正义,有良知之辈。听李嬷嬷说,她到处求人不得,还是宋公子仗着他爹的名头帮她开口。上辈子两人隔着门说过话,来不及感谢,她便死了。 黎明珠真心实意笑了起来,掀开车帘“大力,莫要失礼。宋公子。”上辈子的恩人,怎么这辈子那么早就出现了。转念一想,上回从宫里出来,她自觉受了委屈,一心想让谢乘风安慰。一路疾驰,根本没有当中停车。看来这辈子小小的不一样,事情便会有变化。瞧宋锦秋神情犹豫,隔着车厢一步之遥便停了下来。黎明珠笑道“有何贵干?” “谢夫人莫怪,”宋锦秋没留意到明珠已经唤出他的名字,仍旧沉浸在自己的矛盾犹豫中,皱了皱眉下定了决心,“鄙人姓宋,名锦秋。有桩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黎明珠又笑了笑,真是奇了,上辈子七皇子想说未说,这辈子倒变成了宋公子。但她怀着对宋锦秋的感激,只说“公子但说无妨。” 宋锦秋愣住,这黎明珠倒真是爽气,不像传言中的木讷。只是被黎明珠清澈眼神望过来,宋锦秋一时间话语再次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真恨不得转身就走。可脚步微动,便再次站定。他是来行侠仗义的!善意的提醒,可不算嚼舌根。 他轻咳了一声“谢夫人,有桩事情让我辗转反侧,定要同你说。你,你当我多嘴也罢。那日我同七皇子在玲珑酒馆,看到你惊马前后。” 嗯?黎明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只等着宋锦秋继续。宋锦秋不再抬眼去看黎明珠,哎呀,他心道,原本该成为皇子妃,如今嫁给了谢乘风,命运无常啊。虽然七皇子说,可能是黎家自导自演,可他却不这么认为。等他下定决心要去做些什么嘛,黎家姑娘已经定亲。 他踌躇片刻,斟酌着语气道“谢夫人,那日惊马前,我看到谢公子靠近马匹不知道做了些什么,那马便受了惊吓。” 他停顿小会儿,原本以为会看到黎明珠不敢置信驳斥他的场景没有出现,反倒黎明珠在等他解答所有谜题,神情冷静,全然不像在听同她相关的事情。倒是让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无从出口。 宋锦秋咽了口口水,他这人其实挺单纯的。就像赵逢稷愤怒说定是黎家自导自演,他却不信。怎么可能有老爹硬生生去毁自家姑娘的声誉呢,怎么有姑娘会不迷恋七皇子的容貌呢。 “随后,他来搭救你太过凑巧。一般惊马,没有身手的人本能都会逃跑。就算是你,武将世家也会慌乱。可偏谢公子就等着你从马上跌下,趁机救了你。”宋锦秋一口气说完,只觉得心中郁气疏散,他还是那胸襟磊落的正人君子。他微微拱手道“其他的,我不便多说了。” “不管方便或是不方便,你已经说完。”黎明珠淡淡看着宋锦秋一副做了大善事的模样,忍不住失笑,这就是她临死前遇到的大善人呀。她原以为的热心,仗义执言,都只是因为内疚作祟。“宋公子莫不是想让我感谢于你?” 宋锦秋啊了声,“这倒不用。”怎么这小娘子那么不讲道理,还好没有嫁给七皇子。怪他多嘴了,他淡了神情,“告辞。” “宋公子说完这番话,是否心里舒服许多?想来将来无论我的日子过得如何,就算凄惨万分,也不会受到内心折磨。毕竟啊,你已经仗义执言,是我,不听你的一番好意呀。” 。 第7章 第七章 明珠对宋锦秋这番言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好啊,原来之前宋锦秋的善意,只是基于愧疚吧。亏她还以为宋锦秋是个君子。要是,要是,明珠恶狠狠丢下车帘,听竹制车帘撞击到窗栏乓乓作响,足以见怒气冲冲。 不等宋锦秋开口,黎明珠声音又传了出来“若真要仗义执言,那日惊马到我成亲,四月有余。就算是昨日拜堂前宋公子前来一言,又有何难?”如果她早些知道,那黎家又怎会同那白眼狼纠缠啊。要是没有谢乘风,是不是,黎家就不会死光。 她胸膛起伏,气得不能自已。手指死死卡在掌心,宋锦秋!眼睁睁看着她蒙在鼓里,眼睁睁看她受尽折磨,又眼睁睁看着黎家覆灭。随后因为良心不安而隔着门安慰,施展那些根本不能改变任何结局的援手!!然后跟自己说,他尽力了!混蛋!! 宋锦秋嘴巴微张,不知道要怎么辩驳。确实,他承认说得是有点晚。不过,他当初同七皇子商议,两人都以为黎戎会彻查。哪里想到,居然就轻易许了人家。七皇子自然说是黎家自导自演,他虽然不信,但总不能莫名其妙去黎府告知他看到的事情。万一,真的是自导自演呢。 要不是他这几个月始终心绪难平,总想提醒下黎家傻姑娘让她留个心眼,他又何苦巴巴的上门讨骂。好嘛,看黎明珠刚那通发火,应该是不知情。这么一来,他便不由内疚起来,谢乘风不是良配,那黎明珠是可怜了。早知道拼着被人骂一通,也比现在马后炮要好。 他叹了口气,不管明珠看不到,拱手深深躬身“确实,谢夫人,这是宋某的错。”宋锦秋坦坦荡荡承认,“若是我们当初看到后,就立即开口便好了。”停顿片刻感叹,“宋某居然瞻前顾后,今日才鼓起勇气。真是迂腐了。” 明珠恨恨开口“你现在说了,我还能如何。嫁都嫁了,难不成,我受了委屈受了苦,你还能帮我?” “当然!宋某无能,但宋某的爹爹是户部侍郎。”和你老爹是同僚,宋锦秋不由挺了挺脊梁。 车帘内怒气冲冲,语气急促的黎明珠,似乎被他的话惊吓到了。一时间沉默。宋锦秋单手负后,仿佛能透过竹帘看到黎明珠惊慌羞愧的神情。内心中小小的愧疚有些散去了,被一股要侠义行事的热血覆盖。 若黎明珠要他作证,当初惊马是谢乘风的一场计谋,他一定会在衙门帮她开口。要是需要的话,他一定一定会拉上七皇子,一起作证。 过了小会儿,竹帘再次被掀开一角,倒是露出一张强忍着委屈的笑脸。宋锦秋怔住,那美目流盼,难怪七皇子说论长相黎明珠不算辱没了皇子妃的称号。纤细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搭在竹帘上,一浅黄一淡白,委实的好看。 只听她说得断断续续“那,将来,要仰仗宋公子了。”语调最后缓缓拖长,似乎还有些哭腔。满腔委屈,直逼得宋锦秋的负疚感,卷土重来。还不等他开口,黎明珠的眼神再次落到他脸上,欲言又止,千言万语似乎都在那双美目中。 宋锦秋被这一眼看得心脏砰砰砰乱跳,口干舌燥。一时间就像个刚开窍的青涩少年,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放心,你让人来找我。我就住在淳箬巷,户部宋侍郎是我爹。” 明珠转过眼神,幽幽叹了口气。她刚才怒气冲头,可转念一想,她同宋锦秋无亲无故,人家凭什么要帮她说话。不管前世还是如今,宋锦秋作为路人,已经为她鸣不平了。她回来是要报仇,但不至于会傻到将怒火发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何况,她浅浅一笑,宋锦秋作为户部侍郎的公子说不定是有用的。 “我知道,那时去拜访令尊时遇到过公子。” 什么!见过。宋锦秋脑筋一转,是了是了,那时候他不耐烦陪老爹应酬。有心躲避黎老头拜访,瞅着时机故意出门。出门时,仿佛是见到一顶轿子。后来回去,啊,老娘说了,说黎老头带着儿子女儿一同来做客,那女儿容貌呀,啧啧了好久,盯着他打量,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宋锦秋再次看向黎明珠时,心态同刚开始全然不同。现在的他,心里居然想着,要是当初不出门,哪儿有现在这些事情。明珠同他门当户对啊,而且老娘话里话外还想着撮合。只是后来不提了。恨不相逢未嫁时!事后诸葛亮,有什么用,当时看到不对劲就该大声的说出来啊。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更走近一些,却听身后有个老嬷嬷的声音响起“什么人!”眨眼便瞧见个长相严肃的老嬷嬷一步窜到他面前,双手撑开似乎是护崽的母鸡,“你是什么人!” 宋锦秋越过那老婆子的肩膀望了过去,那车帘已经落下。听黎明珠轻声说道“嬷嬷,这位是户部侍郎的公子。你忘了,是咱们家的邻居。” 李嬷嬷哦了声,行礼道“若是公子想寻我们夫人说话,请去谢府便是。现在人来人往,大街上……似乎有些不妥。” 宋锦秋暗暗叹了口气“是,嬷嬷说的是。”他侧过身,见李嬷嬷上了车,又见车夫大力瞪了他一眼。目送着这车轮滚滚在他面前离去。他一时间只觉得胸口有无数话语,不知道要向谁人倾诉。对了,他快快便往玲珑酒楼走去,那七皇子,老七啊,这回也得听我说两句烦恼。 “小姐,”李嬷嬷还没开口,就见黎明珠摇了摇头,听她先扬声说道“大力,刚才你听到的事情……今晚你亲自去庄上,问一问。但不要泄露。” 大力在前头咬牙切齿,不过他不善言辞,只憋出一句“好”。要真是姑爷捣的鬼,那他大哥可真是被害惨了! 李嬷嬷皱了皱眉问道“小姐,怎么了?” 黎明珠将宋锦秋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李嬷嬷猛拍大腿“若是真的,小姐怎可委屈!小姐”她一下抓住黎明珠的胳膊,“咱们回家,让大人做主。” “别急,嬷嬷。”黎明珠摇头,“木已成舟,我的名声无所谓,爹爹刚从南疆回来,朝上多少人想抓他的把柄。”黎明珠停顿片刻,忽又想到,爹爹并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在南疆和那帮叛逆斗智斗勇不在话下。更何况,南疆那边并非靠武力才能取胜,毒蛊,离间,苦肉,都是寻常。爹爹当初怎么会没看出来谢乘风有鬼。 她倒吸了口凉气,心道自己怎能怀疑爹爹,真是疑人偷斧。苦笑摇头,但爹爹急着把她嫁人,这桩事情不假。 “如果这桩事情是真,咱们不要着急。我已经嫁了出去,就算要讨公道也该我自己来。”黎明珠笑了笑,拍了拍李嬷嬷的手,“他攀上我们黎家无非是为了他的锦绣前程,咱们把这条路断了,他还能翻天了去?” 李嬷嬷皱着眉,点点头“小姐有主意就好。按老奴的脾气,若是在南疆,就该去喂虫母!就算是京城,也没大家小姐受这委屈的。”她重重叹了口气,真是愧对夫人。“不行,老奴还得先回去,跟大人说一声才是。” 黎明珠不由心生暖意,声音柔和道“我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但嬷嬷,现在我已经是谢家妇,这日子便该我自己做主才是。对了,你刚才见到三哥了吗?”李嬷嬷叹了口气,才道“见了。小将军甚是挂念小姐,说是小姐要的人都备好了,等你回门的时候,一并交给你。” 李嬷嬷几次想问问那宋锦秋的事情,见着黎明珠的脸色不虞,不由再将话头咽了下去。明珠看出嬷嬷的心思,笑道“嬷嬷是想问那宋公子?”见李嬷嬷点头,她摇头道,“那宋公子虽然……但他确实是正人君子,行事颇有古人之风。何况,嬷嬷,我们现在行事得多一些帮手。” 李嬷嬷听不懂,要帮手做什么?她只喃喃应是“小姐知道分寸就好,可别因为想着教训姑爷,反而被人抓到把柄。”明珠点头,她自然知道。有些东西若即若离,反而有更好的效果。李嬷嬷忽然哎哟了声,压低声音问道“小姐,疏忽了!咱们出府,那丫头,定和姑爷搞到一起。” “没什么,反正早就在一起了,这么小会儿也不见得能翻天。” “那老奴给她喂药!”李嬷嬷咬牙切齿,不管谢乘风将来还能不能继续当姑爷,总不能让个丫头先于小姐怀孕。 哎呀,明珠惊叹了声,那孩子可是江婉玲的干儿子。要不是落水死了,还是谢乘风唯一的子嗣。不过说来也怪,一个还不会自己走的孩子,就突然从婆子手里滑落到池子里淹死。那时候,她还被泼了脏水呢。 “不用管,咱们不做这些事情。”明珠拍拍李嬷嬷的手,“恶人自有恶人磨,采莲我留着有用。” 李嬷嬷哎了声,小姐这话说得倒像已经知道采莲有孕似的。她猛地拍大腿“行,老奴都按小姐的意思办。但咱们不做傻事。夫人那时候关照老奴,定不能让小姐受委屈。” 。 第8章 第八章 娘若是知道她前辈子犯的傻,只怕能冲出棺材狠狠教训她。黎明珠眼眶微热,转过头笑道“放心吧,这回啊,谁都委屈不了我。” 委屈一向是自己找来,想求不得或觉得不公,压在心底,便成了委屈。那若是将那些在意的事情丢在脑后,不在乎无所谓。将那些不公看成是挑战,反击了账。自然心底里便不会委屈。 当然,有些时候委屈是摆出来让人看的。比如现在的采莲。 她等黎明珠离开之后,自然就去找谢乘风。还暗暗高兴呢,怎地姑爷,不,相公没有同小姐同房。她就知道嘛,谁都不会喜欢呆傻的女人。就算有张脸又怎么样,木头美人看一眼就没趣味了。而她,长得不错,在呆傻的小姐身边,更能显出她的活泼来。 “姑爷,”她委委屈屈地贴在谢乘风身边,“怎么没有在新房里呢,难不成是小姐?”没伺候好。 谢乘风睡得迷迷糊糊。昨晚被黎明珠堵得没话说,自尊心受挫,翻来覆去很是难受。早上还没完全清醒呢,这手臂上就有两坨软乎乎的东西又贴又蹭,他混混沌沌想着,莫不是黎明珠后悔了,就算不能成真夫妻,弄点虚龙假凤倒也爽哉。 他嘿笑了声“娘子,我”那两坨肉就愤愤离开,接着便是委委屈屈的抽泣“姑爷,一晚上功夫,您就忘了奴婢了!” 谢乘风一激灵,从软塌上跃起,就瞧见采莲委屈地坐在脚边垂头擦泪呢。他暗自笑了声,这小娘子还真是迷上了他。当初也就是把黎明珠交还给采莲时,多看了她一眼罢了。她倒是真心。替自家小姐来打探的时候,被他说了两句好话,就走不动道了。 谢乘风搂住采莲的肩膀“你说什么呢,姑爷我刚和你家小姐成亲,一大早总以为是她呀。” 采莲哎了声“小姐早带着李嬷嬷进宫了,哪儿会来看姑爷。奴婢怕姑爷一个人在家不习惯,特意留下陪姑爷呢。” “什么,进宫?没叫我吗。” “没呢,小姐自己去了。要不是奴婢……” 谢乘风一下子推开采莲,坐正身体双眼发光,果然黎家是大人物啊。虽然说进宫没叫他,但代表着黎明珠还能带来宫里的资源。真是意外之喜。片刻后,又笑着把采莲搂进怀里“哎哟,我的小采莲这么心疼你家姑爷啊。来来,让姑爷也来心疼心疼你。” 采莲半推半就,衣裳脱了半截,抚摸着小腹道“姑爷,奴婢要是有了您的孩子……” “现在可不行哦,小采莲。”谢乘风在采莲身上游走,边笑道,“你那小姐心眼小的很。总得让她先有孩子,”嘻嘻,谢乘风心道,是让婉玲妹妹先有长子,放在黎明珠膝下。等他飞黄腾达,那孩子再回到婉玲身边,依旧是嫡长子,不会受任何委屈。“她昨晚可和我约法三章呢,说是长子定要在她膝下。” 采莲心里一沉,咬牙道“有没有身孕都是老天的意思,总不见得她生不了,别人也不行!” 谢乘风呼吸渐重,急吼吼去扒裤子,有些不耐烦采莲多嘴,便冷了语调说道“你之前不是总说和你家小姐姐妹情深,怎么听上去不像一回事。娘子她之前却总在我面前说你的好。” 采莲奉迎了上去,嘴里委委屈屈地嘀咕“她呀,就是一副大善人的模样。要是真好人,当初怎地不和我结拜姐妹,偏要让我做奴婢,他们黎家哪儿差我一口饭吃。不就是故意想让别人都承她的好嘛。” “是是,小娘子说的对。哎哟哟,真是……你真是……” 谢乘风这通活动筋骨,让他心思也飘远了,直觉得来京的这番际遇真如同梦中一般。要不是婉玲妹妹坚持,给他出主意,他现在还在老家无所事事呢。 他重重落下呼吸,翻身躺在一侧,嘴里随口说道“你放心,如今姑爷来了,姑爷替你做主。” “那,那孩子?” “急什么啊,咱们还没快活够。等你有了孩子,你可只能眼睁睁看姑爷同别人快活了。再者说了,她当初也没认你做干姐妹,你现在就是个丫头身份。抢在你家小姐前生孩子,谁面子都过不去。”谢乘风伸了个懒腰,推了推采莲,“你快收拾干净,免得有人瞧见。” 采莲瘪瘪嘴,从地上捡起衣裳,回转头看谢乘风翘着脚,闭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双手握拳抵住小腹,不成,这可是王牌。就算先把孩子放在小姐膝下也行,胡乱落胎,万一伤了根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但怎么将孩子生下,还能顺利地落到小姐膝下呢。 当初黎明珠向她伸出援手的时候,她以为戏文里说的要成真了!父母双亡的姑娘,在流浪途中路遇有钱小姐,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异姓姐妹。而小姐家里的公子同那落魄姑娘有了情愫,暗定终身,或有波折,但最终一家人依旧是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 她以为一切都会这样发生。可黎明珠居然同意让她做奴婢!然后都变了,身份不同,大公子也好,二公子也好,都没正眼瞧过她。三公子更是充满了敌意。她做什么了。她不就是想能安稳的生活吗。要是黎明珠当初认她做干姐妹,她成了她嫂子,不是皆大欢喜吗。 “采莲姐姐,小姐回来了。”采莲猛地打开门,门外小丫头头也不敢抬,怯生生道,“二门的守门婆子说,瞧见小姐和李嬷嬷往里走呢。” “行了,我知道了。”采莲挥了挥手,派头十足。哼,就算不是干姐妹又如何。当初在南疆,如今在谢府,小姐不过有个小姐的名头。真的能说上话的人,还是她。 采莲理了理衣裳,却故意没有把乱糟糟的头发理好。笑眯眯地等着黎明珠和李嬷嬷出现,迎了上去笑道“小姐,您可回来。宫里如何,下回你可要带奴婢去啊。” 李嬷嬷一见采莲头发乱蓬蓬的,再看她脸上红晕未退,大怒。转过头看向黎明珠,但见小姐倒是笑了笑“确实蛮有意思。淑妃娘娘人很好,还见到了七皇子,龙章凤姿让人一见难忘。他居然还屈尊同我闲聊,让我以后多多进宫同淑妃娘娘说话呢。” 采莲一听,暗道可恶,这种好事应该让她去才是。有黎明珠的衬托,她说不定也能跟那皇子说上两句。她心里来气,故意伸手抚摸头发,让大家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她身上。就算黎明珠呆傻看不出来,死老太婆应该能瞧出来。不过,她又得意想到,就算看出来的,也不敢说吧。 却不想,黎明珠笑盈盈开口说了别的话“采莲,我回来路上同嬷嬷商议。既然我已嫁人,就该好好管家。之前在娘家的时候,也是懈怠了。” 咦,说这些做什么,管什么家,你能看懂账本吗?“小姐你何必劳心,奴婢都帮你看着呢。” “正是要说此事。”黎明珠微微击掌,“你一人要伺候我,还要照顾姑爷,”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分身乏术。这府里上下,也该有个掌家嬷嬷。我不用大小事都来烦恼,李嬷嬷呢,也能帮我分忧。” 她说着便往书房处走,回转头看着采莲愣神,催促道“咦,高兴傻了?我知道你不耐烦琐事,便求了李嬷嬷帮你。你回头别忘了谢她啊。” 夺了她的美差还要谢那老太婆,她又不傻。采莲恨得咬牙切齿,转过头恶狠狠瞪向李嬷嬷。小姐那脑瓜子,绝对说不出这阴阳怪气的话。一定是你老太婆背后嚼舌根,对不对。好好,等她当上姨娘,一定要把李嬷嬷安排去洗茅厕! 她想着双手覆盖在小腹上,这是她的王牌。但这王牌若是不打出来,等不了多久了,会把她拉进不守妇道的污潭里。而且,万一李嬷嬷接手管家,她当初安插的人手可就没用了。 “小姐,不急。上回还说等您婚后,姑爷同您一起挑人。不如等府里人口齐了再看。何况,李嬷嬷你年纪也大了,一般人家都要回去养老了呢。也就是小姐人心慈。” 采莲说着说着,看李嬷嬷的眼神越来越不屑。明珠停下脚步,转过头皱眉。当初她怎么会认为采莲口无遮拦是性格直爽?明明就是没教养,只知道靠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采莲,李嬷嬷是我的掌院嬷嬷,更是娘亲临终前挑选给我的人。连我都要尊重她,仰仗她,你有什么资格去说李嬷嬷。”明珠眼神看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小丫头们。第一步要建立李嬷嬷的威信,打压采莲的气焰,不然李嬷嬷以后说的话,又有谁会听呢。哦,她突然想到,为什么采莲总是同李嬷嬷干架,不就是存心想让其他人一样,不听李嬷嬷的话吗? 她想通此节,不由感叹自己当初还做了采莲的帮凶。她声音冷冷,抬高几分“采莲,嬷嬷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你可明白了?”眼神环顾一圈,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可明白了?” 周围人忙开口应是。采莲磨磨蹭蹭才应了声“是。”她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眼下开脸才是最重要的,等名分定了还怕个老奴婢。何况,府里人不多,等她把自己人安排好,那老婆子说什么都不管用,看小姐还能做什么! 。 第9章 第九章 采莲正想着要怎么辩解,就听身后有人咳嗽。转过身,原来是谢乘风拖着鞋子从房里走出来。她忙换上委委屈屈的哭腔,低低说道“小姐,奴婢知道了。只是原本说好,府里的人等姑爷一起选。奴婢没有违背小姐的意思啊。” 黎明珠自然也看到了谢乘风出现,她心里好笑,采莲现在心态还挺好猜的。前世她懒得理事,又对采莲完全信任,才像瞎子一般什么都看不清。其实,采莲不就以为她嫁入谢家,一切都要以谢乘风为先吗。 她转身向谢乘风走去“相公,今日同七皇子闲聊,还提到了你。” 谢乘风刚升起的怒气,一下子就消失不见。那可是七皇子啊。“七皇子啊,那可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怎么,你们说我什么呢。”他几步跃过委屈嘟嘴的采莲,根本没看她一眼,恭恭敬敬扶着黎明珠的胳膊,“娘子受累了。快快,咱们去书房边吃点心边说。”转过头也不知道该指使谁,只能关照采莲,“采莲,快去厨房端些点心过来。” 黎明珠看了眼小心翼翼托着她胳膊的谢乘风,想到上辈子她哭哭啼啼回来。谢乘风一听到她被宫里的娘娘嫌弃,便一副倒了大霉的模样。别说安慰了,责怪了好几回。这人啊,不在乎点自己,也没有旁人在乎。她心里越发瞧不起谢乘风,脸上笑容便浓了起来“说咱们黎家一门武将,居然有了书生气。” 谢乘风脸上也像花儿绽放似的,扶着她慢慢坐下,又端了茶送到黎明珠手边“慢慢说,娘子。还说什么了?” 黎明珠抿嘴笑了笑,眼神往外瞥了眼“我先问问相公,我刚不在,是不是你同采莲?” 谢乘风忙摆手“没有没有,哪儿的事。就算我有这个贼心,也得娘子点头啊。”他咳了几声,恰好看到采莲苦巴巴地端着点心进来,避嫌似的让到一边,“我能娶娘子是祖坟冒青烟,别的我可什么都不敢想,就等娘子点头。” 采莲一听心里便憋着气,杵在一侧,满脸欲言又止。李嬷嬷在旁搭腔“送了点心就快点出去吧,小姐同姑爷正说话呢。” “倒没什么大事,采莲留下也没什么。”黎明珠继续笑道,“娘娘问了几句相公的功课,七皇子也问了。原来,七皇子要分府出宫,皇子府正想着要寻些有才名的先生。” 谢乘风激动地脸孔涨红,这是天大的荣耀啊。如果辅佐了七皇子……那将来,他越想越激动,搓着手问“后来呢,后来呢。” 黎明珠嘲讽道“后来?后来就没了,难不成相公以为自己已经在京城有才名了吗。” 谢乘风手脚瞬间冰凉,像是被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脸孔反倒涨得通红,猛然站起身来问“那你说这些做什么!不是平白耍我。” “你问我进宫如何,我便老老实实告诉你,怎么反倒得你这通呵斥。”黎明珠冷下来脸,哼了声,“我倒是满腔火热,告诉你如今七皇子打算,随后让爹爹给你寻先生,再帮你扬名呢。”她轻拍了下桌面,“哼,若你有才,何必对我吆五喝六!” 采莲不可置信地看向黎明珠,这不是小姐!那傻妞不可能说出这番话来。可是这脸,这身体,都是小姐,除了说话口气不同,其他一模一样。难道是李嬷嬷教的! “采莲是被吓到了。”黎明珠摇了摇头,“我今日还说呢,以往在家做姑娘,上有父亲兄长,下有奴仆,什么都不用操心。如今啊,”她啧啧两声,“嫁人后便要自家做主,我这当家主母的架势总要摆一摆的。” 是这样吗,采莲皱了皱眉,或许吧。毕竟是大家小姐,人家有九门提督的爹,还能入宫给娘娘请安和皇子闲聊。她心里酸溜溜地想着,内心深处对黎明珠的不满加大。要是当初认她做干姐妹,她也能入宫。论长相心智,她比黎明珠差哪里去。 可现在呢,就算先生出长子,只要黎明珠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她的孩子就是个屁。 谢乘风可不管采莲的心思,一听事情还有转折,心里暗骂黎明珠说话大喘气。忙硬挤出笑脸“娘子,我是心急。你看我到现在还没有功名,不是给你,还有岳丈丢脸嘛。” “相公说的哪里话,你虽尚无功名,但胜在同我黎家有亲,万事皆有可能。说起来,婆婆病了,我们什么时候将她老人家接到京城来奉养啊。” 谢乘风心想,这娘们说话怎么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正事还没说完,又提到他老娘身上。老娘在老家好着呢,婉玲妹妹照顾得稳稳妥妥。婉玲妹妹毕竟还是有些小心思,怕老娘一时间到了京城,被京里的媳妇给灌了迷汤。说这话的时候,哭哭戚戚,让人心碎,我见犹怜啊。 两人商议,他还发了毒誓呢。老娘不参加他成亲,就代表不认京中媳妇的身份,不喝这杯媳妇茶。等他把握大一些的时候,婉玲自然陪着老娘进京。 “娘病着,不想给咱们添麻烦。再者说,路途遥远,万一途中有事,你我不是要愧疚一辈子。”他一副孝子的担忧神情,话题一转又拉回到之前,“娘子说给我请个先生,帮我扬名是怎么,怎么安排?”如果搭上七皇子那脉,老娘和婉玲自然就能入京。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安排。”明珠淡淡笑了笑,见谢乘风面色僵硬,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话锋一转,“自然都由爹爹和哥哥们相助。” “哎呀,我谢乘风无德无能,怎么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如此帮我的岳家。” 黎明珠冷冷望向谢乘风表演感激零涕的模样,白眼狼,上辈子黎家对他凡事相助,帮他入朝站稳脚跟,可最后的报答居然是夺去黎家一百多口的性命。 “只要我们好好的,爹爹和哥哥们自然会帮我。”她说完,似笑非笑,眼神落到采莲身上。 谢乘风哎哟暗道,莫不是知道了。就知道这采莲小娘皮靠不住,一门心思想着那事,都让自家主子瞧出来了。他现在全身心想着要搭上七皇子那脉,黎明珠说什么都能应,何况现在不过是对婢子不满。 “娘子放心,我谢乘风同娘子定是恩恩爱爱,什么都听娘子你的。” 黎明珠帕子掩嘴轻轻笑了声“就知道骗人!你说的这些鬼话,我才不会信呢。”谢乘风眼珠子乱转,还以为明珠是害羞说些口是心非的话,哪里想到回来说的那一大段话,唯有这句才是她的真心话。 新婚第三日,是新婚夫妻回娘家,俗称回门的日子。一大早,谢乘风就着急催促。七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府,他可不能错过挤入皇家圈子的时机。现在的他,只能靠黎大人才有机会能够进入这个圈子。 到了黎家离吃午饭还有好大一段时间。他急忙忙想去讨好黎大人,黎明珠呢,想要看看三哥给她准备的人手。便哄着谢乘风先去同黎大人说话,她自己则跟着黎老三走到内院。 自从黎夫人就是他们三个的娘亡故之后,黎大人从未想过续弦。几个孩子靠着丫鬟,婆子,居然就这么拉扯长大了。好在都是好孩子,没有长歪。黎家老大老二,人品极正,在南疆那么久,就算有姑娘给青眼,他们两个就像是木头桩子,看不见看不懂。老三则不大一样。 黎明珠同三哥最是要好。三哥性格活络,比大哥二哥都好说话。三哥也总会给她带好东西,她不开心了三哥会给她出头。但大哥二哥则会让她反省自己的问题。 黎明珠跟着黎老三走了几步,忽然笑道“采莲,你不用跟着了,我同三哥说说话。” 采莲嘟着嘴“小姐,你变了。成亲后,你什么都不带着奴婢。”以前小姐同少爷们聊天,她总是在的,还能一起聊天。虽然少爷都不大同她说话,但感觉不一样啊。 “我现在更仰仗你了,所以一些杂事不要你插手。你啊,去帮我看看,给爹爹哥哥送的礼物都放置好了吗?这可是大事,代表了相公的颜面。” 采莲看看冷冷望向她的三公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都怪小姐,要不是那日她从大公子房间出来的事情,被小姐喧嚷得热热闹闹,三公子也不会恨她。撇撇嘴,福了福“是,那奴婢这就去。” 黎老三冷眼看着采莲离开,不屑地冷哼了声,才柔声对小妹问“为何让大力去庄子找木头?” “三哥,你都晓得了?” “大力什么话都没说。”黎老三一下子跃上回廊杆子,吊儿郎当坐下,脚搭在一边,“木头也守口如瓶,这两人倒是可用的。但是我仔细想想,大力摸黑回来找他兄弟,应该不是小事。”他停顿片刻,黎家一脉相承,骨子里的武将肃杀便冒了出来。冷冷问“小妹,不要兜圈子,是不是同谢乘风相关?” 。 第10章 第十章 黎源清其人,最是护短。他同大哥二哥不一样,不是由爹娘亲自照料长大。娘亲故去的时候,他刚满七岁,小妹才五岁。两个人都是丫鬟婆子拉扯长大,丫鬟婆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便会偏向是什么样的人。 带他的婆子没有孩子,把他当亲儿子这般照料。不管他对错,永远是向着他。就算他摔跤,那婆子也会用手打地,骂这地面怎地没有自动长平,让她家公子跌倒。那婆子凶悍,整个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被她骂成公子永远是对的性格。 黎老三一度跋扈,直到被老大老二揍到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再被丢到军营,才逐渐转回黎家性子。但自己人就要罩着的念头,却从没有减轻过。 所以他讨厌采莲,因为小妹似懂非懂时,跟这个丫鬟混在一起,养成了唯唯诺诺,呆呆的模样。明明妹子是发了慈悲,明明采莲既然进了妹子院子就该向着她。可却变成,请了一尊大佛到妹子院子里,被妹妹供养起来。 庄子传回消息,说大力回去找木头说话。趁着夜黑,趁着四下无人,换谁都会起疑。如果大力和木头的忠诚毋庸置疑,那必定是妹子这里出了问题。果不然,他一开口,小妹就直接认了。 “三哥,当初爹爹给我定亲时候,有没有去谢乘风老家打听他的为人,婚否?” 这是黎明珠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当年江婉玲陪着谢母上京,用的是表妹的身份。直到她看到两人在院子里卿卿我我,谢乘风才跪地承认,江婉玲是发妻。如果谢乘风早就成婚,难不成爹爹没有打听吗。 “自然!老头对你的婚事非常谨慎。”闻弦而知雅意,黎老三立即反问,“难不成谢乘风他老家有问题?成婚了?” 啊,三哥真是懂她。明珠心想,要不要干脆同三哥开诚布公地说明前世折磨,是不是能多一个人帮忙。她纠结地开口“三哥,我这两日总像是做梦,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会不会,会不会是前世给的预兆。” 她说完,眼睛直视黎源清,只要三哥问什么预兆,她就一股脑儿告诉他。可她忘记了,他们是黎家人啊,自幼就视生死为寻常。见惯了沙场厮杀,怎会相信鬼神前世呢。 果不其然,黎老三伸手揉了揉明珠的头发“你刚成婚,心不定是正常的。你记着,你背后有我们呢,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交给哥哥们帮你挡回去。” 明珠垂下眼帘,轻轻嗯了声。她不怪三哥不信,换做是她,没有亲身经历过,她也绝对不会相信。若是人人都能转世轮回,那现在的世道不就要乱了套。那些被他们黎家斩杀在沙场的敌军,是不是各个都要来寻仇。简直是可笑。 她换了心情,语气中带着些愤慨“三哥,我不怕你笑话。我就实话同你说了,那谢乘风半夜说梦话,叫了旁的女人名字。那女人的名字叫,江婉玲。” “哦,所以你怀疑他成婚了,或者有心上人在老家。”黎源清从栏杆上跳下,哼了声,“他倒是得陇望蜀。”来回走了几步,歪头仔细想了想,“其实当时你给他救下,老头根本没有将你许配给他的意思。你不大出门不晓得,这段经历在茶馆说书人口中变得格外香艳,毁了你的名声。老头以为是谢乘风放出去的口风,还去查过。发现那谢乘风人虽然油滑,倒确实没有劣迹。后来,” 黎老三犹豫片刻,将他偷听到老头同大哥商议,说宫里淑妃娘娘有意结亲的话咽下去。“谢乘风到府里拜访,你,你,那时候挺喜欢他。老头才想着,就算他将来死了,你还有三个兄弟。就算兄弟没了,你也已经有孩子了,所以才……” 是啊,如果黎家还在,她最多是个一辈子被蒙蔽在真相外的傻子。活得无忧无虑。靠父兄,再靠孩子。可是,后来谢乘风心大了,她父兄没了,她也从未有过身孕。 “我知道爹爹会为我考虑。我只奇怪,之前去谢家打听的是谁,他回来是怎么说的。” “当初是陈副将亲自去的,回来说谢家没有背景,家里有小钱,但跟京城里没有枝节。咱们黎家,足以压他一辈子。” 陈副将啊。黎明珠笑了笑,好,第二个人物跳出来了。她不信,若是谢乘风成过婚,陈副将不可能查不出来。陈副将,她在南疆口口声声叫他陈叔叔的人。是爹爹信赖到可以在战场上,将后背托付给他的人。 她看向黎老三,得让三哥再去查一遍。她说前世,三哥不会信,只有亲眼见了才行。何况,也能从侧面验证,那陈副将是不是撒谎。 “三哥,我对那江婉玲耿耿于怀。你去查一查,让我死心。” “好。”黎源清拍拍黎明珠的肩膀,“妹妹,你别瞎想。若真的有这个女人,我一定把她找出来。你放心,三哥会替你做主。”哼,找到就送远。想要黎家权势,又想念着红颜知己,哪儿来的便宜都想占的道理。 明珠笑了笑,哥哥自然都站在她的身边,只不过前世都死光了。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拍手“三哥,你给我备的人都齐了吗?我记得之前在南疆有家姓齐人家,被悍匪杀了之后,只留下双姐妹花。” 黎老三哦了声“有这么回事。那俩姐妹跟着咱们回京了,在厨房伺候。怎么想到了她们?” “我,”明珠低头装作害羞的样子,“我想要忠心耿耿的人。齐家姐妹是三哥救的,肯定忠心。” “这有何难啊,你回去时带走就是。说起来,那俩姐妹在南疆还进军营操练,想跟着咱们上沙场呢。算有点功夫。在你身边,应该能照顾你。” 黎明珠默默的笑了,她说要忠心耿耿的人并没有撒谎。齐家姐妹在黎家问斩时候,两人几乎是赴死般的劫法场。自然是一同去了。李嬷嬷提起时,亦是哭得伤心,声声叫着小姐一定要挺下去才能给黎家洗冤。可惜,她的小姐太蠢了。 到了校场,三哥给挑选的人都排列站着,躬身听着将黎老三当眼珠子疼的田嬷嬷训话。明珠站着听了一会儿,不由暗暗点头。田嬷嬷人没什么学识,却很会挑人。给挑选的仆役小厮丫鬟,相貌不重要,但均是黎家的家生子,最大的考量,便是忠心。 那齐家姐妹自然也来了,一个叫红萍,一个叫绿竹。红萍看着沉稳,绿竹则机灵许多。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相貌,可一旦说话,那相貌就显得不同起来。 浩浩荡荡,多了十来号人口。明珠让红萍和绿竹现在就跟着她,其余地都候着,等回府的时候一同回去便是。红萍不声不响,绿竹却很是兴奋。在黎家,将军是不允许小将军们身边有奴婢伺候的。姑娘家只能端茶洗衣,或者厨房干活。要是跟着小姐,应该比在厨房有趣多了。 等他们回到正厅,谢乘风同黎老头早就无话可聊。两位大哥也是尴尬地坐在一侧。若是个会拳脚功夫的姑爷,现在比武场练一练,比这里尬聊要舒坦得多。一见老三和黎明珠回来,几人都同时松了口气。 “干什么去了。”黎老头咳嗽了几声,“快快,吃饭了。”吃完,他还想同闺女说两句呢。和这女婿真没话聊。要不是当初淑妃动了那个念头,他不至于那么急忙忙地嫁女儿。好在今日一见,两人虽然不像当年他和老婆那般和睦,但女儿瞧着气色不错就好。 “哦,我让三哥给我准备的使唤杂役。”黎明珠笑眯眯地坐在老爹身边,“我去挑人了。”她说着指了指绿竹红萍,“爹爹,您瞧,我的新丫鬟。” 采莲一怔,脸色变得惨白。可在黎将军面前,她却不敢放肆,本能害怕,只恶狠狠白了绿竹红萍一眼。 “当初让你挑了人去,你又说,咳咳咳,”黎老头捂嘴又装咳嗽。这女儿外向,体贴女婿,怕他没面子,很是照应啊。 “不当家不知道事情繁琐,我当家两日就觉得手下无人可用。相公老家虽有薄产,但毕竟鞭长莫及。我只能求着三哥帮我。相公,你不怪我哦。” 谢乘风脸涨通红。这大家小姐脾气真是古怪!之前还体贴呢,自从成婚,连点面子都不给。难不成之前的体贴是糊弄他,毕竟生不出又不愿意同房的身体,哪个男人会要! 再说,他在老家可有钱呢。但黎家比他更有钱,自然就该黎家多出一些。何况,嫁女儿不补贴嫁妆,不怕女儿在婆家被看不起嘛。 “自然不会娘子。为夫都说过,什么事情都听娘子安排。为夫从现在开始要闭门苦读,希望能博个前程,为娘子挣得诰命。”谢乘风温柔地能滴油的语气,直让明珠恶心。却听他表白之后,转向黎戎,“听闻七皇子最近要开府纳贤,小婿不才,还请岳丈提携一番。” 。 第11章 第十一章 黎戎眼睛瞪圆,难怪刚才这小子无事殷勤一直试探呢。这小子没什么本事,野心到不小。不过他没听说,七皇子要广招人才的事情啊。那母子俩一贯低调,就怕皇后寻晦气,怎么可能将开府的事情宣传的沸沸扬扬。 一时间倒是沉默起来。谢乘风着急啊,忙在桌下踢明珠的脚,又是挤眉弄眼,你倒是说两句啊。 黎明珠内心冷冷发笑,只觉得谢乘风面目可憎,前世里她也被催促着要爹爹提携这位“贤婿”,她一直是惟命是从呢,毕竟相公说出嫁要从夫,丈夫有了出息,做人娘子的,脸上才有面。等到榨干黎家所有的价值,把那谢乘风和江婉玲捧上并不属于他们的地位后,黎家不就成了累赘。 “爹,你说句话呀。”明珠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相公想进七皇子府辅佐,为了女儿,你也得帮忙!” 黎戎一怔,这傻乎乎的女儿怎么成婚三日后就变得凶悍了。但是在女婿面前,他就算想反驳但还是忍了下去,总不能让女婿以为女儿没有依靠。他模棱两可地嗯了两声“有志气就好。” 黎明珠就知道爹爹会包容她这番无礼的话,她现在要做的,一是稳住谢乘风,二是要用谢乘风拽出前世陷害黎家的仇人。甜头还是要给一点的。 “爹爹,相公他学问虽然不好,但胜在为人机敏,善于察言观色。”黎明珠吹捧着,脸上却不由自主流出不屑。“你记得遇到七皇子的时候,一定要去说一下。” 黎戎挠挠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直接看向了三位儿子。老三笑道“这不是难事。但皇上最忌讳臣子同皇子有交集……”黎戎连连点头“这,有点难办。” 明珠立即说道“我知道,你去打听打听他们想要什么人。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就帮相公去寻名师。到时候,让名师去宣传。就像……”她眼神缓缓转到谢乘风脸上,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表情,“当时茶坊传言我同相公头一回相遇。” 谢乘风脸色略有尴尬,倒没流出心虚。明珠立刻转去看黎戎和哥哥们,他们也没有流出任何掩饰。唯一能见得,是他们隐约的不甘心和愤怒。明珠松了口气,又觉得好笑,自己怎么因为陈副将,而怀疑家里的兄长父亲。不过看来三哥说的对,那传言闹得沸沸扬扬不像是谢乘风那厮干的。 “说这些做什么!”黎戎皱皱眉,“知道了,我们照办就是。” 有黎戎这句话,谢乘风从刚才尴尬的心情中脱离出来。哎呀呀,果然明珠是掌上明珠,婉玲妹妹说的太对了,京中大家对女儿反而宠爱呢。他站起身一圈行礼“小婿定不敢松懈,也不敢忘岳丈兄长们提携。” 黎老三笑了笑“一家人不用谢来谢去,”他用力拍着谢乘风的肩膀,“我来办,我认识的人多。等我好消息。” 谢乘风哎哟捂住被打疼的肩膀,差点泪水都要禁不住飚出,还得强忍着感谢“谢三哥。” 黎老三冷哼了声,又关照道“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家里,好好读书,不要出门。万一出门惹事,只怕前功尽弃。其他都不要多想,有我帮忙,不要忧心了。” 懂,他懂。谢乘风急急点头。只要是好事,都会惹人眼红。之前婉玲妹妹复生,也让人眼红了一阵子,还闲言闲语说婉玲妹妹是借尸还魂呢。 明珠看向谢乘风和三哥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微微笑了笑。三哥让谢乘风不要出门,大约是因为她提到江婉玲的关系。但误打误撞同她心思一致。 她编造了七皇子的事情,就是凭借谢乘风没有人脉,必定打听不到真相。就算打听到了,她死死咬住,难不成他能去对峙。就像在推磨的驴眼前,挂根胡萝卜,给他希望却吃不到。她心里舒坦的同时,既能拖长时间让她准备,更能逼着他加快攀上幕后黑手。 接下来便是食不言。一顿饭吃的沉闷,也唯有黎老头问了两句宫里的事情,黎明珠将之前说的又重复一遍,接着大家都没话说。 黎戎只觉得下次要让女儿单独回来才行,这女婿他有点后悔。现在他只能女儿要什么给什么,希望能让她开心一些。他眼神转到赔笑的谢乘风脸上,要不是淑妃追得急,但凡再给他点时间,他都会好好挑挑女婿。哎,希望女儿不会怪他。 谢乘风揣着春风得意,马上要成为皇子近臣的高傲心思出了门。可一见马车后等着十来号人不由大吃一惊“娘子,这么多人,这是怎么说的?” 谢府要都是黎明珠的人,婉玲妹妹收拾起来不是很艰难。“咱们现在府里事情不多,我看,也不需要那么多吧。再者说,娘到时候从老家过来,也会带惯用的人。” 黎明珠摇摇头“相公,你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麻烦。我们成婚后三日,前后捉襟见肘,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嬷嬷是要跟着我的,采莲又要伺候你,谁来帮我管家?” 谢乘风听明珠提到采莲禁不住嘿嘿尬笑,但又想起若都是黎家的人,撬动起来可不容易。万一要做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到黎明珠耳朵里。“可,可当初成婚时说好的,等成婚后,我们再一同挑选。这些人,我,我都没选过。” “这不是带回府里给你慢慢挑吗?”黎明珠笑道,“你选中的小厮,丫鬟,就来服侍你。剩下的,我们总得有些看门的,打杂的,喂马的,采买的吧。” 都是你们黎家的人,我选能选什么。谢乘风抿抿嘴,还想说什么,却见黎明珠已经搭着李嬷嬷的手上了马车。再转头,门口站着抱臂的黎老三冷眼盯着,门后似乎黎戎和另两位大哥眼神凌厉不知道在等什么。 谢乘风不由缩缩脖子跟着上了马车。想抱怨两句呢,李嬷嬷先一步开口“姑爷,三公子可从来不理闲事呢。这回多亏了小姐的面子,他才愿意插手。” 好好好,为了将来。谢乘风将这口恶气咽下。没关系,婉玲妹妹很厉害的,再说了,她也会带自己人,不怕。等等,老婆子居然把他的事情说是闲事。好好,你们黎家就会仗势欺人! 黎明珠偷眼睨向谢乘风,见他一脸难忍的愤怒,心里不由笑出声。手上则赞许地拍拍李嬷嬷的胳膊,不错,不愧是娘留给她的人,很是懂她的心思,现在思路节奏都跟上了。 而李嬷嬷刚才那番话倒是试探,没想到果然如此。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小姐的心思她是明白了,可将来怎么办呢。难不成小姐是想强压着姑爷?哎,夫妻俩,一头硬压着另一头,那日子怎么过得和美。 等回到了谢府,黎明珠还没坐稳,采莲就先一步发作了。她砰地跪倒在地“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之前说和我情同手足都是哄我的。既然如此,你把卖身契还我,放我回去吧!” 黎明珠心里一惊,采莲居然这么嚣张?以前她都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瞎了。谢乘风也没想到采莲如此,他虽然无所谓,但想到要是关在家里,除了采莲他也没人可以消遣。忙劝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说这些。” 你看人的立场不一样,想法也全然不同。黎明珠环顾四周,听到这番话的都是在震惊采莲口出狂言。但谢乘风站在采莲立场,便将采莲放到同她闹别扭的事情上。之前不也是一样吗,谢乘风和江婉玲最擅长的便是模糊问题,然后其他人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破解之法也很简单,不要随着他们的思路起舞。 黎明珠点头“李嬷嬷,把采莲的卖身契拿来。”谢乘风又说道“哎哎,娘子,你们情同姐妹,一起长大。现在也不问缘由,怎么就随意发配了?!” 黎明珠深吸了口气,不要跟着谢乘风的思路走。如果她开口要问缘由,事情又要被牵扯到什么姐妹身上。而且现在是采莲要走,怎地变成她随意发配。她再次深吸了口气,不要急着给自己辩解,没有辩解的必要。 谢乘风见黎明珠不说话,继续开口道“娘子,你不要发火。以前你不是如此,温柔可人,怎么现在对自己姐妹那么不宽容。”他说得很是开心,只有贬低了黎明珠,让她同采莲交锋时落了下乘,将来院子里的人她就不一定能指使得动。等婉玲妹妹来了之后,顺理成章能接受一切。 黎明珠笑了笑,转头看向谢乘风。哎呀呀,这番话他以前是挂在嘴边,让她反省她做错了什么。为何从一个大家闺秀变成泼妇般的人物。他不过是念旧情,多多照料婉琳和有孩子的采莲,做错了什么。一般大户人家的主母,还要主动帮相公找小妾呢。 谢乘风被黎明珠的诡异笑容,吓得闭上嘴。好在李嬷嬷小会儿功夫便捧着匣子进来,从里抽出一张“小姐,这是采莲的卖身契。死契。” 。 第12章 第十二章 死契。黎明珠向李嬷嬷点点头,李嬷嬷立即举起那采莲的死契高过头顶,在屋里走了一圈“死契,生是黎家人,死是黎家鬼。要离开不难,要么死,要么逃,要么主子给你恩典。” 很好,黎明珠对李嬷嬷的表现越来越满意“当初,你差点死在街头。我给你银两你不愿走,宁愿签了死契入府,这点你可承认?” 糟糕,采莲咬唇,这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是,她是自愿卖身入府,但她本是良民,理应比家生子的奴婢要来的高贵。可偏最后同这些奴婢混在一起! “是,可你当年说同我情同姐妹,我才愿意入府的。”那么久过去,说的什么都无从考证。她可不会承认当年苦苦哀求入府,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小姐的那番说辞。“既然如今不是了,那我要出府又有什么错。把卖身契还来就是。” 采莲暗暗叹气,不是她冲动。在黎家的时候,她已经觉察出不对劲。回府时那么一堆人,慌的不仅仅是谢乘风,还有她。上了马车后,坐在小姐对面的是那对红萍和绿竹,李嬷嬷更是门神般护着。她又不傻,小姐必定是知道了,所以才会故意疏远。 说什么要当大家闺秀,要情同手足,什么都要分享。呸,都容不下她做姑爷的陪嫁丫鬟!既然担心她分享相公,当年何必破坏她同大公子的好事!她做了嫂子,还会护着黎明珠呢! 采莲能到现在还态度强硬,甚至逼着明珠表态,关键是还存着对黎明珠的那丝幻想。毕竟那么多年,小姐对她言听计从。就算听了李嬷嬷挑唆,也不至于改变的那么快。何况,她确实是街头到府里,小姐要是贸贸然处罚她,名声可不好听。只要这回被她压下去一头,将来黎明珠可就难翻身了。 “哦?我倒想问你,我一个将军女儿,救了你,却还要补偿你,同你情同手足?怎么说都不通吧。虽说施恩不图报,但总不是相反的。这世间没有这种道理。”黎明珠转向谢乘风,似笑非笑,“相公,你也总说我同采莲情谊好,或是我待下人太过宽厚了吧。这点是我的错。” 被点名的谢乘风猛地一愣,哈,搞笑,他说她们两个感情好,是因为她们两个告诉他啊。他转向采莲,见她求救的小眼神,不由想到那些床上花样,行吧,姑爷来保护你。笑了笑“娘子,你别生气,采莲不过是气头上说些傻话。”他做出一副和事佬的姿态走了两步,“在我看来,你们都没错,都怪我,好不好。” 明珠揉揉额头,她当初是吃了什么药,看上了这个狗玩意。这幅情圣的模样,真想甩他两个耳巴子。 “哦?相公,本末巷就有聚集乞丐,你会不会救了他们还说对他们情同手足。” 谢乘风心道,他又不傻。不过话说回来,黎明珠之前对采莲应该是好的,只是现在情谊没了罢。哎呀呀,都怪他风流倜傥,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刚才他那番话是火上浇油了。 “当年我救下你,你跟着我到了将军府,说是无处可去,求我收留。我若不救你,倒显得我心狠。”黎明珠示意李嬷嬷将卖身契举给采莲看,“这上面的府衙印章是你求了盖上,你先按得手印,倒逼着我来收留。”她说道这里停顿片刻,哈,原来如此。 当年收留采莲时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她还怪娘狠心呢。如今想来,采莲是靠着街坊舆论,硬逼着她收留。娘看出了采莲心机,却不愿意打破她对人的真心,才没有告诉她。也难怪,娘临终前一定要她发誓留下李嬷嬷在身边,让李嬷嬷照顾她。娘是早知道她傻了。 明珠摇头苦笑,人真是要吃了亏才知道教训。冷了眉眼,瞪向采莲,步步逼近“自你入府,我有的你哪样没有!我自问没有亏欠你半分!而你,不顾黎家救你在先,不顾我对你照料有加,不顾我对你全盘信任!”此时的三不顾,似乎回到明珠前世临终,狠狠质问采莲。她记得的,采莲说,那你的事情,谁让你傻。她呵呵冷笑,恨不得立即变成厉鬼掐住采莲的脖子! 红萍瞧出明珠不对劲,她上前抓住明珠的胳膊“小姐,莫生气。” 明珠这才清醒过来,扭过头看向红萍,才发现自己双手离采莲脖子不过一步之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她,采莲更是怕死的模样缩成一团,向着谢乘风的方向随时要奔进他怀里似的。 红萍再次拽了拽明珠的胳膊“小姐,何必同个奴婢生气。拖出去打杀了便是。” 明珠翘起嘴角浅浅笑了起来,是啊是啊,一切逆转了,她可以随意处置采莲。打杀了便是,何苦要亲自动手。她搭着红萍的胳膊站稳,笑道“好。” “什么!”采莲听到了那个好字,惊地从地上跃起,“就算我签了死契,也没有主人家随意打杀的!何况,”她扭头瞪向红萍,“你又是从哪里来的贱人!居然敢在谢府大放厥词。我,我,”她捂住小腹,转向谢乘风,她没办法了,今日之战只能赢不能输。 她仰起头,恶狠狠道“我有了姑爷的骨肉,你们谁都不能碰我。” 绿竹在第一时刻走到采莲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放屁。” 采莲却就地躺了下来,捂着肚子痛哭“小姐,奴婢进了府就把您当亲妹妹看待。原本是您让奴婢去试探了姑爷,木已成舟,您是想要杀了奴婢母子吗?”她见周围人没有敢上前的,不由心道还好她见机快,不然说不准莫名其妙被逐出府做了外室,或是打了一通伤了胎儿。 “你个贱蹄子,爬了姑爷的床,还敢如此嚣张!”李嬷嬷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她知道采莲不要脸,没想到那么不要脸。用力拍着自己胸口,片刻后立刻快步走到黎明珠身边,拍着她的背,“小姐,小姐你说话,要怎么处置!” 谢乘风根本没料到,原本是拿着采莲发作,想要强压黎明珠一头的打算,居然被这惊天消息给打破了。怎么会有孕呢,他很小心的。 黎明珠甩开李嬷嬷的安慰,冷声问道“谢乘风!我且问你,成婚当日你的誓言你可还记得?” 谢乘风一愣,记得是记得,但那不是成婚日哄着玩儿的,谁会当真啊。可若承认只是假话,倒是说不出口。只能用大声来掩盖心虚“我当然记得!我,我也没对不起你,采莲她,不就是陪嫁丫鬟,原本就是要做我小妾的。”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难不成自己不能同房,不能怀孕,别人也不行吗。他脱口而出,“总不见得,我,我要做个鳏夫。” 呵呵,黎明珠禁不住发笑,是啊,所有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发火发怒都是无理取闹。 李嬷嬷插嘴道“姑爷说话过了,哪里有咒自家夫人的。而且小姐和你才成婚三日,采莲就算这几日伺候姑爷,哪儿那么快来的身孕。” 谢乘风被怼的面红耳赤,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老媪婆,让她多嘴。 黎明珠只觉得前世里不仅眼睛瞎,脑子也是坏了,才能如此容忍。深吸口气,冷静下来,才哼道“我们成婚三日,采莲便说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还是在成婚之前,你们就勾搭上了。” 谢乘风下意识地摇头,他当然也知道这不符合规矩。但现在怎么办,最多生出来算是黎明珠的孩子咯,反正她不会下蛋。而且,嫁了都嫁了,还能闹翻天?最多让她出出气。想到这里,他转向采莲,语气谨慎“是我的吗?” 采莲心口犹如被重拳一击,又看小姐身边人毫不掩饰地讥笑,真是恨不得撕碎了谢乘风的脸。她跟他的时候,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奴婢跟着姑爷的时候,是清白的身子啊。”采莲暗地里咬碎了牙,现在还只能做出痛心的模样,“姑爷难不成不认了。请大夫来瞧,便能算出奴婢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李嬷嬷到抽口凉气,“两个月?也就是议亲的时候,你们就……”她转向黎明珠,小姐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为何还要嫁,不是良配啊。夫人,老奴对不住你啊!李嬷嬷泪洒当场,真恨不得上前砍死那对狗男女。 “难怪那时候爹爹和我犹豫,采莲一个劲儿说你好。原来不是相看姑爷,是相看了自家相公。”黎明珠摇头,“嬷嬷,你看看我,掏心掏肺对着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为我着想,”她停顿片刻,“还好我嫁得也不长,咱们一拍两散最好。” 什么一拍两散!她个不能生娃的女人,还有别的男人要?谢乘风一边腹诽,一边苦苦哀求“娘子,我是被采莲勾引!那时候你让采莲来试探我,我当是你们黎家的规矩,要知道我行不行。我本是不愿意的,但不忍驳你面子,才上了她的当。” 这恶心的勾当,看他嘴皮子上下一翻,脏水都泼到黎家来了。哪家嫁人,还先要试探姑爷能不能成事的。呸。 谢乘风看着采莲哭着仰着脸看向他,心里想到,别怪我,怪就怪你家小姐小心眼。何况你有什么身孕啊,也不看看时机。“这是你的丫鬟,你处置。至于孩子,拿掉便是。”本来长子就该是婉玲妹妹所出,你个丫鬟凑什么热闹啊。 。 第13章 第十三章 采莲还以为说出有谢乘风的孩子,就能被那男人高看一眼。谁料到,把孩子拿掉这句话,轻轻巧巧从谢乘风嘴里说出,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呢。 她早就料到的,采莲咬紧牙。是个女人就会生孩子,那些男人怎么会在乎。她其实要的,是小姐点头让她入门。然后慢慢把小姐逼退到生不出孩子,把自己的儿子当嫡子来养。那她这辈子就有靠了。 现在怎么办?她猛然扑到在黎明珠脚下,痛哭起来“是奴婢瞎了心!奴婢同小姐一起长大,又是从小在街头流浪过的,生怕被小姐嫌弃。如今看到新来的姐妹得小姐青眼,奴婢怕小姐忘了奴婢。气极攻心,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为了让小姐不忘记奴婢。奴婢是真心把您当亲妹妹看待。” 这就是采莲厉害之处,能屈能伸,巧舌如簧。明明说的是她背主,她去能把脏水泼到明珠身上,因为怕失宠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黎明珠不由钦佩,但凡她之前有一丝半点采莲的本事,多在乎一些身边事和人,又怎会落到如此下场。忽然想到,以前采莲总说因为嫉妒其他奴婢,或是害怕不要她了,才会和李嬷嬷吵架,才会同其他丫鬟斗嘴。几次劝架心力交瘁,她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对采莲言听计从,生怕让采莲不开心。 现在她明白了,根本没有怕失宠,根本没有把她当姐妹。不过是想利用她的愧疚,利用她的好心怜爱,达到采莲自己的目的。 她刚刚皱了皱眉,绿竹已经凶巴巴的开口“你扯这些做什么!现在是你不要脸爬姑爷的床!小姐没开口呢,你东拉西扯的,轮到你说话了吗?!” 明珠震惊地看向绿竹又飞快垂下眼帘,骂得好。她要记下,吵架的时候可以用。 “小姐啊,你看看,她才刚来就恃宠而骄,我,奴婢能不怕嘛。” 好嘛,明珠恨不得给采莲鼓掌,这种人的舌头就该拔掉。她掩饰下冲动,只摇头“绿竹说的对,我还没开口,你怎能说话。”她要是再和采莲对话,还不知道要在争宠,姐妹情深上浪费多少口舌。 “你既然当我亲姐妹,就算不说你我一同长大的情分,你怎能不告诉我,便和谢乘风搅在一起,现在还有了身孕。” 黎明珠摇头叹息,她要学习采莲的特长,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其他人指指点点。何况,这桩事情本就活该被她拿来挂在嘴边说。伸手扶起采莲“你从小同我一起长大,被娇宠的都像是黎家的二小姐,不知道你还在不满意什么。” 采莲听黎明珠语气放软,不由唾弃一声,要是她同小姐地位掉转,她早就将不知好歹的奴婢拖出去打死。黎明珠就是蠢货,但态度那么软和,应该是知道对不起她在先。采莲搭着黎明珠的手站起来,抹了把泪“我知道,我就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所以才总是嫉妒。” “哎呀,说开了就好了,就好了。”谢乘风松了口气,果然嘛,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什么事情都只能忍了。看来婉玲妹妹还是太过小心,要他说现在进京也没什么关系。他眼珠子转到气哄哄的绿竹脸上,哟,俊俏的小姑娘,到时候这个也是他的。 藏下肮脏的心思,还满脸感动,拍拍黎明珠的胳膊,又拍拍采莲的肩,一副妻贤妾美的神情,“你们两姐妹可不要有隔夜仇啊。”嘿,一口价把采莲的地位拉上来,等生了孩子地位说不准就能平起平坐。一个不能下蛋的鸡,凭什么趾高气扬。 黎明珠冷冷看向谢乘风,只看得他浑身发抖,这是怎么了。只见明珠转向采莲“既然你都认了,那就是说你承认我们黎家从未对不起你采莲!是我救你于饿死街头,是黎家给你挡风避雨之处。亦是黎家,将你娇养的如同二小姐一般。” 她砰地一拍桌面“你到底有何不满!又有何资格不满!”李嬷嬷忙上前轻拍黎明珠背脊“小姐莫气,别为这种不知好歹的奴婢,气伤了身子。” 黎明珠冷笑“我可不敢不说清楚,免得还有人说我不懂情理,不知道这一路走来的情谊。”她瞪向谢乘风,那谢乘风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凶得像是要杀人似的。 “李嬷嬷,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在二门汇合。今日倒是我头一回处置刁奴,大家都掌掌眼!” 这时候,都是黎家亲自选出来的人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一句话下去,便有见效。一时片刻,就见外门的婆子上前,恭恭敬敬道“都等着听小姐吩咐。” 谢乘风忽然觉得不对头。这府里上下,前一天还是夫人的称呼,自那李嬷嬷开始,便全都是小姐称呼,对他便是姑爷。怎么像是他入赘似的。 采莲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绿竹双手反剪,推搡着走出去。到了二门,一时间便瞧见有认得,也有不认得的。认识的人眼神躲躲闪闪,都不敢同她对视。采莲突然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她自以为布下天罗地网,将黎明珠罩在这里,让她动弹不能。可说到底都是底下的奴婢,黎明珠现在一发火,那些天罗地网就跟蜘蛛网似的,一吹就散了。 她以为的罩住黎明珠,其实只是黎明珠不愿意动弹,不打算反抗而已。 她意识到这点,非但没有感念明珠之前的宽厚善良,对她的真心,反倒越发愤恨。黎明珠只是有个好爹,但凡当初她成了黎明珠的大嫂,怎会有如此下场。心里愤怒,脸上却哭喊“小姐,你不念着奴婢伺候了你那么多年吗。我们可是从小一起在南疆长大啊。” 谢乘风看到架势不对,他有些想溜,却见红萍似笑非笑在一边指路“姑爷,小姐吩咐了,大家都要去。”谢乘风哼了声,一甩袖子,仰头往前就走。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能发什么疯。 黎明珠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下面低着头的奴婢,谢乘风白着脸站在一边,采莲被押在面前。瞬间冒出一切都是梦的感觉。或是死前太苦了,死了后才会有这番美梦。她呵呵勾起嘴角,上辈子可从没有受过如此恭敬的对待啊。不过也是,李嬷嬷试图扶她起来当家的,是她自己,为了谢乘风和采莲那些你要宽容的鬼话,拱手将权利交到了江婉玲手中。 她向李嬷嬷看去,李嬷嬷用力点头。立即中气十足地训话“今儿个,主子训话,都给我低头好好听着。”她见黎明珠点头,心下大定,拿出十足的架势,“我们黎家不要三心两意的东西!”呸,她叉起腰,手指一个个点向低着头的婆子奴仆们,“今儿主子心慈,给你们个机会。若是不想在黎家待着,到左边站好。” 黎明珠嗯了声,幽幽说道“只要不是死契,便将卖身契给予,官府注销黎家奴仆身份,任由你们自去。” “听到了吗!”李嬷嬷冷冷哼道,“但若是今日不走,便是对黎家效忠。将来若是被发现有对不起黎家的,别说你自己,你全家上至八十岁老母,下到三岁小孩,都得给你陪葬。” 谢乘风在一边哆嗦的厉害。怎么怎么,不是世家吗,怎么搞得像土匪似的。而且,什么叫黎家效忠?这里是谢府!谢家!!可现在不是让黎明珠改口的好时机。都是采莲多事!有什么好叫屈的。在老家,老娘的丫鬟或是婉玲妹妹的丫鬟,可从没这么娇养,什么都不用干,还敢和主人家吆五喝六的。 底下人面面相觑,那些从黎家来的十来号人,不由自主站在了人群两侧。那股子架势,实在压迫感极强。有些吃了采莲好处的,看到采莲反剪手被押在一侧,不免暗地里后悔莫及。祈祷千万不要咬出她来。 “既然都没有人动,李嬷嬷,”黎明珠对李嬷嬷笑道,“我说些人名出来,你给他们银两,让她们去吧。” 李嬷嬷一愣,不过两天她都还没认齐人,小姐却已经知道了谁有问题?再听小姐一一报出人名,果然是藏在队伍里神色怪异的家伙。好家伙,李嬷嬷一瞧,倒是门房的小子,二门门房婆子,还有个是厨房里的粗使丫鬟,还有几个认不出是谁。 “小姐,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小姐!”几个被喊出队列的,都纷纷喊冤。他们到谢府也不过几天,甚至都没同小姐说过什么话。倒有几个低着头,不争辩,慢慢站在左边。 黎明珠冷冷看了过去,按照过去的记忆,出列的那些人有的还没有背叛,有的却已搭上采莲的线。转过眼神,她要把谢府的后院打造成铁桶,不能留下任何钉子。等把谢乘风孤立起来,便能将精神放在他同哪些人打交道上,顺藤摸瓜抓到想要害黎家的黑手。 “打发他们出府。”明珠不在乎那些人叫嚷,眼神再次转到采莲身上。她笑了笑“采莲,你刚和我说,你要出府?是不是真心话。” 采莲一怔,怎么说这个,孩子,刚说的不是孩子的事情吗。她舔舔嘴唇,怎么办,说不要出府,自己打脸。说要出府,她看向谢乘风,那狗男人腰都挺不直,难不成到了府外还能被接回来?别说,采莲看人眼光毒辣。 她不过犹豫片刻,便哭喊道“小姐,奴婢刚才已经说了,是妒极攻心,才说出要出府的话。奴婢愿意,愿意伺候小姐一辈子。就算,”她抚摸着小腹,以退为进,她就不信了,一贯心慈手软的黎明珠会点头。何况,逼妾堕胎的事情,不管什么门第的大妇,都不会愿意背负这种毒妇的名头。“就算要奴婢堕了孩子,奴婢也愿意!” 。 第14章 第十四章 采莲话音落下,果然大家都倒吸了口凉气。黎家带过来的人各个愤恨,采莲有孕的日子不对,姑爷在没成亲前就和采莲搅合在一起了!这简直是不给黎家脸面,大大的羞辱。 谢乘风心里也暗暗骂了句蠢货。这种事情,怎么时不时挂在嘴边。好歹熬过两个月再说,也比现在好。 黎明珠先不回答采莲,只转向绿竹红萍“从今儿起,采莲不再是我身边的丫鬟,红萍和绿竹从今天起是我房里的大丫鬟,李嬷嬷则是这府里的掌事嬷嬷,她说的话便是我的话。”李嬷嬷一时间眼眶一热,只觉得自己这番真心没有白白付出。 绿竹和红萍连忙跪下磕头“是,谢主子。”利索站起,便是一股大丫鬟的架势,一左一右站在黎明珠身侧。黎明珠这才转向采莲“这孩子是你自己的,旁人无法决断他是生是死。不过你的生死,我倒能决定。” 见采莲脸色惨白,她停顿片刻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不像你们。”她笑道,“你要出府,我不拦着你。毕竟今日是出府日,”她觉得是说了个笑话,还笑了声,看李嬷嬷和其他人板着脸,不由又板起脸。“你入府时差不多八岁,过了十一年。按一般丫鬟的俸禄,我们黎家多给你一倍,这些都不算了。你吃穿住行都同我一致,我也不同你计较。” 她笑了笑,向绿竹挥挥手“拿套粗布衣服来,给采莲换上送她出府。褪下她身上所有的首饰,都是我们黎家的东西。”对了,她又对李嬷嬷说,“我的私库一直是采莲负责,嬷嬷,你替我查一通。少一文,就脱她一件衣裳抵债。”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就不怕京城人瞧不起你吗。”采莲不敢置信,要是按照黎明珠的规矩,她大概脱光衣裳不说,还得剥层皮。“何况我有了姑爷的骨肉,也是你们黎家的子孙,你赶我出府,就是想让黎家蒙羞。”她又冲谢乘风喊,“姑爷,小姐是嫁给你,不是你入赘黎家。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你忍心让我们母子流落街头啊。” 其他的,谢乘风不在乎,但说到入赘黎家,他就不能忍了。他是想攀附到世家大小姐,可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要入赘。婉玲妹妹也说过,一旦入赘他就没有话语权,根本没有权利把亲娘还有名义上的表妹带回去照顾。如果今天坐实了入赘,将来婉玲来是不是就难了。 “吵什么吵。”谢乘风喝道,“你闹够了没有。”他冲黎明珠喊道,“你娘没有教过你,做人媳妇要以相公为先。你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不能生不能同房,现在你贴身丫鬟替你分忧,你竟然如此撒泼!” 采莲一怔,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哈哈哈大笑,老天帮她啊。她之前祈祷黎明珠无孕,没想到老天称她心愿“好啊好啊,你这个毒妇,你是想要谢家断子绝孙啊。” 她是看明白了,今天绝对不能善了。既然如此不如豁出去,黎明珠不能生,她肚子里的就是独子。只要到时候,把谢乘风弄得不能再生,她就是谢家独子的娘。她知道黎明珠必定也是知道的,难怪一定要赶她出去。她绝对不能让黎明珠得逞!她要牢牢霸住这里的地位。 绿竹上前一巴掌“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小姐。”她打完又有些担忧地看向黎明珠,姑爷说的什么鬼话,小姐要真的不能生孩子,不如先把采莲稳住。抿抿唇求救般地看向红萍,红萍姐主意最多了。 红萍嗯了声“采莲姑娘说的奇怪,你能帮姑爷开枝散叶,其他人也可以。现在是你自己不要待在黎家,居然还咒姑爷断子绝孙,你按得什么心思。”红萍说话语调四平八稳,却最是能戳中采莲的心思。 “谁敢动她!”谢乘风却像是抽了筋,摊开双手拦在采莲面前。对他来说,采莲和孩子都不是重要的,关键在于,今天采莲要是不能全身而退,他将来在这里的地位就真如入赘一般了。说穿了,他不是为了采莲,是为了自己而同明珠较劲。 他怒气冲冲,虎着脸呵斥道“纵容丫鬟放肆,我看你,根本没有资格当这个家!” 黎明珠先是没料到谢乘风居然为采莲出头,过了片刻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心如电转,现在是一拍两散的好时机,但不是能找出幕后黑手的助力。 “哦?我不能当家,你是想让谁”黎明珠眼神落到采莲身上,“这贱婢当家?”她说话不客气起来,“这谢府上上下下哪个不是我的陪嫁,连宅子都是我成亲前为了你的脸面置办。你居然为了个贱婢,当着大家面如此说我?呵。”她冷冰冰地盯着谢乘风,“枉费我为了你求我爹爹还有哥哥帮忙提携,既然你那么瞧不上,就请走吧。” 谢乘风一激灵,是啊,黎明珠不是孤女啊,她有爹还有哥会给她撑腰。要死要死,话都说出口,那怎么办。他愤愤想到,将来一定要把那几个大老粗赶得远远的,黎明珠没有撑腰,有她苦头吃。 “娘子!我,我们刚刚成亲,你怎么总是说这些绝情的话。何况,我也没说错,你不能生育,有个丫鬟替你分忧不是好事吗。你既然不喜欢她,等她生下孩子给笔钱打发了就行。” 果然能屈能伸啊,黎明珠不由感叹。她做出沉吟的模样,李嬷嬷忙在一边劝道“小姐,您消消气。先容这贱婢生下孩子。”不然小姐的名声确实难听,将来还要到处走动呢。再者说,姑爷同小姐没有圆房,看样子小姐也不打算同姑爷圆房,有个孩子在膝下将来也能有靠。虽然不是自个儿肚子里出来,养着养着也就亲了。 李嬷嬷想得长远,虽然她与黎明珠想得不同,但这个台阶确实是黎明珠需要的。她今儿是想把采莲气焰打断,切断所有能帮她的人。要把谢乘风困在孤岛,周围都是她的人,便能顺利地知道他到底同谁搭上线。万一谢乘风离开谢府,反而找不到踪迹。 今日一闹,也能敲打那些墙头草,让他们知道这谢府是吃谁家的饭。 “依嬷嬷的意思?” 李嬷嬷忙说“西院还空着呢,让采莲住那里,着两个粗壮的婆子看守着。”黎明珠点头,看向底下神情各异的丫鬟婆子,便笑道“我现在还不熟悉人,不知道底下有谁能办这个差事。” 人群里有人对视,不过片刻,便有好几个人冲出来跪下磕头道“奴婢,奴婢愿意替小姐办差。”“老奴来!老奴做事一贯规规矩矩,听不得这些乱规矩的事情。小姐放心,老奴定把这贱婢看管得严严实实!”“奴婢也行的,奴婢一定能办好。”“奴婢,小姐,选奴婢。” 有几个人领头,一下子看管采莲成了个美差,人人蜂拥。黎明珠掩嘴笑了起来,瞧瞧,这就是人呐。挺好,刚才那出赶采莲出去的戏码,倒是能让大家伙看清楚谁是真正的话语人。很多人呢,畏威不畏德,恩威并施需要,但威要高于德。 “你们的忠心,我都知道。李嬷嬷,赏。”这就是威之后的德。 “谢小姐。”一个个屈膝跪下磕头,张开手眉开眼笑地受了赏赐,每人都落了三两银子。一见是三个月的例钱,笑得越发真心。 黎明珠不管采莲哭闹,点了三个强壮的婆子看管“好吃好喝,不要虐待她。孩子和大人都不能死。”婆子自以为了解的点头,小姐还是看重小孩的,哎,可怜呐,作为女人不能生。 谢乘风见黎明珠三言两语便将底下人的心思收拢,又发落了采莲,心里不安加重“你,你怎么把采莲关起来了。” 黎明珠站起身冷笑道“这不是趁着相公的心愿?难不成相公想让我将采莲赶走,那你刚才为何拦着我。你不想想,如今你是在什么关头,我委曲求全,难不成不是为了你?” 谢乘风支支吾吾想反驳又说不出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何况,怎么说着像是都为了他似的。那刚才发了那么大火做什么,现在府里上下都知道他没成亲前就和丫鬟私通了,岂不是私名都毁了。要真为了他,什么事情都该捏鼻子忍了才对。 他动动嘴巴,好在还是没有不要脸到说出刚才那番话。想了想,既然采莲事情解决,那还是哄着黎明珠,提携他才对。等他当官发达,再把这笔账算回来便是。 “对了,”黎明珠看到在一旁张望的小厮,不就是跟着谢乘风上京,后来会汾州报信的小厮吗。像是回来了一阵子,她之前全然没有留意。停下脚步,“我今儿起搬到清风苑,相公上京带来的小厮我记得已经报信回来了,让他继续去你身边伺候便是。其他丫鬟,李嬷嬷你带几个丫鬟去给相公挑选,不用顾忌,选美貌的去便是。”她扯了扯嘴角,“若是有谁想要帮谢家开枝散叶,知会我一声便可。若是有孕,我还有赏。” 李嬷嬷有些不情愿,但既然小姐开口她不得不点头。而黎明珠心情有些好,她突然想通为什么采莲的孩子当初莫名落水了。那日落水,采莲还想要攀诬到她身上,见证人不就是那个小厮吗。 。 第15章 第十五章 当年采莲生下孩子后,趾高气扬,整个谢府听婉玲的命令全部捧着她,连谢乘风都让着采莲,让她狂到几乎谁都不放在眼里。黎明珠还记得那天,一个人闲极无聊在湖边闲逛,就听前面呼天喊地说大少爷落水。刚刚走去看个热闹,就被那小厮指着,说是她推的。 真是滑稽啊。明珠回头想想,又很是可悲。因为相信采莲,她身边没有旁的亲近的丫鬟。采莲离开,她就成了孤家寡人。说是一个人逛园子清净,其实,她就算想有人陪都没有呢。 “小姐,”李嬷嬷的呼声将黎明珠从湖边的回忆拽了回来,“为何要送人去姑爷房里。”李嬷嬷闹不清,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压姑爷一头,让姑爷回心转意好好过日子。现在好不容易处置了采莲,为何还要招惹贱蹄子进来。 “嬷嬷,我们去淙池逛逛。”明珠看周围人逐渐散了,绿竹和红萍跟在其后,李嬷嬷神情不解有些郁闷。她笑笑,“嬷嬷,采莲不足为惧,再多的侍妾都不足为惧。”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看烈日下蔫了吧唧的绿叶,随手撕了下来,无意义地在手心碾碎。只闻到一股草木的清香,眉头这才舒展开,“我担心的是那远在天边,很快就要近在眼前的敌人。”见李嬷嬷还是困扰,她将手中碎叶子丢进湖水里,拍拍手笑道,“你忘了,我让三哥去查的事情。那人很快就会进府了吧。” 李嬷嬷一怔,是,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三少爷去了汾州,就为了查小姐说的那个名字。不过她搞不懂,小姐都不与姑爷同房,哪里听到梦话。但是她确实精神一振,就算那女人进府,只要小姐不心软,怕什么! 黎明珠勾起嘴角又笑了笑,眼神转向粼粼湖水,眼睛眯了眯。这世真的有些奇怪,按前世的时间线来说,采莲的第一次和她当面冲突是快生产时,定要她拿出卖身契,说是为了孩子。当时,她同意了,将卖身契给了采莲。 而这回,居然那么早就爆发了第一次冲突,将采莲要卖身契的时间,足足提早七八月。这么说来,定是她做出和前世不同的选择,便会影响后面的发展。采莲,宋锦秋,她转头看看李嬷嬷,还有绿竹和红萍。明珠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虽然她最终目的是想要扭转结局,但不能太快太激进,免得事情脱离了掌控。 红萍察觉到明珠的眼神,她心思缜密,淡淡问道“小姐是有什么吩咐?” “嗯,将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特别是,”她停顿片刻,“玲珑酒馆,让客人们议论起来。” 绿竹看了眼红萍平静的表情。还好是红萍姐姐,一贯没什么脾性。要按她的爆脾气,直接拖出去打一通赶走,哪儿像小姐要迂回处理,怕是小姐心里还存了和姑爷过日子的念头。难怪小将军让她们来时,千叮万嘱说要听小姐吩咐,这是怕小姐绵软的性子气死她哩。 明珠望向绿竹“你心里定在编排我是不是。” 绿竹瞪圆了眼睛,双手狂摆“没有没有,奴婢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不管你有没有,你今天赏她的两个耳光深得我心。”明珠笑了起来,她真想不顾一切快意恩仇,杀了谢乘风采莲,千里快马奔向汾州,再杀了江婉玲。但现在还不行,要忍。看绿竹动手,倒是让她心里也跟着痛快。 “啊,”绿竹张大嘴巴,挠挠头,支支吾吾说道,“红萍姐姐一直说奴婢这暴脾气,不懂讲道理,就知道动手。” “打不过人家的时候才讲道理,打得过人家的时候还要讲什么道理嘛。” 红萍抬眼看看黎明珠,心里纳闷,小姐的意思是现在打不过姑爷,所以要忍?为什么打不过。在她看来,女人能不能生又有什么关系。大概在小姐心里,这还是很重要的吧。 清风苑是整个谢府景色地点最好的位置,正中线上偏东。如果按尊卑来分,那位置就是尊位。当初,黎明珠也是听了谢乘风的鬼话,居然留着这主人住的院落让给了江婉玲。现如今自个儿住进来,委实觉得当年猪油蒙了心。 窗户外知了撕心裂肺地叫着,红萍在外屋跪坐着拨莲蓬,把一颗颗绿色的莲子放在白瓷盘上,旁边同样跪坐的绿竹,则再细细的将绿壳剥掉,显出白嫩的莲子,再破开取出青涩莲心放在另个白瓷盘上。两人轻声哼着小调,回头隔着帘子望向坐在窗边的黎明珠。 小姐怎么还没看信啊,绿竹冲红萍眨眨眼,被她一眼瞪了回来,吐吐舌头,继续轻轻哼着小调拨莲蓬。 李嬷嬷站在一侧,她倒是皱紧眉头。桌上有两封信,一是三少爷的,很正常。另外一封是宋公子的,这就不正常了。哪儿有外男同个已婚的妇人通信的,他不怕自己名声,也不顾虑顾虑小姐的名誉吗。 她轻轻唤了声“小姐,这,宋公子?” 黎明珠手指点到宋锦秋的信上,好,先看他“我猜,宋公子听到了传言。” 是了,五天前她让红萍去传播采莲和谢乘风的风流韵事。为了避免被发现,故意一天泄露一点点的细节,到了今日,大约是传得快了,宋锦秋听说了吧。难怪急忙忙写了信过来。撕开信封,首先便见是宋锦秋的歉意。絮絮叨叨,无非是后悔当初该早些说出看到的。还说什么,想当面一叙。 黎明珠噗嗤笑了声,将信放在一边,拿起黎老三的信,算算时间,三哥应该刚到谢乘风老家啊。李嬷嬷在旁边问“小姐,三少爷说什么了。”不会真有那个女人吧。 “谢乘风老娘身子强健的很,身边是表妹照顾着。”黎明珠手指轻轻点点桌面,“既然身体康健,为何不到京城。”她低低问了一声,李嬷嬷在旁回应“会不会就是不想来?”对亲事不满?李嬷嬷摇摇头,能攀上京官的女儿,哪家不烧高香,老太太早就该上京享福。 “就算不愿意来京城,为何又阻扰我回去?”黎明珠再次低问,她并非等着李嬷嬷给出答案,自言自语中,忽说道,“因为我去老家或许会发现端倪,来京城呢,此时并不是好时机。” 李嬷嬷哎哟拍了下大腿“小姐,被你一说,老奴也觉得奇怪。谁家儿子成亲不是大事。偏那谢家,在京城攀上了官员的女儿,家里人都没有人来参加婚宴的。成婚后,也没见提过让您回家拜祭祖先,认认门。这,这,不是……” “打一开始,谢家人就不承认我是他们的媳妇儿。”黎明珠呵呵冷笑,冷静想想,就能知道这家人做派底下隐藏的真实含义。后面谢家老太太来了,是因为跟着真正的儿媳妇上京。 她又拿起黎老三的信看了下去“不过说来奇怪,这里的人对谢家的事情多有避讳不愿意多说。后来被人指点,只说谢家那表妹同谢乘风故去的发妻同名。我这两日便去他发妻娘家打听。” 黎明珠皱皱眉,按这种说法,谢乘风有个老婆只是死了。而江婉玲和他死去的老婆同名同姓,但身份却是他的表妹伺候在谢老夫人身边。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巧的表妹。莫不是假死,只是为了让那表妹转变身份?如果这样,意义何在?除非就是处心积虑进京攀附。狼子野心,居然被他得逞。 李嬷嬷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哎哟喂!他是成过亲的,小姐您堂堂九门提督的女儿,居然成了他家续弦!”是啊,黎明珠心道,就算老婆死了,那也是成过亲,为何陈副将回来不报。若是续弦,爹爹怎会同意。看来前世里,那去探查谢家底细,回来报喜的陈副将有问题。 她将信纸揉成一团,想了想又让李嬷嬷点起油灯将信烧毁。“这桩事情,都等三哥回来再说。李嬷嬷,你要守口如瓶。” “老奴晓得轻重!就是,就是,不服啊,小姐!” “嬷嬷你想,现在知道总比他老娘带着那劳什子表小姐进京,杀得我措手不及要好。” 绿竹滴溜溜转了眼珠子,转向红萍。她们两个似乎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可红萍依旧是满脸平静,好像耳朵聋了似的,一门心思同莲蓬较劲。忽然站起身,捧着盛满青涩莲心的白瓷碗走到里面,弯腰递给了黎明珠。 “小姐,这莲心泡茶喝最是下火,奴婢给您泡上一杯?少喝清火,但听说,若是男子多饮倒是不利。” 嗯?为什么如此突然,明珠抬起眼看向一脸平静的红萍“如何不利?” “清凉下火,不利子嗣,一了百了。” 明珠死死盯着红萍,难道红萍也是重生而来,为了报仇?不不,如果要报仇,应该是毒茶,而不是子嗣不子嗣的。她嘴唇微动,居然一时找不到可以试探的话语。却听红萍又说道“奴婢是小姐的奴婢,一切都按小姐的吩咐办。” 。 第16章 第十六章 黎明珠沉默起来,她不是没想过,但刚才是想让谢乘风多生些孩子给江婉玲添堵。可现在想想,稚子何其无辜,何必要投生到如此父母身边。黎明珠从善如流,抬起脸笑道“你想得很周到,赏什么的都寄下,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再同我说。” 红萍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婢子能在小姐身边有一席之地,便心满意足。”李嬷嬷叹了口气“红萍怕是想到以前事情了。” 红萍应了声“婢子心眼小,以前的事情放不下。奴婢爹为了继母高兴,把我们姐妹赶出家门。借了外债,却又想卖了我们姐妹去给悍匪当小妾,拿钱还债。可惜,卖了我们姐妹,他全家还是难逃一死。”她脸上神情平静,浑然不见任何悲愤,只语调略略扬起,“小将军剿匪时救了我们。” 绿竹掀开帘子进来,眼眶微红,撇撇嘴,低低叫了声“姐姐。” 明珠拉过红萍的手,轻轻拍了拍“与那不讲道理的悍匪交易,无非是与虎谋皮。虽说全家无活口,但好在你们俩还活着,只要活着便有盼头。” 红萍点头又摇头“奴婢同父异母的弟弟下落不明,不过奴婢不在乎,那小子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就当他死了。“她语气平静袭来,”奴婢最恨对不起家里人的男人。照奴婢说,就算小姐要有个孩子在膝下,何必定要是姑爷的孩子?将军家的子嗣不是更好吗?”她说完,倒也不怕明珠介意,也没有装模作样说句,奴婢逾越了。只是皱眉,接着道,“小姐的心思奴婢捉摸不透,只是姑爷,奴婢看他不是好人。” 李嬷嬷哎了声,她也知道姑爷不是好人,可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红萍,你话多了。” “我喜欢你说话直接,不过除了我,你可不要如此同旁的人这样说话。不是所有人都如我这般。”明珠告诫红萍,又说道,“我的心思你不用琢磨,我直说便是。那谢乘风不是良人,但我现在没有和离的打算。我总觉得他上京攀附,背后有人暗中指使,所以我要看清楚再清楚一些。但不能打草惊蛇。” “那小姐更不能留麻烦,甚至采莲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该留。” “那孩子福薄,不需我们动手。”明珠手一挥,表示这个话题终止,“好了,现在你我坦诚,我的意思和顾虑都告诉了你们。你们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拳头,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信任。” “还有,你们通知前院,姑爷身边的小厮出门不用看牌子,盯紧,记下时间次数便是。编个理由。” 明珠看看眼前绿竹和红萍,她可以相信她们吧。按照前世的逻辑,这俩姐妹是真心实意的好人,能以死报恩。虽然真心换真心听上去有些傻,但若是对这两姐妹的话,倒是可行的。 说起来,明珠没有回宋锦秋的信。那宋锦秋苦苦等了两日坐立难安,只听玲珑酒肆将采莲宣扬地作威作福。他实在忍不住了,跑到谢府门前转悠,恰好遇到了黎家老大。 黎源灼其人看上去木讷不多话,但内心刚毅,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他。因为采莲的那段往事,他不大愿意踏进谢府。可架不住听到传言啊。家里最是能平事的三弟偏生出远门了,二弟要是来,估计会打起来。老爹来嘛,基本就是死局了。一家三个男人商量半天,老大一拍桌子,我来。 这不,他刚跳下马,就看到胡同口,宋锦秋在瞎转悠。 “咦,这不是宋公子?” “黎参领!你,你来找令妹。”宋锦秋说完,立即意识到不妥,忙打哈哈,“那么巧,我刚路过这儿想回府,就遇到你了。” 黎老大嗯了声,这儿到淳箬巷确实顺路。只拱拱手“好说,我正好要去寻我妹子说话。下回有机会一同喝酒。” 黎老大是客气话,一般下回有机会,意思就是没机会。可不料宋锦秋立即上赶子定时间“甚好甚好!说起来我们两家是邻居,也该多多走动。这月二十,不知道黎参领,不不,风兄有没有时间,咱们玲珑酒肆见?” 黎老大怔住,真没想到宋公子是如此热情之人啊。他咧开嘴笑道“好,定来赴约。” 宋锦秋心里一乐,很好,和明珠小姐的家人打好交道,就能从侧面了解她过得如何了。他将扇子夹在胳膊下,拱拱手“好好,不耽误你。再会。”他往胡同口走了几步,再悄悄回头看到黎老大走进门里,踮脚探长脖子也看不到门缝里的场景,不免叹息。 谢乘风是抖着肩膀看着人高马大的黎老大,大刀阔斧地坐在自家花厅上座,那粗糙的大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仿佛立时三刻要抽出大刀砍到他的头上。 “大,大哥,怎么不让人来吩咐一声,我也好在门口相迎啊。”谢乘风没话找话,不时望向门外,怎地那女人还不来,磨蹭什么呢。 黎老大哼了声“怎么,我来瞧我妹子,还要向你通报?” “不敢不敢!嗳嗳,娘子,你可来了,大哥都等了许久。” 黎老大见妹子从外走来,忙站了起来,先飞快看她身后,果然没有见到采莲。再看她神情萎靡,连头发都有些散乱,不由抓紧刀柄“妹妹,爹爹让我来接你回家。” 明珠疑惑抬头,回家做什么。见大哥像是要立时三刻砍了谢乘风的模样,心里暗笑,一定是听到流言了。好,确实需要给自家兄长有个心理准备。她垂下眼说“回家?为何。” “是啊,大哥,你是要接娘子回家,是岳丈大人有事吗?”谢乘风搓着手,急得脑门冒汗。他这两天没出门,可身边的小厮谢阿六回来,说是他同采莲的事情被添油加醋,传得沸沸扬扬。他正担心会不会影响黎家对他的提携,没想到大舅子就先到了。 “呵,你说为何。”黎老大的刀便慢慢吞吞从刀鞘里抽出,又慢慢吞吞放在手掌上,冰凉凉的反光,似乎是冲着谢乘风的眼睛去,吓得他话都说不出来。 “大哥,我没事。我不回去。”明珠凄惨苦笑,“我还在呢,就出了这等丑事。我要是回府小住,恐怕这儿就没我一席之地了。” 谢乘风还来不及表忠心,黎老大的刀直接就冲着他砍去。那刀一定是杀过人的!谢乘风心想,只觉有血腥气冲着鼻尖涌来,他还来不及尖叫,那刀刃顺着他头顶划过,头顶上的发髻被削散,零零碎碎的头发从脸颊边落下。谢乘风吓得几乎失禁,失声叫着捂着脑袋蹲下瑟瑟发抖。 “妹妹,我想妹夫不会如此对你。”黎老大瞧不起谢乘风,冷冷瞥了他一眼,“妹夫,你说呢。” 谢乘风浑身发抖,连声说“是是,大哥,我,我怎么敢如此对娘子啊。我,我,大哥,真的,都是那丫头勾引我。我一时糊涂,一时糊涂。等孩子生下,便,便送走她。” 黎老大哼了声,担忧地看向黎明珠“妹妹,我们都听你的主意。不用顾虑老爹和我们。”他复冷笑,“反正这京城人都以为我们是大老粗,最是不讲规矩了。” 大哥啊,明珠眼眶发热。那时候她看到采莲给大哥茶点后,头发凌乱,哭丧着脸欲言又止。她以为大哥对采莲动手动脚,气得告诉了爹爹,要爹爹不准大哥住在家里。害大哥被打了一通,又勒令他住军营半年有余。就算大哥后面解释,她都一直对大哥没有好脸色过。可现在呢,她一有事,大哥还是会来帮她。 明珠上前拉了拉黎老大的袖子“大哥,我知道你疼我。不过你放心,采莲关起来了,一切都等孩子出生再说。”她回头看看谢乘风那股怂样,“大哥,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教过我刀法呢,那么久只怕生疏。今天见你这把刀,真是从心底里喜欢,能不能送给我。” 黎老大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妹子又回到南疆,他们尚未有隔阂之前。娇宠养着的小妹,脾气大谁都不服,但心地善良同那白纸似的,没有任何肮脏。笑着笑着,他便叹了口气,自从采莲来了,小妹变了个人似的。他躲开了采莲的攀附,却没想到小妹自己栽了进去。早知道,当初就该不管不顾将事情说清楚。 黎老大将刀还鞘从腰上取下,递了过去“你喜欢就给你。”他看看谢乘风,又回转头看向明珠,“你总记得你还有我们,可千万不要一个人硬挺着。你陪嫁里还有庄子,不行就将她送去庄上,眼不见为净。” 明珠点点头“好,我有分寸。”她伸手接过了黎老大的佩刀。刀鞘果然是大哥的风格,朴实无华。用力一抽,刀刃白得刺眼。她哈哈哈笑了起来,转过身对谢乘风说道,“相公,我都差点忘了我是武将的女儿,我也是会使刀的呀。” 。 第17章 第十七章 迂回处理寻到幕后黑手,需要强大的忍耐力。但握着刀柄,想象用刀刃砍断谢乘风的脖子,实在是让明珠兴奋至极。这时候,她突然有种醒悟,是深深藏在她血脉里,戎马世家的本能。 前世讲究的温良贤淑,将她本性压抑着,只想讨好这个男人,讨好周围的那些约定成俗。得到的奖赏,却是血淋淋的下场。这不公平,不是嘛。 谢乘风猛然觉得黎明珠要有些不一样,那把刀像是把她眼睛都照亮了。他以前见她,总觉得是木头美人,没有婉玲妹妹的灵动聪颖,甚至都不如采莲来得有趣。他还来不及细想,明珠已经转过身,将那刀交给绿竹“替我收着,明日起我要重新练刀。” 哎哟,谢乘风暗中叫苦,糟糕了,要是这娘们再有点武力,这里更没有他说话的份了。不行啊,得让婉玲妹妹来帮忙。 “大哥,你放心吧。我现在不想走,毕竟我才刚成婚,”她笑盈盈地再次转过身瞥了谢乘风一眼,“可能我同相公不够了解,等我们熟悉了,若他还做出让人伤心的事情,再走不迟。” “娘子,放心,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对不起你。” 黎老大自然不会去听谢乘风的鬼话,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明珠的头发“那好。你有主意,我们都听你的。”他停顿片刻,豁出去似的,对谢乘风说道,“那采莲心机重,我早有领会。当年,她想入我房中,被妹妹撞破。我怕妹妹伤心,忍下没有揭穿。” 谢乘风一怔,好啊好啊,难怪那小贱人如此得心应手。本来还想着将来留着采莲,现在只想把所有污水都泼到采莲身上,然后赶出去最好。他喃喃几句,像是抓到逃出生天的蜘蛛丝,上前对明珠说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了,我根本就是上了她的当。我错了,我错在没有小心。娘子,你就饶了我吧。” 黎老大不愿意再看谢乘风丑态,冲他做了个威胁的动作后,对黎明珠说道“妹妹,那我先回去。若有下回,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会把你带回家。” 谢乘风目送明珠陪黎老大出门,胸口一股恶气难耐。采莲这个小贱人,居然之前还勾引那大老粗,还说自己是清白之身,我呸。转过念头,那腹中胎儿谁知道是谁的!他冲谢阿六招招手“你刚都听到了,你说,那黎源灼和采莲……?” 谢阿六也是个油头滑脑的,伺候谢乘风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他言下之意。他只压低声音说道“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少爷,要不再让大夫去查一查,到底是几个月了。何况,您不查清楚就认了,就怕少奶奶恼你。” “呸,真是晦气!”他来回走动,那团肉万一不是他的,那他岂不是被戴了绿帽子。就算是他的,又不是婉玲妹妹的,也没什么好珍惜的。他站定脚步,“阿六,你去摆平,不要漏了马脚。” 谢阿六忙应了。心思转了一圈,不是难事,只是事后扫尾比较难,到底要推到谁身上呢。正想着,就看到黎明珠笑盈盈进来。他低下头嘿了声,这不是现成的嘛。 明珠心情正好,采莲不在眼前闹心,谢乘风还夹着尾巴做人。现在正好是她布置人手最好的机会。她见谢阿六眼神不正,暗暗冷笑几声,且容你们主仆几日。 回到清风苑,她又拿起宋锦秋的信看了一遍。对红萍说道“你说,我要不要去赴会?” 红萍冷静思考,过了小会才说道“奴婢觉得可行。” 而对李嬷嬷来说,黎明珠梳妆打扮,换上男装去见宋锦秋简直是大逆不道。但她忠心耿耿不好讲黎明珠,只絮絮叨叨“小姐你怎么听红萍这丫头瞎出主意!哎哎,你们两个定要保护小姐,可不能让宋公子占小姐便宜。”起码要隔上两三米距离,才能说话啊。 说起来黎明珠年纪不大,长得极为清秀。端正不笑时有些拒人以千里之外,一旦展颜,那便如同春临冻泉,那笑意如湍湍流水般渗入对方心中。那也是为何宋锦秋在见她一面后,不免念念难忘。 人嘛,就算嘴上说得女子当贤良,容貌在其后,却总是禁不住先看颜色再看其他。走在街上的黎明珠如是想,若是她颜如夜叉,就算宋锦秋对她怀有愧意,也不会像现在如此热心。 扇子点点下颚,眼睛斜睨向红萍。红萍的心思沉稳,倒是总能和她想到一块儿去。这回问她是否要见宋锦秋,她思考片刻便建议要见,丝毫没有男女大防的心思。事后问她原因,她居然说,宋锦秋是老天爷送给小姐的一枚好棋。 很好,明珠心想,她需要忠心的,更需要聪明人。 步行到了玲珑酒馆,离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绿竹小心翼翼问“小,公子,咱们来晚了。宋公子不会走了吧。” “要是走了,咱们就吃吃喝喝也不碍事。”黎明珠无所谓的扇着扇子。 其实,她是故意迟到的。这种小试探,是为了检测宋锦秋对她宽容的程度。当然,如果宋锦秋苦苦等待,那她在目前便是占了上风。若是宋锦秋离开了,对她并没什么损失。 她走到酒馆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后退了几步。左右看看,站到了那次惊马,她家马车停下的地方。她低头看看,便是此处马惊了,宋锦秋看到了一切。仰起头看了过去。酒馆二楼是临窗的桌子,确实能够对此处一览无遗。而此时那菱格窗户依旧支起,从里探出了两个脑袋。 一是满脸惊喜的宋锦秋,要不是顾虑,他几乎要喊出声,此时正用力招手。而另一位,却是黎明珠没有想到的。 她走上楼梯,进了那间临街的包房。笑盈盈行礼“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七皇子,给七皇子请安。” 赵逢稷只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神便继续望着窗外,似乎这里并不是个包间,黎明珠的出现,就像走在路上同陌生人擦肩而过的巧遇罢了。他摆出的姿态非常明显,就是你不用管我,我也不管你们。 