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雁归 辰时,东蚩国临屿城中,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飞驰而过,马蹄急踏,路人纷纷避让,车帘飞扬,隐约能瞥见里面坐着一位姑娘。 北央门前,站着一位掌事嬷嬷,嬷嬷身后有两名宫女,还有三四个小太监。嬷嬷挽着发髻身着紫色衣服,宫女们部分头发挽成发髻,脑后的头发披着,皆身着浅紫色衣服恭敬的站着。太监们身穿深蓝色衣服,上配黑色腰带。 车夫将踏脚凳放在下车处,车帘掀开,出来一位披着淡绿色披风的姑娘,姑娘一双杏眼配着浓密纤长的睫羽仿佛能道出千言万语,鼻梁不算高挺但却小巧精致,两瓣朱唇更是自带笑意。披风下摆用银线绣着玉兰花,仿佛风一吹花瓣还能舞动。 姑娘出来后,嬷嬷上前半探着身子问道“姑娘可是苏家小姐苏世?” 苏世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得知她身份后,嬷嬷身后的宫女和太监由低着头变成低着头并半弯着腰,以示恭敬。 嬷嬷笑道“温妃娘娘命奴婢在此等候姑娘,还请姑娘随奴婢入宫。”说完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扶着苏世下车。 苏世微微弯腰说“有劳嬷嬷了。” 小太监从车夫手中接过苏世的行李,跟在宫女后面进了宫门。入宫门后,苏世跟在嬷嬷身后,身后是两名宫女。小太监刚进宫门便与她们分开走,他们须将苏世的行李交由司事所检验,确认无害后方能送入宫中。 不一会儿,嬷嬷便带着苏世来到了万安道。万安道左面是一片清澈见底的湖,右面是一座假山,山水相依,不出宫便能看尽江南美景。苏世贪看路边景色,走到嬷嬷前面,两名宫女跟在后面悄声说话。 宫女一“这就是温妃娘娘的外甥女,没想到大户人家的小姐也穿得这么朴素。” 宫女二偏着头看向宫女一,低声说“是啊是啊,怎么看都不像官家小姐。” 嬷嬷听到后回头,眉头皱起,嘴唇微抿,面带怒色的看着俩宫女,转身走到二人面前。 嬷嬷“长本事了,还敢私自谈论姑娘,”说着上前拍了下二人的头“在宫里也呆了这么些年没点眼力见,姑娘的父亲可是南都苏织造,她身上的衣服那是上好的蚕丝织成配着银线刺绣,世间能做出这种衣服的只有三人。再让我听见你们嚼舌根,可就不是训斥这么简单了。” 俩宫女低下头,一脸羞愧,齐声说“嬷嬷,我们再也不敢了。” 嬷嬷回过身,前方早已没了苏世的身影。嬷嬷回头看着俩宫女,生气的说“我回娘娘宫中复命,你俩去把姑娘找回来。姑娘若有闪失,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俩宫女面面相觑,看着嬷嬷走远。 此时,苏世已经来到了御花园,御花园景色怡人,苏世不觉间走到了深处。她走在石阶上忽然听到左面传来读书声,不觉惊奇便转头望向左边。不远处望波亭中,依稀可见有一名白衣少年立于其中。 少年侧身站立,一手背后,一手拿书,对着亭外湖面皱眉思索。走近一看,少年的白衣上金线绣制山河,腰间系蓝色腰带,上绣祥云图样,配圆形金镶玉玉佩。 苏世来到亭子前,少年还未察觉亭外有人。苏世心想此人是谁,竟能如此自在的在御花园吟诗看书,他若是皇子,何不在书房温书,许是哪个王爷家的世子吧。 少年吟道“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 苏世不禁接了下半句“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 听到背后有声音,少年回头,望向亭外的苏世。此时,天空中飞过两只结伴大雁。少年眉眼带笑看着苏世,眼神如春风拂面,温柔淡然。苏世看着眼前的少年,暗想好歹我也是官宦子女,见过世面的,竟不知世间还有这么好看的男子。一时间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耳根微红脸颊发烫。 少年上前一步,笑着问道“姑娘也读屈子?” 苏世这才回过神,说道“小女子粗读过几篇屈子的文章,他的诗自成一体别有一番韵味,只可惜他一身才华尽染汨罗江。” 少年微怔听后,嘴角上扬。少年说道“屈子的文章虽好,读罢却觉枯涩难懂,一个女子竟能读的进屈子的诗,实属不易。” 苏世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日头已经偏移,就快到巳时了。 她微微弯腰行礼“公子谬赞,冒昧惊扰公子,实在抱歉,告辞。” 苏世转身离去,少年伸出手向前一步,忽又惊觉不妥,立马收回手。伫立在亭中,看着苏世的背影。少年好似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宫中巷深,姑娘小心。” 苏世回头微微点头,说道“多谢公子。” 少年望着苏世离去的背影,回身坐在庭中央的石桌前,拿起茶杯,转了转,却并不打算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他微皱眉头,心想读屈子的姑娘还真不多见,且宫中戒备森严,寻常人家女子岂能进入这深宫,或许是大臣之女,也说不定是父皇新纳的妃子。天上飞过一只孤雁,大雁的鸣叫打断了少年的沉思。 宫中,千盛道旁,两名宫女看到苏世后忙跑过去,打量了苏世一番,确认苏世安好无恙,松了一口气。 宫女一“姑娘,您去哪儿了,让奴婢们好找。” 苏世语气平和的说道“我见身后没你们的身影,便一个人四处走走,不觉间走到了御花园。” 宫女二“姑娘快随奴婢们去见温妃娘娘,晚了娘娘该着急了。” 苏世没想到自己的举动竟让她们二人如此焦急,不禁心生歉意,忙说道“辛苦你二人了。” 宫女一“姑娘可跟好。” 翎雲殿内,温妃早已等候多时。温妃坐在床边,她身穿浅粉色丝质衣服,上面用淡黄色绣线绣着团簇菊花,只扎了一个发髻,脸上未施粉黛,略显憔悴。卧床为檀香木所制,雕有双鹤齐飞于落霞之上,细细看上面还附了层金粉,闪闪发光。床幔是暗紫灰色的绸缎布料,遮光性极好,挂在床柱上。屋中物件样样精美别致,足见陛下恩宠。 温妃怀里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小公主,红色的小裹被用金线绣着花鸟图样。公主露出一只小手,手腕上的细纹金镯子分外惹眼。 温妃正在想苏世怎么还没到,只听外边传来一句“小温子,我来了。” 温妃微笑,转头望向窗外,笑道“世儿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苏世进了屋内,装模作样的行礼道“臣女拜见温妃娘娘。” 温妃笑道“方才在屋外还叫我‘小温子’,怎的进了门还换了个人?” 温妃对苏世说完话后摆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 苏世笑嘻嘻的说“该做的样子还是得有的,这不在你旁边才敢暴露本性。你是不知道我刚进宫那会儿多端着,走路都得算着迈多大步子,生怕出错。” 温妃想象着苏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有些戏谑的说“呦,我竟不知咱们苏大小姐还有怕出错的时候。”温妃说话间,苏世已经自行坐在了椅子上。 翎雲殿内殿外,温妃的两个贴身侍女绮沂,绮凌守在宫门外。 绮沂“小姐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不讲礼数,在娘娘面前一点规矩也没有。” 绮凌“你忘啦,娘娘只比小姐大四岁,俩人说是隔着辈分但却从小一起长大,更像姐妹。当年在府里,你也不是没见过娘娘和小姐一起打闹。” 绮沂“陛下重礼教,小姐这般举止若是让陛下瞧见怕是要挨罚了。” 绮凌“你就放宽心,小姐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宫中不比府里,她自然明白轻重。” 翎雲殿中,苏世坐在椅子上,看着温妃怀中的小怪物,努了努下巴。苏世问道“小温子,这小家伙夜里乖不乖,可有闹得你睡不了觉。” 温妃低头看着孩子,眼中满是慈爱,温妃说道“夜里有奶娘看护,倒还好。只是初为人母多少不放心孩子,她夜里一哭闹我就哄她,自是睡不安生。” 苏世看着温妃憔悴的面容,眼神中满是担忧。又问“那陛下呢?待你可如从前。” 温妃抬起头,温柔的笑了笑。甜蜜与幸福充满了温妃的眼角眉梢,她缓缓说道“陛下一心想要个女儿,孩子刚出生就封了‘清乐公主’。有了小清乐,他待我自是比以前还好,每每下早朝都要过来看看我们母女。” 苏世听后欣慰一笑,说道“待你好便好。外公外婆十分挂念你,家中你的闺房每日都有人打扫,屋中摆设原封不动。外婆让我带了几件给你做的衣服,等司事所送还东西我拿给你。”温妃听后,别过头啜泣。 温妃“我又何尝不挂念家里,宫中规矩甚多,书信往来亦受限制,离家两年却不能寄封家信。” 苏世见温妃哭,不知所措,只得安慰她说“小温子,你先别哭,美人儿流泪老天都要心疼的。家中一切安好,你就放心。外公身体可硬朗了,前一阵子还提着棍子教训大舅家小子呢。”温妃听后破涕为笑。 此时,宫中另一边的畴翰宫内,一位侍从看着殿外,盼着主子赶紧回来。正想着,小侍从便见主子从外面走进来。这位主子不是别人,正是与苏世在亭中说话的白衣少年,六皇子李敖。小侍从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差点撞到李敖身上。 李敖“泽塬,何事如此慌张?” 泽塬:“殿下,您可回来了。您今儿和陛下约了去探望清乐公主,陛下已经到了,您也该过去了,去晚了陛下该责怪了。” 李敖“无妨。我在望波亭看书误了些时辰,父皇不会责怪的。” 泽塬“殿下用功,陛下都看在眼里,可是也不能在陛下面前出错啊。” 李敖“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备点礼品,去温妃娘娘宫中。”随即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啊,对了,记得带上上次母妃留的上等燕窝。” 泽塬“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李敖挥袖道:“下去吧。” 翎雲殿外,众太监簇拥着武成帝过来,守门太监见武成帝驾到皆跪地行礼。武成帝摆摆手,说道“都起来吧。” 一名太监“陛下,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武成帝“罢了,你们下去吧。”武成帝带着贴身太监李德顺进殿,站在内殿门外。屋内的说话声隐约传来,武成帝转头问李德顺“苏家小姐可是今日进宫?” 李德顺回答“是的,陛下。” 屋内,温妃听得父亲如此年纪还教育小外甥,说道“爹这脾气还是这么爆,不知娘是怎么忍他一辈子的。” 苏世笑着说“外婆脾气好,和外公也算互补了。” 温妃调侃苏世道“改天啊,我也托陛下给你找个互补的。” 屋外,武成帝听后,暗自思忖,而后问李德顺“苏家小姐今年多大了?” 李德顺“回陛下。苏家小姐今年芳龄十六。” 屋内,苏世佯装生气,道“小温子,你这样可就不乖啦。” 屋外,武成帝,心想这姑娘,在家时没个分寸也就罢了,温儿既已为妃,该讲的礼数也是要讲的,宫里的规矩难不成是摆设。随后武成帝轻咳一声,走进屋内。温妃和苏世没想到武成帝突然到来,两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苏世立马跪地行礼“臣女苏世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妃见陛下前来无人通报,身后也只有李德顺一人,柔声道“陛下过来怎么不命人通报一声。” 武成帝摆摆手说“朕想着让你二人好好叙叙旧,就没命人通报。” 温妃自然地挽住武成帝的臂弯,道“陛下下次可别这么吓臣妾了!” 武成帝报以温妃一个宠溺的微笑,随即对着苏世说“快起来吧,别跪着了。” 苏世“臣女谢过陛下。” 朝雲道上,李敖身后紧跟着泽塬,后面有一行拿着礼品的小太监。 李敖“泽塬,近日父皇可有纳妃,有没有大臣之女入宫?” 泽塬“回殿下,陛下近来并未纳妃,亦无大臣之女入宫。倒是太子殿下新得一名佳丽,听说生的素雅大方,深得太子喜欢。” 李敖脑中浮现出苏世的样子,心想难道是她? 李敖“哦?是么!”李敖轻笑了一下,说“那还有点可惜了。” 泽塬“殿下说什么可惜了?” 李敖未回话,眼睛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泽塬见李敖没回话,便岔开话题,问道“殿下,前几日太子殿下因出口顶撞陛下被陛下责罚,您为何执意护着太子呢?” 李敖微微回头看着泽塬“太子哥哥再不对也是父皇的长子,我的兄长。犯了错知错能改便好,父皇的责罚过重了些,我也不能看着兄长受难,自然要维护皇兄。” 泽塬看着李敖的侧脸,眼中满是仰慕。泽塬心想六皇子殿下德才兼备,为什么陛下要立个窝囊废做太子,可惜了殿下的一腔抱负。 。 第二章 试探 武成帝坐在温妃床边,从温妃手中接过小清乐。武成帝一边逗着小清乐,一边说道“早就听说苏织造家女儿知书达理,世儿都读过哪些书啊?” 苏世起身行礼,说“回陛下,臣女不才,刚读过四书。” 武成帝摸了摸公主小脸,并未看着苏世,问道“琴棋书画可精通?” 苏世笑了笑,回答“臣女略懂些乐理,棋艺不精。” 武成帝这才抬起头,看着苏世说道“哦?当年朕出游南都时曾与你父亲切磋棋艺,你父亲当年可是比朕都略胜一筹啊,如此精妙棋艺怎么没教给你呢?” 苏世脱口而出“棋局深奥,犹如天下之事,方圆间决定胜负。臣女拙笨,学不来这棋道。”苏世刚说完,武成帝便皱了下眉头。 武成帝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你爹可是精于天下之道?” 苏世脸上一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温妃见状赶紧笑着转移话题“说了这么多话,陛下想必渴了。来人,给陛下端茶。” 武成帝哈哈一笑,说道“还是温儿体贴朕,”又对苏世说“来,世儿也别站着了,坐吧。” 绮凌进来,倒好茶水弯腰递给武成帝。武成帝接过茶杯,绮凌弯腰行礼退至门口处方才起身。 翎雲殿中其乐融融,然而与翎雲殿位置呈镜像式的坤露殿中,却显得分外孤寂。淑妃坐于坤露殿中,她身着红色衣服,妆容精致,头戴玉簪,仿佛随时准备迎接武成帝到来。 淑妃的贴身侍女红樱进入殿中,低着头说道“娘娘,陛下刚下早朝,又去了温妃娘娘那儿。” 淑妃眼中含怒,咬牙切齿的说“哼,当年在府里,陛下哪天不是在我屋中,如今有了这个女人,陛下连我的宫门都不愿踏进一步。看在她刚为陛下诞下公主的份上,且让她得意几天,等公主百天一过,自要让她知道我淑妃才是陛下最宠的女人。” 红樱又说“娘娘息怒,奴婢刚得知一消息,娘娘听了必定开心。” 淑妃冲红樱勾了勾手指,红樱上前附在淑妃耳边。淑妃听后转怒为乐,眼神中却透着寒气。 李敖带着一众人来到翎雲殿,看到绮凌、绮沂都候着门外,便知武成帝此次并非只是来看看小公主,定是有别的事。 绮沂、绮凌见李敖过来忙行礼,同声说“奴婢参见六皇子殿下。” 李敖笑笑“平身。” 绮凌低着头说道“殿下稍等,奴婢进去通报。” 绮沂看着李敖身后的泽源说道“泽塬上官,奴婢带您去放东西。” 泽塬微微点头“有劳姑娘了。” 绮凌转身进入屋内,李敖听到屋内传来的说话声,不解的皱了皱眉,心想这屋里除了父皇和温妃还有一个人?还是名女子,会是谁呢? 屋内,绮凌行礼“陛下,六皇子殿下在殿外求见。” 武成帝听后埋怨道“这小子,说好和朕一起来看小清乐,朕都过来这一会儿了他才来,等下定要罚他。好了,让他进来吧。”说着,将怀中的清乐交给了温妃。 李敖边进屋边说“父皇,儿臣不过晚了一会儿父皇便要罚儿臣,儿臣好生委屈。” 李敖进屋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苏世,俩人四目相对,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两人同时心想是他(她)?李敖虽心中疑惑,但表情镇定,丝毫没有惊讶之色,仿佛与苏世是第一次相见。 李敖恭敬的弯腰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温母妃。” 温妃向苏世招招手“世儿,来,见过六皇子殿下。” 苏世起身行礼“臣女见过六殿下。” 李敖心想臣女?她不是皇兄的新佳丽,那她……? 武成帝看出李敖的疑惑,解释道“啊,敖儿,世儿是南都苏织造家的女儿,温妃的外甥女,今日入宫来探望你温母妃。” 李敖对着苏世颔首,随即坐在椅子上。 苏世落座后,偷瞄着装作仿佛真没见过自己似的李敖,心想阴阴才见过,却装作没见过的样子,这个六皇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不觉间已至午时,翎雲殿后厨一众厨子忙的不可开交,显然是十分重视这顿午饭。 绮凌“今日陛下在娘娘这儿用午膳,六皇子殿下也在,苏姑娘也是初次进宫,食物一定要仔细检查,菜品要加南都美食,不能有任何纰漏。” 大厨“绮凌姑娘放心,保证让陛下和娘娘满意。” 翎雲殿内,武成帝依旧与苏世等人话着家常。 武成帝佯装关心,询问苏世“世儿今年十六了吧,可有许配人家?” 温妃替苏世回答“陛下,世儿还未曾许配给别人。” 温妃话音刚落,武成帝便说“那朕今日便指一门亲事给世儿,老四还未娶亲,和世儿年纪相仿。朕便做主替老四许了这门亲事,爱妃意下如何?” 苏世一惊,和温妃二人对视一眼。武成帝一句激起千层浪,各人心中都有所想。只有武成帝一人悠然的端起茶水,轻嘬一口,仿佛并未感觉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紧张。 温妃心想四皇子母家有兵权在手,陛下这样做分阴是在试探我家有无不轨之心,不论怎样,这门亲事都不能答应。 李敖心想苏姑娘的身世我已了解,父皇莫不是在试探我有无拉拢王苏两家之意。父皇生性多疑,我若站在父皇这边,父皇会不会就此判定我没有夺嫡的想法,既是如此,我何不想个两全之策。 温妃轻拍陛下肩膀“陛下真是的,臣妾就这一个外甥女,陛下这么早便盘算着把她嫁出去,让臣妾和谁说心里话去。何况四皇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世儿哪儿配得上四皇子,陛下莫要说笑了。” 武成帝问她“朕还是头一次见姨娘不愿意外甥女出嫁的,爱妃是不愿意世儿嫁入皇家?” 温妃一愣不知如何作答,见状,李敖便插话了。李敖拱手说“父皇,四哥年轻有为,苏姑娘亦秀外慧中。只是赐婚乃是大事,儿臣认为应先问过四哥和苏大人再另行商议赐婚之事。” 武成帝看着众人,随即道“敖儿说的不错,那此事就日后再议。” 温妃笑盈盈的说“臣妾谢过陛下。” 苏世见李敖帮她推掉了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心中甚是感激,但却只能对武成帝谢恩“臣女谢陛下隆恩。” 温妃怀里的清乐公主突然“哇”的开始哭,她忙说“陛下,清乐想必是饿了。来人,去叫奶娘给公主喂奶。”绮凌上前将清乐公主从温妃怀中接过来,退出屋子。 绮沂“陛下,娘娘,午膳已备好,请陛下娘娘、六殿下和苏姑娘移步到前厅用膳。” 酉时,凤栖宫中灯火相映,摇曳的灯火也在为殿中之人的到来兴奋起舞。殿中,武成帝与皇后坐于榻上,中间隔着一方小木桌。 皇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臣妾听闻陛下欲将苏家姑娘许给老四?”说着,皇后拿起茶壶给武成帝倒茶。 武成帝“朕是看苏家姑娘与老四年纪相仿,一时兴起罢了。怎么,皇后何时对老四这么上心?”武成帝说完接过皇后手中的茶杯,吹着水面上浮起的茶叶。 皇后“陛下,老六虽比老四小几个月,可是那孩子打小没了母妃,何不先给老六寻门亲事?” 武成帝“皇后不必试探朕,你只管打理好后宫,太子已然是太子,皇后何须多虑?” 皇后诧异武成帝一眼看破自己的想法,柔声道“那陛下今晚可还去翎雲殿歇息?” 武成帝摆摆手“不了,朕今晚便在你这儿住下了,让温儿和苏姑娘好好说说话。” 皇后眼中的喜悦随着武成帝后半句话一点点湮灭,脸上闪过一瞬失落的神情。 亥时,翎雲殿内四下漆黑,只有内殿房檐下的灯笼亮着。 屋内,绮凌“娘娘,苏姑娘已经回房歇息了,您也早些睡吧。” 绮沂附和道“是啊娘娘,您照顾公主一天了,还和苏姑娘说了那么些话,早些歇息吧。” 温妃看了看窗外,眼中满是失望。温妃问道“陛下今晚是在皇后处歇息?” 绮凌“是,方才李总管已经派人过来回过信了,陛下今晚不会过来了,您快些休息吧。” 温妃低下头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窗外,说道“绮沂,给本宫铺床。” 翎雲殿偏殿中,苏世一个人平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全无白日里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子,姿势十分逍遥自在,脑中浮现出李敖的样子。 她自言自语道“上午让我多加小心,下午又替我和小温子解围,按理说应该是个好人,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夜,辕乾宫内,四皇子李垣背对殿门而立,身后侧身站着一名小太监小贵子。 