脸上是很毫无波澜,心里却暗暗嘀咕。黎明珠怎么真的来了?难道那锦秋说的那些鬼话,不是鬼话?什么两人在街头偶遇,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什么君子该仗义执言。黎明珠不想嫁进皇府,他理解。但嫁给白丁后悔,也不能勾引宋锦秋那脑袋只有一根筋的家伙啊。 宋锦秋可不知道身边只顾看窗外的好友,心底里把他腹诽成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脑袋只有一根筋的家伙。他只激动地连声说道,“我,我就知道黎小姐会出来。我,我听说了采莲的事情。”宋锦秋忙着给黎明珠倒茶,“我真恨不得去痛骂谢乘风一顿!” 他抬头看到红萍绿竹扮作俊俏小厮,黎明珠书生打扮,却唇红齿白,哪里是男人。禁不住晃神,心底里又混合着兴奋激动。他一贯循规蹈矩,苦读圣贤书的,偏又暗暗向往大侠江湖意味。此时见黎明珠跳脱了京中闺秀的乖顺常态,恰恰好好踩中了他心底最喜欢的那块。 明知就算黎明珠和离,他都不可能娶她入门。可心底里那团火还是燃烧了起来。说起来,宋锦秋并不觉得对明珠的念想不对劲,他只想着,就算不能做夫妻,红颜知己亦可啊。世事难两全,想必明珠妹妹也能理解。 赵逢稷坐在窗边,有些奇怪宋锦秋突然的缄默。按照之前几次相聚,他唠唠叨叨说了多少遍同黎明珠的擦肩而过,又说了多少遍谢乘风不要脸。现在怎么不骂了。 他转过头,却本能先去看黎明珠。见她笑盈盈端起茶盏,那青瓷的杯子,轻轻碰触到她的唇边,便能见有贝齿。似乎是无意识的小动作,看她轻轻先抿了下,才小口喝了起来。美则美矣,但是脑袋不好使。 他眼神转向痴痴呆呆的宋锦秋,心里咯噔一下,这傻子莫不是当真了。呵呵,真是滑稽。有夫之妇,真是一个敢约一个敢来。他皱着眉头,这个女人说不定同宫里女人似的,看上去傻乎乎的,内地里打着损人利己的精明算盘。但不管怎么说,锦秋他不能不管。 “锦秋,想必谢夫人自有打算。你当着她面说她相公不是君子所为。”赵逢稷冷笑,“我听说,之前令兄去过府上了。”这句话便是嘲讽黎明珠了,有父兄帮忙,干嘛还要找别的男人。 黎明珠望向赵逢稷,她没得罪他,但赵逢稷显然瞧不上她。嗯,淑妃也瞧不上她。正常,他们是皇家贵胄嘛。她笑了笑,前世里就算爹爹多少功劳,杀头就是皇上一句话。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家,她不想得罪,也不想攀附。 “回七皇子的话,大哥也是听了流言,才到府里询问相公。”她说着,神情黯淡下来。眼神垂下,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盏,一股忧愁无奈,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宋锦秋急忙忙说道“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们都明白了。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忙。” 黎明珠猛然抬起头,美目流转,满怀着希望和感激地望向宋锦秋。别说心底有团火的宋锦秋了,就算换做旁人,被她这一眼看来,只怕要什么都会答应。赵逢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没有转过来瞧他的意思,禁不住愤愤开口“锦秋,你做什么都得有分寸!别忘了,谢夫人,是谢夫人。” 。 第18章 第十八章 谢夫人,是啊。黎明珠抬眼看向赵逢稷“多谢七皇子提醒,民妇知道自己的身份。” “黎小姐莫不要那么生疏,我们七皇子一向平易近人的,没有架子。是吧,七哥。”宋锦秋忙开口,“七皇子出宫,都让我叫他七哥的。不用那么多规矩。” 赵逢稷皱皱眉,锦秋到底是怎么回事,喝了多少迷汤。但他现在要黎明珠按规矩行礼也晚了,含含糊糊说了句“嗯,出门在外不用讲太多规矩了。” “那黎小姐,采莲,采莲你要如何处置?” 赵逢稷忍不住咳嗽,锦秋真的疯了,人家房里的事情都要伸手去管!宋锦秋乖巧地给赵逢稷斟茶“七哥喝茶,出门时还好好的。”说完,立即转向黎明珠,“你要是想和离,我让我爹帮你。对了,那天的事情,我和七哥都能帮你作证。哦,七哥。” 赵逢稷呼了口气,看上去冷静,语调已经有些不怎么耐烦,话语也显得刻薄“锦秋,若是每个女子在相公纳妾时要和离,宋夫人只怕也要和离了吧。” 宋锦秋一怔,他家里一团糟,好在老爹虽然宠爱侍妾,但娘的地位还在。他作为嫡子,又有娘护着,才能远离家里那些肮脏事。他停顿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觉得被刺痛,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七皇子,若是对我不满,何必迁怒其他人。”黎明珠笑了笑,“宋公子是见不过我被人欺骗罢了。”她本想咽下后面想说的话,却不知道为何说了出来,“要忍耐侍妾,不是女人必须要做的。想必宋夫人是极为爱戴宋大人,才会为了他委屈自己。” 见赵逢稷冷笑,她笑道“想来七皇子将来的皇子妃,一定是贤良淑德,什么都能忍耐。”赵逢稷斜睨了她一眼,轻轻哼了声。贤良淑德不知道,忍耐定是没有的。 宋锦秋看看赵逢稷又看看黎明珠,他先庆幸黎明珠没有发怒离开,再想七哥怎么和黎明珠不对盘。猛然醒悟,是了是了,七皇子还在恼怒黎家随便把明珠嫁人的事情啊。那可怎么办,是死结。不过,但凡他们俩能早一天说出口,明珠和谢乘风的婚事就不会发生嘛。所以归根究底,就是七哥和他的错。 而且,正如明珠所说,他娘爱着爹爹,爹爹也给了娘地位,两个人都是默认侍妾存在的,和明珠家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同!宋锦秋想到了应对,便开口问道“我听说,采莲已经有了身孕?” “是,她当众承认了。” 绿竹忽然被红萍拍了一下,她看到红萍的眼色,毕竟还是有默契在的。忙义愤填膺地说道“两个月呢!根本就是还没成亲前,就做下丑事!” “绿竹。”黎明珠阻止绿竹继续开口,“确实是她亲口承认。” 什么!宋锦秋用力拍桌“不,不,不知廉耻。”他双手挥了挥,不能碰触黎明珠,只能转弯拍向赵逢稷的胳膊“七哥,你看看,谢乘风此人性格不端。决不可重用。” 黎明珠猛然挑记眉毛,装作若无其事“本来他就没有入仕,哪儿有机会得重用呢。” “你是不知。那日,不知道何人传出鬼话,说七哥要开府,还要广纳贤才。这不,就有人提到了谢乘风!” 绿竹看向黎明珠,呀,小姐一直挂在嘴边威胁姑爷的话。红萍留意到赵逢稷的眼神,小手指快速地在绿竹手背上刮了一下。绿竹即刻收敛神情,缩着脖子默不做声。 “居然会提到相公?”黎明珠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不会有人用的是我们黎家的名声吧。我们黎家现在所有的,都是靠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回来的,最恨裙带。若是有人要用爹爹名声谋事,殿下,定是污蔑!” 赵逢稷冷冷瞥了宋锦秋一眼,离他远一点,才奇怪地看着黎明珠“就是黎大人提起。”他嗤笑了声,“那日黎大人旁敲侧击,我只说不知。可不料,没几日父皇都来询问我。”他微微扬起下巴,“看来是有人存心害我。” 几月前,父皇不过说要给他开府娶妻而已,什么时候说要广纳贤才。他要纳贤才还有命啊,皇后和两位皇兄,早就把他和母妃大卸八块了。他从小就知道,皇帝的宝座将来是留给大皇兄或者二皇兄的,他只要做个悠闲王爷就好。母妃为了保他性命,对皇后是俯首听命。挑选身边的玩伴陪读,也是小心翼翼。就拿眼前这个宋锦秋来说,他唯一的玩伴,最重要的原因是文官的儿子,不是皇后的威胁。 “而且吧,七哥要开府……”宋锦秋把娶妻的事情咽下去,看了黎明珠一眼,才继续说,“几个月前皇上在朝上说了一句,后面就没什么动静。怎么突然又提起来,还加了要招募人才的话?到底是什么目的。” “不知道是谁想要挑拨我同皇兄的关系。”赵逢稷哼了声,眼神转向窗外,忽然想起什么的,对黎明珠说了句,“就算我要找人辅佐,也只会找贤才。你那相公,入不了我的眼。” 哦,明珠垂下眼帘,挺好。她倒是突然想起一件往事。前世七皇子是要开府,不过伴随着是娶皇妃,京中闺阁都沸腾了。时间嘛,恰好是采莲孩子落水,她被第一次污蔑禁足。 黎明珠喝了口茶。这玲珑酒馆的茶水,倒是比外面的茶楼还要来得香浓。难怪宋锦秋和七皇子都爱到这里闲坐。想想也真是可笑了。前世她作为大臣女儿,明明可以同这些人交往,享受京中繁华,品各处美食。却自甘待在内院,将所有的机会都交到江婉玲手中。连七皇子要开府,要娶妻,都是从她嘴里得知的。 她抬起眼,恰好同赵逢稷对视,一时间觉得赵逢稷观察她的表情有些眼熟。可他们除了宫里初会,没有别的交集。大概是将前世的记忆混合了吧。 明珠轻轻说道“爹爹将我当作掌上明珠,一门心思想让我过好日子,才会糊里糊涂同殿下举荐谢乘风。我会同爹爹讲,我们黎家安身立命之本,便是对皇上忠心耿耿,为朝廷效忠。绝对不会利用裙带,谋取私利。” 赵逢稷挑眉笑了声,口号喊的不错啊。不过他不是皇兄,要为将来考量。他只要做个悠闲王爷就行了,这些烦恼事情,他管不着。“不用多提,我明白黎大人的苦心。”哼,随随便便嫁了女儿,知道惨了吧,自找的。 “是啊是啊,明珠妹妹,不用担心。七哥不会介意,现在反倒是他比较惨了,就怕皇后听信谣言,要寻晦气。”宋锦秋做了个害怕的鬼脸。心中却暗暗叹息,明珠妹妹所托非人,老爹蒙在鼓里,居然还想给那人渣找个美差呢。 黎明珠一时没有察觉宋锦秋换了称呼,只想到七皇子开府纳贤的弥天大谎是她对父亲说的,那岂不是无缘无故害了他。转念一想,奇怪了,爹爹不是多嘴的,最多亲自去问问七皇子能不能收谢乘风,又怎会闹得沸沸扬扬? “不如我回家问一问爹爹,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不用了,我问过黎大人。他说是他推测得来。”赵逢稷呵呵笑了几声,这老头真是厉害了啊,猜出母妃要他女儿,立即嫁了。现在为了女婿又想他帮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拒绝了,才会将推测得到的鬼话,传得大家都知道。 明珠咬了咬唇,赵逢稷要是以为是老爹传播谣言就糟了。她是想找到幕后黑手,可不是想把自家老爹给绕进去。何况,赵逢稷虽然瞧不上她,但显然是没有敌意的。如果宋锦秋是一枚好棋,那他背后牵扯到的赵逢稷更是有用。 “我还是亲自去问,定会给殿下答复。”黎明珠歪头想了想,“我担心爹爹受人蒙蔽。殿下,我们黎家都不会京中官场文章,只怕得罪了人都不自知呢。” 行吧行吧,赵逢稷哼了声。之前不是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嘛,今天喝了两杯茶,他已经明显发现这姑娘一点儿都不傻,还很是机敏。总之,就是对后宅没有包容心,又有些小聪明,会看人颜色,心思机敏。果然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呵,还是之前左右为难,会委屈落泪的小模样,更得他心。 这茶喝的还算挺有意义,黎明珠心想。宋锦秋和赵逢稷,目前看来不会是幕后黑手。她要是能找到他们的喜好,或者所求所需,说不准还能拉拢这两个人成为同盟。她忽然想到江婉玲说的话,老七是个帅哥,但没有野心。没有野心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走在黎明珠身后的红萍上前几步“小姐,那宋公子还依在窗边瞧着你呢。” 哦?黎明珠转过头向窗边望去,果然看到宋锦秋略涨红的脸颊,看她回头,连忙挥手。她刚抬起手,就看到赵逢稷满脸不屑地猛然关上窗户。 。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七哥,宋锦秋对赵逢稷的态度不满。他缩回手臂,唉声叹气“悔不相逢未嫁时。” “我看你倒是不顾忌嫁人的身份。”赵逢稷毫不留情的嘲讽,“若是她同谢乘风和离,宋大人难不成能答应你娶她?黎老头就算手上有兵,但听闻宋大人最是瞧不上武将。” “七哥啊,你这话说得,可把我们俩不涉及任何私情的友谊给说的不对味了。”宋锦秋叹息道,“当初他们刚来京城,来我家拜访,我却恰好溜了出去。”他停顿片刻,忽然指向赵逢稷,“对对,就是你说要去成山打猎。要是那日我留在家中,啧啧,说不定就是我的贤妻。” “呵,倒是我的不是。若是那日惊马,你当场多管闲事,那便是我的爱妃。”赵逢稷说完,总觉得两人越说越不对劲,“好了,我们背地里议论她真是有悖君子之德行。” “小弟受教了。”宋锦秋装模作样拱手行礼,沉默片刻再次感叹,“那黎姑娘真是可惜了。就算是和离,再找个高门大户可不容易。我爹古板,我娘要面子,怎么都不会让我娶个二嫁的女人。你呢,也得顾忌皇家的脸面,娘娘定不会答应。” 赵逢稷一瞬间有些恍惚,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若是他,大概率不会有那么多顾虑。反正他没想要做皇帝,当初母妃让他娶黎明珠便是表明不想参与夺嫡的态度。忍不住失笑“我们两个在想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做什么?那女人根本不会和离。刚才那句宁可夫君一辈子白丁,怕是她的真心话。” 宋锦秋击节赞叹“这般烈性!” “烈性?我看她是想用一辈子压迫谢乘风不能出头。”值不值得啊,赵逢稷自言自语,眼神禁不住落到窗外。那天喧喧闹闹,天气晴朗,明明是个吉日啊。 不在意被议论的黎明珠带着两个丫鬟,急匆匆回到了黎府。黎大人已经下朝在家,一如既往地正在练武场挥舞拳脚。见女儿站在回廊,大笑喊道“咦,你怎么打扮成这幅模样。不过也是巧了,老三刚回来,你便来了。你且先去寻他说话。” 黎明珠忙应了声,三哥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不过按三哥的性子,通常会先去找她才是。哦哦,是了,定是去了府里发现她不在,才回的家。她一边心里琢磨,一边向老三的院子快步。 走到门口,便瞧见黎老三在小院里踱步,她忙吩咐绿竹和红萍“你们不用跟着我进来了,我同三哥说说话。”转身跃进院子,却见黎老三像是吓了一跳。神情很是惊慌,片刻后才问“呀,是小妹?你怎么来了。” 黎明珠雀跃的神情,在这句话后立即被冻结住。一定出事了,她心道,一定是汾州的事情。“三哥,我今儿出去逛了逛,你看我扮成书生怎么样。”黎明珠笑眯眯说道,故意不去问汾州的事情,东拉西扯半天,反倒是黎老三忍不住了。 他呼了口气“之前来信同你说的,我去查谢乘风死掉的老婆的事情。这件事情,”他皱了皱眉,犹豫小会儿,“我总觉得可能有些误会。”他低头看着脚尖,抵住地上的青石板,再抬起头,就像是个陷入迷惑爱情中的愣头青,“江婉玲,江姑娘可能同你一样,也是被谢乘风骗了。她,她就是一无所知的姑娘家。” 不是!江婉玲,江婉玲,江婉玲!!她往后倒退几步,心中有团烈火燃烧,灼烧她五脏六腑,恶心地几乎要吐。什么叫一无所知,她的三哥在说什么啊! 她可以忍耐谢乘风的愚蠢恶心,可以忍到抓到幕后黑手。但她要如何忍耐,三哥对江婉玲的态度。她不是傻子,三哥那副样子明显天平已经偏向了江婉玲! 好好好,够了,她猛地转身,报什么仇,救什么黎家,要死一起死。等江婉玲进京,一把毒刃,一杯毒酒,拿此身换他们两个足矣。 “小妹,你怎么了。”黎老三短暂地陷入迷思后清醒过来,“江婉玲就是谢乘风梦里叫的名字吧。那江家同谢家结亲,说起来也是谢家高攀。江家是汾州首富,江婉玲是她家独女。嫁入谢家后不久身故,那江家狠是闹了一场。可不想三日后灵堂里,江婉玲苏醒过来。人说是谢乘风一片痴情感动上苍,又有人说江婉玲醒后前言不搭后语是被孤魂野鬼借尸还魂。” 他来回踱步,又转向黎明珠“我去江家逛了一圈,对江婉玲的评价都是极为善良,对待下人,特别是周遭一些受苦的人,从不另眼看待。”黎老三再次皱了皱眉,“江婉玲重新活转过来后,江家本想将她接回,但江婉玲却不愿意。不过奇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挂在腰带上的匕首,这是他下意识的防备状态,“江婉玲说她死后遇到了神仙,是神仙让她复活。神仙还说,要她重回未嫁之身。既然要听神仙的话,那为什么不回江家再次待嫁。却要在谢府,做什么表小姐。” “或是担心回到江家被人识穿吧。”黎明珠冷笑。 “哎哟,你怎么像那些村妇,说些鬼怪的事情。”黎老三摸摸黎明珠的头发,被黎明珠躲开,“总之,我想去偷偷见她一面。那时候,”他神情缓和下来,浑然没有留意到黎明珠咬牙切齿,语气淡淡却不失温柔,“她在花园里玩秋千。” 她荡得极高,不知道是谁想得主意,裙摆被扎起,塞在封腰里。折折叠叠的裙摆,便随着风,露出隐隐约约的白皙小腿。那裙摆摇晃的,像是阳光下的水波粼粼,有些刺目又难以挪开视线。她笑声很好听,清脆地如同铜铃叮叮当当响着,周围的侍女都一同在笑,那笑声谁听了能不展颜? 最高处,江婉玲笑着转过了脸,与他对视了。 黎老三摇了摇头,再次伸手揉了揉黎明珠的头发“我想,她也是被骗的。那谢乘风太过可恶。小妹,如今你想如何?困住他?” 黎明珠仰起头,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在三哥几次说江婉玲无辜后,逐渐冷静下来。不能怪三哥,那江婉玲刚入京的时候,她自个儿不是也迷惑在那女人的风趣活泼之下。明珠叹了口气“三哥啊,我听你的口气,怎么那么偏袒她。难不成,你们说过话,还……”她故意眨眨眼,神情暧昧的上下打量黎老三。 黎老三昏头的模样再次显露出来,嘿,尴尬笑了笑。他总不能说,当时在墙头惊吓到了江婉玲,害得人家从秋千架上摔下。当然,软香入怀的感受是挺不错。这种事情可不能同小妹说。小妹吃醋的很,万一知道他对江婉玲有心思,只怕闹得头疼。 “你三哥不是孟浪的人。我跟着她几日,观其言行,确实是善良大度,温柔可人。何况,小妹,我猜啊,是谢乘风做梦喊她,她可没喊谢乘风那厮。” “哟,难不成江婉玲睡梦时你还在旁边,所以才知道她不惦记着。”黎明珠呵呵笑了几声,“江婉玲小姐可快些进京吧,瞧瞧,已经有两个人心如乱麻等她来呢。” “小妹!”黎老三怒斥,深吸口气将怒气给憋回去,语气不复以往亲近,“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污糟话。”他来回走了几步,“小妹,就算谢乘风心思不在你身上,你总不能怪个无辜的人。你要是想和离,就大大方方的和离。你若是想要谢乘风心思回来,便从自己身上想想主意。” 黎明珠呵呵冷笑,瞧瞧,这就是自家的三哥,为了一个根本不算熟识的女人呵斥亲生妹妹。她气极转身就想走,毒死江婉玲了事。可刚迈步门口,便见眼前一片花团锦簇,绿竹同红萍竟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嬉笑玩闹。见她出现,绿竹笑道“小姐,快让红萍姐姐让开,她堵在树下,奴婢都不能下来了。” 黎明珠冷冷看着眼前,风吹得暖洋洋的,花开得那么美好,可过不了多久都会土崩瓦解,大家全部断头台前见!不行,不行,她要忍耐。黎明珠对自己说,只要能避免黎家灭亡,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当年她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她不是还挺开心的过日子嘛。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追上她的三哥,舔舔干巴巴的唇,像极了死前干裂地连血都流不出来的样子。自以为愤怒地说不出话来,可一开口依旧挺流畅的“三哥啊,我真的伤心。明明你最疼爱我了,居然见了江姑娘一面,就偏向了人家。”瞧,她还是可以忍耐的。 黎老三这才松开眉头,摇头笑道“原来如此。小妹,你是我的亲妹妹,再怎么说,三哥都会护着你。” 是吗。黎明珠抿抿唇“三哥,对江婉玲,我其实是因为……”干脆把前世的事情说出来,有个同盟也好啊。 她刚想把事情坦诚说出,可不料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黎老三显然是陷入对江婉玲的迷思里。挥挥手打断“好了,不用解释。三哥相信你。你要是想和离就搬回来住,若是不想,那便好好过日子。有哥哥们给你撑腰。至于那江姑娘,”他低下头笑了笑,想起江婉玲躺在他怀里非但不害怕,反而还疑惑地睁大双眼,那双眼睛怎么那么灵动好看啊。“不会同谢乘风有关联的。”你三哥会娶她。 哦,明珠眼眶热腾腾的,只能垂下眼掩饰情绪,那满腔委屈几乎要痛哭出来。前世自己被背叛,也不过是愤怒而已。可如今的委屈难过,是因为被自己最依赖的亲人抛弃了。 。 第20章 第二十章 黎明珠对三哥有多少期待,此时便有多少失望和难过。她强迫自己忍耐,试图提醒三哥清醒“三哥,但有桩事我要提醒你。江婉玲虽然现在是表妹身份,但她毕竟是谢乘风元妻。”她转过头试探道,“三哥见过了江婉玲,那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嗯,我只说是公务路过。她不知道我是来查……甚至我都没提是谢乘风的妻兄。”黎老三笑道,“但我有句话,想同小妹你坦率聊一聊。”他走了几步,回头看向黎明珠的神情,犹豫片刻不管不顾的性子还是冒出来,“我想,若你不想和离,不如咱们把江婉玲当作真正的亲戚走动。等她嫁人了,那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嫁人?嫁给你啊。黎明珠抬眼同黎老三直视,只看得他忽然转过头不敢再瞧她神情。她笑了起来,也行吧,就算三哥心思活络,娶不娶得成呢。她抖擞了精神,扬起了斗志,跳脱对三哥的怨恨,准备好要直面迎战。 “看来还是我多心,反倒让三哥发现什么好事。”黎明珠没有正面回答黎老三的话,“三哥啊,我突然想到,绿竹红萍的卖身契,还有那些下人是不是应该给我。” “早该在那天一起给你,一时忘了。” 黎明珠不想多留,只和黎老头说了两句不要再帮谢乘风便匆匆带着绿竹和红萍出门。三人在路上沉默行走,红萍低声问“小姐,你怎么了?看上去有心事。” “哦,没什么,我把你们的卖身契拿了过来。等我心愿了了,你们便是自由身。”她停顿片刻,“但是之前,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外心,比如和三哥通消息什么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红萍愣了愣,这是小姐同小将军分了彼此。难不成是出事了?她低眉顺眼地应道“奴婢们既然到了小姐门下,自然是小姐的人。奴婢姐妹是浮萍之人,就算拿了卖身契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去。至于同小将军通信什么的,奴婢更是万万不敢了。” 绿竹有些闹不清,她想问问什么心愿,什么别和小将军通气。嘴巴还没张,就被红萍扯到后面。她嘟了嘟嘴,反正听不懂,只想到小姐说心愿了了,听上去真的不大吉利。红萍再次抬头看看前面神情慎重的黎明珠,前后想了一通,汾州。她垂下眼,心思转了一圈,微微触到了黎老三的脸孔,忙慌慌张张藏起颤动的心思。平静神情问“是不是小将军在汾州出了什么事?” 明珠嗯了声,侧首看向红萍,浅浅夸赞“红萍,难怪大家伙都称赞你心思细腻。”她转头看看绿竹,依旧砰砰跳跳地心无城府的样子。转回神情恭敬的红萍,把心一横,反正她现在没牌了不是,江婉玲千里之外就瓦解了她的最大支持。她内心里呵呵冷笑起来,就算不是江婉玲的对手,她也要争一争。 刚进院子,就见李嬷嬷已经伸长脖子等着了。见黎明珠神情淡淡的,忙吩咐小丫头安排黎明珠换衣服,她拉着红萍到一边“怎么样,没有出格吧。” 红萍往里看了眼“放心嬷嬷。不仅见到宋公子,还有七皇子也在。而且,我和绿竹全程都在,小姐同他们只是闲聊。看上去还挺熟悉呢。” “这种好运道,怎么在那谢乘风前没遇到呢!!”李嬷嬷扼腕叹息,“害得现在小姐还要守着那个烂人。”她愤愤道,“还有那个不知羞耻的丫头,你们刚一出门她就瞎叫唤说肚子疼。我呸。” 红萍还来不及接口,就听黎明珠笑道“你们别在外头聊了,我有事要同你们商议。” 说起来,黎明珠此时倒是赌徒心态。前世输得一家完蛋,这辈子她想改变却发现自己无人无权,根本无从改起。想要同最亲近的三哥坦诚,却发现三哥迷恋上了江婉玲。爹呢,更不会相信她了。 等红萍李嬷嬷站在她面前,一时间倒是冷静下来。她斟酌了语句说道“三哥去了汾州,查出谢乘风之前有过妻子,故去后重生,转换了身份成了表妹,伺候在他老娘身边。”不过停顿片刻,即刻说,“我看今日三哥谈论语气,应该是瞧上了那江婉玲。” 李嬷嬷一时间接受不了那么多信息量,连说了几个什么什么,在黎明珠的点头示意下挨着绣凳坐下。她第一个问题便是“要是姑爷的老婆还活着,那,那小姐算什么?是妾?” 黎明珠神情冷漠“正是。只怕那江婉玲进京,最好的结果就是平妻。” “做他的美梦!但凡有点家世的人家都不会允许有平妻这种不合规矩的东西!”李嬷嬷气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提起菜刀砍了他。红萍皱了皱眉却问道“小姐为何说,说小将军迷恋上了那元妻?” 明珠打量红萍片刻,倒是没有瞧出红萍对三哥的遐想。她淡淡说道“并不是我多心,三哥他一贯瞧不上一般闺秀。但刚才我听他口气,对江婉玲赞不绝口。最后,竟然提出干脆把江婉玲真当做表妹看待,按亲戚走动,还让我耐心等到江婉玲嫁人。” 红萍点头“确实不同寻常。”她不愿自怨自艾,却也想到当初她不是没有以身报恩的念头,只是小将军委实对女人不会多瞧一眼。能让小将军赞誉的,想必不是一般女人。 明珠深吸了口气“若是那女人还是谢乘风老婆的身份,我就当他们存着两头大的心思。如今她变成了亲戚,恐怕就是一家子存了上京攀附吃绝户的意思了。” 红萍应了声“那小姐的意思呢?要不,绕过小将军找将军帮忙?” “送到远远地,还是嫁人?”明珠笑了声,“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门外小丫鬟急匆匆的脚步声逼近“李嬷嬷,李嬷嬷,那个人又说肚子疼。” 自从采莲被关了禁闭,府里上下对她的称呼变成了“那个人”,似乎采莲这个名字成了大家默契的忌讳。但她关进去不消停啊,时不时说肚子疼,一会儿要见小姐,一会儿又要见姑爷的。看守她的嬷嬷自然不会去找谢乘风,本也不想叫黎明珠的,但看采莲今天不像装病,冷汗直冒,甚至有些见红。不敢再拖,打发小丫鬟来讨个主意。 李嬷嬷看看明珠,压低声音道“小姐,拖一拖,也没大事。”拖到孩子自然掉了就好了嘛。 那小丫鬟不敢抬头,盯着脚尖急促说道“小姐,徐婆婆说那个人见红了,在房里又哭又闹就说要见小姐一面。” “我不是大夫,见我做什么。”明珠皱皱眉。一时便想按照李嬷嬷的意思办,可转过念头,她又禁不住想去看看采莲此时的模样。想起她死前采莲来见她,想必是和她此时心情一致。真是此时彼时。“好吧,绿竹,你让人去找大夫。红萍,你和李嬷嬷陪我去。” 虽然是关着采莲的地方,却也是个干干净净的小院子。平时,看管采莲的嬷嬷住在东屋,采莲在西屋。有时候采莲还能走出屋子,在院子里走一走。当然,院子不大,方方正正,前后左右各五步。 黎明珠进去,先听到屋里撕心裂肺的惨叫“我要见小姐,我要见小姐啊!”走进西屋,采莲双手被绑在床头,双脚亦被绑在床脚。像虾似的,拱起身体拼命挣扎。 “怎么回事?” “回小姐的话,这丫头不好好养胎,时不时用胎儿威胁老奴们。今天更过了,居然用拳头击打肚子,老奴不敢怠慢,只能先绑了她。” 采莲这才停止挣扎,瞪大眼睛看向黎明珠。头发都被汗浸湿,黏糊糊地贴在脸颊上。“小姐,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奴婢真的不敢,真的错了。”她得不到回应,又奋力挣扎起来,“这孩子是孽种,奴婢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小姐,小姐,您让奴婢回到您身边。” 黎明珠皱皱眉,又听采莲说道“小姐,您忘了吗。那天我们一起去二姑娘山玩,遇到了叶子青。您,您被咬,还是,还是奴婢把您背回家,咳咳,咳咳,小姐,小姐!念在奴婢以前的忠心,您饶了我吧。” 这怎么会忘呢,明珠心想,以前种种回首看来真是可笑可悲。但采莲现在这幅模样,她又觉得不忍心去看了。应该干脆利落的赶出去杀了才对,明珠扭过头,暗暗想道,如今在自己眼前如此狼狈,心软的毛病又该发作了。 “小姐,您让嬷嬷松开奴婢,奴婢给您磕头认错。奴婢现在别的都不想了,只想安稳度日。” “松开她。”明珠吩咐,磕头认错她是不会接受的,只是杀人不过头点地,留着人折磨实在非她所愿。采莲被松开后,连忙跪在地上,砰砰磕头。本来戒备的李嬷嬷和红萍都不由松了口气,看来呀,人被逼到一定程度,任她多少嚣张的毛病都会改。 所有人都鄙夷地盯着采莲的时刻,她突然一手抓住了明珠裙摆,一手捂住肚子,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小姐,小姐,你干什么踢,踢奴婢肚子。” 。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所有人都愣住了,怎么突然冒出这番话。红萍忙想去拉开采莲,却见到明珠裙摆有血迹,而采莲下半身已经有血渗出。若是小姐去踢她的话,那倒是会把血沾染上裙摆。可小姐好端端的去踢采莲做什么。 明珠一愣之后,淡淡笑了起来,看,这才是真正的采莲啊。好在她的心软没有发作,否则又是狠狠的打脸。她仰起头环顾周围,果不其然,采莲选择的时机巧妙,看守她的婆子在门外,红莲和李嬷嬷站在她身后,而采莲背对床,跪下面对她,人缩成一团。要不是死死盯着采莲,或者站在她们两人身边,是根本看不到她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刚开口说“我连动都没动,如何踢你。”便看到谢乘风还有那小厮匆匆从外走进,还没进屋,就先血口喷人“黎明珠!毒妇!居然谋害子嗣。” 采莲捂住肚子痛苦地蜷成一团“奴婢,奴婢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小姐,小姐别,别踢奴婢的肚子。奴婢只怕这辈子就,就只能和他相依为命了。” 谢乘风匆匆走进,扶起采莲“你们都是死人啊,为什么不叫大夫!阿六,阿六,快去找大夫!”谢阿六皱皱眉“少爷,”他看向明珠,“少奶奶,那,那是否能开恩找个大夫来给采莲看看。再不看,怕是要出人命。” 明珠灵光一闪,又是他。就见他神情闪烁,就算语气急促说要找大夫,但根本动都不动,似乎就等着采莲小产。那谢乘风亦是如此,他扶起采莲后,便不再看她,甚至立即站到离采莲几步的距离之外。 谢乘风在旁接口“怎么回事,难怪采莲要出事!原来是你,是你这个毒妇,不让大夫来。要是采莲出事,我看你怎么交代。” “我要如何交代?”明珠眼神转到谢乘风脸上,“难不成你想将采莲出事栽赃到我头上?” “大家都看到你踢了她的肚子!”谢乘风怒斥,又问采莲,“采莲,你说!” “奴婢,奴婢不想追究了。姑爷,姑爷,求姑爷找大夫啊。”采莲似乎真的疼了起来,捂着肚子在床上打起滚。见谢乘风毫无反应,她又转去求明珠,“小姐,小姐,求求你,找大夫,奴婢要死了,要疼死了。” 正在这时,绿竹一脸不情愿地带着大夫进来。一见那么多人,她吓了一跳“小姐,大夫请来了。咦,怎么姑爷也在。” 明珠点点头,让开一步,让大夫给采莲把脉。她再次转向谢乘风,直接说道“嬷嬷派人来报,说采莲肚子疼,我便让绿竹去找大夫,自己先行一步来查看。你所说的,我不让人请大夫是污蔑无稽之谈。”她说完,眼神便落到谢阿六脸上。 “红萍,谢阿六身为姑爷的小厮,非但不能劝慰姑爷冷静,反倒火上浇油。按家规该当如何。” 红萍脆生生道“该打。奴婢去请家法。”见黎明珠点头,便对绿竹使了个眼色,绿竹忙站在黎明珠身边防备。她自个儿小跑了出去。 什么家法。谢乘风摸不着头脑,成婚不过一月不到,虽然出了那么多事,可从没听到家法啊。何况,谢阿六是他的人,谁敢打! “谢夫人,这位姑娘,嗯,”大夫犹豫片刻,大宅龌龊事见得多了。这谢家的风流韵事他也听了几回,外面传得小妾作威作福,正室呆傻不敢反抗的。只是此时见到,却同传言不同。“这位姑娘想来是跌倒,或是腹部被挤压过,所以胎儿有些不稳。不过没什么大事,吃两贴药就好了。” 谢乘风皱了皱眉,向谢阿六瞧去,谢阿六纳闷,这采莲身体太好了吧。这番折腾,还能保着孩子? “大夫,我刚听说她有些见红?确实没事嘛。”明珠发现谢乘风在得知胎儿无事的时候,并没有松开眉头,反而看上去更为烦恼。甚至,他在瞧向谢阿六的时候,是充满埋怨的。 “无碍,那不是见红,是这位姑娘,”大夫捂着嘴咳咳几声,“腿部有些伤口,沾染了裤子罢了。”大夫心想,他不想参合的。夫人看上去强势,但小妾心机重啊。要不是他无意中瞧见沾染血迹的裤子,在腿部那块血迹最深,其余的血迹都是从那块为中心点发散的,还以为真是见红了呢。 ”如此啊,多谢大夫还我清白。”明珠低低叹了口气,“绿竹,给诊金。”那大夫哎哎几声,原来不是强势,这夫人可怜啊,被冤枉了还要硬撑着口气呢。他接过诊金要走,却被黎明珠拦住“大夫,请留步。过会儿还请你看一看外伤。” 啊,谁还受伤了?大夫正想着,就瞧见红萍冷着神情从外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奴仆,两人身高都是进门都要低头的,身板强壮,是路上遇到会情不自禁绕道而走的样貌。明珠笑了起来,很好,红萍很得她心思。 这两个人也是她从三哥那里要来的护院。没让谢乘风等人看到过,是她留在手上,要一下子打出来,威吓那些人的王牌。本想等江婉玲来了再用,不过现在用也不算浪费。 “赵坚,王力,开始吧。” 赵坚和王力行礼后,伸长手一下子就把谢阿六像小鸡崽子拎起。红萍插手站在一侧“谢阿六,挑拨离间,按家法该打三鞭;不问青红胡乱攀诬小姐,按家法该打四鞭。一共为七鞭。” 明珠抬了抬手“这关采莲的地方,一个小厮怎能随意出入?” 红萍应是“随意闯入后宅,该打三鞭。共十鞭。” 什么什么,谢乘风根本没料到红莲装模作样,就让那两个骇人的家伙给谢阿六上鞭子。十鞭啊,打上去,阿六只怕命都没了!他快步走到黎明珠面前,伸手就抓住明珠的手腕“毒妇!你害采莲不成,还想害阿六!你是想害得我身边无人!” 谢乘风倒是说出他心里最害怕的东西,确实也是黎明珠所想的。当时,明珠说给他选美人服侍,报备就行。李嬷嬷确实送来好几个长相美貌的丫鬟,可那些丫鬟不识抬举啊。他心思一动,一个个跪在地上哭爹喊娘的,都不肯床上伺候。他同谢阿六一商量,黎明珠嘴上说的好听,可看到采莲的下场,哪个敢来。 明珠垂下眼,好,逼江婉玲上京。她再次扬起眉眼“相公说得有趣,你要什么美人,我都帮你安排了。你又要如何?难不成只有你们谢家的人算人,我们这姓黎的就不算人了?!” 谢乘风嘴巴微张,还来不及开口,谢阿六的哭喊声已经从外面冒了出来。红萍又打开了院门,门外好事的,探头探脑往里瞧。就瞧见谢阿六毫无挣扎的余地,整个人像条鱼似地,双手被赵坚一手握住高高举起,另一边王力甩着鞭子恶狠狠抽打。 谢乘风禁不住往外走了一步,恶狠狠诅咒王力的鞭子也要打到赵坚,可那鞭子就像长了眼睛,恶毒地只知道抽打在谢阿六身上。随着谢阿六的撕心裂肺的呼疼求饶声中,红萍冷冰冰的声音越发显得可恶“一,二,三……” “你!你!”谢乘风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怒气,怨恨,转过眼神逼近黎明珠,似乎想要用他浑身的戾气逼退黎明珠。但那个女人,似乎毫不在乎,还在嘲笑“相公,我看谢阿六也没什么用。就算打死了又能如何,反正我黎家有的是人。” 谢乘风看着谢阿六惨状,从心底里颤抖起来。这女人是来真的。不行,再这样下去,他身边的人都被赶走。也没有任何人会来依附他。哼,等婉玲妹妹上京,让你自寻死路。 “十。”红萍的声音恰在此时落下,谢阿六像条死鱼似地被丢在地上,嘴巴张大,只见出气没有进气。明珠向大夫示意,那大夫忙跑到前去,蹲在谢阿六面前查看。 谢乘风转向黎明珠“你莫得意!如今你嫁给我谢某人,就算你爹爹是朝上大臣又如何。生是我谢家的人,死是我谢家的鬼!你是我的娘子,从今儿起,我不要人照料,我要你来亲自伺候我。若你不愿意,我就去告官,看看是不是黎家教女无方。” “哦,相公说得那么可怕,难不成是不想要我黎家扶持?原本我们都相安无事,我只求个孩子度日。等将来你有了功名成就,我们谢家黎家在朝上能结成同盟。”明珠愤愤指着谢阿六,“这个人,不知道为何要把你再拉扯到采莲屋里!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谢乘风一怔,他以前是靠着老娘娶了江婉玲,娶了江婉玲之后,又靠着她考功名,出主意。本质上,他只是有些花花肠子,自私自利惯了,脑子不算太灵光。听黎明珠这番话来,一时间又有些迷惑起来。难道打谢阿六是因为他去了采莲的院子? 谢乘风转头看向屋内,采莲正捂着耳朵缩在床上,神情狰狞怨恨。要不是谢阿六和他商议好,要用采莲小产压制黎明珠,他才不会来呢。 。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在谢乘风心中,能得到黎家的扶持走上辉煌是他最重要的事情。只是黎家明珠对他态度有变,事情发展同之前婉玲和他描绘的有些不一样,以至犹豫起来。不想了,谢乘风心道,总之让婉玲妹妹快快入京。 他哼了声“我看,你是根本不会管家!闹得后宅鬼哭狼嚎,却只知道怪罪他人。”扎心的话毫不顾忌的说了出来,“从小没有娘管果然是不行的。这样吧,我书信让娘快些进京帮你便是!”他一甩袖子,对周围围观的呼呼喝喝,“快,抬阿六回院子!” 明珠冷冷看着谢乘风离去,要是娘还在,她不信前世会落到那般下场。她转向那大夫,神情变得凄凉起来“你也瞧见了,这宅子那么乱,真是笑话。还请这位大夫出去守口如瓶。”绿竹立即再次送上沉甸甸的诊金。 那大夫本来震惊谢阿六被打,却愤慨于听到谢乘风嘲笑黎明珠没有娘管的言论,不由心里天平依旧偏向明珠。人嘛一向同情弱者,又愤恨小人。黎明珠鞭打谢阿六情有可原,可作为相公的谢乘风居然说如此可恶的话,实在不值得依托。 他接过诊金,喃喃说了几声“自然自然。”停了片刻,又说,“陶某的医术照料府上一般疾病,不是自傲,应是没有问题。夫人要是不嫌弃,之后,府上若是有什么……嗯,就让绿竹姑娘去天瞻巷寻陶某便是。” 这话一出,黎明珠不由大喜。她还想找心腹大夫,没想到今儿就送上门来了。她转过头仔细地盯着那大夫,虽然年纪轻轻,但还算沉稳。猛然觉得眼熟的很。想了片刻,忽然惊醒,是了,她见过一面。那时候被软禁后,她被灌了药每天昏昏沉沉。大约江婉玲怕她死的不是时候,随便找了大夫来看她。 便是陶大夫了。在京中无名,年纪轻轻挂靠在天瞻巷的黄芪药店,既是坐堂的大夫,也给客人抓药。可煎药给她服了之后,精神却好了几日。那江婉玲又害怕她太清醒,便不让陶大夫来了。她还记得,陶大夫叹她可怜,悄悄塞了两个药丸给她,实在难受不得了的时候,让她吞一颗。 “陶先生。”明珠笑道,“医者仁心,我先在此谢过。”她深深拜下,感谢陶大夫前世那声叹。 陶锦才连忙摆手,他算什么医者啊,不过是抓药,顺便给人把脉的学徒罢了。“当不起先生两字,夫人要是不嫌弃,也是陶某的荣幸。”他拎起药箱,今日的诊金足够给谢府出诊两个月嘞,无功不受禄。何况,谢夫人看上去真是有些可怜。 绿竹送了陶锦才回来,见黎明珠淡淡问“怎么不去找正经大夫,去了药房找学徒?” 绿竹撇撇嘴,扑通先跪下“小姐,奴婢以为那个人一定要耍诡计,才不给她找个好大夫看呢。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 明珠真是好气好笑,这小姑娘嘴上说着错,脸上写着还敢。虽然是因为向着她的缘故,但随便拿主意不是好习惯。她板着脸“好在你还是找了个会医术的,若是你再随便一点,我今儿就被谢乘风那厮认定是要害采莲!” “啊,奴婢,奴婢……”绿竹目瞪口呆,她只想着要给采莲点厉害看看,没想到小姐会被污蔑。 “我知道你对我忠心,厌恶那个人,但你也要知道,我让你去做的事情必定有我的道理。”黎明珠伸手扶起绿竹,“你没来时,谢阿六死死咬住是我踢采莲,并不让人去找大夫,要一尸两命。我让红萍鞭刑”她对红萍点头,“是为了把流言在他身上堵上。若你当时不带大夫回来,其余的那条罪行,我又如何洗刷。” 绿竹眼眶通红,就算被爹爹卖掉,经历了土匪,但她始终没有遇到拐弯抹角的阴谋。她一向直来直往,凡有阴暗算计也都被红萍挡住了。红萍走到绿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又转向明珠“小姐为何对那陶大夫如此客气。” 明珠笑了起来“虽然绿竹擅作主张,但错有错招,这陶大夫看上去为人朴实,是个可用的人才。你看他识破了采莲的小算计。”她安抚地对绿竹笑道,“通常大夫是不会管这内宅阴私,男女授受不亲,也不会认真去探看。就算看出来了,大多都闭嘴不谈,生怕惹祸上身。但他不一样,看破了便说了出来,可见为人正直。” 绿竹这才放松了神情,手背抹了下眼睛“小姐,那将来” “嗯,有事情就去找他。而且,我总觉得他医术尚可,为何要做个抓药的学徒呢。红萍,”她转向红萍,“找人去打听打听。” 红萍应下,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为何小姐裙摆会沾染血迹?” 明珠点头“你问得很好。有疑惑就问出来,我自然坦诚相告。我想,刚才从采莲那里出来后,想必很多人都会有此疑问。我当时和她面对面,她本来在磕头求饶,突然抓住我的裙摆,说我踢伤了她。那血迹便是她涂抹到裙摆上的。” “那小姐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采莲,绝对不能单独去见她。”红萍冷静分析,“这个女人对自己如此心狠,对他人必定更狠。刚才陶大夫说腿部血迹时,奴婢去瞧了一眼,血迹鲜红,定是她磕头时自己扎伤,冒充见红又能把新鲜的血迹涂到你的裙摆上。” 嗯,明珠点头。李嬷嬷从外匆匆走了进来,皱紧眉头“老奴刚跟着姑爷,看到他让人送了急信回汾州。小姐,若是那……”她抿抿唇,“那位一起入京?” “那就是正好了,嬷嬷。之前我们还说到,不能千日防贼。万一三哥真的陷入其中,与那江婉玲有情,到时候更难下手。” 红萍心中微颤“是了,奴婢明白。小姐是想揭穿江婉玲和姑爷的关系。” “是,而且要越早越好。三哥,”明珠咬了咬唇,“不能让他上当。”她转了几圈,猛然意识到,她干嘛不能先声夺人。陶锦才就是很好的例子啊。她把前世江婉玲所利用的人,先一步拉拢,走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才是。 她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写了几个名字,笑了笑揉成一团,还是点火烧掉。这才说“我觉得吧,既然同谢乘风说好要给他寻先生,那还是要办到才是。对了,嬷嬷,我的陪嫁得好好管管。”要收人,要办事,都要钱。虽然爹爹尽他所能给了,但毕竟黎家会打仗,可理财却很一般。 李嬷嬷是了声,又愤愤说“找了先生,万一姑爷发达,那……”她是不乐意的,如今身家不如黎家就敢吆五喝六的,万一发达了不是更瞧不上小姐了。 “无碍的。”黎明珠笑了起来,脚步轻快地走了几步,还有时间。那时候是江婉玲找到那个人,安排到谢乘风身边。如今时间都往前提早了,那她就能比江婉玲更早找到他。 几日后,汾州谢宅,江婉玲被叫到谢母跟前。谢母笑道“乘风来信,说想念你的很,让我们尽快上京。”江婉玲嘻嘻笑了起来,上前捏着谢母的肩膀“好啊,表姑妈,那咱们就上京。听说京中很是繁华,我一直想去呢。” 谢母拍拍她的手背“那京中的妇人,看乘风的信,说是刁蛮凶狠。哎,怎么比得上你,乘风真是可怜。” “乘风哥是为了我们大家,他有个好前程,表姑妈你还能有个诰命夫人呢。”江婉玲脸上带笑,嘴甜懂得哄人,让那谢母听得乐不可支。两人即刻决定收拾东西,打算三日后上京。 而在京城的黎明珠,已光顾郊外无心庙三次。她的举动自然被宋锦秋发现。他心里纳闷,拖着赵逢稷也去无心庙上香。赵逢稷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被宋锦秋拖到这种荒郊野外的野庙。他是皇家贵胄好吧,上香是去皇恩寺啊。 可宋锦秋更夸张,居然说那黎明珠要出家。而且,还选了家野庙出家,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啊! “七哥,你说明珠小姐为什么选这里出家啊。她该去庵堂不是吗。”宋锦秋虽然面对着佛像,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身后看。“而且,这里人也太稀少了。” 赵逢稷背着手端看眼前佛像,就算之前有金身,此时也脱落的露出土灰泥胚。嘴里随口说道“哼,我看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说着又往左右看看,他们来了那么久,一个僧人都没来招呼,难怪这里香火不旺。 丢下还在翘首盼望的宋锦秋,他背着手慢吞吞往旁边走,倒是看到侧殿有个光头僧人正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浑然不知道他走进。赵逢稷也不在乎,他不是大哥二哥,需要笼络人才。现在看到,无非也就是好奇罢了。 正想转身离开,就看到黎明珠带着绿竹和红萍急匆匆进来。他让到一侧,躲在柱子处阴影下。没想到黎明珠真的没有留意到他,直接走到那僧人身边,轻声细语“吴先生,天色不早,我带了些酒菜,还请先生不要介意粗茶淡饭,一起用一些吧。” 。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怎么,这是要勾引和尚?躲在阴影处的赵逢稷心想,这女人爱好还挺广泛。那和尚却根本不看黎明珠,背对着她说道“施主好意,贫僧心领。佛门净地,还请回吧。” “吴先生,我知道你不过是落发而已,没有剃度,怎么能自称贫僧呢。”黎明珠淡淡说道,“吴先生,你不过几度落榜,就生出避世的念头,难不成这就是圣贤书里教导你的。” 吴疾依旧不转过身,眼睛还盯着书册,嘴里说道“贫僧都不知道女施主从哪里来的消息,又是如何知道贫僧俗家名字。但不管你怎么说,贫僧都不想再回红尘中去。请回吧。” 绿竹拉拉明珠的袖子“小姐,你都来了三天,这和尚不识抬举,咱们回去吧。” 明珠皱皱眉,奇怪奇怪,当初江婉玲在她面前炫耀,说是给谢乘风找了谋士,便是在这无心庙里寻到的野和尚,吴疾。她冷眼旁观,吴疾确有真才实学,谢乘风照他说的去做,倒是办过几桩漂亮事。后来谢乘风当官,吴疾却始终做他谋士,帮他出谋划策。没道理,江婉玲能请,她不能请? 忽听红萍在身边冷声问“什么人!躲在暗处偷窥。”她转过身,就见阴影处有人慢慢踱步出来,神情是有些尴尬,又故作镇定。“我比你们先到此处,你们冲到里面,旁若无人罢了。”赵逢稷淡淡说道,转身往外走,“既然如此,我不打扰你们。” “七哥,七哥,你在哪儿。”外面隐约传来宋锦秋的呼唤声。这几人突如其然的一起沉默起来,等那声音渐远,黎明珠才开口道“原来是,七公子,给您请安。是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才是。” 赵逢稷扬起下巴瞥了她一眼,哟,今天也打扮得山青水绿的。那流苏耳坠随着说话,前后微微摆动,倒是灵动。脸上虽然带着疏远有礼的笑容,却还是将此时破败的佛殿内,染上几分光彩。他轻咳一声,转向吴疾“这是,”犹豫片刻,不由跟着宋锦秋一般叫了黎姑娘,“旧识?” 黎明珠笑道“非也。我久闻吴先生盛名,实在想请吴先生进谢府教导。” “可吴先生瞧上去不怎么领情啊。”赵逢稷双手环臂淡淡笑了笑,什么吴先生,他是一点儿都没听过,不知道这姑娘又被谁骗了。可笑。他心里想帮忙,又想看好戏。矛盾之下,开口道,“不知道这位吴先生曾有什么大名,让你如此推崇。” 黎明珠心道,她总不能说之后这位吴疾会成为谢乘风的谋士,所以她抢先一步来挖墙角。 “贫僧哪儿有什么名头,说不定是这位女施主认错了人。”吴疾先回答道,单手合拢在胸前念了声佛号,“贫僧只会念书。这无心庙荒废许久,贫僧见此荒凉,却正好可以落脚苦修,便在此挂单。女施主或是找错了庙宇,找错了人。” “既然如此,大师也不要推脱了。我带了素饭素酒,一起用一些便是。”明珠转向赵逢稷,客套邀约,“七哥若有时间,也一起吧。”本以为赵逢稷顺势就会离开,没想到这人还点点头“盛情难却。” “七哥,七哥。”宋锦秋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回倒是逐渐靠近,最后看他急匆匆推开庙门,啊了声,“七哥你在……咦,明珠小姐怎么也在啊。哎呀呀,那不是巧了。” “是,正好请这位大师一起用餐,谈谈佛经。” “哎呀,那正好。我和七哥平时都爱谈论佛法。”宋锦秋对赵逢稷眨眨眼,上前一步,忽然指着吴疾道,“咦,你不是吴疾吗?怎么做起了和尚。” 黎明珠不由感叹,宋锦秋真的是福星。居然遇到进京赶考,却被骗光盘缠的吴疾,他那热血的心肠自然对落魄的吴疾伸出援手。吴疾本以为能考上,再寻宋公子报恩。哪知再次落榜,激愤之下把头发剃光,随便找了个荒废的寺庙度日。 “宋公子!”吴疾羞愧至极,他拿书册遮住脸叹道,“我真是无颜见你啊。” “嗳,这算什么大事。”宋锦秋摆手,看到黎明珠诧异又有些羡慕的眼光,不由得意。对吴疾越发热情,“吴疾,快快,这是黎明珠姑娘,还有,这是,嗯,七哥。你唤他七公子便是。” 一一打好招呼,绿竹和红萍已经收拾出干净的桌椅让几人落座。宋锦秋笑道“这就是缘分,吴兄。我同七哥这两天闲逛,正好看到这处庙宇,好奇之下瞧瞧。哪里知道遇到了你,还有,”他笑眯眯地看向黎明珠,“还有明珠姑娘。怎么,你们也认识吗?” 明珠摇了摇头“我听说这回大比后,落榜中有位叫吴疾谢元才华横溢。我,”她有些害羞地垂下脸颊,“我家一贯喜欢耍刀弄枪,我最近却觉得要好好读书,学些道理。听说吴解元在此,便想寻他教我。” “是你找先生?”赵逢稷忍不住脱口而出,不是谢乘风?怪哉。“你,为何不找你爹帮忙。” “总不能想要什么就找爹爹,”黎明珠看似越发羞愧,“我又有些呆性,认准了他便经常来打扰吴先生。” “哎呀,这算什么大事。我说吴兄”宋锦秋拍拍吴疾的肩膀,“我看你就答应明珠姑娘便是。” “我,我只会死读书,哪里会教人啊。”吴疾推脱。他知道宋锦秋身份不俗,能和他同席的,家世不会差。他想到自己会的那些,不由摇头,“我一心报效朝廷,若是朝廷觉得我为庸才,我更不能去别人家误人子弟了。”言下之意便是要么当官,做教书的肯定不行。 明珠越发疑惑,那当年江婉玲是如何说动他的。她好胜心激起,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吴先生不能屈居为教书先生。不过我想知道,吴先生后面打算如何?” 吴疾一怔,打算?他一时激愤做了和尚,后面大约就随波逐流吧。他猛然将面前酒一口饮尽,重重放下杯盏“入了佛门,自然做和尚。” 哪里料到,话音落下,黎明珠一改之前温柔,脸似寒霜呵呵冷笑,“我信了流言,说你有才。原来不过是受不了一点挫折的庸才。” “你!”吴疾愤愤转过头,真是刁蛮成性的姑娘。 “若你有真才实学,何惧一次两次挫折。三年后再战又能如何。”她仰起下巴,显露出发自肺腑的骄傲,“想我黎家军,驻守南疆亦不是一帆风顺。为了降服当地头人,避免伤亡,我爹爹我大哥二哥,不顾自身性命,只身赴会。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这又有什么,有命在,最后总能成功。” 她冷冷笑着,手指捏着酒盏,倒像是握着刀柄一般,瞬间便将众人拉到南疆,眼见黎家军能屈能伸,从不言败的景象。一时间,倒是心中都涌起热血,看向黎明珠的眼神也有些不同。 吴疾愣神片刻“你是黎大将军的女儿?”他慌慌忙忙站起身,深深作揖,“是在下有眼无珠。黎大将军救过在下的性命,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他再抬起身时,眼眶通红,“但黎将军并不认得在下,当年吴家村受袭,黎将军恰巧带兵路过。” 他叹了口气,又笑又哭,“他是举手之劳,却救了我们村数条性命,在下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在下无论如何要做官,想要,想要”他一时说不下去,官员,到处都有作乱,却上下一心粉饰太平。他想去揭开这层遮羞布,让所有人都清醒起来。 “那你更不能放弃啊。三年,你到我府上三年。” 宋锦秋还忙着抹泪,赵逢稷开口道“黎姑娘说得有理。吴疾,你若是想要做出一番作为,不仅要有学问,会考试,你还要有人引荐。黎家既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想他们的品性你应该信得过。” 宋锦秋急忙忙点头,怎么七哥也管闲事了,这是他的台词啊。 吴疾还在沉思,赵逢稷又说道“我是当朝七皇子,虽然我不涉政务,但你若是不放心黎家,有我保荐,你总能安心吧。” 吴疾慌慌张张站起,手足无措,他是怎么了,交到什么好运道。宋锦秋心道,七哥这管得也太宽了,明明该他表现啊。宋锦秋咳嗽了一声,刚报出自己名号,吴疾立即点头“在下,在下是担心误人子弟,绝对不是拿乔作势。黎姑娘,在下愿意去府上,请问是教导哪位?” “是我。”黎明珠笑了笑,她给七皇子添了一盏酒,“多谢七公子替我美言。我想,将来黎家的官场文章,在吴先生教导下,应是会如虎添翼了。” 赵逢稷冷笑,太冲动了啊。这气氛烘托的,一来一往,就情不自禁开口帮这女人说话。他转过头“黎大人生性耿直,与你决然不同。”伸手拿起黎明珠添的酒,轻抿一口,明明是素酒,怎么有点上头。禁不住冷哼道,“既然有我保荐,你也算我半个学生。” 。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直到回到宋府,宋锦秋还没闹明白,为什么保荐一下就成半个老师了。他还没开口呢,七皇子话题又扯远了。到最后,他,他甚至都没有陪明珠姑娘回府。 明珠姑娘此时已经回到府里,绿竹口齿伶俐将去无心庙的事情和李嬷嬷说了一遍。这还是明珠定下的规矩。既然她要依赖李嬷嬷她们,就规定事无巨细,每个人都要得知其他人在做什么。其实也能从侧面,让她们几个没有办法说谎,互为证明。 红萍等绿竹说完,补充道“嬷嬷,我们要收拾地方给吴先生住。” 李嬷嬷哦哦几声,皱眉道“小姐,那姑爷那边?”这个人是不是要和姑爷说一声,用什么名目呢。 “就说我为了孩子祈福,找了个大师在家里谈佛。”黎明珠心思动了动,“等明日吴先生到了,我会同他详谈。就在”她想了想,谢府里面景物最好的清风苑她占了。第二好的是靠南的养心庭,随后便是谢乘风现在居住的步花院。前世,清风给了江婉玲,养心给了婆婆,她原本在步花的,随后被关去了最西边。步花便成了谢乘风的书房,还有小妾采莲住的地方。 “养心庭还空着。”李嬷嬷说道,不过,“让吴先生去住不大合适。” “确实。等谢乘风老娘和江婉玲到了,说不定还要我腾地方呢。”黎明珠冷笑几声,忽然一击掌,“看我们都糊涂了。淙池旁边不是还有水榭吗,那里做文章最好了。”几人定下论调,就等着吴疾明日驾到。 吴疾一晚上反侧,等天蒙蒙亮才稍微眯了一会儿。他从未想过,居然还有此奇遇。就算大考没过,但能结识达官贵人,对他的志向亦有帮助。匆匆整理妥当,看看天色大亮,只等约定时间去谢府便是了。 到了庙门外,却见到宋锦秋和那七皇子已经等着了。他一惊,心里第一个反应便是黎明珠姑娘和那两位交情匪浅。他忙振作了精神,上前行礼。 宋锦秋已经把吴疾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通,很好很有精神“吴兄!今天是你去谢府第一日,我和七哥作陪,让其他人不敢小瞧于你。”吴疾还来不及拱手表示感谢,赵逢稷已经上了马车“来。” 三人在马车里,只听宋锦秋絮絮叨叨说这些那些,赵逢稷一手托腮,一手掀起车帘无意识地看着路边景物。那小子借着机会去见黎明珠的心思,藏都藏不住。而他一定是最近太无聊,太闲,才会和宋锦秋发疯。想着,眼神略略放到吴疾身上。依旧是僧人的打扮,那身粗布僧衣倒是干净整洁。再仔细看看,哦,人长得也不错。当然无法与他相比,但起码看上去比谢乘风要来得可靠许多。 赵逢稷心思转到这里,自己吃了一惊,他是怎么回事。这是给黎明珠送老师,不是给她去相亲。难不成,他知道锦秋没有办法娶她,却觉得吴疾可以吗。 “听说明珠姑娘与夫婿有些不和睦。”赵逢稷觉得自己疯了,可话已经说出口,“虽然如此,听闻明珠姑娘对夫婿很是关怀。想必两人之后,会琴瑟和鸣吧。” 吴疾是何等聪明,七皇子这番话几乎是明示,让他不要存不该有的心思。他即刻回复道“自然。我虽去谢府教导诗书,但依旧是身在佛门的弟子。谢夫人如此善待佛家子弟,定能为自身还有夫家积福。” 这突如其然的插话,倒是让宋锦秋一怔。两人一来一回,他听个明白。不由感叹七哥真的为他着想,生怕吴疾对黎明珠有遐想,事先警告呢。他兴冲冲地补充道“你有什么疑惑为难的,或是,或是明珠姑娘有为难事情你不能解决,尽管来找我。” 赵逢稷哼了声,转过头懒得再看锦秋,只觉得这人没救了。 到了谢家大门,宋锦秋还想拉着赵逢稷下车,却被他反手拦住“你是生怕明珠姑娘不惹麻烦啊。” 宋锦秋挠挠头,是啊,他们两个送和尚上门算什么意思。他又有心想去瞧瞧,抓耳挠腮,忽然想起曾和黎源灼的那顿酒席,哈了声“七哥,我们和明珠姑娘的大哥是好友,又是吴疾的佛友。正大光明,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怎么不能去了。我们躲在这里,才会让人闲话呢!” 他跳下马车,回头再次对赵逢稷说道“我们还要给吴疾撑场面,你知道谢乘风那厮。”收到赵逢稷的冷眼,咽下后面的话,转头对吴疾说道“算了算了,七哥心思重,我陪你去。” 吴疾是看明白了,宋公子对谢夫人有意,这有意在谢夫人面前还藏着掖着,可在他们两个面前真是一点儿都不隐藏啊。但这对谢夫人不是什么好事,反而会惹麻烦。七皇子倒是挺稳重的。 他刚暗暗赞叹七皇子,那七皇子就下了车。满是嫌弃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好吧,一起去。人多反而好一些。”吴疾微微闭了闭眼,七皇子可太为朋友两肋插刀了吧。 他们三个闹闹哄哄走到谢府门口,大门就从里拉开。门房迎了出来,他弓着腰左右看了一通,看到吴疾的光头,忙客气地问道“一定是吴先生了,小姐让奴才候着呢。这两位是?” 宋锦秋忙说“我们是吴疾的佛友。听闻他有幸能来谢府教书,便自告奋勇送他来。真是冒昧了。” 那门房想到红萍关照,忙把腰放得更低“不冒昧,不冒昧。小姐吩咐了,吴先生的好友便是府上的贵宾,请,请里面用茶。” 吴疾一时间便觉得这礼遇是他平生未遇,脸涨得通红,生怕自己一举一动失了体面。好在身边宋锦秋,不,他们两个真是天生带的贵气。虽说宋锦秋跳脱活跃,可举止始终得体。更别说七皇子,举手投足都恰到好处。吴疾忍不住拉扯衣摆让僧服看上去更挺括一些,挺起胸脯,眼角悄悄落到赵逢稷身上,偷偷学着他的动作。 他们在鞠翠厅等了片刻,就见黎明珠从里走了进来。她今儿穿着在家的常服,一身淡粉长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也没梳起高髻,头发随意绾起,垂于肩上。一时间,少女娇媚姿态,倒是让人忘了她已经成了亲。 “原来是两位。”明珠笑道,“真是蓬荜生辉。”她走向吴疾,福了福,“吴先生您来了,我今日忐忑不安,生怕你最后嫌弃我们武将粗俗,不愿意来呢。” 吴疾连忙摆手,之前在无心庙,断壁残垣他倒是挺自在的。可现在在谢府,花团锦簇,眼前黎明珠又是光彩耀人,便有些手足无措。 明珠看出吴疾窘态,立即说道“吴先生,我给你准备了住所。我带你去看看,不知道合不合心意。”转过身对宋锦秋和赵逢稷,“如果不嫌弃,要不一同去。说起来,谢府虽然小,但里面装饰倒是我花了心思布置的。若是有空,不如让我带你们逛一逛?” 几人逛了一圈,宋锦秋气氛担当,明珠又是刻意奉承,吴疾逐渐放下不安,也融入聊天之中,随口说的典故委实有趣。赵逢稷走在一侧没有说话,只觉得锦秋聒噪,黎明珠也是话多。两个人真的像,想到这里心中有气,越发不想说话。 李嬷嬷呢,知道七皇子和宋大人的公子也在,真是兴奋的不得了。她没有别的心思,只觉得小姐要是抱上皇子的大腿,就算谢乘风之后得势也要看看七皇子的颜面。一前一后张罗着,自然府里来贵客的消息便传遍了。 谢乘风正对着谢阿六生闷气,一边还抱怨“怎么婉玲妹妹还没到。”谢阿六硬撑着身体,压低声音劝道“少奶奶要伺候老夫人上京,又是搬家,自然要时间。少爷你别着急。”正说着,听门外有人细声说话,开口叫道“什么人,吵什么吵。” 伺候谢乘风的除了娇媚的美人,还有就是老实人了。那老实小厮在门外回应道“姑爷,是小的们在说话。府里来了贵客,嬷嬷让大家伙都不要随意走动,免得冲撞了客人。” “什么贵客,那么大的架子!”谢乘风哼了声,那大老粗说好要给他找先生的,现在连个影子都不见。哪儿有贵客和他交际。大概是黎明珠认识的其他世家小姐吧。想到这里,他猛然精神一振,黎家船不怎么好使,他可以换船啊。 谢阿六瞧出谢乘风的心思,一下子拉住他的胳膊“少爷,你要三思。京城世家多势力,又盘根错节。也就,也就”黎家刚到京城容易被骗。 “我知道!”谢乘风甩开谢阿六的手,“但府上来客,我作为主人,哪儿能缩在院子里头不出去的。不管是谁,我总能去见一见吧。” 谢阿六点头,眼珠子一转“少爷,奴才突然想到,”他冲谢乘风招招手,谢乘风虽然嫌弃,但还靠了过去,“采莲的身子还没落,少奶奶进京怕是会不高兴。趁现在人多,不如……” 嗯?有理。谢乘风眼睛眯了眯,只是再来一次的话,靠谁呢。 。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黎明珠殷勤周到,招呼大家一起用餐,席面就放在淙池水榭听水畔。吴疾没料到给他安排的地方如此雅致,心里对黎明珠很是感激。几人正说笑着,忽然就听绿竹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姑爷?” 宋锦秋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是正大光明,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饭而已。那声姑爷出来,他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坐不是,立不得,不由扯了扯赵逢稷的胳膊“七哥,七哥。” 赵逢稷觉得自己略微奇怪,酒不过两盏就有些上头。整个人坐不是,立不得。胳臂还被宋锦秋拉扯,他烦躁地转过头,整理了神情,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冷冷瞥向谢乘风。呵,果然人模狗样,难怪那女人会上当。 谢乘风满脸堆笑,看看这几个男人,不知道哪个是奸夫。哦,不对,那傻娘们是石女,就都不是了。不错不错。那这几个男人,看上去就顺眼很多。除了那个和尚奇奇怪怪,其他两个人衣着华贵,想必非富则贵。 黎明珠笑了笑,站了起来,吩咐李嬷嬷给谢乘风加位子“相公,容我介绍。这位是七公子,这位是宋公子,而这位呢,则是我在无心庙结识的吴大师。我最近总是心神不宁,想要祈福。所以呢,就请了吴大师回来。” 这当着众人睁眼说瞎话,赵逢稷禁不住冷笑。他转向宋锦秋,这回总能看出这女人有问题了吧。不料锦秋依旧满眼火热看向黎明珠,甚至还有些同情的意味藏在里面。果不出赵逢稷所料,宋锦秋啊,他现在想得是黎明珠也太可怜了,想请个老师,还不敢说实话。 吴疾念了声佛号。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想着先不反驳黎明珠的话,等四下无人的时候再问一问。 谢乘风的到来,让这顿饭吃的略显尴尬。大概是为了让大家吃饭来的有趣一些,不过小会儿,就见有小丫鬟从外面急匆匆跑了进来“红萍姐姐,那个人,那个人发疯了,砸伤了嬷嬷,跑出来了。” 黎明珠猛地站起“绿竹,去找陶大夫。”对赵宋两人,“不好意思,家中有事,不能多陪。” 谢乘风却拦着两人告辞“急什么,后宅的事情,自有女人家处理。两位刚刚才来,就这么离去,实在是谢某失礼。”他摆了摆手,一副自以为得体的模样。 赵逢稷和宋锦秋互视一眼,这谢府里的那个人还有谁,自然是采莲。谢乘风拦着他们想干嘛,难道不怕家丑外扬。他们心里犯嘀咕,却听远处传来一阵阵尖叫,不过转眼,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小跑过来。 宋锦秋一见那女人手里居然还拿着把剪刀,忙挡在赵逢稷身前。谢乘风冷眼看着,便知道赵逢稷身份尊贵。装模作样也挡在他身前,嘴里喊道“咦,这不是采莲!夫人把你关起来,你怎么跑出来了。” 采莲却猛地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姑爷,姑爷,奴婢的孩子,没了,没了啊。都是,都是”她扭过身,指向黎明珠,“都是小姐让奴婢服的药。昨晚突然就大出血,孩子没了,嬷嬷还不让奴婢说。” 吴疾念了声阿弥陀佛。眼神落到黎明珠脸上,他不大相信,黎将军的女儿会是如此恶毒的妇人。可是眼前又有人证,连她自己相公都知道这婢女是被关起来的。宋锦秋却道“哦,你就是那个私底下同你家姑爷有染的丫鬟啊。” 采莲愣了愣,自然看到谢乘风身边的两位。她抽泣道“是,是,奴婢已经知道错了。小姐把奴婢关了起来,之前,之前还想踢死奴婢腹中胎儿。可,奴婢这辈子只剩这孩子了。如今孩子,却死了。”说着又嚎啕大哭,“就算你是小姐,但奴婢也是人啊,奴婢的孩子也是人啊。” “你这毒妇,你怎么说!上次你还让人鞭打阿六,来掩盖你残害采莲的事情。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你还想如何狡辩。” 黎明珠哼了声,很好,难怪谢乘风急忙忙过来凑热闹。想必是听说府上有客,故意让采莲闹事,逼迫她放出采莲,还能坏她名声。只要她让了一回,下回她再强硬也没有用。因为谢乘风知道,她总归有软肋,总归会让步。 吴疾震惊地看向黎明珠,难怪说自己喜欢舞枪弄棒,原来还鞭打过下人。他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过会儿要如何请辞。 却不想赵逢稷冷冰冰推开谢乘风,淡淡说道“怎么就听你们一言一语说话,像是串通似的。为何不听一听谢夫人说什么。” 谢乘风有心辩驳,可又担心赵逢稷的身份尊贵。只能赔笑道“七公子,不是我们串通。只是贱内她实在恶毒。之前,她自己的陪嫁丫鬟,自己送到了我的房内,随后还怪那丫鬟不好,恨她怀上我的子嗣。前阵子,您是不知道,又是赶人,又是落胎,闹得鸡犬不宁。” “据我所知,令夫人同你成亲不过一月,但那丫鬟有孕已经二三月了吧。”赵逢稷淡淡一眼,身处高位,就算不涉及政务,那惯常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依旧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谢乘风暗地里哎哟哟叫了几声,眼珠子乱转“可当家主母,总归要有点主母的腔调。她如此善妒,怎么能管好后宅。” “那你是想要和离?” 谢乘风一怔,这位七公子怎么说话都无所顾忌的,和离的话,怎么能从他这个外男嘴里说出来。而且,他东拉西扯的,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一般人看到有人哭诉,有人抱怨,总要问声为什么吧。 “既然你不是想和离,为何不能同你夫人商量着行事。你成婚前沾染丫鬟,已经是错了,现在作为主母发落个丫鬟而已,你又何必气急败坏。”赵逢稷说完,走回席面坐了下来,“锦秋,吴疾,不要辜负了谢夫人的辛苦准备。” 宋锦秋乖乖坐了回去,吴疾却转向黎明珠,他是想看看黎明珠如何处置。不想黎明珠却转向了他问道“大师,你说我该如何处置。” 吴疾念了声佛号,忽然心中好笑起来,难不成他是来教导黎明珠如何管理后宅?也好也好,他之所学不能用在朝堂,用在后宅也是一样。他走回位子坐下“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黎明珠哈哈笑了起来,几人都有些震惊地看向她。黎明珠边笑边摇头“好个何妨吟啸且徐行。”她坐了下来,“好,我偏要审给你们看。” “采莲,我且问你,为何突然发疯冲出院子。” “奴婢,奴婢想,想找姑爷帮忙。” “早不找晚不找,偏现在找?说吧,谁给你透露了消息,说我在此宴客。” “没有!没有的事。奴婢昨晚落了胎,”采莲仰起脸又哭了起来,“心里实在委屈。憋了一个早上,实在想为孩子讨个公道。小姐,你为什么那么狠心。奴婢,从南疆伺候你到京城,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如此对我,不怕其他人心寒吗。” “落胎?为何无人报我?” “小姐,”绿竹急匆匆跑了进来,“陶大夫来了。”陶锦才一见那么多人,又是那丫头心里便知道怎么回事。 “陶大夫,麻烦你看一看,那丫鬟说服了你的药,反倒落胎了。” “怎么可能!”陶锦才瞪圆了眼睛,“我写的药方,都是保胎,补气用的。”他转去看采莲,一般妇人落胎怎么有那么大气力跑出来。 黎明珠叹了口气“陶大夫,若是已经落胎了,麻烦你开贴药让她落得干干净净。我听说,有些没弄干净,反倒会让身体有大碍。” 陶锦才手指搭在采莲手腕上,顿了顿,眼睛同黎明珠对视,一时闹不清她的意思。采莲腹里的孩子,没有事啊。确实有点不稳,但没什么大事。他再去看采莲,那丫头眼睛睁得极大,里面布满血丝,既有哀求又有孤注一掷的疯狂,陶锦才不由颤了颤,转开眼不敢再看。 耳边黎明珠的声音再次响起“如何?我相信这丫头不会胡乱冤枉你,或是吃食相冲吧。可怜见的。还请陶大夫再来贴药,帮她弄干净些,莫要留有后患。”后患两字说得咬牙切齿,只听得陶锦才心惊肉跳,怎么办,他从来没做过给孕妇开下胎药的事,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啊。 biu biu。biu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众人听黎明珠如此审,不由吃了一惊,唯有赵逢稷冷笑出声。这种手段,他在后宫见多了。当初,母妃跟他谈笑说过,后宫女子唯有怀有龙子才能见出头之日。为了怀孕,宫里的女人手段之复杂,花样之繁多,采莲根本不够看。 他冷冷瞥了眼黎明珠,他坐在酒席里,黎明珠搬了椅子坐在一侧,采莲跪在她面前,那谢乘风微微躬身站在她身侧。眼前这一切,仿佛他是个看官,而台上在卖力演一出戏。赵逢稷倒是好奇起来,这出戏黎明珠要怎么演,她又想如何收场。 而陶锦才感觉自己就像咬住钩的鱼,不管做什么抉择似乎都不是他想要的,可现在骑虎难下,总不见得站起来说一句告辞。他犹犹豫豫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又望向了黎明珠。 采莲却在此时大喊“不要,奴婢不要喝药。一定是小姐要毒死奴婢,一定是,是你们,你们串通害我啊。救命,救命。” 陶锦才啊了声,恨得跺脚“我怎么可能开害人的药!我,我陶家世代行医,我,我!” “你看你,你一片仁心,可惜无人领情。”黎明珠冷冷笑道,“陶大夫,看来这里唯有我信你。你倒是说说,这脉象如何。”哼,好在谢乘风屋里的小丫鬟偷偷来报信,她便将计就计,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陶锦才猛然脑中充了血,恨采莲污蔑,又被黎明珠话里话外挤兑。他张了张嘴,愤然说道“我看确实有食物相冲,她腹中有事,脑子也有事。我来开一副药,既能帮她弄干净腹中淤血,也能清醒头脑。” 明珠笑了笑,转向赵逢稷那方“你们觉得如何?” 赵逢稷看明白了,这采莲是借着肚子诬告黎明珠,又想利用贵客在,摆脱被禁足,逼迫黎明珠退让。黎明珠必定也料到了,所以故意让陶锦才下落胎药,要么采莲承认肚子里孩子好好的,要么就干错把孩子落掉。左右她都不亏。 虽然暗暗嘲笑明珠心机,他却更恼怒采莲居然利用他们在场,试图要挟黎明珠。不由开口说道“如此甚好。你宅心仁厚,我们都瞧见了。既然,她腹中没有了孩子,你当初是打算如何处置的,不正好现在能处置了吗。” 明珠站起行礼“七公子所言极是。”她转向李嬷嬷,“上次我让你去查的,我那私库被侵吞了多少?” 李嬷嬷愤愤说道“老奴去查了,小姐私库里有些记账上的,少了三分之二。还有些夫人之前给小姐的首饰,都不见了许多。”红萍插话说道“奴婢去查了采莲以前的屋子,在墙壁缝里找了暗格,里面藏着银票,当票,还有田契。” “哦,我之前说的规矩是?” “小姐吩咐了,少多少,就拿采莲身上的衣裳来抵。”绿竹瞪了采莲一眼,真是能贪。 “硕鼠硕鼠。”赵逢稷刷地打开扇子,扇了扇,身边如此大患,这女人居然能忍那么久。他都有些怀疑了,采莲冲出来到底是逼迫黎明珠,还是黎明珠反而利用这机会将军。毕竟后宅内,虽说处置就处置了,但传出去的流言却不能控制。现在那么多外人在场,最多说黎明珠果敢决断,但绝对不会有别的负面言论出现。 谢乘风忍不住了,他急忙忙开口“你现在说这些什么意思!转移注意力吗。”他转头对赵逢稷和宋锦秋拱拱手,“家门不幸啊。当家主母要残害小妾腹中孩子,居然还派人去小妾房中栽赃。” 赵逢稷扇子点了点谢乘风摆动的双手,嫌弃地收回“你急什么,我看尊夫人审得有理有据嘛。如果你说那是栽赃,那,谢夫人,你可有解释?”嘿,这清官的腔调拿捏,赵逢稷不禁有些得意。胳膊被宋锦秋碰了碰“七哥,你帮谁啊。”瞧,锦秋对黎明珠也太偏袒。 明珠点头“所言极是。事情分两头做都不耽误,陶大夫,麻烦你先去熬药。绿竹,送陶大夫去,一路保护,免得到头来又说咱们用毒了。”绿竹拉着陶锦才走了,明珠才继续吩咐,“红萍,赵坚和王力何在?” “都在院子外候着。” “好,”明珠再次转向采莲,“你腹中有无胎儿现在不再重要了。刚才谢乘风说我污蔑,你怎么说?” “是,是,奴婢根本没有做这贪污的事情。什么暗格,什么缝隙,我们才搬来这里多久,奴婢哪儿有功夫去做这种事。一定,”采莲指着红萍,“她嫉妒奴婢曾是小姐贴心人,所以才陷害奴婢,想把奴婢赶走。” 采莲只觉得一切都变了。她听个小丫鬟说,姑爷吩咐让她去水榭喊冤。说小姐宴请宾客,说不定是个翻身的好时机。昨天晚上她确实有些见红,不过嬷嬷说没什么大碍,连大夫都没给她请。现在既然姑爷说有机会,当然要去尝试。哪里想到,小姐居然那么狠心。真是恶毒啊,难怪老天让她不能生孩子,活该。 她哭喊道“小姐,奴婢不知道怎么了,像是被鬼迷了心窍。您饶了我吧。你要关奴婢,就关到消气。孩子不管有没有,奴婢都随您处置,您不能不要奴婢啊。”她跪行至赵逢稷和宋锦秋面前,砰砰磕头“两位公子,求你们,求你们替奴婢说说好话。奴婢从小就伺候小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宋锦秋不由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嘴里先说道“明珠妹妹,你看,这,她也可怜。” 她可怜?黎明珠暗自冷笑,看看这些男人,在他们面前掉几滴眼泪,便成了可怜。她秉公处置,报仇雪恨,难不成就是残忍。 赵逢稷拦住宋锦秋再说话“事到临头喊个冤罢了,有什么可怜的。你且听谢夫人怎么说。”他瞪了宋锦秋一眼,不是偏袒黎明珠吗,怎么看个女人落泪,心里的天平就歪了。宋锦秋哎哎两声,倒也闭嘴不说。 “红萍,把当铺字据还有田契,银票,都拿去去宋公子看一看。” 宋锦秋啊了声,还想推脱,就见红萍淡着表情将字据放在他面前。拿起一瞧,这日期落款这纸张的颜色,已经有些时间。除非是早就算好要陷害采莲,不然这些字据就是采莲自己的。想来黎明珠也不至于处心积虑要陷害自己的丫鬟,没有必要,也太麻烦。他老娘处置丫鬟,一贯不给理由,让人牙子领出去便是。哪儿像现在还要审案的。 想通关节,他将字据推回“是我刚才鲁莽,明珠妹妹勿怪。” 这下,明珠妹妹四个字让黎明珠听得清清楚楚。禁不住皱皱眉头,这宋锦秋怎么如此不见外,什么时候成了妹妹。赵逢稷也觉得丢脸。平时四下无人对着他发癫也就算了。现在在谢府,当着本人,还有本人相公面还那么黏黏糊糊的,真是让他也抬不起头,开不了口。 “没想到采莲居然如此富裕,都能比得上我了。”黎明珠将对宋锦秋的疑问搁置,继续对采莲说道,“只可惜,你本就是街边流浪儿,因为黎家才有今日不愁吃喝的日子。但你不知道感恩,实为不义,谋害旧主,实为不忠。你这种不忠不义之人,不配留在我黎明珠身边!” “我念在你陪我多年,呵呵”明珠笑了笑,“放心,我会将你送回南疆故土,免得你流落在京中受苦。” “什么!什么!不不不,奴婢不要回去。”采莲还以为是送回南疆将军府,哭道,“将军府只有些年老的婆子在那里,奴婢不要去。” “你说什么呀,上回是你口口声声要拿了卖身契走的。我不去官府备案说你是逃奴,已是宽宏大量。” 正在这时,绿竹端着药碗回来,陶锦才神情忐忑,有些犹豫。“夫人,这药下去,腹中真的会干干净净。” “那真是药到病除了。”黎明珠笑道,“来人,给她灌下去。” 赵坚王力从外走了进来,一把押住采莲。事情危机,采莲生出一股蛮力,从王力手里钻出,“不要,不要,奴婢孩子没事。我,我还有孕啊。姑爷,姑爷,是你说让奴婢来求饶的,帮奴婢,啊”采莲还没来得及抱住谢乘风的大腿,就被他一脚踹地滚倒。只见采莲在地上滚了一圈,下半身便见有血迹蜿蜒流出。强韧的胎儿,想必到底还是出事了。 谢乘风一甩袖子,根本不去看采莲“混账,胡闹!什么什么,我,我连你那院子都进不去,怎么是我让你来的。难怪夫人生气,你简直,简直狼心狗肺。”他眼珠子乱转,见赵逢稷似笑非笑,不由心慌,“夫人,这事情就由你处置。哎,是我,相信着刁奴胡乱攀附,错怪了夫人啊。” 采莲被王力掐着肩膀啊啊几声,下巴被王力捏住,赵坚将药灌了进去。黎明珠见她捂着小腹满地打滚,血从下腹流出,想来是弄得干干净净。虽然瞧着痛快,但并无半点开心。十年多的真心,被人当傻瓜耍弄到死。 就算到如今,才算是报了一点仇。她冷冷看着采莲,像是看着即将到来的江婉玲。来吧,不管是怎样的魑魅魍魉,她都等着。 。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宋锦秋脑袋糊里糊涂的走出了谢府,他不知道采莲最后结局会如何,只知道黎明珠刚才冷漠的眼神实在让他一片热血冻成了冰。赵逢稷淡淡走在他身前,转过头见宋锦秋失魂落魄的,忍不住添油加醋,扇子掩嘴轻声道“你以为喝了药就完了吗。我刚可听到,那黎明珠让赵坚把采莲送回南疆,当初捡到她的地方。” 宋锦秋失魂落魄地抬头看向赵逢稷,实在掩饰不住情绪“为何,为何,我以为……可是,明珠妹妹应该是很温柔很善良,她只是被人欺骗了啊。” 赵逢稷呵呵笑了几声,懒得搭理宋锦秋莫名其妙的伤感。一甩袖子“你清醒就好。你以为善良的明珠妹妹,和其他女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走了。”他跳上马车,居然忘记搭上宋锦秋,吩咐车夫直接就走。 路上他双目微闭,脑子里乱糟糟的。明珠吩咐灌药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吩咐送采莲回到南疆旧地语气,无法赶走似地反复循环出现。他猛地睁开眼,扇骨在掌心一敲,心烦意乱。他还听到了另一句宋锦秋没听到的话,黎明珠对垂下头无力挣扎的采莲说“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若是还想要我性命,我自奉陪到底。” 什么性命?赵逢稷皱了皱眉,难不成采莲做了什么,才让明珠妹妹如此无情。他毫无知觉地叫起了宋锦秋挂在嘴上的称呼,转过念头,不能告诉宋锦秋他的猜测,免得锦秋上当。他想了想,掀开车帘吩咐“回宫。” 他的皇子府还没安排好,原先是打算赐皇子府再赐婚,安排的妥妥当当。谁知道半路杀出了谢乘风,这婚没了,皇子府莫名其妙也搁浅了。现在他还住在宁善宫中,靠近承恩门,也就是近臣入宫觐见皇帝所走的宫门。若是事情办晚了,留宿皇宫的话,也是在承恩门里的明理殿住宿。 赵逢稷回到宁善宫,走了一圈,转头问随侍“本宫现在去见娘娘,不知道父皇他……?”那随侍笑道“殿下去见淑妃娘娘,娘娘高兴都来不及呢。奴婢听说,皇上这两天都在皇后娘娘那。” 哦,赵逢稷又不想去了,父皇去了皇后那里,母妃怎么会高兴。可心头烦躁无法纾解,走了几圈,喝了几盏茶,就听随侍小心翼翼赔笑“殿下,宫里再过会儿可要落锁了。”他摆摆手,行吧,去走一圈也行。 到了淑妃宫里,母妃看上去还挺高兴,招呼他坐下“正好,和我一同用晚膳。”赵逢稷嗯了声,让周围人都下去,低声问“母妃,儿子听说父皇这两天都在皇后那儿。”淑妃笑道“可不是。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想来那老太婆不会找咱们麻烦了。” 淑妃将皇帝来找她,她哭哭啼啼劝皇帝去找皇后细细说了一遍。结尾补充道“嗳,我就盼着你快些出宫开府,自由自在有什么不好的。那老太婆,一直以为咱们娘俩念着那皇帝的位子,见到你她心烦,你呢,还要恭恭敬敬请安,我瞧着心疼。” 赵逢稷应了声。母妃从小就告诉他自由自在多舒服,他们母子根本对龙椅没有半点兴趣。偏皇后不相信。要不是这样,母妃之前不会想让他娶黎明珠,以对皇后表白自己无意皇位的诚意。 他皱了皱眉,同淑妃闲聊了两句,假装无意将话题扯到黎明珠身上。说完采莲同谢乘风的坊间传言,便问道“母妃,若你是黎明珠,你会如何?” 淑妃奇怪了,什么叫做若她是黎明珠。她娘家,她老爹可是掌管朝廷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胡廷之。就算她当街被人摸了腰,她爹可没那么窝囊。想到这里就来气,皱着眉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哦,最近锦秋听了传闻,拉着儿子去看了热闹。儿子看那黎明珠倒是水深火热的,仔细想想,若是儿子怕是要用些雷霆手段。” 淑妃掩嘴笑了几声,听到讨厌的人倒霉她还是挺高兴的。高兴完,就开口嘲讽道“谁让黎家好好的皇子妃不做,要去伺候那白丁人家。我看啊,就是活该。”转眼看儿子居然还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啊,我得跟你父皇给你讨个差事做做。怎么一天天琢磨妇人家后宅的事情。好吧,若是我……”淑妃想了想,“自然是伏小做低,让相公回心转意。” “母妃不气吗?若是儿子,就算当着外人面,也得给那贱婢灌药,然后丢出去。” “宫里这种手段还少吗。”淑妃凤眼眯了眯,“但你看,不论哪个宫的娘娘,背着皇上恨不得踩到所有人头上,但对着你父皇呢,一个个都像是无辜的小羔羊。当然,有些娘娘不在乎你父皇,也知道宠爱无望。表里如一,倒也过得自由自在。” 赵逢稷点点头“母妃是在乎父皇的。”淑妃笑着没有接口,只拍了拍赵逢稷的手背“母妃最在乎的是你。”她扯回到黎明珠身上“你去看了热闹,然后呢,黎明珠做了什么?” 赵逢稷笑道“哦,儿子听说她把那丫鬟赶出去了。”淑妃摇头“手段倒是直接,但恐怕同她相公没缓和的余地了。” 赵逢稷没有再提黎明珠,等回到宁善宫已是暮色沉沉。身边随侍笑道“殿下从娘娘那里出来,怎么瞧着有些不快?”被赵逢稷眼神扫过,忙低下头不敢多言。赵逢稷走了几圈,抬头看看天色“本宫要出去走走。” 这随便走走,便走到了谢府。赵逢稷自己清楚为什么来这里,他就好奇,非常好奇。不管是母妃给他的理由,还是他自己构想的,他始终无法明白为什么黎明珠要当着他们的面把采莲赶出去。是想引起他们好奇吗?可采莲显然不会配合她的演出啊。 若有疑惑就直接去问问本人就好了,他抱着这个奇怪的念头就这么信步走到了谢府。谢府两边灯笼已经点起,通常这种时候,一般人家便是谢绝访客的意思。而且,看天色,再过不久就要宵禁了吧。赵逢稷走了一圈,这回是不由自主走到了后巷。跳上墙头偷偷观察黎明珠长什么样子,他倒是不久前做过。 他蹲在墙头又觉得好笑起来,这种疑惑有什么好来问的,真是被锦秋染了一身臭毛病。刚打算转身,便见庭院里灯笼一点点被燃起,忙缩在阴影下不动。没料到,片刻后就瞧见那冷冰冰的丫头红萍提着灯笼出现在庭院里,后面果然有黎明珠的身影。 哈,赵逢稷冷笑,说说不在乎谢乘风,现在是想去求饶了吧。真是没眼瞧。他懒懒想等她们走过就走,她们倒停下了步子。他转过头,应该是红萍同黎明珠说话。他脑子大概进了水,抽了筋,一时间没克制住飒沓如流星的步伐,快速跃入庭院里偷听明珠主仆说话。 “小姐,你确实要去吗?” “嗯,我思来想去,今儿这桩事情总不能当没发生过。我是要同他去讲清楚。” “奴婢明白,事多有变。可嬷嬷说了,天色晚了,有点,总是不方便。” 赵逢稷冷笑,本就是夫妻有什么不方便的。何况,看你红萍手里还有餐盒,喝喝小酒解释一下。就像母妃说的,服个软,装个小绵羊,床头吵床尾和的。他越想越气,真是替锦秋不值,那傻小子还真以为黎明珠什么烈性要压制谢乘风呢。 “有什么不方便的,吴先生是出家人。”黎明珠笑道,“等到明天,他说不定胡思乱想,还以为我们这儿是魔窟呢。趁他还没有完全认为咱们是恶人之前,我得打消他的念头。” 哦,是吴疾啊。赵逢稷忍不住笑了笑,又立即暗暗冷哼,一定是知道谢乘风不靠谱,锦秋这家伙又嫁不进去,才给自己寻了条后路。他倒要去看看,半夜三更,孤男寡女,能说什么佛论什么道。等明天告诉了锦秋,也算帮他彻底解脱这黎明珠的汤。 他一路尾随,直到了听水畔。那吴疾亦是心事重重,在池水旁来回走动。一见黎明珠,他皱了皱眉,还是迎了上来“谢夫人。” “吴先生莫要客气。今日吓到先生了,我特来赔罪。”黎明珠示意红萍将餐盒拿出,“今日月色良好,不如我们小酌赏月可好。” 吴疾一怔,念了声佛号,才点头“好,正好贫僧也有事情同夫人商议。”赵逢稷躲在一侧树枝上,幸灾乐祸替吴疾补充,夫人,放过贫僧罢。 “好。”明珠让红萍将餐盒里的餐食水酒布置在一侧石桌上,“先生请。”她伸手替吴疾斟酒,“我有一事,可否请先生解惑。”吴疾嗯了一声,心里确实在想,就算是救命恩人的女儿,可手段太粗暴,他实在不想接触,还是离开为好。 “请问先生,若有人恨你怨你恶你杀你,你当如何?” 吴疾微微抬眼,这是要论禅?他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忍她,由她,耐她,避她,且等看她。” “我已经死了,如何看她。为何世间总让恶人猖狂,好人受难。若她是恶人,我们便应举起降魔杵。知道有恶果,那世间作恶的人就少了。知道有好报,那为善的人就多了。”黎明珠笑道,“爹爹在战场杀敌军无数,难不成便是造了杀孽?” 。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吴疾一时怔住,如果救了他的黎戎是造了杀孽,那他算什么。吴疾脸色惶惶,本就是半路出家的和尚,说不出再多慈悲渡人的法则。何况他读了半辈子圣贤书,学得不是普度众生的本事,而是黎明珠口中的降魔杵。 他暗自整了神情,才答道“夫人言重。黎将军为国为民,又是抵御侵袭我国的敌军,怎可说是杀孽。” “可若是那敌军来犯,皆因为其国土狭小。上有老人无靠,下有儿童待哺,先生又如何评判。”黎明珠冷笑,“先生难道不认为,这是情有可原,迫不得已?” “这,就算迫于无奈,可也不能侵犯他国,为本国谋利罢。”吴疾说完,总觉得哪儿不对。他们说的是采莲,为何黎明珠将事情绕到国土上。但他何等聪明,不过片刻便领悟到,黎明珠是将采莲比作敌军,而她对采莲采用暴力手段,不过是自卫罢了。 他来不及反驳,却听明珠又问“我还有一事不解,请先生指教。”不等吴疾点头,她便说了下去“为何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并非真正的刀,而立地成佛不是立即成佛,而是放下了业障有了向佛之路。” “可笑。恶人作恶之后,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倒是容易。难怪世上行善不易。若是要做善事,总得做一辈子,吃亏辛苦都得忍。不然那些善事便是以前伪装,是虚伪之人。但作恶就不同了。平日就算鱼肉乡民,只要逢灾逢难捐桥补路,其人说不准会被树碑立传。被人叹一句,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先生,你此时觉得我对采莲冷酷,无非是我对她过好,一旦不同往日,便觉得我办事不妥。请教先生,若我之前便是冷酷狠厉之人,凡是作奸犯科我必私刑处置。那我如今让采莲恢复自由身,重归南疆,你是否要赞我一句宅心仁厚?” 赵逢稷在树上目瞪口呆,他真恨不得反驳,可一时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言论。不由将希望寄托在吴疾身上,快快,不是很厉害的书生嘛,快点说服她。但吴疾亦是沉默,片刻后,却见吴疾站起,敬了明珠一杯酒,才开口道“夫人此论,也唯有夫人宣之于口。世事难分对错,唯见立场。” “那先生同我倒是理念相同。”明珠一口饮尽,豪气地将杯底亮了亮,“我请先生来府上教导,是因为我们黎家确实不会官面文章。若是先生教导,今日一事,或许我会处理地更漂亮一些。”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小巧贝齿,“也更冠冕堂皇一些。” 皎皎银蟾如昼,吴疾只见明珠美目娟娟,此时一笑,仿若一丝清风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他身边。那装模作样的佛号,不由诚心诚意地在心底多念了几遍,眼神转向面前粼粼水波,才叹道“贫僧一个落第的书生,一个宁可出家却不敢再考的和尚,真不知道能教夫人什么。” “先生我是真心求教,只要先生不吝赐教。”见吴疾最终点了点头,黎明珠再次替吴疾斟酒,“如此最好。先生明日我有事与你商议,饮完此杯,还请早些休息。” 赵逢稷默默数着,吴疾总共喝了三盏,黎明珠倒好,一杯接一杯。哼,刚才那番辩论都是狡辩。是,可以放采莲出去,但何必落胎。好,就算谢乘风那一脚下去,胎儿不保,那黎明珠何必再灌药,不是多此一举吗。就像她说的,这件事情可以做得再冠冕堂皇一些。 他一路尾随,看着黎明珠踏着月色,想必是酒意上涌,只听她轻声哼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古怪小调,手指一路抚过身侧道边花株,粉粉绿绿,零零散散洒落。蹲在墙头犹豫半天,到底还是没有跳下庭院。思来想去,他只是因为好奇心,加上为了锦秋,才会来找黎明珠。只是今儿月色太美,花香浓郁,那水酒他没有饮却像是喝了许多。 第二天,赵逢稷破天荒去侍郎府寻宋锦秋喝酒。宋侍郎的夫人正满腹焦虑,见赵逢稷前来,还要抖擞精神迎接。赵逢稷见宋夫人愁容不由问道“宋夫人瞧着似乎有些烦恼事,是不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 “哪里哪里。殿下言重。臣妇是担忧,”她不由自主往外瞧了一眼,“锦秋他昨天回来就不对劲,把自己关在屋里到现在都没出来。殿下,臣妇听说昨日锦秋是和您在一块儿的,出什么事了?” 哎哟,锦秋这家伙。赵逢稷皱了皱眉,还是有礼回应“并无大事,本宫去瞧瞧他。”他同宋锦秋相熟,到宋府是熟门熟路。谢绝了宋夫人相陪,一路跟着小厮往里。到了宋锦秋房门口,拦住小厮进去通报,自个人掀了帘子走了进去。 说起来宋锦秋真是被养得娇贵。他少爷的房间,整得和姑娘的闺房似的。窗边有书桌,书桌上有香炉。侧边有贵妃榻,旁边案几上放着嵌金边描花的冰盆。他躺在踏上,光着脚,双脚翘起,脸上盖着一本书册,手上还拿着一把纸扇,胡乱扇着,就听唰唰纸页翻动。 “锦秋。”赵逢稷的声音让宋锦秋侧过脸,书册顺着脸滑落到地上。赵逢稷捡起一看,真的服了。他心想,这人没救了。他甩了甩书册,“你居然看这种杂书。” 宋锦秋也不坐起,纸扇盖在脸上,嘴里嘟嘟囔囔“君子还说要集百家之长,看点杂书怎么了。何况,有些不明白的,书上也能解答啊。” 赵逢稷将书丢到锦秋身上“你看这种王家公子和白家小姐花园私会的戏码,能解答什么!” 宋锦秋却坐了起来“你看看,这书里说,那公子是有原配的。可那小姐呢,不计较名分,用真情感化了大妇,嫁入王家。我不懂啊,为什么明珠妹妹那么残忍,三妻四妾并没错。” 这种问题怎么回答,如果三妻四妾是错,最错的就是他父皇。若是无错,那就是黎明珠不贤惠。赵逢稷此时却不想如此评价黎明珠,在他内心深处,并不觉得黎明珠处理采莲有问题,只是做得不够漂亮罢了。他嫌弃地看了眼宋锦秋,只说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七哥,你来找我做什么?”宋锦秋光着脚踩在鞋子上,“若是喝酒,我今日没有心情。” 赵逢稷一时亦愣住,他不知道来找宋锦秋干什么。昨晚回去后,他几乎没有多思考,躺平睡着。可早上起来后,明珠踏着月色轻声哼歌的模样,却反反复复想起。真怪自己昨天太过好奇,为何要去追究个明白,却听了这么段大道理和古怪调子。 “哦,那好吧。我确实是来找你出去逛逛。”赵逢稷说道,“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你说,吴疾这落榜的书生,黎明珠是怎么知道他才名的。就算知道才名,若不是跟踪吴疾,又怎么会知道他挂单在寺庙?” 宋锦秋嗳了声“七哥啊,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考完试,天下文人的榜单就出来了。贴在东西南北四个门,想看就能看到啊。” “那为何独独挑中了吴疾,要知道天下自称才子的如过江之鲫。换做是你,会去落榜那处找人吗。” “那,那七哥,你的意思是?” “我?”赵逢稷微微愣神,他没什么意思,就是随口说说。但是这种随口说说,却偏是心里想得最多,才能脱口而出。糟糕,他干嘛要对黎明珠起好奇心啊。他转过头瞪了宋锦秋一眼,都是这小子。 扇子在手掌上敲打,看来母妃说得对,该去找个差事做做,免得一天天琢磨明珠妹妹。“我想,我们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对了,这回大比,外公是主考官。我们去找他,问他吴疾的文章如何。” 宋锦秋有些兴致索然,他还沉浸在明珠妹妹赶丫鬟出去的冰冷场景里。赵逢稷无奈,只得说道“还有一句话,你没听到。那黎明珠对采莲说,你要是再要我性命,我在京城等你。” 啊,宋锦秋猛地打了鸡血,振作了起来“啊,七哥七哥,你的意思是说,明珠妹妹是被采莲害得有性命之忧,才会下狠手啊。哎呀难怪。”他站了起来,东找西找翻出袜子,又走到屏风后面,“我换件衣裳啊。今儿就去拜访胡大人。” 两人在宋府随便吃了些午膳,熬到差不多下朝的时候,便直奔尚书府。赵逢稷和宋锦秋同胡廷之聊完了吴疾,并没有有用的信息。