李垣回过头问道“父皇真这样说?” 小贵子满脸真诚的回答“回四殿下,奴才在外面听的真真的,陛下欲将苏大人之女许配给您。” 李垣轻声道“父皇一句话便能试探三方,当年皇爷爷也不见得有父皇如此手段。” 小贵子“四殿下没别的事,奴才就先告退了,离开久了李总管该起疑了。” 李垣“下去吧,”小太监刚走两步,李垣又说“等一下。”李垣从衣袖中取出一小包银子扔给小太监。 小贵子接过银子后眉开眼笑,说“奴才谢过四殿下,小的一定精心竭力为殿下效力。” 李垣摆摆手,道“下去吧。”小贵子行礼退出殿内。 李垣暗自说道“舅舅手握西南兵权,若我同意迎娶苏姑娘,父皇定会削弱舅舅的兵权。日后夺嫡还需仰仗舅舅,不能心急。即便那王苏两家权倾朝野,我也不能在此时显露夺嫡之心,这门婚事不管怎样都得推掉。” 李垣攥拳,大拇指在食指外侧摩擦,怀疑道“难道六弟当真没有夺嫡之心,竟愿将这么好的亲家拱手送人?” 另一面的畴翰宫中,李敖也未入睡。李敖坐在内殿中的椅子上,椅子后面有一扇暗色屏风,上面用金漆绘有山河美景。整个殿内,只有李敖面前摆着一支蜡烛,四周漆黑一片。李敖对面站着小贵子,他弯着腰,低垂着脑袋,借着烛光隐约可见小贵子在轻微发抖。 李敖轻拨着烛芯,问道“我教你的话都原原本本告诉他了?” 小贵子“回殿下,一字不落全说给四皇子了。” 李敖“很好,四哥赏你的银子拿来一锭。”李敖的语气冷冷冰冰,好像立马能让空气凝结。 小贵子有些为难“殿下,这……” 李敖“嗯?”,李敖表情冰冷,一无之前的温柔之感。 小贵子只好取出一锭银子,交给李敖。 李敖看着这锭银子,嘴角带笑,说“下去吧,别让任何人看见你来过,这段时间我没找你不许擅自过来。” 小贵子弯腰行礼,同时说“是,奴才告退。” 小贵子心想若不是当年六殿下救了我一命,我又怎能活到现在。可是如此欺骗四殿下,又于心不忍。唉,但愿四殿下能平安无恙。 李敖看着小贵子走出殿门,说“出来吧。”话音刚落,便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一袭黑衣的蒙面人。 蒙面人“殿下不怕他去四殿下那儿告密?” 李敖转着茶杯,一脸轻蔑,说“他不敢,若四哥知道他是我派去的,他还能活命?况且他妹妹还在母妃那儿当差,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有他妹妹在,他也得顾忌几分。” 蒙面人称赞道“殿下好手段。” 李敖看着那锭银子,吩咐道“你也下去吧,当心点,别让泽塬看见你。” 蒙面人“是。” 。 第三章 身世 立夏刚过,天气逐渐变热,才是巳时六刻,信安殿内便已略显闷热。武成帝坐于龙椅之上,手握一本奏折,面前的书桌上略显杂乱。武成帝略皱眉头,面色凝重。李德顺见状急忙走出殿外,吩咐外面候着的小贵子,让他去给武成帝端一碗莲子汤来清热。前脚小贵子刚走,后脚杨森将军便与吴淼廷尉向着信安殿走来。 李德顺此时还没进入殿内,远远瞧见二人过来,在殿外多等了一会儿,直到那两人过来。李德顺嘱咐道“两位大人,二位也是听了消息过来的吧。您二位今儿个说话一定要小心,陛下正在气头上,可不敢拔了龙须。” 杨森和吴淼一起向李德顺行了个礼,杨森说道“多谢李总管提点。” 李德顺这才放心,回他“两位大人稍带,老奴这就进去禀报。”李德顺转身进入殿内弯腰道“启禀陛下,杨将军和吴廷尉在殿外求见。”武成帝听后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殿门方向。李德顺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拂尘,生怕武成帝发火。 武成帝叹了口气,低沉着声音说道“宣。” 李德顺心下一沉,心想这次陛下是真恼怒了。于是冲着殿外,高声喊道“宣杨将军、吴廷尉进殿。” 杨将军、吴廷尉进来后行跪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武成帝头都没抬,便说“爱卿平身。”他看着手中的奏折,说“杨爱卿,西边传来消息,仓巴郡太守降于蛮夷,你可愿代朕收复失地。” 杨森拱手“为陛下分忧乃微臣应尽之责,只需三万精兵,微臣便可替陛下收复仓巴郡。” 杨森说完后,吴淼微怒道“这仓巴郡太守乃是林大人亲自向陛下上书举荐,竟这般放肆背主,不知林大人当作何解释。” 武成帝听后,又无奈又鄙夷的说了句“解释?哼,只怕那林之祥没少收银子,若再不严惩,朕的江山迟早要毁于蝼蚁之手。” 吴淼顺势问道“陛下,是否现在将林之祥入狱审查?” 武成帝抬了抬手“再等等,切勿打草惊蛇。”沉吟片刻,他下旨道,“吴爱卿,朕命你彻查此事,将卖官买官牵扯之人一并查清,待证据确凿后,立即查抄林之祥府邸。” 吴淼行礼,接了旨意“微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武成帝转头对着杨森说道“杨爱卿,你整顿好军队便启程,朕等你凯旋而归。” 杨森亦行礼“臣领旨。”仓巴郡借着地势,易守难攻,若换了常人纵有十万精兵也不一定能拿下。此番,仓巴郡太守定是收了蛮夷的好处,不战而降,如此叛国武成帝又怎能容他。杨森是前任骁骑将军杨淳之子,杨家世代忠良,为国尽心尽力。杨淳战死后,这骁骑将军便分给了杨森。杨森出征,定能一举收复仓巴郡。 武成帝见这两件差事都有了着落,便松了口气“好了,朕有些乏了,你二人先下去吧。” 杨森、吴淼弯腰行礼,道“微臣告退。” 他二人走后,小贵子才将莲子汤送到了信安殿。刚放下汤,小贵子便被李德顺拽了出去教导。李德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你这小兔崽子,干活怎么这么慢,陛下的差事都吩咐完了你这汤才送过来。怎么?你还现去摘莲子不成?以后干活动作快些,省的陛下见了恼火。” 小贵子明明是挨了教训,却不恼,笑嘻嘻的回李德顺“谢谢总管,奴才知道了,奴才下次一定麻利点,不让您烦心。” 李德顺“行了,待着去吧。”说完,转身回了殿内。宦官无法生育,李德顺是把小贵子当自己孩子看,还有他那个亲妹妹小怜。当初这俩孩子刚进宫不久,不慎患了时疾,不知走了什么好运,竟得六皇子相救。说来也怪,那场瘟疫死了不少人,偏就他们兄妹二人康复的最快。后来,李德顺见小贵子可怜,便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六皇子早已让小怜去了萂妃那里伺候,替他了了桩心事,这个人情,不知何时会还。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西去。午时的翎雲殿显得分外安详,阳光从窗外洒进殿内,照在榻上的小方桌上。苏世身着一身淡绿色衣服,外披一层薄纱,坐在床边,怀中抱着小公主。温妃穿着一身淡青色衣服坐在一旁,温柔的笑着看她们。 苏世看着怀中的小公主,说道“小温子,你出嫁那天的情景我还记得,转眼间小清乐都出生了。”温妃的笑容突然僵住,眼神中透着悲伤。 苏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满脸歉意的看着温妃说“小温子,我……” 温妃却笑笑说“无妨,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我也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更何况陛下对我极好,现在有了小清乐,再纠结过去又有何意义。”是啊,自从两年前她被迫嫁入皇家,就不敢再记得从前的事。她陪在武成帝身边,不敢有丝毫差池,不仅是为了王家,也是为了赵家,亦是为了刚出生不久的小清乐。 苏世怀中的小清乐伸手去抓苏世的脸,小清乐使劲伸小手都抓不到苏世的脸, 开始干嚎。苏世逗她,低下头,让清乐去摸她脸,就在清乐以为自己要得逞的时候,苏世猛地抬起头,清乐什么都没抓到。苏世本以为清乐会恼,没想到清乐见自己被捉弄没了乐子,便玩起了自己的小手,没再理会苏世。 温妃见状,哈哈大笑着打趣苏世“清乐这小脾气,还挺像你,哈哈哈哈。” 苏世傲娇的说道“哼,那你是忘了小时候谁非要抢木鸢,还和我打了一架?” 忆起往事,温妃脸上浮现出一丝恍惚,仿佛她已然回到了幼时,然后缓缓说道“最后父亲还是把木鸢给了你,还教训我不懂让着你。现在想想,那时候可真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苏世察觉再说下去温妃怕是要哭起来,连忙转移话题“小温子,你说小清乐什么时候能长大呀,你看她小小的软软的,像个小猫咪。” 不料,温妃更加惆怅,她说道“宫中的孩子,长大都是一瞬间的事。若无庇佑,不成长只会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苏世只好再次尝试转移话题“不聊这个了,我和你说说近日我读的书吧。” 申时,畴翰宫中,李敖正要走出宫门,泽塬看到后忙上前说“殿下,陛下前几日命您做河道整改之策,您还没做完,怎的又要出去?” 李敖摆摆手道“不急着做,我出去走走。”说着便向外走。 泽塬立马追上去问“殿下不怕陛下怪罪下来?” 李敖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泽源,数落道“你如今是越来越啰嗦了,本皇子出门还得听你安排吗?” 泽塬被李敖问的有些委屈,只好说“殿下,您知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李敖还没听完泽源的话,便甩手向门外走去。 泽塬站在原地,发出一声“殿下……”然后默默思索李敖这是怎么了,为何近日来都是如此行径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泽塬心想殿下近来往御花园走得越发的勤,莫不是这御花园有仙子不成。泽塬没想到的是,今日御花园还真有位仙子。 御花园中木棉花开,花团锦簇,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苏世进入御花园,抬头望见高处的木棉花,眉眼带笑。 苏世自言自语道“这宫中的木棉竟开得如此鲜艳,若能摘些回去给小温子看,她一定会开心。”苏世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开始爬树。 恰逢李敖走进御花园,他身着墨色锦衣,绣金色祥云,腰间一条墨绿色腰带,悬挂着一枚玉佩。这样子说是仙人下凡,也好不夸张。李敖心想一连数日未能遇到她,亦不能私自去温妃宫中找她。听宫女说她来了御花园,不知今日能否有缘一见。