毕竟胡廷之是主考官,到他手里的卷子,已经是过了其他考官的眼。若要看吴疾的卷子,只怕要去户部翻看档案了。 两人都觉得失望,在尚书府门口道了别。宋锦秋径直回了府,赵逢稷却仍旧心烦意乱,信步闲逛,随随便便逛到了本末巷。那里与高官贵族居住的地段,全然不同。刚刚靠拢,便有小乞丐过来讨钱。 有时候吧,人真是有缘无缘的说法。赵逢稷刚打算掉头回去,便看到前头有熟悉的身影。那黎明珠身着窄袖浅蓝短衣,梳着长辫,瞧着倒有些像个异族少女,连头发上都戴着镶兰花的银饰。身边自然是红萍,咦,还有吴疾。赵逢稷忙往旁边一躲,眼睛却始终看着前面。 他一颗心砰砰乱跳,对自己说道,本宫随意逛逛,为什么要躲着那女人。不想见她就走好了,又为何要盯着她瞧。赵逢稷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从昨晚夜探,看着她走在月下时,便有些不管用了。 。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黎明珠早上同吴疾商议,她有几个核心的问题。黎家家产不厚,可是官场上人情往来,都是钱。她陪嫁里有几个小店铺,都在本末巷,想看看能不能增加产业。除此以外,不久老太太和江婉玲都会到京城,要如何安排。 吴疾对生意不是很精通,但看着明珠一厢情愿地问他,好像他能解决所有问题似的,不免也打起了精神,便陪着她到陪嫁店铺来瞧瞧。 明珠这家陪嫁还是黎家进京后才买的,不是什么百年老店,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成衣店。坐落在本末巷,那目标客人便是普通百姓。她左右看看,果然生意清淡。想起前世里,谢乘风说自家产业都由江婉玲照顾,她巧思妙计,让那生意红红火火,哄得她也将手上不多的几家铺子给了江婉玲。 可惜,就算是江婉玲,也没办法将那几家铺子起死回生。过了没多久,就和她说亏不起,都卖了。 “小姐,这是账册。”掌柜的头一回见东家,连忙请了明珠他们上座。将铺子的账册从里面捧出,“最近天气变化,生意倒是好一些了。” 明珠吩咐红萍将账册收好,点头道“我来那么久,都没半个客人,是不是生意难做?” “小姐有所不知。这条巷子里的客人,就算是妇孺也要做工。哪儿像大家夫人小姐,没事由丫鬟陪着闲逛。”他自觉失言,尴尬咳了声,“通常都是初一十五,才会热闹一些。一是家里男人领了工钱,二是正好出来赶集烧香的时候,给家里的孩子置身衣裳。” “那,这一进一出,还有盈利否?” 掌柜脸色越发尴尬“只能说勉强持平。小工,水火的花费。除此以外,布料本就是粗布,不值几个钱。”他指了指站在店外试图招揽生意,但瞧着傻乎乎的半大小子,“就给一口饭吃,没有工钱。” 黎明珠盘算一番,开在这里若说要赚钱,怕是天方夜谭了。但是从此地搬走,又能去哪里呢。吴疾在一侧念了声佛号,轻声说道“夫人,这店铺开在这里倒有点扶贫救助的意思。你想,此地多为贩夫走卒,没什么闲钱。若让他们去大成衣铺买衣裳扯布料,只怕还没踏进去就会被赶出来吧。” 啊,难不成爹爹当时买这店铺还有这层意思吗?掌柜跟着叹了口气“小姐,小的无能。这店铺一开始小的就是掌柜,前东家是个善心的,往往容那些不方便的赊账。长此以来,有些无赖就总是来占便宜。前东家没法子,小的又只会算账,哎,到底还是拖累着店铺开不下去。黎将军进京,说是要给女儿置办嫁妆。或是被人骗了,哄着他来买这店铺。可前东家怎会做这种骗人的勾当!没想到,坦诚之后,将军还是买了。还让小的,继续留在此处做掌柜。” “那你这勉强持平,怕也有爹爹送来的银两罢。” 这句话说的那掌柜脸红至极,又是羞愧又是感激“是是,惭愧惭愧。”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过你也亲眼瞧到前东家因为入不敷出,只能变卖店铺。我想,你也不愿意再换个东家罢。”黎明珠笑了笑,“账册我带回去看。要做善事可以,不过要力所能及,先保全自己,这善事才能做得长久不是。” 她站起身,环顾店铺一圈,忽然看到左角敞开的衣柜里,有一排衣裳,瞧着有些落灰。她指着衣裳问“这是卖不出去了?”掌柜跟着过来点头“上回多进了,一直没卖出去。”黎明珠嗯了声“这些都挂在外面,就说可以租用。若是不还回来也不用去追。若是还了回来,就洗干净再租出去。” 掌柜一怔“可,从来没有过这先例,又有谁来租衣服穿。”他眼神瞥到街上乞丐,以为了解明珠心思,忙说道,“若是小姐想送人,不如就直接给那些乞丐便是。” 吴疾在一旁笑道“掌柜的,夫人不是这个意思。你想,若是衣裳没有人买了就送人,那还有哪个来买衣裳。不如等到你卖不出去,直接送给他们便是。” “先生说得没错。徐掌柜,那借据要写好,抵押物也要有,或是他们别的衣裳鞋子,或是用三文钱来租,得花五文钱来做押金。你想一想怎么做便是。我说不去追回,是不想横生枝节,只要记得那人名姓,以后她就算想花钱来买,咱们都不做她生意。” 她说着又笑了起来“徐掌柜,爹爹让你继续做掌柜,定是知晓你是善心的。谁说做善事定要豁出自家的,咱们又要心善又要有收益。”走到店铺外,“我盘算一下,到时候送些银两过来。那小子……” 门口傻乎乎的半大小子听到说到他,忙弓着身站在黎明珠身前,瓮声瓮气说道“小姐,小的今天就少吃一碗饭,不要赶小的走。” “哪儿,我给你开工钱。不过不是现在,等我盘算一下,咱们生意好一些的时候。” “咦,七公子,你怎么屈尊降贵到此处。” 黎明珠顺着吴疾的眼神望了过去,果然见到赵逢稷表情冷漠,满是不知道为什么京城有这种地方的嫌弃感。明珠暗自腹诽一声,真是高高在上的皇家人。还是走了过去打招呼“七公子,真是好巧。” 赵逢稷没想到吴疾眼神那么好,他明明藏得很隐秘啊。都怪那小乞丐,都给他碎银子了,反而招惹更多的乞丐过来暴露了位置。他一副随意地扇着扇子,看向成衣店嘲笑道“真没想到,谢夫人居然到这儿来买衣裳。怎么,家里有些艰难?” 明珠习惯了赵逢稷这忽冷忽热的性子,听他虽然嘲讽,但语气中反而透着几分关心,便摇头坦然道“这是我陪嫁的铺子,让七公子见笑。” 嗯?朝中哪个大官女儿的陪嫁,不是上好的良田和铺子。怎么到了黎家又不一样。他抿抿唇没有说话,只又看了眼铺子里面“谁会来买这里的衣裳,我看你亏大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亏着,将来也不一定。再者说,”黎明珠回头看看那铺子上提的三叶成衣四个字,她之前不晓得,如今才发现是爹爹写的字。大刀阔斧,满是沧桑,委实是不入京城文人的眼。现在文人之流,大抵同谢乘风一般,写得花团锦簇,饶是风流雅致,其实没有半点风骨。“我也不能摘下招牌。”当年她怎能任由江婉玲摘下爹爹亲手写的招牌,弃之如敝履呢。 哦,赵逢稷嫌弃地扇了扇,忽然又问“不会你的陪嫁铺子都在此地吧。” “是啊,爹爹选的。我原本不懂,如今倒是能了解些他的心思。” 赵逢稷又抬头看了看招牌“走吧。”看黎明珠疑惑神情,他冷哼道,“你以为你铺子在此地,这里人就能对你和善。看看你,两个女人只带了一个文弱和尚,上好的肥羊。算了,反正我左右无事,陪你走一趟也无碍。” 这,平白无故让七皇子陪着逛街,黎明珠可没这胆子。啊,她突然领悟,压低声音道“七公子是要办差?” 赵逢稷哼了声“既然知道,何必宣之于口,万一被人听到呢。” 明珠帕子掩嘴,嗯嗯两声,便转了话题“下一站便是米店。” “你的嫁妆真是有趣。”是不是,又不是市井人家,给的陪嫁怎么衣服店,米店,再来是不是还要给油铺啊。这一路默默走着,他懒得开口,那黎明珠居然没有开口,只有一搭没一搭和吴疾说话。这点让赵逢稷实在有些不爽快。 “咳,母,我母亲一直想着我将来要独立门户,很早便让庶务所的人教我。”赵逢稷冷冷瞥着红萍收起来的账册,“年头年尾,让我挑着自家的产业看账册。说是自己会看账,便不会被人骗。” 黎明珠有些吃惊,这位七皇子做什么要和她说自家私事,他们两个的交情还没好到这种地步吧。可人家都开口了,总不能不搭腔。只能笑道“我倒是恰恰相反。在南疆的时候,从不用我管这些杂事,回到京城后,也是管家在做。不过,七公子说得很是,不知道这些杂事是容易受骗。” 赵逢稷很想问一句,那你现在会看账本了吗,要不要他这半个老师教一教。谁料黎明珠继续说了下去“先生会看账册,到时候先生也教一教我。”吴疾在一边阿弥陀佛,应了声。他心想,他会看什么账册啊,不过在赵逢稷这冷嘲热讽的眼神下,硬着头皮也得说会。 赵逢稷暗暗冷哼,吴疾穷苦出身只会读书念经,会看什么账册。“也是,毕竟吴先生是你费劲巴力请的,总得物尽其用。”这话说得实在就不够漂亮,果然得黎明珠冷下了脸。可赵逢稷反倒得意起来,心里还想着,被我戳穿了吧。 “多谢七公子陪我走这一趟,但接下来我们还想到处逛逛,实在不愿意耽误七公子时间。” 逐客令?赵逢稷恨不得立即拂袖而去。但绝对不是借口,只是他突然想起同黎明珠大哥黎源灼那顿酒,不由说道“要不是源灼兄是我好友,你以为我会陪你瞎逛。出了本末巷我自然会走。” 。 第30章 第三十章 赵逢稷都不知道自己在犯什么傻,只觉得自己要是走了就很是丢面子,一定一定要陪着黎明珠出本末巷才行。再者说,上回那顿酒是黎源灼请的,他总要还礼。自我解释了一番,脸色比黎明珠还要镇定。 “到不晓得七公子同大哥交好。”黎明珠喃喃说了一声。那上辈子呢,如果和大哥交好,为何不帮忙。念头刚起,忙强制掐断,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就要帮忙的人啊。何况,上辈子到死她也没听到七皇子同黎家有什么交集。但如今七皇子同大哥交好,确实是意外之喜。她忍不住转头同红萍对视一眼,咽下心中波动,才再次说道,“那,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把他们几个当大肥羊,跟了一路的街头溜子从旁边小巷窜了出来。有小乞丐先奔跑上前,用力撞了明珠一下,随即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哎哟哟呼疼。等大家注意力集中在小乞丐上,那街头混人就从一旁大摇大摆走了出来,呼呼喝喝“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里面一个胡子拉碴的混子,一见黎明珠,他那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摸着下巴,啧啧称奇“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居然到这儿来。” 赵逢稷迈步走到黎明珠面前,挡住那混子的视线,冷笑“你们想做什么。” 那混子哎哟哟几声“小白脸逞什么英雄,”他指着在地上打滚的小乞丐,“这是我的小弟,你们凭什么撞倒他还不赔礼道歉!” “什么撞倒他!明明是他自己跑到我们跟前,自己摔倒。” “穿得山青水绿,还以为你们懂道理呢。哦……原来是有钱人啊,是不是瞧不起我们穷人!”那混子大吼大叫,又冲周围人喊,“来瞧瞧,这些大户人家小姐少爷,可不把咱们穷人当人!撞到了人,别说赔偿了,连对不住都不说一声。呸!老子还不信了,就要为我小弟撑腰,有本事杀了我啊。”他挺起胸脯,还绕过了赵逢稷,就往黎明珠身上蹭。 这倒是百口莫辩的事情。没有人亲眼瞧见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就算亲眼瞧见,冲那地头蛇的痞样,谁又敢开口管这闲事。甚至还有些人心想,既然有钱,出点钱了账不就好了。 赵逢稷却忍不了,他一下子揪住混子衣领,把从黎明珠身边拖开。又顺手将他重重甩到地上,一脚踏了上去“我看你是找死。”那混子也不挣扎,只躺在地上大喊大叫“大少爷要杀人啦,这世道没有王法了。” 这事情原本是谁撞了谁,有没有撞的事故,却变成了欺凌弱小的事端。这也是街头混子的一贯手法,你和他说东,他就一定和你说西。把事情搅合成一滩浑水,最后逼得对方解释不清,只求息事宁人,以达到目的。 明珠上前轻轻拉了拉赵逢稷的袖子“七公子,不必如此。”赵逢稷误会了,他嘿了声,低声道“我没让侍卫跟着。”不然这种地痞怎么近得了身。明珠摇摇头,低头向躺着的混子问道“你要多少钱?” 那混子一愣,赵逢稷亦是一愣。他刚想说怎能助长这种风气,混子先开口,张开五个手指“五两,不不,五十两!”他见黎明珠微微点头,忙改口道,“五,五百两!” 黎明珠笑道“哦?五百两,这足以买间小屋子度日。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敲诈我们。哦,对,就是在敲诈我们。看我们几个年轻富裕,嫉妒我们,所以才故意下套。”她又扬声问周围那些闲汉,“你们哪个同伙,现在站出来?五百两的讹诈,按律该流放。我现在报官,咱们一起上衙门说个明白。” 那混子后悔不迭,早知道就说五十两了,拿钱走人。一时贪心,倒是惹了麻烦。他呸了声“算我们倒霉,你拿五十两,咱们两不相干。” “怎么,讹诈能讨价还价?别说了,你现在给我五两银子,我不去官府追究你,我们拿钱走人。”怎么,怎么反而被讹诈了。大家伙齐愣愣看向黎明珠,这不按常理啊。黎明珠轻轻看了眼赵逢稷,“七公子,这人弄脏了我的衣裳,弄脏了你的鞋底,该不该赔。” 赵逢稷哦了声,他该说什么。脑子里有片刻空白,只好顺着明珠的语气“该赔。” “你要五十两还是给我五两。”黎明珠收敛刚才笑容,冷哼道,“或者在这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把我们这行四个人全部当场杀死灭口。”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算我们倒霉,走,呸!” 等那些人走远,黎明珠才呼了口气“刚才着实惊险,七公子,莫吓着您了。” 赵逢稷本能先说“什么能吓着我。”眼珠子转到明珠脸上,“你好歹也是……女儿,怎么和市井人士一般。” “可你刚才同混混纠缠总不好看,不是玷污了您的尊贵。”明珠笑了笑,转过头问红萍,“该去的都去了吗。”见红萍点头,指着前面巷口,“今日多亏七公子协助,改日我定让大哥登门道谢。” 赵逢稷嗯了声,扭过头想问问为什么要讹诈混混。可明珠那句“玷污尊贵”实在带刺,让他心里不痛快。不免别扭起来,只冷笑道“好在源灼兄与你不同,着实是个风采人物,值得相识相交。”他以为这句暗讽黎明珠人不怎么样,哪里想到,却见她眼中猛地一亮,惊喜急迫地涌出,让赵逢稷一时摸不着头脑。 “如此甚好。七公子,我们黎家满门忠烈,真的是对皇家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不管是我大哥还是二哥,对,我那三哥虽然不羁,但内里热忱为人正直。”黎明珠迫不及待地说着,毫无察觉地离赵逢稷迈进一步,恨不得握住他的手腕狠狠将黎家上下夸上一通。 上辈子没有机会,这辈子能离皇家如此近的机会并不多,一定要抓住。“若有机会,我,我真想请七公子同我那几位大哥一起,一起……”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谁知道赵逢稷爱好是什么啊,怎么投其所好。 “好,”赵逢稷没有躲开,只觉得黎明珠靠近时,有股暗香慢慢萦绕到他身上。那闪着光芒的眼神,急迫,恳切,却隐隐有些悲伤藏在其中。多么像那天冰凉凉的月色,一步一步踏碎到他面前。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握住,拐了个弯背转到身后,只点头道,“我一向仰慕黎将军风采,更别说你三位兄长了。”片刻后,又补充,“天气凉爽时,我们可以去玩马球。” “一言为定。”黎明珠这才真真切切笑了起来,仿佛压在胸口的大石有了一条裂缝,可以让她稍稍喘口气。同皇子交好,那将来若还是走到被人诬陷那步,只希望赵逢稷能出来为黎家说句公道话。 赵逢稷看了看她,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看着前面巷口到了,胡乱说道“好了,你如此平安我也能和源灼兄交代。就此告辞。”他混混乱乱地跑了,什么马球啊,救命,他为什么要说马球。野炊不是很妙嘛,赏花游湖都很好啊。他是找死,和几个武将玩马球。 “夫人为何如此着急同七皇子攀交情?”一直沉默的吴疾见赵逢稷总算走了,才开口问道。虽然京中盘根错节,但在他看来,黎明珠对赵逢稷一向保持距离感。直到赵逢稷再次说出同黎源灼交好的信息,那时候,黎明珠才彻底相信了他们两个交情。突然间,就拼命想要和七皇子成为挚友。或者说,想让七皇子成为黎家的挚友。“七皇子不涉及朝政。” “不涉及朝政,说出来的话,才显得公道。”明珠呼了口气,笑道,“先生真是福星,没想到陪着我出门一趟,居然能和七皇子相遇。” 吴疾忍了忍没说话,这倒不是他的福气。刚才他可瞧清楚了,七皇子鬼鬼祟祟,想来不是偷溜过来看他这个和尚的。 黎明珠心情甚好,打算回府看看账册,再好好想想怎么利用七皇子这条关系,帮黎家绑上几条大腿。只是这好心情刚到门口,就立即烟消云散。 谢府的大门洞开,恰是看到风尘仆仆从汾州而来的马车。不过看样子,汾州来客到了一段时间。李嬷嬷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一见黎明珠,她忙小步跑进,满脸焦急,可事情太多每桩每件都不知道要如何说起。只急忙忙说道“谢家老太太到了,那,那表妹也在。” 话音刚落,黎明珠便瞧见宿敌江婉玲从里走了出来。是不是很有趣,明珠心想。上辈子,她在家里,迎着江婉玲进门。巴心巴肺,真是当她亲戚对待。现在,却翻转过来。那江婉玲像是女主人一般从里走出来迎接她。 “这位一定是表嫂了。”江婉玲浅浅一笑,一如往日。她上前福了福,“果然同表哥说得那样,是个美人。”她说完又看向红萍和吴疾,皱了皱眉,“采莲?那这位是?” 明珠真是忍不住想笑,上辈子也是如此。江婉玲问道采莲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多想,可其实,谢乘风早就将在谢府人员关系,一五一十告诉了江婉玲。这个府邸,不管如何打造,都是要拱手送给她的。 “相公没说吗?采莲她自求出府,我已经准了。”明珠禁不住再次挺了挺脊背,似乎这样能更有些底气,“这个是红萍,这位是吴先生。我身边还有一位绿竹”她笑道,“虽然你是表小姐,但红萍绿竹都是我身边人,这府里上下都要尊她们一声姑娘。” 。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江婉玲浅笑盈盈,端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明珠心想,就算知道她是死敌,此时见她,怨恨竟是在惊艳之后才冒出。难怪上辈子死得那么惨。这样的对手,但凡对她起一点坏心,她怎么挡得住。 “原来是红萍姑娘。”江婉玲眨眨眼,笑眯眯地拉起红萍的手左右看了一番,“是不是比采莲要好看,也比采莲听话。表哥有福,难怪表哥总说嫂子贤惠。” 这句话倒是厉害了,横扫了黎明珠和红萍。一是说采莲被放出府,是因为不听话,二是说红萍听话,所以会替代采莲的位置。至于这个位置是丫鬟还是小妾,却没明说,只说了有福和贤惠,任由遐想。 明珠深吸口气,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要谨慎小心。她还没开口,却见红萍淡淡抽回手,默默站到黎明珠身后,平静说道“表姑娘过誉,奴婢只是奴婢,只有这腔忠心来伺候小姐。” 江婉玲大约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反驳,大吃一惊“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你是人啊,活生生的。同我,同你家小姐没有区别。只是,我们工作不同而已。”她不赞同地看向明珠,“表嫂,你怎么这样。红萍也是人也会有感情,你怎么逼迫她的,把她变得如此麻木。” 好,这和街头混混同样的手法出现了。要是辩驳没有逼迫,要是解释什么是平等,只能跟着她的话起舞,最后陷入江婉玲的逻辑里无法脱身。“那表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是不是放她们出去?”黎明珠淡淡瞥了她一眼,上辈子一边说着要和所有的奴婢小厮平等做朋友,一边也没见她拒绝被那些朋友伺候啊。 红萍跟着起哄,语调淡淡“是不是让奴婢即刻安排?” “想来表姑娘舟车劳顿,脑子有些不活络。容她想清楚了,再办。”明珠冷哼,“你拦在我面前许久,我都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见婆婆,等一会怪罪下来,是不是你来替我顶罪。” 江婉玲哎地跺脚,神态娇憨“表姑妈可从来不怪罪人,你怎么能在背后说自己婆婆呢。不过你放心,”她眨眨眼,似乎刚才两人争辩只是一场儿戏。用一副我帮你的语气说道,“我不会告诉表姑妈还有表哥。走,嫂子,我们一同进去。”她挽住黎明珠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啧啧叹道,“这个宅子虽然没有我们汾州的大,不过还是很气派呢。果然京城同咱们汾州就不一样。” 到了养心庭,还是一团糟。谢老太带过来的人,七手八脚地搬动屋里的摆设。江婉玲放开黎明珠,快步走到里面“表姑妈,嫂嫂来了。” 黎明珠深吸了口气,其实她同那谢老太没什么交集。对她来说,这老太太来了之后,同她相处不多,每次见面都是横眉冷对。但是等江婉玲再次入了谢家,那老太太便摆出一副子贤孙孝的老太君模样,只是见到她时依旧冷言冷语,任由她站在一边见江婉玲和谢乘风你侬我侬。最后她记得,老太太说她八字太硬,克他们谢家,把她赶出养心庭,不准她踏入一步。真是奇怪,她当时怎么就乖乖走了呢。 黎明珠环顾一圈,都是她亲手置办,她的宅子,怎么被人喧宾夺主,却不知道发声。红萍轻声问“小姐,吴先生先回水榭了。您快些进去吧,表姑娘都已经进通传了。”明珠嗯了声,迈步往前走进。此时摆脱了前辈子小心翼翼想要讨好老夫人的心态,平常心来看,那老太太不是青面獠牙的夜叉,没什么好怕的。 “婆婆远道而来,若是早些告知,儿媳定会前去迎接。如今倒是儿媳失礼了。” 那老夫人夹着眼皮子淡淡瞥了黎明珠一眼,哟,儿子有福气,这媳妇长得也不错。但不如婉玲来得贴心啊。她个做娘的,别无他求,只求儿孙平安,家宅和睦。谢老太只想着她家儿子是儿子,却忘了黎明珠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对她却无半点慈悲心肠。 “我前几日就遣人送信,怎么都没收到?” “儿子的错。之前上京没带多少人手,只有阿六。”谢乘风皱了皱眉,“得了信息,却没来得及通知娘子。” “什么!你们两夫妻还那么生分?”谢老太瞪向黎明珠,“有你这么做人媳妇的吗?我刚知道,你们两个居然分着院子住,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她拍着桌子啪啪作响,当家老太太的威风摆起,换做在汾州,这满屋子的人都该跪下了。 此时屋子里老太太带过来的人零零碎碎跪下,谢乘风和江婉玲也一左一右跪在老太太脚边。如此一来,此时站着的明珠,就有些鹤立鸡群格外不合群。她笑了声“怎么回事,都跪了一地。在我这儿,可不用随便跪下。对吧,表姑娘,”她看向江婉玲,语气带着点无辜,“你不是说婆婆很是仁厚,怎么婆婆声音响一点罢了,你也跪下了,怕什么呀。” 江婉玲叹了口气“这是为人小辈的礼节,表嫂。你在娘家的时候,不这样吗?”谢乘风点火“她知道什么!娘早就死了,黎将军又久居军营,她是丫鬟婆子带大的。”江婉玲满脸震惊,却立即对谢老太说道“表姑妈,你也听到了,嫂子之前没有人教才会这样,你别怪她。你好好教她,表嫂一定能变好的。” 谢老太哼了声“也只能我了。过来,跪下。”她撩了下眼皮瞪了向黎明珠,“跪上两个时辰你就想明白了。还有你,”她指向红萍,“把少奶奶的东西都搬回去,分院子住,哪里来的规矩。对了,白果,把表小姐的东西搬去清风苑。” “婆婆,错了。”明珠淡淡笑道,见谢老太满脸不可置信,又重复道,“婆婆,你错了。我同相公分院居住,是我们一早就商议好的。何况,清风苑是我住的院子,哪儿能让表姑娘屈尊。要是表姑娘不乐意同婆婆住在一起,我也安排了院落。” “什么?”谢老太咀嚼着黎明珠的话,“我错了?我错在哪里了。我来我儿子府上,都指使不动你们了?” “娘。”谢乘风连忙安抚,“别动气,别动气。”猛然转过脸,恶狠狠呵斥道,“黎明珠,别以为你有个当官的爹就能在我娘面前耀武扬威的。莫要忘记了,这天下,如今圣上都是以孝道治国!” “我就是孝顺,才会如此安排啊。”黎明珠无辜说道,“我不明白你们在发什么火。我一回来,表姑娘先路上堵我,嘴里不干不净说话,我还当是哪儿来的野丫头。到了这里,话没说两句,都没认全人,就先呵斥我跪下。”她好笑起来,“我也想问问,这是哪儿门子的规矩。老太太到京城,是来同儿子媳妇相聚,还是让儿子媳妇和离。媳妇也想问个明白呢。” “你你,”谢乘风心想,这女人伶牙俐齿与之前全然不同。他回转头看向老娘,又呵斥道,“婉玲一路风尘仆仆伺候娘亲入京,你都不给她准备好院子。你回到我们成亲的院子,把清风苑让给婉玲妹妹有何不妥!因为采莲你才怒气冲冲搬走,如今采莲都被你赶走了,你也该回来吧。” “相公你错了。”黎明珠笑了起来,这辈子可别想给她下套。“不单单那是我们成亲的院子,这间宅子就是给我们成亲用的。若不是我们成亲,爹爹何必再买套宅子给我居住。”她转过头看向老太太,“虽然这是媳妇的嫁妆,我个妇道人家总不能挂在嘴边说。但相公提起,我也要说个明白才是。免得我娘家辛辛苦苦给备的宅子,我自个儿都不能住了。” 走到江婉玲面前,见她仰起脸,长长睫毛翘起,那双眸子里还含着滴眼泪,似落非落的。饶是动人。“表姑娘,你莫怪我刚说话不客气。你个未出阁的姑娘,同我说起那爬床的丫鬟,实在是有损清名。我看你一直伺候在老太太身边,该是个懂规矩的呀,怎地如此莽撞。为了让老太太放心,我才让你继续留在养心庭伺候在老太太身边。你放心,你的月钱我会按红萍的份例双倍给你。” 江婉玲震惊地瞪大双眼,谢乘风不是说这黎明珠软弱可欺,被自己丫鬟压了一头嘛。只是最近有些长进,知道反抗了。可现在哪儿是一些长进啊,简直就是蛮横啊。她就算用了表小姐的身份,也该是小姐。怎么在黎明珠嘴里一说,变成了丫鬟了。就算比一般丫鬟多拿一倍工资,那也是打工人。 “表嫂何必羞辱于我,若是不容我在此,我,我回汾州便是。” “真是奇怪。你刚才还口口声声对红萍说,你们都是平等,只是分工不同。如今我不过让你继续伺候老太太,还愿意多给你月例,你却像是受了委屈。难不成你不想伺候老太太了?或是你刚才同红萍说的都是假话。” “婉玲!既然你表嫂愿意给你花用,你就安心拿着!” “你真是够了!婉玲妹妹是客人,你既然是主人,就不知道待客之仪?” “相公,客随主便,怕你是没听过。我看表姑娘如此乖巧,该知道要怎么做的。” “表哥,表嫂,不,不,不要为我吵架。我,我听话就是。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和和美美的,让婉玲做什么都可以。”江婉玲再次露出乖巧无辜地笑容,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露出,嘴角两边酒窝陷下。无缘无故,便让人产生极强的保护。谢老太唉声叹气,拉过江婉玲搂在怀里,谢乘风站在她们俩身边,仇恨地瞪视她。 黎明珠坦然接受所有对她的怨恨眼神。这同前世一样。只不过前世她一个人站着,承受的是所有鄙夷的神情。若按这点来说,现在还是赚了,她可是宁愿被怨恨而不要被人当傻瓜随意愚弄呢。 。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黎明珠回到清风苑,李嬷嬷总算松了口气,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有放下手里的扫帚,有放下凳子的。绿珠将手里的花瓶小心翼翼放回博物架,垮下脸叫了声“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黎明珠笑道“怎么了,要打仗?” 绿珠用力跺脚“小姐,你不晓得。那老太太来了没多久,就让人来取你的东西。我们拦着不让,她们还撒泼呢。”当然,她可没吃亏。“还有那表小姐,还跑来给我们送礼物,”绿珠蹬蹬蹬跑到石桌上,拿过一个香囊,“奴婢可没福气收。还说什么,等她搬到这里,一定会和我们做朋友。” “打开看看。” 绿珠听话地拉开香囊,里面是精心熏干的花瓣。打开后,那花香便溢了出来,拉拢袋子便是幽香,心思倒是巧妙。 “既然是她给你们的,想收就收,不要白不要。”明珠笑了笑,心里却暗恨,又是这套,作弄人心的把戏。上辈子,她的礼物也是填满花瓣的香囊。除此以外,还附赠了凌晨收集花瓣露珠的感人故事。“是不是还告诉你们这花瓣来之不易。” “咦,小姐,你怎么知道的。表小姐也送你了吗?”绿珠瞪圆了眼睛,有些嫌弃地看着香囊,“不知道有没有虫。”她嘟嘟囔囔,“奴婢小时候不懂事,摘花的时候被蜜蜂追着咬过。” 大家嘻嘻笑了起来,刚才凝重的情绪一消而散。连红萍也柔和了神情,点头证实“绿珠小时候皮得跟猴似的,被蜜蜂追着咬了之后,咱家后院那片花田才算是保全。”话音落下,神情又冷了起来。眼睛转向香囊,“人家送你,你不能不收?” 绿珠跺跺脚“我没收,小姐”她转向黎明珠,急忙忙说道,“奴婢真的没收。”她眼眶略略发红,“奴婢留着是想给小姐瞧瞧,奴婢,奴婢这就还回去!”她对黎家忠心耿耿,刚才红萍的问话,简直是质疑她的不忠诚。 “不用,绿珠,我相信你的。”黎明珠轻轻将绿珠头发撂到耳后,“红萍,你以后再也不许质问绿珠,还有这里任何人。你们信我,我也信你们。” 绿珠冲红萍哼了声,将香囊塞给红萍,她转移话题“小姐,这是怎么回事,那表小姐看着奇奇怪怪的。” “不要叫她表小姐,”明珠垂下眼,当初犯下的错误绝对不能再来一遍。当初,江婉玲到了谢府,她被采莲和谢乘风忽悠,把那江婉玲地位抬得太高。以至于,有些心思活络的,以为能靠着江婉玲翻身。而江婉玲他们对她的策略,则截然相反。“表姑娘便是,嬷嬷将她记到名册上,每月给五两。” 李嬷嬷愣了愣,这是把表小姐当丫鬟处理了。这么做,她有些犹豫,实在是不给谢家人脸面。毕竟是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何必如此决绝。 黎明珠吩咐其他人把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好,走了几步,忽然笑道“嬷嬷,怎么,我这吩咐不妥吗?” 李嬷嬷忙跟了上去,压低声音道“不管那女人什么来路,毕竟是谢家人。小姐把她定为丫鬟,恐怕会多些麻烦。” 是啊,明珠心想,当初他们把她这个当家主母当做丫鬟看待的时候,可没有什么麻烦。现在江婉玲还是表小姐,就算有麻烦她也能应付。她挑了下眉毛“嬷嬷,你忘记她的身份了么。莫不是你要我把她捧成千金小姐?” 李嬷嬷心中一惊,她怎么把江婉玲是谢乘风元妻的事情给忘了。连连拍了几下脑袋“老奴糊涂!老奴懂小姐的意思了。” “是了,若是将来一定要拿元妻说话,她也没有底气。我们不需要直接说当她是丫鬟,只要让其他人都默认她说不上话,只是来伺候老太太的便是。”她必须都把江婉玲所有的气焰都扼杀在苗头中,才能掌控主动。 “红萍,账册呢?” “回小姐的话,吴先生说带回去先看一看。”红萍往前走了几步,她看向李嬷嬷眉头不展,对明珠说道,“嬷嬷是厚道人,小姐,不如奴婢去做吧。” 李嬷嬷啊啊两声,却见黎明珠摇了摇头“不行,嬷嬷是我们谢府的掌事嬷嬷,她不严厉谁严厉。”她转过头注视李嬷嬷,“嬷嬷,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你的脸面便是我的。如今不过是个表姑娘的事情,你就畏畏缩缩,那将来若是要同其他人为敌,你是否就干脆投降?” 李嬷嬷眼珠子瞪得滚圆“老奴,老奴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不会呢,别说李嬷嬷了,当年她亦是如此。明珠暗暗叹息,她在逼迫李嬷嬷,也是在逼迫自己强硬。就算被人恨被人害怕,总比被人陷害要好多了。 挺了挺脊梁“既然如此,李嬷嬷,你便去办吧。”她停顿片刻,“我刚在老太太身边看到几个老成的嬷嬷,怕老太太会插手府里的事情。你们都打起精神,一旦被人压了一头,再起身就难。” 等都收拾妥当,绿珠忽然跑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小姐,水榭那边的翠翠说,那表姑娘同吴先生说笑,聊了很久。”她眼睛眨了眨,表姑娘也太奇怪了吧,到处找人交朋友。 “或也是去送香囊了。”黎明珠冷冷笑道。前世他们大约在外交了朋友,再带进谢府。而现在因为她的重生,让前世发生的事情出现偏离或是提早发生。但命运强硬,该出现的人还是会出现,该认识的人还是会认识。“我也去凑凑热闹。” 绿珠一定要跟着,她打算好好展示她的忠心,绝对不能再让红萍姐姐说嘴。明珠便让红萍帮李嬷嬷,自个儿带着绿珠去水榭。 尚未靠近,便听到清脆的笑声传来,如流水叮咚映入心中,让人听了都觉得愉悦起来。黎明珠浅浅一笑,有些人就是有天赋,带着老天爷的厚爱。心思灵巧,长相动人,随随便便同人说话,便能让他人倾心不已。 她缓缓走近,靠在水榭边种的一围紫丁香,手指轻轻拨开树枝,就看到吴疾站在湖边,而江婉玲正兴奋地玩水漂,大呼小叫。忽然心上一阵颤动,是了是了,上辈子,她也是这样,站在这里看到的是江婉玲和谢乘风在湖边玩水漂。然后江婉玲脚崴,被谢乘风搂进怀里。随后,江婉玲进门。 明珠皱着眉,还来不及思考,便瞧见江婉玲哎哟一声,左边脚一软,似乎要摔进湖里。眨眼功夫,明珠根本来不及细想,她无法去解释自己的动作。只知道不能让江婉玲得逞,吴疾也不能重新回到江婉玲的阵营中。 吴疾的手堪堪伸出,就听到身后明珠惊呼声“表姑娘别怕,我来救你。”他那手立即便收了回来,顺势念了声阿弥陀佛,禁不住松了口气,看来翠翠把话送到了。期待她能来,可来得那么快,又有些惊惶。那颗半真半假的佛心,不由颤了颤。 绿珠也惊了,要她说,不如把表姑娘推进湖里吃个饱哩。但小姐要救,她也只能冲了出去,嘴里嚷着“小姐,奴婢去,奴婢会水。”她跑得比黎明珠快,但刚到江婉玲跟前,绿珠心想,她对小姐忠心耿耿,今日收了表姑娘的香囊,难免让小姐多心。现在便是投名状,她双手伸长,应该是抓住江婉玲的,却在抓住的瞬间,轻轻推了下江婉玲的肩膀。 吴疾和黎明珠面面相觑,满脸无奈地看绿珠在湖边跺脚“哎哟,怎么表姑娘没抓住奴婢的手啊。”吴疾忍不住又念了声佛号,绿珠这姑娘直爽的什么事情都在脸上,她趁机推江婉玲下水,这满脸得意的谁能看不出来。 黎明珠呼了口气,行吧,事情没走向奇奇怪怪的方向就可以。“绿珠,你不是会水吗,快把表姑娘救起来。”绿珠眨眨眼,却纹丝不动“哦,不过表姑娘会水,小姐您看,游得还挺好。”果不其然,江婉玲不过惊慌片刻,便往岸边游来。不施粉黛,出水芙蓉倒是动人。 阿弥陀佛,这哪儿是他能看的,吴疾忙转过身“夫人,贫僧先告辞。” “小姐,你不是找先生有事嘛,奴婢送表姑娘回去。” 江婉玲刚攀上岸边“表嫂,吴疾,你们等等我呀。” 明珠不想和江婉玲打嘴仗,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转身同吴疾并肩走着,“先生,我正好有些事情请教。”两人走回听水畔,明珠见案几上堆了账册,笑道,“先生是在瞧账册吗,怎么又和表姑娘去玩水了。” 阿弥陀佛,吴疾暗叫冤枉。那姑娘来了就想要翻账册,他只能让江婉玲出去说话。可哪里想到,那姑娘忽然大呼小叫说要和他比赛丢石子。若是换在以前乡野的时候,他大约还觉得活泼可爱。可现在进了京,入了谢府,认识了七皇子,黎明珠等人,只怕自己行为不正惹人耻笑,怎会随随便便同个显然与黎明珠不和的女子玩耍。 。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吴疾其人长于乡野,年近二十五。若不是那日叛军血洗吴家庄,他现在应该还在吴家庄无忧无虑做着庄头儿子,被十里八乡的小姑娘们偷偷念着,盼着有一日能同他成亲。现在,吴家庄成了鬼庄,他在黎戎手下得了一条残命,只想着入朝野,推动朝廷下定决心将叛军斩尽杀绝。 “表姑娘活泼灵动,贫僧只怕这些账本吓到了她。”吴疾淡淡道,眼神越过黎明珠的肩膀望了出去。只看到绿竹拦着江婉玲,拖着她离去。“正要同表姑娘告辞,没想到夫人来了。” 收回眼神落到黎明珠脸上,他怎么可能会和黎明珠不对头的小姑娘交好。七皇子,宋锦秋,这两个人明显对黎明珠不同,他不会蠢到莫名其妙给仕途上加挡路石。他看重的是七皇子他们,黎明珠是很好的媒介,而不是黎明珠本人。吴疾想了想,却问,“夫人为何要聘贫僧做东席?夫人说的那些理由,似乎都不是真的。” 黎明珠一怔,上回并没有糊弄过去啊。她抬起眼,倒是头一回儿那么认认真真地同吴疾对视。心里忽然想到,若是吴疾续上发换上长袍,岂不是君子如玉,美如英,就算此时是个秃头穿着僧袍也毫不掩半丝风采。转过念头,却莫名其妙同赵逢稷比较起来。那家伙永远高高在上,举手投足透着丝上位者的压迫,尤不自知。 “若我说,我做了个噩梦。梦里先生处处针对于我,最终害得我死不瞑目呢。”黎明珠眼睛弯起露出笑容,只不过我重新活了,把你从江婉玲身边先一步拉了过来。 吴疾心中一动,猛然间有些奇怪的愧疚感窜出。怎么,为何为梦里的事情赶到内疚。急忙忙说道“夫人没有见到我之前就梦到了?既然如此,为何要寻我。”一时间连贫僧都忘记,为什么不,不让黎将军杀了我。若是我,我一定悄悄找到你然后会杀了你,以绝后患。 黎明珠叹了口气,她想过求爹爹帮她杀人,但世事并不是杀了谁就能解决的。杀了吴疾,还有江婉玲,还有谢乘风,还有躲在幕后的黑手。何况,爹爹不会信,三哥也不信。她只笑了笑“梦是反的。” 她说梦是反的,吴疾垂下头,这话像是火球从喉咙口滚进去,把那颗假佛心烫了烫。不敢再去看黎明珠的脸,好在她转过身,让他能盯着她的裙摆,像水榭边绽放的紫丁花。 “先生,那你为何答应到谢府来呢?我三顾茅庐,可你总是不答应。”黎明珠翻开账册,随口问道,她大约能猜到,无非是爹爹救命之恩,以及七皇子能够提携。不过,她没想明白的是,为什么会答应江婉玲。 吴疾感觉平复了情绪,走上一步“我只是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他停顿片刻,似乎看到黎明珠不经心的嘲笑。是啊,他装什么啊。吴疾自嘲,“吴家庄被灭,我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读书,为复仇考功名是我唯一出路。虽然我不愿意陷入后宅,但若是有七皇子保荐,我愿意用三年确保走上仕途。” 黎明珠嗯了声,解释合理。换句话说,当初江婉玲承诺了可以帮他。可江婉玲凭什么承诺?吴疾进府的时候,谢乘风尚未发迹,难不成当时江婉玲已经同那黑手签上线了? “先生,你看你我坦诚,事情就变得简单。你帮我三年,三年后若我心愿已了,我自然会请爹爹帮你保荐。”她又笑了笑,表示不愿意再谈。只转了话题,“先生聪颖,自然无需隐瞒你。我对那谢家人从无好感,江婉玲来路不明,我实在不愿意与她深交。也实在担心,”她拍了拍账册,“他们会对我不利。” 吴疾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也是梦里的?”不然为何无缘无故敌视。 黎明珠哈哈摇头笑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入梦。” 吴疾觉得自己触到了他不能深想的地方,只转移眼神,喃喃说道“你放心,我就是看她想要瞧账册,才跟着她出去。那翠翠,也是我让她去通风报信。” “好。先生,你以后不要贫僧,贫僧的,你我相称不是更好嘛。”黎明珠再次低下头看起了账册,果然本末巷生意着实惨淡。那米面油成衣铺子,真似开在那里的善堂。她匆匆翻了两页,放下账本叹了口气,“先生,看来我们得开源节流。这府里上下开销不少,我可不想拿爹爹的俸禄过日子。” 两人就着生意聊了小会儿,那些铺子定是不能关的。那开源就要另想办法。家里从南疆过来,爹爹就急忙忙给她置办了铺子做嫁妆。除此以外,黎家还真没做过别的生意。明珠心想,爹爹定是以为能很快回南疆,并没打算在京城常驻。可哪里想到,留下便是永别。 “我这两日把账本看完,再作商议。” “好。”明珠点头,刚要迈出门,绿竹再次匆匆而来,神情紧张,“小姐,小姐,李嬷嬷和红萍被老太太扣下了。寻你过去说话。”她用力吞了下口水,“其一,谋害表姑娘落水,其二是你不孝。” 哟,不仁不孝的大帽子已经扣上来了。明珠却莫名松了口气,要是她们一副家和万事兴的鬼模样,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既然向她展露狼牙,她便一颗颗将其敲断! 到了养心堂,老太太身边的田嬷嬷先开口道“少奶奶来晚了。若是在汾州,老太太有唤,底下无论谁都要飞奔而来的。” “嬷嬷你也说了是在汾州。”黎明珠露齿笑了笑,眼神慢吞吞转向窝在谢老太太怀里的江婉玲,“京城不比其他地方,万事都讲究规矩两字。婆婆还没开口,嬷嬷就算伺候在婆婆身边,又怎能喧宾夺主跟我这少奶奶发话。” “你也知道规矩两字?我身边的嬷嬷跟你都说不上话,我这个老太婆总可以吧。”谢老太太恶狠狠地问道,转向谢乘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来信说是找了家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你看看,这泼妇怎么能进我们谢家的门。” 黎明珠禁不住笑了起来,之前她战战兢兢伺候着,不也是不堪进谢家的门嘛。仿佛她嫁入谢府是给她极大的恩惠,把休妻当做威胁挂在嘴边。真不知道这老太太是看不懂形势,还是以为谢乘风是人人都要的香馍馍啊。 谢乘风大怒“我娘与表妹刚刚进京!你就看看你干的这些好事。居然趁着表妹去湖边把她推下水!又让这些贱婢过来,把表妹当做丫鬟看待。你,你,你,我谢家高攀不上,你回你的黎家,我自当将休书奉上。” 又来了,黎明珠摇摇头,要是今日休妻回家她当初何必要嫁。留在谢府,一是为了找出幕后黑手,二也是为了让他过的不安宁。既然进了门哪来那么容易走。 “相公,你怎么又说这些绝情的话。”明珠冷笑,“你莫忘了成亲时你我约定。”她眼神转向江婉玲,果然她不再哭泣,而是露出一副惊诧地表情看向谢乘风,见黎明珠看着她,江婉玲忙从谢老太怀里站了起来。 “表哥,表嫂,都是我的错。千万不要因为我,惹得大家不快。表嫂,我,我是脚下一滑跌入湖中,和你完全没有关系。是表哥担心我,你别怪她。”她垂下头,满脸委曲求全。上前拉了拉谢乘风的衣袖,“表哥,你忘记答应婉玲的,说要同表嫂好好相处。我们一家人才能和和美美的呀。” 江婉玲也是惊讶,不是谢乘风说黎明珠懦弱,而且爱惨了他,怎么现在看来全然不是。连身边的丫头都送走了,显然是有主意的。她倒是无所谓谢乘风同谁困觉,反正都是p,她是女主,谢乘风是男配而已。但现在要是谢乘风同黎明珠分开,那黎家的势力怎么办。按照言情女主的套路,她要搭上黎家的势力,并且要被那个黎家三少爷爱惨,但爱而不得。最后嫁给皇子辅佐他成了皇帝,虐恋情深才对。 谢乘风收到江婉玲的暗号,知道是提醒他现在不是时候。不由暗恨,难道又要让黎明珠嚣张?之前婉玲妹妹不是很有主意的吗。正想着,忽然看到小厮从外小跑过来“小姐,三小将军来了。” 三哥?黎明珠心一颤,垂下眼斜睨向江婉玲。果然好演技,就见她满脸娇羞,轻轻碰了下谢乘风“原来是表嫂的哥哥来了,表哥,你快些请黎三哥进来。” 脚步声接近,不到片刻黎明珠就看到三哥从外进来。看他衣裳倒像是特意换过,面如冠玉,身形潇洒。他进来后,居然不复之前跋扈,规规矩矩给谢老太和谢乘风行礼,才说道“知道谢老夫人进京,家父特意让源清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等老夫人和”他望向江婉玲笑了,“江姑娘休整好,再请老夫人过府洗尘。” 江婉玲抿唇浅笑,她就知道,男配二号出场了,男主还会远吗。忽然发现黎明珠冷漠的神情,哎哟,不喜欢自家三哥和她有关系啊。江婉玲眼珠子转了转,低低叹道“我,我身份低微,容老夫人照拂度日,怎,怎配得上去黎将军府。”说着,忽然捂住嘴用力咳嗽起来。 不等黎源清问,谢乘风愤愤道“是,三哥也不要来做好人。表妹刚被推下水好不容易没事,万一到贵府上,叫天不应。到时候真是尸骨无存!” 。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黎源清神情冷了下来,转向黎明珠“小妹,怎么回事。” “我又如何知晓。”黎明珠叹了口气,三哥看到江婉玲连脑子都没了吗。就算有疑惑,为何当着谢家人面前质问她。何况,他作为三哥,难不成就不信她。黎明珠禁不住深吸口气,“你来之前正在说这件事情,表姑娘刚说是她自己滑下水,怎么见到你来了,又变成被人推下水了?” “那还不是表妹害怕你的威逼。”谢乘风快速和江婉玲对视一眼,说起来他们两个默契真的不错。一看到黎源清入府,就知道是反败为胜的好机会。谢乘风暗暗得意,让黎府有愧疚感,说不定能加快提携他入朝呢。 黎明珠刚要开口,就被黎源清呵斥“小妹,少说两句。”他上前拱手,“既然贵府有事,我不多打扰,还想请老夫人允许同我家小妹说两句话。” 江婉玲暗暗得意笑了笑,仰起脸露出羞愧神情“黎三哥,真的同表嫂无关。不要因为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伤了大家的和气。”她又转向谢老太,“表姑,我没事了呢。我陪你去用些点心吧。”不过,她话锋一转,小心翼翼说道,“表嫂,但李嬷嬷和红萍太过无礼。表姑让她们留下反省,你不会介意吧。” 黎源清瞧江婉玲一副寄人篱下的乖巧,不由心中有些难受。转过念头,有红萍和李嬷嬷帮黎明珠抵挡,也免得直接冲突。不等黎明珠说话,直接点头“下人不守规矩,自然需要吃点教训。” 一直沉默到清风苑,黎源清才淡淡开口“小妹,我以为我的解释你都听见了。”见黎明珠冷笑,眼神冷了下来,“你怎么变成如此这般模样!江婉玲同谢乘风没有关系,你看看你自己,成了个妒妇。” 黎明珠转过身望向自己一直依赖的三哥,沉默片刻,才笑道“三哥,你是来为江婉玲抱不平?”她挑了下眉毛,“我真不知,你不过见了江婉玲一面,怎地就能信她如此。我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怎地不信我?” “我帮理不帮亲。” “好一个帮理不帮亲。当初在南疆,你我闯祸的时候,我也没见你帮理过。只不过,在如今你的眼里,我这个已经嫁人的小妹,远不如那见过一面的江婉玲亲,是不是。” 黎明珠这番看似胡搅蛮缠的问话,却直击黎源清内心。他自然知道自己一向嚣张护短,如今偏帮江婉玲是因为对她有了私心。可面对小妹,他却说不出口,生怕自己同小妹从小的情谊被损坏,只能一副占着道理的模样。要想维系同小妹最亲的血脉亲情,又想偏帮江婉玲,那只能让小妹承认她错了。 黎源清粗暴地挥手打断黎明珠的话“小妹,你为什么总说这些。你别忘了,当今圣上一向崇仰孝道。万一那谢老夫人去京畿告你不孝,你告诉我,你能怎么办,甚至,连老头子都要被皇帝训斥。” 这就是她还要忍耐谢老太的原因,但不应该三哥来说。她笑了笑,站起亲手给黎源清斟茶“三哥,你且忍耐片刻。”她对绿珠吩咐道,“请吴先生来。” 在吴疾来之前,这两原本亲近的兄妹一直保持沉默。黎源清很不习惯,可要他打破僵局他又不愿意放下面子。只能给自己洗脑,小妹既然嫁人了,自然要对夫家尊重,要是刁蛮任性,将来日子不好过。他是为了她好,小妹将来一定能体会他的苦心。 吴疾匆匆赶来,绿珠紧跟其后,她眼眶有些泛红。等吴疾走进去,她本该守在外面的,却也走进屋内把门关上。随后立即便跪在黎源清面前“不是小姐的错,是奴婢推的。”黎明珠一怔,先一步看向吴疾,见他微微点头,便听他随口开口“黎公子,这件事是贫僧亲眼所见。” 吴疾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只看到黎源清听到江婉玲找他玩耍时露出一丝不快,他即刻觉察到黎源清的心思。说起来,黎源清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他那副初陷爱情迷惑中的模样,早就被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吴疾根本都不需要同黎明珠确认,他掩饰住眼中的好笑,好在黎将军还有其他儿子,他心想。叹了口气又说道“小将军怕是不信,可水榭中所有丫鬟都瞧见的清清楚楚。是贫僧让翠翠姑娘去求救,找小姐过来解围。只是解围时她突然摔倒,绿珠也是想去救她,推她下水纯属意外。” 黎明珠看了看吴疾,他说话诚恳至极,怎么也找不出破绽,这下三哥总会相信吧。可惜黎老三淡淡说道“自然,我从未说过你们有心害她。只是既然是屋檐下的一家人,彼此便要照料,做错事不能因为是意外则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转向绿珠,“既然是你做的,怎么能让你主子替你顶罪。” 吴疾却叹了口气“小将军,绿珠不能去认罪,自然小姐也不能去。” 黎源清脸色一冷“为何。”这个人就是小妹找到东席?看上去心术不正。 “从谢老夫人踏进府里起,他们便对小姐多般挑剔。那江姑娘走遍府里上下,凡是有头有脸的嬷嬷,甚至贫僧,她都一一前来套近乎。知道小将军刚正不阿,可小将军有否想过,若是此时低下头,那你离开之后,小姐又该如何是好?”吴疾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塞满花瓣的香囊,“据说每个人都有一个,都是她亲手做的。” 黎源清冷冷看了那香囊一眼,心里不由有些波动。他看向黎明珠,见她满脸愁容,片刻后,小妹立即说道“三哥,那老太太刚进府,就让我搬出去,把这院子让给江婉玲住。三哥,我是你的亲妹妹,你总说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留给我。如今爹爹给我的陪嫁宅子,人家进来头一天就让我挪地方。我不求你替我出头,就请你站在我的处境想想。” 黎源清有些迷茫,可内心还是替江婉玲辩解。哼了声“这些都是那谢家人无良,当初也是你坚持要嫁的!”他见小妹脸上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强硬心肠,“谢老太拿江姑娘做乔,你让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怎么办。她也是想要在宅里生活下去。但凡你对她……” “好了三哥,你的话暂且留下吧。”黎明珠神情终于冷漠下来,她上前拉起绿珠,“这是谢府,我是谢家妇,大宅内的事情由我做主。”她冷冷笑了笑,“多谢三哥今日探望,但小妹不敢多打扰三哥。三哥请了。” 黎源清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最亲近的小妹下了逐客令。他震惊地盯着黎明珠,左右看看,恶狠狠丢下“你如此纵容恶仆,只怕惹祸上身。” “多谢三哥提醒。但我只能看见那些恶仆为我着想,而你这三哥,呵,”黎明珠不再说话,走出屋子,望着屋外天色渐沉,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为何三哥会这样。可自己前世不是一样,对谢乘风死心塌地,倒是一脉相承的愚蠢。 黎老三不再说话,同黎明珠擦身而过。他脑子也是乱糟糟一片,同小妹有冲突不是他所愿。他理想的状态是小妹和江婉玲和和美美,毕竟将来也是她的三嫂不是。他走到门外,就见江婉玲立在那里,身着嫩黄衣裙,倒是衬得她楚楚可怜。 黎老三情不自禁快走几步,江婉玲似乎吓了一跳,随后便掩嘴笑了起来。可笑不过片刻,她便满脸愁容“黎三哥,是不是我,让嫂子不开心了。”她等了小会儿,见黎源清摇头,立即兴高采烈起来“说起来我给你带了礼物。”她拿出一个香囊递了过去,“是我亲手摘的花瓣。” 黎老三缓缓接过,嗯,没有高兴的情绪,只觉得能够给所有人的香囊有些廉价。他失落的情绪掩饰得如此糟糕,以至于江婉玲笑道“我给谢府所有人都做了!希望大家都能喜欢我。”她说得坦坦荡荡,倒让黎老三暗叫一声惭愧。片刻后,江婉玲似乎有些害羞,低声说道,“我,我还给你带了别的。”她指了指香囊,“里面有我做的书签,不知道你会喜欢吗?” 哦?黎源清快速拉开香囊,里面果然有片由树叶做成的书签,根茎分明,薄如蝉翼,显然是花了很大心思。一颗心立即便跳跃起来,果然不是他一个人胡思乱想。他总算开口“你,别怪明珠。她心思单纯,总是害怕谢乘风不轨,所以想得多了些。啊,我刚才从她那里过来,说是自己知道错了。只是下不了面子道歉。我替明珠给你道歉。” “不不,”江婉玲拼命摇头,“这怎么成,我没有怪表嫂。确实是我脚滑罢了。表姑以为我受委屈,才会找表嫂过来说话。我刚都解释清楚了。放心吧,”她绽放最纯真的笑容,“今天晚上,我给大家做顿好吃的,一定能和好如初。” 黎源清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我更要谢谢江姑娘。这样吧,等你休整好,我带你去京城转转,可好?” 江婉玲内心不免得意,女主光环就是这么好用。不管是哪个男人,只要她稍微勾勾指头,都应该成为她的男配。不过犹豫一秒,立即点头,毫无城府似地点头“太好了,我还没逛过京城呢。”本来还想欲擒故纵,现在啊,她偏要正大光明和黎源清亲近,气死黎明珠。 。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黎明珠还不知道黎源清和江婉玲正在约定要出去逛街,她在走廊上气得说不出话。吴疾站在她身侧探看,语调平和,仿佛刚才根本没瞧见兄妹争执“你在气小将军迷恋上了表小姐,嗯,表姑娘。” 黎明珠呵了声,手指蜷缩藏在广袖里紧紧握拳“我那三哥表露那么明显,你看出来了,想必那江婉玲也看出来了。” “难道不是缘分吗?” “缘分?笑话。在我看来,这世上所有的缘分都是人为。”黎明珠愤愤说道,“有人刻意为之,有人欲擒故纵。”她转过身面对吴疾,不经过思考直接说了出来,“我要让三哥看穿她的真面目。” 吴疾淡淡笑了笑,第一场考验?他微微凑近黎明珠,压低声音“找个男人,毁了清誉?”黎明珠猛然瞪大眼睛,不可否认,她刚才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的便是这个主意。但是不行,江婉玲可以用这招,她不行。黎明珠缓缓摇头“不,我不想诬陷任何人。” 吴疾垂下眼点头“是,那如果这人真面目藏得极深,深到小将军娶她后才会显露呢?” 这句话倒是让黎明珠笑了起来“不会,她看不上三哥。”发现吴疾疑惑看向她,明珠一下子结舌。是啊,上辈子三哥和江婉玲根本没有交集,自然也没有发展任何可能。那如果这辈子江婉玲嫁给三哥呢,会不会避免黎家灭亡。这辈子的事情变了许多,说不定……不不,她摇了摇头,就算事情变化,但江婉玲和谢乘风的关系,江婉玲的野心都没有变。她怎么能让那个蛇蝎女人,潜伏在三哥身边。 “江婉玲野心极大,我三哥她瞧不上。”黎明珠补充道,“我不想污蔑她,但她定会露出马脚。”她走了两步,见绿竹站立难安,忙说道,“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我们去把红萍还有李嬷嬷接回来。” 绿竹仰起眼,眼眶已经微红,听黎明珠这么说,急忙忙走到她身边“可怎么做,小姐,赵坚和王力都不在。谢老夫人身边几个婆子力气极大,奴婢来找小姐前已经同她们有过冲突。婢子也算是练过几天,居然都被她们推搡到门外。” “把我的刀拿来。”黎明珠呵呵冷笑,在她的宅子里扣住了她的人,简直痴心妄想。吴疾禁不住一怔,就见绿竹匆匆来去,手上捧着那柄苗刀。他情不自禁上前说了一句“你,你,是否不妥。” 黎明珠不回答,只说道“绿竹,走。” 吴疾情不自禁跟在这主仆俩身后,看翠翠探头探脑,他忙招手让翠翠上前,附耳低声“若是不可收拾,你便去黎家找黎将军。”停顿片刻,“避开三公子。”翠翠懵懵懂懂,本能点头。 几人一前一后再次回到养心堂,还没走进,便看到几个强健的婆子叉着腰,吆五喝六地指使人干活。见他们几个走近,互视一眼,一人走进屋通报,一人便上前迎接过来。那来迎的,也不是外人,便是刚才在屋里职责黎明珠来晚的田嬷嬷。 “少奶奶怎么又来了?是来向老夫人赔罪吗,不巧了,老夫人正躺下歇息,怕是不能见少奶奶。” 黎明珠不答,手向绿竹伸出,那把大哥送给她的苗刀便握紧在手中。她笑笑道“来向老夫人讨个恩典,将红萍和李嬷嬷都放出来吧。” 田嬷嬷眼睛望向那刀,心里不免嗤笑,还想动武呢,真是没规矩。难怪就算成亲,少爷还偏向原少奶奶。她长长哟了声“老奴之前在汾州的时候还听老夫人说道呢,说少奶奶是武将家的,莫不要喜欢舞刀弄枪,老奴还说不会呢。哪儿想到……”话音尚未落下,她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刺疼,那柄被她嘲笑的刀,刀柄重击嘴巴,疼得牙齿咯咯作响仿佛即刻要掉了。 “我一向不爱身边人唠叨,吵得头疼,不如割了舌头来得清净。”明珠绽出笑容,带着绿竹越过捂着嘴巴满脸惊恐的田嬷嬷,直接走进了养心堂。 果然,说什么歇下了,那老太太还坐在那里吸旱烟呢。谢乘风倒是孝子,正在老太太身后捏肩敲背。两人一见黎明珠,厌恶神情毫不掩饰,谢老太直接说道“我不想见你,你走吧。”谢乘风也跟着说“你气我娘还嫌不够?又来惹事!你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再来请安。” 搞笑,还想着请安的美事呢。黎明珠笑道“是,我也不想打扰。只是嬷嬷和红萍都在老夫人这儿,媳妇身边缺不了她们,特意请老夫人恩典,让媳妇带她们回去吧。” 田嬷嬷从外跌跌撞撞跑进来,进来就扑倒在谢老太脚下哭喊“老夫人啊,少奶奶刚把老奴打了。老奴,老奴,”她摊开手掌心,还真的被打下两颗牙齿,还带着血丝。 黎明珠看向田嬷嬷,笑着摇头“这位嬷嬷看到我就扑了过来,我用手一挡就成了这样。倒成我的不是了,我给嬷嬷赔个礼。”她装模作样行了个礼,转向谢老太时缓缓将苗刀从刀鞘里抽出。那刀刃冷光惨惨,两侧血槽隐隐还有赤红血迹渗透到刀身,“不过你也知道的,媳妇是武将家的女儿,手脚重,有些时候真不是有意。” 谢老太这才脸色发白,她拿着旱烟挥舞“你什么意思,拿着刀,是来,是来吓唬你婆婆吗!好啊好啊,你是武将的女儿金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就活该给你欺辱啊。好好,乘风,扶娘起来,娘要去告状。第一就是告你不孝!威吓婆婆。” “哎呀,老夫人,媳妇哪里敢啊。”明珠倒是不客气,拿着刀直接往老夫人身上招呼,明明是要去扶的模样,却像极了要捅她一刀。“媳妇实在不舍得那两个人,你让媳妇带回去,媳妇不就回去了嘛。” 谢乘风帮谢老太抵挡,谢老太自己又是挣扎。黎明珠每次即将要捅到老太太时,却又是堪堪收回。她心里有数,不过是吓唬吓唬老太太罢了,怎会真的来杀人。吴疾站在门外,自然看到里面乱成一团的闹剧,他心里笑了笑,小姐倒知道有些人不能讲道理。看来谢乘风和谢老太坚持不了多久,倒是免得去惊扰将军了。正想着,忽然见那嫩黄色身影从外快步走了进来,他皱皱眉,往旁边躲了一步。 可不想,江婉玲刚刚迈进屋里便是一声尖叫“表姑,我来救你。表嫂,你要杀就杀我!”她疾步跑了过去,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脚下绊倒,整个人扑向黎明珠。也就是说,黎明珠原本可以将刀收回来的动作,会在江婉玲扑过来的重力下,直接把刀刺入老夫人身体。 谢乘风和谢老太全然看不清江婉玲的动作,却被吴疾落到眼里。他一时间只知道黎明珠若真杀了谢老太,那不仅明珠有事,黎家也会跟着遭殃。他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黎明珠说的江婉玲野心极大,看不上三哥的话。是,她大约是想让黎家愧疚补偿,其余的她根本不会考虑。 可他距离太远,虽然已经加快脚步不顾一切跑了过去,但还是眼巴巴看着江婉玲扑到黎明珠身上,甚至还看到她故意推了一下。完了,吴疾心想,黎家和黎明珠都完了。 江婉玲急匆匆说话“表嫂,你怎么可以拿刀杀人,明明黎三哥说你认错了呀。黎三哥还说,你放不下面子让我来开导开导你呢。” 真是会火上浇油,吴疾冷笑,这种话说出口,黎明珠脾气再好,说不定都会动手。对,江婉玲定是这种打算,让黎明珠背负暴躁伤人的罪名。一旦动手,不管原因如何都不再重要。现在只有祈求谢老夫人没事,起码不要死。 黎明珠咬着牙笑了几声,将江婉玲从身边推开。一瞬间,那江婉玲像是被吓到似地尖叫“血!表嫂,你真的杀了表姑!为什么为什么啊!”黎明珠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手撑着地慢慢站起。那苗刀刀尖抵地,果然瞧见刀刃蔓延一条鲜红血迹。 江婉玲还没等大喊杀人了,黎明珠冲谢老太冷笑“把我那两个奴婢放了吧。”她摊开手,是为了握住刺入老太太身体刀刃而割破的血淋淋伤口。她冷冷转向江婉玲“不知道表姑娘无缘无故为何撞我?若我不握住刀刃,只怕现在婆婆已经被你杀了。” 谢老太失魂落魄地捂着胸口,眼神迷茫地望向江婉玲,又看向黎明珠。她内心自然不会相信黎明珠的说辞,可若是刚才那女人没有挡住,确实,确实她现在已是刀下亡魂。 “表嫂,你我不过初次见面,为何你就对我如此逼迫,恨不得我去死吗。表姑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为何要害她?难不成,她死了我反倒有好处?还是,”她指着绿竹,“是你那丫鬟,推了我一次不算,现在紧要关头再次推我,想借刀杀人。表嫂,你的心怎么那么狠。表姑怎么说都是你的婆婆,你的长辈,你相公的亲娘啊。” 谢老太猛然醒悟,是啊,婉玲还指望着再次嫁入谢家呢,怎会做这种傻事。倒是黎明珠,这个毒妇!一旦她死了,那女人再靠着黎家洗脱罪名,那谢家,不都落到她手里去了!她倒不想想,明珠要她的谢家有什么用。 “你这个,咳咳,你这个毒妇。”想到就骂,谢老太指着黎明珠,“拿了刀到我面前图谋不轨。要么,你今日就把这里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灭了口,要么你就乖乖地跪在养心堂前赔罪。不然,明日,我就上京畿处敲鼓喊冤,看看到底是丢了我谢家的面子,还是你黎家的!” 。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其实现在最好的对策是先退让,随后再谋后动。吴疾看向黎明珠,跪下低头不丢人,总不能让老太太真去府衙击鼓告状。那京畿处还有一处权利,那便是处理大臣家中子女犯罪。有些衙门不敢收的权臣要案,都会交到京畿处。京畿处要是处理不了,便会上达天听。 而当今皇上,对叛军厌恶,对大臣出事更是厌恶。在他的幻想中,整个国家国泰民安,父慈子孝。但凡有人打破这个幻想,那便要承受天子之怒。 黎明珠却又重复“婆婆,这些且不说,我那两个人可以放她们出来吧。”她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十分焦急。前世李嬷嬷为了她死,红萍也不是善终。而这辈子采莲提早被抓出来,江婉玲提早入京,所有的事情都提早发生了,那红萍和李嬷嬷呢。 她语气逐渐不耐烦起来,“老夫人,您也是刚到京城,就拿了媳妇儿的人不放,就算到京畿处,您也说不响亮。何况,如果我出了事,难不成相公不会被连累?”她伸出手让谢乘风闭嘴,“就算你当庭休了我,可闹到外头,只能说相公治家不严,怎堪重任。” “好啊好啊,你这个毒妇,居然想威胁我!我们谢家,怎么那么倒霉,找到你这个丧门星!” “婆婆,我都说了,我不是来吵架打架。你把我的人放了,媳妇儿给您赔罪。” “老夫人,姑爷,那红萍是黎家三少爷所赠。”吴疾开口说话,眼神若有似无地瞥向江婉玲,“若是三少爷发现红萍有事,只怕……” “黎三哥不会介意的,刚才他自个儿说是留下丫鬟惩戒。”江婉玲叹了口气,“吴先生,我知道你和表嫂关系匪浅,可是,毕竟表嫂有错在先,你不能偏心啊。” 谢老太本想放人,一听江婉玲这么一说,忙呵斥道“确实如此。还有你,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吗。你,”她指向黎明珠,“妇道人家找了个和尚,同进同出,让人知道,不知道要嚼什么舌根。你还要不要脸!快,把这秃驴赶出去!” 吴疾一笑,对黎明珠摇了摇头“表姑娘果然天真活泼,但却对俗事不通。黎小将军大约是为了平息小姐同谢老夫人的纷争,才会说让奴婢受罚。可他定会想看看,这谢家会如何对待他的人,”他带着点嘲讽地看向江婉玲,“万一发现谢家严惩,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个疙瘩。原本谢家同黎家还算能走动的亲戚,莫要因为这些小事,断了往来。” 江婉玲刚还得意于吴疾说她天真活泼,可不想话头一转,却成了她不通事务。还来不及反驳,却发现吴疾说得对。虽然她是女主,随便什么男人都会臣服在脚下,但万一那黎源清更重亲情呢。而且,吴疾说得没错,要是断了来往,什么惊艳啊什么芳心暗许啊,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殆尽。 “没想到吴先生说得如此有理,”江婉玲皱着眉头看向谢老夫人,“表姑,千万不要为了我,同黎家闹翻。毕竟,毕竟表哥是黎家东床,要是两家不来往,那表嫂和表哥该多为难啊。” 真是乖巧。黎明珠冷哼,闹不懂江婉玲这幅鬼样子为何总是百试百灵。她看向吴疾,却看到他看着江婉玲时嘲笑的意味大于欣赏。这辈子吴疾倒是清醒了,上辈子也是跟班一枚。 谢老太重重拍了下案几“苦了你,孩子!”江婉玲哭喊着“表姑。”两人莫名其妙哭成一团,谢老太伸出手“放,让她带人回去。不过,”她恶狠狠道,“既然我来了!这谢家上下便都由我做主。田嬷嬷,跟着她回去,把库房钥匙,人员名册都给我拿来。我要亲自管家。” 她见黎明珠又要开口,立即说道“黎明珠,你莫要得寸进尺!若你不能忍婆婆当家,我这谢府容不下你。”谢乘风松了口气,姜还是老得辣,亲娘来了,黎明珠不还是乖乖要把谢府给交出来。等夺了她管家,还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黎明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笑了笑。过了片刻,便见红萍搀扶着李嬷嬷从里走了出来,两人一瘸一拐,脸上均有红肿淤青。显然是被打了。 明珠快步走过去,见李嬷嬷面容憔悴,嘴唇泛青,像极了临死前见她的最后一面。心砰砰乱跳,不会吧,李嬷嬷提前那么早就会死?还是因为她?不不,她不能接受。连带着,甚至都恨起三哥,要不是三哥开口留下嬷嬷她们。 “小姐,我们先回去吧。”红萍在旁开口,短短一句话,却说得含糊不清。她见黎明珠惊诧眼神,苦笑道,“奴婢的花拳绣腿没有用,咬到了舌头。” 明珠死死握着刀柄,她重活一次,居然还那么窝囊,是谁!她愤怒地恨不得挥刀砍死眼前那些人,忽听到吴疾轻声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姐若不保重,谁会得益?”黎明珠愣神,愤怒地情绪渐渐平复,眼神恢复清明,低低笑了声,真是昏了头。 她扬声道“多谢婆婆体谅,那媳妇儿就带她们回去了。婆婆身体抱恙,这两日媳妇儿就不来惊扰您休息。”一行人走出去,就听身后谢老太愤愤唾弃“呸,什么大家闺秀,为了两个下人动刀动枪粗鲁至极。”再是细细小小的声音,想来是附和老太太的说法,不一会儿便是笑声传了出来。 黎明珠默默回头看了眼养心堂,第一回合对仗就输了,真不是好兆头。转过头,略带了些警惕地观察吴疾,他会不会后悔选择了她。吴疾回望过来,对黎明珠的眼神略有些诧异。片刻便帮她想了理由,应该是气极了。不由淡淡笑了笑,轻声道“没关系的,我会帮你。” 黎明珠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因为吴疾的这句话,她居然放下了一半心,甚至还能笑着回应“好。” 李嬷嬷和红萍伤得不轻,拿板子掌脸是小惩。最恨的,李嬷嬷年纪那么大,那些人居然狠心,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拿板子抽打她的膝盖。现在裤管卷起,膝盖红肿成馒头大小。被绿珠匆匆带进来的陶锦才哎哟一声“年纪大的人,骨头脆软,最怕跌倒之类的。伤了骨头,怕是不容易好。何况还是膝盖,”他皱皱眉,犹豫地看向黎明珠,“嬷嬷的腿……” “谢阿六!”红萍捂着脸颊,愤怒和疼痛让她咬牙切齿,“就是他!老夫人把咱们关起来的时候,谢阿六说了什么,后来他进来就对着嬷嬷的膝盖打。” 吴疾点头“老夫人想要管家权,但小姐你安排的李嬷嬷无病无灾,无错无过,她们又要如何安排自己的人手。”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要是我,若是能让小姐伏小做低,将管家拱手相让,那自然是上上策。不管是表姑娘落水,还是李嬷嬷和红萍被抓,那老夫人是一直让小姐认罪,便是出于这个目的。” 正说着,田嬷嬷的声音传了过来“少奶奶,”她阴阳怪气地叫道,“老夫人让老奴来取库房钥匙,还有名册哩。” 李嬷嬷痛哭“都是老奴不管用,要不是老奴,小姐就不会去跟老夫人吵,也不会被夺管家的权利。” 黎明珠安慰道“嬷嬷你说什么呢,就算没有你。不,是我连累了你。她在我身上没有得逞,自然会从我身边人下功夫。嬷嬷被安上了顶撞府里老夫人的罪名,腿又瘸了。我身边没有其他老成的嬷嬷,那老太婆就能安排自己人。” 门外田嬷嬷又喊了声“哎哟,少奶奶,别躲着呀。怎么说,老夫人都发话了,您啊,就别拖时间了。莫惹老夫人生气,您不就又要来舞枪弄棒的了嘛。” “那,那现在?老奴腿瘸了。” “就算嬷嬷你以后要人抬着出门,你也给我要好好管着这里!”黎明珠这番话说得李嬷嬷老泪纵横,吴疾倒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陶锦才也跟着抹泪“我一定尽力!” “吴先生,你陪着我去吧。府里没有个男人真不行啊。”黎明珠叹了口气。 吴疾一愣,心跳便七上八下起来。他明明知道黎明珠这句话只是说,她们打不过那帮老婆子,可是,他偏会往别处去想。耳根先晕染了一片,冷静片刻才说“自然。”忽然一拍手,“我刚关照了翠翠,让她去找黎将军。” 黎明珠哈了声“快,快让她回来。”她正了神情,“先生,我的事情不想牵涉到父亲。特别是三哥。”吴疾点头,倒是没有说出他其实也避讳三公子,只没想到连将军都要避讳吗?“我不想让父亲难过,”明珠勉强挤出一丝笑,“三哥,不提了。” 田嬷嬷拍门的声音越来越急,黎明珠冷笑,一手握住苗刀,自言自语“我倒不介意先杀几个刁奴。” 握刀的手被吴疾轻轻拍了下,明珠还没反应,吴疾倒像被咬到似地急匆匆收回手。“不,小姐,你要以柔克刚。若你现在有本事让她们开不了口,我们不需要讲道理。但现在没有,我们就必须讲道理。” “你的意思是要我……” “正是,像江婉玲那样,哭起来。”吴疾笑了笑,再次伸出手,这回倒是正大光明,手指无意抚过明珠的手背,将那苗刀拿到自己手上。 。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黎明珠猛然拉开门,田嬷嬷一下子收不住手,脚下踉跄,倒是差点摔倒。她抬起脸刚要骂人,却看到黎明珠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了。她心里高兴啊,那李嬷嬷怕是不行了。还是谢老六心狠,说黎明珠最信任的就这三个,除掉一个是一个。李嬷嬷不在了,那管家嬷嬷还不是她囊中之物。 她哎哟哟两声,装模作样说道“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老夫人不过说您两句,怎么还委屈上了。” 黎明珠含着泪,只说道“既然是婆婆让媳妇儿给出管家,那自当从命。先生,我们同去吧。”吴疾手上抱着木匣子,沉默点头。 田嬷嬷呵呵了声,不懂得避讳,真不知道背地里是不是同这和尚有一腿。她见黎明珠并不搭理她,也不多话了,直接往前走。心里还盘算着,她掉的两颗牙齿之仇,就等着管家权到手即刻报复。 黎明珠再次看到养心堂,就觉得今日闹哄哄地,来此地三次,一次比一次不愉快。她回头看向吴疾,见他眼神安抚,再次振作了精神。踏进屋里,江婉玲自然在的,因为是后宅的事情,谢乘风倒是没在此地。 江婉玲先笑着迎接过来“表嫂,你看这不是没事了嘛。一家人就要和和美美的。”她眼神落到吴疾手中的木匣子,心里不由期待起来。那黎明珠身上穿着用的,都比她在汾州时要好。谢家算是有钱,但有钱舍不得花又有什么用。她想得那么好的计划,让谢乘风牺牲色相靠裙带出头,老太太都不舍得让谢乘风多出点银子哄人。只能找个能倒贴的。 她禁不住伸出手想去接那木匣,却被吴疾避开。江婉玲有些尴尬,又有些愤怒。说是真和尚吧,偏要待在后宅帮黎明珠;说是假和尚吧,为何不为她的美貌所动? 黎明珠先抽泣了起来“表姑娘,也太心急了。账册名单还没给婆婆呢。” 江婉玲掩嘴笑了“嗯,我是帮表姑来拿,既然表嫂想通了,自个儿给表姑那更好了。”等有了钱,很多在汾州想要做无法做的事情,便能一展拳脚。谢家那些店铺她只能帮着想主意招揽客户,老太婆精明呢,她连账册的边都没摸到。她边说边退到谢老太身边,乖巧奉承,“表姑,表嫂被你一番开导,果然比之前要懂事许多了呢。” 黎明珠不答,继续低低抽泣“先生,你把那些册子给婆婆,顺便也说一说罢。” 吴疾点头“谢家迎娶时,给了八台聘礼,其中四台是黎将军偷偷给予姑爷,再由出嫁时小姐抬回。”谢老太皱皱眉,说这些做什么“以前的事情不要说了,你说说目前府上的收益吧。铺子,庄子,怎么样。” 黎明珠猛然哭得大声起来“我是上了当了啊,婆婆,我从来不知道谢家那么穷!” 谢老太先是心漏跳半拍,发现了?再听后半句,不由瞪圆了眼,什么,谢家穷!什么鬼话。她还来不及呵斥,却又听黎明珠继续哭喊“那聘礼也是我爹爹给相公挣面子的。嫁进来,这宅子是我的陪嫁,里面的使唤人也是我的陪嫁。连他们的月例都靠着我黎家支出。好在我现在还没嫂子,但凡我娘家有嫂子,这日子还要怎么过!” 江婉玲眼睛一亮,没有嫂子?这不是巧了吗。不过她听到下半段,禁不住内心冷笑。谢老太真的太抠门了,什么好处不给,还指望着占便宜,要不是这时候的女人蠢,谁会上当。 黎明珠让吴疾将账册拿出来,收入这里直接是无,所有的支出都是靠她的嫁妆。至于卖身契,一张都无。 谢老太有心要说话,偏黎明珠哭嚎地大声,闹得她头疼。若是像之前动武,她倒能呵斥,可现在怎么呵斥。人家也没对她不客气,只是哭诉被骗了婚,她能怎么办。 “别哭了!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相公是人中龙凤,将来发达了,能少了你的好处?你偏要计较现在的得失?没眼力价的玩意。”谢老太愤愤拍着茶几,“别说这些,你的陪嫁呢?店铺,庄子呢?” 黎明珠半垂脸羞涩说道“媳妇的陪嫁,自然是媳妇管着。不知道汾州是什么规矩?” 谢老太差点被憋死,那毒妇不就是想说汾州没有规矩吗。可现在骑虎难下,不见得刚才那场差点死掉的冲突,换来一本什么都没有用的账册。“汾州?婆婆没死,”她拉长语调,“底下的小辈孝敬,不管是陪嫁还是公中的产业,都是交给婆婆统一管的。” 黎明珠啊了声,忽然大哭起来“哎呀,婆婆,怎么汾州和京城规矩不一样,连和蛮夷之地的南疆也不同啊。谁家惦记儿媳妇的产业,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她停顿片刻,“婆婆既然来了京城,就要入乡随俗。媳妇本该将手上产业奉上,但为了婆婆出门不被人嗤笑,媳妇,宁愿背这不孝的罪名!” 谢老太被吵得头疼,又见黎明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烦躁,总不能让她一直号丧,真是晦气。到底为什么儿子说已经收复了这个女人,哎。 她还没想到对策,忽然江婉玲开口,她小心翼翼问道“表嫂,我们没来之前,你们也没有收益,宅子里何必养那么多人。不是,不是让表哥压力很大吗。” 是啊,谢老太点头,还是婉玲聪明懂事。都怪那女人乱哭,害得她心烦意乱。她可不相信,会有拿自己的钱贴补。一日两日还能说说,他们成亲已是数月。她刚进府时看到这满府的奴婢小厮,穿得体面,容貌也端正健康,那可要一大笔开销呢。 无非两点,要么这女人藏了私房银子,要么她名下有产业极为赚钱。不管是什么,都应该到她手里才对。 谢老太接着说道“是啊,你啊,若是家里支撑不下去,怎么不让乘风写信回来?”她叹了口气,“我看,每院子都得少人,你那身边几个丫鬟留一个,其他的让他们回黎家也好,发卖了也好。” 黎明珠飞快看了眼吴疾,见他点头,再次哭嚎起来“媳妇儿堂堂大将军女儿,就因为在街头被相公搂了腰只能嫁了。还以为是大户人家,却没想到是连儿媳妇都养不起的破落户。”她一边哭一边站起来行礼,“婆婆说的,恕媳妇不能从命。这些丫鬟婆子都靠着黎家养,从未拿过谢家半文。” 她边说边往外走“如今婆婆来了,媳妇儿一颗心也放进肚子里了。李嬷嬷原本每月替媳妇儿去黎家低三下四拿银两补贴,如今她被打瘸了,”语气不由锋利,暂缓情绪才继续说道,“也帮不了媳妇儿。管家的事情,婆婆作主便是。” “等等,表嫂。”江婉玲绽开最无辜的笑脸,看看黎明珠又看向吴疾,“我倒是在吴先生案头上看到几本账册,虽然是匆匆一瞥,同表嫂交给表姑的却全然不同。”小样,还想藏呢。 “表姑娘,我真不明白了,难道在汾州时,你也是如此插手谢家事务?”黎明珠嘲讽道,“你说得没错,那确实是账册。但我刚也说了,我的嫁妆自然无法交给婆婆管理。婆婆若是不信,告官便是。” 江婉玲心想,果然,看来不能那么简单拿到呢,不过没关系,好事多磨嘛。她惶惶恐恐摆手“不是不是,婉玲好奇问问而已。表嫂,你误会了。” “表姑娘,来人家家里做客呢,最好收起一些好奇心。” “表嫂说得是。过几日同黎三哥出门的时候,一定也会记在心中,不让黎三哥恼我。”她垂下头羞羞答答。都不用去看,黎明珠定是恼怒。真是滑稽,自家妹妹管着老哥的事情干嘛,难不成是兄控。 “如此甚好。”黎明珠笑眯眯地看向谢老太意有所指,“这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呢。”谢老太自然脸色大变。黎明珠看着谢老太神情,心情大好,她们喜欢给人添堵,不巧了,她也喜欢。 黎明珠回院子后便闭门不出,只将谢府上下人手调配一番。留下小部分人在清风苑,自成一家,上下打造铁桶一般。其余先暂回黎家。李嬷嬷被红萍扶着。两人顶着挨揍的脸,瘸掉的腿将府里情况说了一番。好不容易阻止了大少爷二少爷来主持公道,倒是见三少爷冷静的很。老将军则恨得拿了刀在院子里狂砍树。 回来禀告后,黎明珠对三哥再次失望,不过反倒激起她一定要让三哥恢复正常的决心。这么过了半月,黎老太愤愤发现,自己掏腰包贴补到私房钱眼见的减少,连着把谢乘风骂了几回。 而谢家之外,宫中淑妃娘娘,这几日也不痛快。这不,又来了。淑妃站起身相迎,倒是吃了一惊,不是皇后,是皇帝。倒是稀客。“陛下,怎么没让人通传。”她娇滴滴地走向皇帝,“臣妾在宫里随意打扮,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其实挺享受淑妃的风情,可他要为黎民百姓以身作则,皇后是太后钦点,作为孝子就应该亲近皇后远离奸妃。只是现在这个奸妃挺乖巧,生的儿子最像他。皇帝便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来看看孩子他妈。 淑妃忙前忙后给皇帝递茶,又让人拿了靠枕过来。皇帝很是享受“好了,你别忙。朕许久没来了,今天正好下朝早,没什么事,就过来瞧瞧你,缺什么就吩咐人去置办。” 淑妃抿嘴浅笑,饶是风韵“陛下说的什么话,臣妾深受陛下宠爱,哪儿还有什么缺的。”见身边伺候的嬷嬷蹑手蹑脚走进,使了个眼色。淑妃心领神会,她哀哀叹了口气“皇上政务繁忙,唯有皇后娘娘能帮您,臣妾愚笨什么都帮不上。受之有愧。” 皇帝还想安慰,便听内侍通禀“皇后驾到。”他愣了愣,见皇后从外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嘴里还说着“妹妹真是客气,你是帮不上什么,可老七能干的很呢。” 。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淑妃忙挤出委屈的笑容“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那儿子每天知道混吃混喝,哪儿像他两个哥哥如此能干。但凡他要是听话,臣妾都得烧香祷告。” 皇后每天来听一遍,心满意足。这个贱婢比其他人妖艳贱货要来得识趣,旁人都明目张胆叫她姐姐,本宫哪儿来那么多便宜妹子。倒只有她,规规矩矩自称妾的。若是当初肚子争气,诞下的是个公主,那她们两个必定和谐,可世事难料,她居然胆敢生出儿子。 皇帝心里天平再次往淑妃那方偏袒一些,内心觉得淑妃懂事。生了老七,不敢往军事朝务上教,只教了老七要怎么过的舒服纨绔,连身边的朋友都少,只有那个宋锦秋,像是也不会入朝的。当然,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想问问老七最近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开口,皇后已经先开口了,不过语气比刚才要和软,听着像是关心“不过你确实得管管,本宫这两天一直听到,说是老七沉迷上了马术。天天拉着一群内侍帮着练。今天更厉害了,找上了老大,说让他借兵练习。” 原来如此,淑妃心想,早点说嘛。这几天,天天跑来东问西问,今天当着皇帝的面又想说什么。儿子没别的爱好,喜欢打球怎么了。没人陪着玩,只能找小太监已经够可怜了。现在不过找些侍卫,就看不过眼了? “哎哟,臣妾都不知道这些事!”淑妃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她不可置信,担心的神情,“这,马球也很是危险。皇后娘娘,千万别让大皇子同意啊。臣妾这儿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别伤着自己。” 皇帝一摆手“朕的儿子,怎么能连玩个马球都怕东怕西的。让老大给他找好手,陪着练。”他皱了皱眉,“但他怎地突然感兴趣起来。” “臣妾听说,”皇后笑了笑,“说是和人约好了,要比赛呢。”她转向淑妃,就想看出她有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你说是不是有趣,他约了黎家那三个小子,说要比马球。” 什么!淑妃震惊地瞪圆了眼,她嘴里说着“那几个可是上过战场的啊,那怎么行,不行不行。若不是娘娘告知,臣妾还蒙在鼓里。”心里却想着,不对劲,上回儿子就来给黎明珠解围,现在怎么又和黎家牵扯上了。自家的儿子自己明白,一向心高气傲谁都瞧不上,她可不信会突然和那几个大老粗交好。 皇后仔仔细细看着,淑妃震惊厌恶的神情不似作伪。莫不是老七自作聪明去结交军队的人,可怎么找个从南疆回来不得重视的黎戎一家。 皇帝却哈哈哈笑了起来“这就是国泰民安的模样啊。战士不用上战场,唯一的用武之地是马球场!好好好!让老七好好练。朕也添彩头,谁赢了,朕重重有赏。” “那臣妾也跟着添彩头,”皇后拍手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皇上下旨,让其他家的孩子也来。咱们分几个队来比如何?最后决出头位。”她看上去沉思,其实心中早就有了计较,“老大和老二也得去,那之前就不能陪老七练了,免得大臣孩子以为咱们联合起来呢。” 淑妃心想,连这种小孩子游戏,皇后都不能允许老七玩得舒心,真是恶毒。忍不住笑道“若是有些大人府里多子多孙的,难不成一家人还分好几队。”刚说完,忽然意识到这是皇后再次筛选站队的世家。鬼心眼真多啊,淑妃感叹后,连忙说道“不过娘娘说的极有道理。一家人都分一队,一些子孙单薄的人家难免吃亏。不如,” “抽签。”皇帝大手一挥下了决定,“按颜色来分。”他心里盘算了几个心腹大臣,再加上三个儿子,巧了,正好有五六队,捉对比试。有趣有趣,皇帝越想越开心,果然是老七,真是朕的福星,不管做什么都能让朕开心。“德福,”他唤身边的大太监,“去各府宣旨吧。三日后,去京畿处报名抽签。” 谢府中,自然是江婉玲先得了消息。她出的主意,既然已经是黎家亲眷,当然要经常走动。表哥要多利用黎家的声誉,才能帮自己往上爬。谢乘风自然言听计从,对她出门同黎老三逛街更是毫无怨言。 当然江婉玲在没牢靠抓住黎老三之前,还是会先顾忌这谢乘风。她匆匆将消息带进谢府,又出了个主意“表姑,表哥他虽然没有练过,但如今是个好机会去皇家面前刷脸。”谢乘风嘻嘻笑了几声“是啊娘,儿子也去报名。” 谢老太皱皱眉“可,可你怎么去报名,咱们不是官家。” “怎么不是,还有个官小姐在咱们家呢。”江婉玲笑道,转头对谢乘风劝道,“要是表嫂心里不痛快,那她肯定闹着回娘家。可你看看,她现在就窝在清风苑,哪儿也不去。我看,就等着表哥去求情。” “不去!”谢老太唾弃口,“看谁熬得过谁!咱们再娶几房妾室,气死她。哼,要不是她发狠,把那怀孕的丫鬟给处置了。过不了多久,我孙子都能满地跑了!毒妇啊毒妇。” 谢乘风看向江婉玲的脸色,长长叫了声“娘!说马球的事呢。” 江婉玲一副我很委屈,但我还是为你着想的神情“我觉得表哥该去服个软。再者说了,表姑,这些日子,咱们府里只有出账没有进账,总不是个事。上回,我真的瞧见那和尚桌上的账册,”她比了比手势,“有那么多呢。” 谢老太看看谢乘风,又看看江婉玲“我不忍心乘风受委屈。” “娘,我不委屈。等把那女人手上的东西弄到手,你想怎么磋磨她就怎么磋磨她。如今她手里有钱,可不怕咱们。” 谢老太心想是这个道理。她不由叹了口气,见儿子看江婉玲的神情,啧了声“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夫妻同心。我老太婆为了儿孙,忍口气又如何。按你们说的去办吧。” 谢乘风嘻嘻笑了笑,冲江婉玲招招手,两人走到西侧房偷偷说话。这半个月来,要么谢乘风偷偷溜到江婉玲屋里,要么江婉玲会小心翼翼到步花院幽会。倒是浓情蜜意,更甚在汾州的时候。 “相公,你听我说。”江婉玲抓住谢乘风乱动的手,心里暗恨这没出息的妈宝。要不是一睁眼成了他媳妇,谁看得上他。好在现在她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当然,谢乘风也是她的b计划。不管如何,她总不会吃亏。“我会帮你在黎老三面前说好话,你呢,把黎明珠哄好。” 见谢乘风不快,江婉玲亲了下谢乘风的额头“怎么了,我们不都说好了嘛。”她笑道,“我总不见傻得去依靠黎老三,这么傻的小姑子我可不敢要。” 她撒娇地缩进谢乘风怀中,“现在首要呢,是让黎明珠推荐你去打马球,那你就跟着黎家报名。我看最终冠军肯定是皇帝的儿子,所有人都是陪练。你呢,要做陪练中的陪练,好好结交所有可以结交的人,总能有我们可用的。” 谢乘风叹了口气“婉玲真是女中诸葛。”他低下头亲了她一口,“你不吃醋?” “你好,我才能好。”江婉玲摇头,“何况,我知道你对她都是假的,我可怜她还来不及呢。”她嘻嘻笑了几声,“对了,那账册不是胡说。你先不要开口,免得她戒备。等她放下戒心,慢慢套过来便是。不管东西最后是不是我们的,收成是我们的便是。” 俩公婆商量好对策,谢乘风便整理了衣衫跑到清风苑。说起来,他确实风姿过人,人模狗样。此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若不知内情的,怕也会被他感动。 黎明珠还不知道谢乘风在门口演戏,她面前站着赵坚王力,两人押着采莲回南疆,可算是回来了。“小姐,按照您的吩咐,都办好了。”赵坚不爱说话,王力说完,他跟着点头。 “跟我说说。”有什么比听仇人的惨事更痛快的。 “采莲一路淋漓不尽,奴才两个又是男人不方便多管,到了南疆寻到巫医才算止血。只是,身子坏了,怕是无法生育。随后奴才把她丢在钨跤集市西侧靠近迎客来驿站的地方。” 黎明珠点头,嗯,不错,那是她和采莲初遇的地方。当年她去逛街,才遇到此恶人。 “随后,奴才给她披上那件粗布衣裳,还给了她五两银子。” 当年她亦是如此。黎明珠见王力停顿,催促道“为何不说下去,出了什么事?” 王力和赵坚对视一眼“小姐没吩咐,但奴才多了事。给了银子后,采莲苦苦哀求奴才们救命。奴才本不愿意,但被一堆人劝说,甚至还说让奴才收了做丫鬟。奴才不敢多招是非,假意答应,把采莲送去了山神庙后才回来的。” 黎明珠一愣,哎呀,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她做什么认死理,采莲求到面前,一堆路人要求,她就接受了采莲做丫鬟。这人什么底细她都没查过。山神庙好啊,佛家慈悲,该普度众生。 绿珠掀开帘子进来“小姐,姑爷他在门口,不知道发什么疯,掩面痛哭呢。” 。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掩面痛哭?疯了?黎明珠嗤笑,吩咐赵坚和王力去找红萍拿赏银子。才转向绿竹:“仔细说说。” 绿竹哎了声:“奴婢刚去小厨房吩咐准备小姐和吴先生的点心,就听到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奴婢跑去一瞧,您猜怎么着。”她停顿片刻,指望有人捧场。可惜黎明珠就这么淡淡看向她,不由讪笑了声,“奴婢瞧见姑爷,他在门口转了半圈,突然双手盖住脸,似乎在哭。” “怎么,掏自家的钱心疼了吧。”黎明珠笑道。她嫁进来,谢家指望吸她的血养家。前世边吸血还边厌恶她的血不够香甜,那这辈子就别吸了。她知道的,那老太太存了许多私房呢,一时半会穷不了。何况,谢家不是破落户,在汾州有房有地有田的。只不过看她这个大傻妞在这里,不占便宜就是吃亏呗。 她忽然惊醒了下:“最近外面有什么消息?” 绿竹笑道:“陶锦才早上给嬷嬷换药的时候还说,最近京中最热闹的,便是皇上下旨让各家一起参加马球大赛,说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许了彩头呢!” “各家?” “哪儿轮得上普通人家,都是在皇上面前过眼的大官。”绿竹学着陶锦才的口气,“不过,普通人家也有机会。只要跟着大官的队伍,混个牵马候补什么的,都对前程有益。” “让陶锦才去做个随行大夫。” “哪儿轮得上他呀,小姐。这一路,必定都是太医。”绿竹笑盈盈给黎明珠奉上茶,又说道,“真的有这门路?那倒是这小子福气。” 黎明珠斜睨了眼绿竹,见她笑盈盈地看似不在乎,期盼的眼神不假。这两个原本要死,从无交集的人,在这辈子能在一起过得开心,真是这段憋屈日子里唯一好事。不过绿竹本来就是热心的性子,怕也是她多想。 黎明珠笑道:“大人物他没资格,那些随行的侍从啊,丫鬟什么的他总能看吧。去熬个凉茶什么的,他也总能做。” 呀,绿竹双手合十击掌:“那小子要是知道不得乐死。”黎明珠还想说什么,门外有小丫鬟犹豫声音响起:“小,小姐,姑爷在外面嚎。” 黎明珠皱了皱眉:“嗯,我去看看。”她站起身走了几步,又有些不放心吩咐小丫鬟去找王力也到门口,这才带着绿竹同去。绿竹哦了声,从袖子里摸出带刺手环戴上。见黎明珠诧异眼神,摇了摇手:“这回奴婢不会失算了。”黎明珠嗯了声:“别闹出人命,收拾不了。”绿竹小心翼翼把手环藏进袖子:“是,奴婢会小心的。” 几人走到院门,就瞧见谢乘风左手盖住眼睛,右手握拳击打墙壁:“为什么,为什么啊。” “谢乘风,你到我清风苑前发什么疯。”黎明珠呵斥了声,余光瞥到王力小跑地靠近,便松了口气。又问,“谢乘风,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乘风心中暗恨,他都表现了那么久怎么才来。“娘子啊,别生我的气了,都是我的错。”他猛地向黎明珠扑了过来。众人都没反应,就算反应过来也不敢拦,毕竟人家是夫妻不是。谢乘风心里还想着呢,哼,果然和婉玲妹妹说得一样,死女人就等着他低头。 他一下子把黎明珠拥进怀里,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谄媚的话,便发现脖子一凉,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他不敢说话,抱住黎明珠的双手举起,人一步步后退:“娘,娘” “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黎明珠冷笑,见谢乘风退到安全距离,收回匕首,“到底什么事?难不成你和你娘容不下我在清风苑了?” 谢乘风暗自呸了声,脸上却很是悲凉。“我娘只盼着我们俩好好的,还指望我们快些给她生孙子呢。”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自己守口如瓶。又叹道,“在汾州我娘就管家,到了京城自然也以为是这样。她年纪大了,你就让让她。”见黎明珠不为所动,轻轻拍打自己脸颊,“好娘子,你受什么委屈都冲我来。要打要骂由你。就算,就算你拿刀刺我,我也绝不躲开。” “你说的这些,好,我且当你是真的。你今日来不会就是来赔罪的吧。” “娘子,我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府里,一事无成,我心里难受啊。你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你挣个诰命!” 黎明珠笑了笑,这人演戏真是一把好手。能前倨后恭,显然是想要求她什么事。要钱?还是……果不其然,她正思量着,谢乘风已经开口:“我想,求娘子答应,让我去报名马球。用,用黎家女婿的身份。” “你?马球。你不会骑马啊。”黎明珠哈哈笑道,“就算我答应又如何,要带你进场的是我那几个哥哥。” “只要娘子不反对就行了。” 黎明珠笑容凝住,片刻便意识到那江婉玲同三哥关系匪浅。谢乘风来,不是为了她去推荐,而是为了不让她去捣蛋。那么三哥便能说服大哥,二哥。 她长长哦了声,笑道:“我明白,放心吧。你要是能得大人们青眼,也对我有好处。只是谢乘风,你那表妹同我三哥走那么近,是不是想再攀一层黎家关系?我爹对我的婚事糊涂了,但对儿子们的婚事,可不会糊涂。” 谢乘风脸色大变,片刻后才一甩袖子:“胡说八道,婉玲表妹对你三哥没那个心思。我们两家儿女亲家,就不能走动走动。你当所有人都同你一样,见个男人和女人说话,就得有私情?荒唐,太荒唐!” “随你怎么说。你们男人啊,自以为看得懂女人。可最懂女人的,不就是女人嘛。我看你表妹对我三哥眼神不对呢。若你家没有这个意思,还请约束她守礼。莫要让别人误会,害了我三哥的清誉。” 果然这番话说下去,谢乘风脸孔像个调色盘一般精彩。黎明珠知道这个狗男人,自己没什么本事,却非常敏感。江婉玲怕是要解释一番,下次同三哥接触应该也没那么简单了。不过,前世江婉玲为什么始终跟着谢乘风?如果谢乘风能攀上大腿,江婉玲也能有选择啊。 “你放心吧,我们谢家不会再有人和黎家结亲,这可好?”谢乘风赌气说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婉玲妹妹为了他委曲求全,居然还被这臭女人污蔑! “我只是提醒一下,相公何必生气呢。”黎明珠笑了笑,“既然今日相公是来赔礼道歉,那赔礼道歉的诚意拿来了吗?” “诚意?什么,什么诚意。” “谢阿六。” 谢阿六心里很是忐忑。他跟在谢乘风身后,看自家少爷明显是对真少奶奶怀疑了,还想着要快点给少奶奶报信,就听到假少奶奶黎明珠叫了他的名字。他上前谄媚笑道:“是是,奴才在。” 黎明珠指指谢阿六,面对谢乘风道:“谢乘风,你这份诚意很好,我就收下了。放心,我不但不会阻拦你,还会给哥哥们写信,推荐你去。”转头叫人,“王力,绑住他。” 谢阿六一愣,什么,他忙想躲到谢乘风身后,却被谢乘风推了出去。两人互视一眼,谢阿六绝望的发现,少爷是想推他出去给黎明珠消气。还能有什么气,那李嬷嬷的膝盖不就是他打的嘛。听说,现在只能勉强走一走呢。 好吧,他扑通跪倒,束手就擒:“少奶奶,奴才做错了,给少奶奶赔罪。随便少奶奶要杀要剐。”最多打一顿,又不是没挨过打。 “你知道错就好,我不杀你,小惩大诫嘛。王力,带进去。”她转向谢乘风,“我教训他之后,会连着信和这个人一起交还给你。放心,不会要他的命,我出口气罢了。” “自然,娘子,你高兴就好。”谢乘风松了口气,又想起第二个任务,“娘子,真是羞于开口。娘说,虽然我是独生儿子,但该上缴的养家费用一分都不能少。以前在汾州,我名下有个铺子,八成的收益都是上缴。如今到了京中,我暂无营生,还望娘子,娘子能给一些。” 黎明珠点点头,看谢乘风惊喜,又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说婆婆说得对。我不明白,你在汾州的产业呢,若是还在做那收成呢。若是不做了,为何没见你的储蓄。若是储蓄都交给了婆婆,为何现在又要。相公啊,”她苦口婆心,倒是贤妻神情,“你也不小了,该自个儿拿主意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 这不是不想用自家的钱,才想到用你的嘛。谢乘风挠挠头,嘴里说道:“娘都一块儿管着。不过京城的花销比汾州要多一些,你也是谢家人总归要帮着一起补贴。” 黎明珠笑了笑:“总不见得让我变卖了嫁妆。” 谢乘风却立即开口:“哎,谁惦记嫁妆了。我的意思是说,咱们现在没有收入,我也不想让你吃亏。不如这样,我借钱给你,让婉玲表妹带去你的店铺帮你做生意。她在汾州帮咱们铺子想了好多有趣的主意,生意好得不得了。” “哦?你借钱给我?然后让江婉玲用我店铺做生意。那赚了钱怎么算。”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用我钱赚的,当然归我。婉玲妹妹也总不能做白工,其余赚的分两成,”谢乘风见黎明珠笑盈盈的,刚伸出的两根手指,忙变成三根,“不不,三成。是吧,婉玲妹妹也不容易。” 黎明珠差点要被谢乘风这理所当然的口气笑死。禁不住又问:“哎呀,那要是亏了呢。” 谢乘风哎了声:“怎么会亏呢,但若是亏了,那钱我借给你的,总得还。放心,你什么时候富裕什么时候还,咱们夫妻我总不见的逼迫你。” “那你婉玲表妹的分成呢。” 谢乘风点了点头:“难为你想得细致,还为旁人考虑,倒是显出你几分大家气度。”他略做沉吟,“我们让表妹帮忙,总不能白帮。若是赚了分三成,亏了就意思意思分个一千两吧。” 黎明珠掩嘴笑道:“说来惭愧,我那几个陪嫁铺子每个月还要我倒贴银两。别说赚钱,要是哪个月不亏,我做梦都要笑醒了。至于表姑娘,庙小容不下大佛。” 她示意王力把谢阿六带进去,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笑道,“相公啊,既然汾州产业做的如此之好,为何让表姑娘上京,留在汾州看着店铺不更好嘛。本以为让婆婆上京,是为你前途而来。可如今看看,非但没有供使用的银两,连家里的花销都成了问题。” 谢乘风被嘲笑得哑口无言,心中自然免不了嘀咕两句。娘管家是挺严的,一切都要以她的意志为主。之前在汾州,只让婉玲帮忙想想主意,可家里的产业婉玲妹妹一概插不上手。现在说要上京帮他管家,来了多久就吵了多久。无非就觉得他娶的老婆不出钱。可又不是他想娶的。当初让他上京找大家小姐的是他们,出主意让他靠裙带关系的是他们,现在埋怨的还是他们。他心头怨念一起,便再次怪到了黎明珠身上,若是黎明珠能听话那他哪儿来的烦恼。他抬头见明珠已经走了,暗暗呸了声,摆什么臭架子。 绿竹回头快速看了眼谢乘风,凑到黎明珠耳朵边嘀嘀咕咕:“小姐,姑爷瞧着不乐意呢。”明珠冷哼道:“你都听见了,那算盘打得啪啪响。这个我不怪他,谁都会给自己谋好处。可谋好处的时候,还把别人也就是我,当傻瓜看就不行了。” “可不是,奴婢在旁听得目瞪口呆的,也真亏他能说出口。”绿竹说完,好奇起来,“小姐,你要怎么罚谢阿六?打一通吗?奴婢来!” 黎明珠斜睨她一眼,见绿竹兴高采烈的模样,禁不住放松了情绪。绿竹,嬷嬷,还有红萍还有黎家人,这辈子能无忧无虑的活着,便是她今生所求。恶人就全部由她来做便是。 “说要打,你真下得了手吗。咱们让王力出手便是,他力气可比你大。” 说话间,她们几人已经回到院落。王力押着谢阿六的脑袋,让他跪在庭院中。红萍一见黎明珠回来,忙上前压低声音道:“奴婢谢小姐为奴婢们出气。” “打你们便是打我。我不是为了你们讨公道,是为了我自己。”她笑了笑,“把嬷嬷抬出来。” 红萍忙吩咐小丫头们把李嬷嬷从床上扶起,坐在椅子上抬进院子。李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就算靠着陶锦才尽心尽力,那膝盖受损回不到原先一般。如今走一走便要坐下歇息片刻,若是天气转凉,膝盖更是酸疼。 李嬷嬷被抬到黎明珠身边坐下,明珠笑道:“嬷嬷,你看他,我给你出气。” 李嬷嬷张张嘴,想说不用为了奴婢这条贱命得罪了谢家。可转念便想起黎明珠对她说的话,别人欺负到头上,不反击回去的话,别人还以为她好欺负。他们不会念着她大度,只会想着她软弱可欺。话到嘴边,便变成:“是,小姐。咱们看看,还有谁胆敢欺负到黎家头上。” 绿竹张大嘴,不敢置信。倒是红萍神情淡淡,她同李嬷嬷想到了一起。她转过头对黎明珠问道:“让奴婢来。” “好,别累着,你先打一棍出出气便罢。” 谢阿六暗自咬牙,这顿打是逃不掉了,到时候哭喊得惨一点,等回去少奶奶说不定还会给点赏赐。就算不给赏赐,看到少奶奶为他掉几滴泪,也值了。他垂着头,还来不及说两句场面话,猛地膝盖剧烈疼痛。 刚才想要卖惨的念头,如今彻底化为乌有。嘴巴张开,只能倒吸凉气,整个人本能绷紧,就算是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生怕牵动膝盖疼痛。再看面前,红萍面无表情,那一棍正打在他膝盖上。谢阿六忽觉背上一松,王力松开了禁锢。他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顺势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疼,是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李嬷嬷探出身体,告诫自己别开口,紧绷背慢慢坐回靠在椅上。黎明珠倒是笑了:“好了,红萍,你姑娘家何必呢。” 谢阿六还想着好,他能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红萍再落到他手上,可不像上回打一通完事。他脑子把各种凌辱都放在红萍脸上演练一通,正想着呢,却听黎明珠接着说:“剩下的我不看了。王力,那厮两条腿打折丢到前院,让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好瞧瞧。不准医治。” 谢阿六这下都不用演了,撕心裂肺大喊道:“少奶奶饶命啊,少奶奶,你是想要奴才一条命啊。饶了奴才吧,饶了奴才吧!” 黎明珠笑道:“你下手打嬷嬷的时候,怎地没想过给她老人家一条路走。如今她走不动路了,你却要求饶。谁饶过嬷嬷和红萍?”谢阿六忙以头抢地,哀悼哭嚎。明珠摇头,“真是滑稽,难不成,你以为做错了事,说声对不住这事情就当没发生?” 王力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可怜谢阿六被打断双腿,血淋淋地拖到前院。不过他心里藏着的那丝念头,倒是实现了。江婉玲确实为他流了几滴泪,甚至还到谢乘风面前为他抱屈。不过为了谢乘风能跟着黎家去马球场,也不得不忍下这口恶气。但是谢阿六还是极为感动的,真少奶奶等天黑,就让人把他抱回了屋子,还偷偷请了大夫诊治。这份恩情,他谢阿六今生今世都还不完。 过了几日,谢乘风果然得了黎老三的邀请,说是妹妹来信,一家人总要和和气气。谢乘风大喜,却又听黎老三旁敲侧击问江婉玲的亲事,心里却不大高兴。悲喜交集中,他总算是搭上黎家的马球队,成了替补。 这件事发展地如此浩荡,委实让赵逢稷措手不及。天知道,他只是想在和黎家玩马球的时候,不要输得太丢脸就好。可是,皇后娘娘以为他有更深一层的打算,连父皇都别有深意地看着他。真是惨。更惨的是,如今这么一来,他只能赢不能输。 淑妃看着自家儿子坐在那里沉默,她也闹心。皇后娘娘推波助澜,想就君臣一家亲的活动,再给老大老二拉一波好感,还想顺便再踩一波老七。他们娘俩都那么低调了,皇后还不放过,生怕老七有点好名声。 “哎,儿啊。”淑妃拉成音调,恨不得唱一句,我们娘儿命真是苦。等儿子转过头,不免转忧为喜。她生出的儿子还是很优秀的,都不用做什么,单凭这张脸就能得皇帝盛宠。皇后气死也没用。“你抽到什么颜色?” 赵逢稷哦了声,拿出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赤红的纸,上书赤队。宋锦秋是绿队。第一场比拼,便是赤色对绿色。“儿臣还不知道队伍里有谁。” 淑妃点头,不由吩咐:“咱们不是去争第一的,不要输太难看就好。”她侧过身看向身边的嬷嬷,那嬷嬷忙说道:“是,奴婢们都去打听了。目前看来,大皇子拿了橙,二皇子拿了金黄。而镇北将军的大儿子马旭拿了绿;娘娘府上二公子是青色;平安候的公子抽到蓝色。”她停了片刻,“首战便是七皇子同马旭。” 淑妃哎了声:“若是逊哥同逢稷对战便好了,逢稷不用担心。对了,传本宫的旨意,让镇北将军夫人进宫。” “母妃,你如此做,儿臣真的没脸见人了!”赵逢稷站起身,有些不耐烦起来。事情闹成这样,他进退不得,只能往前冲。“母妃,儿臣去瞧一下队伍里有什么人,还有五日练习。这段时间,儿臣就不进宫请安,还请母妃见谅。”再者说,说不定队伍里的人不错,他怕什么。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赵逢稷从淑妃宫里出来,慢吞吞闲逛似地走到内务所,恰好就看到宋锦秋正同黎老三说话。见他走近,宋锦秋兴奋地挥手:“七殿下,这儿这儿。”黎老三倒是毕恭毕敬地行礼。宋锦秋见他走近又笑道:“殿下,源清是你的副将。” 赵逢稷内心嘿了声,宋锦秋真是人来熟,不过短短时间,已经同黎老三如此熟络。他略点点头,同黎老三打了个招呼。便听黎老三笑道:“说来巧了,我那妹夫也是一队。” 宋锦秋立即同赵逢稷对视一眼,妹夫,那不是谢乘风?赵逢稷先开口:“哦?令妹夫也会马球?” “略懂一二,不过微臣觉得他是替补,倒不用在意。” 宋锦秋急忙忙问:“那这回比赛,明珠小姐会来观战吗?”这句话惹得赵逢稷和黎老三冷眼,他挠挠头,换了个话题:“啊,殿下,上回你推荐的成衣铺,我娘觉得极好。如今买了一批,给粗使丫鬟,小厮都换上了。” 赵逢稷哦了声,耳廓有些发热,想要转移话题,那宋锦秋却喋喋不休继续问:“不过殿下,这家本末巷的店你是怎么知晓的?” “是我那天闲逛,听路人讨论。反正闲着无事,我便去瞧了眼,确实不错。闲话聊天罢了,你倒当真了。” “原来如此。我家管家回来笑得都不行了。说那家掌柜开始不信,后来乐得喜极而泣,门口那傻小子都恨不得跪下给他磕头呢。我还当殿下发了善心,想我们救助些穷人。但如今也算歪打正着。” 宋锦秋喋喋不休,赵逢稷恨不得扑过去捂住他的嘴。眼角斜睨黎老三,生怕他发现任何端倪。好在黎老三只是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听,礼貌又有些疏离,显然黎家的教育便是不要和皇家人攀上任何关系。黎老三,黎明珠都是如此。 赵逢稷轻咳了声:“黎源清,我对马球不甚擅长。五日后便是同马旭对决,我不想输。” 黎老三倒没想到赵逢稷如此开门见山,他微微拱手:“微臣定当尽力。不如我们将人手集齐,今日下午便开始练习,如何?” 宋锦秋心里盘算,不知道明珠姑娘是会去看三哥比赛还是老大老二比赛呢。但又想到赵逢稷,不管如何这个好哥们,他还是要捧场的。“甚好甚好,我下午来观战!” 淑妃没有让镇北将军夫人进宫,但镇北府上还是叮咛了马旭,千万不要太逞强,千万要给七皇子留点面子。马旭有点闷气,最后对决那必定是大皇子,二皇子和七皇子,他们这些大臣家的,自然不会去凑热闹。但一直被人耳边唠叨,他倒是不大服气。 忽队友白俊友兴冲冲跑来:“你可听说了?七皇子今日带着赤队练习,就在西山梅子林的校场。咱们去凑个热闹?”马旭心想,不能堂堂正正在赛场上赢,说不定在私底下倒能出口闷气。他一乐:“行啊,咱们也召集了去练呗。” 这下果然热闹非凡。梅子林那处校场,梅子林听上去好听,但其实是一排枯树,再加上要操练兵马,方圆十里都是光秃秃的。人迹罕至谈不上,但既没景物可观,又临近兵营,自然总是冷冷清清。 这梅子林教头姓全单名中,听说是赌鬼老爹给起得名。自从他从军后,家里才算摆脱老爹吸血。全教头把这校场看得同自家性命一般,平日里鲜少低头。但现在看着突然一涌而来的皇家贵胄,也不得不委屈精心训练出来的儿郎做个陪练。 正是赵逢稷同黎老三商量队形,便听咋咋呼呼声音从外传来:“怎么回事?小爷不能进来练球?你这家伙,不知道五日后,我们马公子就要同七皇子比赛马球。若是不能练习,那比赛怎么尽心尽力。到时候怪罪下来,你吃罪得起嘛。” 赵逢稷冷笑了声,这声音他熟,不就是马旭身边的跟班白俊友嘛。他为了避免皇后猜忌,对各家都仔细观察琢磨,而马家,白家都不是他能交好的人家。但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是不想惹麻烦,这些人偏总是要到他眼前晃悠。 他刚想吩咐让亲卫去赶走他们,却又听到白俊友油腔油调调侃:“你是哪家的小娘子,来找哪个亲哥哥。” “还请这位公子自重。我三哥在此地同七皇子练习马球,公子如此做派,我三哥可不是会讲情面的。”赵逢稷脑子嗡嗡作响,假装冷静后,才听到那下半句话,“镇北将军同我爹爹还算和睦。我想,应该不是马公子让他故意拦住,刁难我们的吧。” 赵逢稷暗想,黎明珠说话夹枪带棍,同淑女半点都沾不上边。可浑身带刺,倒是免得吃亏。他正想出去接她,黎老三已经先一步出去,过了片刻,不仅是黎明珠,马旭他们也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他一见明珠进来,便再次冷下了脸,一副高不可攀的态势。马旭带着人上前行礼,恭恭敬敬说道:“听说七殿下在此练习。微臣心想,既然如此,不如微臣来给七皇子做陪练。就擅自带了人过来,还请殿下恕罪。” “哦?刚听场外喧哗,本皇子还当是占了谁的场子,要把本皇子赶出去。”赵逢稷嗤笑了道,“既然知道是擅自,为何不事先询问本皇子的意见。如今你带了如此多的人来,到底是何用意。而且,同黎源清在此练习,并没有大张旗鼓也没宣告天下,你又是如何得知?”他神情冷峻,“马旭,你倒是消息灵通的很。” 马旭被赵逢稷这番话说下,冷汗直冒。他怎地忘记了,就算是躲在淑妃娘娘身后,一心想要过纨绔日子的七皇子,到底还是个皇子。就算他们家是扶持大皇子的,可毕竟大皇子还没登上皇位,现在出头去欺负一个受皇帝喜爱的皇子,真是嫌命长。 黎老三淡淡说道:“七皇子息怒,既然马公子想当陪练,您就当他是一片好心吧。” 赵逢稷快速瞥了眼站在一侧的黎明珠,立在那里倒是笑盈盈的。不过她身后站了个眼生的家伙,不知道是谁。略抬了抬下巴:“嗯,源清说得很是。对了,谢夫人来找你,不如你们先聊完再开始。” 明珠忙笑道:“不是不是,是三哥同我说要来此地,吩咐我带些吃的来。”黎老三淡淡转向黎明珠,却没开口。她仿佛没看到三哥探究的眼神,又指向身后的陶锦才,“我连家里备的大夫也一起带来了。虽说日头不大晒了,但陶大夫在一边瞧着,我也放心。” 赵逢稷张张嘴,想说太医院也有人在,可话到嘴边还是点点头:“有心。”他说完,便一挥手,“走吧。” 明珠笑了笑,冲陶锦才使了个眼色,陶锦才嗯了声,垂下头快步跟着进去。红萍小声:“小姐,小将军刚看你的眼神不妙。” “怕什么,他能硬扯着谢乘风,我就不能让陶锦才来吗。若不是吴先生文弱,我都恨不得让吴先生也来露脸。”明珠愤愤道,“万幸,”她停顿片刻,谢乘风虽然跟着黎家,但抽签顺序大乱,他去了二皇子的队伍。心忽然怦怦乱跳,是不是二皇子? 她闭上眼仔细回想前世谢乘风发迹,确实是因为做了件什么事,啊,也是马球。她那时候不出门,是江婉玲回来炫耀时才知道的。是了,也是那天江婉玲同她说,见到了京城第一帅哥赵逢稷。 黎明珠用力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好,天赐的机会。 红萍见她神情不对,宽慰道:“小姐莫要多想,小将军如今是鬼迷了心窍。等咱们揭穿了表姑娘便是。” 确实,还要尽快。按照现在形势发展,所有事情都会提前发生,就算被她改变了一部分,但大方向不会变。一些重要的节点也不会变,比如马球赛。 “小姐,咱们进去吧,他们要开始了。” 马球赛本意是黎明珠想要拉拢赵逢稷的游戏,虽然被莫名其妙搅了局,但拉拢的机会她不会放弃。她笑眯眯地走进,见陶锦才正站在几个太医面前,垂着头像是被训话。红萍压低声音:“还好绿竹没瞧见,不然她这脾气,该去抱不平了。” “陶锦才要想出头,有些事情便要自己解决。要么,他就甘心窝在药铺里当个坐堂大夫。” 明珠说完,便瞧见场上赵逢稷和三哥策马。里面还有一些其他人,几乎都是生面孔,没有认得的。但身手如何,她还是能瞧个明白。马旭那队人,不知道是他走运还是怎地。跟着他的队伍,且不说瞧着人人熟悉,身材都像是武将家出身。就算跟屁虫白俊友,也是镇北将军旗下总兵的儿子。反观赵逢稷那队,也太过凄惨。除了三哥能看,其他的,瞧着便是文官的儿子。一个个能把马骑利索了,便是万幸。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敌强我弱,不是不能打,是太难打,而且三哥要做的不仅是要赢,还要保住七皇子的面子。黎明珠站在围外,看着场子里的马已经跑了起来,大呼小叫的,看样子还挺兴奋。她见红萍虽然神情已经平淡,但瞧着也有些期待。 这才是年轻无忧无虑的样子,黎明珠笑了笑,可惜她现在的心态和老太太没什么两样,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高兴起来。眼神转到马旭身上,笑得嚣张。周围的人亦是策马,挥棒,混不将赵逢稷放在眼里。 黎明珠暗暗冷哼,这厮过来的心思太容易猜了。这皇家召了大家伙一起乐呵,但从没想过让臣子赢过自家儿子的。场上偷偷输两个球容易,面子里子全了,图个君臣和睦。但有些人不服气,她冷冷看向马旭,不服气就要场下找面子。 但凡这时赵逢稷输了,就算再怎么苦练,五日后场上赢了,旁人还会说是马旭相让。输了,人家会说果然如此。要是为了洗脱这番闲言碎语,再找马旭比试,便会被人说赵逢稷心眼小,输不起。总之便是进退维谷。 正想着,恰好一道劲风吹过脸颊,她往后略退了一步,伸手将碎发掠到耳后。便瞧见赵逢稷策马到她跟前,语气平平说道:“这儿离场子太近,马球万一挥舞过来,会伤到你。” 黎明珠摇头:“我喜欢站在近处看球。说起来,我之前还在南疆的时候也玩过。”她看三哥驱着马慢吞吞的过来,冲三哥招了招手,“三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你出去和人打架,我总要给你鼓劲吗?快来。” 啧,不过说了一句话,她就要找三哥吗。赵逢稷心中不快,但还是拉扯了缰绳,稍微跑开几步。忍不住回转头,便见黎源清俯下身,黎明珠凑到他耳边低语,等黎老三再抬起头时眼神中倒是闪过几分戾气。 这时砰地一声,铜锣响起意味着比赛,不,是练习开始。 刚开始时,赤队的那些文官儿子,还以为马旭他们真的是来陪练的,嘻嘻哈哈,就算被进球都无所谓。可随着第一个队友被马旭驰马撞下,赤队那帮人才算进清醒过来。要知道,没有黎老三救援及时,那家伙的膝盖便会被马蹄踩碎。 陶锦才匆匆和其他小太监抬着担架进来,把人抬出去。马旭扬着下巴装模作样道:“哎,真对不住啊。一不小心没收住。”他还张望了一下,嘴里依旧不饶人,“啧,怎么那么弱啊,不就摔了一跤,还要抬出去啊。”说完往赤队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要不,咱们下几个人再练?不然摔跤受伤,五日后还怎么比赛。” 打人不打脸,这马旭也是嚣张惯了。他话音落下,头一个怒吼就从赤队爆发出来。文人骂人一贯拐弯抹角,旁征博引,若没有一定才学还真听不懂。马旭仰头哈哈大笑:“你们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懂。到底还比不比?”他转向赵逢稷,拱拱手,“七皇子,微臣以为,恐怕现在不是练习的好时机。不过您放心,五日后,微臣自当非常小心。” 黎明珠冷哼,红萍在一旁轻声道:“这人怎么那么嚣张,连皇子都不放眼里。”黎明珠点头,亦压低声音道:“他出自的镇北将军府,是当今皇帝的心腹。比咱们南疆回来的提督,要风光得多。七皇子心不在朝野,也没有党羽,他们自然不放在眼里。”不过,倒也不算完全的蠢货。黎明珠心道,趁胜负没有完全分明,假借有人受伤的名义收手,以免结怨太深。五日后,赵逢稷就算被人闲话,倒还有分辨的余地。 本以为就此收手,可没想到赵逢稷却道:“马是畜生,不知道避人,马旭无需介怀。”他冷眼看向被抬下去的人,“继续。” 他这话一出,反倒马旭接不下去了。他是来出口气的,气顺了自然就走。要是再继续,狠狠驳了七皇子的面子,那他也讨不了好。就算被骂,马旭也只得讪笑两声:“七皇子,如今有人受伤,微臣以为再练反而影响士气。再说,人不齐,练不了。” “你看看他,刚还嚣张说要陪练,还要下几个人继续呢。可七皇子认真了,他倒是怂了。”明珠压低声音嘲笑道,“我看七皇子想逼他道歉走人,如此两边都算是保下面子。” 但不想赵逢稷却在场上望向了她,片刻后听他问黎源清:“赤队的候补可到了?”黎源清摇头:“说是崴了脚,便没有来。本以为是替……”话没说完便有些懊恼。本以为可有可无,那家伙说受伤便没追问,若是在的话,起码骑着马跑一跑凑个人数也好。 哦,赵逢稷再次望向黎明珠。黎明珠皱了皱眉,却见三哥向她小跑过来,小声问:“七皇子问,你愿不愿意上场?你摇摇头便是。我自会替你回绝。” 黎明珠却不由自主回应:“三哥,我愿意上场的,不用回绝。” “你发什么疯。”黎源清压低声音,“这场上都是男子,你个妇道人家入场,让别人怎么想我们黎家。” 这还是她那个肆意妄为的三哥吗?黎明珠微微皱眉,却从一侧对七皇子挥手:“民妇可以,但民妇衣着不便,怕是……” “这有什么,”赵逢稷淡淡说道,“来人,带谢夫人下去换衣裳。” 黎老三不可置信地看着黎明珠带红萍去别的地方换衣裳,他转过身,驾马到赵逢稷身边,急忙忙劝道,“七皇子,不合规矩。这,舍妹毕竟是女子。” “我可不记得父皇下旨说过只准男子参加,”赵逢稷歪头看了看黎老三,“令妹上回同我说,你这三哥为人有趣,不忌惮礼教规矩。怎地你今日如此迂腐。” 黎老三一怔,却问:“舍妹同殿下私下见过?” 赵逢稷被反问住,他总不见得说是见过,还去一起瞧过陪嫁的产业。这话他说不出,只得顾左言他:“黎源清,今日若是输了,我的颜面自然可以讨回,可你呢?那马将军在朝上,可不像令妹说的,同黎大人关系融洽。” 黎源清自然知道,文人相轻,武将亦要攀比军功。他们黎家明明在南疆忍受湿热,蛊毒,怪虫,将那些头人降服,免得朝廷腹背受敌。可回到京城,却被嘲笑不如那北军彪悍。他爹却从不争辩,一幅随时随地准备再回南疆的态度。 “令妹过来只要骑马在围栏边便行,充个人数。”赵逢稷补充,他当然不会真的让黎明珠上阵抢球,只刚才却是突如其来的期待。 场上窃窃私语,等了小会儿,马旭开口道:“殿下,虽说皇上没有禁令不让女子参加,可毕竟这马球场上碰撞难免。”眼神看向黎源清,见他神情清冷,在七皇子身边竟然也毫不逊色,心里不由升起几分嫉妒。恶意笑道,“免得到时候,黎兄又要多几个妹夫。” 黎源清眼神微冷,马旭是在嘲笑明珠被谢乘风当街搂腰嫁人的事情。他紧握缰绳,还不等催马去撞,身边赵逢稷已经举起马球棍,一言不发直接挥向马旭驱使的马匹。马受惊前脚扬起,往后倒退。马旭一时来不及躲闪,差点被马甩下。众人见赵逢稷突然发难,哪儿来得及救援,一时间大家伙都愣愣地看着马旭狼狈不堪地控制马匹,不让它发狂。 赵逢稷冷眼瞧着,淡淡道:“诸位都是我大梁肱骨之臣的公子,想必诗书礼仪都熟识于心。” 不管是马旭的队伍,还是赤队那些人,面面相觑,便立即拱手行礼:“是,谢七皇子教诲。”说完,见赵逢稷不再开口,马旭的人手忙脚乱去帮马旭把马给稳住。 赵逢稷微勾起嘴角,这些家伙就是欺软怕硬。怎么想的啊,他好歹还是个皇子,大哥或者二哥还没当皇帝呢。就算他们当皇帝,他也是个王爷啊。他不想用权势地位压人,不代表真能一点点欺负到他头上来。 正想着,眼睛已经瞧见黎明珠换了骑装从后驱马而来,笑盈盈对他挥手。赵逢稷忽觉得耳廓有些热,这人穿上骑装委实英姿飒爽,更衬得容貌秀丽。黎源清皱皱眉,想不明白,问道:“咦,殿下怎么会准备女子骑服?” 是啊,怎么会准备呢。赵逢稷总不能说,知道黎老三和他一队之后总有种预感,觉得黎明珠会来看他们比赛,说不定会用得上。“有备无患。”他淡淡说道。 “殿下真是心细如尘。” 赵逢稷等黎明珠靠近,冷着语气道:“看来果然是会骑马。那你应能躲闪,过会儿开始可没人护着你。” 黎明珠笑了起来,她不敢去看三哥不赞成甚至有些责怪的眼神,只盯着眼前的赵逢稷:“请殿下放心,马球上,明珠可不输男儿。” 赵逢稷心再次加速跳了一拍,嘿,自称明珠啊。难道本皇子就同她那么熟稔,真是没规矩。不过嘴角倒是弯起,冷眼瞥向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马旭:“行啊,我们好好教训他们,真当我没瞧出他的心思呢。”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黎明珠当然知道,换成是她也想要当场教训马旭,而且必须要赢。但说句扫兴话,他们这个阵容,不是喊几声口号就能办到的。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殿下,今日要赢就要用些非常手法。”见赵逢稷点头,黎明珠笑道:“三哥,还记得我们曾经玩过的游戏吗,今日再来一次如何。” 黎老三皱了皱眉:“不准胡闹。”他皱皱眉,想起黎明珠提到的往事。那根本不是什么游戏,而是差点小妹被抓,他们几个被困山寨的危机。当年他们被头人诈降,带了极少的护卫进了村落,自然被关押起来。头人为了斩草除根,派人去抓捕小妹。小妹年纪虽小,但带着一帮小伙伴,居然成功找到副将带兵救援。其实也没什么诀窍,以身诱敌,以弱博强。 赵逢稷看看这两兄妹,伸手拍拍黎源清的肩膀:“源清,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就这么办吧。”见黎源清不开口,他又说道,“怎么,你这做三哥的,倒不如外人相信你的妹妹。” 黎老三沉默,心道,你这个外人同小妹统共没见几次,怎么那么信任。但眼下确实没什么好主意,只能点头。 马旭被差点甩下马,这口恶气可比要他故意认输要大得多。粗声粗气道:“哟,上了个小娘子,那还比不比了?要是碰到了,小娘子是要嫁几个人啊。”自然又引得一阵唇枪舌剑,黎明珠倒是不怎么在意,她举起马球棒一挥,那马旭本能反应,人往后退,生怕马再次受惊。 黎明珠指着马旭嘲笑:“我不过动了动,你就怕得躲起来。我看你啊,还是别比了。免得过会儿输得难看,只能回府哭诉。” 马旭长那么大,顺风顺水,一向被人推崇。今日被赵逢稷差点打下马,已经气得要爆炸。现在居然被个女人嘲讽,脸孔涨得同猪肝一般。恶狠狠道:“我倒是怜香惜玉,看来小娘子已经迫不及待要多嫁几次。行,”他冲赛台喊道,“开场。” 七殿下还没开口,赛台上的全教头暗暗冷笑,这镇国将军府还真是嚣张惯了。好在赵逢稷适时点头,全教头才一敲锣鼓,比赛再次开始。 这回马旭倒没了轻敌的心思,一门心思想把赵逢稷打下马,让他也感受感受狼狈不堪的心情。只是讨厌的是,那黎明珠总是骑着马到他身边,也不打球,拿着马球杆似乎在寻找机会打他的坐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心里又慌又发狠,怒气冲冲对白俊友吼道:“怎么回事!连个女人都防不住!”又冲周围人喊,“你们是怕碰到她定要娶吗?放心,这娘们要是逼婚,老子给你们做主!”白俊友无奈,他也想防,但这女人骑马滑不溜丢,他刚一靠近,那女人就跑。一去抢球嘛,她又来了。 “快!球!”马旭喊完,忽然发现本来被他们控制自如的球,居然落到了黎源清棒下,不过眨眼,就见他一挥,全教头在台上喊:“赤队,进一球。” 好好好!马旭气得双眼通红,若是此战输了,五日后也不用再比。他瞪向黎明珠,那女人居然依旧不知死活,再次尝试贴到他身边试图干扰。马旭冲白俊友使了个眼色,多年的狐朋狗友,还是有些默契。 一时间,黎明珠身边便多了两个绿队人马,从后逼近,打算两面夹攻将她打下马去。左边一人遮蔽大家目光,右边那人便拿着球棒挥打过来。若是打马,必定会有伤痕。但如果是吓唬她,她自行摔落,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她左右看看,忽然一笑。她对赵逢稷说的“不输男人”可不是大话。之前在南疆,山路曲折难行,都要靠马代步。可若是驱使不好,连人带马掉下山崖也是常事。或许她管理后院,看男人的眼光不行,但骑马,她是不需自谦的。 马球棒携裹劲风袭来,黎明珠巍然不动,就拿容貌去赌。果然,袭击在快贴近她鼻尖时停下。趁着对方诧异,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继续时,黎明珠屈起手肘猛然击打右边那人的肋下。在他受疼躲闪时,驱马狠狠撞了过去。 一是受惊黎明珠在被袭击时纹丝不动,二是肋下被猛击后疼痛,三是马匹撞击措手不及;却见那人仰面跌倒,眼前便是自家坐骑高扬前蹄,似乎马上就要踏上他的胸膛。那人大惊之下,只听到喉咙口咳咳干燥声响,反倒呼喊不出。 原本遮蔽欺负黎明珠目光的,此时却变成遮蔽那人求救的希望。黎明珠冷眼看着,现在她离得最近,也只有她才能救人。虽然那人下手不算狠绝,但换做是其他女子,被摔落下马或是伤了容貌,那这辈子就毁了。 这些念头不过眨眼功夫,她已经脚踏马镫站立,手上缰绳被绕城一个圈甩到那发狂的马脖上。人往后,借用身体的力量逼迫狂马倒退,又要控制身下马匹保持平衡。看上去简单的动作,任何一个关节不留神,不但那人胸膛会被踏破,连明珠也会丧命于马蹄之下。 她动作改变,总算让其他人看到此处危机。马旭第一个跳出来破口大骂:“毒妇!居然趁人不备,害得孙德谦落马。落马也就算了,你是要驾马踩死他啊!来人啊,救人,抓毒妇。” 原本对黎明珠的恶意,此刻临时起意,成了个帮大皇子计划。马旭挥舞着马球棒过来,只要踩死孙德谦,命令他们逼迫黎明珠的事情不会揭发,黎明珠却会被以杀人的罪名抓起来。而这些,便能让赵逢稷脱不了干系。让赵逢稷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上,再添一笔纵人行凶的恶名。 黎明珠暗叹,她就知道好人做不得。不过现在箭在弦上,她也只能用尽全力控制那匹疯马。不敢动弹不敢转头,“三哥,快,七殿下,把孙德谦拉出去。” 黎老三跳下马疾步跑来,场外陶锦才也疯了似地往里跑。马旭见情况不妙,直接向黎明珠挥打过去。带着狠厉杀气,直击黎明珠腰部。只要黎明珠松开缰绳,孙德谦死了,那一切就是定局。 那马球棒来势汹汹,一击之下不死也会断几根骨头。赵逢稷便是在此刻驾马挡在明珠身侧。马旭收手不及,心里暗恨七皇子发什么疯。他要害人,还嫌弃别人为何不好好等他来害。嘴里大喊:“殿下,你为何包庇凶手,难不成是你指使这婆娘害死孙德谦?” 赵逢稷不语,他手中没有其他武器,依旧是拿着马球棒抵挡。好在他虽然深刻记着要做逍遥王爷,但强身建立的武艺从没落下。也没什么花架子,用以逃命防御袭击足以。往常用以大哥二哥刁难,像今日直面迎敌倒是头一次。 双方力量对抗,让赵逢稷手臂一阵巨疼。马旭收不住蛮劲,那马球棒滑过赵逢稷的手臂,将他衣袖刮破,甚至手臂皮肤都见有血丝渗出。血丝大概刺激到了马旭,他猛然倒退数步,惊慌神情中却依旧是毫不在意的嚣张。 也是,赵逢稷心想,镇国将军府是大哥的人,就等着大哥当皇帝,等马旭的大姐成皇后。如何能看得起他这吊儿郎当没有正职,甚至没有封王的皇子啊。 “殿下。”黎明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赵逢稷嗯了声,等她后续。“孙德谦断了双腿,但性命无忧。” “如此甚好。”赵逢稷又看了眼马旭,依旧嚣张,为何丝毫不怕孙家反水。他冷眼瞥向孙德谦,脸色惨白,双腿软绵绵地瘫在地面上,陶锦才跪在一边包扎。那几个太医却慢吞吞的,不情不愿的。 “殿下,你的手。”黎明珠又问。 赵逢稷皱皱眉:“没断。”他扬起下巴,“看来,赤队不能上场比试。”转过眼,冷冷笑道,“本皇子就先恭喜马旭的绿队得胜,还望能摘得桂冠。” 马旭这下才真的惊慌起来。他们可以落赵逢稷的面子,可这一切都是有个平衡点的。一旦平衡打破,皇子退让于他。不,等同于皇家退让镇国将军府,那皇帝会发火,大皇子也会发火,姐姐更会发火。 “殿下说笑了,这比赛毕竟是皇上诏令,大家都铆足了劲好好表现呢。” “马旭,你说本皇子包庇犯人,你自可去刑部。至于本皇子比不比,自是本皇子自己决定。”他不再多言,望向黎明珠,“今日连累你,改日再登门道谢。” 黎明珠抿抿唇,这场不真不假的比赛,倒是让她看出七皇子目前困境。看着是皇帝宠爱的皇子,可这宠爱当不了饭吃,反而成了某些人的心头刺。想起前世,七皇子最后称病再不出皇子府,倒是莫名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是明珠莽撞。”话没说完,赵逢稷已经掉头离开。黎源清拉住明珠的胳膊,“妹妹,我送你回府。”倒是一路沉默,直到了谢府,黎老三眼神冷漠,关照道:“小妹,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但希望你是明白,我们黎家从不需要依靠皇子势力。” “三哥,我只觉得殿下可怜。”黎明珠凄惨一笑,“我还有哥哥们,尚有几分真心,可他呢。不过”她又嘲笑摇头,“我那哥哥们,万一娶了个不喜欢我的嫂子,我同殿下便有十分相像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黎明珠这话说的就是诛心。果不其然,黎源清皱着眉一时语塞,可不过片刻,又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婉玲姑娘,不强求你现在就改变,但你能不能尝试去了解她。” “好,三哥,为了你我什么都答应。不过,三哥也得答应我一桩事。”黎明珠收回凄惨神情,淡淡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提携谢乘风,不管如何,为了我,你的亲妹妹,还请你不要插手谢乘风任何事情。不管他们如何请求,江婉玲如何劝说,你全部推托到我身上即可。” 黎老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一时间倒也寻不到合适的解释。确实,他是听了江婉玲的劝说,才拉着谢乘风去参加马球比赛。婉玲姑娘说得没错啊,如果谢乘风有光彩,妹妹一样脸上有光。可惜这番好意,小妹毫不领情。他自觉好心没好报,只点了点头:“如你所愿。” 还来不及感慨之前如此亲密的兄妹,此时变得冷漠,就听院子外传来一阵清脆笑声。黎老三神情缓和下来,看向黎明珠,声音不由自主变轻:“如果你了解婉玲姑娘,你便会知道她有多为人着想,多纯粹。”说完,他便转头离开,想来是去找江婉玲了。 红萍一直默默站在黎明珠身后,直到黎老三离开,她才开口说话:“小姐,你别难过。”话说出口,却瞧见明珠的表情不见沮丧,自己心情倒是沉重的很。她一下惊慌起来,生怕黎明珠发现她藏在心底里的念想。好在黎明珠只沉默地盯着外面欢声笑语,一言不发。 “想来是遇见了好事。”小会儿,黎明珠嗤笑,心里盘算着江婉玲应该是见到了二皇子吧,难怪如此高兴。按她的风格,那二皇子应该会取代三哥在江婉玲眼中的地位。三哥再怎么沉迷追捧,都不及二皇子的地位来得有吸引力。 “啊,你刚说什么?”明珠一击掌,“哦,我不难过。他被人迷惑是他的问题,也是我的疏忽。” “那小姐说要揭穿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无非两点。她和谢乘风厮混,被三哥发现。她发现新目标,和三哥划清界限。但据我对她的了解,就算她有了新的目标,其他男人她也不会放弃。毕竟是她彰显魅力的一部分呢。” 红萍沉默片刻,如果是让三小将军发现表姑娘和姑爷厮混,很难。 黎明珠瞥了红萍一眼,笑道:“你是不是和我想一起去了?就算我们能发现他们厮混,活捉他们光膀子在床上,不管是通过我们的嘴说出去,还是三哥亲眼所见,都会是陷害。” 红萍默默点头,三小将军确实有些自我。小姐还是很了解小将军的。但这样的话,她禁不住开口:“就看着她猖狂?” 黎明珠奇怪地看着红萍:“你不是这样冲动的性格,怎么了?” 红萍摇头:“奴婢气不过。明明是小姐的府邸,如今只能偏安一隅。”她心跳得乱七八糟,明知道小将军对她无意,但看到旁的女人入了小将军的眼,还是会觉得愤愤不甘。 “这有什么,好歹我们还有块清静之地。你且等着,他们还是会来找我。” 李嬷嬷从里迎了出来,压低声音道:“小姐,你不在的时候,老太太果然传了奴婢去。” 嗯,明珠点点头,几人走进房中,绿竹乖巧地站在门外守门。里面李嬷嬷一边敲着脚,一边说道:“那老太太也是有意思,把小姐从小到大的事情问了个遍,兜了好大圈子说府里难以为继,打算把宅子一半出租,让老奴关照小姐一声。” 明珠笑着对红萍说:“看看,我就说他们不会放弃,还是会来找我罢。” “小姐怎么会答应。”红萍丢掉对黎源清的念头后,人冷静下来,分析道,“不过小姐不答应,他们定是有后招。这个要求看上去格外不合理,换谁都不会答应。” “确实。你说说,他们会出什么招数?” “到时候小姐不答应,他们说不定会让小姐补贴,如果不补贴就出租宅子。小姐不愿意,那就回黎家。” “我既自愿离开,这里便由他们做主。江婉玲扒着三哥,说不定现在又有别的靠山。到时候说我受不了谢家清苦,说我不会照顾夫君婆母,什么脏水都能泼过来。我百口莫辩,将来再有别的事情,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真是歹毒。但如果小姐不走,他们真的出租出去,总不能一直大吵大闹。” “你说的没错。我们闹一回儿行,总不能天天夜夜闹着。闹多了,泼妇的名头又传出去。” “那是,小姐可不能让人这么说。”李嬷嬷加入对话,心里愤愤不平。但她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碰到讲理的可以讲道理,要是碰到不要脸的,除非能比她更不要脸,不然又有什么办法。 “那些旁观的,哪儿会管事情真相如何,只会想看热闹。我闹一回儿,说不定会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等我闹上两三回,就会掉转枪头说我泼妇骂街,没了姿态。”黎明珠呵呵冷笑,前世不是如此吗。刚开始,还同情她夫君偏爱小妾,最后变成了夫君能把江婉玲变成平妻,都是她不笼络夫君的错。名声,被指指点点,她是不怕的。但现在还不能全部舍弃,那些旁观者的“正义”被她所用时,名声是很重要的。 “难道就只能忍让?”红萍禁不住问道,仔细想来,目前为止,她们这方没占什么上风。就算切断了那边供应财物,但现在府里都被老太太查了个遍。清风苑外的那些墙头草,都开始松动起来。 “不急,现在还没到时候。红萍,你记得我们刚才说的事情吗?” “小姐是说,揭穿江婉玲?” “是,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黎明珠还没说完,绿竹在外开口:“小姐,成衣铺的掌柜求见。” 他怎么来了?难不成经营出了问题?黎明珠即刻让绿竹去传,吩咐他在前院花厅等候。过了小会儿,见到掌柜,就瞧见他满脸的喜色。黎明珠也禁不住带了笑:“是有什么好事?” 徐掌柜搓了搓手,兴奋地双颊通红:“是,是,小姐。前两天,突然有个管家跑来订了一批丫鬟下人的成衣。刚开始小的还不信,他付了定金,今儿把全款打上了,小的就,就,”他抹了把汗,真的是高兴啊,三叶成衣开张到现在,第一笔大生意!这笔盈余足够支撑铺子三个月之久。“就先来给小姐报喜!还有,那租衣裳,也有了生意。虽然零零碎碎的,但还真是有借有还,有些还特意浆洗了再还过来呢。”本末巷并不都是不懂事的粗人啊。 “真是好消息!也是多亏了你有所准备。”黎明珠笑道,“是哪家府上采购,可有言明?” “是,是当朝户部侍郎宋大人的府上。” 宋锦秋?黎明珠笑容微滞,他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巧合?不可能,她立即否决。这三叶成衣位于本末巷,富家公子绝对不会驻足的地方。他们又怎么会找到那里的成衣铺子。何况,一般府里采买都有自家熟悉的店铺,又怎么会贸然去家不熟悉的铺子。 或是吴疾同宋锦秋提起,宋公子想要帮她吧。黎明珠微微叹了口气,宋公子真是一腔热血,她要好好感谢于他。 “嗯,给宋大人的衣裳一定要仔仔细细检查。这是我们头一桩大买卖。若是我们价格公道,用料上乘,说不准从此后宋大人府上丫鬟小厮的衣裳,都会来我们这儿采买。”黎明珠笑道,让绿竹去把账册拿来,“账册我看完了,徐掌柜做事果然很是清爽。账册带回去吧。给那小子点银子,让他买顿肉吃。” 徐掌柜笑得连连点头:“是是,不用小姐吩咐,小的都办好。”他刚要走,黎明珠又叫住了他:“之前我们是守着店铺,没有人来自然就没有生意。我看,我们要走出去。三叶成衣铺里的都是粗布啊亚麻的,结实耐用。我想,除了干活的,那僧侣或也需要呢。” 吴疾从外走进,念了声佛号:“确实,不过佛门的生意可不好做啊。”他见黎明珠笑着,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姐不是为了做佛家生意吧。”见明珠点头便接口道:“若是捐一些衣裳,半卖半送,去礼佛的人便能知道是三叶成衣铺的衣裳了。说不定能来些客源。” 黎明珠感叹,和聪明人说话果然是轻松,赚佛门的钱怎么可能,但是让佛门宣传一下衣裳,说不定信男信女便能来光顾呢。说道:“让那小子去。说起来,一直没问他叫什么。” “那小子,”徐掌柜重重叹了口气,“他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就知道姓鱼,也没个名字,小鱼阿鱼的混叫。” “那可不行,总该有个名字。说不定哪天一下子脑子灵光了,总不能还叫诨名。”黎明珠抬眼看向吴疾,“先生,你文采斐然,不如你给想一个。”吴疾念了声佛号:“不敢,不如贫僧想一个字,小姐也想一个字。”垂下眼帘,倒是期盼起来。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黎明珠啊了声,笑道:“好,那我与先生各想一个。”她略作沉吟,轻声说道,“小鱼虽脑子不灵光,但性格淳朴。不如我就选个淳朴的朴字。” 吴疾点头:“淳朴天真,比世人都要来的干净几分。那贫僧取个真字。却非绮耳惟朴耳,句出天真又岂妨。鱼朴真如何?” 好啊,明珠笑眯眯点头。忽然啊了声,吴疾见状问道:“是有何不妥?”黎明珠连忙摇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鱼朴真,她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前世里是继黎家之后的大将。黎家死光之后,鱼朴真的名字才逐渐被人熟知。得知鱼朴真的名字,是黎家被砍头之后,从江婉玲嘴里说出。那时候江婉玲幸灾乐祸,说百姓根本无所谓黎家被斩杀,毕竟还有其他将军替代,例如鱼朴真。又啧啧称奇,说黎家世代为将没什么稀奇。鱼朴真原本是街头乞儿,后来为了吃饭进了军营,凭自身本事成了驻扎一方的大将。 难道是同名同姓?不不,怎会那么巧。是了,当时江婉玲入京后,她被哄着将手里的陪嫁店铺交给江婉玲打理。没过多久就说店铺亏损太过,遣散了所有人,连铺子都盘了出去。如果鱼朴真还像这辈子一样在店铺谋生,那自然是沦落街头。 呀,要是铺子还在,鱼朴真不沦落街头是不是当不了大将?片刻,便失笑心道,关键不是沦落街头而是去军营当兵。这辈子为何不能去黎家军营当兵呢?黎家再添一员猛将岂不是更妙。 “小姐在想什么?”吴疾心中烦躁,难道是他取的这个真字不合黎明珠的心意?见她神情变化,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是,先生。”黎明珠看向吴疾,把吴疾招揽到身边真是最明智的决定。他带来了七皇子和宋锦秋,也带出了鱼朴真。笑得发自肺腑,“我只觉得这名字妙极了,心中实在欢喜。” 她说欢喜。吴疾垂下眼,遮住眼中隐秘的喜悦,淡淡道:“小姐觉得合适便好。但贫僧觉得,平日里相熟的人还是叫他小鱼罢。”朴真啊,这两个可是他同明珠合起来取的名字,不能随意让人挂在嘴边。嗯,既然明珠小姐如此看重鱼朴真,他也要多多提点。 “嗯,是啊。连名带姓的叫,总是失了几分亲近。”明珠向徐掌柜吩咐道,“你先问问他,朴真两字是否喜欢,若是喜欢便是他的大名。过两天,让他收拾收拾去东山明镜寺吧。”徐掌柜连连应是,嘴里叨叨两句小鱼真是好福气碰到小姐贵人之类的,便转身兴冲冲地走了。 吴疾目送徐掌柜离开,慢吞吞坐在黎明珠下手,抬眼看向绿竹:“听闻陶大夫今日露了脸。” 绿竹啊了声,脸上掩不住的高兴。见明珠和吴疾眼神,跺跺脚:“嗳,他关奴婢什么事。奴婢给先生泡茶去。” “先生你也瞧出来了?”明珠笑眯眯地喝了口茶,又说道,“不过现在不是好时机,等一切都稳妥了吧。有些事我都放在心上呢。” “你无需心思那么重,我能帮你几分的。”吴疾轻声道,眼神越过敞开的门看向外头。清清静静,有股秋风吹起,将庭院的落叶卷起翻动。 他刚才的语气亲近到几乎莽撞,委实不愿意让旁人也发现他隐秘念想。说来滑稽,绿竹对陶锦才的好感,表现得如此明显。大约除了陶锦才以外,其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他呢,手指轻轻扣了下桃木桌面,发出闷闷的声响,藏在心中或许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想法,她或许也看不清吧。 “我自然明白的。”黎明珠确实没发现吴疾语气中的亲近,自顾自将赛场上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冷笑道,“我原本打算装晕,让比赛不再进行,大家都有台阶下。哪儿想到马旭如此胆大妄为。” “马旭能做出当面驳皇子脸面的事情,反倒不足为惧。只是,我们尚不清楚,这是他自个儿做的,还是有人指使。” “那七皇子说不再比赛,会不会反而让对方称心如意?” 吴疾摇头:“七皇子不比赛了,最尴尬的,其实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要比七皇子来得厉害,是当面打过他,而不是对方避让。避让有无数可能。特别对皇帝来说,他就会猜,为什么七皇子连同哥哥们一起游戏都不愿意参加,是出了什么事。别忘了,皇帝还没老,没病。”就是脑子糊涂,一门心思以为天下太平什么都不管。 “如此说来,” “七皇子当面威胁不比,想通过马旭的嘴传话给他身后的人。不管是谁,都会教训马旭给七皇子出气。而且,不敢让马旭退出,还会让马旭有技巧地输掉比赛。不然七皇子去皇帝那儿喊冤,镇国将军府都会被教训。” 明珠笑道:“先生说得极有道理。我之前以为七皇子吊儿郎当,没想到并不是绣花枕头。” “皇家人,哪儿有不懂时务的。只不过七皇子不争不抢罢了。”吴疾心中一动,情不自禁说道,“若是他有心,也不一定输。”辅佐皇子夺帝位,那他的仇,他所有的抱负,都能尽情施展。想到这里,吴疾忙捂嘴轻咳两声,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可是选谁?七皇子?不一定输,但赢要很难。大皇子或是二皇子呢,哪儿来的门道近身? “先生,喝茶。”绿竹恰在这时端茶回来,放在吴疾身侧,眼珠转了转,小声说,“小姐,你有没有同先生商量……” 明珠啊了声:“好在你提醒,倒是忘了。老太太想将宅子出租一半出去,我想了想,倒是没有稳妥的法子。” “阿弥陀佛,”吴疾松了口气,暗暗苦笑,没考上榜首的野和尚还选皇子呢,做什么春秋大梦。将注意力转移回内宅,“老太太无非是想逼小姐退让。贫僧觉得,小姐不如先行一步。” “哈哈哈,有趣。”又是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吗。黎明珠笑眯眯点头,吴疾倒是和她不谋而合了。 那边赵逢稷已经带人回宫,神情恢复了平淡。没换衣服,直接拜见了淑妃:“母妃,儿子不想玩马球了。” 淑妃一愣,再见赵逢稷衣袖破损,手上有擦痕,惊呼道:“出什么事了?”她看向身边的嬷嬷,“快去请皇上,”停顿片刻,冷哼一声,“你犹犹豫豫的去。”那嬷嬷了然点头。淑妃叹了口气对赵逢稷道:“不用多说,等一等。”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老嬷嬷匆匆回来,对淑妃点了点头。淑妃嗯了声,忽然竖起眉头对赵逢稷呵斥:“你说什么!不想比了?你知不知道,你父皇,母后,为了让你高兴,找了多少臣子陪着一起热闹。你说不比就不比?你是想丢你父皇的脸?你你你!气死我了。跪下,跪下。” 赵逢稷垂着头跪在淑妃面前,知道父皇马上要出现了。父皇这个人疑神疑鬼,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话不全。不相信别人特意禀告的,最喜欢偷听,好像偷听到的就必定是真的一般。这招母妃常用,皇后也没少用。两个人斗法都是在宫里自言自语,倾诉衷肠或者告罪,父皇还就相信。 果不其然,片刻后皇帝没让人通传,快速迈步进来。他在外头已经听了一半,只知道说赵逢稷不愿意去玩马球了,心里刚想说这孩子怎么如此容易退缩,淑妃已经骂了起来。这一骂,皇帝又觉得淑妃对儿子实在太严苛。 “淑妃!你怎么不听一听老七想说什么。他不想玩了,总有个理由吧。你怎能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责怪呢。老七,你先起来。” 淑妃忙抹着泪,让开座位扶着皇帝落座。嘴里叹息道:“臣妾心里难过啊。皇上,您看看他,要是有半分他大哥二哥的风采,臣妾就算立即死了也甘愿。” “好了好了!总是当着老七面这么说,哪儿有你这样做人母妃的。朕倒觉得老七至纯至孝,脾性又温和,还是朕的福星。” 淑妃松了口气,转过眼对赵逢稷厉声呵斥:“好,你父皇既然为你开解,你就好好解释为何退却!若是没有恰当的理由,别怪我不饶你。还有,为何衣冠不整,像什么样子。”赵逢稷抬起手臂,破落的袖子下面手臂青紫一片。淑妃一眼瞧见,心疼地差点落泪。可此时不能有半点松懈,手心死死卡着指甲,眼睛瞪得滚圆。是谁,伤了她可怜的儿子,定要他加倍奉还。 “儿臣今儿去练球,哎。儿臣本来技艺不精怪不得别人……但。” 赵逢稷还没说完,殿外大太监匆匆进来:“皇上,娘娘,镇国将军夫人入宫了,说是来给您磕头赔罪。”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哟,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淑妃挺直腰板,瞥向皇帝时却蛮是犹豫:“咦,这镇国将军夫人可不大来拜见臣妾啊,怎么今日来了?平白无故说什么谢罪啊。” “哼,”皇帝心道,还能为什么。老七去练球,回来就赌气说不玩了,接着镇国将军府的人来就来谢罪。猜都不用,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她进来。” 马夫人很是忐忑,先前看到儿子屁滚尿流回来,还来不及骂,儿子就先说他为了阻止黎戎出嫁的女儿驾马把孙德谦踩死同七皇子起了冲突。还来不及理清楚里面人物关系,马旭又说,七皇子说不比赛了,想来会去告状。 怎么办呢,自己的儿子只能管到底。吩咐人分别去通知将军和皇后,自个儿先来谢罪吧。到了淑妃殿前不由后悔,早知道有今天,以前就该多来走动走动。自家女儿是大皇子妃,论起来都是亲戚。但她怕皇后知道不痛快,对淑妃很是疏离冷淡。好在淑妃和传言一样,贤良淑德,从没有找过他们麻烦。 “啊,臣妇给陛下和娘娘请安。”糟糕,怎么皇帝也在。 “稀客啊,马夫人。”淑妃淡淡应了声,也没叫起,再次转向皇帝,“陛下,您看老七还有事呢,也不能让重臣的夫人久等。不如先上……”她停顿片刻,眼神瞥向了马夫人,“将军夫人回去罢。” 回去?她辛辛苦苦进宫,老着面皮来请罪,话还没说一句就打发她走?不行不行。马夫人立即开口:“娘娘,娘娘,息怒啊息怒,臣妾和儿子都知罪了。不过,不过,臣妾的儿子是为了救人,还请陛下,娘娘念他救人心切,饶恕他对七皇子的不敬。”她见赵逢稷破着袖子,皮肤见红,心道不妙,七皇子必告状了。 淑妃勃然大怒,好啊,这一个个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她娘家是文官,为了避嫌都不敢升官。好吧,尚书也不算小官,但但,一点儿私心都没有,就怕卷进夺嫡风波。娘俩求个太平过日子,也不成吗。那马旭救人便要对老七不敬,难不成老七还拦着救人?话里话外的,这是赔罪,这是告状! 她能想到,皇帝自然也想到了。他看看垂着头,一只手耷拉着的老七,不可能啊,老七这孩子他知道,除了不学无术,没有缺点了。要他拦着救人,要么这人该死,要么就是误会。他心底是偏帮赵逢稷的,何况,老七一个字都没说,那马夫人就叭叭说了一堆,心里不喜。臣子要有臣子的样子,就算皇子有错,臣子也不该随随便便评判。 皇帝先对马夫人印象不好,脸上神情自然毫不留情的表露不耐:“马夫人,你先别急,朕也想听听老七说什么。” 正要开口,门口内侍又喊:“皇后驾到。” 皇帝微不可见地皱皱眉,身边淑妃立即站起,勉强笑道:“皇上,算了,老七不想玩就别勉强了。免得伤了亲戚情分。” 是啊,皇后急吼吼地来做什么,马夫人的大女儿不就是老大的媳妇,大皇子妃嘛。难怪李端秀能如此嚣张,想来马旭那小子也是仗着他姐姐的势力。可是他姐姐的势力又是从哪里来的?皇帝转向急匆匆走进来的皇后,又看看胆怯小心翼翼的淑妃,心里的天平自然倒想淑妃。 皇后急匆匆的来,一是收到了信,二是收到皇上来了淑妃这儿。这么多年了,淑妃谨小慎微,把老七也教的无心政务,但她就是不信。每次皇帝从淑妃哪儿离开,老七总或多或少有些好处,或是拿了什么赏赐,或是皇上对大臣感慨老七怎么好。她只能严防死守啊,儿子还没拿到太子位,还没到最高位,她总是担心那母子会做什么。 她端着架子进来,对皇帝行了礼,坐下便等着淑妃行礼。她要先压淑妃气势,才能审理此案。这案子是从马夫人那儿传来,掐头掐尾,只知道是老七拦着马旭救人。若是能压下淑妃,逼着老七承认,好歹在皇帝眼前就能贴上老七莽撞,不爱惜人命的恶名。 淑妃还没等行礼,皇帝先开口:“既然皇后也来了,那就办正事罢。马夫人,怎么不见马旭?”淑妃心知刚才亲戚两字是让皇帝起了疑心,面上讨好地冲皇后笑笑,才勉勉强强坐回到皇帝身边。皇帝见淑妃如此小心,又结合皇后平时的霸道,心里立即认定皇后是来给马家撑腰。对马家的不喜再添一分。 马夫人一怔,是啊,她来谢罪,为何不带马旭,不就是觉得淑妃铁定顺水推舟,不会为难嘛。她就来走过场,哪儿知道皇帝在此。 “马旭他,他,”马夫人垂下眼心思纷乱,这怎么解释。好在皇后插话:“马旭未得宣召怎能入殿。”马夫人连忙点头:“是是,臣妾不敢随意带马旭来见娘娘。” “也是,平日里只知道马夫人带着家里人去见皇后娘娘,本宫这儿是不来的。”淑妃看似讨好的拉拉皇帝的袖子,“皇上,这也是惯例。” 皇帝神情严肃起来,他要的是家国天下,太平和睦。就算大皇子不是淑妃亲生的,但论起来淑妃依旧是长辈。淑妃的胡家进宫,先拜见的就是皇后,然后才会来同淑妃说话呢。他是忘了,按规矩,宫里位份低的嫔妾要见家人还得皇后点头。淑妃虽然是有封号得宠的娘娘,但家人进宫还是要先见皇后代表尊敬。何况,他的皇后还特别在意这点。皇帝只觉得马家不懂规矩,不懂人情,皇后还偏帮。 “不说这些,听听老七的话。” 赵逢稷明白眼前这台戏必定要唱起来,暗自笑了笑,这就是为何他贸然不玩马球了。他真不比了,大哥二哥比他还急呢。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回,提到黎明珠救了孙德谦,眼中不由浮现出她当时英姿。赵逢稷心想,黎明珠虽然有些呆傻,但看来长得不错,马术也不错。要是没发生那么多事,他们两个现在都该成亲然后骑马去四处游历了。 “不可能!”马夫人尖声打断,按七皇子的描述,倒是她儿子的错了!她话音落下就知道不妙,今儿真是犯傻,怎么当着皇帝的面如此冲动。“皇上恕罪,臣妾,臣妾不是,臣妾觉得事情必定有些误会。” 皇帝现在对马家的好感降低为零。当着他的面,都能对老七呼喊,可见背着他必定还要放肆!说是来赔罪,那赔罪的人也不来,现在还大呼小叫的,根本就没有把老七放在眼里。他别过头,以为能看到淑妃愤怒的神情,却反而瞧见淑妃眼神闪闪烁烁,瞧着皇后。惊吓担忧,想哭又强忍着的可怜模样。他情不自禁握了握淑妃的手以示安抚,并且丢给皇后警告的眼神。 淑妃心中大定,皇后却有些莫名。反应过来,立刻明白自己被马夫人李端秀给拉下水了。蠢货,当着皇帝的面还大呼小叫!她不得不摆出姿态道:“放肆!李端秀,七皇子尚未说完,你怎能贸然打断!”她停顿片刻,“本宫知道你是一副慈母心肠,怕有人冤枉马旭,但规矩就是规矩。” 淑妃从皇帝身侧滑跪,捂着嘴哭道:“皇上,老七一贯老实。您是知道他的,没什么本事,又怎会随便冤枉他人。”死老太婆,平日里欺我辱我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还伙同了他人冤枉我儿子,这事没完! 淑妃是认定这起事故是皇后下的套,赵逢稷倒是清楚马旭的心态,只是事情后来失控,可能马旭也是掺杂了想帮大哥忙的念头。他上前一步:“父皇,现场人员虽多,但真的目睹此事的,只有四人。” 皇帝点头:“宣马旭,孙德谦,黎明珠兄妹进宫。”他伸手扶起淑妃,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他疑心重,让其他几人进宫,就是存了对质的心思。马家大皇子一派,要么是老七想对付老大,要么老大设套,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传旨的内侍到达谢府时,黎明珠正在养心堂同老太太说话。老太太笑容满面听着江婉玲说起今天马球,二皇子是多么勇猛,连谢乘风都被二皇子夸赞了几句。黎明珠面带微笑,心里不耐至极。她已经站在这儿好一会儿了,老太太突然说为何媳妇不来请安,硬是让她来。来了之后,不说话,就听江婉玲说书般的夸口。 是是是,知道谢乘风好棒棒,二皇子好帅帅了,够了。她无聊地盯着自己指甲,忽然听江婉玲问道:“表嫂,我听说你今儿也去看人练球了,怎么不来瞧表哥呀?” “三哥说让我去瞧他练球,作为他带夫君去马球赛的报答呢。”黎明珠笑了笑,神情同江婉玲一样的无辜,“为了夫君,我自然是要去瞧三哥的。” 江婉玲捂嘴笑道:“表姑,您瞧,表嫂同表哥恩爱的,我都羡慕死了。”她话锋一转,“我刚听黎三哥说,练习场出了些意外,是怎么回事啊?是同七皇子有关吗。” 老太太插嘴道:“哼!妇道人家抛头露面,莫要惹祸到家!” 江婉玲叹了口气:“表姑,我也有些担心。听黎三哥说,当时出意外时,那镇国将军府的公子,差点同表嫂起了冲突。”她咬咬嘴唇,“还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表嫂,黎三哥让我劝劝你,下回别出去了,免得被人误解。”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江婉玲真的是极知道对方的死穴在哪里,这像是她的本能。黎明珠呵呵冷笑,江婉玲还想用三哥来威胁她,真是滑稽,三哥脑子进了水,根本没有可信度。 “表姑娘是不是听岔了。三哥今日还极为赞扬我在场上表现,说女子就当如此,不应扭扭捏捏,只知道播弄是非,挑拨离间呢。表姑娘你说是不是?” 江婉玲脸色微变,她可是头一回被人顶嘴。从她刚踏进这个世界开始,什么事情都是顺风顺水,除了谢老太抠门不让她多碰谢家产业以外,哪桩事情不顺利。进了京城,遇到黎明珠后,就一直压着一团火。 “表嫂,是不是婉玲惹你不痛快了。”她可怜兮兮的缩了缩脖子,“可我只是转述黎三哥的话,你若是不信就找他一问便是。”要么就对质,江婉玲并不相信黎老三会说这样话,不过是黎明珠故意挤兑她。 “那是自然。等我回娘家的时候倒是要问一问,为何三哥要同你说这些。除非,”黎明珠掩嘴笑道,“难不成想亲上加亲?” 谢乘风脸色铁青,虽然知道婉玲妹妹是为了他,但依旧不妨碍他不喜欢婉玲妹妹同其他男人亲近。黎明珠是什么意思?一直想把婉玲妹妹和她家大老粗拉成一对,什么歪心思。谢乘风心想,要不干脆快些将江婉玲以平妻的身份再接进谢家得了,免得那大老粗以为有机可趁。 江婉玲却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她从未想过黎明珠会直截了当说出口。按黎明珠对她的态度而言,不应该极力避免,极力反对吗?她快速瞥了谢乘风和谢老太一眼,发现两人脸色极差。忍不住皱皱眉,她的男主已经出现,黎源清和谢乘风不过是忠心不二的男配而已。心思一转,是不是可以利用黎源清的感情,加速她和男主之间的关系。但首要的,谢乘风的情绪,她还需要克制住。 心思电转,飞快扑倒在谢老太腿边:“表嫂说这些话真是不知羞!婉玲的婚事都由表姑做主,就算表嫂有这个亲上加亲的念头,也要问过表姑,怎能直接问到我头上。如果表嫂不信,我立即写信给黎三哥以表清白。” 谢老太和谢乘风神情缓和,心想黎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好婉玲不稀罕。谢老太拍拍江婉玲的胳膊:“你的心思我明白,这个家自有我给你做主。” 明珠笑了笑,老太太真是不避讳了,想来她几次三番提到亲上加亲,也是让老太太心急。原配的媳妇另嫁,还要亲手送嫁,想来心里不会痛快。如此正好,三哥认清江婉玲的日子不远了。她立即火上浇油:“表姑娘,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长嫂如母啊,我帮你张罗亲事也是常理。只是你的嫁妆,不知道老太太给备了多少,让我也开开眼。” “够了!”谢乘风忍不住,当着他面给他做绿帽子实在是憋屈。“你别东拉西扯的,这回马球”他咳了两声,“我确实入了二皇子的眼,将来说不定需要多一些运作的银两。娘说,家里没有余银,让你收拾收拾搬来与我同住。我们将清风苑出租出去补贴也好。” “若我不答应呢?” “无碍,那我收拾收拾搬清风苑去住。我那院子一个人也大了,出租出去便是。” “愚妇!若别家娘子知晓夫君要发达,早就砸锅卖铁给夫君铺路,你倒好,还恋着自家院子,生怕占你便宜似的。难不成你夫君发达了,你没好处?走出去光光彩彩,人称一声谢夫人的是不是你!你不要多说,若你还不答应,咱们也伺候不起。” 黎明珠暗自点头,这谢老太太精于计算。几番较量,老太太看明白她不会离开,分家不分居罢了。 “老太太,您说的是。媳妇不是蠢笨的,自然也盼望着夫君能早日出人头地。我说不答应并不是不答应出租我的院落,我是愿意的。” 谢乘风几人一怔,愿意?为什么愿意。谢老太哦了声,骑虎难下,心思一转生怕黎明珠说要拿租金,忙开口:“租出去的院子,那银子可是要用在乘风走门路上的,都得交给我,我一同安排。” 黎明珠笑道:“那是自然。” 几人又是一愣,转性了?哦,一定是听到乘风得二皇子青眼,才变得那么好说话。真是势利眼。 不过,黎明珠说道:“万一租出去的有男有女……清风苑可是内宅啊,我倒是没什么,可表姑娘还是个姑娘家,对名声有碍罢。”她拦住急忙忙想辩解的谢乘风,“媳妇的意思,是干脆把谢府都租出去。这租金呢,其中清风苑的一部分就交给婆婆。其余,自然媳妇就先收下。” “都租出去,我们住哪儿呢!” “当然是另外置房产,或者也租着住呗。”黎明珠点了点头表达了肯定的意思,“您想,一般嫁女儿,是嫁到男方家中。当时婆婆来不及进京,就先用了我的陪嫁临时过渡,那现在婆婆来了,是不是谢家要在京中置办产业?一时来不及,那就先租房子住也没什么。为了夫君呀,我什么苦都能吃。” 她笑得甜蜜蜜的,却让谢乘风恨得牙痒痒。什么苦都能吃,就是钱一分不出!那宅子出租,拿到清风苑的钱,估摸着都不能租一套宅子,更别提买了。 “那你干脆就把清风苑租金给我不就好了!我们劳师动众的做什么!等你夫君发达,还能少了你的好处?”老太太果然是皮厚,干脆直接要钱。 好在同吴疾都事先讨论过,黎明珠心道,不然她真会当场发作,指着鼻子骂他们不要脸。她笑道:“老太太怎能说这样的话。在京城,若是让人知道一大家子用媳妇的体己,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夫君还没入仕,名声就差了,那媳妇的罪名不就更大了吗。” “表嫂,租金由旁人给表姑,或是由你给表姑有什么区别。一家人关了门,谁能知道。除非你想要大肆宣扬。” “表姑娘,你从汾州来不懂事情我不怪你。你看看,这里从上到下都是我的陪嫁,你们吃住都是我的。按规矩就算是倒插门,我也只要养一个男人罢了,不需要养其他亲眷。我们全部出租出去,拿了租金补贴说起来是为解燃眉之急。若不是,你们又要住又要我出银子养,哎,我倒是没什么,不过相公可得跟我姓啊。” 江婉玲笑了笑:“表嫂真是口齿伶俐,极有辩才。当初成亲,你便知道谢家不比京中人家富贵,你又何必嫁。嫁了又处处抱怨,锱铢必较,何苦来哉。表哥不是上无父母下无兄弟的孤儿,你嫁给了他,总不见得要他断绝六亲,你才痛快。” “正是,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谢家庙小,你若是不愿意,我们不拦着你。” 黎明珠刚要反驳,绿竹小跑进来:“小姐,宫里来人,宣你入宫。”黎明珠哦了声,立即明白是七皇子的事情。她转过头对谢老太福了福:“媳妇有事,先行一步。至于我的提议,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免得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说着转向江婉玲笑道,“我那三哥是姓黎。” 江婉玲倒是松了口气,果然黎明珠并不喜欢她同黎源清在一起,真怕她拉郎配。说黎源清姓黎,是为了告诫她,那是黎家人会为黎家人考虑。哼,没想到吧,黎明珠,黎源清根本不是她的男主。喜欢她是他自己的事情,同她有什么关系。 黎明珠来不及换衣裳,便被匆匆叫入宫里。路上就算给了银子,来接的小太监一言不发,丝毫不提发生了什么。她眼见如此,倒是慢慢定下心神。大概两盏茶功夫,马车飞驰入宫。一路小跑进了淑妃娘娘的宫殿,先毕恭毕敬给皇帝皇后淑妃行了礼,才瞧见三哥和马旭已经跪在一侧,赵逢稷站在他们两个身侧,瞧上去神情倒还好。但眼神落到七皇子的胳膊,怎么都没让人治呀。 “黎明珠,你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皇帝开口。 黎明珠应了声,她口齿伶俐将那段经历说都险象环生,特别是马旭手持马球棍击打赵逢稷时,淑妃吓得捂住嘴惊呼:“天哪,凶残至此。” 皇后眉毛竖起:“放肆!居然敢编假话骗人!来人,拖出去打十大板。” “皇后,你太急躁了些。现在老七,那黎源清兄妹说法一致,唯有马旭说得不一样,为何就一定是他们说谎。” “皇上,您可千万不要被这些人给蒙蔽了。他们三个本就是认识,自然互相串供。按黎明珠的说法,当时情况危机,是她先拉着马,老七拦着马旭。臣妾想问,黎明珠是如何牵扯马的?您看看她,弱不禁风,不从马上跌落已经是万幸了。” “那皇后的意思?” “臣妾心想,要么她就吃板子,十板下去什么假话都没了。” “娘娘,您也说了,这是弱不禁风的女子。十板下去,别说假话,连命啊都没了。到时候,恰好少了一个人指证马旭。”啊,淑妃捂住嘴,“娘娘,臣妾不是说您故意要杀人灭口的意思啊,娘娘,请恕臣妾无心之罪。”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淑妃这番话,比说皇后杀人灭口更直接。她说完后,果然皇后得了皇帝白眼。皇后愤愤:“如此不用刑,要如何分辨谁说真说假话!”马夫人忙道:“娘娘,孙德谦还没有进宫,让他来说便是。” 皇后看向马夫人,见她微不可见的点头,自得冷笑:“说得有理,谁都没孙德谦所见更辩真伪。”马旭冲他们得意笑了起来,看上去孙德谦一定会说利于他这方话似的。 黎明珠心道,孙德谦看得很清楚,是她拦住马,也是七皇子拦住了马旭,自然马旭心知肚明。那为什么他们几个倒像孙德谦能说什么好话似的。等了小会儿,就听到外头有人传:“孙德谦觐见。” 来人将孙德谦抬了进来,就见他半躺在椅子上,双脚都绑了木板绑带。孙家太太陪着进宫,老爷候在外头等着宣召。孙家太太不常进宫,她家官微,娘家也没什么本事。孙老爷年纪大了,眼见是升不了职。好在这儿子得了马旭亲眼,跟着他鞍前马后,倒是让孙老爷在官场上得了几分便利。 她进宫就是为了对峙,虽然皇权可怕,可对孙家来说县官不如现管。皇帝根本想不到孙家,可要是开罪了马家,那孙老爷的官运便到头了。 “给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请安。给七殿下请安。”一一行礼后,孙太太拉了下孙德谦:“给皇上回话。”孙德谦磕磕碰碰将事情说了一通,但为了掩饰马旭,不得不将黎明珠那段抹去,只说他跌倒马下差点被马踏上,而七皇子因为同马旭有仇不让马旭来救。 皇后冷笑:“那倒是滑稽。黎家那丫头,可是口口声声说她拦着马呢!” 孙德谦满怀愧疚地看了眼黎明珠,她是黎家掌珠就算被冤枉了也不会有事。他只能自保。孙德谦垂下眼:“草民,草民倒是不知。” “好!”皇后重重拍击,“你还有什么好说!欺上瞒下,来人啊,拖出去重重打二十大板!” 赵逢稷皱了皱眉,立即开口:“母后,儿臣当时在场,事实并不是孙德谦所说。” “你是被女色蒙蔽!”皇后冷哼,她心念电转,今日的事情她是知晓冤枉了老七,可是谁让他不是她亲生儿子。要是老七捏鼻子认了,哪儿会多出这些破事。都是他自己,以为能告状。还有那黎家姑娘,嫁了人就该安安分分。“要不是黎明珠想要惹人注目,你又怎会同马旭起隙!”她瞥向淑妃,事情推到黎明珠身上,大家面上好看,也能了账。 淑妃立即便明白了皇后眼神中的含义,推到黎明珠身上儿子最多是受别人欺骗。如果死磕到底,没有人证物证,老七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皇上,皇后娘娘,都是老七识人不清啊。” 黎明珠一怔,好嘛,都把责任推给她了?禁不住看向一贯疼爱她的黎源清,三哥应该会为她分辨。可哪晓得黎源清只看了她一眼,连一句都未说。黎明珠诧异至极,前辈子三哥为了她可是跑东跑西啊,怎么这辈子连句公道话都不说。 倒是赵逢稷再次开口:“不,孙德谦说谎,事情正如黎明珠所说。”他不管淑妃拼命向他眨眼,向皇帝行礼,“父皇,儿臣不愿意受这冤枉。请父皇明察。” 淑妃暗自叹了口气,本想先揭过这一茬再报复,可退可进。现在老七说的话却是把责任扛到身上,儿子有担当是好事,但不能强出头啊。 ”难道你说孙德谦说谎?朕倒要问你了,他差点没命,为何还要包庇害他的人。”皇帝皱着眉心道,若是朕不查,听信老七一面之词,便会就对皇后老大有意见。难道老七是故意为之?先前他们兄弟关系不是挺好的。皇帝不能接受他以为的兄友弟恭是假象,对赵逢稷很是不满。“好了,你不必强词夺理。黎明珠!黎源清!想来你们是为老七办事,看在黎戎还算忠心的份上,板子先寄下,下去好好反省吧。” 皇帝打算打发走其他人,再来同赵逢稷清算。马夫人松了口气,嘿,不用告罪,拉着马旭想走。黎明珠忽然上前一步,跪在皇帝面前:“皇上,民妇冤枉。民妇可以自证清白。” 得,大家伙又停下脚步。皇后气极,怎么有那么不识趣的,打一顿就听话了。她刚要开口喊人,淑妃哭哭啼啼道:“黎明珠,你又说冤枉?若是不能自证清白,拉扯了七皇子,别说板子,你父亲都难保你平安。” 皇后猛地转过头瞪向淑妃,要你多嘴!淑妃却像是没有看到皇后的眼神,拉住皇上的袖子:“皇上,你看这丫头可真是犟。若是不让她死心,怕是传出去还说咱们冤枉呢。” 赵逢稷跟着上前:“父皇,儿臣愿意担保!”他看了眼黎源清,闹不懂为何黎源清傻了一般不说话。 皇帝也气极了,孙德谦为什么说谎,他命都要没了!但听淑妃这么一说,便觉得黎明珠脾气倔强,倒是像黎戎那倔老头。不过黎戎虽然倔,却从不站队,还算忠心罢。他一摆手:“好,朕就给你机会!” 黎明珠行礼道:“多谢皇上。皇上,自证清白的办法很简单,那便是重演当时的情景。皇上可否借用两名侍卫?对了,还要四匹马。” 见皇帝点头,赵逢稷便道:“那我就扮演我。”转头冲马旭冷冷笑道,“马旭便是马旭。” 马夫人张大嘴,左右看看:“皇后娘娘,这,这不合规矩吧。”皇后冷笑道:“既然是七皇子硬要替黎明珠出头,我们就且看着。”马夫人冲马旭使了个眼色,心里却不由自主忐忑。以为只要孙家不追究什么事都没了,怎么还莫名其妙闹大了? “父皇,母后,母妃,还请移步殿外。”随后便对黎明珠说道,“一切听你安排。” 黎明珠嗯了声,看也不看黎源清,吩咐人抬起孙德谦就走。孙家太太惊呼:“啊,还要,还要阿谦去吗。这,这,他,他当时什么都没看见!”这话一说,皇后脸色大变,蠢货。果然就见皇帝眯了眯眼:“抬出去。”听声音应是动怒了。 到了殿外,侍卫牵着马候着。黎明珠一跃上马,姿势干净利落。倒是让皇帝叹了声:“呵,真是黎戎的女儿。”皇后眼神狠厉,冲淑妃恶狠狠剐了一眼。只希望黎明珠这番是无用功。不然,她为了马家强出头,倒是要连累老大了。 “皇上,请恕民妇失礼。现在要重演,孙公子为何落马。”她让两名侍卫左右加攻,其中一位按孙德谦的动作逼迫黎明珠落马,就算侍卫比孙德谦强健,在黎明珠趁其不备时,还是被撞下马。历史重演,那马匹受惊,高举前蹄就要踩踏上去。黎明珠卷起手中缰绳套住那马匹,同样站立起来,拉扯住马匹不让它再动。 她厉声喝道:“孙公子!当时是否如此?” 此时无风,但她站立马踏上,却仿佛迎风而立。脸庞微微染红,绕着几圈缰绳的手臂,露出少许白皙肤色,勒出几道红痕。京中崇尚的女子温婉柔顺之美,此刻无法在她脸上寻觅。却更是引人注目,震撼心弦。见她满是桀骜,杏眼怒视,再次喝道:“是否如此!” 孙家太太面色惨白,她回头看向儿子同样惨白的脸。只见孙德谦奋力抬起上身,又重重落下:“是,”他散了一口气,垂下头,“多亏谢夫人救命之恩。” 赵逢稷不待多说,冲马旭冷哼:“该你上场了。” 马旭完全不动,他如何上场?他心思狂动,对,装作去帮忙便是。他倒是忘记了,此时演绎,已经同他描述完全不同。他策马而去,嘴里还说:“是是,我这就救人。”他急吼吼地冲了过去,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帮着拉缰绳?那就会把黎明珠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打破,如果下马去救演孙德谦的侍卫,那他又如何去阻拦赵逢稷呢。 皇帝不想看下去了,孙家谎话被戳破,意味着后面全是假的,为什么啊,他不理解。为什么要陷害老七?皇后皱眉,一时半刻她谅黎明珠编不出这番场景,看来起码黎明珠搭救孙德谦这件事无法辩驳了。她快速看了眼皇帝的神情,知道他起疑了。 皇后恶狠狠道:“就算黎明珠救孙德谦是真,可能也是孙德谦伤重,忘记了这件事。同后面完全没有干系。” “娘娘啊,老七为何要拦着马旭救人?我们和马家无冤无仇。”淑妃实在忍不住了,现场演出了都,还要睁眼说瞎话啊。儿子很委屈了,她拉住皇帝的袖子,“皇上,老七委屈啊。您看,就算马旭说他是去救人的,那要怎么救才能同老七打起来呢。” 赵逢稷沉默不语,忽然转身策马冲黎明珠而来,那手中球棒直挥黎明珠腹部。所有人都惊呼,连皇帝都禁不住站起:“老七!住手!”马旭瞪圆了眼隐约知道赵逢稷要做什么,此时只能期待黎明珠害怕躲避,这场戏才演不下去。 可惜,马旭希望落空,黎明珠浑然不怕似的。依旧死死拉着缰绳,与此同时,另外一位侍卫从另一侧斜刺驾马而来,手上球棒同赵逢稷的球棒相击。赵逢稷挥着球棒往下,果然,那侍卫的袖子破了,手臂也出现相同刮痕。 皇帝重重呼出口气,跌坐回去,又委屈老七了。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事情,一定要复杂的手段才能证明清白。是了,都是皇后的错!都是她追着老七,不相信他。皇帝转过头,怒视皇后:“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皇后大怒啊,兜兜转转倒成了她的错了?明明她想大事化小的,把所有的事情推到黎明珠头上,老七不会有事,马家孙家都不会有事,大家能维持和和乐乐的假象。可黎明珠偏要反抗,皇帝还让她在宫里肆意妄为。 “皇上,臣妾认为虽说黎明珠是救了孙德谦,但你看,若黎明珠不上场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皇后恶狠狠瞪向黎明珠,黎戎这个老家伙她可不怕。不管是镇国将军,还是她娘家庆国公都比黎戎要得圣眷。 之前听说淑妃有意黎明珠,但黎家不愿意嫁姑娘进皇家,她可是帮了黎家一把。而且她算心慈手软,特意选了个白丁让黎明珠避开,哪知道这姑娘还是同老七牵扯上关系。早知道就给黎明珠选个外省的,让她滚出京城。按黎戎爱护黎明珠的程度,定会跟着离开。 “母后,谢夫人上场是因为马旭将儿臣队伍中的徐朗月拽下马受伤。儿臣队伍中少了一人,所以请谢夫人上场凑数。” 皇后刚想说少了就少了,不比不就好了。她发现皇帝的表情难看得要命,不由换了个说法:“你怎如此逞强,为何不能等人齐了再上场。五日后不就能正式比一场了?” 黎明珠立在马旁,望向无所谓笑着的赵逢稷,心里不免为他不平。赵逢稷做了什么,他不过想求一个公平,不让旁人小瞧自己,倒成了逞强?明明是天之骄子,却连个起码的公正对待都得不到吗。 “皇后娘娘,”黎明珠上前跪下道,“民妇恳求重演当时整场场景。” “什么!你真是胆大妄为!”又来?没完没了了,难不成还想让他们看一场马球赛嘛。 “只因民妇若是说,当时马旭故意拽下徐公子,当场奚落七皇子脸面。毫不顾忌皇上,皇后娘娘,还有淑妃娘娘的尊严,只怕皇后娘娘不信。” “你!来人,拖出去打!”皇后恶狠狠地呵斥,眼角却去看皇帝。可千万不要问谁给了马旭胆子啊,这马家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如此跋扈,连皇家的颜面都不给了? 赵逢稷神情一冷,他垂下眼,亦跪下道:“父皇,儿臣不是逞能。若儿臣当场退缩,必定让人说父皇生了个毫无胆量的儿子。儿臣无所谓,但怎能让父皇丢了颜面。儿臣明白,不管胜或败,赵家的儿子绝对不能躲。” 皇帝总算开口:“来人,给皇后送一盏静心的茶来。”冷冷淡淡,比大发雷霆更让人胆怯。皇后,马夫人脸色大变,皇后手指抓着衣摆,微微弯腰:“臣妾多谢皇上。”她转向马夫人使了眼色。马夫人立即跪下,跪行到皇上面前:“皇上,是臣妾的错。马旭,”她向马旭招手,“快,向皇上请罪。” 淑妃叹了口气:“哎,若不是有皇上坐在这儿,臣妾真不知道老七的冤该向谁说呢。”她看向黎明珠,“可怜见的,黎家为皇上看守南疆尽心尽力。可一个不留神,黎家掌珠就要被杖杀宫中。” “淑妃,你说什么蠢话!你是说本宫要打死黎明珠吗,本宫看你是故意挑拨!”皇后急不可耐反驳道,她刚才是想打一通,但不会打死,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淑妃是怎么回事,今儿可有点反常啊。皇后只记得淑妃和老七逆来顺受的,倒是没意识到淑妃是老七的亲娘,儿子出事老娘总归要出头的。 皇帝抬高音量:“皇后的茶呢!” 好嘛,所有在场的呼啦啦全部跪下,头抵在地面,齐声大呼:“皇上恕罪。” 皇帝看向黎明珠,又看了看难得露出倔强神情的赵逢稷。皇后能当着大臣夫人的面对老七如此大呼小叫,可见背地里是如何对待淑妃母子的。当然,他不能当着大家面责怪皇后,皇后是天下之母,这点脸面他还要维系着。皱着眉:“事情很清楚了,不管起因如何,孙德谦确实由黎明珠所救。但你们,居然不顾救命之恩,还试图冤枉恩人。” 孙德谦从担架上滚落,挣扎起上半身哀求:“皇上,请饶了草民的爹爹和娘亲,他们都是听草民一面之词,无辜受草民连累。”他又爬向黎明珠,“谢夫人,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家吧。我,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皇帝嫌弃地挥挥手:“带孙家的都下去。”心想这种人品堪忧的,不需要他出手。眼神盯向马夫人,马夫人忙磕头:“臣妇,臣妇也是听信了孙家一面之词,以为七皇子和谢夫人不让犬子救人。但,臣妇从无怪罪七皇子和谢夫人,进宫只想为犬子无礼谢罪。” 淑妃冷哼,巧舌如簧,事情都摆在眼前了,还想狡辩马旭救人。她快速瞥了眼皇后,脸色铁青,想来事后不会饶了她们。她心思转了一圈,拉拉皇帝的胳膊:“马夫人错在太过轻信,皇上饶了她吧。”皇后来不及松口气,就听淑妃又叹道,“不过,黎明珠刚才演得真真切切,要是马旭真的是救人,老七手臂不会出现如此伤痕。按照黎明珠演得,马旭当时想伤黎明珠杀孙德谦,多亏了老七才没让他得逞。” 心思歹毒,皇帝呵斥道:“马旭,就算你父亲是镇国将军,但他没有教好你,朕便替他教训。来人,将马旭押进大理寺。着吏部户部一同审理。”户部呀,淑妃心里微微一乐,轻轻唤了声:“皇上。”语调委婉,让皇帝怒气减了几分,对老七的怜惜多了几分,甚至连黎明珠都看顺眼了。 马夫人刚开口:“皇上,犬子同孙家无冤无仇……”话音未落,被皇后呵斥:“住口!皇帝宽宏大量,没有怪罪镇国将军府,莫要得寸进尺。”马夫人心中一凛,知道再说下去就要把大皇子给牵涉进来,忙磕头谢恩。 正说着,远远就看内侍领着黎戎小跑进来。黎明珠转头看了过去,心里不免一暖,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老爹总是管着她。果不其然,那内侍怕黎戎冲撞了皇帝,还没走进已经大喊道:“皇上,黎戎求见。” 皇后冷笑道:“果然一脉相承,都不守规矩。” 淑妃今日高兴,乐得做人情:“皇后说得是,若黎明珠规规矩矩的,哪儿救得下孙德谦啊。” 皇帝挥挥手,表情稍作缓和:“好了好了,朕瞧见了,让他过来。李端梅,相夫教子是你这内宅妇人的本分。马旭有今日便是你娇惯的下场!”他转头看看皇后,“下去吧,以后不用进宫请安了。”皇后紧抿双唇,心中不满至极。马夫人不能进宫,意味着镇国将军府的消息很难传递进来,要重新培养信任的人需要时间。 “臣黎戎,给皇上,皇后,淑妃请安。”黎戎匆匆上前,显然是得了消息急忙入宫,脸上急迫神情未减。“不知道小女犯了什么错!臣愿意一力承担。” 爹爹,黎明珠垂下眼只觉心中难掩酸楚,老爹就是这样,什么都不问就替她扛下来。她忽然福至心灵,是了,前世定也是如此。有人哄骗爹爹,让爹爹为了她做某些决定。 “黎戎,你女儿没有做错什么,甚至是她救了人。”皇帝淡笑道,他对黎戎说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黎戎同北军不同,他们黎家军镇守南疆,听说遇到的都是毒虫蛇蛊,心思诡秘的头人部族。能处理好这些关系的,想来亦是心思诡秘。 皇帝这个逻辑要是让黎明珠知道一定能气死,原来贯穿着前世黎家就算忠心耿耿,还得不到皇帝全然信任和喜爱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镇守南疆。 黎戎啊了声,不由自傲笑道:“如此,臣就放心了。臣这女儿内向不爱说话,臣最怕的就是有人冤枉她,她无从辩解。” 皇帝内心不由尴尬,面上只能笑道:“怎么会呢。朕知道你黎家家风。”皇后跟着冷笑:“你,”还未出口,却听淑妃劝了句:“皇后娘娘请喝茶。”皇后一口气噎在喉咙口,却不敢在皇帝面前呵斥黎戎。 淑妃道:“皇上,黎明珠无错但有功,该赏呢。” “确实,该赏!黎明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皇帝看在黎戎面上,做个人情又如何。女儿家能要什么,最多给夫君求个官身。 “民妇大胆,有两个请求。” “贪心。”皇后似笑非笑,“黎大人,这可不像不爱说话的模样啊。” 皇帝亦皱了皱眉,不过金口玉言不能反悔。只能道:“你说吧。” “是,一是民妇恩求皇上命马旭亲口当众向七皇子,还有孙德谦道歉。” 皇帝咦了声,微微挑眉。皇后又禁不住道:“黎将军,你这个女儿性格真是倔强。”不留情面!当心本宫事后弄死她。 “二,若是七皇子仍参与比赛,民妇恳求参与盛会。”她笑了笑,补充道,“替补亦可。民妇见识少,希望能亲眼参与其中,感受大家嘴里说的太平盛世。” 第50章 第五十章 黎明珠说道“太平盛世”真是说到皇上心头去了。他笑道:“黎戎啊,你女儿可比你聪慧。”这老家伙天天说有叛军,明明天下太平啊。“行,朕允了。”他瞧也不瞧皇后,“着大理寺判决马旭一案之后,押他向老七道歉。看在镇国将军的面上,当众便免了。不过朕会让他们去你府上赔罪。” 黎明珠知道这是皇帝的底线,忙谢恩。望向七皇子:“殿下,不知道那马球……” 赵逢稷点头:“真相大白,我自然要接着参赛。你,便是我们赤队替补。” “好!朕就喜欢如此不娇气的女子。”皇帝笑道,心里却截然相反,他还是喜欢淑妃这种娇滴滴不会叫委屈全身心依赖他的女人,黎明珠这种说好听点是英姿飒爽,说难听点便是离经叛道。“等决赛那日,朕会亲自去瞧你们比赛。” 黎戎带着女儿出宫,几次三番想说什么,又把话藏下去。他同女儿交流不多,在他的印象里女儿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到了京城后突然之间长大,一门心思要走名门淑女的路,嫌弃他们打打杀杀。后来,又急匆匆的嫁了。若他还有机会,一定不会让她嫁给谢乘风。 “爹,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女儿。”黎明珠笑眯眯的,转头见三哥跟在身后,又回过头笑道,“今天把三哥吓傻了,到现在为止都没听他开口。” “哈哈,你三哥从小疼你,你出事他比谁都着急。”黎戎不知道当时黎源清根本没有帮明珠分辨,只以为黎明珠在说笑。他想伸手拍拍黎明珠的肩膀,又想起她是女儿,尴尬地将手背转到身后。“爹来的路上,听人说起你在皇帝面前毫不怯场,果然是我黎戎的女儿。那马家欺人太甚,平日里爹爹让着他们,只是因为都是皇帝的臣子,可不是咱家怕了他!” “可不是,我们黎家才是真正从战场回来了,除了北军,这朝上谁是真的去过战场。那镇国将军从祖辈得了庇荫,顶着将军府的名号,可自家子孙哪个舍得送上战场杀敌。” “够了,小妹!”黎源清从后几步追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江婉玲说的对,看看眼前小妹说话如此不管不顾,这哪儿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何况,他们黎家迟早要回南疆,到时候她身后没有支持,却是惹事的性子,哪里会不吃亏。婉玲姑娘还提到小妹在谢家作威作福,不孝顺谢老太,原本他还有些犹豫,但眼前小妹说镇国将军的态度,可见在家定是得理不饶人。 “小妹,你如此说话,不怕旁人听到传到马家吗。” “三哥,这就是为什么马家冤枉我时,你都不愿意替我分辨的原因吗?” 黎明珠不打算把这件事情揭过不提,她想要问清楚,最照顾自己的三哥是吃错了什么药。如果确实是她不对,那三哥不帮忙她能理解。可事实三哥瞧在眼里,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什么不帮她,到底哪里出了错。她实在害怕,三哥变了,那爹爹,大哥和二哥呢。 黎戎一听,怒骂:“你这个畜生!知道你妹妹被冤枉,不帮她就算了,居然还想责怪她!我们黎家光明磊落,需要怕他马家不成!”他骂完觉得不解气,抽出腰上的马鞭抽了过去。黎源清倒不躲,硬生生挨了三鞭:“没有替小妹分辨是我的错,我愿受罚赔罪。但是老头,你看看小妹这幅样子,能宜其室家吗?我没替小妹分辨,是我知道皇帝不会有太重的责罚,最多呵斥两句。但这能让小妹知道规矩,碰壁之后,她便懂收敛了。” “三哥,你的意思是说,宁愿让我蒙受不白,只为了让我吃亏,懂规矩?”黎明珠恨不得把三哥脑子砸开来看看,是不是里面都是水。 “是,现在小亏无所谓,总比将来吃了大亏,全家被你连累的好!” 这话极重。对黎明珠来说,前世黎家全员赴死,都是她连累所致。而她的连累,便是从吃小亏到大亏,最后亏无所亏,拿命来抵。血色从她脸上快速褪去,一颗心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呼吸都不顺畅起来。她不由自主抓着衣襟,大口喘气,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 黎戎大惊失色,一手忙扶住黎明珠,一边着急冲黎源清呵斥:“放屁!放屁!你妹妹,你妹妹,快快……”现在还未出宫,总不能转头再去找淑妃。只能拉住黎明珠:“明珠,明珠,你忍着点,爹带你出宫见大夫。” 黎源清却抿了抿唇,小妹演戏本事高超,现在瞧着像真的似的。正想让老爹别急,身后有人开口:“黎将军,令嫒怎么了?”黎戎转头一看,原来是七皇子身边的内侍,唤做三全。他也是着急,忙说:“三全公公,小女突然犯病,这,不晓得是否能借歩辇出宫。我事后定会去向皇上告罪。” 三全哎呀一声,凑近瞧了一眼:“可别耽误了病情。将军不嫌弃的话,此处离殿下的寝宫不远,不如先送去客房,再宣了太医来治啊。” 黎源清摇头:“不可,与规矩不符。” 三全哎哟哎哟两声:“那,那黎将军等着啊,咱家给你叫歩辇去。”他急匆匆小跑走了。黎戎瞪了眼黎源清:“好个与规矩不符。”他手一用力将明珠背起,快步往宫外小跑。过了小会儿,就见三全带着歩辇飞跑而来,同行的还有被拽着跑得东倒西歪的太医院的人。 黎戎感激不已:“三全公公真是功德无量,小女多亏了公公救命。” 三全哎呀两声,强忍住不回头去看站在远处的七皇子。他哪儿来的能量调动这些,还不是七皇子。“将军快让太医瞧瞧令嫒。”他让人帮着黎戎将黎明珠放在歩辇上,太医院的人上前诊治。有这段闲工夫,三全禁不住嘲讽道,“三公子,如此便合规矩了罢。” 黎源清沉默,他见太医诊治,一时闹不清是希望太医揭穿小妹装病,还是希望太医能诊治了。过了小会儿听太医说道:“黎将军,令嫒是否之前有受过大惊吓?刚才的模样,像是之前惊吓的后遗症。”他想要配药,发现没地方写字。黎源清上前躬身:“太医就在我的背上写诊方罢。” 太医边写边说:“哎,惊吓之后最忌讳再次受到惊吓。如此一来以前所有克制下的心障,会全部引发。现在不知道到底令嫒受了什么惊吓,为今之计,一定要静养,避免让情绪波动。不然,总有一天会让她精神受损,进而危害到性命。” 黎源清不敢置信:“真的?怎会如此,不是,不是小妹……”装病吗。 “三公子若是不信,自可寻其他太医诊断。”太医抚了把胡子,有些不明白黎源清的态度。只向黎戎说道,“这种病,我只能开静心安神的方子。要靠她自己解开心结,不再惧怕,才能痊愈。” “心结哪儿那么容易解。”三全叹了声,看看黎戎和黎源清,也不知道他们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黎小姐怕成这幅模样。 黎明珠神志清醒,但她无法控制颤抖喘不过气。听太医的说法,她知道她怕得是什么,就是连累家人。拼尽全力让自己放缓呼吸,冷静下来。只等到太医写完方子,虚弱地扭过头轻声道谢。 太医怜悯地看向她摇摇头:“这是心病,只有你自己能治。” “是,我明白的。”黎明珠转向黎戎,“爹,回家,我想回家。” 歩辇送到宫门换了马车,在宫门外等候的红萍自然也是惊诧不已。又是一路疾驰回到黎将军府,黎明珠吩咐强壮的婆子抬轿子,带着她绕着将军府一周。一切如常,天气转凉,枯叶落下,府里下人偷懒还未扫去,随着风在树根小径卷起。那不大管理的池子,里头的鱼不知道为何总是从水底跃起,带着水珠扑通落下。 黎明珠慢慢安静,无法控制的心跳恢复正常。她从轿子下来,回到她出嫁前的闺房。黎戎跟着她进来,急忙忙问:“到底怎么了?你,你,是谢乘风那小子对你不好!”见嬷嬷送了药,忙催促:“先喝了药。” 红萍在旁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了一通,心思电转又把黎源清和江婉玲的交情讲了。说完,就见黎明珠淡淡扫了她一眼,心里有些后悔。好在黎明珠没有怪罪她,只点点头:“红萍说得没错。” 黎戎气得涨红了脸,臭小子。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黎明珠身上,为何女儿转一圈家就好了?定是谢乘风欺辱,让她想回家。黎戎用力哼了声:“我们黎家没那么多规矩,过不惯咱们就不过了。你同谢乘风和离吧!” 明珠还来不及摇头,第一个反对的人就跳了出来,自然是黎戎心中的臭小子。“老头,小妹同谢家成婚不过半年,你就要让她和离?和离后,小妹要再怎么嫁人。何况,夫妻间吵架是常事,哪儿有一言不合就要分开的。” “你是担心你妹妹和离后,你同谢家那表妹无法成婚罢。”黎戎毫不留情拆穿黎源清心中担忧。他之前只觉得三儿子不如老大老二沉稳,现在看来有些品性更是不如老大他们。“我告诉你,只要你认我老子一天,我就不会同意你和那江婉玲的婚事!”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黎源清呵了声,不屑道:“你当我要你老头同意?我想娶谁就娶谁。”他看向小妹,脸色尚未恢复,依旧惨白,内心不由惭愧。可此时的他像是昏了头,只觉得眼前唯一的目标就是娶到江婉玲,然后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最疼爱的小妹,会看在他的面上同三嫂和睦。