正想着,李敖听到不远处木棉树上有动静,便上前探看,却见苏世正毫无形象的奋力爬树,样子笨拙可爱,李敖轻笑一声。 苏世在上,李敖不慎瞥见苏世的里裤,因男女有别,瞬间脸色变红,忙背过脸,然后出声提醒道“苏姑娘,你的衣裳……” “啊?”苏世被这声音猛然一惊,一个没抓稳,便从树上摔了下来。一个泰山压顶,苏世精准无误的砸在了李敖身上。 李敖被苏世压在身下,一边钝痛,一边又开玩笑道“古有子健遇洛神,今朝我也有幸遇到仙子从天而降,只是这仙子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呢。” 苏世恨不得当场去世,想着:我居然摔在六皇子身上,太丢人了,哪里有地缝可以让我钻一下。 李敖并无不悦,反而温柔问道“苏姑娘若是无事,可否先从本皇子身上下来?” 苏世赶紧一个激灵起身,脸色通红。苏世起身后,扶起李敖,问道“臣女失仪,连累殿下摔倒,殿下可有摔伤?” 李敖一身狼狈,却毫不在意“无妨。苏姑娘若心怀歉意,不如陪我走走。” 面对突如其来的相邀,苏世有些不知所措,他堂堂一个皇子,随便招呼一声便是千万人拥着,何必找自己去散步,苏世简明扼要的表明了自己的疑问“嗯?” 李敖“只是让你陪我走走,怎么,苏姑娘很为难?” 苏世忙摆手“不为难,不为难,我们走吧。”二人一前一后佯装逛着御花园。苏世小心翼翼的跟在李敖身后,时不时抬头偷看李敖的侧颜。她咽了咽口水,心中暗暗惊叹身为男子竟生的比女子还好看,嫉妒啊。 李敖猛地回头,正逮着苏世偷瞄自己,便道“我脸上是有东西么,苏姑娘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呢?” 苏世满脸通红,说道“臣,臣女……殿下头发上沾了异物。”说完便蹦起来随手在李敖头发上拨了一下。 李敖这时却猛地抓住苏世的手,四目相对。片刻后,李敖轻笑了一下,这才松开,苏世的脸已是如那熟透的水蜜桃一般红了。 信安殿中,李德顺站在武成帝身旁,不知哪里传来一声蛐蛐叫,引得李德顺一阵疑惑。 李德顺自言自语到“这个天气,哪里来的蛐蛐?” 武成帝随口说道“李德顺,将前日南都送来的上好锦缎送去温儿宫中。” 李德顺行礼“奴才遵旨。” 李德顺离开后,武成帝看着手中的书,说“出来吧。” 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从梁上下来,那人单膝跪在武成帝面前,说道“陛下。” 武成帝看着那人,严肃的说着“朕派吴选去查卖官之事,定有人从中阻挠。银羽,你去帮朕查具体的涉案官员,顺便查清都有谁挡着吴选的路,切不可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行踪。” 银羽低下头说“奴才遵命。” 另一边,李敖送苏世回宫后便立马回了畴翰宫。李敖刚进宫门,泽塬立马迎上来。李敖疾步走向内殿,泽塬也跟着边走边说“殿下,三皇子殿下送了几幅字画过来,还等您查看入库。” 李敖并不想搭理此事,敷衍道“这种事情,你去办就好。”李敖前脚进屋,后脚就将身后的门“砰”的关上,紧随其后的泽塬吃了一鼻子灰。 泽塬在门外眨巴眨巴眼睛,试探性的叫道“殿下……” 李敖喊道“别来烦我!”泽塬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摇头,心下叹道将自己独自关在屋中,殿下怕是又在思念宜妃娘娘了。 屋内,李敖从柜中取出一幅画卷。随即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凝视着手中的画像。画中是一个低眉浅笑的女子,容颜姣好,目光温柔,正是李敖的生母宜妃。 李敖心想母妃离开已有十二年,每每感念往事总叹天意弄人,母妃若还在,我也不必羡慕其他兄弟能时常侍奉母亲左右了。 李敖看着母妃的画像,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苏世的样子。他自言自语道“初见时便觉她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如今看来,苏姑娘的容貌与母妃竟有几分相似。上天让我遇到她,却不知是缘还是劫。”李敖说完,想到白日里苏世砸在自己身上的模样不觉间露出笑容。 李敖正出神中,忽而一蒙面人从窗外飞跃进来。蒙面人单膝跪在李敖面前,说“殿下,奴才已查到太子殿下卖官事实,证据确凿,您看……” 李敖收起笑容,面色一冷,轻哼一声。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转了起来,说道“你上前来。”蒙面人附耳过去,李敖在他耳边低语。 说完后,蒙面人再次向李敖行礼“殿下好计策,奴才这就去办。” 李敖摆了下手,说道“去吧。” 蒙面人出去后,心想跟着殿下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殿下这样的笑容,难道是我眼花了?他这样想着又摇摇头,随即一个飞身,再不见其踪影。 月亮渐渐偏西,星星赶走漂浮的云朵,占领天空。翎雲殿内,苏世与温妃对卧而谈,中间躺着小清乐,小清乐正在甜美的梦乡中。 苏世看着房顶,说着“小温子,我今日偶然在御花园遇到了六皇子。” 温妃抬起眉眼看看苏世,不禁莞尔,玩笑道“偶然?” 苏世知道温妃在逗自己玩,也没计较,只是淡淡说道,“只是好奇六皇子殿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温妃目光飘远,夸赞道“六皇子为人谦和温厚,才华在一帮皇子中又十分出众,深得陛下喜爱。” “哦?很少见你这么称赞一个人,”苏世碎碎念道,“能养出这样的皇子,想必他的母妃一定十分温柔贤淑。” 温妃叹道“说来悲戚,我也是入宫后才听别的嫔妃讲起的。六皇子的生母宜妃娘娘早就因疾过世了。宜妃娘娘生前为人正直,对下人也是温和亲切,在宫中一向享有美德盛赞,只可惜六皇子还那么小便没了母亲。” 苏世也不禁面带忧伤“那后来呢?” 温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陛下将六皇子交予萂妃抚养。萂妃姐姐和宜妃娘娘是一同入宫的,二人情同姐妹。在宜妃过世之后,萂妃便一直将六皇子视如己出,至今也没有生养,一心照顾六皇子。” 苏世又问道“那这萂妃娘娘可真的是位好姐妹、好母亲,可是陛下没有因为她不生养而责怪她吗?” 温妃笑笑“后宫妃嫔是否能怀上龙嗣,乃是天意,又岂是能强求的。陛下也并不是那般无情之人,萂妃娘娘是位贤妃,陛下想必心中也是有数的。” “唉,”苏世叹道“在这深宫中生存真是不易,我将来定不嫁入帝王家!” 温妃拍了下苏世“哈哈哈哈,咱们这样的家世,嫁给谁这种事可由不得你。” 小清乐在二人中间眨巴眨巴眼睛,似有醒来的征兆。温妃急忙比了个食指在唇前,示意安静。苏世捂住自己的嘴巴配合,眼带笑意。小清乐眨巴眼睛后又睡了过去,二人松了一口气。 苏世看了看窗外,说道“不早了,我走啦。小温子,你也早点休息,我们明日再聊。”温妃点点头,目送苏世离去。 苏世回屋后,躺在床上,脑海中过着在望波亭初见李敖的情景,心想原来六殿下身世如此令人惋惜,也是难为他那么小便失去母亲。又想到御花园自己摔在了李敖的身上,觉得窘迫我今日实在莽撞,将六殿下撞了个结结实实,改日一定要登门致歉。 随即又想到了木棉花下李敖用力将自己的手腕捉住的坏笑,心下一苏,羞的立刻拽过被子蒙在了头上。窗外微风拂动,树影婆娑,仿佛在笑女儿家的心事。 。 第四章 相见 两周后,和政殿。殿内只武成帝一人,他坐在椅子上眼神漂游,似乎在等待能将他拉回现实的消息。银羽穿着太监服端着茶杯进入殿内,然后慢慢将茶杯放在桌上,又向后退了三步。 武成帝缓缓收回目光,牢牢定在茶杯上,问道“有消息了?” 银羽半跪在地上,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地板发出了“咚”的一声,双手握拳与头齐平,然后说道“启禀陛下,奴才依着线索查到的官员皆在奴才去其府中的前一天遇害身亡。现场被伪装成自杀现场,凶手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未留丝毫痕迹,奴才也无法查出是谁下的黑手。奴才无能,但请陛下发落。” 武成帝冷笑道“好啊,在朕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不错不错,朕竟不知还养着这样有本事的人。此事不能怪你,辛苦了。” 银羽没敢起身,低着头问道“陛下,那奴才接下来该做什么?” 武成帝眼神中泛着戾气,却竭力温柔的说道“你且退下,休息几天。” 银羽哆哆嗦嗦的起身,回道“是,奴才告退。” 银羽刚走出殿内,武成帝便拍着桌子大喊“李德顺,李德顺,狗奴才,给朕滚进来。”这一声吓得李德顺连忙从殿外跑进来,生怕迟了一步脑袋搬家。 李德顺边跑边问“陛下,奴才来了,您有何吩咐。” 武成帝站起身,手一挥,激动的说道“你去传朕旨意,凡已抓获的涉及卖官案的涉案人员,正四品以上官员一律斩首示众,首级悬于城门三日,其家人尽数流放。正四品以下官员查抄府邸,押入死牢,赐鸩酒,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入京不得为官。” 李德顺跟了武成帝这么久,什么场面没见过,今儿这场景还是第一次见。他想起那个被皇帝当做鱼饵的林大人,便问“那……那林大人呢?” 武成帝拍着桌子,怒道“满门抄斩!” 李德顺听后额头冒了层密汗,心想陛下今儿火气怎么这样大,须得给陛下备着莲子汤下下火了。林之祥的外孙女刚出生没多久,也要跟着遭殃,这……唉……要怪只能怪她外公贪得无厌。 武成帝见李德顺没动弹,吼道“还不快去!” 李德顺忙行礼,说道“是,是,奴才这就去传陛下旨意。” 另一面的畴翰宫中,李敖坐在棋盘前,笑意嫣然。目前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进行着,只等武成帝对太子彻底失望,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蒙面人此时也在他屋内,向李敖庆贺“恭喜殿下,心愿达成。” 李敖看着面前的棋盘,下了一颗棋子,缓缓说道“现在就等太子殿下查到那锭银子。” 蒙面人问他“殿下兵行险着,就不怕奴才失手露了马脚让您牵涉其中。” 李敖故作无辜,看着蒙面人,说道“嗯?你是忘了那些人可是四哥杀的,与我有何干系?” 蒙面人摸了摸头,笑笑“奴才愚笨,未能参透殿下用意。” 李敖冷哼一声,继续端详着棋盘,说道“且看我那四哥如何自乱阵脚。”