兄长老头会因为他成家立业,便会重新认识他,不会再觉得他不够稳重可靠。 所有一切,只要迎娶了江婉玲。 “你简直无药可救!”黎戎挥起马鞭狠狠抽了一击,立即觉得不够给力。“照顾好小姐,”他吩咐完红萍后,“去练武场!” 黎源清转过身对黎明珠说道:“你觉得没事就尽快回谢府,别怪三哥,三哥都是为了你好。”说完,不敢再去看小妹失望的神情,飞快跃出屋子,跟着黎戎往练武场跑去。 “小姐。”红萍欲言又止,她从没想过小将军会变成如此模样。她舔舔嘴唇,不管小姐同意不同意,她一定要揭穿江婉玲给小将军看。不管是事实,还是构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珠摆摆手,“三哥钻了牛角尖,着了魔。”她原本想着要待在谢家,找出害死黎家的凶手,却反而把三哥给搭进去了。难不成江婉玲真有这种魔力?不管是谁,只要和她相处都会无法避免的迷上她。那二皇子呢? 她忽然笑了声:“你说,除了三哥,是不是已经有别的傻子也迷上了咱们的表姑娘。” “小姐,奴婢觉得小将军再这样下去,只怕同将军会闹翻。您上回说,表姑娘同姑爷其实有些,有些首尾,不如,不如小姐先告诉小将军呢,说不定能稍微让他清醒一些。” 明珠扭头仔仔细细盯着红萍,她能看出一些端倪。红萍如果因为三哥同江婉玲的关系能切实地站在她身边,当然最好。但妒火影响理智,则不是她希望发生的事情。她略思考片刻,提醒道:“上回我们提过,三哥如今沉迷在此中,除非他自己认识到,不然我们所有的行为,只会让他更怜惜江婉玲。” 见红萍不是很相信,叹了声:“好,我们便试一试。”她想了想,今天在谢乘风母子面前提过数次三哥,想来他们心中会起疑。她扶着红萍站起身,“走,回府。不要告诉爹爹和三哥,我们怒气冲冲的走。” 红萍虽然疑惑,但立即配合起来。她们两人走出屋子,当着其他仆从的面,黎明珠叹道:“走走,红萍,这儿没我容身之处。” “小姐,小姐,三公子不过说笑而已,您别介意。”红萍大声回应,不敢多说细枝末节,只补充两句,“小姐,奴婢知道是有人挑拨,不是三公子的错。” 黎明珠暗暗点头,这番话必定会到三哥耳中。而他知道红萍口中说挑拨指得是谁,若是担忧她回去同江婉玲发生冲突,不管是担心她还是江婉玲,三哥总会到谢府跑一趟。这就是她要的时机,让三哥亲耳听一听。 匆匆到谢府,刚踏进去便瞧见谢老太身边的嬷嬷正候在门房。一见黎明珠进来,忙不迭的说道:“少奶奶,老太太让您一回府就去见她。”黎明珠斜睨一眼,不是老太太身边那个尖酸刻薄的田嬷嬷,但眉眼中有些相似。红萍忙轻声道:“小姐,这位是小田嬷嬷,是那个田嬷嬷的表亲。” “嗯,小田嬷嬷。”黎明珠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小田嬷嬷笑道,态度比老太太身边其他嬷嬷都要客气亲近:“少奶奶,自从你进宫,老太太和少爷啊,就等着您回来呢。” 黎明珠淡淡一笑,瞥了眼红萍,红萍会意,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包塞了过去。小田嬷嬷看也不看,生怕旁人瞧见飞快把荷包藏好。身体躬得更低,声音也压低了:“瞧着都有些着急,怕是不大高兴。” “谢嬷嬷提点。” 到了养心院,还是那几个人,只是江婉玲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见黎明珠进去,她大大松了口气,忙说道:“表嫂回来了!表嫂,皇上没怪罪你吧。” “瞧瞧咱们表姑娘,嘴上没个把门的。当然没有,过几天说不定还有赏赐呢。”黎明珠笑眯眯说道,浑然不管老太太和谢乘风冷冰冰的神情,自管自说道,“我出宫的时候还回去了一趟,我那三哥真的把你的事情同爹爹说了。我爹说呢,”她笑盈盈地对老太太福了福,“一切都凭三哥的主意。老夫人,咱家好事近了!” 谢老太大怒,一时也管不了暴露什么,猛地抓起手边茶盏重重掷地。热水,茶叶,杯盏碎片四溅。江婉玲轻轻啊了声,禁不住怨恨地瞪向黎明珠:“表嫂管得太宽了吧。” “我倒是不懂了,表姑娘。按你的家世,我那三哥配你还不绰绰有余。” “你那大老粗怎能配婉玲!何况,何况……”谢乘风支支吾吾,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解释。 黎明珠冷哼道:“你们是不是因为我下嫁谢家,而忘了你们是什么身份,黎家是什么身份?”真是滑稽,谢乘风为了攀高枝选了她攀附,成亲之后全家却当她是没有身份背景的孤女吗?连带哥哥还有黎家都被小瞧。 “我爹爹是九门提督,你们谢家是商户。我下嫁给你们的原因,你们心知肚明。若我三哥想娶,哼,你们以为拒绝后还能嫁给何人?” 谢乘风瞪圆了眼,怒火中烧,他一把拉起江婉玲就想往怀里靠。可江婉玲知道不行,她一旦落实和谢乘风的关系,男主必定跑了。她用力挣脱开谢乘风,投入谢老太怀中,抬头恶狠狠道:“你以为黎家就能只手遮天,强抢民女?”难道是她猜错了,黎明珠愿意让她嫁入黎家?那可不妙。 “我还没死呢!”谢老太怒道,“这家还是我做主,她的事情不准你插手。还有你那三哥,告诉他不要动什么念头。”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黎源清刚刚跃进谢府。上回当着谢老太和谢乘风的面同江婉玲说话,以为那两人应该乐见其成呢,只没想到,说不了两句就急忙忙送客。他只能再偷溜进来同婉玲姑娘说话。婉玲不让他再来拜访,毕竟小妹此时和谢家冲突,他来倒像是给黎明珠撑腰似的。心爱的姑娘发话,黎源清自然只能答应。 可刚才小妹怒气冲冲地离开家,想来会找婉玲晦气。黎源清想了想,还是要安抚下婉玲姑娘,毕竟将来总归是一家人。他稍微收拾了下被老爹打出来的血迹,换了衣裳就匆匆过来。 他听到谢老太这么说,倒是一愣神,难道小妹来替他说话。不可能。他小心翼翼趴在屋顶上,掀开一片瓦往下望去。只见花厅乱七八糟,碎片落在地面。而江婉玲窝在谢老太怀中,谢乘风正紧握着小妹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她。 “老夫人,这段良缘,你又何苦拆散来哉。我看表姑娘一直将我三哥挂在嘴上,想来心里是愿意的。是不是,表姑娘。” 红萍忽然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飞快看了一眼,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又想起回程时小姐说的那番话,如果江婉玲亲口说对三公子不感兴趣,那是不是能改变三公子的沉迷。不由暗暗祈祷,老天爷啊,让三公子来听一听吧。 江婉玲见谢乘风和谢老太的神情,知道是让她明确表态。好在现在没有旁人,就算黎明珠将她的话传给黎源清,那人也不会相信。她暗暗好笑,既嘲笑黎明珠也嘲笑谢家,难不成她说的所有话都必须是真实的嘛。 “表嫂,我知道,我刚到京城,你就对我不满。不过我再说一次,我的婚事全由表姑做主。你说黎三哥和我的事情,我觉得可能是误会。确实我和黎三哥说过话,但不代表说话了,就一定要论亲吧。你出门在外和多少男人说话,难不成还说你和他们有私情。” 屋顶上的黎源清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以为在小妹如此逼问下,婉玲正好可以坦然他们两人的关系,进而说服谢家两人同意。可刚才江婉玲说的话,却是在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黎明珠意味深长笑道:“可我听到的,却不是这样。难不成是我那三哥自作多情?” “正是!”谢乘风急吼吼反驳,他看了眼江婉玲,又回头瞪着黎明珠,“婉玲表妹的话你还没听明白?来人,来人,”田嬷嬷立即跑了进来,就听谢乘风吩咐,“从现在起,我们谢府不欢迎黎源清!” 黎明珠笑了笑,没有再逼迫下去。就跟放风筝似的,拉一拉要松一松,不然风筝线容易扯断。她不知道黎源清已经在屋顶上了,她等的是晚上。那谢乘风必定会忍不住同江婉玲对质,但最终只会演变成两人卿卿我我,那么她埋在步花院的的人就能派上用场。 不管三哥信不信,当他亲眼看到江婉玲自愿同谢乘风亲热,总能有些警惕吧。她转头看了眼红萍:“看来好人不好做呢,我们走。”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黎明珠不管身后几人面色各异,她自带着红萍离开。回到房中,忙让红萍扶住,急忙忙窝在床上,才觉得气顺了些。李嬷嬷一瘸一拐进来,一见便急忙问:“这是怎么了?宫里,宫里贵人……”她皱了皱眉,想到黎明珠成婚第一天进宫被淑妃训了一通。 黎明珠摇头,警告地看了眼红萍示意她不要提病情。对嬷嬷安抚笑道:“没什么事,是我走得急有些累着了。过几天,宫里说不准还能有赏。”她摆摆手,略抬起头看了眼李嬷嬷身后,绿竹在屋外不知道和小丫头在说什么,红萍满脸担忧地在给她倒热茶。黎明珠压低了声音,“嬷嬷,那边的人排进去了吗?” 李嬷嬷点头,跟着压低声音:“不过只能当眼睛,耳朵还不行。”红萍端着热茶过来,也跟着一起窃窃私语:“奴婢看今日姑爷和那表姑娘有些眉眼官司……” “是啊,我今儿说了那么多,谢乘风该急了。他急,便定要让江婉玲起誓表态。”黎明珠接过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热量缓缓回到身上,适才同江婉玲他们对峙后的紧绷状态舒缓下来。“那眼睛,要死死盯着,一旦江婉玲进了谢乘风房间,立即来报。” “小姐,你要抓奸?老奴多叫几个婆子!” “这种腌脏勾当,我才懒得去瞧。”她瞥了眼红萍,“你让人等着,寻个面生机灵的。一旦消息来了,马上去找三哥,就说是江婉玲要他去搭救。通知之后,让那人立即出发去庄子上避几天。”停顿片刻,见红萍期待神情,提醒道,“事情不要闹大。” 红萍神情微滞,知道心思被小姐瞧到了。忙快速福了福:“是,定给小姐办的妥妥当当。” 绿竹这时候兴冲冲跳跃进来,一见屋里三人神情严肃,她扭了扭衣袖:“小姐,出什么事了?咦,您怎么躺着了,还没到掌灯的时候呢。” 黎明珠笑了笑,她是极喜欢绿竹的性子。没什么城府,就算遭遇命运不公,不见抱怨总是兴高采烈的。她自问是做不到绿竹如此。“累了。”她转过话题,“你瞧着怎么那么高兴。” 绿竹脸颊微红,只说:“陶大夫回来了,本来说要给小姐谢恩的,后来小姐还没回就没来。小姐,您可知道陶大夫今日长脸,说入了太医院院判的眼,正想告诉小姐这个好消息呢。” 红萍瞪了她一眼:“那你蹦蹦跳跳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自个儿得了什么好事。” 绿竹硬撑着反驳:“陶大夫也是咱们自己人,他得了好事,高兴怎么了。”红萍还想说什么,绿竹吐吐舌头,神秘兮兮地说道,“小姐,还有桩事。刚琴儿跟奴婢说,老太太下月初九生日,说要大办,还说有什么好事。” “倒是没人跟咱们提。”嬷嬷接口,“他们不是还要出租宅子吗,怎地又要办宴。”她说完,拍了下手,“莫不是又想逼小姐出银子吧。” 黎明珠回想了前世,如果把时间线推进到马球比赛一个月后,谢乘风和江婉玲那时候似乎确实得了贵人青眼。她还记得江婉玲回来吹嘘,说赵逢稷风姿俊朗,还说过什么。她拍拍脑袋,应该很是重要的事情,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红萍担忧地看向黎明珠,今儿小姐发病,可真是吓掉她半条命。就算小姐不允许,她也得告诉那没心没肺的绿竹,让她也得警醒一些。 黎明珠啊了声,是了,那时候她也生了一场病。老太太趁这个机会,干脆利落地把江婉玲彻底推到台前。那时候她多傻呀。老太太也说要办生日宴,谢乘风对她哭诉老太太有多不容易将他拉扯大,谢府地方小没办法大办,能不能去黎家办宴席。 这种无理的要求,她当初是怎么答应的。不仅仅要去黎家办宴席,还要广撒邀请帖。黎家没有女主人,谢家进去一番做派,仿佛成了黎家主人一般。她那三位兄长,还要帮着招待。那时候三哥也同江婉玲见过面,两人却没什么牵连。因为,黎明珠想了想,当时江婉玲同谢乘风已被她默认,黎家人也是知道的。想来,爹爹愿意让出黎家给谢府办宴席,大约是想增加她这个没用愚蠢的女儿在谢乘风眼里的价值吧。 可惜,当初他们的几度退让想要和平度日的念头,在这家人眼里便是可以搜刮利用的蠢货。 “无碍的。”黎明珠干巴巴笑了笑,“谢府那么小,又是白丁,又是刚到京城,能办什么宴。好了好了,今日大事是江婉玲和谢乘风。” 红萍垂下眼想了想:“是,奴婢去瞧一眼。”既然陶锦才回来,作为一个大夫应该有什么助兴的药,她今儿一定是要把姑爷和江婉玲的丑事闹开。 黎明珠嗯了声,又关照道:“我们今天就试一试,我可不想因为一试反而让我们少了把柄。红萍,”她语气加重,“你可听明白了。” 红萍咬咬唇,心中难堪。仿佛藏在心底里对小将军的念想,此时被刨解开展示给所有人看。那股不服气升上,她这时候倒是同黎源清一样别扭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江婉玲出丑。她垂下头应了,便急匆匆走去找陶锦才。 门外有小丫头细细喊:“绿竹姐姐,绿竹姐姐。”绿竹见黎明珠点头便脆生生应了,小跑出去同她说了一会儿,满脸疑惑地回来说:“那丫头说什么那边门关上了,却不说什么意思。” 黎明珠捂嘴笑了笑,同嬷嬷点点头,可红萍不在,只得便吩咐绿竹:“去找三哥。” 绿竹眼睛一亮:“啊,奴婢晓得了,这就去。”她飞跑出去,虽然小姐很多事情不让她办,但红萍姐姐却一直训练她,就怕临时用人。她兴冲冲地跑出去找寻了个叫燕儿的小丫头,机灵的很,平时不怎么露脸。 她立在道上目送燕儿小跑出去,左右徘徊,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觉得手边能被拽下的叶子都拽光了,才看到燕儿偷偷摸摸跑回来。她忙招手:“如何如何?”燕儿摇摇头:“说小将军不在。” 啊,黎明珠听绿竹这么说,叹了口气,天意如此罢。转过念头,怎地红萍还没回来?如果三哥不来,不管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她都得装傻。她可不能让三哥以为是她在陷害江婉玲,三哥这性子,说不准会让他不顾一切。 绿竹忙道:“奴婢去找姐姐。”她问了几个人,才打听到红萍去了陶锦才那。她小跑往陶锦才房间跑去,没见到红萍,只看到陶锦才满脸困扰内疚,走来走去。一见是绿竹,陶锦才忙道:“绿竹姑娘,你来了,你,你,” 绿竹一皱眉,双手叉腰,倒是骄纵的模样:“我,我什么。红萍姐姐呢,可来过?”见陶锦才点头,她眼珠子转了转:“说,姐姐要你做什么?”她是唬人,又想多和陶锦才说两句。 可不想她问完,陶锦才脸都白了。他哎哎谈了几声,压低声音道:“你,你不知道吗,不是,不是小姐让她来取的?” 绿竹这才发觉不妙,忙把房间门关上,小声问:“你说的是什么?什么时候给的。” “就是,就是能让男女忘情的迷药。她来取,我哪儿来的药,刚匆匆调配了给她。”陶锦才懊恼至极,“不行,我,我要问小姐去。” “不行!”绿竹一把推过陶锦才,她虽对陶锦才有些心思,但姐姐还是放在心中首位。“我去拦住她,这件事情你烂在肚子里。我和姐姐是小姐最信任的人,我拿性命担保,我姐姐绝对不会有害小姐的心思。” 她只想着要替红萍遮掩,随手从陶锦才桌上拿了个瓷瓶:“这是什么药?”得知是吃不坏人的补气丸,随手揣进兜里。这一路寻下来,倒是让她在步花院外找到寻不到机会进去的红萍。绿竹一下子拉住红萍的胳膊,把她拖向附近的假山,压低声音问:“姐姐,你干嘛问陶锦才要那种药?” “小姐知道了?” “我让陶锦才不要告诉小姐。不过姐姐,你做什么啊。小姐不是说了吗,不要节外生枝。” “我知道,我知道。”红萍原本的淡定已经消失,手中紧紧握着那瓷瓶。“可江婉玲太过狡猾,小将军又……总之要生米煮成熟饭,想来小将军总不见得不会介意。” “姐姐!小将军没在府上,咱们去找了,人不在。你先跟我回去,免得让人看见,编排到小姐身上。” 红萍心有不甘,重复了几遍:“小将军居然不在府上,不在府上。”她看着手中瓷瓶,愤愤咬牙,“真是便宜了她。”绿竹等不及红萍回答,只拉着她的胳膊:“你先与我回去向小姐谢罪!其余的之后再说。” 正想走,忽然眼前一花,就见黎源清不知道从哪里跃到她们面前。他藏在假山阴影中,脸上神情隐晦不明。绿竹只听小将军声音冰冷:“你们为何在此,是来监视婉玲姑娘的吗?”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黎源清在屋顶上听江婉玲这番撇清,本想愤然离去。但内心依旧帮江婉玲做了解释。毕竟小妹如此咄咄逼人,若是姑娘家在未来小姑子面前承认私情,对她来说岂不是落了下乘。说不定,一辈子都会被小妹念叨。 黎源清内心释然,便想等江婉玲落单的时候,让她亲口承认彼此关系。然后他会立即上门求亲。只要两人定亲,就不怕流言蜚语。婉玲想在京城,或是跟着他回南疆避开家人都可。他耐心等待,心中几乎认定自己猜测是对的。等和婉玲成亲之后,好好给小妹看他们两个情谊。小妹不能因为妹夫不争气,而厌恶妹夫家所有人吧。 一直等到江婉玲和谢乘风离开,他虽然疑惑,但也悄悄跟了过去。两人走进房间关了门,他跃上屋顶,再次听壁角。但这次内容,他想替江婉玲解释,一时都找不到角度。 只听房间里谢乘风怒斥:“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过,不要同那大老粗太接近。要是黎家让人来提亲怎么办。” “怎么会,你看看你老婆的态度,明显就是故意挑拨啊。你是不是傻。” “我傻?我就是太傻,相信你到京城来,你看看现在。” “现在怎么了,总比我们窝在汾州要好吧。”江婉玲声音透着撒娇,“今天你入了二皇子的眼了,到时候咱们再借着黎家的势力攀附。” “呸,你看看那婆娘,还借势呢,连一分钱都不掏,娘真的逼死我了。” “娘就是这样,总是抓小放大。我说把产业给我一份,让我打理,我给她分红都不愿意。” “娘是怕你累着,她疼你比疼我多。” “嘻嘻,你这甜言蜜语留点给那女人多说些,还怕不来钱。你就是……啊,手挪开。” “我对你忠心耿耿,看她一眼就想吐。实在说不出口。乖,娘子,给为夫亲一个。” “你呀,你记好了,不管那女人说什么,我总是向着你。我不嫉妒她,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现在我们还缺她家势力呢。你想想,你是黎家女婿,为什么他们出门见客都不带着你,你呀,上点心,多讨好黎家对我们没有坏处。” 黎源清直起身体,他有些迷茫,下面的对话,他听不懂。脑子里忽然就回忆起,一直被他忽略的,明明是他自己打听到来的,江婉玲是谢乘风的原配的事实。只是死了,又活了,后来就不是夫妻成了表兄妹。 他神情微冷,又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想要寻个理由解释。这不就是高处瞧得远,瞧见了红萍和绿竹在院子外拉扯。是了,他几步跃了过来,好在还记得给自己留脸面,藏在假山里。 “你们为何在此?”他瞧见红萍手里捏着的瓶子想夺,绿竹福至心灵,不顾自家姐妹是黎源清送给小姐的渊源,先一步挡在红萍面前:“小将军怎么在此?” 红萍总算清醒过来,她将瓶子塞进自己怀里:“给小将军请安,那是奴婢的药,吃妇人病的。不堪入小将军的眼,还请小将军见谅。”她神情淡然,“既然小将军在这儿,不如跟奴婢去瞧瞧小姐,小姐回府后还是不舒服。” 黎源清哼了声,冷着脸:“也好,去见见妹妹。”他抬头看向步花院,一甩头先一步往清风苑走。他步伐快,摆明就是想甩开红萍两姐妹,不让她们同黎明珠串供。红萍垂着头快步跟着,她心中狂跳像有人在叫嚣她蠢钝,闯祸了,还拖了小姐的后腿。 绿竹扯扯红萍的袖子:“姐姐,你那瓶子,”她压低声音,悄默默从怀里拿出刚才随手拿的药瓶塞了过去,同红萍怀里的调换。她担忧地看着红萍,“姐姐,你莫慌。” 黎源清不管身后姐妹是否串供,只要先一步唬到小妹即可。他快步向前,根本不让人通报,冷着脸就闯进黎明珠房间:“小妹,你让红萍去做什么!”他看着想来劝解的李嬷嬷,“嬷嬷,小妹做这些事情,你都不管吗。” 李嬷嬷是老实人啊,她嘴唇哆嗦着就想招供。黎明珠也一时愣住。不是说不在府上吗?难不成错过了。红萍,红萍又怎么了。 黎明珠哼了声:“三哥,你到我房里兴师问罪做什么?我做了什么,你倒说给我听听。”她已经学会了,面对别人的质问,可别傻兮兮先去辩解。既然对方说她做错,那就问问到底做错了什么。别什么污水都莫名其妙的泼过来,她可不接。 黎源清总不能说步花院里谢乘风和江婉玲卿卿卿我我是妹妹故意安排的吧,就算她安排,那两人为何要听。他皱紧眉头只说:“你让红萍守在步花院做什么!还让她下药。” 黎明珠冷笑道:“真是奇怪,三哥,你是我娘家哥哥,怎地管到我房里的事情。下药,什么药?哪里下,下了之后怎么了,你亲眼见了?”如果真有下药的事情,三哥必定抓了红萍来问罪,而不像现在空口无凭的质问。 黎源清一怔,是了,他忘记了。只见到江婉玲去步花院,却忘了,步花院是妹妹同谢乘风成婚的院落。后来,妹妹才搬到这里。步花依旧是谢乘风的院落,婉玲是住在老太太那里的。妹妹既然早就怀疑江婉玲同谢乘风的事情,让贴身丫鬟去监视也无可厚非。只要江婉玲不进步花院,红萍在那里监视到死也抓不到什么来。 红萍和绿竹从后飞快跑来,小跑进屋子来不及说话就先双膝跪下。黎源清转头指向红萍:“既然我不方便看,你那瓷瓶拿出来给你主子看看,到底是什么药!”如果是真的妇人药,红萍和绿竹不至于要在那里拉扯。一定是见不得人的药。 黎源清心态有些崩裂。他不能接受一直同他暧昧的江婉玲,其实是把黎家当跳板,把他当傻瓜看待。那谁要来背负这个责任呢,只能找小妹,只能是她来承担。都是她的错,所以婉玲才会同谢乘风如此。 红萍抿抿唇,将绿竹同她换的瓷瓶递了过去。李嬷嬷已经做好背锅的打算,只等拿到瓷瓶,才大大松了口气。“小姐,您看。” 黎明珠快速看了一眼,再看向底下那两个丫头神情,知道三哥说的不干净的药大约是真的。不过在回来途中,那药被换了。“三哥,你亲眼看吧。” 黎源清一见,皱了皱眉:“喂红萍吃下,再搜身。”他真是疯了,心里知道行为不妥,但不妨碍他迫切想要找个出气口。 红萍心底凉了一片。之前对她于日月之光的小将军,此刻黯淡下来。她咽了口口水,凉凉应是,伸手接过瓷瓶,倒出一把,刚想全部吞了,却听小姐说道:“既然可能是脏药,也可能是正常的药,你按之前剂量服用即可。红萍,莫要赌气。” 红萍垂下头,吞了一颗,转头看向担忧她的绿竹,心里只觉得自己发傻。早就知道配不上小将军,有什么资格争风吃醋,何苦来哉。但看小将军此时,同她倒是相像。为了个不知所谓的人,神志都不清楚了。 “好,搜身,绿竹和红萍。”黎源清大刀阔斧地坐下,指着李嬷嬷,“嬷嬷,你也是我们黎家的人,我信你。” 黎明珠呵笑道:“三哥,不用说这些让人心寒的话。今儿你来我这儿发疯,我不怪你。我们自证清白,免得你被人利用,但你不能得寸进尺。你搜我丫鬟的身,就是不信我。” 果然是在绿竹身上吧,黎明珠心道,绿竹城府不深,神情早就惶恐不已。若是真搜出来,那有理都变没理了。好,既然如此,不如置死地而后生。就赌江婉玲已经有新目标,三哥根本不是她想攀附的。 “三哥,你大概不知道,为了江婉玲,谢家已经把你列为不欢迎的人。我劝你,要么立即上门求亲,要么就从此不要登谢府的大门。给咱们黎家,留点脸面。” 黎源清又想起他听到的那些话,心里莫名烦躁。猛地站起:“若不是你阻扰,爹会不同意?” 黎明珠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一贯聪慧的三哥说出来的蠢话,她也猛然站起,不管突然袭来的头晕,手扶住李嬷嬷嘲讽道:“只要你来求亲,我长跪不起也让爹爹同意!” 黎源清却吃不准了。老爹看在小妹的份上,必定就忍了。但他来提亲,要是江婉玲不同意呢。转过念头,万一同意呢,他心里又有些犯忌讳。刚才婉玲和谢乘风那段话,可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怎么,你还犹豫什么,快点来提亲啊。红萍送客。” 等黎源清离开,绿竹将怀里的瓷瓶拿出来,哭道:“小姐,都是奴婢,是奴婢鬼迷心窍。”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绿竹打算要替姐姐扛下所有责难,她知道小姐或许不会信,但有一个人出气就好了不是吗。记得小时候她闯祸了也都是由姐姐替她挨打,被强掳到山上,也是姐姐替她被人欺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先起来。”黎明珠神情淡淡,不想怪罪绿竹。见绿竹只顾磕头,叹了口气,“你想跪就跪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送黎源清出门,不过三步就转头回来。跪在绿竹身边“小姐,是奴婢鬼迷心窍,反而是绿竹拦住奴婢。奴婢认打认罚,只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今后奴婢定什么都听小姐的,绝对不会再自作主张。”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飞快摇头“小姐,都是奴婢,不要怪姐姐。姐姐从未想过害小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若我知道你们想要害我,定不会留你们任何一人。”黎明珠揉了揉眉间,“红萍,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优柔寡断,可你要知道我如今手段无非就是和离。可和离后又能如何,能将江婉玲的面目揭开吗。若是他们要求将江婉玲纳入谢家,我该如何?”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让红萍不要说话“他们没有犯下大奸大恶之前,我没有任何把柄去处置他们。无非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事,这些小事又能如何帮我。如果这回瓷瓶被发现,三哥必定会以为我害江婉玲。就算你说你是自作主张,可是谁会相信,我依旧是那幕后黑手。之后,不管江婉玲做了什么,他都会以为是我陷害来的,你可明白此中道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瞪圆双眼,只是干涩通红,却流不出泪,心底那丝对黎源清的奢念,此时不敢再多想半分。心中只庆幸没有让小将军发现,若是发现,按小将军的脾气,铁定怪罪到小姐身上。她不过一时意气,却要连累小姐,还有她宁愿不要性命也要守护的妹妹绿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们起来吧。”黎明珠叹了口气,“你们总归晓得,我对谢家的恨远不止如今这些。我忍耐着,是为了一击毙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红萍她们站起,绿竹抹了把眼泪,“小姐,那脏药让奴婢去丢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药……”黎明珠想了想,“你重新灌装,说不定之后有用。”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门外守着门的小丫头喊“绿竹姐姐,绿竹姐姐。”绿竹跑出去问了,回来垂头丧气“说门开了。小姐,可惜小将军没听到。”几人都焉头焉脑,特别是红萍。黎明珠吩咐让小厨房做顿好吃的,又说道“几日后赛事开始,我会随着七皇子的队伍一同比赛。大家都高兴些,只要我们不犯错,他们便会露出蛛丝马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到了晚间,因为黎明珠还不够舒服,便早早熄灯准备休息。可迷迷糊糊总是睡不着。从床上坐起,瞧见睡前闭拢的窗户此时开了一条缝。懒得叫嬷嬷,自个儿摸黑起来,刚要关窗便被窗边坐的一道黑影吓了一跳。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借着月色,那人抬起眼,倒是眼熟,不就是赵逢稷嘛。黎明珠轻轻惊呼了声“殿下,你怎么来了?”她垂下眼,心思转了一圈,她不是懵懂少女,也装不出痴傻。男子夜访女子闺房,心思无非两种。一是求色,二是有所图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来看看你,好一些了吗?”赵逢稷压低声音问,真是鬼使神差,他心想。本来想派人来问问,后来就觉得还不如自己亲眼来看显得有诚意。毕竟人家到宫里作证,还差点被皇后给打了。“我听三全说你病了。”这是什么病,怎会不留神就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坐下,替赵逢稷斟茶“凉茶,还请见谅。现在夜重,叫人怕影响殿下声誉。”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扯了扯嘴角,她倒是会说,明明是担心有人看到外男在她屋里吧。他环顾四周,虽然只有夜光,但依稀能见闺房装饰。再往里看,半边床幔垂在床沿层层叠叠,一席薄被露出,倒是让他无端生出些微遐想。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过是小病,”她看向赵逢稷,知道三全肯定全盘托出,倒没必要隐瞒,“心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收回眼神,落到黎明珠脸上。眼神懒散随意,同白日在宫中见到时的截然相反。让赵逢稷不由自己放松起来,轻轻捏着茶盏“听闻黎大人将千金视为掌珠,小姐的心病从哪里来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心砰一跳,前世的事情连三哥都不信,何况这个七殿下。她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遇人不淑,日思夜想,成了疾病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呵了一声,她骗人也不看看对象。黎明珠根本没把谢乘风放在心上,处事也是想要压制住谢家的方式。“为此搭上自己可不值吧。”赵逢稷说道,按黎家的性子,早就和离了。不和离,一定有所图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听出赵逢稷的试探,只笑了笑附和说“是,我倒是迂腐了。或许哪日能豁然开朗。”她转移话题,“马旭被抓,那后面比赛不知道要如何进行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父皇所好,大臣们自然要全力捧场。”赵逢稷微勾起嘴角嘲讽,“马家又不是只有马旭一个儿子。就算没有镇国将军府,还有宁国公,还有各种各样的世家。”他呵了声,“比赛自然继续,我大约是要同大哥夺魁首。”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见黎明珠蹙眉,他不知为何直截了当补充“皇后更喜欢大皇兄。”他忽然轻笑,“二皇兄却觉得皇后更属意他。”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皇后高明。”黎明珠微微停顿,今天要不是皇帝允许她再演绎一遍当时场景,皇后必定悄声无息杖杀了她。爹爹根本来不及救援。她突然疑惑起来,“殿下为何要同我说这些。父亲虽然曾平定南疆,但他到了京城便被皇上拿了军权,现在只是个提督。而且,父亲他,很是效忠皇上。”她可没忘记前世黎家是因为被诬陷叛国才被灭了满门。皇家夺嫡的事情,同他们黎家可没有关系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微微一愣,今天失态的事情太多了。他冲动来看她,冲动同她讲一些不该说的话。而他话中的意思远没有黎明珠想得如此深远,只是闲聊罢了。但听黎明珠这番疑惑和表忠心的话,便失去了聊天的兴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毕竟他是无所事事,毫无建树的七皇子,跑到大臣出嫁女儿房中评论皇后,皇子,换谁都以为他有所图。算了算了,赵逢稷懒洋洋站起,“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回头又看了看黎明珠,禁不住多嘴一句“我还不至于到女子闺房来招揽势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心道,要是你前世被人污蔑害死,只怕比我还要小心。可是心思转动,不由再次觉得同赵逢稷同病相怜。他身在皇家,贵为皇子,因为没有势力不涉及朝政,照样被有权势的大臣欺压。她下嫁之后,掏心掏肺,用身家填补,照样被人剥皮去骨。他们两人,表面光鲜,可却能向谁坦承心事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可能夜色朦胧,凉茶驱除睡意,多加了几分温柔。她轻轻叹了口气“殿下,身为臣子的忠心,只怕皇上看不见。所以事事小心,还请殿下见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转过头看向黎明珠,大约是夜幕掩盖,所有的盘算担忧都被遮去,将她温柔一面尽数显露。一时间却有些迈不动步子,片刻后听她轻声道“若是殿下想找人聊天,随时可以来找我。”她笑了笑,“我不怕名声两字。当然,若是在白日里就更好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嗤笑出声,微微扬起下巴,做出冷漠神情“本皇子为何找你聊天,你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他跳出窗户,黎明珠去瞧,却发现除了夜色这人早就不见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且不提赵逢稷夜探,江婉玲那里依旧有个人不甘心。黎源清被小妹赶出去后,琢磨半天,硬是熬到天黑再次回到黎家。他跟自己说,今儿一定要有个决断,他黎源清不是被人耍着玩的蠢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心情不错,黎源清心情就不大好。他等了半天,总算盼到江婉玲回了自己屋子,他等她躺下周围肯定没人之后,才蹑手蹑脚钻了进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自然江婉玲也吓了一跳“黎三哥,你怎么来了?万一被人瞧见,只怕,”她垂下头极为难,“表嫂要更恨婉玲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皱皱眉“小妹不是这样的人,你别多心。我”他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我想来提亲,你看什么日子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提亲?”这怎么行,江婉玲心道,谢乘风肯定不会答应。万一谢乘风忍不住将他们的事情说出来,黎源清不提,男主也不会再同她有来往。“可,表嫂绝对不会答应的。婉玲,不想黎三哥同表嫂因为我不开心。”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听江婉玲这么说,心里已是了然,这姑娘并不会答应他来提亲,也就是说之前那些事情不过是自作多情。“那是我草率了,毕竟,我同江姑娘不过认识几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抿抿唇,摇头道“我不觉得,我们虽然认识不久,但我感觉我们俩认识了好久好久。”她笑了笑,暗暗疑惑,黎源清是怎么了,难不成那女人回来说的是真的。哎呀,古代人怎么那么呆板,说两句就要结婚的。但如果不答应,那傻子肯定就不会再帮她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仰头温温柔柔笑道“我没有办法自己做主的。现在表嫂一直看我不顺眼,就算我们成亲,我也不想每天生活在压抑中。不如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如果你不愿意,婚后不需要同小妹交往。”黎源清逼近一步,他虽是武夫虽然跋扈,但从不强迫他人意愿。当然,他也不能忍受欺瞒。伸手捏起江婉玲的下巴,“还是你根本无心于我?我绝不勉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却在这时哭了。有人哭的时候,鼻涕纵流,有人梨花带雨。江婉玲便是后者。 。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说起来江婉玲容貌秀丽,同黎明珠是完全两种类型。她更偏向温婉秀丽,再加上她平时同人说话,喜欢微微垂头眼神上挑,更是楚楚动人,惹人垂怜。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此时她垂下眼,泪珠挂在睫毛上似掉非掉,小小翘起的鼻尖因为哭泣染是上微红,怎是个楚楚可怜。若黎源清之前没有听到江婉玲同谢乘风的对话,早就该心软一片。但他此时不过微微心动,便依旧强硬问“你若说不出话,点头摇头也行。我问你,你是否想要同我成亲?”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从没遇到那么直截了当的问话,心里不由埋怨果然是谢乘风嘴里说的大老粗。她给人希望,不答应不拒绝,大家都有遐想,享受暧昧不挺好嘛。她摇了摇头“黎三哥,你想怎么想我都可以。反正我问心无愧。”她福了福,“夜深露重,还请黎三哥早些回去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见江婉玲没有半点直面问题的意思,心中已然明白。暗自恼恨自己自作多情,但看着江婉玲梨花带雨的哭容,他倒是对她发不出火。嗯了声,不再多话,转身便自顾自离开。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过了几天,黎源清又来了。他似乎恢复到了没遇见江婉玲前的腔调,站在门口冷笑“怎么,我来我妹子的宅子,你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居然敢拦着小爷。”门房大惊,之前黎源清来的时候,还算客气。特别是老太太来了之后,他来时更为客气。今儿怎么如此嚣张。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可,可”门房还记得老太太吩咐了,黎家的三公子不准进来。虽说老太太来前,大小姐有敲打过,但谁家媳妇不听老太太的吩咐。何况,现在小姐都躲进了清风苑。他壮了胆子伸开手拦住黎源清,“黎三少爷,这里是谢府。”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老三仰头哈哈大笑“那你就是谢府的奴才咯。”他见那门房点头,伸手一推那门房肩膀,那人踉跄着就地坐下。这谢家不是官家,只有家丁没有护卫,见黎老三如此,谁还敢来拦。黎老三呵呵冷笑,往清风苑扬长而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老太太得了信,瞪了给她捏肩膀的江婉玲一眼。江婉玲叹道“我懂的,就说清楚了。但,但只怕给表哥树敌。”了了两句话,老太太便明白了江婉玲的意思。想到在汾州是江婉玲撺掇着儿子进京,到了京城并没有想象中的一飞登天,心底里到底有些怨恨。让江婉玲同黎源清撇清关系,是怕到时候谢家人才两空。但如果惹怒黎源清给儿子树敌……老太太倒是有点进退两难。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斜睨江婉玲,倒是见她乖巧如常,一贯顺从没有抱怨。老太太稍微放下了心“不是不信你。但你看那个毒妇,心思乖张,做事又不按常理。万一再让她抓着把柄,喧喧嚷嚷,你和乘风要怎么收场。我可不想来京一场,把你这么好的媳妇给弄丢了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忙摇头“老夫人说得哪里话。我同夫君自然还好好的,但媳妇不想让咱们功归一篑。明儿个,夫君要随着二皇子继续马球。若是得了二皇子的青眼,那黎家又有何惧。”她们全部忽略了,要不是黎家的关系,他们甚至连马球场的边都摸不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老太太点头“过会儿你去安抚那个粗人,莫要给咱们使绊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忙应了,心里却把老太太骂了一通。让她色,诱,又怕她给谢乘风戴绿帽子。哼,反正总归儿子最重要,根本不在乎媳妇。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这边已经见到妹妹,两人默契地不再谈江婉玲。黎明珠是有些高兴的,三哥要是能清醒过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再问来意,倒是同马球赛相关。那马旭被关押之后,镇国将军退出比赛,孙家亦是。替代马旭作为领队的,则是定国公成言礼的小儿子成瑞。赛事在两天后,留给他们训练的时间不多了。今日黎源清来寻她,便是来带她去马球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在一边笑问“那,那能不能这回带奴婢去。”红萍垂着头,不让自己去瞧黎源清。原先她还能堂堂正正地抬头去看他,现在却是不能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行,你和红萍换。”她权当不知绿竹和红萍的心思,只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明珠对黎源清说道,“那你等我片刻,我换了衣裳便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哦,你说,那七殿下是不是奇怪,上回还正巧带了女子骑装,也恰好给你换上。”黎源清漫不经心地问,“你说,他是不是早就打算让你参加球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明珠脚步停滞,三哥是在试探她?她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等今儿遇到七殿下正好给他道谢。那套他给我的衣裳倒是不能物归原主,我另寻了礼物,还请三哥替我给他。”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应了声“嗯,这样自然好。你毕竟是谢家妇,免得让人多舌。”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明珠心中微晒,原本他们俩兄妹的关系,根本没有如此生疏客套。可是呢,因为江婉玲,不,是因为三哥一门心思讨好,钻了牛角尖,现在说话还得小心翼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也觉得不舒服,有心想和妹妹恢复原来关系吧,可他知道小妹同他一样,性格很是倔强,谁都不会先一步低头。正想着,门外有人低低轻唤“黎三哥,是你吗?”黎源清冷哼一声,江婉玲来找他做什么?又想给他一些似是而非的暗示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本不想搭理,可那委委屈屈的声音却是占了上风。他抬脚走出去,便瞧见江婉玲小心翼翼站在台阶下,左右无人,她倒像是偷溜过来,看上去很是可怜。毕竟是曾经念过那么久的姑娘,黎源清禁不住有些心软,但依旧站在门前居高临下地问道“哦,表姑娘。有何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小声道“没什么,我,我,我听到表姑要对表嫂不利,想来告诉表嫂。可是表嫂对我误会太深,看到你来了就好了,你帮我转告表嫂。”她上前一步,看看身边,飞快走到黎源清身边,踮起脚凑近耳朵,“表姑说,要逼表嫂同意,在黎家办她的寿宴。”她呼吸轻缓热烈,全数落到黎源清耳垂。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微微一怔,脑子里有片刻空白。那股将江婉玲拥入怀中的冲动,一下子涌出,仿佛克制不住了。手不过微动,便听到小妹有些急迫的声音“三哥!”黎源清垂下手,让开一步“小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心中恨得不行,她已经看出黎源清心思波动,偏这个女人来搅局。但凡刚才黎源清抱住她,她就能哭诉委屈了。可眼下只能倒退一步“表嫂。”她求救般地看向黎源清,见黎源清神情渐渐冷漠,不由委屈地对黎明珠福了福,“你怎么穿着骑装,是要出门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敲击掌心,还好三哥让开了,不然这鞭子已经抽到江婉玲的脸上。她淡淡说道“红萍,我记得我这清风苑闲杂人等不能进入。怎么,你是看我平时好说话,把我的规矩都忘了不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脸色变得惨白,她刚才还费了半个银锭子才进来的呢。现在黎明珠当着她的面责怪红萍,不就是打她的脸。烦躁的是,黎源清在她不能回嘴,免得破坏她楚楚可怜的人设。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表嫂,你别怪红萍姐姐,是我,太着急了,”她垂下眼偷偷瞥向黎源清,她知道,这女人的软肋就是她家三哥。只要那女人发火,大怒,她就顺势倒下。那黎源清自然会觉得她寄人篱下很可怜,冲着保护弱女子就会再次回到她身边。嗳,男人嘛,一向以为自己了不起,所以她适当的示弱,就能激起那些傻瓜的保护欲。“表嫂,你别怪我。我,我也是情不自禁。”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情不自禁什么,对黎源清的情不自禁,还是想要告诉黎明珠老太太计划的情不自禁。只要不说穿,哪边都能解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当然,现在落到黎明珠耳朵里,自然就是前者。明珠真是生气啊,三哥好不容易清醒了,江婉玲又来扯后腿。她是怎么回事,少个男人崇拜就吃不下饭是吗。黎明珠冷笑“哦?表姑娘时不时的情难自已,我见惯了。不过来我院子情难自禁,却是头一回儿。”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脸微微一红,更是火上浇油“表嫂说得是,有些时候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虽然我在谢家寄人篱下,但感情的事情没有办法压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惊诧地瞪圆了眼睛,她还是头一回听到个姑娘这么正大光明说什么感情。她看看红萍,看看三公子,再看看小姐,这,表姑娘是在向三公子表白吗。怎地如此不要脸,她禁不住呵斥“表姑娘,你怎么能在咱们小姐面前说这些话。你不要名声,咱们小姐还要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微微侧步,借着黎源清站的位置看不到她神情,挑衅地看向黎明珠“我坦坦荡荡,不怕。”快发火快发火!可不料,黎明珠在片刻沉默后,噗嗤笑出声。江婉玲愣神,怎么同她想得不一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表姑娘,你说的我懂了。是不是当初我问你要不要帮你同我三哥牵线,你拒绝但现在后悔了?那没什么,考虑清楚也好的。三哥,既然她都当着你面说情难自禁了,咱们也不耽误人家。红萍,叫姑爷过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一怔,这两兄妹不会委婉是吗。不是古代人,特别是古代女人说话都要拐弯抹角嘛。现在来不及让她多想,谢乘风过来她要怎么解释?又想起她这次来是老太太吩咐的,还是壮着胆子嘴硬。只要不嫁进去,口头上的一些承诺算得了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可她想着要给黎源清些甜头吃吃,黎源清却是冷静下来不要了。红萍刚要走,黎源清便喝止道“红萍,小姐同你玩笑罢了。小妹,别再拿我同江姑娘开玩笑。我一个男人无所谓名声,江姑娘毕竟未出阁,好歹还是要顾忌一些。”他走到江婉玲身前两步,拱手道,“江姑娘,明珠同你说笑,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个人,一无是处,并非良配。” 。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江婉玲从未设想过被男人拒绝,在她的世界里所有男人都该对她俯首称臣的。不管是她在现代,还是莫名穿越回了古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始终还记得,在还没穿越过来之前,每当圣诞节,她就是棵人形圣诞树,脚下堆满了男人送的礼物。既然她那么特别,惹人喜欢,被选中穿越自然是情理之中。穿越过来,被人追捧,像所有穿越女主角有个只求一心人的皇子或者皇帝男主,再有几个狂热附庸,比如清雅君子,霸道将军,不都是应该的嘛。她的开局是小镇书生的老婆算是困难局了,哪像其他女主,不是嫡女就是毒医什么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为什么现在连她的魅力都出现了问题?江婉玲不敢置信地看向黎源清,张口结舌。好在理智尚存,没有追问为什么,只凄凉说道“是我,小小孤女配不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皱了皱眉,江婉玲明明同谢乘风搅合一起,还有个元妻的名头,为何依旧能肆无忌惮地勾搭三哥。她抿抿唇“三哥,我们该出发了,不能让殿下多等。”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嗯了声,绕过江婉玲往前,走了几步转过头恰好看到江婉玲欲言又止的眼神。原本坚定的心神禁不住微微动摇,手臂被黎明珠拉住,低头看向小妹,便听她轻声道“三哥,既然决定丢下,便彻底丢下罢。拖泥带水,不是我黎家之风。”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呼了口气,是啊,他不是没有争取,他争取了,为了江婉玲还几次想委屈小妹。既然人姑娘对他无意,他又何必捧着自尊去给别人踩。想通这点,倒是豁然开朗,笑着揉了揉小妹的头发,再次转过头“江姑娘,告辞。”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微微眯眼,心中怒气燃起,比之前更甚。都是那该死的黎明珠,处处和她作对。念头转起,忽冷冷一笑,总有一天会让你们老老实实跪在我脚下,顶着委屈至极的脸色从他们两人身边跑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三哥,你真放下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嗯,”黎源清不好说他偷听江婉玲和谢乘风的对话,悄悄看了眼小妹的神情,“她,你和谢乘风,还是要选个合适的时机和解。毕竟成了婚,总归要好好过日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三哥,当初你替我去探查时,不就知道江婉玲是谢乘风死去的元妻。她死而复生,就算换个身份,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会变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但,只是,只是长得相像。”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如果相像更该避嫌。养在老太太身边存着什么心思,你不会不懂吧。”黎明珠抬眼看向三哥,趁三哥清醒,一定要再下重药,免得被江婉玲使手段给拉拢回去。“我有些好奇,三哥之前……怎地突然想通了。”之前还气势汹汹替江婉玲出气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别过头“只是觉得花了心思没有回报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哦了声,不再多问。三哥不是这种一定要有回报的性格,一定是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觉得被人耍了,才会痛下决心。不管是什么事,对她总归是好事。她笑了笑,更觉得要把步花还有养心堂握在手心的重要。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今儿天气好的不像话,秋天里的艳阳比夏天更加舒服。几人到了马场,全教头已经候着了。自从上回出事,他管理这校场越发严苛,如今倒有些不畏强权的耿直模样。他对黎明珠倒是极为和善,毕竟若不是她,一条人命便会死在这儿。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骑着马缓缓绕着圈子走,看黎明珠和黎源清进来,眼睛一亮。片刻做出冷冷地神情“怎么来得晚了。”不等两人道歉,他摆摆手,“行了,开始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赤队多为文官孩子,不善骑马武艺。就算是学过一些君子六艺,也不过皮毛而已。但经历过马旭那通事故,一个个更不想给自家丢脸。虽然家中父母耳提命令要小心安全,可一个个练习起来,很是像模像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而对黎明珠来说,从骑马在场上奔驰开始,她仿佛回到了南疆整颗心都飞扬起来。没有京城礼仪规矩的束缚,没有面对谢家想杀又要强忍的恶心,甚至在呼喊追赶马球时,能将仇恨暂时丢掷脑后,一切都变得轻松自在。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时不时望向她,自然看出她神情变化,是从未见过的轻松肆意。他暗暗笑道,果然被拘得厉害,让她来玩马球还真是对了。他眼神来不及收回,黎源清已经挡在他面前,两人对视一眼,黎源清上前压低声音道“过会儿小妹要先离开,毕竟还要去照看妹夫才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冷冷一笑,懒得搭理黎源清这番言论,只说道“无碍。但今日没听说二皇兄集合练习,怎么不见那谢乘风前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一怔,哼了声“小妹她从南疆回来,对京中规矩不熟,不知人言可畏。”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难怪上回在父皇面前,你做人三哥的都不替她讲话。”赵逢稷催着马快速跑动起来,“你再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比平时死气沉沉是否好多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侧首去看,果然见黎明珠笑得张扬,明艳。他心中总算有丝怜惜,是啊,小妹来了京城后,有多久没这么笑了。黎源清又看向赵逢稷的背影,隐约觉得当初老头的决定不一定正确,但现在木已成舟,什么都无法改变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殿下,是二皇子殿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嗯了声,策马到围栏,跳下马行礼“二皇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在宫外,无需讲这些规矩。”二皇兄赵逢仪温和笑道,他看看场内,“那就是黎家兄妹?”他见赵逢稷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之前委屈你了,大哥他其实不知道这些事情,你莫怪他。”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应道“二哥言重了。之前小弟是为了替自己分辨而已,从未想过是大哥的问题。”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如此最好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要因为些小事伤了和气。”赵逢仪再次看向场内,“我看啊,你这队有黎家兄妹胜算极大。那姑娘,哎哟,是已经成亲了,她夫君还是我那队的替补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抽签定的。若是到时候,他们两个打擂台定很有趣。”赵逢稷顺着二皇子说道,人慢慢挪到二皇子面前,遮住他的视线。“二哥不召集人练习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游戏,哪儿用得我上心。”他随口说道,一边迈步向茶室走去,一边吩咐,“让黎家兄妹来见我,我也得道一声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知道躲不过,只得叫了黎明珠他们去茶室拜见。他心事重重,旁人不知,他却对二皇兄了如指掌。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大皇兄性格鲁莽,成长于父皇最艰难的时期,少有关爱。皇后又忙着稳定后宫,不让其他后妃生子,更是对他疏于管教。等到了二皇兄的时候,皇后已经将后宫牢牢把持在手心,便一门心思将全部的爱意倾斜到了二皇子身上。甚至连大皇子缺少的母爱,补偿似地给了二皇子。可偏受了全部宠爱的老二,外貌举止担得上温润如玉,可内地里是极端自私,忍受不了任何反对意见,连大皇兄都容不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暗暗叹了口气,也多亏了母妃为了让他能做个舒舒服服的悠闲王爷,对朝中上下还有宫里两位皇子的性格,仔仔细细研究探查所得。反反复复关照,惹谁都不要去惹老二。现在老二要让黎家去见,大约是起了招募的心思。黎家势力不大,有个忠心耿耿的武将,总比没有好。但若是黎家不应,只怕……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拜见二皇子殿下,给殿下请安。”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起了。”赵逢仪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是和善。“快,赐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垂下眼跟在三哥身后,利用他挡住了自己一半的身体,这才坐下。心里却是疯狂盘算,是他吧,应该是他。可上辈子并没有今日的交集,难不成……她念头还没落下,却听三哥在前回话“是,小妹在南疆是学过一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忙镇定心神,全神贯注,听二皇子笑道“你们无需那么戒备。咱们大梁没什么男女大防的说法,女子可以上场打马球,自然也可以自己同我回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心头一颤,完,二哥不乐意了。他刚想开口解围,那清脆的声音便响起。黎明珠浅浅淡淡地回应“是三哥担心我不懂礼仪,冲撞了二皇子殿下。民妇之前在南疆整日骑马,到没有刻意去练习,唯熟尔。”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二皇子击掌赞叹“好一个唯熟尔。”扭头对赵逢稷笑道,“哎呀呀,我真想厚着脸皮让你把他们让给我。”他眯了眯眼,同赵逢稷有些相似的容貌转向黎明珠,“谢夫人,你说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垂下头,还来不及应话,三哥已经开口“多谢二皇子赏识。但既然已经定了队伍,请恕下臣兄妹无礼。”就在三哥拒绝的那一瞬间,黎明珠非常明确地看到二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冷杀意。灵光一闪,难不成在上辈子的某一刻,也有相似的场景相似的拒绝,才引发了后续悲剧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行,她暗自摇头,现在不行。她抬起眼,江婉玲那套楚楚可怜的把戏,她也学了一两成“三哥,二皇子的建议我觉得挺好的。”果然那二皇子脸上笑容加深,她先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二皇子,队伍里的人数都是定好的。若我们兄妹过去,那殿下这边就少了两位。若是交换,民妇担心,担心会嫌隙,有损殿下您的威名。” 。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黎源清皱了皱眉,他不晓得自家小妹为何对二皇子如此谄媚。他们黎家人不需要也不应该靠近皇室,特别是各有盘算的皇子们,免得被拉进夺嫡旋涡。他不由冷冰冰打断黎明珠的话“小妹,你说什么胡话。七殿下自有安排。”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浅浅笑道“可毕竟是二殿下问话,我总要回答。”暗暗烦恼三哥固执,怎地到了京城就跟换了人似的,以往在南疆处理事务却是活络。说完,满是娇羞地快速瞥了眼二皇子,随后低下头不语。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对黎明珠的讨好很是不屑,送上门的女人他一向不要的。但是,不妨碍他得意于黎明珠当着赵逢稷的面选他。能够压制赵逢稷的脸面让二皇子心情甚好,克制住得意的神情,故意压低声音作出温柔谦和的模样“谢夫人真是客气,本皇子随口提议罢了,无需当真。”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暗暗松了口气,这个二皇子果然和她前世听到的差不多,刚愎自用,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这人同江婉玲真是绝配。不过此时她依旧无法松懈,只用惊诧难过的眼神盯着赵逢仪“殿下是不想让我们去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厌恶地轻轻冷哼,这种不识好歹不知进退的女人,他连眼神都不想给,白长了一张美人脸。“谢夫人,既然进了赤队,怎能不为赤队尽力?”听说她在父皇面前演绎马赛场景,难不成是以讹传讹?这种品性,怎么可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松了口气,缓慢垂下头低声道“是,民妇明白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一时间场面沉默,赵逢仪左右看看,心里越发得意。就凭你这个老七,还敢同他争?不过,他心里又盘算,之前老七错有错招用马旭拉扯了老大,倒是不错的马前卒。之前瞧不起老七没想过用他,但现在母后态度不明,老七要是站在他这边胜算不就大了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在赵逢仪看来,他人生最大的对手便是大哥,而大哥能有幸成为他的对手最大的原因就是生得比他早而已。皇后刻意纵容,无心的暗示,都让赵逢仪心中早就将皇位视为己有。赵逢稷不配当对手,这个七弟是父皇留给他将来彰显仁慈的工具。当然,赵逢仪决定现在要给老七机会,让他能配得上工具身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既然在外,就没那么多规矩。七弟,听说马家对你很是不满啊。”他挑起眼梢向赵逢稷瞥去,“你放心,既我听了前因后果,知道是大哥纵容,我自然会替你说话。”对赵逢稷平淡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不由皱了皱眉,再次转向黎明珠,“谢夫人你也放心。谢乘风在我队中,应该无人敢对他下手。”他说着眉毛一挑,掩饰良好的戾气却在一瞬间展露出,等话音落下才从眉间隐没。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忙谄媚笑道“那就仰仗二殿下了。”黎源清皱皱眉,小妹不是这种人啊,怎么今儿那么奇怪。还是说,小妹这么做是为了谢乘风?他咽下想要反驳的心思,若是真为了谢乘风,他倒不能拆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不由厌恶地瞥向黎明珠“谢夫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他站了起来,现在老七和老大算是交恶,就算老七没有投靠他的意思也无所谓,他不在乎。他带着人呼啦啦地来,打压了一通,得意洋洋带着人走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等他走后,黎源清立即开口“小妹,你是怎么回事?”他皱皱眉,冷声开口,也有一半是说给赵逢稷听的意思,“我们黎家的家训你是忘了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怎么可能会忘。黎家,不能站队,要做孤臣。可不就是因为孤臣,黎家出事,没有人伸出援手。也是因为孤臣,黎家生死荣辱都在皇帝一念之间。黎明珠瞬间感受到疲惫不堪,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自然不敢忘,三哥家里的事情回家再说可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跟着站起,看了黎明珠一眼,只觉得这姑娘仿佛比他背负的还要多还要累。他的大皇兄二皇兄,摆明是把他当绊脚石,没有亲情便没有期待的重负。可黎明珠不同,她有期待也有回馈,但这种回馈并不是正向的,比没有期待还要来的痛苦。她能怪黎老三吗,不能,因为黎老三是为她好才说这番话的,可这为她好却成了黎明珠压在心头的巨石。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再练小会儿,就散了吧。跑一跑。”赵逢稷领头往外走去,连他能看出黎明珠刚是故意为之,为什么黎老三就看不清。好不容易看到黎明珠刚才轻松笑容,只这小会儿便消失不见,哎,希望她跑一跑马能将心中抑郁散发些出来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回到场上,轻轻抚摸身下棕色大马鬃毛,将心底那丝疲惫埋得更深,她要振作,要挺起脊梁好好打这场仗。暗暗鼓劲再扬起头“来!把球传给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刚是得意走了,走了一半身边小太监开口奉承“看来之前宫里传言不真,那黎家姑娘哪儿来的硬骨头能和皇后娘娘作对。殿下您今日一来,奴才看她臣服在殿下威严之下,都恨不得跪下回话呢。”赵逢仪一愣,脚步放缓,走了几步,一拍手掌“让其他人在这候着,你跟着。”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不带任何人,杀了个回马枪,悄无声息地再次回到校场。恰好便看到黎明珠扬起明艳的笑容,将球击进球门那刻。赵逢仪不得不承认,这与他见过的所有闺秀是截然不同的。他想说黎明珠粗俗,可这两字评语,短短在脑海里闪过便被自己否认。不管是额头细汗,明艳张扬的笑容,还是骑在马上健康紧致的身体,都让他挪不开眼。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呵了声,阴沉沉笑了起来“你说,她刚才是真的臣服还是假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小太监惊慌地看看场内,弓着腰,眼睛颤了颤“殿下,奴才想来不会是假。”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冷冷看了他一眼,再次向黎明珠看去。他的好七弟,居然不顾那女人是有夫之妇,倒是殷勤的很。他大楚虽然没有男女大防,但同有夫之妇来往过密依旧会被钉上耻辱架。他眼睛眨了眨,忽冷笑了声“刚才若是本皇子没看错,那黎明珠向本皇子示好的模样,真是不知羞耻。”他一甩袖子,匆匆而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一个皇子去而复返,自然还是有人瞧见。全教头看着赵逢仪气冲冲走了,心里知道不妙。手下副官却劝道“教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家的事情,咱们不要参合。”全教头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你看那二皇子,面色不善只怕会对七皇子不利。”副官点头“但您知道了又能做什么,没得成了挑拨人家兄弟。”全教头叹了口气,确实也不敢多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二皇子越想越气,退一步海阔天空是从不在他思考的范围内。想了想,对身边那小太监多兰吩咐“你去打听打听,那谢家到底是什么来路。”走了一圈,“谢乘风是怎么会进马球赛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多兰谄媚笑道“殿下,您说这件事情,奴才倒是知道一二。”他细细说了黎明珠和谢乘风相遇到成婚,又笑道,“谁都没想到,那回事突然就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两人早就暗通曲款。黎将军不同意,于是黎小姐便想出了这英雄救美的主意。在家寻死觅活,等谢乘风去拜会后,就定了亲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哦,那这两人是真情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嗳,说起来也是有趣。那黎小姐嫁过去没多久,听说就把身边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给送回了南疆。送出去前呢,还给喂了落胎药。奴才看呀,这黎小姐委实的胆大,没有规矩。”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二皇子摸着下巴,胆大?刚才在他面前做出一副怯弱的模样。没有规矩?行礼,讨好一样没少。哼,这女人,就是下贱。先是自寻夫婿,婚后却和一帮男子骑马,最后看到他居然还想讨好勾引!说什么“不想让她去。”赵逢仪走了一圈,总觉得心里有些什么烦躁,摸不着头脑。刚才黎明珠骑马张扬的模样,仿佛以前见过。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多兰小心翼翼探看二皇子,这表情看上去很生气又没有完全生气。他不敢多话,缩着脖子候在一边。忽然听身边二皇子吩咐“那谢乘风没有官身怎么能进马球场。你去京畿府陆大人那问问,有什么无伤大雅的小官可以暂替谢乘风遮羞。”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多兰诧异地瞪圆了眼,片刻立即垂下“是。”难不成二皇子想要提携谢家?啧啧,那谢乘风可真是走了狗屎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老太还在家里同江婉玲生气,骂一通黎明珠,又骂一通黎家。最后怪罪江婉玲好好日子不过,一定要她宝贝儿子来京中受苦。正说着,忽然谢乘风满面春风地进来,长揖到地“娘子,多亏了你。”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脸一红,自从黎明珠明确表示要替她张罗亲事后,谢乘风同老夫人都不避人了,时不时就“说漏嘴”叫她娘子,儿媳之类,好在这养心堂都是老夫人身边人。但凡传出去,她还怎么同男主在一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兴冲冲说道“娘,娘子,京畿府陆大人突然把我请去,把我好一通夸赞。还让我先暂时做个文林郎,帮京畿府做些文书事务。”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笑道“恭喜表哥!那文林郎是个什么官?”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老太皱皱眉,怎地,婉玲她心是不是大了。这满屋子都是自己人,还称呼我儿为表哥。难不成,真瞧上了黎家蛮汉?不行,谢老太盘算道,只有是我儿的人,才会为他真心打算。有了外心,谁知道出的主意是为了谁。她眼神转到江婉玲腹部,收回眼神,闷闷关照“虽是不上品的小官,但总算是做了官。那陆大人还说了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兴头被打散了一半,挠挠头“陆大人还问儿子同二皇子是如何相识的,儿子说是马球赛,那陆大人便没有多问。” 。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谢乘风提到陆大人问他与二皇子如何相识后,几人沉默片刻,谢老太轻轻拍了下桌子“这……是不是二皇子发的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难掩心中的激动,越想越觉得是。他舔舔干巴巴的嘴唇用力点头“儿子觉得,或是二皇子看出儿子的才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也禁不住激动,是啊,就是这么发展才对。忠心的青梅竹马成了独当一面的大臣,为她保驾护航。双手合十,满脸崇拜“表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想了想又问,“那下场比赛是什么时候?婉玲能来看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老太刚想反对,儿子已经握住江婉玲的手,连着点头“当然当然!下场就在三天后,都是些小喽啰。”谢老太想到什么,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带你娘子一起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皱了皱眉“娘,提那个扫兴的女人做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哼,娘是不愿意提。可你仔细想想,若是没有黎家,你进不了马球场。而且,我在想,会不会二皇子起了拉拢黎家的念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娘!你就不信是儿子的本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表哥,表姑妈说的有道理。咱们现在势微,借着东风没什么关系。我想,”江婉玲笑眯眯说道,“嫂子不愿意出门,咱们就替她四处走动。黎家的威名他们不用,咱们借用下对她又没什么损失。这回你定要拉着嫂子去马球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婉玲说得有道理,”谢老太对江婉玲称呼自己为表姑妈越发不满,只暂且克制着,“还要那陪嫁单子哪儿不交到我手上放着,不给咱们没关系,但吃穿用度咱们都去铺子上取。自家人,她还能拿我们怎么办。”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对谢老太又把眼光放回内宅感到无奈,先哄着说“是呢,不过最重要的是她要当面承认和我们的关系。这样,表哥以后行事也方便。就算黎家不提拔表哥,自有愿意给黎家面子的。等表哥升了官,难不成黎家将军还能让人撤官不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对对!”谢乘风兴奋地双颊通红,光明大道正在眼前了。他真是傻了,之前和黎明珠死磕什么。他要借名借势,不需要黎明珠同意,只要她是他的娘子就可以。他兴冲冲点头,“是是,婉玲说得有道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老太扯扯嘴角“婉玲,平时见你机灵的很,这回怎么连个贱妇都哄不住。你这两天也不要忙别的个,好好哄住那女人。三天后,你紧跟在她身边。现在就去吧。”谢老太盯着江婉玲离开,伸手招了招谢乘风,压低声音道“娘担心你那媳妇心思野了,你想法子拴住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讪笑两声“不会吧,娘多心了。”见谢老太瞪了他一眼,谢乘风忙点头,“是是,都听娘的。”他盘算片刻,“不如在娘的寿宴上,让黎明珠认下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且不提这谢家人的盘算,黎明珠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确实让郁闷心情稍作疏散。黎源清还来不及添堵,赵逢稷便催马上前,压低声音道“我心情郁结,今晚还想同你聊聊。”黎明珠往他看去,一本正经瞧不出半点轻视。她有心想说该当避嫌,话到嘴边咽下,只轻轻点点头。黎源清上前,没有听到对话,只狐疑地看了看他们,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等回到谢府,江婉玲笑盈盈迎上,见到黎源清倒很是客气守礼,一副什么事都发生过的样子。揭开爱慕的薄纱,黎源清此时总算是看清江婉玲的性子,不管对错,起码小妹不是她的对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觉得好笑,江婉玲前倨后恭显然是有所图谋。她不急,慢吞吞同三哥告别,慢吞吞往清风苑走。江婉玲一路不顾绿竹冷眼,满是甜言蜜语,换做他人只怕都要引以为知己了。总算是到了清风苑门口,黎明珠站停脚步,轻笑问道“表姑娘,你到底是何事?直接说了便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甜甜笑道“表嫂说得让婉玲惭愧。我知道,自从我们从汾州进京,其中许多误会,实在非婉玲所愿。”她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婉玲身不由己,”她抬眼看看黎明珠不为所动的表情,狠狠咬牙,拼了!上前挽住黎明珠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婉玲对表哥并无心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惊诧地转头看向江婉玲,没有心思?那怎么又成了平妻。不不,是她狭隘了。重回那么久,她反反复复将过往的事情拿出来仔细琢磨咀嚼,有些她忘记的,没留意的细节被反复放大。现在江婉玲提出对谢乘风无意,倒是让她想起之前,马球赛之后江婉玲来炫耀七皇子俊朗。那时候,江婉玲的表情是势在必得。她当时只记得听到七皇子的容貌,却忽略了江婉玲语气中的暧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只是,后来,她长长哦了声,那时候发现谢乘风同江婉玲卿卿我我,并不是巧合。有人指引她去了花园,亲眼见了两个人卿卿我我。那时候谢乘风的表情是松了口气,而江婉玲是瞬间没有藏下的怨恨。再后来,江婉玲对她的态度,才是真正的肆无忌惮。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表嫂,你信我。但,但表姑有这个意思,婉玲我寄人篱下,实在无法反抗。”江婉玲观测黎明珠的神情,都怪谢乘风之前没有笼络好,女人嫉妒起来可真是要命的。现在她说对谢乘风无意,大概这女人放松之后还能帮她一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如何信你。”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心中一松,不由得意,说到底还是嫉妒作祟。她忙扬起最纯粹不过的笑容“婉玲我,心有所属。”见黎明珠满脸不可思议,忙补充道,“不是黎三哥,表嫂你放心。是谁,婉玲现在不能说。婉玲只是偷偷爱慕而已。”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哦了声,没马球赛前,江婉玲是盯着三哥的,有了马球赛三哥已经入不了江婉玲的眼,那还有谁,无非就是二皇子或是七皇子。如果按照前世,大约看上了七皇子。她心微微一动,想到赵逢稷说要与她谈天,抿抿唇“既然如此,等能说的时候告诉表嫂,我寻媒人给你说亲。”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暗中嗤笑,摆什么大嫂的谱,还想给她说亲。刚想提到三日后的事情,见吴疾从一侧小径上慢悠悠走来。他倒是一贯的素衣,长袖当风,神情淡淡。就算顶着已经长出碎发的光头,也是朗目疏眉,丰神俊逸。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先热情招手“吴先生!你也来瞧表嫂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浅浅笑了笑,走到黎明珠身边才回答道“小姐,表姑娘。”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心里有些不乐吴疾忽略,故意不再搭理,挽住黎明珠的胳膊摇了摇“表嫂,三日后表哥要去马球比赛了,你能不能带上我一起见识见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不是之前就去过了,何必要我带,你自己去就行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哎呀,你不知道。之前是练习,那球场放随行的人进去。可听说正式比赛的时候,宫里的娘娘,还有大官什么都会去,所以就不放闲杂人等进去了。”江婉玲嘟嘟嘴,虽然愤恨自己被划为闲杂人等,但也没地方抱屈。“但表嫂你是大臣之女,又是去看夫君的比赛,说是可以进去的。我嘛,做你的小丫鬟。表嫂,你就带我去见识见识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将眼神转向吴疾,恰好看到他过于热烈的眼神,微微愣神,仿佛像是错觉似的,吴疾的神情依旧。却听吴疾笑道“说来也巧,我也是来寻小姐,带我同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先生,那等到我比赛那日,可也要来捧场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心跳得乱七八糟,缓缓道“自然。我还有些其他事情同小姐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明珠知道这是给江婉玲下逐客令了,便点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毕竟我是赤队的。如果我能去,那能带多少人呢。不如,你先去问一问清楚,免得到时候去了进不了场,落了面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忙应了,转头就往养心堂走。走了几步,忽然调转身体,便瞧见吴疾同黎明珠走进院子。她眼珠转了一圈,不错不错,她作为穿越女性,本不屑针对女性名声使手段。但黎明珠嘛,如果不配合影响她通关,那就别怪她用非常手法。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先生是有什么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坐在书房梨花木椅上,笑道“鱼朴真从明镜寺回来了。他真是福将,去的那日恰好是明镜寺主持出关讲佛。他老老实实跪在山门外听了一整天的佛经,到了天暗才去庙里拜见监院。时候不对,谁会来见他。阴差阳错,却见到了管理后堂的了空大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奉上茶水,便安静站在一侧。吴疾抬眼看去,若是没有旁人在这里该多好,可以让他们私下相处。不过说来也是他妄想了,大家闺秀就算没有嫁人,也是不能同外男私下相处的。吴疾转过话头,“那大师说他是龙困浅滩,将来有大造化。那小子知道什么,只顾着让大师买下咱们的衣裳。”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亦笑了起来“了空大师说不定真有些勘破将来的本事。”她细细听完明镜寺的事情,知道现在三叶成衣多了些信男信女,不由笑道,“做生意同吃饭一样,慢慢来,咱们不急着一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对黎明珠将他归纳进咱们里很是喜悦,闲聊两句便说道三日后的比赛。“如果方便,便带我同去。听闻这回球赛许多达官贵族都会参加,我不是想要同他们认识,只想知道他们习性,为下次考试准备。”他快快解释,又担心黎明珠多心,“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黎明珠原本就计划要把身边的人捧得越高越好,这样,黎家有难的时候,她的退路就会越多。鱼朴真是意外之喜,而吴疾原本就是有才华的,被她抢先一步拉拢到身边,并不是为了埋没他。何况,她记得,马球赛刚开始是不让无官身的人入场。后来家眷仆从来来往往多了,记得是七皇子提议,干脆开放给民众观赛。二皇子和大皇子没有异议,毕竟当着众人的面压七皇子一头,一向是他们最爱的娱乐活动。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早知道,前世就该去跟着看热闹。她的名额让给了江婉玲,自然,江婉玲回来之后同她绘声绘色说了比赛。不过最多的,还是在描绘七皇子如何俊秀。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笑道“先生怎可如此小心,你我早就坦诚相待了。”她略沉吟片刻,“当初让陶锦才跟随,是因为他的医术。马球赛能被人赏识,自然也是算计他人的良机。当然,我本就打算寻机会让先生同去。二皇子,”她垂下眉眼想道,现在看来大概率前世是二皇子下的黑手。吴疾当初站在谢乘风一边,谢乘风能被二皇子看重,里面必定有吴疾的一份功劳。“我本不该多言,但这位皇子,你还是要小心。”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微微点头,二皇子的名声其实在坊间不差。但既然明珠说要小心,他自然不会同二皇子深交。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七皇子却是不同。我看他为人处世,颇为仁厚。”黎明珠笑了笑,“这也是我一家之言了。”她见吴疾点头,知道第一印象的重要。只要吴疾不去帮二皇子,帮不帮七皇子也无所谓。她只是想保住黎家,谁做皇帝她不参合。“马球赛,我猜呀,很快就会变成与民同乐。趁这个机会,咱们三叶食肆正好赚点银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马球赛的吃食只怕都是宫里准备好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嗳,皇家的事情,我们无需在意。我们只在场外卖零嘴,大茶。与民同乐,自然会有人来凑热闹,就算进不了场,也会在附近听个热闹。那来点吃的,不正好嘛。”见吴疾若有所思,黎明珠笑眯眯地说道,“先生你要知道,三叶铺子比不上城东那些酒楼绣房,咱们也没必要去比。只管盯着京城中那些行脚的,中等以下人家便是,那些是三叶铺子的衣食父母。”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小姐想法总是与他人不同。”吴疾跟着笑了起来,城里这些贵人,哪儿会在乎百姓吃穿住行。那些商铺店家,首要照顾,寻求的生意来源,也是以贵人为主。可贵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生活在京城或是整个大楚的,还是老百姓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了,刚我走过前院,倒是喜气洋洋,怎么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忙答话“听说养心堂和步花院正派赏呢,说姑爷得了京畿处陆大人的赏识,得了个文林郎的差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附和道“是,我也听说了。听说京畿处陆大人最为钻营,让他看上的想来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想来是,”他望向黎明珠,果不其然见她微微点头,便知道她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由笑道,“同二皇子一同玩马球的功劳。说不准还是二皇子发的话,不然陆之叶何必去巴结无权无势的谢乘风。”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说不准那谢乘风真有过人之处,我们尚未可知。”黎明珠笑了笑,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若是前世,应该是吴疾的功劳,那现在呢,难不成是因为江婉玲。她突然想到江婉玲含羞说什么有意中人了,不会就是二皇子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忍不住摇头,江婉玲真是妄想,皇子成婚怎会找个没有家世的女子。就算是侧妃,也多是大臣之女。当然,妾室通房是没什么身份,但按江婉玲的性子,怎愿意如此低贱的跟着二皇子。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男子,只能在话本子里出现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这多疑的性子发作,看她沉默便觉得自己被隔离在外,心里便不由烦躁。禁不住问道“是想到了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只是在想,二皇子或不是因为谢乘风本人,而是旁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或是因为黎将军?”吴疾立即开口,片刻又反对,“不,如果是为了拉拢黎将军为何不对小姐示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当初我把采莲不留情面的赶出去,便是为了让京中各家心里有数。我不是隐忍之辈,自然不会宽容背叛我的夫君。如果是黎家,与其讨好谢乘风,不如讨好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从外轻手轻脚进来“小姐,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用饭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忙道“我都忘记了时间。”见红萍正在点起灯,拿牛皮笼子罩住。一时间书房里,漫上一层昏黄。窗外那片夕阳落在院中,小丫头拿着长杆烛火,将回廊上挂着的灯笼一枚枚亮起,一时间倒是有些暖意,宁静。