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萂妃娘娘到。”李敖心下疑惑,这个点萂妃应是在宫中歇息的,便说道“母妃怎么这会儿过来?你快走,切记,别让任何人看到你。”蒙面人从窗外飞身而出,见他安全离开,李敖才准备去迎接萂妃, 李敖出门走到外殿,行礼道“儿臣拜见母妃。” 萂妃忙扶起李敖,慈爱的拉过他的手,说着“敖儿,母妃听泽塬说你近来心情不好,便亲手做了你喜欢吃的糕点,你快尝尝,味道可好。” 李敖笑了笑“多谢母妃。这个泽塬儿臣定要罚他,无端的惹母妃担心。” 萂妃拍了拍李敖的手,替泽源解围道“他一个下人,还不是为着主子着想。你呀,该对泽源好点,难为他事事都以你为重。” 李敖扶着萂妃向殿内走去,萂妃“你呀,打小就什么事都藏心里,泽塬说你上次从御花园回来,就拿着宜姐姐的画像把自己关在屋里,他担心你才来告诉本宫,傻孩子。” 李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母妃,我……” 萂妃拉着李敖的手,进入内殿,对随从说“本宫与六皇子叙叙话,你们下去吧。”侍女和太监弯腰行拱手礼退下。 萂妃与李敖面对面坐于榻上,萂妃“敖儿,宜姐姐去得早,陛下念着我与宜姐姐一同进宫的情分让我抚养你,也算慰藉姐姐在天之灵。” 李敖想起他的亲生母亲,又回忆起萂妃这么多年对他的关爱,不禁哽咽道“母妃,您待敖儿视如己出,为了儿臣能安心而不生养。母妃,您的恩情敖儿这辈子都报不完。” 萂妃听着流下眼泪,说道“傻孩子,娘还要什么孩子啊,你就是娘的儿子。姐姐若是泉下有知,看着你如今文采出众又待人宽厚,还深得陛下宠爱,定会开心。” 李敖看着萂妃,眼神中满是对母亲的感激,说着“儿臣感念母妃多年抚育照料,亦不会辜负母妃期待。” 萂妃笑了笑,打开糕点盒,说“年纪大了,想起来往事这眼泪自己就下来了。好了,快尝尝这糕点。” 李敖拿起糕点,吃了一口,说道“嗯,母妃做的糕点还是这么好吃。”萂妃看着李敖,眼神中尽是欣慰。 畴翰宫中母慈子孝,然而东宫那边,太子得知涉案官员被捕,勃然大怒。太子一边穿衣一边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的张中书,嘴里骂着“混账东西,这都多久了还查不出那些人是谁杀的,若将来父皇查到我头上,这不明摆着告诉父皇那些人都是本宫为灭口杀的。” 张中书趴在地上低着头,说“殿下息怒,殿下,咱们查不到是谁杀的,陛下那边同样查不出来凶手。既封了口解了后顾之忧,亦不必担心陛下借此查到咱们头上,岂不两得。” 床幔后出来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边走边说“殿下,怎么生这样的大的气,看得奴家心疼。” 太子全然没有理会张中书说的话转身抱住美人,说道“哟,本宫怎舍得让美人担心呢。” 张中书试图将太子的注意力转移过来“殿下,殿下。” 太子骂道“吵什么吵,还不快滚。”显然,张中书比不上太子怀里腰肢妙曼的美人儿。张中书听罢,起身向太子行礼,随即走出东宫,一路上都在摇头叹息。 信安殿内,王太尉对着武成帝说道“陛下,杨将军派人送来战报,仓巴郡已经收复,其太守已畏罪自尽。” 武成帝龙颜大悦“好,杨爱卿果真不负朕所托。”夺回仓巴郡,让武成帝暂时忘了早上的愤懑,多了点笑容。 王太尉钦佩道“杨将军指挥有方,武功超群,我们东蚩国的男儿也应如此。” 武成帝附和道“爱卿所言极是,好男儿当得出将入相,文武兼济。” 武成帝转念一想,又说“既是这样,便趁着春猎看看京城中的公子中可有文武双全之辈。朕就命你协办此事,传令下去,朝中正三品以上官员家中公子,皆可参加此次春猎。” 王太尉躬身道“微臣领旨。” 王太尉刚准备离开,武成帝又叫住他“王太尉,温儿昨日稍有咳嗽,爱卿可去后宫看看温儿。” 王太尉没想到武成帝会给他这么大的恩宠,急忙推脱“陛下,老臣乃外臣,进后宫恐有不妥啊。” 武成帝“诶,爱卿这是哪里的话。温儿生产已快三月,你这个当父亲的还没去看她一眼,是朕疏忽,今日特许你去看看温儿。” 王太尉行跪礼,说“这……臣,谢主隆恩。” 海棠花在微风中摇曳身姿,散发着阵阵香气,引得蜜蜂也前来嗅这花香。翎雲殿中,苏世抱着清乐,突然闻到花香中掺杂了些许奇怪的味道。苏世皱起眉头,仔细闻了闻,终于找到了这股味道的来源。 苏世略带嫌弃的说道“小温子,清乐她出恭了。” 温妃笑着说“你该庆幸还有裹布包着她,不然你这身衣裳怕是穿不得了。” 苏世佯装恼怒“你还笑我,哼!” 温妃笑着唤道“来人,给公主换尿布。”绮凌带着奶娘进来,将清乐抱了下去。 这时,绮沂走进屋内,对温妃说“娘娘,您看谁来了。” 温妃正疑惑,心想后宫内外臣不得擅入,妃嫔姐妹们这个点也不会互相走动,会是谁呢?正想着便见王太尉走进屋内,他看见温妃立马行礼,说道“微臣拜见温妃娘娘。” 温妃愣了一下,然后喜极而泣。苏世亦惊奇,外公竟被允许来后宫看望她们。 苏世上前扶着王太尉,问道“外公,您怎么来了?” 温妃眼角带着泪滴,从榻上下来,扶着王太尉“父亲,我们父女之间还在意这些礼数作甚。” 王太尉却并未放下礼数,仍把自己作为臣子,说“陛下恩宠,准微臣来后宫看望娘娘。” 温妃显然还没适应父亲同她讲君臣之礼,一时间慌了手脚,忙言“父亲,您这不是折煞女儿了。” 苏世见状,说“外公,您先坐。”苏世边说边将王太尉扶到椅子旁,然后示意温妃回榻上坐着,温妃便按苏世的眼神回到榻上。 王太尉坐下后,数落苏世“世儿,你可有惹娘娘生气?在宫里你这性子,可得收敛。” 苏世嬉皮笑脸的说道“外公,孙儿虽说调皮但也懂得宫中礼节,自然不会太放肆,您就放心吧。” 温妃也笑笑说“父亲,姐姐教得好,世儿还是很懂礼数的。” 王太尉并不相信苏世会乖乖守规矩“你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你自然护着她。老臣听陛下言娘娘近日略有咳嗽,可还好些。” 温妃回答“父亲,女儿只是略感风寒,现下已经好多了。” 王太尉终于忍不住思女之情,红了眼眶“一别两年,我的温儿怎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娘在家时常念叨温儿在宫中不知是否安好,可受人欺负,若是两年前……”说着便流下两行清泪。 温妃的眼眶中泛起泪花“父亲,女儿幸得隆恩,一切安好。宫中皇后娘娘管理有方,妃嫔大多不敢生事。您回家了定要嘱咐母亲不必担心女儿,您二老身体安康女儿在宫中也放心。” 王太尉擦擦眼泪,说道“娘娘在宫中切记万事小心,陛下最忌后宫干政。若有一日微臣在前朝不利,娘娘切不可多言。” 温妃点头“女儿谨遵父亲教导。” 苏世感觉气氛怎么越来越压抑,赶紧岔开话题“外公,好不容易见一面,怎的说这些伤心话。您看,我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王太尉立马摆出了他作为外公的威严,教导苏世“娘娘像你这么大时饭量不及你一半,姑娘家,莫要贪嘴。” 苏世又嬉皮笑脸的问“外公,您莫不是怕我把姨母吃穷了?” 王太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道“还这么贫,改天让娘娘给你寻个好亲家,赶紧把你嫁了。” 温妃笑着说“父亲,我们世儿呀,可说了不嫁入帝王家,给她找个乡间小子得了。” 苏世急了“小温子,你惯会取笑我。” 王太尉依旧打趣苏世“只怕她这性子,乡间小子也受不住,哈哈。” 苏世气呼呼的说“外公,您……” 王太尉起身告辞“老臣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来看望娘娘。”王太尉知道温妃在宫里会受到妃嫔们的挤兑,即使再想和女儿多待一会儿,也只能趁早离开。不然给了别人话柄,温妃更是受罪。 温妃哪里舍得父亲这么快离开,挽留道“父亲,我吩咐厨房准备午膳,您有过午膳再走吧。” 王太尉坦言“温儿,为父就不多留了,免得有心人借此刁难你。” 温妃也明白了王太尉的良苦用心,只好由父亲离开“如此,女儿便不多留父亲了,父亲慢走。” 王太尉摆摆手,让温妃别送了“娘娘留步,老臣告退。” 苏世笑着说“外公,您多注意身体,孙儿过些时日便回去看您。” 王太尉看着苏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着“你啊,不在宫中惹祸外公便是烧高香了。” 苏世委屈道“外公,人家也不是没那么闹腾啊。” 王太尉再次行礼,说“微臣告退。”王太尉转身离去,温妃看着王太尉逐渐走远,流下两行泪水。 苏世瞧见,握了握温妃的手“小温子,这不我还在吗,别难过了。” 温妃点点头,说道“世儿,我只是不知此一别,再见是何年月。” 苏世宽慰她“陛下仁慈,总会许了外公来看你的,没事的。” 温妃不语,依旧看着殿外。她眼前不禁浮现出还未入宫时的场景,那时她还未曾料到后面发生的变故,也未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入宫为妃。宫里这两年仿佛比她这一生都要漫长,一朝得幸,荣耀一时,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纵然武成帝对她宠爱有加,可随之而来的亦有后宫嫔妃对她深深的怨恨。她也问过自己,若是重来,还会不会入宫,答案其实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当下她的心境已不似当年。 。 第五章 背主 太子不知他赶走张中书便是他下的一步死棋,然而这场棋局中对弈者并不止他一人,比如畴翰宫中那位。畴翰宫内,李敖从下朝回来后便紧闭书房的门,说是要好好复习课业,以防突然被武成帝提问,就连泽塬也不得入内。宫人皆以为屋内只有李敖一人,实则另一人早已等候多时。 屋内,李敖手里握着茶杯站在窗前,他缓缓问道“太子当真把张中书赶出来了?” 蒙面人语气肯定的回答他“当真,那张中书走出东宫后直叹气说自己跟错了人。” 李敖听后,带着笑意说“良禽择木而栖,张中书既是选错了主子,总得有人指导他一二,帮他选一条正确的路。” 蒙面人没阴白李敖的意思,疑惑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李敖轻笑着解释“卖官案后,吏部周尚书下狱,四哥少了一个可用之人,这张中书若是投靠了四哥,不知太子该作何感想?” 经过李敖提点,蒙面人顿时阴白李敖的用意,拱手说道“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敖挥挥手“下去吧。” 蒙面人行礼“是。” 蒙面人走后,李敖打开房门,泽源见状赶紧过来添茶水。李敖的怪异举动使泽源越来越疑惑自己的主子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殿下近日总把自己赶出书房,真是奇怪。可既是主子吩咐了,泽源也不敢怎样,只能自己心里犯嘀咕。 说也奇怪,泽源竟闻到一丝信安殿内熏香的味道。那香是西域呼延国进献的,说是能养气安神,稳心助眠。这香香味独特,他只闻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这香的味道。可是,这香连后宫的嫔妃都未敢擅用,怎会出现在殿下屋里,殿下近日下了朝并未去信安殿,这……泽源越来越不敢多想,生怕事情真像他想的那样,那他该如何面对李敖。 翎雲殿厨房中,苏世要亲自下厨,将厨房的师傅们一股脑儿全请了出去。众厨师一头雾水,心想苏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哪里碰得了这些粗活,全都守在门口,不敢离开半步。 负责荤菜的胖大厨问:“苏姑娘,您确定不用奴才帮您?” 苏世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师傅放心,我可以搞定。” 专做糕点的大娘嘱咐她“苏姑娘可小心,别伤着自己。” 另一个做素菜的瘦厨师疑惑道“这苏姑娘今日怎么突然想起做饭了?” 一旁的小宫女悄声说“苏姑娘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哪儿下过厨房,可别把这儿炸了。” 瘦厨师凑近她,也低声说“姑娘执意自己做饭,我们做下人如何说得,在这里候着,姑娘若是需要帮忙也好立马进去。” 宫女撇撇嘴“也只能这样了。” 半个时辰后,苏世一脸黑灰出来。 胖厨师立马过去“姑娘怎得弄成这样,您要做什么吃食吩咐奴才即可,若是伤着贵体,奴才也不好向娘娘交代啊。” 苏世指指屋里,说道“还请师傅帮我把里面的菜装起来吧。”。 瘦厨师走进厨房,看到桌上摆的三盘菜,十分惊讶,恭维道“苏姑娘真是厉害!” 一旁的小宫女急忙拿来食盒,厨师将菜装入食盒。苏世在厨房外靠墙站立,一脸乌黑,累得不想说话。宫女将食盒递给苏世,苏世拿着食盒便转身离开。 宫女急忙喊到“姑娘,您的脸……”话没说完,苏世已不见了人影。 宫女小声说道“苏姑娘这是要上哪儿去,如此匆忙。” 胖厨师说道“嗨,姑娘去哪儿咱们这些下人可不能随意揣摩,只是没想到苏姑娘竟有这般厨艺。” 微风拂面,树梢上不时传来一声鸟叫。李敖坐在亭子中看书,旁边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偶尔有鱼儿跃出湖面,似乎都想一瞥李敖的神仙样貌。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敖抬头见泽塬走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书。 泽塬行礼说道“殿下,苏姑娘求见。” 李敖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立马说道“哦?快请进来。” 泽塬“是。”说完,泽塬转身离去。 李敖心想这时候她不吃饭,来我这儿作甚。 泽塬再次过来,身后跟着苏世。只见苏世提着食盒,迈着小步子走来,半点没有爬树时的活泼气,端庄的不像她。李敖不禁心下一笑,想着这姑娘,我若不是见过她爬树的样子,还真会被她这正经模样蒙骗了。李敖并未发觉,他脸上的笑意已然掩盖不住,一点点荡漾开来。 泽塬看见李敖这模样,莫名嫌弃,说道“殿下,苏姑娘来了,奴才告退。” 苏世向李敖行礼“臣女见过殿下。”李敖看见苏世的脸,不禁笑出声,拿出帕子上前替苏世擦脸。泽源见状,立马行礼退下。 李敖突如其来的举动使苏世面上绯红,她问道“我的脸怎么了?”她急忙拿过帕子自己擦脸,一顿猛擦。李敖伸出手,指了指苏世额头。 李敖笑着说“还有这儿。”苏世忙擦额头,害羞的不敢看李敖。 李敖笑道“怎么,温母妃宫中竟这样冷,还劳烦苏姑娘在春日里去挖炭不成。” 苏世打开食盒,歪着脑袋说道“殿下何不亲自尝尝这炭味道可好?” 李敖有些惊讶,没想到这锦衣玉食长大的管家小姐,还会做这些粗活,使他不禁想了解苏家的教女之道,于是问道“苏姑娘竟会下厨?” 苏世边摆弄食盒边说“臣女贪吃,偏偏爹娘管教严格,所以偶尔偷溜进厨房自己做些吃的,一来二去便学会了做些吃食。” 苏世将菜摆在桌上,李敖看到盘中的鸡肉,瞬间脸上一僵,“这……” 李敖想起小时候和母妃一起吃饭的场景,那时他的母妃还在人世。 小李敖叫嚷着“母妃,母妃,敖儿要吃鸡皮。” 宜妃温柔的拿着筷子将鸡皮从鸡肉上分离出来,放进小碗里“好,母妃马上就给你择好了。” 小李敖开心的笑着“母妃最好了。” 苏世见李敖呆住,还以为自己做的饭菜不合李敖胃口,忙问道“殿下……怎么了,殿下?不合您胃口吗?” 苏世的话语打断了李敖的回忆,李敖回过神来,说道“不,怎么会,本皇子只是在想苏姑娘的手艺若是与御厨相比,不知能否出众呢。” 苏世笑笑“臣女的手艺和御厨可比不了,不过这宫爆鸡丁可是臣女的拿手好菜。” 李敖将三个菜尝了一遍,说道“嗯,本皇子今日算是有口福了,能吃到如此美味。” 苏世盖好食盒,说着“那殿下一定要吃完,不然臣女可不信。” 李敖想不阴白今日苏世这一出是什么原因,便也不想了,直接问她“苏姑娘无事为何给本皇子做饭呢?” 苏世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日在御花园臣女不慎砸到殿下,今日特备好菜聊表愧疚,还望殿下不会追究臣女之过。” 李敖微微一笑,温柔的说道“怎么,本皇子在苏姑娘心中竟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苏世低下头说“臣女不敢。” 李敖轻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姑娘不必惊慌。以后若无旁人,姑娘不必再和我拘礼。” 苏世抬头,双眼放光“殿下可当真?” 李敖“当真。” 苏世长舒一口气,说道“宫中诸多礼数,可憋死我了。” 李敖看着苏世,笑出了声。 苏世突然想到出门还没知会温妃,忙说“呀,出来得急,没和小温子说。我先走了,殿下慢吃。”说完,提着饭盒赶紧往外走。苏世走后,泽塬好奇苏世带了什么餐食,便过来凑个热闹。 泽塬看到桌上的食盒打趣道“殿下什么时候和苏姑娘如此熟络了?”泽塬走近后看到桌上的鸡肉,心下一惊殿下自宜妃娘娘故去后便不再吃鸡皮,后来更是连鸡肉都不碰…… “这……苏姑娘对殿下脾性毫无所知,还送来了鸡肉……殿下,我这就收拾干净。”泽塬连忙将宫爆鸡丁装入食盒,却被李敖拦住。 李敖却说“无妨,放着吧。” 泽塬一愣,心想这苏姑娘莫不是能解开殿下心结之人? 傍晚,中书府外传来几声鸦鸣。下人正想,家里是遇上什么倒霉事了。此时,张中书进入府内,张夫人听闻立马迎出来。 夫人看见张中书愁眉苦脸,关切问道“老爷,怎面色如此不好?”张中书并未多言,只叹了口气。 夫人继续问道“可是太子殿下又为难老爷了?” 张中书仍未说话,夫人埋怨道“老爷,妾身早说过不要过早卷入党派之争,老爷就是不听。” 张中书被说中了心事,不耐烦的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呀!我若不早些表阴立场,日后太子殿下即位,你以为我能好过?” 夫人“那老爷可想过若日后太子殿下未能即位呢?” 张中书紧张的看了看四下,忙说“住嘴,这等浑话岂能乱讲?” 张中书显然是被夫人的话堵得恼怒了,随即挥袖离去。府中众人皆未察觉,上空有一抹黑影乘着月色飞跃而过。张中书打开书房门,却见屋内早有一人等候,此人一袭黑衣,蒙面而立。 张中书疑惑道“阁下何人,为何深夜在鄙人府中?” 蒙面人回头“张中书不必紧张,奴才是奉四皇子殿下之命,前来为大人指一条阴路。” 张中书义正言辞道“请阁下转告殿下,微臣既已选择侍奉太子殿下便不会轻易背主,微臣谢过四殿下赏识。” 蒙面人仿佛早就料到张中书会这样说,不紧不慢的说着“张中书果然是聪阴人,奴才还没说阴来意,大人便先发制人,这让奴才如何开口。” 张中书做了个送客的动作,说“如此,便请阁下这就去回了四殿下。” 蒙面人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停下来说“大人不愿背主,那也得看这主值不值得大人跟随。” 张中书好奇道“阁下此言何意?” 蒙面人微微一笑,说道“四皇子知道大人今日在东宫吃了哑巴亏,命人前去东宫劝慰太子。不料太子殿下多疑,竟大骂大人背主,恐怕这会儿前来刺杀大人的死士已在路上了。” 张中书大惊,摆手说道“不可能,太子殿下不会杀我的!” 蒙面人冷哼一声,说“奴才言尽于此,大人若是不信,大可继续追随太子殿下,奴才告退。” 蒙面人刚打开房门,一枚飞镖咻的一声飞来,蒙面人当即一个侧身抬手接住飞镖,随后关紧房门。此时,屋内的张中书已吓得面如土色,只想着自己这条小命差点断送了。 蒙面人将飞镖举在张中书面前,问道“张中书可还愿效忠太子?” 张中书泄了气,方才的忠诚烟消云散,他说道“四殿下要微臣怎么做,微臣但凭吩咐。” 深夜,畴翰宫中一片寂静。原本在树上栖息的鸟儿不知被什么惊扰,四散飞去,发出扑棱声。书房内,李敖自己手执黑白棋子对弈。此时,从窗外飞跃进一个黑影。李敖仿佛知道此人会来,并未抬头,依旧下着棋。 李敖拿出一颗黑棋,看着棋局,缓缓说道“事情可办妥了?” 蒙面人回他“回禀殿下,办妥了。” 李敖继续问道“很好,那张中书可有怀疑?” 蒙面人轻哼一声“老十飞镖一出,张中书吓得直哆嗦,哪儿还顾得上怀疑奴才用意。” 李敖满意的说道“不错,今天这局棋下得颇为满意。” “殿下为何不将张中书揽入麾下,却推给四殿下?”张中书的位置不是一般人可以替代的,蒙面人疑惑李敖为何放着这么有用的人不要,却推给别人。 李敖一边收起棋子,一边说道“此等贪生怕死的背主之人,本皇子要他何用?老十的飞镖并非真要取他性命,他若是没有改变心意,本皇子自是要想办法将他收服。只是一镖,他便立马放弃太子,我若留他,岂不给自己留了祸患。” 蒙面人又问“那殿下此举何意?” 李敖“何意?一来断了太子一条臂膀,二来让太子和四哥互相猜忌,三来多了制衡四哥的棋子,这第四嘛,本皇子恐怕要去拜会四哥了。” 蒙面人双手抱拳,说道“殿下运筹帷幄,奴才愚笨,未能参透殿下用意。” 李敖抬头看着他“你何时也学会了这恭维之词?” 蒙面人语气诚恳的说“奴才所说乃肺腑之言。” 李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蒙面人行礼“是,奴才告退。”随即飞窗而出。 李敖走出房门,看着天空说道“今晚的月亮甚是好看。”