她转过头对吴疾邀请,“先生一同用一些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也好。”吴疾笑了笑。两人一时沉默,看着小丫鬟们将晚餐一一摆好,他才慢吞吞站起来,刻意等在黎明珠身后。这才正大光明,看着她的背影。窈窕多姿,举手投足皆是风华。恰好见她转身落座,一颗心砰砰快速跳了几拍,吞咽下慌张的情绪。“如今晚上有些凉了。”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匆忙坐下后随口聊些天气。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啊,不过先生,我今儿在马上倒觉得不冷。我猜,这回比赛,说不准我能上场。先生,我要给黎家增加价值筹码。你说,我该怎么办。”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夹了一块鱼肉放进黎明珠的面前骨碟“吃饭便是吃饭,不要想这些事情。”他说完,便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却发现黎明珠没有发怒,反倒是乖乖地开始吃饭。他满心只觉得欢喜,禁不住又替她布菜,“既然让我来帮你,这些事情我来想便是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屋里不知何时流动了些许暧昧暖意,本该保持的距离,被人刻意地一点点蚕食。绿竹红萍都乖巧地站在一边,眼珠子都不敢往前看。总觉得吴疾对小姐似乎有些不同。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重生回来后,胃口就极小,有些时候甚至什么都吃不下。她低头吃了几口菜,便觉得饱了。再抬头,便见吴疾正专心致志给她剔鱼刺。眼神微动,心里泛起不知是什么滋味。前世小心翼翼活着,还从未有人替她担心吃鱼会卡到鱼骨。而这世呢,尚未付出,不过是略有提携的意思,便有人会关心照顾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是从未往男女之情上去想,只以为吴疾是感谢她的赏识和可能带来的提携。不由又让她暗暗下定决心,这回马球赛无论如何要让所有人都看见她。她被关注,带来更多价值,那皇帝想要杀她杀黎家便不容易。而她身边所有的人,都能在她的改变下,能活得畅快。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一顿饭吃得慢悠悠地,直到清茶漱口,才觉察时间已经晚了。吴疾贪恋地看了眼周围,还是恪守礼仪,站起道别。又提到“谢老太身边那小田嬷嬷是可用的,她那赌鬼儿子跟着进了京,时不时找娘老子要钱。有软肋,便是可用以威胁。”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好,红萍。”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奴婢明白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等吴疾离开,周围匆匆收拾干净。绿竹想了半天,支支吾吾说道“小姐,陶锦才那忘恩负义的,这两天都没回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怎么忘了,他被太医院瞧上了。如今又要看着药铺,又要去太医院学本事。谢府没什么大事,自然他就少来了。”黎明珠轻拍了下绿竹的胳膊,笑盈盈地,“你若想他,做些点心糖水去瞧他便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奴婢才不想他呢!奴婢是想,”她脸红了一片,“对,小姐要是去看马球赛,带着陶锦才能安全点。那表姑娘硬是要跟着去,奴婢觉得她是不安好心。”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如这样,你明天带些点心去见他,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有空回来一趟,给我配些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眼睛一亮,见黎明珠笑眯眯的,一跺脚“哎,是小姐找他,不是奴婢想去的。哎,奴婢给小姐去换茶水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笑了笑,手搭在腹部,真是奇怪,没有饱腹感,也没有饿的感觉。难不成重生回来,连饭都不用吃了?她皱皱眉,让红萍去找绿竹先吃饭去,自个儿歪在软塌上看会儿书。看了小会儿,便听门口有脚步声,她当是绿竹,懒洋洋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去吃你们的吧。我一个人待着没事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一个人待着是为了等我赴约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一怔,这才想起马球场上赵逢稷对她说的话。她来不及站起,赵逢稷已经走到她面前,倒是离得极近又有些居高临下。此时她要是站起来,那两人就贴得太近了。可若是不站起来……她忽然犯懒,不管这些礼数了。怎么也比他夜深来我房间私会强,笑了笑“是呢。殿下随意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仔细看了看她,刚才同那野和尚吃饭的时候,倒是挺高兴的。他明明约好的,怎么像是不乐意见。“你同吴疾如此不避嫌,你不怕谢乘风拿捏这点,大做文章吗?”他停顿片刻,却没见黎明珠露出任何羞愧。皱皱眉,还未说话,却被黎明珠抢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有丫鬟婆子看着吃一顿饭,总比此时四下无人你我单独相处要来得光明正大些吧。” 。 第60章 第六十章 赵逢稷没想过黎明珠能那么大大方方说出两人在私会这番话,他微微一怔,往后退了一步。她说得没错,确实是私会,也确实没有她同吴疾看上去来得正大光明。但,他本意不是在质问她,而是担心她同吴疾被谢乘风发现,对她不利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没觉察出,因为没得到适才明珠同吴疾吃饭时的温柔表情,以至于就算是关心的话语,从嘴里出来已是变了味道,带着酸气。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见赵逢稷让开一步,这才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行礼,再说道“殿下,我只觉得,白天来拜访的话,或许更有精神谈天。说起来,谢府里的园景也是不错,若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好,去逛逛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什么?黎明珠看看窗外,虽说天还没全暗,廊子上也点了灯,但谁晚上会去逛园子。而且,她带着赵逢稷正大光明去外面逛园子,倒真是给谢乘风送上很大的把柄。七皇子发什么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惊诧有些无措的神情,很大程度取悦了赵逢稷。他内心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离经叛道,可是从那次晚上突然到此处,已经迈出了无法回头的一步。既然已经放纵自己追随内心的冲动,又何必去多想旁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可不料,黎明珠在无措半晌后,脸上神情冷漠下来“我黎家对陛下,皇家忠心耿耿,不知为何殿下特意来羞辱忠臣的女儿?”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将唇抿成一条薄线“何来羞辱二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如果殿下是来寻我说话,为何不在白天,就算是晚上,在书房便可。你我光明磊落,自然不怕旁人说嘴。但殿下让我夜深陪着游园,却将我当作什么人看待?谢府走动的奴仆,又会将你我当作什么来看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暗自啊了声,他只顾着遵从内心,想见便见,想来便来,却从未想过黎明珠的立场。就算是她身边的丫鬟,若是知道她同男人私会,明面不说,私底下又怎会看得起她。前一次夜探,他迈过了那条线,已经过分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殿下,”黎明珠声音放低,语气比刚才轻柔一些,“吴先生是我聘的府里先生,同他一起吃饭,有婆子有丫鬟,开着门亮着灯,就算有些逾越但也是规矩中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是在解释刚才同吴疾相处吗,赵逢稷心里有些不由自主的高兴。却生硬地嗯了声,抬步坐到另一边“是我思虑不周,你不用多说。”他伸手倒了杯茶,“我来,是想告诉你,二皇兄吩咐陆之叶提拔了你相公。”见黎明珠点头,他又道,“二皇兄性子古怪,我总是参不透他。不过他提拔了你相公,只怕是针对你……黎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多谢殿下告知。我想,或是他想拉拢我爹?”黎明珠冷冷一笑,“但当初我那么大张旗鼓赶走采莲,总不见得二皇子以为,我爹还会帮着谢乘风。”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可以不用和我如此客气。不在人前,不在宫里,你我私下无须顾虑身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一怔,怎么话题突然转到这上面去了。不过和赵逢稷拉近关系,本就是她想要做得。自然便顺水推舟“嗯,好。”她浅浅一笑,在昏黄光影下似乎是放大了那层温柔。让赵逢稷不禁有些晃神。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两人一时沉默,赵逢稷听黎明珠忽然问道“殿下想过将来要做些什么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将来?老七怔怔,他的将来按照母妃的安排应该是要做逍遥王爷,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管。在大皇兄二皇兄手下,彰显皇恩浩大的吉祥物。等他们放松了警惕,那他想娶谁娶谁,想干嘛就干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快速瞄了黎明珠,这位姑娘原本是为了让两位皇兄放纵警惕的招牌之一。他忽然有些好奇,黎明珠到底知不知道,当初她差点要被许给他。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嘛,”黎明珠等了一会儿,见赵逢稷没有开口,便先说了起来,“我将来想找个舒服的地方住着,没有烦心事。天气好呢,就出去走走,天气不好呢,就在家待着。”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哦?你倒是简单。那现在不就是你梦想中的日子嘛。”赵逢稷倒是笑了笑,如果当初她嫁给了他,现在他们会是过什么日子呢。当然,得在两位皇兄手下活过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又如何一样。你也说了,谢乘风得了二皇子青眼。如果不是为了拉拢黎家,那必定为了挑拨黎家不得安宁。”黎明珠慢悠悠转过身,笑道,“殿下,只是忍让,这日子可不见得能太平。”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只不过是不管政务,在皇宫里活下来的,又有淑妃耳提命令,怎会听不懂言外之意。他勾起唇角不语,黎明珠这番话倒是有些挑拨的意味了。难不成,她野心如此之大,那为何当初要去嫁个白丁?既然嫁了,为什么不将野心附加到谢乘风身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所以,你对谢家不假辞色,赶走了贴身丫鬟。”赵逢稷假装听不懂黎明珠的意思,将话题引到谢乘风身上。他一直没搞懂啊。为什么当初要嫁给谢乘风,为什么现在要压制谢乘风走仕途。别说名节什么,他可不信。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内宅事务……”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吗。”赵逢稷打断了黎明珠的推托之词,她就算说是对谢乘风因爱成恨,他都不会相信。太假了,太假了。宋锦秋同他讨论过,明珠小姐在谈到谢家时,语气中只有恨意。在看女人方面,赵逢稷觉得宋锦秋确实有过人之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垂头笑了笑,讨厌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一样,瞒都瞒不住。她对谢乘风的厌恶,从里到外,恨不得宣告给所有人,我恨他恨不得抽筋剥皮。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好吧,什么都瞒不了殿下。”黎明珠抬起头,目光烁烁,“当初嫁人就不是我情愿的。名声被损,爹爹在朝堂举步维艰,我不能拖黎家后腿。嫁人之后,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不想,谢家不仅不善待于我,先是勾搭我贴身丫鬟,再是试图架空我当家主母的权利。现在,”她轻轻摆手,“殿下,我封步在清风苑,将大半谢家让出。你说,我还能如何过想过的日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虽然早就有耳闻,亦也亲眼看着黎明珠将采莲赶出,此时听她亲口说出,感触又是不同。他眯了眯眼,虽然这番理由合理,但似乎不足以支撑黎明珠如此的恨意。但嫁人的理由,黎将军举步维艰……大约是真的。他有心想问更多,可刚开口,就被黎明珠打断,听她叹了口气“那些难堪……还请殿下给我留些脸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嗯了声,倒是觉得不能再逼迫下去。黎明珠已经如此坦诚,他再追问又能怎么样。结果是她同谢家不和,恨谢乘风对她不善。至于如何引起的,并不重要。难不成他要抽丝剥茧,然后帮黎明珠分析,说她想得太多还是劝她该大度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前面的日子不提,那后面要怎么过呢。他垂下眼神盯着手中茶盏,茶叶浮浮沉沉,倒像是他心里的念头,起起伏伏,不知道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当然是努力向着自己想过的日子发展咯。”见赵逢稷不再追问,明珠松了口气。这就是她之前同绿竹红萍解释的,为什么她不能对谢乘风或者江婉玲下狠手。在大多数大户人家里面,亲戚来借住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还有些不成器的旁支,特意跑来做姐夫小妾的。还有嫁人带去的贴身丫鬟,有些就是挑选着给姑爷做通房。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事务,是不足以解释她对谢家的仇恨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倒是想得开。”赵逢稷感觉周围气氛轻松下来,他转过头看着黎明珠,大约是明白宋锦秋对她一见倾心的理由,毕竟当初他偷偷来相看也不是相中了嘛。有些不敢看她的眉眼,只转过头问,“过几天二皇兄比赛,你去瞧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自然,而且,我那表姑娘也想跟着去呢。”黎明珠微微勾起嘴角,就算赵逢稷不问,她会引起话题。“殿下,这是与民同乐的日子,为什么不开放赛场,让大家一起参与呢。”虽然她不知道前世是基于什么理由开放,但如果让赵逢稷觉得她能同他想到一起,会提高对她的信任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从未如此过。”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殿下,我在想,那赛场可以半开放。”黎明珠见赵逢稷并不打断,心里的念头便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达官贵族们可以坐在正当中,由侍卫围住。然,赛场西北两边,则可开放给普通民众。当然,不是无条件开放。殿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抿抿唇,想起吴疾曾说过的饥荒,也想到马球赛后,确实传来北方闹灾的消息,但记得前世没什么人在意。后来灾民进城,死得死,乱得乱。“那些座位可以明码标价,按座位前后收费。取得的费用,则可以买赈灾的粮食,用以灾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是如何知道闹灾了!”赵逢稷神情猛然冷了下来,北方闹了很严重的饥荒,京城的消息只有一些人家知道,他也是刚得知的消息。大哥根本没打算告诉父皇,正遣了心腹去平息“刁民”。黎家是如何得知,又知道了多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心中暗暗吃惊,怎么,京中还没有传来灾情?她脸上只露出疑惑“难道没有嘛?吴先生之前就说过,他家受灾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沉默不语,黎明珠说得是吴疾家乡发生的灾情?他冷冷吩咐“不管如何,京城是不能出现这种扰乱民心的说法。”父皇最恨听到治下有灾有乱,所以大臣也好,皇兄们也好,只会告诉父皇国泰民安。一旦让人听到有灾情,不会有人去想着赈灾,只会想着将说出这件事情的人处理掉。这就是大哥现在正要去做的事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说事情就不会发生?”明珠反驳,但见赵逢稷是为她担忧,缓和了语气,“我只想尽绵薄之力罢了。” 。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门外始终静悄悄的,就算刚才赵逢稷语气严厉音调抬高,都没有人问一声。黎明珠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问“绿竹和红萍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让她们睡着了。”赵逢稷显然不想放过黎明珠,不过声音总算是放缓,“你有心,但不是所有人都领情。不管你知道什么,都不准跟任何人谈论。”是啊,黎明珠心想,不是所有人都有能知恩图报,大多数反而是大恩似仇。话题一转,便听赵逢稷继续说道,“开放赛场的事情,我会去同父皇商议。不过你也知道,我说不上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一怔,呀,他怎么直接说他说不上话,太不当她是外人了吧。她垂头咳嗽了几声,装作听不见“如果能开放,我的三叶食肆还能去赛场周围做些买卖。但入不了贵人的眼,都是些街头小食。”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欲言又止,见她沉默,他一时间竟寻不到别的话题。不过在赛场周围买卖,真亏黎明珠敢想。父皇,兄长出行,护卫重重,京中百姓都自觉清场,哪儿会有人来买吃的。不过若是开放给民众,倒是难料。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心里盘算好如何向父皇开口,转念便想问问成衣铺的生意几何,偏又不想让黎明珠知道他在暗地里的协助。这么有技巧的问话,他竟一时不知要从何问起。这么一来两人再次沉默起来。氛围有些奇怪,明珠垂头看着自己指尖,不知道赵逢稷要坐到什么时候。怎么他还在笃笃悠悠喝茶,没意识到做客时间过长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等了小会儿,见他放下茶盏,黎明珠立即站起笑道“殿下,秋夜月色,委实是绮丽。可惜不能陪同殿下赏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哼了声,虽然声音冷冷的,倒不见怒气“你这逐客令下得倒是婉转。”他站了起来,眨眨眼,差点又想“不顾羞辱”邀请她月下同游。并没有半点别的心思,好吧,他承认,转过头看向跟在身后迫不及待送客的黎明珠,确实有些不该有的妄想。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真是奇怪,他慢吞吞迈过门槛,绕过门外躺着绿竹和红萍。微微停顿脚步,仰头看向昏黄半月挂在枝头,月色之美,但不及她。赵逢稷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好色之徒,但现在却有些吃不准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赛场开放的消息,就是隔了一天传来。江婉玲有些不服气,早知道能开放给百姓,她又何苦去求黎明珠,落了面子。黎明珠自然不去管某人的小心思,只轻轻击掌,果然是同前世一样了。传出来的消息,是七皇子说如此盛世,该当与民同乐。皇帝嘛,听到盛世两字已经找不到北了,自然满口答应。由于是二皇子上场,这守卫的活就落到了老大肩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大皇子正对如何堵住灾民来京焦头烂额,突然天降保护皇帝出行的烦心任务,更是烦上加烦。看到老七亦是不顺眼。恨不得抓着老七大喊,能不能别添乱了。都是因为你玩马球,搞出比赛,又是你说要开放,搞得要严格把守关卡。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灾民啊,灾民怎么办。他能屠村,但他杀不尽啊,万一有漏网之鱼,泄露灾情,那他怎么同父皇交代。他堵在宫巷,暗红的宫墙爬着枯黄藤蔓,已是有些破败的迹象。见赵逢稷慢悠悠走了过来,大皇子赵逢德上前堵住“七弟,你最近深得父皇喜爱,让我这做大哥的,实在羡慕。”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往后退了一步,拱手行礼“大皇兄,臣弟不能为父皇为皇兄分忧,只能想些游戏让父皇还有皇兄百忙之中能稍微放松片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大皇子冷哼,提到了黎家“听说前阵子,那黎家出嫁的姑娘进宫为七皇弟分辨球场事端,委实的泼辣。倒是从传闻听说不同。”他呵呵冷笑两声,“一个女人不顾廉耻上球场与男人一同打球,万一出些事情要如何收场!听说,她的夫君既是暗通曲款得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神情微变,身子挺直,没了刚才恭敬的神情,淡淡说道“坊间流言哪里能当真的。当初臣弟进宫同马家对峙,还听闻流言说大皇兄要替马旭撑腰,好好教训臣弟。可如今你我兄友弟恭,哪儿来的教训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大皇子呵了声,这七弟最近是被父皇宠得找不到北了。他不过说了那黎明珠两句,七弟便迫不及待地将事情拉扯到自己身上,居然还敢威胁他。那马旭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最近风头紧,就该派他去清澜,让他死在灾民手里也免得动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脑筋灵光一闪,是啊,干嘛不让老七去。赵逢德又冷笑两声“自然,你我兄弟哪儿来的嫌隙。就算是口头上说两句,也是作为兄长的关心。不过老七啊,我看你已经成年,前阵子父皇不是还打算要给你开府吗。怎地还没领差事?你想做什么,同我说,我来想办法。”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沉默片刻,大皇兄怎么会想要让他办差?通常不是该防备嘛。他深知大皇兄绝对没有好心,只能做出吊儿郎当的笑容,摆摆手“大皇兄你真是说笑了,我这个人可没什么志向,也只能看到眼前。眼前啊,我等着明日去看二皇兄球赛。若大皇兄没什么吩咐,我先走了。我那队都是书生,我呀不想输得太惨,还想去练练。”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大皇子微微挑了挑眉毛,挥挥手“放心,心思别太重,一切有皇兄呢。去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再次恭恭敬敬行礼,慢悠悠越过大皇子,目视前方越走越快。直到走出宫门,才舒了口气。三全小跑着跟在身后,见赵逢稷停下,才喘着粗气“殿下,殿下,您走得实在太快。您要去哪儿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转头看向他,一时间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没有一处是真正属于他的。或让母妃催父皇给他开府吧,这样他能说一句回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玲珑酒楼。”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作为他的狐朋狗友宋锦秋,果然坐在玲珑酒楼他们固定的席位。他刚跳下马车,那宋锦秋已经从二楼探出脑袋,哎哎叫了两声,拼命挥手“七哥,七哥,快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暗暗笑了笑,吩咐三全候在门口,自己则上了楼。一见宋锦秋,他面对皇家装腔作势的伪装就卸了防备,懒洋洋问“怎么地,像是有什么急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神秘兮兮地上前凑近道,“七哥,你可知道,宫里传出普通民众可以进入赛场看比赛,我家那老头子可忙坏了。这消息来得急迫,大家都没防备,冷不丁可以有得见天颜的机会,都不削尖脑袋想进去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冷笑“宋大人可要发笔横财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哪儿啊,我家老头子古板的很呢。听说这主意是七哥出的,我家老头让我请教七哥,到底要怎么安排才好。可就是明天了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他想到黎明珠的话,“明码标价,先到先得。”忽笑了笑,倒是想起她要让食肆来赚钱的事。拿筷子沾了些酒,在桌上画出标识。又拉长两条直线,“场地外面那条街的护卫,不用太过严苛。有些没有买到票的,想听个热闹又何尝不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七哥,你跟我说老实话,你不会想,”宋锦秋舔舔嘴唇,觉得自己即将问出蠢话,忙摇头,“没事没事,你当我喝醉了说胡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哼了声,连宋锦秋都来试探他“大哥二哥一心想要让我丢个大丑,以免父皇突然念到我的好来。如今这是个大机会,我也等着丢脸。只求他们让我过些太平日子。将来……”他停顿片刻,“倒是你,你将来想做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将来?宋锦秋挠挠头,他没想过那么长远。父亲不退下,就不准他入朝堂为官。当今皇上虽然看着仁慈,但心眼不大,听不得任何诤言。宋家有个在朝即可了,留条后路免得绝后。但游手好闲那么久,就算父亲现在退下,他都不乐意当官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七哥怎么突然想这些,你我不都是这样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啊,赵逢稷微晒,就是这样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第二天来得匆匆,吃了早饭江婉玲憋憋屈屈地来到清风苑,见黎明珠出现,忙挤出讨好的笑容“表嫂,你这是就要出门吗?表哥已经出发了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看向江婉玲,不明白为什么她总以为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对着旁人。难不成这种可怜兮兮,就真的有人买账。哦,对,三哥之前不就是吃这套嘛。但男人就算蠢,时间一长总有清醒的那天。她还能靠这幅神情容貌一直哄下去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赛事还没开始呢。我同吴先生先出去走走,再顺路过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婉玲同你们一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用了,我要先去看我的陪嫁铺子。现在场子给大家伙开放,你不用一定跟着我进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要是表嫂一开始就不愿意带婉玲去,那婉玲就去买票了。可现在,以为会和表嫂一起进去,便没有买票。表嫂,带上婉玲吧。”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恳求,“我就待在马车上,绝对不给表嫂添麻烦。我来京城那么久了,还没好好出去逛过呢。表嫂,求你了。” 。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绿竹这爆炸脾气当即不能忍,她高声道:“表姑娘说得什么糊涂话!当初我们小姐可没应承你,还让你自个儿去问个清楚能不能去。之后,也没见你再来说话,怎么成了要不是小姐答应,你就去买票了?”她语速比红萍要来得快,平时也不似红萍那么淡淡的,一言出来,根本没有人来得及打断她,听她接着嘲讽道,“奴婢虽没什么见识,可也知道如今一票难求。哪儿想买就能买到的。” 江婉玲满脸尴尬,恨不得立即就走。她不是去不了,蹭着谢乘风她也是能进去的。偏老太太发癫,一定要她紧跟着黎明珠,要借黎家的势力。要不然,她干嘛过来自讨没趣。但她再怎么说,也不是绿竹这个奴婢能够来嘲讽的。 “表嫂,”江婉玲把绿竹当空气,不去回应,只盯着黎明珠,“我是心急。再说,表姑妈说她不能亲自去,让你带着我去见识见识。”她讨好笑笑,“我知道表姑妈有些事情做得霸道,我也常劝着呢。” 黎明珠暗暗点头,这才是能屈能伸的性格,难怪前世被她害得惨。先暗搓搓责怪,再用老太太施压,最后是想说她能在老太太身边说得上话,这又是在下套了。可惜啊可惜,上辈子的黎明珠就是这样被江婉玲一步步牵着鼻子走。 黎明珠暗想,若不是经历了上辈子的痛苦,这世突然见到一个如此楚楚动人的小姑娘,说话又好听,还能“帮她在婆婆面前说好话”,她怎会不对这小姑娘好。当然,她最终还是会带上江婉玲,毕竟按照上辈子的路线,江婉玲是去看了球赛。 黎明珠已经发现,很多事情她能改变细节,但大方向无法偏离。七殿下必定会开口要开放赛场,但与其让他听别人的建议,不如听自己的。江婉玲必定要去赛场,与其不知道她要出什么幺蛾子,不如放在身边。小小细节的改变,会让大方向的结果不同,这就够了。 “好,但我同吴先生说话时,你不要插嘴。” 江婉玲心底里是嗤笑,你这种女人能说什么良言,她还懒得管呢。等车行到三叶成衣铺,整条街道上看上去最整洁的一家。江婉玲眼睛一亮,哟,这回真是意外惊喜。她到了这个什么大楚,现代的经营理念根本来不及发挥呢。要是这铺子是她的,那她一定大展拳脚,开遍全国。 因为有江婉玲的存在,吴疾一路哑口无言,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应该对江婉玲产生好感的。但是现在只觉得厌恶,是非常厌恶。可他们没什么交集,就算是立场关系,应该只是疏离而已。他百思不得其解,便只能归纳于他对黎明珠太过用心,以至于看到其他女人都本能排斥。 三叶成衣铺现在的面貌,同几个月前黎明珠初次到此完全不同。徐掌柜瞧着精神气都比之前要来得好很多,那鱼朴真先见到了马车,不等黎明珠他们下车,立即大喊:“掌柜,掌柜,东家小姐来了!”他自个儿上前走到马车边,单膝跪地,以膝盖为脚踏,“小姐,小的扶你下车。” 吴疾先掀开了车帘,他虽然喜欢鱼朴真这个与明珠一同起了名字的小子,但对他那么亲近却依旧排斥。“不必如此,快些让开。” 绿竹笑嘻嘻地从一侧跳了下来,嗳了声:“小鱼,小姐不喜欢这样,你快起来。” 徐掌柜这时从铺子里出来,他对鱼朴真的行为没什么介意,在他看来,小鱼真该跪着把背给小姐踩,才是有规矩的。“绿竹姑娘,这是规矩,无碍的。” 黎明珠心道,这可是将来的武将。先不说她确实不喜欢这种踩人下车的样子,但凡她今天踩了他,将来还怎么笼络感情。她掀开车帘:“不用,我不喜如此。鱼朴真他这回出了力,我还要赏他呢。” 鱼朴真抬起头,他现在不过十三四岁,眉眼还没完全长开。一副愣头青,蠢小子的模样。他长那么大,吃百家饭长大,猫挠狗嫌。后来得了徐掌柜收留,才有了固定饭堂,虽然不能说饱腹,但总算饿不死了。风里雨里,还能有个避处。他以为这已经是人生最好的样子,可不想,眼前的东家竟然说,如果有收成还给他开钱。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他挠了挠头,嘿嘿傻笑着站起,学着隔壁茶铺的小二,躬身说:“东家小姐,请请。” 江婉玲跟在黎明珠身后跳下马车,只要不说话,黎明珠倒也没拦着她。她倒是有些遗憾,之前就看到小说里有说这种桥段,她还没尝试过踩在别人膝盖上下车呢。徐掌柜和鱼朴真不清楚江婉玲的来路,见她在黎明珠身后下车自然以为是家里人,亦是恭恭敬敬。 “我让你们备着的衣裳都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徐掌柜中气十足,对小鱼使了个手势,那小子忙从货架上取下包裹。“穿上给小姐瞧瞧。” 小鱼嘿嘿笑了几声,颇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惹得绿竹笑道:“嗳,你是个男人,又是个小子,哪儿来那么多讲究。快些换上给小姐看看。” 小鱼嘟囔一句:“不是小孩子。”还是听话的脱下身上旧外衣,套上了准备好的粗布衣裳。虽说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但毕竟是崭新笔挺的新衣服,倒是让小鱼脸色明亮起来。但这衣裳也很是有趣,前后都绣着三叶成衣铺五个字。不讲究绣工,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就行。 江婉玲颇有些瞧不上,哎,白高兴一场,原来不是什么赚钱的店。这衣服看上去就是家里用人穿的,有什么好当回事。要她,就把这店给卖了,去市中心做酒楼,对,还有青楼,娱乐一体化。 正看着,又有大嗓门笑着进来:“小的就说看这马车眼熟,原来是东家来了。” 江婉玲一惊,还有店铺?果然见黎明珠笑着点头:“陈掌柜的。”那陈掌柜是三叶食肆的掌柜,原本管着陪嫁里的米面铺子。后来黎明珠让他将一些糙米,脱落下的玉米粒混着,做成杂粮饼卖。那饼成手掌大小,可以用鸡蛋来换,一个鸡蛋换两张饼,或是一个大钱一个饼。加了糖,有油水,能抵饿解馋,还不贵。生意倒是不错起来。 在这种穷苦巷子讨生活的,本身就没什么太大的指望,能活,能活得还行,就是他们最大的期盼。何况,他们之前都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便是东家把铺子转手卖人,他们没了生计。如今黎明珠的主意不能帮他们大富大贵,但确实见到了改善,已经让他们感恩至极。 “东家,您吩咐的,小的都做好了。但小鱼这小子有些傻愣愣的,能不能行,不如让小的儿子去吧。” “不,还是让小鱼去。”黎明珠摇头,“你那儿子,”陈掌柜是个好人,前世铺子被卖了之后,他还特意来磕头道别。可哪知就这么一小会儿,儿子同买铺子的新东家起了冲突,被活活打死,他老婆悲痛欲绝得了疯病。记得李嬷嬷还去看望过,回来唏嘘不已,说她不该把铺子交给江婉玲的。“像你,性子太直,容易吃亏又不能忍。今天是去贵人门前做生意,指不定要吃多少委屈。” 小鱼立即开口:“是,东家小姐,小的不怕委屈!让小的去。”他转头瞪了眼陈掌柜,“牛哥脾气比你还大呢!到时候反而,反而,”他皱皱眉,那句话怎么说来的,“成事有余,败事不足!” 江婉玲哈哈哈大笑:“你个文盲。”见黎明珠看她,忙做了个委委屈屈的表情,又问,“表嫂,你们要干嘛呀。” 手指点点嘴巴,示意她闭嘴,黎明珠不再搭理江婉玲,转过头诚心诚意劝道:“陈掌柜,我今儿就多说两句。小牛的脾气,你可要管。有些事情能忍就忍下,退一步,脑子清醒了再说。特别是对方人多势大,可不能不管不顾地动手,太冲动,后悔莫及啊。” 陈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自己臭小子的脾性还真是威名远扬啊。东家都没见过,就知道了。啧啧,看他回去不好好教训他,抽死这茅坑里的臭石头! 说话间,徐掌柜已经拿了扁担出来,两头各套了竹筐。竹筐外头还粘着竹板写的招牌。前后都是食肆。小鱼一把挑起,瞧着轻轻松松。陈掌柜又说:“嗨,赶明儿小的把儿子教训好,再给东家办差。今儿食肆的生意要麻烦小鱼了。” 江婉玲这才明白,原来黎明珠是想让童工去赛场卖零嘴,还有大茶。她心想,这能赚多少钱,别本都回不来。眼珠子一转,柔柔弱弱开口:“表嫂,婉玲有个主意。” 黎明珠哦了声,忍不住了吧。前世也是啊,啊,婉玲有个主意,啊,婉玲有个想法。最后不是双手一摊,说铺子选址不好,没有生意,赚不了大钱还亏本。“你倒说说看。” 江婉玲忙笑道:“是这样的,今儿赛场边必定很热闹。要在人群里抢可不容易。我看一定要有新奇的办法,才能吸引别人注意力。” 大家不知道她们纠葛,还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耐心等待小会儿后,黎明珠忍不住了:“什么新奇法子,你怎么不说下去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江婉玲得意,哪能这么简单的说,分成是多少还没讲好呢,用了她的主意,这铺子里的盈利她都能分一半。当然她不能直接说,只能拐了弯笑道“表嫂,这主意还没人用过,定是能赚很多很多钱。您也知道,婉玲就拿着一点月例,平时花费都是不够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点头,她想呢,这姑娘怎么没提钱。当初哄着把铺子拿走,说什么职业经理人的话,铺子全权代管,盈利要分成,但亏了呢?不就把她的铺子给卖了,一半说给了掌柜补偿,一半是江婉玲自己拿了,说是给她的补偿。真是无本的好买卖。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且直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暗自嘲笑,嘴里说了几句违心的恭维,这才开口“表嫂,我这主意说出来,如果你盈利了,是否能分我出主意的那份?你我平分可好呀。”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明珠还来不及开口,绿竹先呸道“表姑娘,您是好大的脸面。轻飘飘说两句话,就要分咱们小姐的生意。你还当你是金口玉言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忍不了了,她忍耐黎明珠,谢乘风是目前没有办法。但她可没有心情忍耐小丫鬟。禁不住沉下脸“那不听就好了,我又不求着你们。”但是,她故作玄虚,“少了我的主意,这生意就好不起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看了看明珠,有心想替她说话,但当着众人面,一个大男人同女人争辩总是有失风范。他还拿捏这风骨,便听外面有人嗤笑“若你真有那么好的主意,那谢家在汾州的产业,做什么不交给你。”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大家往外看去,那一身绫罗,看上去潇潇洒洒,又不失些热血江湖侠气的,正是宋锦秋公子。徐掌柜立即上去迎“是宋公子来了!您看看,怎么您亲自来了,有事让管家来吩咐一声就行啊。”小鱼也跟着上前行礼“给宋公子请安。”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亦站了起来,许久未见。她微微屈膝,想到这铺子的头一笔买卖就是宋家给的,说起来,全是看在说过几次话的面上。不由笑得感激“宋公子,怎么不去马球场,到这里来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嘿笑了声,多日未见,黎明珠同前几次相见又是不一样了啊。褪去之前时不时会流露出的愤恨,也忘却了驱赶采莲时的狠厉决断,这眉眼神情越发舒展柔和。果然是他一眼就看上的姑娘。只可惜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听到明珠的问话,他当然不会说,听赵逢稷提起黎明珠想要在赛场旁做生意,想来看看有什么好帮忙的。本来他还想让七哥罩着点明珠呢。可七哥却说,有些事情皇子出面反而对明珠小姐有害。但他吊儿郎当的侍郎儿子,这身份却恰好有用。所以,他就来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哦,马球还没开始,我就四下逛逛。明珠小姐莫要多礼。上回送过来的衣裳,我那乳嬷嬷看了都赞不绝口呢,说用料实在,结实。说咱们店真是用心在做生意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此时上前,迈步遮挡在黎明珠和宋锦秋中。呵,什么咱们店,就算是喝过几回酒,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宋锦秋破坏明珠小姐的名声。对,他凭什么叫明珠为明珠小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公子。”吴疾上前念了声佛号,“正好小店在商议一些事情……”去别处逛逛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如此甚好啊,我也能出主意。我乳嬷嬷管着府里采买,我也学着呢。”宋锦秋完全听不出吴疾话里的意思,甚至还以为吴疾在邀请他共同商议,兴致勃勃地上前打量小鱼。指着小鱼身上和箩筐的招牌笑道,“这是谁的主意?倒是有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我同先生一起商议的。”黎明珠让小鱼展示给宋锦秋看,“这回出去,不是为了赚多少,是为了能让人知道咱们铺子。酒再香还是怕巷子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巷子可不深了。三叶成衣,”宋锦秋扇子虚点招牌,“我那乳嬷嬷说,得了明镜寺的加持,府里下人穿着可欢喜了。没有的,还闹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公子,口口声声乳嬷嬷乳嬷嬷,不知道你自己知道什么。你看这里的地段,人流,单说我们站在这里多久了,有没有客人进来?”江婉玲不屑冷笑,真的恨死了。先被个臭丫头嘲笑,现在又来个程咬金,到底她的第一桶金从哪里来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哦,是你。”宋锦秋扇子指向江婉玲,“刚我在门口听你说什么要用主意分明珠小姐一半的收益,我倒想问问你,拿什么来保证。先不说收益多少好了,我就问你,赚来的钱,哪些算是你主意的功劳,哪些又算是原本的老客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抿唇,这是他刚才想要质问的。可这该死的风骨。他不由有些恼怒,特别是看到黎明珠对宋锦秋流露出感激神情,心情更是烦躁。内心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忽无形中仿佛将那串佛珠扯断,滴滴答答珠子落到地上。本只是木头雕成的珠子装什么佛珠,本就是念得假佛,摆什么虔诚。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不知道身边吴疾的心里变化,歪头笑盈盈地看着江婉玲,很想知道她要怎么回答。果不其然,江婉玲支支吾吾几声,忽然说道“也好办,你给我一批人用我的主意,你也用一批人用你的主意,比一比不就能见分晓?”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仰头大笑,把这无本生意说成比赛倒也是好笑“江姑娘不如先筹到能用来比赛的人再说吧。”他往外看了一眼,“明珠小姐,时间差不多了,不如搭在下的车去赛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这里人多,不劳烦公子。”黎明珠停顿片刻忽笑道,“若是不嫌弃,我让马车跟在公子车后可行?听说今儿审查苛刻,还想沾个便利。”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眼珠一转,体贴笑道“表嫂,小鱼还要自己走过去,多浪费时间啊。不如这样,您和吴疾同宋公子一起,我和小鱼同坐。小鱼搭车过去,也能省些体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真是巴不得,看江婉玲也顺眼了几分。“正是,让小鱼和江姑娘搭你的车。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守卫还要检查,耽搁时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好,那女人检查就是耽搁时间,到她这里就没事了?宋锦秋!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等她发财,不,等她抱紧男主大腿,看她怎么收拾你们这些人。江婉玲掩藏下内心的愤愤,拉着小鱼跳上马车,打算进行她的支线任务。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见状也不推辞了,同吴疾一起上了宋锦秋的马车。徐掌柜目送他们而去,笑得直挠头“小鱼真是祖上冒烟!”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陈掌柜嗤笑“小鱼哪儿来的祖上!”忽想起自家儿子,忙又问,“是不是你给东家多嘴,说我家那傻小子的脾气。”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徐掌柜连忙摇头“我连提都没提。大概是东家去你家看店时,亲眼瞧见了吧。不是我说,你也真该管管。刚东家的口气,不是生气,听上去倒很是担心,就怕小牛闯祸。你呀,回去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不知道的。”且不提陈掌柜回去把儿子揍了一通后,得知儿子打遍本末巷无敌手,气得吩咐老太婆带着儿子一家家去道歉的事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回到有吴疾在场的车厢,氛围有些奇怪,宋锦秋摸不着头脑,觉得吴疾有些怪怪的。但他这人没有研究别人心思的能力,只能换了一个又一个话题,最后还是绕回到了赛场“我听说今天皇上还要来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总算是冷静下来,皇上?他能不能上前伸冤,不对,他皱皱眉,现在他还没看清吗。若是皇帝有心管,怎会不去查吴家庄血案。皇帝不想知道不想听,底下的官员自然就不会去讨不自在。还是要到朝上,有权利,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甚至,他快速看向黎明珠,若是在高位谁又敢说三道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场上的门票,想来卖的不错吧。”黎明珠笑眯眯的,知道宋大人是负责这块的。若是门票卖得好,对宋大人,还有提出开放建议的七皇子都有好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啊,我爹本来都头疼,一碗水端不平。”宋锦秋略微靠近了一些,狭小的车厢空间多了个吴疾显得太小又太大,眨眼功夫坐直身体,“不过七殿下说先到先得,大家都一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明珠点头“是啊,公开了售卖,就不怕有人徇私。而且,这是普通人能和皇帝靠近的唯一机会,不怕他们添高价再卖出。等将来,若是有差不多的活动,我们也能用抽签的法子。公平,又能刺激没中的人,继续出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眯了眯眼,对黎明珠的观点觉得新鲜“这抽签来得有趣,明珠小姐是如何想到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其实抽签的法子,在南疆叫做虫签。有些蛊婆年纪大了,养不动,便要找接班人养老,继承衣钵。来的人多,那就让虫子选。其实万物都是一个根源,变通罢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敲了敲手掌,是啊,其实很多东西大家都知道,主要是会变通。他想起跟在后面的江婉玲,不由问“你觉得那江姑娘会有什么主意?若是真能增加买卖,倒也是划算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是这么算的。铺子能增加买卖自然好,但成本会不会跟着增加?若是成本跟着增加,再加上被分出去的利益,我还能盈利多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跟着补充“宋公子是读书人,不知道市井的规矩。一个馒头卖一文,就算馒头雕花,你也卖不出去两文。”他看向黎明珠,见她赞赏点头,不由觉得自己没有浪费几度研究账本和四处看其他店铺客人的时间,“小姐说过,我们的铺子不同。我们是为了那些穷苦百姓。 。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车轮咯吱咯吱碾过石板路,前头已经听到热闹喧嚣,车厢里倒是一时沉默。宋锦秋再次看向黎明珠,她一个锦衣玉食的姑娘,怎么会想到穷苦百姓去。内心不由惭愧,他是个热血想要助人的性子,可那助人的情绪是对着熟人。就算之前吴疾,他也是见到了才会帮忙。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暗自得意,像是寻到压制这富贵公子的法门。他淡着神情,透着疏离“而且,我想若是其他人说不定小姐愿意一听。但表姑娘,这人”他想起对江婉玲无端的厌恶,心里不免咯噔,“并非小姐知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本想说,知己同听不听建议有什么关系,不过心思一动,忽然问道“我说吴兄,你我也算是认识一阵子了,想当初在庙里只有我来瞧过你。你怎么今日如此疏远?”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一噎,话头又被宋锦秋抢过“明珠小姐,吴兄,再过个街口就到了。这里便该让小鱼下车,不然再过一个街口就要查身份名牌了。”他说着掀起车帘吩咐车夫,让后面的停车。过了小会儿,便听脚步声渐近,小鱼的声音传来“小姐,小的这就去办差。”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还没来得及说话,车帘被人从外掀开,江婉玲从外跳进来,挤在黎明珠身侧,讨好道“表嫂,我和你们一起吧,我一个人坐着马车实在害怕。”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人都坐进来了,还要如何拒绝。黎明珠微微点头“好。”让开一步不让江婉玲靠自己太近,掀开车帘,探看出去,见小鱼憨头憨脑地正对着马车行礼。忍不住笑了笑,“你小心些,千万不要同人起冲突。”小鱼抬起头笑得傻兮兮地,用力点头后才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表嫂对那小鱼真好,婉玲也想表嫂对婉玲亲厚。”江婉玲不顾黎明珠冷眼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摇头晃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抽出胳膊,淡淡说道“我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抿抿唇,知道黎明珠是在说她,不免不以为然。那个穷小子有什么好给好脸色。她刚才试图让小鱼听她的话做,可小鱼呆呆傻傻,根本听不懂。她让小鱼要会叫卖,说欢迎光临之类,或者可以扮演的萌一点,总之要有特色对不对。可小鱼居然说小姐没说的事,他不干。嘿,真是滑稽,她在帮忙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斜睨着宋锦秋,户部侍郎的公子,应该也是她的男配才对。转过眼见宋锦秋同黎明珠低低说话,心思微微一动,黎明珠不过比她先遇到这几个男人罢了。她在汾州就盘算过,黎明珠如果呆板无趣,她正好可以借着黎家的势力一步一步走向权利中心。虽然黎明珠不像谢乘风描述的,但怎么说还是比不过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放下心,耐心听他们几个聊天。听来听去,没有兴趣。掀开车帘一角,便见到整个京都最繁华的中心。她来京都几个月,都没好好逛过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姑娘是头一回来吗?”宋锦秋开口,说着伸手将帘子放下,“过会儿便要到关卡,都是些当兵的粗人,不能让他们冒犯到明珠小姐,”见江婉玲脸色不善,忙补充,“还是江姑娘。”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冷哼,算你识趣。但神情做出胆怯的模样“不不,是我不懂规矩。头一回儿来京城,只觉得哪儿都新鲜。宋公子,不知道京城还有哪些好玩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笑道“城北有戏院,有京中人喜欢的戏码,也有些别地戏班子到这里来搭台子。有白日里的场子,也有晚上在净街前的场次。城南呢,大多是街市铺子,若是江姑娘喜欢吃,那城南真能好好逛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满眼期待“啊,我喜欢!不过,不过,”她垂下头,自然是楚楚可怜的姿态,“可我一个人不敢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刚冲动说道“那又何妨,我带……”手臂被黎明珠轻轻一拍,他先问道“明珠小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公子,你先同我们说说过会儿看比赛有什么忌讳么?毕竟皇家贵人都在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正是!”宋锦秋忙应了,确实啊,现在说什么玩不玩的,最重要的是过会儿的比赛。向谁欢呼,座次如何,都要说明。他想清楚了便一一说明,甚至连皇帝身边坐得谁都说得格外清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本意是阻止宋锦秋脱口承诺带江婉玲出去,没想到宋锦秋看着无所事事,但对朝廷上那些人物关系倒是门清。那宋锦秋为什么不去朝堂呢,这身本事,天生做官的呀。她努力回忆前世,她死之前,赵逢稷闭门不出,宋锦秋为她奔波。而两人在政务上,都没有建树。不过大楚那时候,已是强弩之末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心头有气,她刚已经说动宋锦秋,哪想到黎明珠打岔。好在宋锦秋能松口一回,便能下次真正松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停车。”车外护卫声音传来,车子停下。宋锦秋掀开车帘,展示身份玉佩“户部侍郎宋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呼了声,看黎明珠坐直身体,禁不住也学了她的样子。过了小会儿,便见到车帘被掀开,有陌生人探看进来。黎明珠从腰间取下玉佩展示,江婉玲抿抿唇,有些委屈地取下腰间的木牌。车帘再次被放下,她忍不住开口“表嫂,婉玲来京都那么久了,还没自己的玉牌。”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这回倒是认认真真打量江婉玲,忽然笑道“倒也不是人人都戴着玉牌,想来明珠小姐用的是黎家的玉牌。”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笑道“确实。若是用谢家,怕被盘问浪费时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这才意识到,虽然谢乘风同黎明珠成婚,但谢家的身份,还没有办法达到质得飞跃。大楚皇家用上好金石镶雕刻名牌,而朝廷命官则是次等的玉牌,平民则是木牌。婴儿出生后上户籍,便有这牌子。当然,若是有官家的差事,那牌子便会有相应职位的令牌。比如侍卫之类则是用铁牌,亦有护心的用法。若是假冒私刻名牌的,被发现便会被判流放。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虽然转变角色成了表妹,但她拥有的依旧是江家女儿的身份。所以,平时她极不乐意拿出来示人。若是跟着黎家,那她也能换上玉牌。她有些愤愤,大楚阶层那么明显,单靠身份名牌,就能把人分个三六九等。哼,等她同男主在一起后,一定能用上金石的,让黎明珠小瞧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再行小会儿,马车停了下来。宋锦秋呀了声“到了。”他看看黎明珠,“我带你去座位,还好咱们来得早,不用一一打招呼了。”可没想,他们走到赛场门外,便瞧见除了预留给皇帝他们的位子,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坐下了。他手遮住嘴巴悄声道,“嘿,大家来得都早。”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有认识的立即站起来想宋锦秋打招呼,自然也看到黎明珠,再是一一介绍,虽然有些疑惑,到场面上倒是瞧着热络的很。江婉玲乖巧地站着黎明珠身边,瞧着极为亲密。绿竹在一边气呼呼地,可当着外人的面她不能开口,免得给小姐丢面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同黎明珠如此亲密自然有人要问,她倒是乖巧,说是黎明珠的表妹,将谢家两字给省去了。有人听得匆忙,还想呢,呀,倒是没听说那黎老头家还有个如此美貌的女眷。黎明珠看看她,没有揭穿她的心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落座之后,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听到锣鼓净道。那皇家车辇才外缓缓驶入赛场,众人纷纷站起,大气都不敢出。等皇帝带着皇后,还有淑贵妃落座后,这才是三呼万岁。皇家的位子是正东,达官贵族以扇形在皇室座位旁散开。黎明珠虽然嫁人了,但毕竟是黎戎的女儿,位子离皇帝贵妃他们不远。江婉玲坐下后,小声道“皇帝看上去倒是蛮和气。”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明珠点头“皇上英明神武,却又慈爱百姓,是极为让人真心爱戴。”呸,是非不分,好大喜功。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却不顾百姓疾苦。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哇,”江婉玲想了想,这倒是标配,不错。她又探头看了出去,果然见到男主已经换了骑装,走到皇帝面前行礼说话。是的,她的男主便是二皇子,赵逢仪。之前在马球场上一见,说不上钟情,但她就是知道赵逢仪是男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一切都是那么标准,容貌,身份地位,还有看到时她惊艳的眼神,却又克制疏离。当然,她不怕赵逢仪克制,她自有办法。到时候她自然就是他的皇妃,帮着他夺权,对,还要帮他做生意赚取大把金钱,然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想到将来风光,禁不住得意地笑了笑。黎明珠看看她又看向她目光所及,果然是赵逢仪。好了,黎明珠内心疑惑的地方稍微得到解释。前世江婉玲和谢乘风抱上的大腿,确定便是这二皇子吧。好,这和前世的发展再次重叠了。当然,也有一点点不一样。那世里江婉玲先看上了七皇子,然后她同谢乘风事情败落,再搭上了二皇子的线。但这世里,似乎她先看上了二皇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忽然收到一抹视线,黎明珠收回关注二皇子的眼神,转了过去。坐在淑贵妃身后,神情同往日截然不同的赵逢稷,正越过层层人群看了过来。黎明珠微微一笑,点头示意。赵逢稷挑了挑眉毛,倒是回到一贯的样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比赛锣重重响起,金戈声极像战场的号角。两队人马飞快从两边跑到赛场中间,马鞍上的二皇子仰起头,凌厉地如同一把开了锋的刀。可他偏想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倒是颇有些别扭。江婉玲刚靠近黎明珠小声道“那个就是二皇子,就是他赏识了表哥呀。”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冷笑不语,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二皇子别过头,眼神准确无误的寻到了黎明珠的方向,仿佛将她嘴角不屑的冷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江婉玲禁不住双颊绯红,黎明珠皱皱眉,微微抬高眼神,装作根本没有留意到对方。二皇子噗嗤一笑,好啊,果然上回是装的,还说什么不要她了。谁说不要了,还要定了。二皇子是彻彻底底把黎源清给忘记了。当然,此刻并不是老套的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只是二皇子赵逢仪的性子,报复心极重。黎明珠上回以进为退,倒是触他逆鳞了。 他微挑眉毛,举起刻着他名字的马球杆,裹着金缕的球杆在阳光下煜煜生辉。一阵欢呼中,比赛开始。 “表嫂,你还真喜欢看马球啊。”江婉玲笑着问道,“我们位子太后面了,都瞧不清。” 黎明珠失笑,黎家的位子虽然不能说靠前,但说不上后面。何况还是正对球场的座次。她懒得应酬江婉玲,轻声道:“表姑娘慎言,皇上娘娘们都在前面呢。” “表嫂,你说比赛结束,娘娘会不会找你去说话?就同上次那样,让你去宫里。” “这不是我能揣测的。”黎明珠抿抿唇,不再说话,再次转去看二皇子他们。她对马球的兴趣,出于南疆时姑娘家的好胜心。可惜她后面傻兮兮的要学闺秀,球杆都不知道多久没有摸过了。如今能让她重上球场,她是不愿意输的。就算要假模假样败北,也不能输得太难看。黎明珠看着球场欢呼,一下子仿佛回到南疆,亦替赢球的队伍高呼。 江婉玲有些无聊,她以前就不喜欢足球之类的运动比赛,更别说现在马球呢。就算是男主比赛,那么多人,她也没法去送水,嘘寒问暖的。她眼神触及,就看到周围也有几个官家小姐坐着,看上去挺单纯的,瞧着也像她那样无聊。 她小心翼翼挪到后面,嗨了声。甜甜问道:“我是”她指指前头,“我是黎明珠的表妹。你们是哪家的姑娘?” 那几个女孩面面相觑,旁边夫人听到,忙打招呼:“哦,原来是黎提督家的表小姐。我们是太仆寺卿白家,这两位都是我的女儿。”白夫人讨好笑笑,“刚才咱们来晚了,不敢过来打搅。我家大人今儿轮值便没来看赛。不知道黎大人来了吗?等中场,我得过去请安。” 江婉玲忙摇头:“表叔没来,就表”她吞下嫂字,替换了“姐,带婉玲来了。实不相瞒,是婉玲想去燕房,但不敢惊扰表姐。如果两位妹妹有空,能不能陪婉玲一同去?” “这有什么。那边就有供人休息的茶室,不过稍微休息会儿就得回来,可别错过了最后一个球。”白夫人了然点头,要不是冲着皇帝来,妇道人家可不愿意到这里抛头露面的。 江婉玲眼睛一亮,黎家的名号可真是好用。转头看向赛分高杆,象征比分的双色灯笼,各挂了三枚,那还有时间呢。她抿唇笑了笑:“多谢白夫人。”她极为客气地问白家两位小姐:“妹妹都叫什么。”细细说着讨人喜欢的话,一边同那两位小姐往茶室去。 黎明珠只觉得身边突然清净,这才发现江婉玲离开位子。她往后张望,看到白夫人笑盈盈地对她额首示意,她还当是打招呼,忙也回礼。 走道两侧跪坐着带来的奴婢小厮,绿竹亦是跪在一边。见黎明珠张望,忙弓着腰快快膝行到明珠身边,压低声音道:“奴婢刚瞧见表姑娘同那边两位小姐去茶室了。”黎明珠又转头看了看白夫人,皱皱眉,这位夫人眼生,她没见过。 可不想那白夫人以为黎明珠寻她,忙弯着腰走了过来,压低声音笑道:“黎小姐是寻贵表小姐?我那两个女儿陪着去茶室了。” “不知道夫人是?” “太仆寺卿白志根是我夫君。平日里夫君虽同提督大人没什么交集,但他是格外钦佩令尊为人。要不是今日他轮值,该当来拜会。”白夫人装作不知道黎戎没来,客套问道,“不知道黎大人坐在何处,我应拜见请安。” 太仆寺卿白家?黎明珠内心啊了声,这个她记得。“白夫人实在客气。大皇子召了父亲和大哥协同护卫,所以无缘来看此场比赛。但白夫人若是不嫌弃,过几日我下帖子请白家小姐到我家玩可好?” 白夫人欣喜地一击掌:“如此甚好。”她再仔细看了看黎明珠,确实不是客套,看着极为真诚。她禁不住又笑道:“黎小姐同那京中传闻可不大一样呢。”说完,哎哟,拍了下手,“看我这碎嘴,不打扰小姐看球。” 黎明珠略略点头,目送白夫人坐回原位。白家本身根基不深,同黎家一样,也是从边境回来当京官。记得那时候,黎家被陷害,白家还是说了几句公道话的。哪儿料到,因为这几句公道话被打压,白家被判流放。家中两个姑娘被匆忙嫁人,似乎下场不堪。 可其实,前世里白家同黎家根本没什么交往。爹爹一副要做孤臣为皇帝效忠的性子,生怕同哪个大人喝酒说话就能让人策反似的。孤零零上朝,下朝后也就是带着儿子们练兵。 “小姐,表姑娘回来了。”绿竹轻轻说了一声,又快速退回到原位。 江婉玲满脸春风得意,这两个小姑娘还蛮单纯识趣的,见白夫人对她那么客气,也捧着她说话。她们三个约好了,过几天一起逛街呢。等她再拖上宋锦秋,用那两个姑娘衬托出她的可爱聪明,简直完美。不仅这些,最大的收获,则是那茶室果然有个休息的小房间,里面还有换衣服的耳房。完美啊完美。 “表姑娘怎么去一趟茶室,瞧着那么开心。” “表嫂,不瞒你说,我刚憋了一路,总算放松下来很是舒服。”江婉玲指着比分杆,“哎呀,二皇子要赢了!” 黎明珠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过了小会儿,中场休息的锣鼓响起,象征二皇子队伍分数的灯笼已经挂了五枚,若下半场没有意外,二皇子是赢定了。那些进场观看比赛的民众,高声欢呼起来,大叫二皇子的“黄队!黄队!黄队!” 二皇子策马绕圈一周,很是得意。他驾马到皇帝面前,下马行礼:“儿臣没给父皇丢脸。”皇帝极为高兴,与民同乐这盛世和他的梦想极为符合。眼前儿子便越发顺眼,笑道:“确实有朕当年风采。” 赵逢仪淡笑,这句话可惜没让大皇兄听到,早点听到早点死心好了。他往前走了几步:“下半场也该让其他人上场活泛,儿臣斗胆,陪父皇一同观看。” 皇帝更是高兴,儿子贴心啊。忙招手:“来,坐在你母后身边。”皇后得意至极,内心却对大儿子有些抱歉,可怜老大,长那么大,哪里有看过父皇好脸色。 那边还在上演父慈子孝,黎明珠和吴疾这边站了起来。宋锦秋拉着赵逢稷过来说话:“刚才真是精彩,没想到二皇子殿下马术竟也那么好。” 赵逢稷哼了声,能不好吗,皇后如此宠爱,最好的教头,最好的六艺老师都是给二皇兄的。但凡母妃给他寻个名声大点的先生,皇后就要来找茬。 “正是,所以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强攻。”黎明珠点头,她转向赵逢稷,“殿下,刚才我仔细看了他们队形,我们还是有机会……”不输得那么难看,她沉默片刻,“明儿我们找三哥,讨论战术。” 宋锦秋自然双手赞同:“玲珑酒肆!老地方,不见不散如何!” “表嫂,婉玲也要参加。”江婉玲讨好笑道,“婉玲也能出主意的。” “两队交战,自然就是对手。夫君为二皇子队伍效力,这些事情我亦不会同夫君泄露。虽是游戏,但还应公平啊。” 江婉玲哎哟一声,眼珠一转:“那,那搭你的车可好?我约了白姑娘们逛街。” “哦?谢府也有马车,我们大户人家何必挤在一起。”黎明珠再次拒绝,皱皱眉表示不愿意再谈。转向赵逢稷和宋锦秋,“好,那明日见。我估摸着过会儿结束人会极多,我这就先回府了,免得堵在一块儿。” “表嫂,你不等表哥了吗?”现在回去,她还怎么借谢乘风的名义去见二皇子啊。 黎明珠忽勾起嘴角,仿佛看穿江婉玲的心思。似笑非笑道:“表姑娘要等夫君也好。趁现在中场休息,不如你替我跑一趟。寻夫君说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你就等比赛结束,随着他的马车回来便是。” 江婉玲觉察宋锦秋疑惑的眼神落在脸上,心里恼羞。这女人是想把她同谢乘风绑死啊!她到底知道了多少?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难不成这女人真甘心将自己的相公拱手送人吗。 她有心在宋锦秋还有赵逢稷前留个被欺负的可怜印象,可若是不应承下来,便少了同二皇子见面的机会。江婉玲还在犹豫,却猛然瞧见赵逢仪竟冷着脸往这边走来。 她快速决定:“好,那婉玲去说。”她匆匆行礼,还不忘露出个委屈的表情。只是她径直向二皇子迎面走去,倒是让宋锦秋咦了声。他看看黎明珠又看看江婉玲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给二皇子殿下请安。”江婉玲浅浅笑了笑,眼眶微红。她知道自己最好看的角度是如何的,微微侧首,露出最为可怜兮兮的表情,“小女子是谢乘风的表妹,同二皇子见过。表嫂,表嫂她同七殿下回去了,让婉玲来寻表哥。”她声音渐低,“还请二皇子允许,让婉玲去找表哥。” 赵逢仪皱眉,谢乘风根本没机会上场,一直在场边坐冷板凳呢。怎么这姑娘说得像是他拦着谢乘风不见人似的。他懒得计较,却听到黎明珠同七皇弟回去,回哪儿去?他越过江婉玲肩头看了过去,刚才那几人还站在一起说话,此时倒真一个不见。 赵逢仪的注意力便落到江婉玲身上,哦,长得不错,之前倒是没有留意。投怀送抱的美人太多,他总不能一个个都应酬。能应酬的,大多身家背景不错。毕竟他还没娶正妃,那位子京中闺秀哪个不觊觎。 二皇子对自己的定位也是颇高,毕竟能坐上正妃位子的,说不定将来便能母仪天下。当然,如果他已经在皇位上了,那女人他会挑喜欢,有无背景都无妨。可现在他还没有,那女方背景则排在喜欢之前。 露水姻缘,倒是无所谓。 赵逢仪勾起笑容:“哦,你去寻便是了。”他随手往后指指,“若有人拦你,你说是本皇子特许的。”他又打量了江婉玲一番,“你表嫂怎么把你丢下了?” 江婉玲心中微得意,她还当二皇子不问了呢。她抬起头,眼眶红了红,却又露出坚强隐忍的神情:“多谢二皇子关爱,其实是婉玲不好。婉玲见表嫂同宋公子还有七皇子殿下走得太近,劝了些,表嫂便让婉玲去寻表哥。” 她不等二皇子开口,往后退了一步,深深行礼:“不敢多耽搁二皇子。”再抬起头扬起笑容,“婉玲先去寻表哥,明日还约了白家姐妹逛街,人生还有很多好事值得期待不是吗。”见二皇子点头,她转过身便往场子走去。 很好,第一印象很重要,人设也很重要。在二皇子面前是个坚强明亮的人设,才能从一堆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接下去,便要让二皇子发现她的商业才能,知道她才能帮他,价值的提升,自然爱就能维持长久。 二皇子倒是有些莫名,什么叫做好事情值得期待,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皱皱眉,又转向老七的位子,咦,这人又乖巧地坐回到淑妃身边了。他微一思索,大概刚才是送黎明珠出去。哼,还好下半场他不上场了,不然表演给谁看。 黎明珠同赵逢稷聊完之后,便带着吴疾借着同各家告辞的名义一个个打过招呼。等回到马车,黎明珠细想了下前世,再将朝中关系,结合刚才拜见的几个都说明白。吴疾仔细听了,忽然评论:“这京中盘根错节,黎大人倒是少有的孤臣。” “是。父亲看不起裙带关系,我倒有些不同看法。人总是活在人群中,面对同僚,上峰,下属。若是不同他人打交道,又岂能让上位者知道你的才能,又如何在落难时,向他人祈求援助。” 吴疾嗯了声,他是欣赏黎大人的品性,不过明珠小姐说法确实在理。人活世上,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能由一个人完成,总需要他人的力量。 “当然,亦需守住底线,不能因为存了依靠的心思,软了脊梁。”黎明珠笑笑,黎家出事后有人为黎家不平,但都人微言轻,甚至还多被打压。因为什么?因为上位者不知道那些人的价值,不知道黎家的价值。就如同江婉玲事后那般得意洋洋,说没有黎家武将还有鱼将军,没有白家徐家还有张家王家那样,都是可以替代的,无所谓失去。 “求教,那要如何同那些贵人打交道?”吴疾笑着问,明珠小姐认真的神情倒是透着几分可爱起来。在谢府虽然时不时说话,但总有些距离感。 “价值,你要细分你的价值,作为你最大的武器。打个比方,黎家在南疆已久,对各处头人,圣女,蛊婆,都了如于心。若皇上想要寻人去南疆平乱或是谈判,首先想得便是黎家。但,这点又容易被取代。他可以从黎家副将再选一个听话的出来。” 吴疾神情严肃,人也禁不住坐得笔直。他嘴唇微动,还是没将心中疑惑说出口。等了片刻,便听黎明珠说道:“所以,若是皇上想要换人的时候,有人说同意,有人说不赞同,那皇上便会犹豫了。” 吴疾呼了口气,仿佛黎明珠口中所说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一般。他点点头,将来他亦要走上朝堂,这点他倒是要谨记,不到最上位时刻都有可能被取代。当有人试图取而代之的时候,也需要有亲朋故友携手反对。 车忽然停下,绿竹掀开车帘,就见车夫急忙忙说道:“绿竹姑娘,小的刚瞧见小鱼那小子被人围着打。” 绿竹忙转过头同黎明珠说道:“小姐,我们没有带人。要不,您先同吴先生回去,奴婢去瞧瞧。奴婢打不过,但能带小鱼逃走。” 绿竹的建议是正确的,但黎明珠知道自己去救与绿竹去救,虽然结果相同,但小鱼的感受却会截然不同。黎明珠摇头,只对吴疾说道:“先生速速回去,带府里的护卫来寻我们。”她扶着绿竹的手跳下马车,承认有想要更拉拢小鱼的念头,但在乎这傻乎乎的小子的安危亦占了上风。 两人见大概斜对面的点心铺子前,果然围着一堆人吆五喝六的,人群中看到小鱼那身绣着招牌的衣裳很是醒目,铺子的箩筐则滚落,薄饼散落在地。 吴疾在车上略做犹豫,他应该选择最明智的做法,让车夫快速带着他回谢府寻人。可他在马车行驶小会儿后,还是叫停马车从车上跳下。他彻底忘记了本朝规定,要考官之人是不能有任何劣迹。不管错在何人,都不能有污点。 他一路小跑而去,却见黎明珠和绿竹已经被群人围住,心里暗道糟糕,自己就不该离开。左右看看,随手抄起路边不知谁家的大扫帚,飞跑过去。 此时黎明珠同绿竹确实被那群人围拢,绿竹半跪在小鱼身边,护着他,看他衣裳都被打破了,脸上青紫,额头上也有伤痕。火爆脾气上来:“你们怎么能随便打人!” 其中领头大人的冷笑道:“你们又是谁?知不知道这城中锦绣街是谁家的地盘?这小子跑到这街面上来叫卖,来抢大爷的生意,大爷偏要打死他!” 黎明珠拦住绿竹:“你说说这是谁家地盘,我倒要去问一句,这地盘是哪个给划下的,哪个又规定了不能有小贩叫卖。” 那领头的大拇指往后摆摆:“说出来吓死你。是当今大皇子殿下!怎么,害怕了吧。害怕就给大爷我磕头认错,我便放你们一马。” 又是大皇子。黎明珠皱眉,小鱼在身后大喊:“不准为难我家小姐,我给你们磕头!”他作势要跪下磕头,黎明珠连忙拦住他:“不可。”她转过身冷哼:“你们又认得我是谁?”她微抬起下巴,不屑地注视那领头的:“我看你嘴上说得凶,只怕连大皇子面都没见过吧。哼,你此时为难了我,等过会儿我便能去当面同大皇子陈情,你说,大皇子会不会打杀你给我出气?” 那人这才留意到黎明珠身上衣裳,头上首饰都不是凡品。虽说没有带侍卫,但瞧着就是官家的女儿,哦,妇人发髻,说不准是官太太。那人不由心虚。他是看场子的,这里确实是大皇子的地盘,他确实借了大皇子的名头在这里呼风唤雨。要说还真没见过大皇子,只远远跟着主家给大皇子磕过头。 不对,如果是官太太,怎么会做这游街小贩的买卖,不都该是胭脂铺子之类嘛。莫不是诈他?可他还来不及开口,吴疾带着扫帚赶到。“让开!”吴疾心急后突破自我的那一嗓子,吓得那人平地一跃,自个儿没站稳,砰,摔坐在地上。 大家都愣了一下,连吴疾也怔住。不过他看了一眼,就立即问黎明珠:“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黎明珠微微愣神,眼前的吴疾哪儿还像木着脸的呆板和尚,亦或是那阴沉沉的幕后谋士。只见他眼睛晶亮,尽都是她的影子。心底里有些奇妙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脸颊边有些许发烫,摇摇头挥走那丝触动:“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府搬救兵吗。” “我怎能不来!我怎能丢下你,”吴疾咽了下口水,躲闪绿竹眨巴眨巴的眼神,“和绿竹姑娘还有小鱼。你们,你们真是,”他转过身拿扫帚指着那人厉声呵斥,“你说,你是大皇子的手下?有何凭证!我看你这个泼皮无赖,乱用皇子名声做事。我现在把你丢到大皇子府前,看大皇子是不是会处置你!” “哎哎,吵什么吵!不知道今儿个皇上同贵人们出来看球赛?惊扰了贵人要你们好看。都散了吧!”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巡城司衙役挥手赶人。他们冲那人使了个眼色,“快走快走,别挡着道。” 等等,黎明珠拦住巡城司衙役,滑稽,他们打小鱼的时候没有人出来阻止。眼见那泼皮要吃亏,却出现赶人了?“这几位差役,这泼皮冒充大皇子治下,怎能赶走了事。” “那你说如何。”衙役不耐烦问道,不等黎明珠开口,他又说,“我劝你少管闲事。看你样子是已经成婚的妇人,参合在男人之间多是不便。也不过一年前,还有个大家闺秀就因为当众被那男人搂了腰,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只能嫁了那白丁了事。夫人,我劝你啊,带着自家伙计快些走吧。就算你口头胜了,背后还不知道会吃多少暗亏呢。”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这可不是巧了吗?黎明珠有种荒诞感,一年了,她嫁人都近数月,这流言还没消散啊。居然还能拿来教育不听话的妇人。扶额摇头:“那位小姐被人陷害,落人陷阱,为何却要被你们苛责。” 那巡城司唉唉两声,挥挥手作势赶人:“夫人,你就别管他人了。你想想你自个儿。万一传出些不好听的,夫家怪责,只怕夫人也难以解释吧。” “也是,嘴唇上下一碰,流言就出来了不是。”黎明珠让绿竹扶起小鱼,“但我记住你们了。”她转向那泼皮,“特别是你。” 巡查司衙役嘿了声,“咱们也是照规矩办事。”这锦绣街就是大皇子的地盘,那小子站在街面上最大的锦绣酒楼前卖点心,活该被打。不过那小子也是倒霉,平时大约没什么事,反正是小本生意走街窜巷的买卖,大铺子最多把人赶远就没事了。可不想徐大官人恰好到锦绣酒楼来镇场子,这不是就拿了那小子立威。 他看了眼黎明珠,只见到她腰间那块玉牌,心里一凛,果然是官家的。不过再大的官家也犟不过大皇子去,唯一担心的,便是大皇子拿他们这些蝼蚁抵账。他语气放低,连腰也勾起,好声好气赔罪:“这位夫人莫怪,咱们都是听人嘱咐办事的。若有什么事,还请莫牵连咱们做不了自己主的奴才。” 黎明珠上下打量这个人,咦,倒是见机极快。那泼皮却大吼:“好啊,你有本事来找我!看我不弄死你!” 吴疾拦在黎明珠面前,扭头低声道:“莫要同他斗嘴,咱们先走。”黎明珠抬眼看向吴疾轮廓分明的侧面弧线,轻轻“嗯”了声。 他们刚要撤,忽觉地面震动,马蹄声急促,片刻后便先看到大皇子率队出现,身后两边竟是黎戎和黎源灼,身后还跟跑着一队人马。 “大皇子殿下,”呼啦啦一片跪倒,那泼皮还来不及得意,却听黎明珠开口:“给大皇子请安,爹,大哥,你们怎么也来了?”他脑中猛地一片空白,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直呼完蛋。巡城司呼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扭头看看泼皮,这家伙嚣张跋扈了那么久,终于是踹到了铁板。 大皇子坐在马上高高在上,脸色不善。他还来不及同黎家套个近乎,就瞧见黎戎带着黎源灼气势汹汹往锦绣街赶。打听下来,原来是巡查的时候恰好遇到自家车夫,黎家掌珠居然在锦绣街被人围拢要吃亏。 锦绣街是他的地盘,这条街上五家店铺有三家是他的生意。他虽然都交到了皇子妃手上管理,但大家依旧都知道,这是他罩着的。好嘛,上回是马家,如今是锦绣街,他同黎明珠是有仇吗。好在黎明珠都没有吃亏。他是不在意黎戎,但他也没想过要无缘无故去结仇。 “我和爹在路上见到大力,”黎源灼开口,“说你在锦绣街出事。随后遇到了大皇子。”他本就是木头般的人,说得最顺口的只有战场上的威胁。对小妹的关爱,一直存在内心。之前到谢家给黎明珠撑腰,已经是他能说的最多的话。现在几句简单说完,便再次闭嘴不语,只眼中的关心和担忧是藏不住的。 “谢大皇子关心。”她站了起来,指着那泼皮道,“这人自称大皇子治下,堵住我铺子里的伙计。若不是我凑巧遇到,只怕这小子就要被他打死了。”她心思一动,拉着小鱼推到众人面前,“他如此老实本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受这无妄之灾。” 大皇子一怔,哈,这个女人,真是半点都不迂回啊。他扭头看了眼黎戎,居然还看到一丝赞赏的神情,啧,真是自家孩子放个屁大概都是香。 “这人……本皇子没见过,大约是聘的看管这些铺子的下人。”大皇子皱眉,“所有人都知道,这锦绣街有本皇子妃的陪嫁铺子,或是有人假借本皇子的名头也是有的。” 黎明珠顺杆就问:“撇开那人关系不说,民妇求教,这锦绣街是否允小贩叫卖?” 大皇子眉间要皱成川字,他想法又多了起来,难不成这黎明珠是受了老七的挑衅,故意在这里捣乱?他冷着神情:“自然允许。黎姑娘莫要听了他人鬼话,污蔑本皇子!” “如此甚好。民妇还当我家伙计犯了什么忌讳。”黎明珠浅浅行礼,“还请大皇子勿怪。如此说来,定是这人污蔑大皇子,将他所做的脏污事情都泼到了大皇子身上。” 泼皮跪行到黎明珠脚下,鼻涕眼泪满脸:“还请夫人息怒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夫人饶命啊。” 这人倒是脑子清楚,大皇子心道,知道现在求他只能死路,还不如去求黎明珠。妇道人家心总是软的,毕竟她看到自家下贱的活计,都会来搭救呢。 “刚小鱼要被你打死时,你怎么没想过他或也有父母弟妹需要赡养?他的命不如你的?” 大皇子笑道:“黎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怎么,打了你伙计,还想要这家伙的性命赔罪? “哎,若是小鱼在被打时也有人劝这么一句,那该多好。” “你!”大皇子哼了声,“那你打算如何处置?” “殿下,民妇是在为你考虑。你可知道这人在这条街上用您的名头伤了多少人?或是有人死在他手里亦是难说。别的不提,若民妇来晚一步,我这伙计便是他手里一条冤魂。单说同我这伙计的纠纷,当初挨了多少打,这人同样挨回来便是。其余的,民妇不便多说。” 不便多说,还叨叨说了那么多。看来不杀不行了。大皇子撇撇嘴角,这人本就打算事后杀了。可自己打算杀,和被黎明珠话赶话杀,心态不同。起码现在,他是颇为不快。挥挥手:“先关起来打十板子,别打死了。等球赛结束,吊到城门。让所有人看看,污蔑本皇子的名声下场!”说完,嘲讽问道,“黎姑娘这样处置可还满意” 黎明珠深深躬身:“之前就听父亲常说,大皇子殿下英明神武,最是让人钦佩。我本不信的,以为不过是谀词。如今一见,才知道父亲说得太过保守,大皇子不仅英明神武,处事更是果断公平。” 这姑娘前倨后恭倒是有意思。大皇子眯了眯眼,上下打量黎明珠,刚才还咄咄逼人,难不成以为再说两句好话,他就算了? “大殿下英明。”黎戎动动嘴唇,还是干干巴巴重复一句。黎家家训就是要做忠心耿耿的臣子,只对皇帝效忠。所以不能参合在皇子间的斗争。但……他又不是傻子,现在不替自家女儿找补,大皇子这脾气,说不准都不用等明天,晚上就能发作。 大皇子微挑眉毛,果然黎明珠是黎家明珠啊。难怪当初淑妃那老娘们打黎明珠的念头,也难怪当初黎老头慌不择路把黎明珠许配给了谢乘风。等等,谢乘风最近得了老二的赏识,有了个什么文林郎的差事。 大皇子拱拱手:“黎大人谬赞,本皇子不过秉公处理罢了。对待这种街头无赖,自然要严处。”他环顾一周,看向小鱼,“就是你吧,受委屈了。以后街头叫卖不用担心,若是有人欺负便找巡城司给你撑腰。当然,若你仗着今日……哼哼。” 小鱼抹了把嘴边的血,他也不会说话只说:“不是,我,不,小的没有。都是他们突然来打我。我,”他指了地上薄饼,“就卖了两个,全部被打掉了。”大皇子掏出碎银子丢了过去:“本皇赔给你,剩下的拿去看大夫。” 黎明珠先一步捡起,拉着小鱼跪下谢恩。把银子塞给小鱼:“殿下若是没有旁的吩咐,民妇便先告退。” 吴疾从大皇子和黎家人出现后,就一直束手躲在黎明珠身后。他手臂弯起,拳头抵住腹部,生怕不小心就会紧张地恶心呕吐。他不敢抬头,原来一直以为的叛军,竟然就是本朝大皇子的手下。那他放弃一切,想要进入朝堂推动朝廷剿匪的心思,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额头已有冷汗,脸颊苍白,可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为了对抗身体本能而微微颤抖,听黎明珠说要走,他抬起脚却差点站不稳。好在绿竹扶了他一下,才没有跌倒在地。等坐回马车上,黎明珠问他:“先生你是怎么了?” 绿竹在一旁开玩笑:“不会是被大皇子吓到了吧。”吴疾冷笑,头扬起靠在车板上,双眼微闭:“对不住,我突然有些不舒服。” 黎明珠忙想扶他让他坐得更舒服一些。心中那些微妙的遐想,和刚才吴疾真情实感的紧张,让她以为同吴疾有些靠近。可手刚探出,便被吴疾躲过。 黎明珠的手僵在半空片刻,自嘲收回。她也是想多了,她已经嫁给谢乘风,就算心知肚明是为了找出前世凶手的假夫妻,可谁又能知晓谁又会在乎。在她还顶着谢夫人的名声前,她任何一个不当的举止只会给他人带来麻烦。想来吴疾也是如此想得吧。 微微呼出口气,似乎是叹了声,才淡淡吩咐:“先把小鱼待回复,寻陶锦才来看。吴先生想来刚才累到了,大家不要打扰,回府后让他好好休息。” 吴疾后知后觉,敏感觉察出那丝超出一般关心后的退却。可他现在心思乱极了,实在是无瑕顾忌。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吴疾做了个噩梦。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家庄满是血迹,父亲母亲,姐妹兄弟,一个个睁大眼睛,躺在血迹中扭着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他。吴疾视线抬起,就看到杀了他们的叛军首领,站在那众尸体间仿佛看不见他似的,踏着血迹穿过他的身体,出门上门招呼队伍离开。周围有嬉笑打闹,为什么还有人在笑,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猛地从噩梦中清醒,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鱼,浑身湿透,张大嘴用力呼吸,感觉只要停下,整个人就能窒息。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清醒过来。刚觉得冷,现在却热得根本坐不住。拖沓着鞋子,推门出去。站在廊子下抬头看着月牙,清冷的月色仿佛被当年的血迹染了通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敢再看,只想到他一定一定要报仇。那大皇子居然派下属去屠杀吴家庄,为什么,他真百思不得其解。吴家庄什么都没做,他们还遭受了旱灾。天灾之后,便是。到底是什么居心。要不是婉玲姑娘带他见到大皇子,他至今还蒙在鼓里,只以为是叛军作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捂住额头,忽然嗯了声,怎么,头发还那么短?他疑惑地摸摸头顶,怎么有些奇怪。他左右看了看,这个院子没错,淙池边的水榭。但西厢房怎么关着灯?走了几步,静悄悄的。他不由退回了房间,再看书桌上怎么是账册?竟然还有他写的批注。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来人!来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门外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推门进来是个小丫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先生,你醒啦。你回来后一直睡着呢。是不是饿了?奴婢去厨房给你端晚饭来吧,小姐特意吩咐给您温着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小姐?不对,婉玲姑娘被那恶妇陷害,现在成了谢乘风那厮的小妾。好在谢乘风还算有点担当,婉玲姑娘占了个二夫人的名头。现在都是叫二夫人,怎会说小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含含糊糊点点头“小姐还说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丫鬟倒是半点都不怯人,笑眯眯说道“哦,小姐说了,让先生好生休息。绿竹姐姐回来都说了,”她竖起大拇指,“今日先生是这个。说您举着扫帚去救小姐和她,真是厉害得不得了。奴婢去拿吃的,先生您等着啊。别吹冷风,小心头疼。”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转过身蹦蹦跳跳走了,留吴疾在原地一片茫然。因为他同婉玲姑娘的关系,其实谢府大多数的人对他都是冷冰冰的。像丫鬟这么同他说话的,几乎没有。他知道自己是冲着想攀附黎家才进的府,也知道自己靠着婉玲姑娘才能报仇。根本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态度。可真一直被冷淡,偶尔温言细语出自真心的关心,就算是随口一句,都让他觉得暖意。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听话地走回屋内,关上了窗,坐在书桌前,翻起让他困惑不已的账册。怎么是三叶成衣铺?还有粮食铺。不对啊,婉玲姑娘说了,要卖了了事。怎么瞧着账册,似乎没到要卖的地步。而更让他困惑惊恐的,是账册上标注的时间不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还有救了小姐和绿竹?婉玲身边没有叫绿竹的丫头。不不,吴疾捂住头,他想起来了,今天在锦绣街,他为了那个女人居然和人起冲突。他最厌恶去街上,和那帮粗人说话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先生,快,还热着呢。”小丫鬟欢欢喜喜回来,小心翼翼把菜食放在桌上。见吴疾捂着额头,忙问,“先生是病了吗?陶大夫今天在府里呢,奴婢去叫他。”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不用。”陶大夫又是哪位?吴疾只觉得自己思绪紊乱,一会儿见到自己同陶锦才说话,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向江婉玲建议,那女人就算自愿禁足都不能轻信。他强忍住翻腾的情绪,试探道,“我想去见小姐,可否?”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丫鬟哎了声“这有什么难的。不过”她指指月色,“太晚了,您现在过去不是很方便。万一让姑爷他们瞧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呗,先生。”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轻轻嗯了声,微微闭上眼睛,虽然脑子里一片混乱,但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只是两处记忆混乱,不知道真假。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强忍到第二日,匆匆去寻黎明珠,李嬷嬷却说小姐出门去了。吴疾一愣,李嬷嬷怎么成了黎明珠的掌院嬷嬷?这老太婆已经被采莲挑拨的,成了个粗使婆子。啊,他怎么又混淆了,采莲没成为小妾没了孩子,被送回了南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拒绝了李嬷嬷的关心,他跌跌撞撞走回淙湖。坐了片刻,猛地站起,是,去见江婉玲。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边黎明珠带着绿竹出门。红萍自从那件事情后,便像是把自己封闭地更牢,基本都不乐意出门。黎明珠说了她几次,也知道心结难解,便不勉强她了。到了玲珑酒楼,果然宋锦秋同赵逢稷已经坐在老地方,还叫了一桌子的好菜。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哎呀呀,明珠小姐,你总算来了,生怕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宋锦秋热情招呼,推了把赵逢稷,“七哥,你刚还问呢,怎么人来了你还看什么窗外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内心对这唯一的挚友,只有无言两字评论。他哪儿问了,他就是说了那么一嘴,不知道黎明珠今天能不能来。何况,既然来了,按规矩来说,该黎明珠来拜见他,他做什么要像宋锦秋那么急吼吼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笑道“是我来得晚勿怪。”她上前行礼,对赵逢稷道,“给七哥请安,我还以为七哥不会来呢,一路忐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哦?赵逢稷笑了笑,也是,他本来就没想来。说什么阵法。二皇兄的骑术比他强多了,在二皇兄面前,他只能算勉强会骑。以弱搏强,他懂,但这场球他不能赢。自然,“不能赢”这部分的怨恨是一直在的。他抬眼微微示意“先坐下吃一些,免得锦秋又要唠叨。”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她坐了下来,举筷入喉,规规矩矩吃了两口,用清茶清口。“我吃得不多,这些便够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正觉得她一举一动赏心悦目,便瞧见她放下筷子。哎哟一声,忽然问“我怎么觉得你的食量太小了?你若不是在我们面前拘谨,这些饭量哪儿撑得住。”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蹙眉,她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对她日常生活没什么影响便没放在心上。何况,如今的岁月都是从老天那里偷来的,顾头不顾尾。“委实吃不下,多吃还容易反胃,这些便够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斜睨了她一眼,好像是瘦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吃。也是,换做是他,天天回家面对谢乘风一家,糟心,哪里还有胃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锦秋,既然明珠小姐说吃不下,便不要为难了。呵,被你说得,我倒是有些饿。不是有燕窝粥之类的么,让他们送些上来漱漱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好,”宋锦秋吩咐人下去,忽然击掌,“瞧我这脑子,燕窝粥!明珠小姐,你也喝一点,别看这里叫玲珑酒肆,这粥啊烧得委实的好。一条热线入喉,暖暖胃。”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明珠感激笑了笑,又对赵逢稷感谢道“多谢七哥。”赵逢稷耸耸肩,转头看向窗外。他倒是不着急,一直等到明珠喝完漱口,才从窗外转过身,淡淡道“我同二皇兄的比赛,不能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眨眨眼,赵逢稷冷笑道“我昨日回宫,母妃说皇后跑来说了些有的没的。”他抿抿唇,酒盏在唇边沾了沾又放下,“这些年就是如此,也没什么必要争得一时。呵呵,其实,我就算想赢也没有实力去赢。母后真是多虑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七哥,七哥!”宋锦秋脸色发白,阻止赵逢稷继续,他走到门外看看外面如常。再看赵逢稷带来的几个人守着,也没什么异样,才走回去,压低声音劝道,“七哥,你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今日同明珠小姐见面,聊些开心的也好。战术阵法,不过做个样子,你也知道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不是我来前你们就喝酒了。”黎明珠刚说完,却发现赵逢稷面前的酒盏居然是茶。那这满屋子的酒香是怎么回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哪儿啊。”宋锦秋嘘嘘两声,声音更低,“七哥喝酒极为克制,生怕喝酒后被人陷害。咱们每次在这儿,都是把酒先洒满屋子,所以你闻着酒气重。”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啊,你们把这些都告诉我了。他们可以不说的,她知道分寸也绝对不会揣测不会去问。黎明珠垂下眼睛,被人信任的感觉真是极为舒坦。点点头,看向赵逢稷时,同病相怜的感情就越发强烈起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知道七哥为难之处,我们就算要输,也输得有尊严。”黎明珠浅浅一笑,“你不能和你不行,可不一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哈哈笑了几声,黎戎那老古董怎会生出这么奇怪的女儿。他笑着,点点桌面“说什么浑话。”他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画了个○,做了两边记号,“不如说些有趣的,谈什么马球啊。听说昨日你们遇见大皇兄了?”嘴上说着旁的事,手却不停,分别将球队站位都标识出来。 。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宋锦秋看看他们俩,唉声叹气,又走到门口嚷道“来,再送几壶好酒。”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隔墙有耳?”黎明珠凑近赵逢稷压低声音,“这里有皇后的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声音低低温度却有些热,气息缓缓绕了过来。赵逢稷手下一停,情不自禁与黎明珠对视。这双眼着实明艳。看着明珠眼中倒影的自己,他竟是一时词穷。鬼使神差,却问了一句“在你眼中,我是如何?”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问得简单,并没有别的含义。单单指那落入美眸中的倒影,到底是何等模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被提问的人诧异了下,心里却想着这是七皇子对她的疑问。是啊,谁会平白无故的信任他人。他们两个交集,也是多亏了宋锦秋在其中拉合。至于什么夜访,大概是七皇子一下子随性而为罢了。她琢磨了一圈措辞,笑道“心胸宽广,不计较得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内心的念头被短短几个字给浇灭,冷笑了几声“确实。在不计较得失上,我做得很是不错。”他微微坐直身体,离开黎明珠些距离,“心胸宽广倒是谈不上。”他别过头,做贼似地又望向那双眼睛,里面的身影有些模糊。赵逢稷微晒,真是被锦秋感染了魔怔。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听到又是皱眉,忙岔开话题“明珠小姐,听说你昨天遇到大皇子,出什么事情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将事情说了一遍,见赵逢稷不再提别的,忙将阵法思路都画在了桌面上。几人看了看,赵逢稷嘴里说道“那个泼皮,昨天晚上死在了牢里。毕竟挂墙头这件事,丢的是大皇兄的面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人命,明珠感叹,根本不在大皇子的眼里。她不想再想,点点桌面上的阵型“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再差又能如何。”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几人又想说什么,听绿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是,啊,二,二”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匆忙去抹桌上画的图形,黎明珠随手拿了酒盏泼了过去。图是被泼混了,赵逢稷也被泼到了酒水。她又拿出绢帕帮忙去擦,赵逢稷没多想接过帕子,手还没擦完。二皇子已经推开门进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二皇子进来只看到黎明珠胆怯地跪在地上,赵逢稷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桌上酒盏歪倒,酒水洒了一地。瞧着倒是赵逢稷醉酒撒疯,拿黎明珠出气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七弟,发什么火啊。”赵逢仪斜睨黎明珠,哟,娇娇弱弱的,演得不错啊。他故意没有提黎明珠,只看了眼混乱的桌面,冲宋锦秋招了招手,“宋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宋锦秋支支吾吾,憋不出话,求救地看向赵逢稷。黎明珠抽泣道“二殿下,都是民妇的错,不要为了给民妇出气而怪罪七殿下和宋公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出气?他是有什么大病要给你出气!赵逢仪不怒反笑“你放心,七弟要严惩,我绝不阻拦。想必你们也不会皇子民妇这般称呼,到我这儿也不用客套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垂头叹了口气“是。我,我,二皇,不,二公子想必知道,那谢乘风是我的夫君。”见赵逢仪点头,黎明珠幽幽叹了口气,“江婉玲是我那夫君的表妹。”赵逢仪皱皱眉,谁?“她上回也同我一起去看了二公子的比赛,回来就对二公子倾心不已。”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哦,他想起来了。怎么,“你想把她献给我?”我可不是什么女人都要的,蠢妇。二皇子高高在上,冷冷笑道。见周围沉默,忽然意识到,难道是想献给老七?他转向老七,给他有什么用。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貌似尴尬地笑了笑“非也,我那夫君对此很是生气,斥责了她一通。婆婆亦是。后来我才知晓,原来婆婆将她养在身边,是存了让她进谢府的念头。夫君亦是默认,连表姑娘之前也是认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懂了,就是原本要做谢乘风小妾的女人见到他的风姿后心动了。这对赵逢仪简直是羞辱。他愤愤道“乱七八糟的污糟事。”停顿片刻,不对,差点被黎明珠把话题岔开了。“那七弟发什么脾气?”总不见得是替他生气吧,他们兄弟感情可没那么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哦,我想找七哥帮忙,提醒二公子不要太接近表姑娘。七哥却说二公子不近女色,少有的正人君子,让我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哈哈哈哈,赵逢仪仰头大笑,别的他信,七弟能替他说话,他是不信的。不过就算是逼问,想来这两人也不会说真话。他又看向手足无措的宋锦秋,三人在场光天化日,想来也不是做些不轨的事情。大约是黎明珠攀不上旁人,只能攀上这两个没什么用的家伙。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过有心攀附,当初黎戎又做什么把女人嫁给白丁?绕这么个大圈,难不成有别的阴谋?难不成黎戎想要扶持老七,不能大明大方的做,只能绕几个圈?那早把黎明珠嫁进去不就好了,还是黎戎看着孤臣,其实还想左右逢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行了,这些恭维话就留着吧。来人,”二皇子摆摆手,“重新摆席。”他走到窗前往外看看,“这位子不错,那边就是你同谢乘风初遇的地方吧。”他一点都不在乎似地,“啧啧,那时候传得可是香艳。说你是珠胎暗结,不得不出此下策。”二皇子眼神转到黎明珠腹部“也不知道真假。”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笑道“市井最喜这些流言,仿佛说上一嘴,就比那流言中的人高上一等似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二皇子挑挑眉,这女人装模作样,可一旦被踩到尾巴,又像炸了毛的猫,恨不得挠人一爪子,倒是不怕被他拔光指甲。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有二皇子加入的席面,变得正儿八经。原本立在外面的侍卫和绿竹也跟着站了进来,地方不大,现在就显得狭小。赵逢仪混不在乎,一边说着那泼皮的来龙去脉,一边笑道,最近大哥焦头烂额,听说北方闹灾他都抽不出手去调配。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了,明珠听得仔细,点点头。确实,时间线加快提前的话,球赛之后,就是天灾。先是饥荒,北方闹起来。后来便是瘟疫,最后蔓延到了京城。没过多久,就说疫情是。那是爹爹第一次被牵连进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二皇子话音一转“我出门时,听母后说民间人家有什么事情,都是兄弟齐心。大哥说不定会想要兄弟们帮忙呢。”他忽然发现黎明珠神情严肃若有所思,嘲笑道,“谢夫人是有什么见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在想,灾情传到京中,想来已经严重起来。”她快速说道,“要是灾民进京,又是近冬,会死很多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要小看大皇兄。”二皇子心中一动,嘴上笑道,“若是大皇兄在,你呀,小命都没了。”他站起身望向老七,意味不明地说道,“七弟,皇兄很是看重你。”一挥手,“下回喝酒,别把酒撒了。醉鬼的眼睛,可不是这个样子,七弟。”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二皇子是什么意思?大皇子是会要让你去赈灾吗?”宋锦秋急忙忙问,“这可不是好差事。”他站起来连连转,“若去了,好事没你,有什么问题就都是你的错。”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母妃不会答应。”赵逢稷皱皱眉,他知道的比宋锦秋更多。不仅背锅了,这是死路。他呼了口气,“二皇兄比大皇兄要难缠的多。”望向黎明珠,“那赈灾的储备粮我们现在就要准备起来,明珠小姐的三叶米铺是否……”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自然,我也要说这件事。”黎明珠点头,当初让赵逢稷劝说开赛场,就是抱着多存赈灾银子的想法。先不提国库有没有银子,就算有,皇帝也不会相信有灾。银子,米粮,住所,药,四大赈灾必备品。“七哥,我知道我们不敢参合这件事。但是不管从哪儿来的灾民都是人,能救总是要救的。三叶米铺可以先存米,但是不一定够,还有银子,什么都要银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五日后的比赛。”赵逢稷抿抿唇,转向宋锦秋,“我记得你有个兄弟……善赌。”他转向黎明珠,“我会请旨,官方开花牌令。”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花牌令?依稀记得前世是二皇子提出,说是与民同乐的游戏。由官家为庄,花样繁多。比如说,北山梅花什么时候开花,第一朵开在了第几株上都可以来赌。花上一个鸡蛋的钱就能买一份,若是赢了,那赏金足够买份上好的猪腿。当然,要是买的多,赢得就不是猪腿能比了。何况,赌得都是天意,大家觉得公平。李嬷嬷买过两注,可惜什么都没中。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明珠小姐,我们只要不输得难看……”赵逢稷隐下后话,站起看了眼桌上的酒壶,“可惜,下次不能在二哥面前装喝醉酒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边吴疾跌跌撞撞去寻江婉玲,江婉玲刚刚送谢乘风出门。文林郎的差事,虽然只是每日到衙里点卯,但好歹也算是吃皇粮的。谢老太极为自豪,新媳妇没办法迎送,好在旧媳妇足够体贴。吴疾站在一边回廊,恰好看到江婉玲含羞挣脱谢乘风的手。他往后退了一步,这点和他脑中部分记忆是重合的。那其他的事情怎么回事。这一路走来,只有养心堂里有熟面孔,外面都是生脸。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笑眯眯转过身,就见吴疾站在回廊,忙笑着挥手“吴先生,你来寻我吗?倒是不巧了,我约了太仆寺卿白家小姐们逛街。要不,你陪我们一起去吧。”她提白家为了提高身价,问他要不要一起陪着去,是故意拉近距离。吴疾答应不答应,她都没损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只没想到吴疾愣了片刻,忽然点头“好。” 。 第70章 第七十章 江婉玲倒是意外之喜,心想,嘿,那女人就算比她先一步又如何。到头来,男人不还是会靠近她。主角光环可不是npc可以抵御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倒是挺不在乎同吴疾同行,可白家两位小姐就有些不高兴。她们被母亲叮嘱,是为了同黎家交好的念头来的。可到了谢府,也没见到黎明珠,就看到黎明珠的表妹还带着个不僧不俗的男人等着。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姐姐白秀丽是个有主意的,劝道“妹妹,说不准是护卫。我来问问。”她让小丫头去问,江婉玲笑道“白姐姐怎么那么小心翼翼,难道黎家还会对她不轨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掀开车帘坐了进去,又让吴疾坐在车夫一边“白姐姐,白妹妹,那人是我表姐的谋士。”见两人面面相觑,得意道,“你们不知道吧,我那表姐做事标新立异的很。我让表姐安排吴先生同我们一起出去,她允许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丽哦了声,既然黎明珠没觉得有问题,她们自然不能多说什么。见江婉玲坦坦荡荡,倒是让她觉得亲近。不由问道“通常我们出府,就算跟着也是护卫,为何让谋士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能够轻易感知到别人对她的态度变化,觉察出白秀丽亲近的态度,也更为亲密地靠近白秀丽,挽着她的手臂“护卫啊,看上去就很吓人对不对。那我们走在路上,又怎么知道别人对我们真的态度。有心想要帮忙,人家看到护卫都逃走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家妹妹白秀梅在长辈面前很是乖巧,背地里脑子活络,并不怕生。她同旁支堂哥白俊友的亲妹关系最好,时常一同玩。自然是知道白俊友的老爹,因为马球赛事件被镇国将军府迁怒,又被淑妃娘家怪罪。原本白俊友是给马旭跑腿得些脸面,可如今在府上却连小妾的儿子都敢来嘲讽他两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亲哥哥受了委屈,做妹妹的自然同堂姐抱怨。白秀梅是怀着寻机会给白家出气的念头来找黎明珠,只是黎明珠没出现,来个江婉玲当出气筒也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梅啊了声“我们为什么要知道别人对我们的态度。我们这些人就算不带护卫,在路上走着,也知道我们的身份。”她仰起头,身体微动,腰间玉牌刺痛了江婉玲的眼。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皱皱眉“秀梅妹妹,再高的身份,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啊,何必时不时要用身份压人。再者说,我们出来玩就是要藏下身份才有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丽按了按妹妹手,附和道“我明白了,就像微服私访。”她对白秀梅使了个眼色,她们是来交朋友的,不是来结仇。“谋士呢,又为了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笑道“他是男人,万一碰到不讲道理的,还能出来抵挡一下。又是文人,斗嘴也能斗得过。”见白秀丽赞同点头,江婉玲便说道,“我上回听七殿下说,城北有戏院,咱们去听戏吧。”她本想提宋锦秋,话锋一转,便嫁接到了赵逢稷身上。反正双方无法对质。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梅眼睛一亮,忘记了出气“七皇子?你认得七皇子,还同他说过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垂下头浅浅一笑“是,上回同表姐练球,遇到了七皇子。”她听出白秀梅的语气,摆出一向高人一等的姿态,“闲聊的时候七皇子提到了城北戏园子。还说等有什么好戏上演,带我一起去看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丽奇怪地瞥了眼江婉玲,难不成七皇子对江婉玲有意?她按住还想多问的妹妹,论家世白家根本不可能当皇子妃,妹妹的心思若是藏不住便会给白家蒙羞。但反过来想,就算是黎家,若只是表亲,只怕淑妃娘娘也是看不上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梅管不了姐姐的心思。回京的时候,她跟着母亲进宫请安,见过七皇子一面。那时候,她就知道她嫁人只能嫁给七皇子。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反正只要嫁给七皇子就可以。可惜爹爹同皇家人不大热络,也就堂哥抱着镇国将军府,再跟着马旭见过大皇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躲开姐姐暗示的眼神,一反常态,热情问道“哦,那七皇子什么时候邀请姐姐去看?带上妹妹可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眉毛一挑,小姑娘暴露心思了吧。啧啧,就凭你?脸上笑意更甚“所以呀,咱们今天先去打打样子。那等之后同殿下一同看戏起来,也有的聊是不是。怎么样,我懂你吧。”白秀梅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位姐姐似乎还蛮好说话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丽叹了口气,当着外人面只能笑了笑。同车夫坐在一起的吴疾,脑子昏昏沉沉。听到车厢里几位姑娘细语,尤其听到江婉玲自夸。不管是哪段记忆,七皇子同婉玲姑娘都没有任何牵连,更别说答应带她出去看戏。吴疾有些犯恶心,只觉那股厌恶感似曾相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仰起头深吸了口气,恰好看到玲珑酒楼窗边黎明珠一闪而过的身影。脑子有片刻空白,他在做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往城北的路越过城中的玲珑酒肆一路往北,再过半柱香就到了百花戏院。听上去有些不正经的名字,里面确实正经唱戏。江婉玲笑眯眯地跳下马车,才看到吴疾捂着额头似乎有些痛苦。她皱皱眉,后悔让吴疾跟来,可不能让他莫名其妙扫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先生,你要是不舒服,不如趁我们进去看戏,让车夫先送你回去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家姑娘们的丫鬟看了眼江婉玲,把两位小姐扶了出来,凑在耳边嘀嘀咕咕几句。白秀丽忙道“要是这位先生不舒服,不如我们回去好了。日子长呢,不急在此时。”白秀丽就是之前采莲嘴里的大家闺秀,不怎么出门,行事说话都讲究规矩两字。她今天赴约,原本以为是和黎明珠在城中逛逛而已。没想到来了城北,早就浑身不对劲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梅摇头“姐姐,来都来了。”她挽着江婉玲的胳膊,“我觉得婉玲姐姐说得没错,让他先回去呗。反正是马车来往,不会耽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丽还想劝说,吴疾从车上下来,惨白的脸色瞧着实在骇人。他抱歉地对白秀丽点头“不要因为我扫了诸位的兴致,我在这儿走一走便是。”“我说吧,姐姐,别管他了,我们快些进去。”白秀梅拉着婉玲往前,回头冲姐姐招招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自嘲笑笑,在外面走了几圈,想了想也跟着走进百花戏院。他没有走向江婉玲她们坐得地方,只远远站着,像个真正的看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等看完戏,回到城中已经近黄昏。这回出去游玩,白家两位姑娘对江婉玲的看法成了两派。白秀丽不喜欢江婉玲,而白秀梅却格外喜欢。在两人悄悄话之后,白秀梅对黎明珠的不满也达到了新的高峰。等回到谢府,江婉玲笑眯眯地问吴疾“先生今天是有什么事同我说?”她一副天真无暇的模样“是不是先生同表嫂有争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发现吴疾不说话,江婉玲不勉强。这人来找她,无非就是发现和黎明珠混不下去。本来就是啊,那女人能做什么。她笑眯眯盯着他看,女主光环开始显现出来了,刚开始的低潮是正常的起伏。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为什么说七皇子要带你去看戏?”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一怔,没想到吴疾问的是这句话。她摇头道“这你也要问我,你自己难道想不明白?吴先生,我知道你跟着黎明珠一定是有自己所求。黎明珠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想一想,她能给你的,确定能给到你吗?但,若是你帮我,我们都能成功。”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嘴巴张了张,不对,当初江婉玲在无心庙遇到他的时候,说的不是这些。是了,她说,她是黎家的表小姐,是黎将军的亲戚。吴疾忽然觉得可笑,大约也明白了自己对江婉玲时不时泛出的厌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是冲着黎将军而来。可在进府后弄清楚真实的关系后,厌恶黎将军亲生女儿的懦弱性格,反倒偏向了狐假虎威的江婉玲。非但不阻拦江婉玲操控黎明珠压榨黎家价值,还借此想替吴家庄报仇。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然后呢,两种记忆都停在了发现大皇子是幕后黑手。如果按照同江婉玲一起合作的记忆,按她的手腕,确实能得到很多便利。而且,他记得二皇子对江婉玲另眼看待。吴疾在淙池边来回踱步,连黎明珠走近都没发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先生,你怎么了?我听小琴说,昨晚先生想来见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刚刚冒出了延续另一份记忆的冷漠鄙夷,便见到那双格外关切的眼神。同黎明珠的那份记忆占了上风,甚至记忆里那份心悸依旧。“是,我昨天突然头晕,不知道你们后续怎么样了。小鱼可还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陶锦才看过了,小鱼没事。先生,我有桩事情同你商议,”黎明珠走近,池边石灯昏黄色的光晕染了她的裙边。“七皇子打算提议皇上开花牌令。”她见吴疾惊讶,笑了起来。本想靠近一些,倒是想起昨日吴疾拒绝。脚步不由停了下来,继续说道,“北方有灾,七皇子担心灾民会涌到京城。可他不担任任何职位,也不想让有心人多想。”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所以要三叶米铺出头?”吴疾接着说道,一旦开口,同江婉玲的那段记忆仿佛是早上起床后梦里的一切在褪色。是啊,他想,他怎么可能会轻信江婉玲。不可能的。他正了神情,先摆了摆手,“我有桩奇怪的事情同你说。我今日同表姑娘一起去了百花戏院,同行的,还有白家两位姑娘。” 。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黎明珠一愣,她藏下心底里的狐疑,吴疾想起了前世?她是突如其然从死亡回到了现在,难道吴疾也发生了相同的事情?那,她防备地往后退几步,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同江婉玲?”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自然看出黎明珠的疏离,忙解释道“我,我可以说清楚的。”他怎么可能会想到黎明珠的重生,只当昨天和今天是他自己的混乱。同江婉玲出门,大家都看在眼中,否认是行不通的,不如坦诚。“我昨天头疼的不行,可奇怪的是,脑子里却浮出了一些同表姑娘的往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用力卡住手掌,生怕吴疾说出她无法接受的事情。她能拉拢吴疾,是她认为吴疾不过是出主意的谋士。各为其主,不算得上是仇敌。至于,那一点点不合时宜的感情,也是因为长久相处下而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忽然有些明白三哥拒绝听她说梦境的心情。黎家人不信鬼神,那是没有亲眼所见,没有发生到身上过。若是真实发生,那信还是不信。若是信了,将来为人处世又要遵循哪条路去走?若是不信,真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又要如何承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用力闭了闭眼。她脸上的痛苦,在吴疾心中却是另一种缘由。他语气急迫起来“明珠小姐,明珠小姐,我,我根本无心表姑娘。只是很奇怪,我脑子里有些事情是同她一起做的。比如,比如进谢府,不是你邀请我反而是她。而且,我还记得,大皇子,也是她的缘故我才见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匆匆说完,生怕黎明珠拂袖而去。他早就将假佛丢到了脑后,不管记忆是如何混乱,面对黎明珠时的欢喜和心动骗不了自己。他一定是病了,吴疾心道。抬起头忙问“锦才弟可在府里?我,我大约是病了。是的,那时候,我冲过去的时候,被那泼皮敲到了脑袋。我,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没事的先生,陶锦才如今同太医院院判相处融洽,若实在头疼,可以让他帮忙。”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好好。”吴疾观察了下黎明珠的神情,关心还是关心,但……不如之前。他不由苦笑,忙解释,“我今天跑来找你,你出门了。后来我想,既然记忆里有表姑娘,我又想去打探,正巧碰到她们几个出门。鬼使神差,真的,鬼迷了心窍。”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倒是没有敌对的意思,难道他不是重生回来?只是记忆出现了。黎明珠试探问道“先生还记得什么?你说有些事情是与江婉玲做的,那我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啊,吴疾嘴巴张了张,别过头不敢去看黎明珠。“你,你,你像个陌生人。”吴疾眉头紧缩,“我像是表姑娘的助手,帮她出了很多主意。啊,还有二皇子,”他烦躁地死死抓着袖子,“他们似乎,似乎有些情意,但是,”头似乎疼得更是厉害,“我就记得是你,设计陷害,让表姑娘成了谢乘风的平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快坐下。”黎明珠上前扶住吴疾,将他搀扶地坐在石凳上。手背忽然一暖,吴疾的手覆盖上来,她微微愣住,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迟疑片刻,才抽出手,面对他坐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一刻的迟疑,倒是让吴疾站定了此时立场。他忙道“都是我脑子坏了才会有这种臆想。我现在想想,你怎么可能能陷害?”那段记忆里,黎明珠懦弱,缩在自己院落,连个真心相待的人都没有。她又要如何下手。何况,回过头来看那些细节也让人生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就算能设局,但江婉玲同谢乘风相拥,总不是能威逼利诱出来的。难怪,吴疾吸了口气,难怪他看到江婉玲就觉得恶心,大约是这些细节藏在他脑子里,隐晦提醒他之前上了当。他把那段记忆里对黎明珠所有不利的作为,怪罪到了江婉玲身上,总算觉得清白了许多。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是如何陷害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让大家看到表姑娘和谢乘风卿卿我我。后来,表姑娘成了平妻。这一定是我们平日里讨论,我脑中出了问题,臆想出来的。还有,我还想象出你答应在黎家办谢老太的寿宴。”吴疾呵地笑了声,这主意还是他提出的。他是试探,没想到江婉玲真的会去施压,而黎明珠真的能够答应。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揉揉眉,他不能再想了,他还要报仇,还要……眼睛直盯着黎明珠,帮她解脱。他撑着台面站起,“我去找锦才。”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突然在想,做小妾不是什么坏事啊。”黎明珠忽然开口,“总比她同二皇子牵连上要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愣了愣,明珠小姐相信他混乱记忆里的事情?“也是。”他冷静想了想,二皇子何其尊贵怎会同个小妾有往来。那,他又看向黎明珠,见冰凉凉的笑意挂在嘴边。吴疾垂下头,应声,“我会办妥。”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跟着那段奇怪的记忆去做就可以。但要有些不一样,首先,他不愿意让明珠小姐成为发现者。其次,那段记忆是平妻,而明珠小姐说的是小妾。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明珠嗯了声“仰仗先生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跟着走了半路,忍不住问“小姐,吴先生真的会去做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不知道,看他自己的决定。不过,就算他不去撮合,也不怕。今日我同二皇子说得那番话,二皇子就算对江婉玲起了色心,也不会自贬身价。何况,我看他的模样,根本没有心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哦了声,她想呢,怎么小姐对二皇子莫名其妙说了那么段话。就算要糊弄同七皇子在说什么,也不至于找表姑娘和姑爷的理由。她抬头看了看小姐,难不成小姐早知道二皇子同表姑娘会有什么。吴先生那段话也很奇怪,她想不明白,到时候问问红萍姐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先生说的那些话,连红萍都不许说。平日里也就算了,这桩事你违背了,就出府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啊了声,“不会不会!小姐放心。”她吐吐舌头,原来她每次同红萍姐姐说的,小姐都知道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明日让掌柜的都来见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要三叶铺子做到囤米并不容易。三叶不是大铺子,甚至都没有旁的分店。而且,米铺突然囤粮,必定会被官府的人注意。所以要想个很好的主意。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一大早,三叶铺子的掌柜都到齐。黎明珠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几位掌柜,笑道“这几个月辛苦大家了。今日叫大家来,是看看咱们铺子里的结余。”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徐掌柜忙笑道“往日里小的不敢夸口,可如今铺子有了固定的客户,每月大约有十两银子的结余。”陈掌柜上回揍了儿子一通,最近儿子少惹了很多麻烦。他认定是东家知道什么故意提醒,心里倒也有些感激。忙接过话题“食肆多一些,大概每月有二十两结余。不过,”他挠挠头,“还有些赊账没有收回。”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无碍。我这两天看天转冷,只怕大米铺要囤货。我们铺子小,到时候说不定会被要高价。不如这样,徐掌柜,你看看铺子里有些放久了的衣服,降价卖了。就说,”黎明珠想了想,笑道,“就说东家要花大价钱买花牌令,赌七皇子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花牌令?官方开赌?”徐掌柜忙道,“真的?七皇子能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赢不了。”黎明珠摇头,“官方赌局会有上限,你们要是有闲钱可以玩。只要官方开赌,想来地下赌场也不会落后,那里没有上限,但会家破人亡。”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徐掌柜摸摸鼻子心想这是自然的,他可不敢去赌。陈掌柜倒是心思一动,别看他做个掌柜,生意不好拿的银子也不多。家里没什么积蓄,儿子要怎么讨媳妇。听东家的口气,说不定有些内幕。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藏下心思,奉承道“东家说的有理,谁会去做那烂赌鬼。不知道东家要囤多少粮?现在市价是一担米一百个大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有多少囤多少。”黎明珠呼了口气,“悄悄的进行,不要闹得大家伙都发现了。分成三份,一份正常放在米铺里,另外两份藏在成衣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徐掌柜抬眼惊讶看了黎明珠一眼,东家说的是藏,难不成有什么内幕消息他们不知道的。他心思刚转,便立即阻止自己多心。能在成衣铺混口饭吃,已经是幸运了。还能在饱饭之余,帮一些想帮的人,还要奢求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陈掌柜一门心思放在了花牌令上,根本没想太多,只连连点头“好,老徐你也要帮我搭把手。我知道你认识的人多,咱们周边买不到,可能要去远一些的乡镇。”他有心想再问一下内幕,可现在毕竟官府都没有宣布说花牌令的事情,他且忍一忍,免得被东家发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忙忙碌碌就觉察不了这时间飞逝。她吩咐绿竹红萍在书房摆了个沙盘,捏着棋子还在考虑,小丫头报大哥来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大哥自从上回来训斥过谢乘风之后,便没有来过。此时怎么来了?黎明珠微微转念,哦,定是同大皇子有关。她本打算理顺囤粮的事情,再寻爹爹,如今大哥来得倒是正好。 。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黎源灼来的确实如黎明珠猜测,他是因为大皇子而来。那泼皮死在牢里,但没有人会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果不其然,连一天都等不了,大皇子打算让黎戎和七皇子去赈灾。他知道事情不能善了,黎家不能少了爹爹,但是他可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灼此时来,一方面告诫妹妹小心,一方面倒是存了告别的心思。他没坐在花厅,亦没搭理养心堂谢老太邀请。他直接到了小妹院子,站在庭院里看着周围有些败落的花草,随手捏了根草叼在嘴里。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大哥,你来得正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灼转过头见小妹笑盈盈地向他走来,不管是打扮还是神情,一扫之前的疲惫沮丧,如今瞧着精神气不错,年轻女孩朝气蓬勃的模样。他迎了过去“是,正巧路过,来看看你。听你口气,倒像是有什么事找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大哥。”她皱皱眉,向黎源灼示意靠近,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听说,大皇子可能会对我们黎家不利。”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灼微皱眉头“你从哪里听来的,你莫多想。”他来回走了几步,一下子告别的话说不出口,转过头又问“七皇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摇头又点头“我只听说了一点,剩下的是我猜的。大哥,我担心爹要是跟着大皇子去做事……比如赈灾,只怕会有不妙。”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看来七皇子说的不止一点。对七皇子同小妹交好,黎源灼总是冒出一种何必当初的后悔,可这是黎家家训不能违背。“我们又如何拒绝?”黎源灼叹了口气,揉揉黎明珠的头发,“这些事情交给大哥去想,你姑娘家不要想太多了。放心,爹爹不会有事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大哥,你说实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没事,就是……确实,我大约过几日就要出发去赈灾。不过你放心,大哥什么风浪没经过,这点小事算什么。”黎源灼笑了笑,忽然问,“上回来你说要练刀,可练过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抿抿唇“是,每日都在练习呢。”她放松表情笑道,“大哥,有桩事你要答应我。不管大皇子让你去做什么,你要留好凭证。还有,不要轻信,不要用性命来抗争名声。”她见大哥要说什么,忙补充,“你别犟嘴。你想想,当初你要是能放下心思同我讲一下采莲陷害你,你我兄妹,又怎么会疏离那么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啊,”黎源灼垂头满脸苦笑,“是,大哥确实做得不够聪明。但你……”他笑道,“老气横秋的样子做什么。放心放心,大哥蠢过一回就行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还有,七皇子说不准也会去。如果他去,那定是五日后,不,应该就是三日后的马球赛。七皇子有机会不去赈灾的,”黎明珠眼神微动,“但黎家无法抗拒君命。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不管你看到什么惨状,一定要忍。”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真是”黎源灼捏捏黎明珠的脸颊,“想到哪儿去了,最多受点委屈罢了。我是去赈灾,不是去剿匪。安心罢。”见黎明珠鼓着脸颊,笑道,“好好,我会留心。”他留心又有什么用,端看大皇子的心思。黎家本就是效忠皇帝,君要臣死臣又如何拒绝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看大哥的神情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低头想想大哥真是同爹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犟头犟脑,一门心思说要效忠。大概当初皇帝砍他们头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想过拒绝。念头到这里,心中便又是一股浓烈的怨恨。好不容易才平复情绪,见大哥满眼担心,忙揉揉脸挤出笑“我不管,你一定要听我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听妹妹的。”黎源灼忙回答,他说完想着转移话题,左右看看,“你现在真同那家伙分开住了?那你……”他突然想起有些闲言碎语,说是妹妹不能生育。“不要平白地担了不是你的罪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放心。对了,大哥,你身边有没有银子?先借给我一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行,我回府取出来都给你。”黎源灼没问原因,立即点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等黎源灼回府后把银子找出来正想送来时,遇到了黎源清。老三因为江婉玲的事情,虽然会装作若无其事的到妹妹家去,但只有他知道心里是有多烦躁。又想见一面,又恨不得就此不认得江婉玲。见黎源灼风风火火,他也就随口问了一句,大哥你在做什么。说完,就想越过大哥离开。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可不想黎源灼站定脚步,把他拦住,又是上下打量一通。才开口“小妹是我们黎家唯一的女孩,我们作为哥哥的,不管有无能力都该护着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哈了声,他只是因为江婉玲不大乐意去见小妹,但不代表是同明珠有矛盾。大哥说的什么鬼话。他挑眉道“大哥,这你放心。就算你们都不管,我也会管着的。”说完,便做好了防御状态。他还记得呢!小时候被大哥二哥揍的日子。现在他长大了,谁揍谁还是未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哪儿料到,黎源灼只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小妹突然问我借银子,我不知道她遇到什么为难事。你……同她最好,问一问。”借钱?难不成谢乘风又有什么幺蛾子。可是就算如此,妹妹应该不至于要到借钱的地步。他看看大哥,手一摊“你的银票,我送去给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三哥到来让黎明珠吃了一惊。她狐疑地接过三哥手里的银票,不是嫌少,确实是意料之中,黎家不善经营。一个提督的儿子,好歹还跟着征战,做过南疆大吏的,不过五千两的积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嘿了声“你不是不知道大哥,他那些银子不都给他下面的人了。军费浩大,就凭,”他指指上面,“根本给不了多少。还以为咱们家占了什么便宜。”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三哥,这句话千万不要再说,烂到肚子里。”黎明珠脸色一沉,黎家无法自保,就不能随便给人落下口舌。“那你呢,有多少?”她摊开手掌摆了摆,“我看你还没大哥有积蓄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哈哈哈,黎源清大笑几声,从兜里掏出十张一千两的银票“老底都给你,本来你三哥打算娶媳妇儿的。”见黎明珠收下,又说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们都能帮你,不要一个人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好啊,你现在赌咒发誓,从此以后不再想江婉玲,我就告诉你我要做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瞪圆了眼睛,这小妹怎么就同江婉玲扛上了。他冷眼看着,那江婉玲就算有心,也无力做什么,何必呢,过好自己日子不行嘛。他自是不会承认内心有种不能成亲也好歹还能做陌生人的想法,不至于结仇。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话还没开口,就被明珠打断“三哥,你知道我不喜欢江婉玲。我不是大度的人,我就是让你选边站。你若帮我,从此以后就不能在为她考虑一丝半点。你若是选中间或是选她,没关系,你我兄妹这点总不会变。”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嘴巴张了张,他想说什么,却被卡住了喉咙。他想要为自己辩驳,可又觉得这件事发生过几次,每次都是回到原点。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妹妹要做什么,但他无法把自己放到江婉玲的对立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钱收好,我先走了。过几天比赛,你在场上活络一些,反正也赢不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笑了笑,没有用毫无价值的自尊心拒绝三哥的银票。毕竟她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黎家平安。她理解三哥,从没看上过任何女人的骄子,突然被人拒绝总会难以接受。而黎源清的骄傲,也让他无法对江婉玲因爱生恨。但她却必须要不停地对三哥说明,以免将来正面交锋的时候,三哥拖后腿。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赢不了也要拼尽全力,这还是三哥教我的,三哥你自己莫忘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摆摆手,扬长而去。再过段时间,他想,还是想回南疆去,京城不适合他。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加上黎家两位给的银票,明珠再凑了一些私房,大约两万两全部交给了徐掌柜。徐掌柜受宠若惊,老陈却有些不快。明明他管粮铺,为什么东家把财政大权给了老徐。若是买衣服也就算了,现在是要囤米又何必给老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心里不满,又想着还要靠东家有花牌令的内幕,只能强忍着下去。满脸堆笑“如此可以买上许多了!”老徐是老好人,一出门就问老徐把钱拿过来就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看看他,陈掌柜不算是坏人,只有些贪,买米的钱过他手只怕要折损一二。米铺账面上的钱被抹去零头,她不计较,总要给别人些好处,人家才会替她干活。但囤粮关系着黎家,不能有半点闪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看陈掌柜隐下内心不满,黎明珠倒是有些不安。她自问前世回来之后,最不喜欢的便是心思深沉的,看他笑嘻嘻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背刺。微微沉吟,便笑道“这回就全靠两位。等到时候赚了钱,从盈余里我看能先分三成,分别给两位掌柜做奖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三成?两个人分?那就有多有少咯。老陈眼珠子转了一圈,嘿,他一定要拿得比老徐多,把面子给找回来。 。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黎明珠斜睨老陈,听到奖励倒是把藏起来的心思给暴露了出来。贪心的人可用,也要提防。他会因为利益服务,自然也会为了利益出卖雇主。 黎明珠回想前世老陈这边的信息,除了他儿子被打死外,确实没有别的有用消息。按捺下心中不定,只点头:“既然让徐掌柜将成衣清仓,那一事不烦二主,钱款都交给徐掌柜处理。等之后将账目交给我时,若是出了纰漏,便是徐掌柜的责任。”徐掌柜忙应声答应,松了口气,还好东家解释,不然老陈有得计较。 这边囤粮的事情安排妥当,市井里便传来了官家开花牌令的消息。李嬷嬷的腿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就代表着黎明珠的脸面督促府里的奴仆不要偷懒,要是腿不怎么活络,便窝在清风苑陪明珠讲讲话。 她听到花牌令的消息,倒是同前世一样也想碰碰运气。见小姐在盯着沙盘发呆,笑道:“老奴跟小姐告个假,听说外头有花牌令,奴婢也想去买两注。” 黎明珠回过神,笑了起来:“开了?那嬷嬷也替我买两注,就买七皇子赢吧。”见李嬷嬷兴致勃勃,压低声音道,“咱们也不能在一个地方押住,嬷嬷你押二皇子赢呗。” 李嬷嬷摆手:“看奴婢这记性,小姐也要上场的,那奴婢怎么也得押七皇子啊。输人不输阵!” “说什么那么开心?”吴疾从外走了进来,他现在出入清风苑无需通报,倒像是大家默认了他的特殊地位。他打了一圈招呼,听李嬷嬷说完笑着从怀里掏出两枚碎银子,“劳嬷嬷也替我下上一注,”他转头看向黎明珠,“七皇子赢,输人不输阵嘛。” 李嬷嬷笑眯眯地盯着吴疾看了半晌,这和尚开始蓄发,瞧着也算文雅。听说之前是假剃度根本没有度牒,那身份没有关系。小姐同姑爷的关系越来越糟,总要有条后路才行吧。如此看来,眼前的和尚倒是不错。 红萍看了他们一眼:“嬷嬷,我陪你去。”她垂下头扶着李嬷嬷的胳膊出去,刚迈出步子,黎明珠在后笑了笑:“正好,你替我送封信给三哥。” 红萍猛地抬眼,不敢置信地望向黎明珠,为什么她做出这种蠢事,小姐还敢让她接触三小将军。扶着李嬷嬷胳膊的手轻轻颤了颤,还是接过黎明珠递过来的信,点头应了。 吴疾看着红萍她们出去,轻声道:“你倒不怕惹出麻烦来。” “三哥对江婉玲虽然死心,但是情之一事又怎么能说断干净就能断得干干净净。我是有些私心,红萍对我那三哥忠心又有些情意,说不定能开解一番。此外,”她抿抿唇,其实很多事情只有面对了,才能真正的解决。不是装瞎装看不见,就能躲过的。“她要是能平常心对待三哥,对她亦是件好事。” 吴疾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姑娘,委实比一般人要看得开。倒有些像当初招募他入府时的言辞,黎家人做不了官场文章。他笑了笑,习惯性想要念声佛,手刚举起便放下。蓄了头发,辞了伽蓝,虽比自己预想的三年之期要早上一些,但早有心里准备。 “小姐关照的事情,我已经准备好了。我打算……” “先生莫要告诉我,我知道结果便可。”黎明珠再次转向沙盘,按照前世的走向,这辈子她抓奸的时间确实快到了。她想试试,如果有人变了,比如说事情变成吴疾在推波助澜,会不会让事情失去控制。“你看,我们骑兵虽弱,但依旧可以打他们出其不意。上半场一定要达到我们下注的分数,下半场守住便可。” “但七皇子队伍里多是文弱书生。” “是,但有我有三哥还有七皇子。七皇子看着柔弱,但我同他几次相处,知道他不是轻易认输的人。”黎明珠捏着沙盘上的小兵轻轻丢到一侧,“保住七皇子,只要他不倒士气便在。三哥和我从旁协助,其余的人要做的就是混淆视线。” 吴疾沉默片刻,看她盯着沙盘出神,一丝秀发垂在她脸颊边,总觉得她似乎又瘦了一些。绿竹端着木盘蹑手蹑脚:“小姐,用些点心吧。”黎明珠这才抬起头,笑着对吴疾说道:“先生,一起用一些。” 又是一阵沉默,吴疾刻意看了眼她面前的碗碟,怎么就像没吃过似的。皱皱眉头:“你吃的越来越少了。”黎明珠啊了声:“我知道,但总没胃口,也不觉得饥饿。若是多吃一些,反而容易腹胀几天都好不了。”见吴疾担忧,她无所谓笑了起来,“少吃几顿没事的。你不放心?等这桩事了解了,我就让爹爹给我请太医。” 是那桩事吧,吴疾沉默点头。 转眼间便到了老七和老二对决。黎明珠早早起身,在院子里先走了几圈,让紧张的心情平复。转眼见红萍欲言又止,便问:“有事直说。”红萍上前行礼:“奴婢能不能陪您一起去。” “想通了?” 红萍用力点头,昨日见到了小将军,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小将军对她鄙夷。可不想小将军接过信,不过问了两句小姐的事情便给她赏钱打发她回去。原来她内心各种羞愤的演绎,不过是想太多罢了。 “嗯。看来我们今日是浩浩荡荡,先生,你,绿竹都会一起去。” 小丫鬟从外小跑进来:“小姐,小姐,门房说,外头有位宋公子等在门口,说要与您一起去赛场。” “知道了。我过会儿便出去。”她吩咐小丫鬟再去水榭提醒吴疾,便带着红萍和绿竹出去。这一路又是老嬷嬷来拦说是谢母有请,又是谢乘风站在回廊便恶狠狠地瞪着,黎明珠都无所谓的挺直脊梁走在瞩目下。 到了门口,便瞧见宋锦秋正堆着满脸的笑同江婉玲聊得开心。她轻轻咳了声,宋锦秋忙转过身:“明珠妹妹!你来了,我想今日还是同你一起去。”他见明珠一身轻便骑装,衬托得英姿飒爽很是让人喜欢。忙又走近几步,“我请七皇子帮忙,我今日不在观众场上,我会去内场给你鼓劲。” 江婉玲看着宋锦秋笑得不见眉眼,心里不由有些瞧不上,什么女人都要巴结的渣男。再看吴疾,倒是不见他神情变化。也没了那次看到的慌张模样。不过说来也奇,那天后吴疾突然间换下僧袍,正大光明开始蓄发。她打听了好几个人,都没打听出来。只知道吴疾那天晚上还去找了那女人。 如此倒是正好,江婉玲笑了笑,就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呗。 “表嫂,宋公子,先别聊了。快些到赛场,表嫂还能熟悉下场地。” “对对,江姑娘言之有理啊。”宋锦秋往旁边一让,“明珠姑娘还是照旧坐我的车吧。” “表哥。”江婉玲惊呼了声,装模作样拦在黎明珠和吴疾中间,“你,你怎么出来了。” “今日是我和娘子比赛。总要同娘子同行,你说是不是,吴先生。” 吴疾眼皮子都没瞥向谢乘风,就算对他有敌意又如何。他已经察觉出,之前让他差点发疯的记忆,可能是真实存在过的。而黎明珠能第一时间去找到他,或许也同他一样。记得那段记忆里,他确实建议过,要压制黎明珠所有的自我认知。让她没有尊严,没有后路,只能为谢家谋利益。所以,需要一个无法反抗的把柄。 对于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名节更重要的把柄呢。同样的,对江婉玲来说,名节被毁,自然无法再作妖。 “谢文书郎也要同行,那,那,”宋锦秋还算要点脸面,“那吴疾同我一起坐吧。我的车在前头帮你开道。”宋锦秋口中的你,自然是黎明珠。可谢乘风不会放过巴结侍郎府的机会,连忙道谢:“劳烦宋公子了。” 同谢乘风江婉玲同乘,真是如酷刑一般。虽然他们三个也是在一个屋檐下,但毕竟隔着三个院子,刻意回避下,根本不需要同这两人打照面。但现在不同了,空间狭小,红萍绿竹被赶到车夫那里坐。车厢里就他们三个。 江婉玲似是而非地笑着,人靠在谢乘风胳膊上,语气娇嗔:“表嫂,婉玲真得羡慕你。你说你都结婚了,还有那么多男人追求你。” “慎言。”黎明珠转过头不打算同江婉玲打嘴仗。可不想谢乘风猛地抓住她的下巴,用力扳正,冷冰冰笑道:“你同那假和尚眉来眼去,你当我不知道?” 江婉玲扑到谢乘风胳膊上:“表哥,表哥,你弄疼表嫂了。到时候,若是让其他人看到表嫂身上有伤,一定会为她难过的。” “哈!有夫之妇不守妇道,还招蜂引蝶,让男人为她难过!”谢乘风被劝得越发生气。他可以对黎明珠有所图,但黎明珠不可以反抗叛逆。一个女人,他心想,居然还要去打马球!问题是他都不能上场,黎明珠凭什么。 眼前女人倔强鄙视的神情让他冲动起来。虽然不敢再碰脸,但不妨碍他做些别的。他一把抓过靠在车厢里的球棒,高高抬起,快速用力,卑劣地戳向黎明珠的双脚。车厢里躲无可躲,黎明珠“啊”地惨叫起来。嘴巴被江婉玲用力捂住。 那女人双眼通红,似乎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表嫂,我们都不想一家散了。你也想想表哥的处境,要不是你一会儿同吴疾彻夜喝酒,一会儿又同宋公子相约,表哥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表嫂,婉玲求您了,你看看表哥吧,他多可怜啊。”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他可怜?欺骗,暴力,残忍,他还可怜?黎明珠简直无法理解江婉玲的逻辑。但是,确实是她的错。明明知道这两人毫无道理可讲,却自信地同他们单独坐在车厢里。要是他们下了狠心喂她毒药,就算宋锦秋帮她事后伸冤,那又有什么用。 黎明珠微微闭了闭眼睛,自己真是蠢货,这段风平浪静的日子,把他们是什么人都忘了。脚部的疼痛,刺激她脑子无比清醒,似乎一下子是她的,不是她的前世场景都一股脑儿涌了进来。 “表嫂,你说句话呀。”江婉玲对谢乘风使了个眼色,谢乘风捂脸哭泣起来:“我,我明明对娘子一见钟情,你也在婚前对我温柔体贴,为何成婚后就变了个人。” 听到里面动静的绿竹和红萍,刚打算要掀开车帘,谢乘风哭声传来,两人犹豫片刻掀开车帘的手缩了回去。 江婉玲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表嫂,我真不明白,你同表哥好好过日不是挺好的。为什么一定要拆散一家人才开心吗?”江婉玲手松开一瞬间,黎明珠立即开口:“绿竹!” 绿竹忙掀开车帘,便见黎明珠一人面对江婉玲和谢乘风两人。那谢乘风脸上哪儿有什么泪痕,恶狠狠的模样,看着就想要揍他一顿。她跃进车厢,谢乘风哼了声往后让开。绿竹坐在黎明珠的身边,警惕地看着江婉玲他们。 江婉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笑嘻嘻的问东问西。绿竹根本懒得理他们,只觉得小姐挪动脚的时候脸上有些痛苦。她想要问,收到黎明珠让她安静的眼神,只得强忍下来。 又是检查身份,直到了大门口。宋锦秋的车停了下来,他快速跳下车,吴疾跟在他身后。宋锦秋兴冲冲说道:“明珠小姐,你同谢乘风坐我的马车去内场吧。江姑娘可以和吴疾坐你的车去观众席。” “我,不能进去?”江婉玲低下头可怜兮兮地问,“婉玲也想近距离感受表嫂的厉害。” 宋锦秋愣了一下,别说,这江姑娘确实颇有韵味。这可怜的小模样,和时下里对女人的推崇描述,几乎是一模一样。不过,他挺了挺胸膛,他一贯专一,红颜知己已经选了明珠小姐,绝对不能见异思迁。 “这可不行。”宋锦秋摆摆手,“你快点扶你表嫂下来呀。” 江婉玲低低哦了声,满脸委屈。一副小媳妇的可怜模样,掀开车帘:“请表嫂下车。” 谢乘风已经跳下马车,虽然对眼前奸夫不满,但是人毕竟是侍郎儿子,他只得巴结。不过,他有些担心地望向江婉玲。婉玲胆子忒大了,让他想办法让黎明珠腿折断,或者不利于行。他不敢,只砸了她的脚趾。但不管如何,万一过会儿她同宋锦秋告状怎么办。 江婉玲却胸有成竹,这里的女人怎么会把家丑外扬。何况,黎明珠若真要和离,早就走了。何必要忍。既然忍,一定是有所图。她是有女主光环的,安排的戏码必定能够成功。黎明珠不利于行,过会儿一定不能上场比赛,到时候就可以哄她去那个休息室啦。 红萍跳下马车,似乎是无意地重重撞了下江婉玲肩膀,把她推到一边,这才开口:“小姐,奴婢扶您下来。”江婉玲满脸震惊,又很是委屈地垂下头,却故意立到了宋锦秋身边,小声说道:“红萍姐姐,我只是想扶表嫂而已。” 宋锦秋眉毛一竖,怎么这丫头那么刁蛮,一定是明珠小姐太过宽厚。他还来不及打抱不平,绿竹先一步下车,她皱紧了眉头,半个身子探上,几乎是托着黎明珠的胳膊把她扶了下来。宋锦秋一见黎明珠,忘了说红萍,只笑道:“明珠小姐,来来,换到我的车上。” 黎明珠微微点头,将身体的重量压在没受伤的腿上,靠着绿竹的托扶让自己保持平衡。依旧是平静的表情:“有劳宋公子。” “有什么好客气的。”宋锦秋转身拍拍吴疾的肩膀,“那我不客气了,吴疾,你陪着江姑娘去观众席吧。” 谢乘风心惊胆战,却发现黎明珠果然如江婉玲所说,根本没有同宋锦秋提起脚被砸伤的事情。他放下心一路谈笑风生,倒像是同宋锦秋是挚友一般。 另一边,江婉玲歪头看着吴疾,轻声道:“吴先生,你上回来找我的事情,想清楚了吗?如果你想清楚,我能帮你满足愿望。”吴疾淡淡瞥了她一眼,那些该死的回忆涌来,实在是让他恶心。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隐隐觉得,那段恶心的记忆里,他似乎是成功了。 “我还需要时间。” “那是当然。”江婉玲忽然笑了笑,露出一口贝齿,纯洁可爱,“为了向你表达我的诚意,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到了内场,宋锦秋奇怪了下黎明珠怎么一直让绿竹扶着,但被她敷衍过去,他便不多说什么。见七皇子走近,他兴致勃勃的挥手:“七哥,过会儿看你们大展身手。” 赵逢稷点点头,眼神上下打量黎明珠,自然眼尖地看到她一只脚尖踮着。沉默片刻:“你不用上场了。” “不行!场上只有我和三哥能护着你。” 赵逢稷瞥了她一眼,心里倒是禁不住一热,哎哎,这女人真是不知羞耻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什么鬼话。他咳了声,眼神又瞥向她的脚,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的脚怎么了?” 黎明珠无所谓地笑笑:“被狗咬了。” 宋锦秋啊了声,从谢府出来可没见她受伤,也没见有狗。他挠挠头,猛然眼睛瞪圆。哎哎几声,愤愤道:“明珠啊,你别那么勉强。不过是球赛而已,”他禁不住开口,“反正是输啊。” “我们就算要输,也不能失了体面。若我不上场,七皇子队伍里不够人手帮他。何况,我们之前定的阵法,七皇子是阵眼,我和三哥就是阵眼护法,绝对不能少一个。何况,小伤而已。”她先深吸了口,把脚放平在地上。真是疼啊,她用力闭了下眼睛,面上露出浅笑,“其实没什么。你们看。”她动了动脚踝。 赵逢稷看了看她,都疼得眯起眼睛,还能假装没事。他可以下硬命令不让她上场,但这不是黎明珠想要的结果,呵护和关爱显然不是她目前放在首位来思考的东西。她想要上场。赵逢稷嗯了声:“只有上半场。” “好。”她话音未落,又听赵逢稷说:“我请了院判,休息的时候就让他帮你看看。除了脚,再请个平安脉吧。” 宋锦秋忙击掌:“对对对,明珠啊,你吃的太少了。不吃总不行啊。” 赵逢稷瞥向宋锦秋,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一点点都不顾忌了是吗。不要脸,连妹妹两个字都省了。 “当!”锣鼓开鸣。黎源清驾马而来,他远远地盯着他们三个聊得热火朝天。本来想过来的,后来又觉得,算了,他说出的话不一定好听,免得大家心情不好。但聊个没完是怎么回事。他刚过来,妹妹就结束了话题:“三哥,我们马上就来。” 黎源清隐隐有些被隔离的感觉,好吧,他自嘲笑笑,妹妹硬是要和江姑娘不和,他站不了妹妹这边也别惹闲了。 自然还是一系列的拜见皇帝,给大家挥手之类的程序。原本赵逢稷要赢一场才能对上二皇子,可大皇子要人赈灾。于是,缩短了流程,直接对决。 赵逢仪今儿真是仪表堂堂,身上的骑服崭新,球棒金光闪闪。将球棒往天上一指,那满脸的神气,真是让人瞧着都禁不住热血。相比赵逢稷这边的低调,二哥显然是把压人一头的气场给用透了。 “婉玲,婉玲!”白家二姝在看台上向江婉玲挥手,江婉玲得意走了过去,笑眯眯地说道:“怎么,你们是特意来瞧七皇子的吧。” 白秀梅脸红了红,挽住江婉玲的胳膊:“好姐姐,你别笑我。过会儿,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内场给七皇子请安啊。” 江婉玲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不用去内场,我听表……姐说,休息的时候,她会同七皇子去茶室小坐。我们到时候一起过去请安就是了。” “你表姐同七皇子关系很好啊。那你表姐夫,他……不介意啊。” “喂!表姐同七皇子光明磊落,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她同宋公子,哦,还有那个,看到没有,我家的谋士,也关系很好啊。但他们只是君子之交。” “难怪从南疆回来的,真是不避讳。”白秀梅撇撇嘴,但又忙道,“不是说你啊。那过会儿是不是真能一起去?” “那是当然,你等我信号。”江婉玲笑眯眯地眨眨眼。 场上欢呼声起,白家姐姐忽然插嘴:“那个,花牌令你买了吗?押了谁赢?” “那还用问,当然是二皇子赢。” 白家姐姐沉默片刻,心里更是将江婉玲打入黑名单。这黎明珠是她表姐,就算知道赢不了都会意思意思去捧场。哪儿像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何况,刚才江婉玲同小妹说话她也听得清清楚楚,明面上是替表姐申辩,可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说黎明珠认识许多男子,不避讳地交往吗? 非能结交之人。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白家姐姐将江婉玲放到不可交往名单上,看妹妹对江婉玲的态度,便有些着急。他们白家根本够不到七皇子的门槛,妹妹就算进了七皇子府,只怕连侧妃都捞不到。可是同母亲提起,母亲却不以为然,还觉得若是真能进皇子府,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光宗耀祖,还不允许她同父亲讲。 白家姐姐望向球场,黎明珠驱马在七皇子身侧,球场上唯一的女人,可此时她的表现却绝对无法让人小觑。只有同黎明珠说了,白秀丽心道,要靠黎明珠规劝自家表妹,不要再用七皇子撩拨她愚蠢的妹妹。 场上比分开始焦灼起来。黎明珠始终贴在七皇子身边,二皇子不驱马上前,但他队伍中自然有想要抢功劳的。每个人都知道,七皇子比不过二皇子,但七皇子要是能从头打到结束,那二皇子就是输。只有让七皇子落马,或者狼狈不堪,那才是赢了比赛。 只是黎明珠委实难缠。 赵逢稷瞥了眼身边的黎明珠,忽然压低声音问:“你押了多少?” 黎明珠简直不敢置信,上半场他们一定要打到平局,下半场就不会输得太难看,现在绝对不能分心啊。但只能回答:“全部身家。” 赵逢稷笑了声:“你倒是豪赌。”他握了握缰绳,他也是疯了。“我也是。” 黎明珠咦了声,回头瞪向赵逢稷,这是全盘相信她?万一输了呢。她一时分神,可不料,赵逢仪时刻盯着她,见她转头,不等让手下动手了,直接挥棒。球不按规则,跳跃起来,像是离弦的箭直冲黎明珠额头。 全场都惊呼起来!只要击中,黎明珠必死无疑。 这么短的距离,黎明珠根本无法可躲,除非滚落下马,但下马意味着自动退场。她咬紧贝齿,快速抬起球棒,祈祷能抵挡住这一击。而此时,也因为是面对球袭来的方向,赵逢稷反倒比她反应更快。手臂猛地抬起球棒,见那枚沾染了泥土的白球重重击打到球杆,甚至还停留了小会儿,这才落到地上。 吴疾重重跌坐下来,心跳得几乎要跃出来似的,仿佛看到黎明珠悲惨的死状。周围那如释重负的说笑声此起彼伏,将他拉回到现实中。他抹了把汗,听江婉玲语调轻松,调侃道:“你还真的喜欢她啊,我看你刚要吓死了。” 吴疾侧过头问:“就算你不认得她,一个陌生人面对灾难,不值得替她担心?” 江婉玲摆摆手:“你都说是陌生人了。我啊,只会对自己人上心。”她露出牙齿笑了笑,“当然,你帮我,就是我的自己人。”见吴疾满脸不屑,江婉玲比了个心手势,“我的心就这么一点,哪儿有空间去想东想西。何况,人的命数是注定的。” 吴疾被她说得一愣,不由觉得其中也有些道理。他禁不住看向江婉玲高傲的表情,那她做谢乘风的小妾,就不能怪他了,毕竟命数是注定的。 听锣鼓当一响,中场休息开始。黎明珠抬头看向比分灯笼,倒是同她设想一样。三哥很厉害,她护着七皇子也不差。当然,也是多亏了七皇子,她才不至于倒下马。 “先去休息一会儿。”赵逢稷驾马到她身边,眼神盯着她差点被打到的脸颊,还真是多灾多难啊。但他不得不承认,若不是黎明珠和黎源清,今天带着这队文弱书生打马球,不仅会输,而且会输得很丢脸。 黎明珠正点头,忽然见谢乘风从另一半冷板凳上跑了过来。他先恭维了一番赵逢稷,又满是担忧地说道:“我今日见你走路一瘸一拐,你脚还好吗?” 黎明珠一笑,脚受伤是拜他所赐,现在来假惺惺的干嘛。但大庭广众,她懒得争吵,只摇头:“没什么关系,我坐一会儿就好。” “那我陪着你。” “不用了。”天哪,谁想同谢乘风坐在一起啊。 谢乘风叹了口气:“好吧。我记得那边有个茶室,不如你去那里休息好了。我不妨碍你。”他对赵逢稷露出一抹苦笑,把受尽委屈的神情演绎得淋漓尽致。就算赵逢稷对前事有些了解,都禁不住觉得黎明珠有些过分。 好在他就一瞬间走神,片刻后立即佩服谢乘风演技。他在一旁沉默,听黎明珠点头:“好,那我正好去茶室稍作休整。” 一直候在内场的绿竹立即上前,扶着黎明珠往茶室去。与此同时,看台上,江婉玲伸了个懒腰:“吴疾,我们四下走走?一直坐着实在难受。” 吴疾心想,咦,免得他想借口。他们两个刚走一半,白秀梅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婉玲姐姐,你是要去给七皇子请安吗?” 江婉玲眼珠子一转:“还没呢。我有点,”她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需要去茶室稍微休息休息。”白秀梅忙道:“我陪你去。”白家姐姐却在旁边拦住:“听说茶室是给贵人准备的。”她言下之意是别去,可白秀梅却立即精神抖擞,还暗暗骂了句江婉玲,是想偷偷去见七皇子吧。 吴疾笑了笑:“白小姐多虑了。那茶室之前我去瞧过,连绵有五六间厢房,当中还隔着回廊,有专供给女客休息的地方。” 白秀丽忙后退几步,微微行礼:“吴先生。”她快速瞥了他一眼,没了那天见到的疯癫,现在的吴疾委实一表人才。比家里头给她相看的几个少年都要俊朗,举手投足更是沉稳。但,白秀丽脸颊微红,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那白小姐就一同去吧。”吴疾又说,“中场要休息半个时辰,大家都能活泛一下。” 此时绿竹已经扶着黎明珠到了茶室。她坐下默数十个数字:“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可疑的人?”虽说前世没有这一出,但吴疾的加入必定会带来一些改变。黎明珠心道,万事小心为妙。果不其然,绿竹打开窗户往外看去,就见到谢阿六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又是他?”黎明珠呵了声,真是打不死。按照前世的逻辑,谢阿六后面可发达了呢。但这辈子,谢阿六别做美梦了。垂头想道,无论刚才是否见到谢阿六,此处都不能多留。压低声音在绿竹耳边说道,“我从后门偷偷溜走,你留在此处,假装我还在。但若是后面事情不妙,不管如何你保住自己。” 见绿竹点头,她又强调一遍:“听我说,你和红萍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不管你们哪个出了事,对我都是极大的损失。” 绿竹重重点头,小声道:“小姐放心,奴婢没有红萍姐姐那么犟。” 黎明珠笑了笑,她真是喜欢绿竹这性子。她站起身,立在窗口道:“脚真是疼得厉害,绿竹,你瞧瞧不会断了吧。”绿竹装模作样:“小姐,要不下半场别打了,您快躺着,奴婢帮您揉揉。”两人对视一眼,黎明珠弯着腰,把门拉开一条细缝,侧过身小心翼翼窜了出去。 厢房和厢房隔着回廊景物,她一跃下去,将手镯摘下丢在草丛里,想着猫在靠里面的假山洞里,就算被人瞧见,就说找手镯就行。可不想,她刚猫完,便听人嘲笑:“哟,谢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黎明珠抬起头,真是冤家路窄啊。刚没打死她,现在又来给他添乱吗。二皇子赵逢仪背手站在一边,他挑了挑眉:“难不成,你有躲在草丛里的嗜好?”黎明珠无奈叹了口气,打算起身给这人行礼。却不想赵逢仪挥了挥手,打发走侍卫,自己迈步挤到她身边,也找了个位子蹲下,压低声音嘲笑:“本皇子觉得,你像是在算计谁?但是呢,本皇子最爱看戏,暂且不揭穿你。” “给二皇子请安,说来惭愧,倒是让二皇子失望了。是民妇掉了手镯,正找着呢。” “你身边养得都是刁奴?主子手镯掉了都不给你寻?不如我帮你出气,拉出去砍杀便是。” 黎明珠讨好笑了笑,不敢劳累二皇子。心里却想,刚才那一击明明是为了要她的命,现在说话却像是亲朋友好一般,这二皇子的心思倒是极难测。而且她刚出门时,仔细看过周围没有旁人。选得也是草丛和假山深处,若不是刻意来寻,根本是看不到她的。如果不是二皇子眼尖,那便是始终在监视她。大约为了球赛输赢,她禁不住暗自嘲讽,七皇子是必输的,何必咄咄逼人。 刚想问她什么,便听到有笑声传来。江婉玲的笑声太过熟悉,太有标志性,想不去注意都难。赵逢仪凑到她耳边低低道:“哟,好戏来了不是。” 不过话音落下,眼神是自然而然落到黎明珠略带粉色的耳垂上。赵逢仪必须要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对女色根本没有兴趣。可现在看到那抹粉红,眼神又不禁落下某处,倒是突如其来有些“情难自已”。 或许,赵逢仪跟自己说,黎明珠是故意的,打算□□。哦,对,对,一定是他那个愚蠢的七弟,想让黎明珠来□□他,让他下半场输球,让他丢脸。哈哈,他可不会上当。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黎明珠不知道赵逢仪脑补的事情,不然真会仰天长笑三声。但现在她只竖起耳朵听外面江婉玲说话。赵逢仪有意无意地靠近了一些,心里又在瞎想,难怪老七就算被拒绝了,还缠在这女人身边,倒是有些道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眉毛挑了挑,这女人老爹和大哥被老大叫去赈灾,只怕有去无回,等到时候哭戚戚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给他占点好处。赵逢仪笑了笑,压低声音问“怎么,要不要出去和你那亲戚打个招呼?”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小声道“二皇子,我的名声不重要,但您的名声呢。今儿球赛,皇上也是在场的。”赵逢仪哼了声,总算闭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笑嘻嘻地同白家姐妹进来,她刚才已经同谢阿六对了眼神,知道黎明珠就在眼前的厢房。她走到院门口忽然击掌“瞧我,只想着表姐忘记了表哥。我去叫表哥……和七皇子。吴疾,你不如先进厢房等一等,我们随后就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厢房,想起江婉玲之前说什么送大礼,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些好笑,这算计人怎么还用一样的办法。那明珠定是在屋里了,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难不成过会儿叫谢乘风进来见证他们坐着喝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丽想留下,却被妹妹拉着“走走,我就说嘛,哪儿有不去拜见七皇子的道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肩膀撞撞黎明珠“难怪你躲在外面。你那表姑娘和你有仇?看来你的品性可不怎么样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奇怪了,她要是害我,难不成还是因为我活该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似乎蹲着说话,两人的身份阶级就没那么明显了。赵逢仪被黎明珠顶了一句不觉得生气,他也有些好奇。又说“如果没有抓奸在床,也没什么用吧。”见黎明珠不搭理他,他啧了声,趁吴疾走进屋子盘膝坐下。斜睨黎明珠,拔了根草,无意识地在手指上绕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过了片刻,就见谢阿六从外小跑进来,站在窗外低声下气说道“少奶奶,少爷找您。”绿竹的声音传了出来“姑爷明知道小姐脚疼,还让她跑来跑去。有事就自个儿过来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阿六哎了声“是是,但……但小的去说,只怕又要被打一顿。绿竹姐姐,您行行好,同少奶奶说一声。要么您跟小的去回话。”绿竹沉默片刻,又说“不行,小姐这儿不能缺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阿六“那小的进来给少奶奶磕头求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哎,哎,小姐休息着呢。”就听门开声,绿竹从房里出来。她有些恼怒,叉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姐姐,不是我多事。其实,”谢阿六皱皱眉,“刚才我看到红萍姐姐同少爷吵起来了,想让少奶奶去劝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放屁,红萍姐姐怎么可能同少爷吵架。”绿竹心里却有些吃不准,红萍跟着来,却不像她进内场伺候。只说在观众席看比赛,不会真吵架吧。但房里没有小姐,只有吴先生。她离开后,万一有人来怎么办。她倒是福至心灵,忽然想到小姐偷偷溜出去,难不成是小姐计算里的一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您就跟我去看看吧,劝一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哦了声“那我同小姐请示。”她又进了房间,见吴疾躲在屏风后,压低声音道,“您都听到了?那奴婢是去还是不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笑着点了点头。绿竹忙高声说“是,小姐再休息一会儿,奴婢去去就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探头看了眼,冷笑“好了,房里只有你和那假和尚孤男寡女。”黎明珠点头“别急。”屋里没有燃香,想来也没什么可以下药的地方,他们要怎么做?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阿六离开后,过了小会儿就有个眼生的丫鬟,端着木盘走了进来。敲敲门“奴婢是给各厢房送点心的。”她都来不及等门开,人就推门进去。大约被呵斥了,忙不迭退了出来。脸上不见沮丧,反倒是得意洋洋,笑眯眯地走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如果害你的药在点心里,那丫鬟怎么一点都不见失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说明药不在点心,而是在丫头身上,一定要她进屋才能起效。”黎明珠笑了笑,“二皇子,今儿我要承您大恩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父皇还在,我身为皇子,怎能同你这有夫之妇有任何关系。我是不会替你作证的,你死心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也是,毕竟刚才我差点死在您的球下,如今这条命是捡来的,我又怎能妄想。那就请二皇子说到做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挑了下眉毛,记恨呢。可不是没死么,有什么好计较的。他点头“放心,我绝对不会替你作证。”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们两个憋着等会闹哄哄要放大招,可不想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两人安静地望天,都不想开口说话。赵逢仪实在忍不住了“不行,我们得回赛场了,过会儿就得比赛。哦,我知道了,你想拖住我,让七弟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和七皇子都知道赢不了。”黎明珠冷冷说道,“再者说,不是二皇子说的游戏吗,二皇子何必那么在乎。”不过她也觉得不对劲,怎么江婉玲没有后招。正想着,绿竹倒是急匆匆回来,一路走还骂骂咧咧“骗我过去,什么玩意儿。”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从假山后跃出“绿竹。”绿竹捂嘴吓了一跳,小心跑到黎明珠身前“小姐,原来您躲在这儿呢。刚才谢阿六……”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都知道。我只奇怪,他们把你支开,怎么就没后招了。不过等不了,马上又要开场,你去同先生说一声,我们先走,让他错开人再回观众席。”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应了声,她进屋片刻,立即匆匆出来“小姐,不好了,吴先生晕了过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回头看看院外,不知道现在算不算他们的后招。如果她进去,吴疾倒在床上,就算他们衣冠整齐也说不清楚。但是吴疾又不能不管。赵逢仪大约不耐烦起来,也站起来从假山后走出来,嘲笑道“堂堂提督千金,出门在外,居然只有一个小丫鬟伺候。真不知道是真清廉呢,还是假道义。”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不等黎明珠反驳,手指轻轻摆了摆,就见他身边侍卫从一侧跃出。“把那个假和尚丢出来。”赵逢仪双手背后,笃悠悠瞥了黎明珠一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被侍卫从房里抬出,确实是昏迷不醒。侍卫把吴疾往地上一丢,拱手行礼道“回殿下的话,房里气味有些不对劲。”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嗯,泼醒他。”赵逢仪似笑非笑,“你说,这奸倒是现成的,抓的人又去了哪儿。”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被水泼醒,他睁眼见黎明珠同他都在院子里,慌忙站起,左右看看才松了口气“我觉得人没有力气,还来不及爬出房间就晕了。