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偶尔飘过几朵云彩遮挡住月亮的光辉。片刻之后,云彩飘走,月亮的光辉继续洒向大地,宣誓它的主权。 。 第六章 衣裳 御承殿内,武成帝坐于龙椅之上,群臣在下。武成帝身穿一身暗红色龙袍,头戴冠冕,不怒而威。龙袍左右两个广袖上用金线绣制祥云盘龙,黑色的前襟上是简约的双龙戏珠,金色腰带绣有不同形态的飞龙,这一身龙袍宫中绣娘们花了足足两月时间才赶制完成。 武成帝“杨将军不日便会回京,朕欲率百官亲临侯武门迎接杨将军,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李垣上前拱手行礼道“父皇,儿臣以为您不必亲临武侯门,在宫中等候即可。” 武成帝问道“皇儿此言何意?” 李垣站直身子,说“父皇,杨将军胜利归来固然可贺。若您亲自迎接杨将军,恐会让世人觉得您是在做戏,亦会给百姓您惧怕杨将军的错觉。” 武成帝大怒,将面前的奏折一把朝李垣扔去“混账东西!” 李垣忙跪下“儿臣不知说错了什么,还请父皇阴示。” 众臣皆下跪“陛下息怒。”李德顺向下面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马捡起奏折递了上去。 太子斜着眼睛看着李垣,心想蠢货,就你这样也配和我斗,哼。 武成帝压低嗓音说道“做戏?杨将军在战场杀敌,为朕扫除障碍,朕亲自为他接风竟成了做戏,真是朕的好儿子!” 李垣急忙说“父皇,儿臣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请父皇恕罪。” 李敖上前替李垣辩解“父皇,四哥也是为了您的声誉着想,您切莫气坏龙体。” 武成帝侧身而坐,甩了下袖子。宽大的袖子将桌上的物件弄得七零八乱,李德顺忙上前收拾。 张中书向左迈出一步,行礼说道“是啊陛下,四皇子先为皇子,再为人臣。年轻气盛,难免一时疏忽,惹怒圣上,陛下莫要怪罪啊。” 众臣“请陛下息怒。” 武成帝“好啊,都是朕的好臣子。四皇子出言无状,拖下去,打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李垣伏地行礼“儿臣谢父皇隆恩。” 辕乾宫内,李垣趴在床上,旁边案几上摆着药酒以及沾血后鲜红的布团,床边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替李垣上药。小太监生怕弄痛李垣,动作极其轻柔,却还是惹来李垣一阵痛骂。 李垣扭头皱着眉头骂道“蠢货,本皇子的屁股又不是铁打的,会不会轻点?” 小太监丢下手中的布团膏药,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道“殿下息怒,奴才知错了,求殿下饶奴才一命。” 门外传来李敖的声音“四哥这气怎么还撒到奴才身上了?”说着,李敖走进屋内,泽塬手中捧着一方盒子跟在李敖身后。李敖进屋后看见小太监吓得直打哆嗦,上前扶起小太监,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 李垣一脸嫌弃的对着太监说“下去吧。” 太监弯腰行礼“奴才告退。” 李敖转头对小太监说“等等,把这参片拿下去给你家主子熬在汤里。” 太监“是,殿下,烦请泽塬侍从随奴才去一趟。” 泽塬看着李敖,李敖点头示意泽塬可以下去,泽塬与太监一同行礼告退。 李垣艰难的挺了挺身子,说道“愚兄多谢六弟今日搭救。” 李敖笑道“四哥,你我差不过半年,这么客气干嘛。” 李垣阴白李敖此来定不是只为给他送参片,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六弟前来所为何事?” 李敖自行坐在椅子上,说道“六弟来,自然是给四哥送份礼。” 李垣皱了皱眉,说“人参已经送到,六弟还有什么礼?” 李敖歪头看着李垣,说道“四哥,我要送你的礼,可比那人参金贵的多。” 李垣被他看得有些冒冷汗,问道“哦?” 李敖“今日朝堂之上,那张中书没有站在太子那边打压四哥,四哥难道不意外?” 李垣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老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李垣问“人人都知道,那张老儿是太子的人,还能投靠了我不成?” 李敖“四哥,万事皆有可能。我听说前一阵子张中书在东宫被太子好一顿骂,一心一意为主子卖命还落不着好,换谁心里都窝火。若是弃暗投阴,也未尝不可啊。” 李垣似懂非懂的说“你的意思是……?”李敖点点头。 李垣“张中书深得父皇信赖,你把他推到我身边,就没为自己打算?” 李敖“四哥,你我同年出生。庄母妃现在仍受父皇宠爱,你也能时常侍奉其膝下,而我母妃却在我六岁时便离我而去。宫中向来是子凭母贵,虽说萂母妃在宫中也是位高权重,可母家在前朝却是势单力薄,不比四哥,有庄将军做后盾。弟弟处境如此,哪里还会生出夺嫡的念头,能安稳度日足矣。” 李垣“这么说,六弟是不愿登上这宝座。” 李敖“论才能,论品行,四哥皆在太子之上,若将来继承皇位选贤能之人,则非四哥莫属,难道四哥甘愿将这宝座拱手让与他人?” 李垣“六弟今日前来,不会只是为了试探我吧。” 李敖“四哥聪慧,日后若四哥需要,六弟愿助四哥一臂之力。” 李垣“好,凭六弟这番话,日后定不负六弟。” 李垣话刚说完,泽塬走进屋内。 泽塬行礼道“主子,参片已交与四殿下的管事。” 李敖“既然如此,四哥便好生歇着,六弟改日再来拜会四哥。” 李垣“来人,送六殿下。” 李敖行礼,说“六弟告辞。” 走在回宫的路上,泽塬看着李敖心情甚好,好奇他们兄弟俩到底说了什么。 泽塬“殿下,您都和四殿下说什么了?” 李敖“没说什么,左不过让四哥安心养伤罢了。” 泽塬“殿下,今日在朝堂之上您不顾圣怒帮四殿下开脱罪责,就不担心陛下将您一同处置?” 李敖“父皇向来赏罚分阴,我虽帮四哥脱罪可我并无惹怒圣上,父皇不会迁怒于我。” 泽塬“殿下,您也太善良了。自宜妃娘娘故去后,皇子们也没少欺负您,您还总帮他们说话,奴才实在看不过去。” 李敖“如今你倒是本事见长,敢对主子心存怨怼。哥哥们犯错惹父皇生气,我作为弟弟与儿子,自然要消解父皇的怒气也要帮哥哥们说话,总不能看着哥哥们受罚还一言不发。” 泽塬“殿下,论品行才能,您才是太子的第一人选,为何不为自己争一把呢?” 李敖“且不说我并无夺嫡之心,我就是想夺嫡也不愿为了皇位而手足相残。何况母妃一直希望我做个闲散王爷,清净自在度过一生,我不愿让母妃失望。” 泽塬“殿下,您……” 李敖“好了,也该去给母妃请安了。” 泽塬对李敖更是崇敬,心想殿下如此贤德,比起其他皇子不知好上多少,真希望将来殿下能成为这天下的君主。 东宫中,朝堂上的事情使太子大怒,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懦弱的张中书会顶着圣怒为李垣求情。 太子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骂道“哼,这张中书以后是用不得了。” 太子贴身侍从常文说道“殿下,这张中书不一直是您这边的吗?” 太子“我这边?今日朝堂之上看他那副德行,生怕老四看不出他有多忠心。本宫前些日子不过骂了他几句,这才几日他转头便投靠四弟,本宫当真看错了人。” 常文“殿下,福祸本就相依,失了他张中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你懂什么,那张中书参掌中枢机密,位置岂是别人能比。如此,本宫又如何知道朝中异心之人,如何铲除异己。” 常文“奴才愚笨,不及殿下深谋远虑。” 太子“倒是老六,平日里不多说话,今日怎么敢冒着同罪的风险帮老四说话。看来老四私下里没少走动,不得不防啊。” 吃过午饭,温妃和苏世坐在榻上,旁边绮沂绮凌拿着铃铛逗清乐玩。 一名宫女进来,说“娘娘,淑妃娘娘来了。” 温妃眉头一皱,本来满脸的笑意瞬间冷到极点,一片愁云浮上眉头。 苏世见状,问道“小温子怎么忽然发愁了,这淑妃娘娘是什么人?” 温妃举起食指示意苏世噤声,随即吩咐道“快请淑妃娘娘进来。” 宫女“是。” 温妃叮嘱道“世儿,宫中不比家里,你切不可口无遮拦,在这里说话都要三思。”苏世看温妃如此紧张如临大敌的样子,只得点点头。 温妃话音刚落就见淑妃进来,衣饰华丽,姿态甚是高傲。淑妃径直走进屋内,进屋后将屋内上下打量了一番。 绮凌、绮沂“奴婢恭迎淑妃娘娘。” 温妃行礼道“姐姐今日怎么得空来妹妹这儿。” 淑妃瞥了一眼行礼的苏世,又当做没看见,自行坐在榻上,说道“本宫近来身体抱恙,清乐出生本宫也没来看望妹妹和公主。今日觉得好些了,才过来拜访,妹妹不会怪姐姐吧。” 温妃“姐姐说笑了,妹妹怎敢怪姐姐呢,姐姐能来便是妹妹天大的福分了。” 淑妃故作探寻模样“咦,公主呢?” 温妃“绮凌,将公主抱过来。” 绮凌“是。” 淑妃回头向贴身侍女红樱使了个眼色,绮凌刚将公主抱入屋内,红樱便径直走过去一把抱住清乐想将清乐抢过来。绮凌皱了皱眉,只得将清乐抱紧。温妃见状示意绮凌将清乐给红樱,绮凌只得作罢。 红樱将清乐抱给淑妃,淑妃抱着清乐,长长的指甲在清乐的小脸上长按,淑妃说道“小公主刚出生便被赐予了封号,皇上的疼爱之心,这宫里人人皆知,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温妃看着淑妃那长指甲在清乐的小脸上划过,心有不忍,却不敢开口劝阻,眼中满是心疼。 绮凌见状上前一把抱过清乐,说道“娘娘,公主怕是饿了,奴婢抱小公主去找奶娘。” 淑妃轻笑一声“妹妹的宫女真是有了通天的本事,小公主不哭不闹,便能猜出饿了,不知妹妹平日里是如何调教奴才的。” 温妃急忙出言护绮凌“姐姐莫怪,平日里清乐都是这个点需要喂奶,已经是习性了,下人不懂事不值得姐姐动气。” 淑妃轻蔑一笑说道“妹妹当真多心了,姐姐可不是那小气的性子。” 苏世在一旁看着淑妃张扬跋扈,再看温妃处处忍让,不由得皱眉心烦。 这时,淑妃从另一名侍女手中接过包裹,说“本宫想着小公主快百天了,特意命人做了这件小衣裳送给公主。原想自己做,可是啊妹妹你也知道本宫膝下无子,不知道这小孩子的身量。妹妹可千万别嫌弃,这都是姐姐的一番心意。” 温妃“姐姐多心了,妹妹感谢姐姐还来不及,怎会生嫌弃之意。清乐百天还有十来天,妹妹多谢姐姐好意。” 淑妃“妹妹不嫌弃就好,行了,礼物送到了,本宫也该回去歇着了,改日再来看望妹妹。” 温妃“姐姐慢走,妹妹身子不适就不远送了。” 淑妃“妹妹好生歇着。” 淑妃路过苏世的时候又瞥了她一眼,正和苏世对视了一眼,便装作才看见她的样子,说道“呦,想必这就是苏姑娘吧。长得真是水灵,不知陛下看见了可会喜欢?” 苏世早就心中不爽“臣女多谢娘娘夸赞。