只怕自己连累了你,好在小姐没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笑了笑“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先去赛场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嗯了声,抬眼看向黎明珠,眼神中别有意思。黎明珠猛然醒悟,既然没有人来闹事,吴疾准备的事情,那便是成了。她垂下眼,转向赵逢仪“二皇子先回赛场吗?民妇还有些事情关照先生,不能一同回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哈了声,他是多精明的人。刚才江婉玲这一系列的动作,加上吴疾晕倒,显然是有人在算计黎明珠。可怎么最后关头,就像他说的,抓奸的人呢。此时黎明珠想打发他离开,怎么可能啊。他是不给黎明珠作证,但看戏可不会错过。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听不懂,怎么几人一下子都沉默而且没有下一步动作,走还是不走?就在此时,忽然听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声音突然间喧嚣起来,其他厢房里的人纷纷走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抬头去看冒烟的地方,赵逢仪却看向她。他嘲讽道“哦,原来好戏在这儿呢。黎明珠,你是不是要去救火?”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看看吴疾,两人突然有些尴尬。这把戏让赵逢仪都看得明白,过会儿这家伙要揭穿怎么办。但是没有证据,倒也不怕。正在此时,红萍从外匆匆跑来“小姐,不好了!姑爷和表姑娘休息的房间着火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话说得有点意思,他们两个孤男寡女怎会休息到一起去。还着火了?赵逢仪摸了摸下巴,有点意思,还好黎明珠刚才没死,不然看不到这些好戏。他一挥袖子“那还等什么啊。快去救你家相公和表小姐啊。走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下倒是黎明珠被赵逢仪给带着越过几道月亮门,到了着火的地方。白家姐妹互相搀扶着,见黎明珠出现,白秀丽快步跑了过来“明珠姐姐,我们,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眨眼的功夫,婉玲妹妹就不见了,再过了会儿,就说她同你的相公在一间屋子里。”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梅本不想来,可她眼尖,看到赵逢仪站在黎明珠身侧。又是嫉妒又是羡慕。想了想还是走到黎明珠面前行礼,做出柔弱的姿态,哭哭啼啼道“不知道婉玲姐姐有没有事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不耐烦,冲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人冲过去一拉门,江婉玲同谢乘风一起从门里滚了出来。虽说意识不清,但两人抱在一起的姿势,倒是清清楚楚。 。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众人哗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冷笑“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他又问,“怎么,谢夫人,要给我做个公道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根本没有时间假装悲伤难过的情绪,只能先应付眼前这位不在计划中的二皇子。她屈膝道“哪儿敢劳烦二皇子。还请二皇子先去赛场,这儿的事情结束,我立即赶回赛场不敢误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嗳,谢夫人,马球不过游戏,我不会太放在心上。你如今有些艰难,我来给你主持公道,并不违背。”他冷笑了声,“把这两人泼醒。”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和谢乘风在凉水中醒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开眼就看到被一群人围拢。黎明珠还有,什么还有二皇子。谢乘风连忙挤出笑容,先行礼“二皇子。”心里嘀咕,怎么回事。伸手摸了摸脸颊上的水,掉水里了?他转过头,咦,婉玲妹妹怎么也是湿哒哒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本皇子听说,你在厢房与你家表妹私会啊。好在天从人愿,莫名起了烧不死人的火,让大家都瞧见你们情深意切。说说吧,你想如何处置江婉玲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大惊失色,江婉玲更是面无血色。什么,男主看到她同谢乘风在一起?不可能啊。她猛地站起来,脸颊上的水混着眼泪,明明是柔弱的神情却倔强道“我同表哥清清白白,是有人陷害我们。还请二皇子明察。”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哦,是陷害啊。”赵逢仪拉长语调,瞥向黎明珠,“谢夫人,你怎么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如果你不来搅局,我当场就能发落了啊。现在,黎明珠抿抿唇,叹了口气“不管前因如何,后果便是表姑娘,你在京中只怕是嫁不出去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表姑娘?”白秀梅突然插嘴,“明珠姐姐,这个人不是你表妹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掩嘴啊了声“不是啊,她是相公的表妹。听说同相公的故人极为相似,所以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感情一直极好。”她突然明白了,难怪前世有些事情那么奇怪。明明她才是黎家的女儿,为什么有些世家却把江婉玲当做黎家人。特别是在黎家办生日宴之后,那种感觉便格外明显。原来,江婉玲一直假装自己是黎家的表小姐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摇头,她真是,以为自己不同其他人家走动,就能避免纷争,就能躲在自己安全的世界里。亲朋好友自己不想着联络,就有别人抢着联络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梅本来就嫉妒江婉玲和黎明珠,此时一听,立即明白上了当。声音高昂起来“明珠姐姐,这个人说你是表妹,哄着我们姐妹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抬起头,见到二皇子冷冰冰的眼神,心里不由乱了。糟了糟了,就算是要演虐恋情深的戏码,她的名声可不能坏。她忙道“白妹妹,我一直说是表妹啊。表哥同表嫂成婚,难不成还要单论亲戚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梅还想说话,被白秀丽拉住,她愤愤骂了声“哼,你别当人家都是傻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心思电转,趁白秀梅的傻劲,正好转移视线。她忙开口“我,我是真心想同你交朋友的。可我知道,我这小小孤女,你们瞧不上眼,就说是表嫂的表妹。我承认有一点点夸张,但讲道理我也没说谎啊。何况,我是真心相待,可有讹你什么东西过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白秀梅一听,还想反驳。黎明珠忙上前轻轻拍了拍白秀梅的背“白妹妹,我替她向你对不住。是我管教无方。等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我再登门赔罪。”白秀丽忙替妹妹回应“姐姐言重,应该是我们登门道歉才对。”她拉过白秀梅指指谢乘风,白秀梅这才住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松了口气,江婉玲东拉西扯的本事是极大的,不能被她影响。时间拉得越长,反倒会把眼前大事给弄成小事。她能想到,江婉玲自然也可以。她见白秀梅没话,忙转移话题,惨兮兮地说道“表嫂,婉玲身上脏兮兮的,不如换身衣裳再来说话。何况,马球赛要开场了,要不,等回家再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果然,如果回家,那就是捏鼻子认了。红萍在此时再次挑起话题“表姑娘,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来找小姐的时候,就看你同姑爷眉来眼去进了房间。要不是小姐心善,真该把你们俩烧死在里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瞥了眼红萍,红萍立即垂头,低声“小姐,其实在府里,奴婢也见着好几次表姑娘同姑爷没什么避讳。奴婢忧心,但不敢说,就怕被人以为奴婢多嘴多舌。今儿个,”她扑通跪下,“奴婢就算被责怪,被赶出府,奴婢也认了。”她转过头指向江婉玲,“表姑娘总是同姑爷偷偷在房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哟,当场审奸,这场面不比球赛好看?在这儿休息的大多是官员或是富家太太,本就闲着无事,看八卦自然比陪着男人看球赛要来得有趣。众人沉默片刻,便听到有人忍不住说“哎哟,真是家门不幸。”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搀起红萍“你的忠心我心里很清楚。”红萍抿抿唇,她不知道接下来小姐会怎么处置她。但是吴先生说,这次一定能帮到小姐解除心头大患,那就算赶走她,她也不怕。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却跳了起来“你们联合起来污蔑我!为什么,就因为表姑妈对我和善吗?表嫂,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嫁给谢家,却对表姑妈不孝,还想赶我们两个回汾州。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你对我不满你说,表哥对你一片真心,你却要利用我来践踏他,你好狠心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暗暗叹了口气,这就是拉长战线的后果。先是二皇子搅局,再是白秀梅多嘴,就算红萍帮她指证也没有用。她现在要庆幸的是还好三哥不在此处,不然,只怕三哥还要站在江婉玲那边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表姑娘,说这些有什么用,大家都亲眼见到你们两个相拥。想来这总不是有人逼着你们亲热吧。你刚才口口声声听上去对你表哥极为心疼,不如这样,我也成全你们。”黎明珠一口气说完,“大家见证,今日回去,我就给你开脸。”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开脸?小妾!不不,不是她的人生规划。江婉玲拼命摇头,她知道这世界女人名声重要,不然也不会想要用名声去害黎明珠和吴疾了。可她想不通啊,她刚和白家姐妹闲聊,突然就有人来找她说谢乘风找她说话。一进房间就晕了过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不答应!”江婉玲大叫的同时,有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大家一起往声音方向看去,来的是七皇子赵逢稷和黎明珠希望不要出现的三哥。当然,不同意的声音便是三哥黎源清说出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眼睛一亮,带着哭腔道“黎三哥,我,我都答应表嫂不同你来往。为何她还要害我?黎三哥,你帮帮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大迈步进来,赵逢稷先看了一圈。同二皇子行礼,眼尖地看到二皇子衣摆下方,同黎明珠衣摆下方有一样的青渍。这位二哥,真是见不得他一点好,什么都要抢。他无意识的把黎明珠归纳成“自己的”一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妹妹,你不喜欢她,就派人送她回汾州吧。何必放在眼前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心道,对,如今先回汾州再图谋也是好事。二皇子要是搭不上了,说不定男主应该是黎源清。反叛将军最后夺皇位的戏码也不错。她小心翼翼走到黎源清身边“黎三哥,你,你送我回汾州吧。我实在不明白,到了京城,婉玲怎么做什么错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垂头笑着摇头“三哥,你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说我不喜欢她。所以你想告诉大家,因为我的不喜欢,所以才想害她做谢乘风的小妾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张张嘴,心道,难道不是?既能让江婉玲同黎家不再牵扯上,也能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免得谢乘风作妖。他转头看向身边委屈的江婉玲,眉眼神情依旧能牵动他的心神,可他也忘不了江婉玲与谢乘风确实有超出表兄妹的亲近。何况,就算他努力说不在乎,但时不时就会想起的江婉玲其实是谢乘风元妻的事实。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说服自己,他是为了小妹好。把这样的人摆在眼前,哪儿有舒心日子过。“小妹,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觉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摆手“不要你觉得如何了,这日子是我过吧,我的日子我能做主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还想说什么,被赵逢稷拉住。他开口淡淡说道“好了,我们都在等你们开场,你们倒在这里处理什么私事。按我说,既然江姑娘已经同谢乘风有些干系,不如……”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嗳,七皇弟,你刚来还不知道前因后果,现在断案是不是有些武断。”赵逢仪挑眉笑着打断,“这事情呢,前因后果呢,本皇子都看到了。何况,谢夫人也央求本皇子主持公道,谢夫人,你放心。”黎明珠不知道赵逢仪要出什么幺蛾子,只能屈膝道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心中猛然燃起希望,啊,原来男主在这里等着呢。好,等她成了皇子妃,一定要让黎明珠在她面前磕头认错。谢乘风倒是同她想得两样,他无所谓江婉玲是不是小妾,反正之后总归能扶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你怎么说?”赵逢仪问道。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啊了声,忙低头谄媚道“听凭二皇子殿下安排。”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倒是比你夫人懂事。”赵逢仪摸摸下巴,“既然你没意见……本皇子的意思……别把你表妹送回汾州了。这件事情她受了委屈,不能太委屈她。”他望了过去,恰好同江婉玲欲言又止,期盼爱慕的眼神对个正着。他心里乐了,这女人说不定真的同谢乘风眉来眼去许久了,勾搭男人都成了习惯。“这样吧,不如平妻待之可好啊,谢夫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平妻?黎明珠同吴疾对视一眼,事情闹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难道命运既定的安排无法撼动吗? 。 第78章 第七十八掌 要是黎明珠识趣,她就该点头答应。这桩事情,也就平息下去。赵逢仪如此想。可哪里想到,他问完,黎明珠只笑了笑,便摇头“二皇子,若是平妻以待之,那天下道理伦理纲常不就变了?若是夫君喜欢上谁,谁能就做平妻,那……”她转向看热闹的那些夫人,“不知道诸位夫人以为如何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按道理来说,大家都该附和二皇子,还要赞叹一句仁心。可现在事情到了自家头上,轻飘飘慷他人之慨的话,就说不出来了。那些当官的,大富人家的夫人,谁后院没几个让人头疼的贵妾。要不是越不过主母这个位置,那些贵妾早就翻天了。而主母的位置,明确了嫡子庶子的分别。沉默是支持明珠亦是反对赵逢仪。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呵了声,不错,这女人倒是知道激起同仇敌忾。母后也是极为厌烦淑妃呢。可他并不是为了给江婉玲出气,他只是想给黎明珠添堵而已。刚想强硬决断,愚蠢的七皇弟却淡淡道“臣弟之前总觉得二皇兄因为嫡皇子的身份高高在上,原来是臣弟误会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好大的胆子!赵逢仪眼睛一瞪,眉毛竖起,同赵逢稷相似的相貌就格外不同起来。黎明珠只觉得他阴沉沉似乎要动手对赵逢稷不利似的,心里一慌,她可不想因为江婉玲,而将赵逢稷陷于危险。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大喊“我不做小妾,要我做小妾不如就让我去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神情变化,缓和下来冷笑“本皇子刚想帮你争取个平妻的位子,是看你确实是被陷害。没想到你那么不识好歹!那既然不想活了,那就去死吧。来人。”他摆摆手,侍卫刷抽出刀,看向赵逢仪,只等他点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忙看向谢乘风,看他躲避眼神,忙又哭喊“黎三哥,救救我。我同你两情相悦,就因为表嫂嫉妒把我们硬生生拆散。我已经忍让了啊。现在我只想回汾州,求求你救救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哟,众人再次把眼神落到黎源清脸上。黎源清脸一阵青一阵白,若是换做之前,但凡江婉玲还给他希望,他现在就该跪地求娶了。可是现在呢,他承认他还是想帮江婉玲的,但是,那一步却迈不出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突然开口“二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明鉴。那表小姐不仅同姑爷眉来眼去,还时不时撩拨我们三小将军。几次三番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奴婢在一边听着,开始还以为表姑娘对三小将军有意,但没想到表姑娘又去勾搭姑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怎么你这个奴婢什么都知道。你说江婉玲对黎源清有意,那黎源清呢?”赵逢仪笑道,“难不成是本皇子乱点鸳鸯谱,本皇子不介意重新点一遍。”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句话立即给了江婉玲希望,她立即说道“是,我同黎三哥两情相悦,还请殿下成全。”她看明白了,男主不是二皇子。既然不是,她总不见得还要回到谢家过苦日子,还要做小妾。就算是宅斗剧情,黎家不把钱吐出来,斗到死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嫁给黎源清,将军夫人也很威风。再者说,黎源清痴迷她,更好把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不敢置信地看向江婉玲,就算江婉玲冲他拼命使眼色他都置之不理。只说“婉玲,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和那个大老粗真有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笑道“相公,你看看,你放在心上的人,得陇望蜀。有了你和婆婆疼爱,还想别的靠山。我呀,真替你和婆婆不值。”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神情狰狞,指着红萍怒斥“你个贱婢,就是听人唆使,故意陷害我!你是表嫂的奴婢,当然她说什么是什么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猛然站起“我虽然是奴婢,但知道忠义廉耻。”她忽然上前抓住侍卫的刀,“我愿以死证明。”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所有人都被愣住,只见红萍动作极快,抓住侍卫的刀就想抹脖子。黎明珠快速扑了过去,撞倒红萍,刀刃在她胳膊划出一道血痕。不管两人姿势是有多不和规矩,多狼狈,都来不及去细想去喊疼。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抓住愣住的红萍,狠狠甩了一巴掌“你再自作主张,我定……我定……”她急促喘息,被她忘到脑后的病症似乎又要发作了。绿竹快速跪倒,一下子扶住黎明珠,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绿竹愤愤瞪向红萍“红萍姐姐,你怎么那么固执!你以为是为了小姐好?可小姐说了,只有我们好好的,她才会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三人主仆情深,倒是更让人相信了几分红萍所说的是事实。红萍颤抖着声音抓住黎明珠的胳膊“小姐,奴婢我,奴婢我,只是……快快,先去看大夫。”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皱着眉头,知道事情拖延到后来,再惊动前面的父皇母后,只怕要旁生枝节。当然,这件事要没有皇兄捣乱,哪儿会拖到现在。他凑近二皇兄小声道“皇兄,虽说下半场,我们都能借口说不上场,但总不能连面都不露吧。不如,谢家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做主便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仪呵了声,老七真是沉迷女色,虽然说对他来说是好事,但心里却不怎么痛快。他冷冷看向尚未恢复的黎明珠,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要他是黎明珠,必定求他杀了了事。反正侍卫的刀也染血了,多染一些算什么。哼,这女人太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一挥袖子“好,我们确实不该多留。谢夫人,你的家事,看来确实复杂。这平妻的事情,就当本皇子没说。”他到底还是多嘴说道,“江婉玲留在身边不是好事,要是留她做小妾,你想清楚了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深吸口气,捂着胳膊伤口被绿珠和红萍搀扶站起“一直养在身边,又不是丫鬟又不是小妾身份不明的,谢家总要给表姑娘交代的。”黎源清慌忙走到小妹身边“下半场你放心,你先回家休息吧。”他忧心地盯着黎明珠,倒是没有再去看江婉玲。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知道黎源清是靠不住了,心里不由愤怒。都是黎明珠的错,当然,黎源清和赵逢仪也不是个东西!好,做小妾就做小妾,难道她做大老婆就那么开心?等把黎家的钱掏空,到时候让她怎么死都不知道。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做出柔弱的姿态,抹着泪道“我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也是,我个孤女又有谁能替我说话呢。就随你们处置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刚想反驳,明明汾州还有江家呢。不过转眼一想,别多事。就算江婉玲想起,她还要想办法让江家以为江婉玲是被孤魂野鬼占了身躯,免得她还多个靠山。何况,前世里江家就像消失了一般,也没参合在里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也有些愤怒,他以为江婉玲同他是心有灵犀的。就算江婉玲要争,也是争小妾或是平妻的身份,而不是抛下他另嫁他人。难不成当初她起死回生,不肯再认回身份,就为了来京城嫁给其他人吗。哦,难怪呢,总让他奋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几个人各有心思,赵逢稷给宋锦秋使了个眼色,照顾黎明珠,然后催促赵逢仪离开。赵逢仪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头“谢夫人,我给你留个侍卫,你要是半途中改了主意,尽管吩咐他杀了江婉玲。”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一愣,这赵逢仪是什么意思。杀人如同砍菜,他倒是混不在乎。赵逢仪等黎明珠谢过,这才转过身意味深长地拍拍七弟的肩膀“这谢夫人委实让人不忍相助。”赵逢稷脸色变化,似乎心里的小念头被这讨厌的二哥给抓了个正着。他思前想后,只说道“难得能见皇兄发慈悲。”赵逢仪一听,啊了声,忽哈哈哈仰头大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边黎源清吩咐了几句,便匆匆跟着离开。谢乘风瞥了眼江婉玲,又看向黎明珠,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殷勤跑上前,忽然在黎明珠身前躬身“来,夫人,为夫背你出去。”黎明珠摇头“表姑娘今儿受了惊吓,你且多宽慰着她。放心,我回去就摆席面,今晚就给她开脸。”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夫人说这些做什么!她,”谢乘风愤愤,脑子也没过,一股脑儿说道,“我一腔真心,明明都是她的主意。到她嘴里,却成了我们摆布她似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假装没听到这些,吴疾故意走到谢乘风和黎明珠当中“小姐受了伤,必须要尽快去看大夫。”谢乘风忙不迭点头“是是,我糊涂了。那……夫人,快,我背你出去就是。”明珠心想,就算爬,我也不愿意同谢乘风有半点肢体接触。好在赵逢仪留下的侍卫机灵,在僵持中,叫了顶软轿“谢夫人,请上轿。”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到了赛场外,陶锦才已经候着了。他如今入了太医院的眼,偶尔才会回谢府。身上穿得衣裳,举手投足的气度,与之前天上地下。若是不相识的,还会以为是哪家清贵公子。他刚还在赛场候着,便被七皇子身边的三全公公吩咐,说是小姐受了伤。他拎着药箱团团转,等了小会儿才见到软轿。等黎明珠下了轿子,他慌慌张张上前“给小姐请安,快快,让小的看看伤在哪里。”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撇撇嘴,虽说哪儿都是黎明珠的人,可都是些下人奴婢。要她是黎明珠,肯定人脉会被经营的更好,哪儿还会躲在谢府这个小地方啊。她凑到谢乘风身边,小声说“表哥,表嫂认识的人可真多。可惜都不介绍给你认识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心里有些烦,觉得是自己对江婉玲太过百依百顺,才会造成今日局面。冷冰冰道“那是我的正室,你要叫夫人不是表嫂!” 。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江婉玲没料到突然得了谢乘风这一句,心知小妾的身份逃不掉了。她不是没想过离开谢家重新开局,但是什么资本都没有。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家虽然是汾州有钱人家,家里还有几个哥哥和嫂嫂,都不是善类。她不过试探性地说不回江家,那几个“兄长”闹了两次,就偃旗息鼓不再同谢家往来。等她发达了一定要狠狠打他们的脸。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家呢,谢老太太把持所有庄子铺子,就算是原主都没得她半点信任。她讨好卖乖,也只能得她手指缝里落下点碎银子。江家的彩礼,在原主死掉的当天,就以没有子嗣不能便宜了后妻的理由,被江家扛了回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穿越女都该有的金手指,她也有。可是现代能发达的电商,古代能干嘛。现代的直播,古代也不能做啊。只有靠实体。哄着谢乘风拿了铺子试水,可汾州那地方,一潭死水,再好的主意最多新鲜个两天,那些愚民还是会回到固有的生活模式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还不快走,发什么呆。”谢乘风呵斥了道,自己扭头谄媚笑道,“夫人,快快上车,让陶……大夫帮你看看。为夫就坐在车夫位子,不打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把头一扭,绿毛龟!看到自己老婆同这个男人来往,那个男人来往,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她愤愤扭身走到第二辆马车上“坐不下了,我在后面。”没有人回应,只有赵逢仪安排的侍卫,走到她身边,其他人一概没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心中愤慨,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如何宣泄出来。她想,事情安排的如此巧妙,哪里出了问题。她让谢乘风把黎明珠的腿弄伤,就是为了让她中场休息的时候去茶室,而她会带着吴疾去茶室与她相会。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按吴疾对黎明珠的态度,以及平日里两人相处模式,必定不会避嫌。到时候,她重金买的小丫鬟上场,戴着迷香的香囊进入屋子。两人就晕了。晕了之后,她就带人来抓奸。威胁黎明珠,为了黎家声誉着想她不会说出去,但要给足她好处。这事情不就成了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但,吴疾没有晕,黎明珠也没有。甚至黎明珠还同二皇子,啊,是她的男主啊,在一起。难道,江婉玲心道,黎明珠也是穿越的,所以拿了女主剧本的是黎明珠?不可能不可能,江婉玲捂着脸不愿意相信,她生来就是女主,这里所有人都是npc。现在所有的遭遇,一定是前期的磨炼,一定是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翻盘了,首先要把谢乘风哄回来,这样她大约能在谢家恢复少奶奶的身份。再次,就要把谢老太的钱哄到手,如果用黎明珠去刺激她,或是用谢乘风的前途,说不定能有希望。她低头盘算认识的人脉,可悲可叹,她认识的人都是因为黎明珠。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所以,江婉玲不得不面对。她眼前的目标只有两个,哄好谢乘风,哄好黎明珠。忽然,她抬眼看向侍卫,小心翼翼问“你是过会儿要杀我吗?”侍卫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江婉玲叹了口气,“好吧,就当我过会儿要死了,我同你说说话吧。我知道你不会回答,不会回应,就当我发发牢骚。”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知道我的命就是这样了,今天明显的陷害,二皇子殿下应该也看得很清楚吧。但我知道,我这个孤女,谁会为我主持公道呢。在谢家,我就是养着准备给表哥的。就算我心里有了意中人又如何,谁都不会来听一听我的愿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心里不由懊恼,要是今天不大喊和黎源清两情相悦就好了,应该说心许二皇子啊。这样谢乘风和黎明珠会忌惮一些吧。她瞥了眼侍卫,那家伙还是木着神情,但肯定会把她说的这番话传给二皇子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家在汾州的产业,我也帮着出了不少力,才能到如今的模样。连表嫂的嫁妆产业,我也给了不少建议,才能勉强支撑到现在。”她凄苦地捂着脸哀叹,“要我出主意的时候是表妹,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是随意丢弃的丫鬟。”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只是想有尊严的活下去,难道有错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侍卫表示这句话没听懂,不过如江婉玲所料,他回去后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给了赵逢仪。赵逢仪摸着下巴“你说江婉玲说,黎明珠的产业她还帮助拿主意?真话还是假话?”侍卫低头只说“属下见江婉玲愁容不像作伪。”赵逢仪转头对侍卫摆摆手让他退下“女人最会骗人,学着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边黎明珠回府后自然又是一通人仰马翻的照料,等她绑好胳膊,看好了脚,天色也暗了下来。陶锦才被绿竹拉出去说话,红萍跪在黎明珠面前,吴疾淡着神情不说话。李嬷嬷唉声叹气,想劝,也被绿竹拉出去看门。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屋里就剩这三人。吴疾等人走完,才将前因后果说清楚。他接了这个任务,知道靠他一个人完成不了。若是用钱去收买,怕会出纰漏,那就要找个同盟。绿竹性格活泼,而且一直在黎明珠身边。那剩下的只有红萍。红萍对黎源清的执念虽然淡了,但对江婉玲的厌恶却始终不散,两人自然一拍即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不敢再去找陶锦才,去街面药铺买了能帮助睡觉的药物,加大剂量藏在厢房里。燕儿那个机灵的小丫头也跟着去了,她不知道前因就知道红萍姐姐让她找到表姑娘,告诉她姑爷有事找她。找到姑爷,告诉他表姑娘找他。燕儿干完这件事,就直接出城去了庄子躲了起来。随后便是放火。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我不生气你同先生做这件事,我气得是你不告诉我。还要以死明志!你死了能有什么好处!对你,对我,对绿竹,对这里所有在乎你的,有什么好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抿抿唇,他只想让红萍添把火,可不想红萍居然执着到宁死也要拉下江婉玲。他看向黎明珠,这次投名状不知道明珠满意不满意?忐忑又有些心焦,想黎明珠看他一眼,告诉他做得不错。又有些埋怨红萍,好好的事情被她拉扯到了旁的方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她神情惨淡,也不知道怎么了,对江婉玲恨到咬牙切齿。并不是单纯为了小将军,而像是她做了什么极恶的事情,只有杀了她才能安心。红萍挺直背脊问“小姐,若是奴婢那时候死了,你会不会为了奴婢让江婉玲陪葬。”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陪葬?原来你打得这个主意。”黎明珠愤愤拍桌,“你以为你是谁?死了一个你,除了我们这些人伤心难过,谁会在乎!”红萍瘫坐在地上,是啊,她是什么东西,以为死了能拉上江婉玲。黎明珠示意吴疾把她扶起“我讲了多少遍,不要莽撞,不要做些得不偿失的事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她用力吸了口气,冷嘲道“你以为你死了没用,那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有用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瞪大眼睛“不是的,奴婢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告诉你,如果我死了,这谢府上下凡事我的东西都会变成江婉玲的。没有人会陪葬,他们掉几颗假惺惺的眼泪,事情就过了。或者”黎明珠回想前世,心情激荡,“或者我活着,黎家死了。那我告诉你,我也就死了,黎家所有的都会变成谢家。你懂了吗!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死只能让敌人痛快!”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情不自禁上前几步,轻轻安抚黎明珠“明珠,别说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推开吴疾的手“我告诉你,也有你”她看向吴疾,“都给我好好的活着,我们要活得长长久久,才能看到对手的下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瞬间的触动,黑得透亮的眼眸,似乎直接看到了吴疾的内心。他甚至都有些站不稳了,仿佛透亮的光把那些他不愿意承认的回忆给清除干净,是啊,他根本就不是回忆里那个肮脏的样子。不是跟在江婉玲身后,为了那点点私欲,把个偏安于一隅的无辜妇人害死的家伙。自然,也不是他出的那些主意,让谢乘风配合二皇子,把救了他的黎家害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是他,吴疾喉咙滚动,他是感念黎家救命之恩而帮助黎家女儿,亦是爱慕她,却发乎情止于礼的正人君子。只有活得长长久久,才能保护她到最后。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别说了,”吴疾开口,“我们都知道。红萍她,陷入了执念,现在说清楚她想明白了就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嗯了声“红萍,我会收拾个小佛堂出来,你替我给黎家念经祈福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重重磕头“是,奴婢遵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忽然绿竹的声音在外试探响起“小姐,小姐,老太太有请。”吴疾走到门口拉开门“是不是为了纳妾?”绿竹点点头“是小田嬷嬷来说的,听说老太太满脸的不高兴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我可要去瞧瞧这不高兴去。”黎明珠笑道,老太太不高兴的事情,她可高兴着。“吩咐下去,让人在步花院挂红灯笼,晚上有席面吃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吩咐人去准备软轿什么的,被黎明珠叫住“先生啊,你是我的先生,应该想大事。这些小事,留给其他人做便是了。如今我们的赌注,该收回来了。到时候米粮存储,都是大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眼睛一亮,这是明珠再次信任他的表现了。也就是说,她觉得自己这回投名状办的不错。他情不自禁嘴角微动,笑了起来,整个人总算脱去了心事重重的阴霾。他语气带笑“自然,我都放在心上。你今天受了伤,大力赵坚不方便跟着你去见老太太,我去还算勉强合适。”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笑着摇头“我是去办喜事,不是丧事不是闹事。不过好吧,咱们一起去喝喜酒去。” 。 第80章 第八十章 黎明珠到了养心堂时,老太太正指着江婉玲痛骂“你说你,明明和你表哥情投意合,早些同你表嫂说不就好了。偏要被人抓着把柄陷害,何苦来着。你要知道,你越是心善,那些心里脏的啊,就越会见机利用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浅浅笑道“老夫人说得有道理。在家就能办的事情,何必要闹得纷纷扬扬。如今只怕皇上都听到表姑娘芳名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老太太一怔,她满门心思是为了儿子,若是连累了儿子,就算再疼爱的儿媳妇都能舍弃掉。她一推江婉玲“什么意思?这事闹那么大?不是说,是这个女……你表嫂陷害了你们,你们就匆匆回来了吗。”她指向谢乘风“你来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挠挠头“不至于,二皇子和七皇子想来也不会跟皇上说这些家长里短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老太太啊了声,锤胸口哭喊“哎哟喂,我是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两个,都是在逼死我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和江婉玲慌慌忙忙跪倒在老太太脚边,江婉玲哭喊着抱着老太太的膝盖“表姑妈,是表嫂陷害了我,”她死死咬牙,一定要把黎明珠拉下水,就算这回合她输了也要有点好处。“是她院落里的丫头,把我和表哥都哄骗去了茶室,迷昏了我们。表嫂带了二皇子和七皇子来,来,来抓奸!”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老太太锤着胸膛“哎哟喂,我可怎么活。你,你,我们谢家是怎么对不起你了。结亲倒是结了个仇家!来人,来人,把清风苑的丫头们都给押到这儿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刚想开口,吴疾向她微微摇头。燕儿那丫头早就躲起来了,就算把谢府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人,不如干脆让他们搜。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恰好看个正着,他倒没想旁的,怒火中烧自是口不择言“哈哈,你倒是出入都不避讳,带个野男人走来走去。怎么,你莫要告诉我,你们黎家在姑娘身边养阉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大怒,一巴掌就想打过去,被吴疾拦住。他受点侮辱又如何,不能让话题转移。他上前行礼“让姑爷误会,是在下的不是。但今日当着皇子的面说要纳妾,在下以为不能拖延。不论皇子们会不会向陛下闲聊此事,单是在他们身边伺候的人,也会盯着谢府。”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盯着,盯着我们做什么!”江婉玲驳斥,“你以为谁都没事干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笑了笑“倒也不是他们故意针对。只是皇子的话落下,总有些人会去盯着事情进展,但凡皇子随口问上一句,总不见得身边的人能推脱说不知道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七皇子不惧,但谢乘风的如今能当个文吏,还是二皇子开的尊口。老太太皱皱眉,她刚才发火也只是想逼得黎明珠出点好处,或者让江婉玲成平妻。她转向儿子,想知道他的意见。谢乘风嘴巴张了张,毫无主意地看回了她。老太太心烦意乱,得了,反正平妻或者妾都是儿媳妇,也没什么区别。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二皇子说是平妻!”江婉玲喊道,“那么多人在场,都听到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诧异地看向江婉玲,原来她也会如此失态啊。她笑道“二皇子第一次说平妻,后一次说杀了你,最后一次说随我安排。你可还记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抿抿唇,眼珠子微微一转,哭喊道“要不是你撺掇二皇子,故意说我的坏话,他能一会儿改一个主意吗?我死不足惜,可表哥才刚开始为二皇子效力,你就忍心用龌龊事陷害他,让他前途尽毁。”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好了,这下子就是触到了谢老太和谢乘风的逆鳞了。他们猛地仇恨地瞪着黎明珠,谢乘风倒是忘记江婉玲大喊和黎源清情投意合的话,就觉得婉玲妹妹说得对,要是明天没有了差事,一定是黎明珠的错。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正说着,清风苑所有的丫鬟连带李嬷嬷也一同过来。一干人跪在廊下,黎明珠几次想说话,都被吴疾安抚下来。她深吸了口气,冷冷道“表姑娘口口声声说我让丫鬟陷害,你去指认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心道,黎明珠能正大光明让她去认人,必定人已经不在了。随便指一个出来,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招等着她。她又不傻。现在的关键是,要让黎明珠付出一点代价才行。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表姑妈,那丫鬟陷害了我们,难不成还能待着,说不定早就被杀人灭口了。”她叹了口气,眼泪从脸颊滑落,倒是又恢复了往日让人怜惜的可怜模样。“婉玲与表哥情投意合,只要伺候在表哥什么,小妾,平妻,都不在乎。”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江婉玲,怎么那么快就从了?她转向谢乘风,傻男人居然还感动起来了。她轻咳一声“如此甚好。那晚上就吃席吧,今儿给表姑娘开脸,明日就是江姨娘了。”她一拍掌,“可喜可贺。早些办,也好早些让人忘记江姑娘今天大庭广众冲我家三哥喊救命,喊爱慕许久的话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脸上微笑“表嫂,婉玲以为二皇子要杀了婉玲,为了求生,什么话都能说出来。还请表嫂,不,少夫人见谅。婉玲想,少夫人一定不会介意,同婉玲一起,帮谢家洗刷这些污点哦。”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乐了“要如何洗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转向谢老太,“表姑妈下月大寿,这是我们谢家头一回在京中亮相。要亮得漂亮,还要少夫人多多协助。”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老太立即领会江婉玲想说什么!这件事他们几个私下商议好几回,都不知道要怎么同这油盐不进的黎明珠开口,并且让她同意。难得真儿媳妇如此体贴,宁愿让自己沦为小妾,都要帮谢家出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老太太不禁有些感动,微微点头“是啊,婉玲说得有道理。今儿个又是大大的丢脸,我们谢家要怎么出门!还不知道我们派帖子,有多少人能来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要如何洗刷,不见得这纳妾要大办吧。”黎明珠做出不悦的表情,心知肚明他们的打算,不就是想同前世一样,去黎家办什么生日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忙道“不不,婉玲不敢奢求。婉玲觉得,表姑妈的寿宴要大办,热热闹闹的,大家都记得表姑妈的热闹,忘了现在这些闲言碎语便是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行吧。”黎明珠点头,“既然是老太太,我当然协助,”她瞥了眼跪在廊下无人在意的人,笑了笑,“李嬷嬷,你来。”停顿片刻,呵斥道,“你们这些没眼力的,见嬷嬷起身都不知道扶着点!”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红萍绿竹手脚麻利的爬了起来,扶着李嬷嬷站起,又转头冲小丫头们使了个眼色“别杵在这里,快回清风苑,过会儿小姐回来茶水若是凉了,有你们好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倒是一眨眼人走得精精光光,谢老太吸了口凉气,想发作又想着下文强忍着哼了一声作罢。李嬷嬷被扶着进来,黎明珠问道“嬷嬷,老夫人的寿宴要大办,你作主吧。有什么缺的,你同我说便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老太眼睛一瞪“你婆婆的宴席,你不管,要个老妈子负责!你你你,不孝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忙扶住谢老太“娘子,你怎么如此狠心。是,我同婉玲是对不住你,我给你赔罪。你要如何便如何。可这是我娘,你的婆婆啊。她这辈子辛辛苦苦,拉扯我长大,还不容易能到京城来享福,你怎么一点都不体谅。”这语调说的,好像那谢老太受得苦,都是黎明珠造成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叹了口气“好吧,我亲自操持便是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轻轻推了下谢老太,谢老太忙又哭喊道“你这是要下我的脸,故意让谢家丢人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老太太,倒是奇了。我亲自来办,怎地丢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忙道“是啊,娘。您好好说,娘子一定听您的吩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老太抹了把泪“若是真听我的,就不该在府里办。”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老太太要去酒楼?倒也不难,我们一家子坐在一起热热闹闹也不错。”黎明珠笑了笑。这几个人倒是挺能绕圈子的,怎么,再不说她可要走了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们又不是小门小户!自家请不了人,要去酒楼。只是,哎,我命苦啊!好好的,来什么京城。要是在汾州,我下个帖子,谁会不来买面子。如今京城中,若是我下帖子,只怕连鬼都不会来啊。我好命苦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看老太太心思重,只怕有些不妥。不如这样,陶大夫还在府里呢,让他来看看。我在场,老太太也说不清楚,不如先走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等等,娘啊,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啊。”谢乘风急着跳脚,他给江婉玲使了个眼色,“你一直伺候在娘身边,娘到底想说什么,你定是知道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内心禁不住嘲讽,都不愿意出头当恶人,什么事情都要推她来开口。好吧好吧,按照她同黎明珠的身份,反正也是对立的。她小声道“少奶奶,表姑妈的意思是说,谢府宅子不够气派,何况谢家刚到京城还未立足。所以,所以想去黎家办宴席。当然,表姑妈说了,一切开支都是咱们自己来。就借个场子。至于客人方面,少夫人比咱们人熟,无论请谁,都由你拿主意便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老太虽然愤愤觉得连开支都该是黎明珠出,但总算没有再开口。几人都眼巴巴看着黎明珠,按她的性子只怕不能轻易得逞。不过他们现在手里也有了把柄,谁家父母不在乎自家孩子过得如何。到时候,他们绕开黎明珠求到黎家头上,不怕黎家不愿意。 。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黎明珠听江婉玲这番说辞,忍不住想笑,她还真的大笑起来。前仰后伏,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吴疾皱了皱眉,咽下想说的话,叹了一声。等发泄之后,她才扶着绿竹笑道“江姨娘说的可真的好笑。哪儿有婆家要办宴席,跑去媳妇娘家借场地。我是头一回听说,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对不住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愤愤别过头,转向谢老太时双眼垂泪“是婉玲说话不妥当,惹人耻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摇摇头“江姨娘不懂事我不怪你,这当我没听过,免得传出去让人以为咱们谢家多是蠢货。”她转过头声色俱厉,“都听到了吗?若是让我在外面听到有人嚼舌根,哼,别怪我不给颜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想要附和的话,留在喉咙,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接口。他转向谢老太,自然没有得到好脸色。皱皱眉,作揖到底“是是,娘子说得都对。但娘子啊,婉玲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你想想,谁会给谢家面子,就算要来,不都是冲着你来嘛。”他讨好笑道,“娘子之前就说要帮我,旁的事情咱们也不多说了,娘在京中第一个寿宴,还得娘子出面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倒是一愣,这番话她前世也是听到的。不过语调却同此时不一样。她倒有些扬眉吐气之感,她垂头为难叹道“但,这话我对爹爹说不出口!”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脸上露出喜色,哦,这女人想来是担心他同婉玲,才会放软。女人嘛,没有办法的。想他玉树临风,就算是黎明珠这种石女,也是躲不过的。“娘子,为夫求你了,你就想想办法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抬头笑笑“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不提,今儿大喜事是你同江姨娘。”她停顿片刻,“我腿上还有伤,就先走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这才想起,他早上还伤了黎明珠。哎呀呀,都怪婉玲妹妹。早知道她喜欢别人求她,做什么要把事情做绝。说两句软话又没什么关系。“红萍,绿竹,快扶少奶奶回去。”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等回到清风苑,吴疾奇怪“为什么你没有直接拒绝?不会真想用黎家替谢家办宴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有何不可呢。”黎明珠笑道,她看向绿竹和红萍,“绿竹你帮着嬷嬷去看着点江姨娘,拨两个小丫头给她。红萍,你去选个合适的地方,把佛堂请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明白是想单独和他说话,心里颇为期待。自从上回坦诚另一段记忆,他们两个已经好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他低头笑了笑,等屋内就剩黎明珠一个人时,他才抬起眼柔声道“想来你已经有了主意。”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看清吴疾的眼神,之前内心那份小小的悸动禁不住又冒出了头。深吸了口气,才将情绪平复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若是用黎家来发帖,想来京中总会给面子。但若是给谢家贴金,”吴疾摇了摇头,“我不建议。可我刚又想,黎家到京中那么久,也只办过一次宴席,便是你”他实在不愿意说出嫁给谢乘风这几个字,只含含糊糊道,“后面便一直不再与京中其他人家走动。若是借着谢家办宴席,一方面皇帝不会起疑,二是能把之前没有走动的人家走动起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是,你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之前江婉玲借着黎家的名声,走黎家的路,占尽黎家的人脉。一方面是她奸猾,另一方面,是因为黎家自己不去争取,自以为清者自清。人活在世上,除非隐居山野,生死有命。不然,总是或多或少需要同人来往。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过,但凡有一点差错,黎家就是彻底笑柄。”吴疾强调,“弊大于利,不如拒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点头,忽然又问“原本江婉玲今天又要成为平妻。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记忆里,二皇子并没有给江婉玲出头。江婉玲成为平妻,是因为,”他瞥了眼黎明珠,“因为你的缘故。我在想,是不是有些事情必定是要发生的,比如江婉玲必定要嫁给谢乘风,但结局会有细小差别。”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黎家办宴的事情,先生记忆里有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有。”吴疾惨然笑了笑,这还是他出的鬼主意。“宴席之后,江婉玲便以黎家人的身份活跃于京中。”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想不通,为什么其他人家会接受江婉玲走动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总有人想走黎家门路。但你这条路走不通,黎家其他人走不动,那么唯一剩下的便是江婉玲这条路。何况,之后他们搭上二皇子,从另一方面来看,倒像是黎家站在了二皇子阵营上。当然,因为江婉玲身份的关系,同她走动的,大多数还是贵妾。有什么麻烦,也容易撇清。等谢家越站越稳,江婉玲的关系自然越走越高。”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点头,黎家,二皇子,倒是缺一不可。等等,若是黎家当时被认为是二皇子一伙,那为何黎家会被陷害?黑手不是二皇子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家的人情自然要黎家自己走动。莫名其妙去走动办宴,确实让人起疑。既然先生记忆里有,那这件事情必定会发生。我们无需拒绝,把事情握在手里把握主动即可。而且,一个月后,大约会有灾民进京。不如……”她抬头对吴疾笑了笑,果然得到一个了然的眼神。黎明珠心想,前世里吴疾同江婉玲配合的那么好,如今倒是同她配合得不错。那前世里,不知道吴疾对江婉玲是什么心思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的开脸宴,吃得郁闷。黎明珠让她就住进步花院不要客气,还指了两个小丫鬟给她。她便从谢老太那儿把之前在汾州用惯的两个小丫头要了回来,黎明珠给她的丫头安排去扫院子。她心情郁闷,更郁闷的是,刚开始想哄哄谢乘风,黎明珠却让人来找,说有事商议。谢乘风屁颠颠走了,她气得砸了好几个花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心情很是不错,在黎明珠得了肯定的答复,兴冲冲去给谢老太汇报好消息。两人聊了半天,谢乘风才回到院落。他兴高采烈“婉玲妹妹!好消息啊好消息,那女人答应了。说是借出黎府给娘办寿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本想发火,一听倒是藏起怒气,忙问“真的?那女人从了。哎哟,我看是吃醋了吧。”她斜睨谢乘风,手指轻轻在他胸口画圈,“为什么去那么久,说,是不是亲热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抓住江婉玲的手,一上一下的摸着“怎么可能啊。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石女。就想着嫁了人,将来死了也能入族墓。不然,孤魂野鬼谁能收留她。我看,今天她想通了,是想着,嘻嘻”轻轻搭在江婉玲的小腹,“有了这个意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告诉你啊,别想。我的孩子,绝对不可能给别人养。”她在谢乘风怀里扭来扭去,“不然,不然,你从现在开始别碰我。我可不想给别人生孩子。何况,当初采莲有孩子,她干嘛不要。”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乘风被撩拨的心痒难耐,几乎忍不住要掏家伙,嘴里嘀嘀咕咕说道“别看黎家武将,但一本正经古板的很。那女人不要采莲的孩子,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说起来也是采莲自己想多了,我不过玩玩而已,她急不可耐的要怀孩子。现在也不知道沦落去哪儿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笑了笑,任由谢乘风动作,心思转到黎明珠身上,不管是不是想要孩子,能让他们去黎家便是她能出头的日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第二日,作为小妾要给正房敬茶,江婉玲有心不去,但谢乘风硬拉着她。无奈之下,劝慰自己能屈能伸。一同到了养心堂,没想到黎明珠千年难逢也坐在那里。一见江婉玲,谢老太先撇撇嘴“你来了,明珠等了许久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忙笑道“是婉玲贪睡,还请表姑妈见谅。哦,少奶奶见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碍事。”黎明珠笑着摆手,“今天是江姨娘名正言顺的第一天,值得晚起。不过,明日可不能如此。以前做表姑娘,我们大家都能忍让,但做人姨娘却不行的。我虽然随性,但规矩不能乱。李嬷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李嬷嬷拿着软垫上前,放在黎明珠脚前,指了指“江姨娘,跪下给主母磕头敬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大怒,她能屈能伸不代表她要磕头!她穿越至今还没给谁正儿八经磕头呢。她咬咬唇,委委屈屈看向谢乘风。别忘了她才是真老婆,给她撑腰。江婉玲忘了,这谢乘风对她言听计从,势必就不是能拿准自己主意的人,也是最不愿意把自己放进矛盾旋涡的。江婉玲发现自己是无法从谢乘风那边得到支持,不得不委屈的跪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老太还算给江婉玲面子“希望你能早日给我们谢家开枝散叶,给你主母敬茶吧。”江婉玲立即乖巧笑道“是。”她接过李嬷嬷准备好的茶,递了过去“少奶奶请喝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望着江婉玲,巧笑盈盈。前世里以平妻成亲,可没什么敬茶的仪式。第二日,江婉玲俨然是谢家主母的身份了。黎明珠心道,不得不说,看到江婉玲来敬茶,她内心极为舒坦。留着江婉玲,留着谢乘风,一方面是为了找出黑手;另一方面,看着他们两人吃瘪,跪在她脚下,岂不是痛快。 。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黎明珠心情极好的回到清风苑,吴疾已经候着。见她回来忙道“刚收到消息,昨日你离场之后的赛马比分同我们设想一致。我过会儿便去收账。”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嗯,你收完账即刻就去找陈掌柜,让他继续买粮食。”她想了想又说,“当初我让你去下注,就是为了不让他人知道我们自己打自己赌。你知道,这毕竟是见不得光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我当然明白。”吴疾点头,忽然冲窗外呵斥,“什么人在那里!”他一步冲了出去,只见到一见灰色衣衫从墙角隐没。黎明珠从屋里走了出来,皱皱眉“你要越发小心,只要无凭无据我们死咬不认便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嗯了声,脸色阴沉。他回转到水榭,匆匆换了装。隐约觉得有人跟着他,心思微动,知道对方听得不够真切,想要实际抓到他确证。正好,他还愁找不到人呢。他装作一无所知,犹豫片刻便拿帕子结了个绳套藏在袋子里,小心翼翼从后门离开。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在路上亦是左顾右盼,身后那个人也很是小心。吴疾心道必定是不能去牌场收账了,但现在都是繁华街道,自然也不是动手的地方。那他最熟悉的主场,就是郊外野庙。叫了俩路边的马车,走走停停,直到野庙,他才下了车。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虽然离开这儿已经近一年,但碎石野花,剥落金漆的庙门,依旧如故。他匆匆推开庙门进去,随后便疾步躲在前方大雄宝殿的顶柱后。等了小会儿,细碎的脚步声从外响起。似乎来人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靠近。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轻咳了声,自说自话“我来了,说好的账目呢?”他声音放轻,“那可是好大一笔钱。”果然那人仿佛走近了一点,贴在门缝想要听得更清楚。吴疾声音越放越轻“信物拿来,我才能信你。”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段越说越轻的胡诌让来人全神贯注,浑不觉吴疾放轻脚步靠近门边。还在他没发现时,大门猛然被拉开。吴疾根本来不及看躲在门口看的人是谁,手中的绳套已经勾住那人的脖子,奋力拖进殿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反身把门踢拢,再看那人倒是老朋友,正是老太太身边的小田嬷嬷。难怪小田嬷嬷进来,都没什么人示警。毕竟养心堂里,小田嬷嬷算得上比较亲近清风苑的人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说,谁让你跟着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小田嬷嬷双手抓住套索,脸吓得惨白,她支支吾吾说道“我,我最近有些霉运,听说这儿的菩萨灵验,就来拜拜。哪儿想到遇到吴先生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呵呵冷笑“这儿灵验?早就荒废的野庙,你这谎话说得自己信吗。”他又用力拉紧套索,“说实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咳咳,咳咳,我,我喘不过气了。”小田嬷嬷嘴唇逐渐发紫,“我说,我说。”吴疾稍微放松片刻,便听小田嬷嬷急促喘气,结结巴巴说道,“我,我刚是奉了老太太的命寻少奶奶。按规矩,姨娘进门要给彩头。少奶奶喝了茶,却什么都不给会倒霉。还有,还有,老太太的寿宴既然要去黎家办,还想让少奶奶定个章程。就是这些,咳咳,就是这些。”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然后呢?你听到了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我,我能听到什么。就听到吴先生说什么收账,说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我就贪心,我只想知道什么事,到时候少奶奶手指缝里漏点出来,我那,赌账就能还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也就是说,你想威胁小姐。”吴疾冷笑,“你出来前同谁说过你听到的东西吗。”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没,没,绝对没有。我就想自己同少奶奶说,要是告诉了别人,哪儿还有我的份。是我的错,吴先生,我不敢了,饶了我吧,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我就是个烂赌鬼,你大人大量把我像个屁一样的放了吧。咳咳,吴先生,咳咳,喘不过气了,咳咳,放开……放开。”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手下用力,只看到小田嬷嬷不停地挣扎,双脚蹬地,双手死死抓着套索。可她毕竟年纪大了,要怎么能对抗过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只等到脸皮发紫,屎尿并出,才直瞪了双腿,不再挣扎。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放开套索,他手脚并行往后退了几步,看向小田嬷嬷死状,怔怔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就是极短时间的失神,他便双手撑地慢吞吞站起。脑海里不敢置信不忍心,逐渐被冷漠占领。引跟踪的人前来,其实打得就是杀人灭口的主意。不管是掩饰,还是事后收买,都不及不会说话的死人来得牢靠。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记忆里他就是这样冷酷的,不管是多肮脏的主意,只要能达成最终目的就行。但记忆里是为了自己,此时是为了黎明珠。他要帮黎明珠的忙,做什么都可以。吴疾冷静地处理小田嬷嬷的尸体,将她埋进后院废墟。胡思乱想,勒死人果然是最干净的,不会血渍四溅,不用多花时间清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随后他回到城中,绕了几大圈才去牌场领了奖金。自然是一阵艳羡声,他又绕了几大圈,甚至到酒楼喝了几杯,这才若无其事地到陈掌柜那儿把钱交给他。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等回到府里,已经点灯。正看到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来找门房,他站在一边听那嬷嬷问“徐老头,有见到小田嬷嬷出府么?”徐老头摇摇头,忽见到吴疾,忙打招呼,再转头赔笑道“没见呢,或是那婆子又偷溜出去赌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胖嬷嬷唾了口“这烂赌鬼,要不是老太太身边田嬷嬷是她亲戚,早就被叉出去了。那你盯着点,若是看到那婆娘回来,即刻来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若无其事地走回清风苑,同黎明珠说了钱的事情。刚打算走,忽然听她叫住自己“先生,你这衣裳下摆是怎么回事?”吴疾心一阵狂跳,那小田婆子的死状,突然闪现在他眼前。露馅了?他慢吞吞转过身,见黎明珠笑着站起,走到他身边,弯腰从他衣摆上拿起一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的小蓝花,“咦,不曾见院子里有这种颜色野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许是我这圈子兜得太大,不知道在哪条小径上染着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真是辛苦。”黎明珠笑道,“颜色不常见,要是下回先生再瞧见记住是哪条巷子,咱们让花工去移些种到咱们花园里。”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吴疾轻轻点头,将吊起的心放回原位。这他刚走,前头小丫头跑来找绿竹“绿竹姐姐,老太太那边来问,有没有看到小田嬷嬷。”绿竹手上正端着给黎明珠准备的茶水,瞥了一眼小丫头“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怎么到我们小姐这儿来找。”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小丫头赔笑“本来我也不敢来烦绿竹姐姐,这不是老太太那儿盯得紧嘛。说下午让那婆子来寻少奶奶拿个办宴席的章程,可不想,转头那婆子就不见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你这话说得奇怪,难不成还是我们小姐把那婆子弄不见似的。”绿竹呸了一口,“何况,上午小姐才去喝过小妾茶,紧跟着就派嬷嬷来要钱,怎么,让小姐帮忙还不给个舒心日子过?这脸皮也太厚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小丫头嘿嘿笑了几声“绿竹姐姐,我这个做小丫头的,也就传个话。既然小田嬷嬷不在,我就先走了。”她笑眯眯地行了个礼,匆匆离开。绿竹冷笑了声,不解气似的,一掀开帘子走进里屋“小姐,你说他们有意思不,小田嬷嬷不见了,还找到咱们这儿来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哦了声,接过茶盏“随他们闹吧。这么大个人,怎会平白无故不见。”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可不是,那小田嬷嬷是赌鬼,说不定趁着被老太太支使,跑到府外去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笑了笑,没说话。那偷听他们说话的,大概率就是小田嬷嬷。她同清风苑还算亲近,不会有人大声通传。就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多少,又有没有同其他人提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小田嬷嬷不见的事情,在第二天有人提出见到她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去而告一段落。毕竟这婆子一贯烂赌,大家都猜等她堵得什么都不剩,自然要回府的。黎明珠倒是偷偷遣了王力去各大赌场寻人,可却一点音讯都无。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另一边徐掌柜把自家库存都存满了粮,银子还有些结余。陈掌柜瞧着眼热。这回花牌令他输了不少银子,是他信了小姐胡诌,居然拿着假消息去下注。陈掌柜每天唉声叹气,总不见得去同小姐哭诉,说她放得假消息害得他把儿子娶媳妇儿的钱给弄光了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他眼馋徐掌柜手里的银子,转悠了半天,总算是迈进了成衣铺“老徐啊,你看看,东家真的信你,一大笔银子就这么交到你手上,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徐掌柜憨厚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老陈说得哪儿话,东家吩咐我们一同办事,就是让我们彼此监督,办好这事。若是真如东家所说,一个月后会有粮食急缺,咱们囤粮也算是件善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老陈背着手走了两步,看了小鱼儿一眼“小鱼如今也长进了。我同你家掌柜说两句话,你先出去。”小鱼得到徐掌柜点头,才走到门外。一见小鱼离开,老陈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徐,我算过账,除掉咱们买粮的钱还有结余。你看,”他眼珠子转了一圈,“不如”他做了个平分的手势,“东家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说不准,多余的钱就是给咱们的奖励。”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这可不行,不管是奖励还是有别的用处,东家的钱就是东家的。我们干活拿的钱,干得好拿的分红,这些才是我们的钱。” 。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老陈哼了声,假正经。不过现在又委实有求于人,他眼珠子转了一圈“是是,教训的是。不瞒你说,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本来想东家把银子分给咱们,也解了我燃眉之急。可现如今,哎,老徐,不如你借点给我,等我缓过来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徐掌柜是个老好人,不然也不会之前总是赊账,收留小鱼了。不由挠挠头“你缺多少?”徐掌柜心想,身边还有些积蓄,毕竟他无子无女,吃喝花费要不了多少,留下给小鱼的老婆本,还有个五两。借给老陈,就算送给老陈,也没什么。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而老陈盘算了下,如果花牌令能赢,算上本金好歹能拿个五十两。他一伸手“五十两。”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徐掌柜禁不住高声重复“五十两!”他要不吃不喝多久才能存满啊。站在店铺外的小鱼儿往里看了眼,见两人没有冲突停下脚步。老陈拉着徐掌柜的袖子“老徐,你叫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陈西令落难是不是!”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徐掌柜皱了皱眉“不是,这,这五十两,”他摊开手,“我,我怎么会有。你也知道我存不下银子。”老陈手指点点桌面“要么,你先把东家银子借给我,我调了头寸,立即还给你。”见徐掌柜又要拒绝,老陈忙压低声音道“拿不到钱,就是要我的命了。你放心,我给你两分利,亏不了你。”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徐掌柜摆手“我要你什么利息,你你”“老徐,你不帮我,明日你就给我送殡罢!”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等老陈得意洋洋离开,小鱼回去问道“掌柜的,出什么事了。”徐掌柜摇头“没事没事,明日我要给东家说米粮的事情,还得看下册子。还有上回让你想招揽生意的主意,可有想过什么,你都好好给我说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事情被打岔过去,好在第二日同黎明珠说米粮的时候,东家没有提到把余款收回,只说多余的钱买碳。徐掌柜忐忑不安,他就算掏空所有私房,也补不上五十两啊。何况,天气越冷,这炭火价格就越涨。他咬牙先把所有的积蓄十两都拿出去买了炭火,离小姐结余的影子差得远。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在家徘徊十天,老陈一点还钱的意思都没,他只能老着面皮去讨要。可不想,老陈避而不见,老陈家的儿子陈牛出言不逊,还说徐掌柜是故意讹诈。这下老好人不知所措,混混沌沌回到铺子,偏吴疾又传话说隔日要来查账,看看炭火是不是够。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老徐唉声叹气,小鱼也跟着烦恼,问了半天才知道钱借给了陈掌柜,可陈掌柜要赖账。他一怒之下,直冲食肆,恰好遇到陈牛。一个暴脾气,一个愣头青,一言不合就动了手。好了,陈牛前世的命运应验在了小鱼身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唯一不同的,老徐跟着小鱼到了米粮铺子,他本想仗着小鱼的气势讨钱,没想到还能救了陈牛一命也是小鱼一命。小鱼一拳下去,陈牛应声倒地,徐掌柜狂奔过去,一下子扑在地上,托住了倒下的陈牛。他扑过去一瞬间便觉得肚子裂开似的疼,此时也顾不得了。小鱼发怔,粮食铺里老陈夫妻哭喊着出来,直嚷着要小鱼赔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知道这桩事情,还是衙门里的衙吏过来通报。她正和吴疾商量要怎么利用老太太的生日宴,便听养心堂来传,说是少奶奶出了大事,衙门有人来请。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老太撇着嘴“哪家大家闺秀,居然能和府衙扯上关系,真是丢了祖宗十八代的脸面。”她没提谢家,暗搓搓指黎明珠把黎家祖宗的脸都丢得干干净净。江婉玲捂嘴小声道“表姑妈,不会是小田嬷嬷的事情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皱皱眉,冷冷道“江姨娘,我还没开口,你倒是多嘴多舌的很。”江婉玲笑道“少奶奶真会开玩笑,如今衙门是来找你的。”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那衙役不把谢家放在眼里,但对黎家还是忌惮。恭敬行礼“谢夫人,你名下两个铺子掌柜斗殴,差点死了人,有些不清楚的请夫人解答。”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江婉玲眼睛一亮,铺子!她忙说道“死人,那不是要影响到生意?少奶奶,这可如何是好。”她转过身看了谢老太一眼,谢老太果然是婆媳一场很是默契。恶狠狠道“不会做就不要做,而且你要是进了衙门,这抛头露面的难以兼顾,有些事情让婉玲帮忙。毕竟她进了门,是自己人。”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衙役不想参与到家庭讨论中,好在谢夫人根本没有搭理老太太说的话,只淡淡应了声“是要去公堂?”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敢,就小的来问便是,若有不清楚的,再请夫人协助。”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既然如此,在这养心堂惊扰老太太多是不便。还请去前厅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衙役自然不会反对,他过来问话也是走个过场。要只是谢家妇他们早就派人来通传,只是这谢家妇夫家不怎么样,但娘家却是有头有脸。何况,这回马球京城府尹也亲眼见黎明珠同七皇子和二皇子看上去很是热络。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谢老太自持身份不会强留衙役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江婉玲就无所谓了,装模作样跟在黎明珠身后,等被绿珠赶了才不甘不愿离开。但还是偷偷躲在一边,试图听个墙角。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衙役快速将事情说完,听陈牛没死,黎明珠这才松了口气。陈牛原本是同别人争执后被人打死,现在变成同小鱼争执,但好在没有死。虽然受伤,但也算是好事。她松了口气,又细问一番便吩咐绿竹给衙役打赏“陈掌柜也好,徐掌柜也好,他们都是我铺子里的老人,想来是有什么误会。既然陈牛没死,小鱼最后会落什么罪名?”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既然没闹出人命,若是没有苦主的话,倒是赔偿了医药费,小惩大诫便是。可若是苦主相告,咱们大人说,按律法,那小子要关三年。”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笑道“原来如此,替我多谢你们大人。我不便亲自前去感谢,还请多多见谅。”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衙役知道最关键的话已经带到,便没有留的必要了。掂量着赏钱很够分量,便站起说道“小的多提一句,那陈掌柜可咬着徐掌柜不放。”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小姐,要不要让吴先生去看一看?”绿竹问,手上搭着大氅给黎明珠披上。这天越发冷了,要是真如小姐所说,等灾民进城那天都该下雪了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行,这件事情是府尹卖黎家面子,只有哥哥们去才行。”她琢磨片刻,大哥已经被大皇子派去清源,二哥一向独来独往,她不大敢同他打交道,只有三哥。“你让红萍去送信,请三哥跑一次吧。”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踌躇片刻,鼓起勇气说道“奴婢去吧,小姐。”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歪头看看绿竹,“她一次一次不遵守我的吩咐,你当我不知道是为了谁?现在我让她去佛堂不是给她逃避的机会。若是有一日,我要她帮我,她因为情字误事又该如何是好?”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绿竹低声说道“姐姐她一心想要报恩。奴婢没心没肺活得痛快,可姐姐她心思重,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三小将军是她唯一的念想。”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明珠看着她,所以你们前世甘愿赴死。还是心软,叹了口气“你若是想帮她就帮她吧。”绿竹嗯了声,低头想了想“奴婢去问问姐姐的意思。”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黎源清还没来得去府尹拜会,赵逢稷已经收到消息。皇子身边的,总会时刻盯着皇子关注的人,以备主子万一兴致起来问上一句,这可事关前程。三全公公知道自家主子对黎明珠超越了一般关注,自然安排了人盯着。这不,陪嫁店铺出了事,立即就同赵逢稷汇报。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不知道前因,他倒是想到别处,难不成让黎明珠囤粮被发现了?说起来,黎明珠冒着风险囤粮,一方面是为了灾民,另一方面他怎么会不懂,就是为了他啊。他做不来杀伐决断,想到这里便觉得要拉她一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不过也好在赵逢稷去了。陈掌柜为了让老徐赔钱,把东家囤粮的事情说了出来,府尹正为难,有人报七皇子殿下到。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极少同官员打交道,他一向摆出的是疏离朝政的姿态,登上京城府衙的大门可是头一遭。府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师爷在一边说道“老爷莫急,怕是为了黎家的事情。”府尹哦了声点头“还好听你的,让人去传信。”师爷笑道“那谢夫人不是说不方便登门道谢,老爷您看,这道谢的人不就来了。”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府尹露出了然的笑容,忙出门迎接。赵逢稷寒暄两句,便直接问起斗殴事件。府尹心知肚明先说了自己同黎明珠已经说了目前情况,只是苦主要告,按律放不了小鱼。见赵逢稷点头,他又问道“还有件事情,听那姓陈的掌柜说,似乎谢夫人的成衣铺囤了粮食。这就奇怪了。殿下您也知晓,按规矩商家不能私自囤积粮食。”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赵逢稷自然是明白的,不然黎明珠说收购粮食,大张旗鼓去做就是了,何必偷偷摸摸,还要把银子过一遍花牌令。就怕查出端倪。特别到了冬天,官府查得更严,生怕居心不良的商贩,囤积大量粮食待价而沽。要是管得不严,那惨得就是没钱的穷苦人家。冬天可不好熬啊。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若是认真去查,黎明珠牵扯出黎家,被有心人在父皇面前嘀咕,黎家可没好处。更别说,现在大皇兄盯上了黎家。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嗯,黎明珠是听本皇子的吩咐办事。” &nbp;&nbp;&nbp;&nbp;&nbp;&nbp;&nbp;&nbp;府尹一愣,知道七皇子是把这桩事情拉扯到自己身上。他松了口气,不要让他担责就行。反正他已经把事情汇报给七皇子了,后面该怎么做也不关他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