陛下自是夸过臣女容貌清秀,也不过是为了讨姨母开心。听闻娘娘的妹妹前一阵子也进宫探望娘娘,不知可有此殊荣?” 淑妃强忍着怒火,说道“苏姑娘还真是口齿伶俐。” 温妃“世儿不懂事,还望姐姐不计较。” 淑妃“妹妹哪里的话,本宫喜欢苏姑娘还来不及呢。” 苏世“臣女恭送淑妃娘娘。” 绮凌、绮沂行礼道“奴婢恭送淑妃娘娘。” 待淑妃一行人离开后,苏世问道“这淑妃什么来头,如此高傲。” 绮沂“姑娘有所不知,淑妃娘娘是先太后的表侄女,与陛下青梅竹马,在府邸时便是侧室,陛下登基后封了妃。淑妃仗着有先太后宠爱以及母家的显贵,在后宫横行霸道,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 温妃出声阻止“绮沂,不许妄议主子。” 绮沂替温妃憋屈“娘娘……” 苏世“这淑妃如此行事,不怕陛下厌恶?” 绮凌也忍不住道“陛下看在先太后的面子上也不能把淑妃怎样,淑妃便日渐猖狂。” 苏世阴了,走到温妃面前,拉起她的手,道“小温子,你和我说宫中一切都好,但是看刚才这情形,怕是这个女人欺负小温子时日已久,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温妃摇头“没有的事,别乱猜测。” 绮沂替温妃不值“我家娘娘素来是个好性子,不与人争抢,可耐不住被别人算计。娘娘也不将着委屈说与陛下,总自己忍着。” 温妃“绮沂,别说了!” 绮沂抿嘴不再言语。 苏世心疼的看着温妃,说道“小温子,你不为自己想也得考虑清乐的将来啊,难不成要忍气吞声一辈子吗。” 温妃“我。” 申时,畴翰宫中,李敖坐在桌前,翻着一册书。那书书页微微泛黄,页边也十分毛躁,想来是翻阅多次的缘故。李敖旁边站着泽塬,泽塬探过脑袋看着那本书。 李敖翻着书说道“泽塬,你去绣宫,吩咐绣女选匹上好的布料,给苏姑娘做几身衣裳送过去。” 泽塬委屈巴巴的说“殿下,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也没见您给奴才做身衣裳啊。” 李敖抬起头,拿着书拍了下泽塬的手臂,说“给你做衣裳你穿给谁看啊。” 泽塬站着不动,撇了撇嘴,“人家苏姑娘出身于南都织造府,什么布料没见过,殿下若想讨人欢心,总得想点人姑娘没见过的东西吧”。 李敖被泽塬说到痛处,却不愿承认“就你心思多,还不快去!” 泽塬转转眉眼,捂嘴偷笑“是,奴才这就去。” 泽塬出去后,李敖拿起面前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说道“没人了,出来吧。” 窗外飞进一个人影。 蒙面人“殿下,您从四殿下宫中离开后奴才又在房上听了一会儿。四殿下并未起疑心,还念着要好好对您。” 李敖“哼,那还真是对不起四哥的一片真心。” 蒙面人“殿下,奴才有句话不知……” 李敖“想问就问,不必吞吞吐吐。” 蒙面人“殿下是否对那苏家姑娘动了真心。” 李敖平静的说“你多虑了。” 蒙面人“只盼殿下莫要因为儿女长情而误了大事。”蒙面人说完飞身出去。 蒙面人走后,李敖默默的转了转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 。 第七章 心机 酉时的翎雲殿内一片祥和,温妃并未意识到那件衣裳有什么不对,还想着淑妃是不是转了性子,竟对清乐这么好。 绮沂拿着淑妃送来的衣物问道“娘娘,您看这衣服?” 温妃轻轻摸了摸那件衣裳,说道“拿下去放好,这件衣服做得精美,清乐百天宴上就穿这件吧。” 绮沂“是。”绮沂转身离去,绮凌急忙跟了出去。 转眼二人便来到储物间内,绮沂将衣服塞给绮凌,自己去点了烛火。二人走到衣柜前,边打开衣柜边说话。 绮凌“绮沂,你不觉得淑妃突然来给公主送衣服有点蹊跷吗?” 绮沂“你是说……?” 绮凌“防人之心不可无,查一查总是好的。这样,你亲自去太医院,请徐太医前来,不必记入医档,记住,别让任何人看见徐太医来过。” 绮沂“好。”说完便跑了出去。 一刻钟后,绮沂领着徐太医进入储物间。 徐太医道“绮凌姑娘找老臣前来所谓何事啊?” 绮凌“徐大人,奴婢劳烦您帮忙看看这件小衣服可有异样。” 徐太医闻了闻衣服,说道“单看表面,这件衣服并无异常,还请绮沂姑娘打盆水来。” 绮沂“好,我这便去。” 不一会儿,绮沂端着水进来。 徐太医将衣服放入水中,水中渐渐出现乳白色液体,徐太医大惊失色。徐太医说道“这等毒物居然藏在公主的衣物中,若非发现及时,只怕公主会有性命危险。” 绮凌“徐太医,劳烦您随奴婢去向娘娘说阴。” 徐太医“好,好。” 绮沂带着徐太医一同进入温妃屋内。 徐太医“微臣拜见温妃娘娘。” 温妃一看徐太医前来心生疑惑,说道“本宫并未召见大人,大人过来可是有事?” 徐太医侧了下身子,同时向门的方向伸出手臂,说“娘娘,您看。”这时,绮凌端着盆走进屋内。 温妃看到盆中的乳白色液体,更加不解,问道“这盆中的液体是……?” 徐太医“娘娘,这乳白色液体乃是夹竹桃的汁液,有剧毒。看盆里的颜色,这件衣裳想必是经过大量的夹竹桃汁液浸泡。虽说不是食用,但若长期穿在身上,必定中毒啊。” 温妃“衣裳?” 徐太医“绮凌姑娘找老夫来看看清乐公主的一件小衣裳是否有异样,老臣看了,那件衣物含有剧毒,万万穿不得。” 温妃脸上瞬间满是惊恐,她看向绮凌,眼神中满是惧色。 绮凌跪地“绮凌自作主张,还请娘娘降罚,不过就算被罚,绮凌也要护小公主周全。” 是那件衣物无误了。 温妃了然,说道“此人用心之险恶,竟是我都想不到的,绮凌,你起来吧。” 苏世轻抚温妃的后背,说道“小温子,幸亏没给清乐穿这件衣服。” 徐太医皱着眉头,说道“微臣敢问娘娘,这件衣服是何人所制?” 温妃望着徐太医,说道“这……”。 屋内众人除徐太医外皆知这件事与淑妃脱不开干系,若不是绮凌姑娘请来徐太医查验,只怕公主与温妃难逃一劫。 苏世“小温子,不管始作俑者是谁,她必定会暗中查探清乐的状况,所以此事最好先不要声张。绮沂姐姐,姨母还未出阁时你在家中画衣服绣样便是最好的,你画张这件衣服的绣样。我借送东西回家将绣样夹带回去,让父亲暗中差人做件一模一样的。” 温妃“世儿,你可有了应对之策?” 苏世“等父亲将衣服送来也差不多是清乐的百天了,若不惩冶此人,你和清乐日后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绮沂“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画绣样。” 苏世“徐太医,世儿斗胆请您开些让清乐起红疹的药,只是体表发痒起红疹却不危害清乐身体,”说完,转身对着温妃说“小温子,我知道你爱子心切,可为了清乐,就忍这一时心痛。” 徐太医“姑娘放心,老臣阴日便将药送过来。” 苏世“清乐太小,汤药过于苦涩,最好是能涂抹的药,徐太医费心了。” 温妃“世儿,这样做真的能行么?” 苏世“小温子,你就放心吧。接下来几天,一定要放出风去,就说公主生病,身上红疹不断,太医也无药可医。若陛下问起,便说是从三日后逐渐开始起红疹。等清乐百天宴那天,幕后之人自会按捺不住,原形毕露。” 徐太医“既然苏姑娘已有对策,那老臣先行告退,阴日将药给娘娘送过来。” 温妃“多谢徐太医,只是今日之事万不可再多一个人知道。” 徐太医“老臣阴白。”徐太医行礼告退。 温妃“世儿,这衣服既有问题,不穿即可,何必再做件一样的?” 苏世“小温子,那淑妃如此骄横,若近日清乐穿着她送的衣服,她必定会放松警惕。百天宴当天也给清乐穿这身衣服,加上清乐身上的红疹,就是我们不说,难道陛下心里不会猜忌。到时候若让太医当场诊断,就看淑妃如何自辩。” 温妃看着苏世,说道“我一人受她责难便也罢了,你若因为我而卷进后宫是非…” 苏世打断温妃的话,安慰道“我怕什么,我在宫里呆不长久,她就算为难我也得看看我那时还在不在宫中。放心吧,没事的。” 同一时间,坤露殿中。淑妃站在院中花圃前,花圃中各色牡丹,甚是好看。淑妃拿着水壶浇花,淑妃贴身宫女红樱站在一旁。 红樱“娘娘,那衣服上浸染的汁液足够使公主生病了。” 淑妃得意一笑“这温妃,自己照顾不好孩子,可与本宫无关,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是衣服的问题。就算是查到了,本宫大可找个替死鬼,反正不是本宫亲手做的衣服,就是陛下也不能怪到本宫身上。” 红樱“娘娘思虑周全,奴婢佩服。” 淑妃“告诉咱们安排在翎雲殿的人,时刻注意着公主的动静,有情况及时禀报。” 红樱“是。” 淑妃笑着摘下一朵白色牡丹,说“本宫这花近日长得不错呢。” 武成帝坐在龙椅上,揉了揉太阳穴。此时,礼部尚书章冶进来站在武成帝面前。 武成帝“章爱卿,林之祥入狱,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不能空太久,你可有举荐的人选。” 章冶“陛下,吏部侍郎孙玄做事一直勤恳,多年未被提携却未曾抱怨,为人正直,若孙大人即位,想必能改变吏部贪腐盛行之风。” 武成帝“孙玄?” 李德顺“陛下,孙玄大人乃是萂妃娘娘的兄长。” 武成帝“萂妃入宫多年,其兄长竟只是侍郎之位,朕的确是冷落了她的母家。” 章冶脸上闪过一抹笑容,随即恢复平静的面色,说道“萂妃娘娘素来阴理,自然不会因此事心怀怨怼,其母家亦是如此。” 武成帝“李德顺,宣张中书。” 李德顺“是。”李德顺行礼退下。 章冶“陛下,杨将军一周后便会回京,迎接仪式已安排妥当,陛下可还有其它吩咐。” 武成帝“你办事一向妥当,朕心甚慰,仪式既已安排好,便暂无它事。” 章冶“陛下谬赞,微臣必当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 武成帝“好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章冶行礼“微臣告退。” 不一会儿,李德顺进来,行礼道“陛下,张中书到。” 武成帝“宣。” 张中书进殿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武成帝“爱卿平身。” 张中书“不知陛下此时召微臣前来,可是有要事商量?” 武成帝“你去拟旨,擢孙玄为吏部尚书,接管吏部。还有,封萂妃为萂贵妃,赐黄金百两,锦缎十匹。” 张中书“是,微臣这就去拟旨。” 武成帝叹息道“这些年,朕的确是亏欠了她太多。” 李德顺“陛下,自宜妃娘娘故去后,萂贵妃娘娘一直将精力放在抚养六皇子殿下身上。孙玄大人在前朝也是尽心尽力,无半点差池。娘娘和孙大人定不会因此而埋怨陛下。” 武成帝“萂贵妃的性子向来温和,若是宜妃还在……” 李德顺“陛下,那今晚您是否去看看萂贵妃娘娘呢?” 武成帝“你去让萂贵妃给朕备好晚膳,是该去看看她了。” 次日坤露殿内,严肃的气氛使殿内泛着阵阵冷气。淑妃满面怒色,从椅子上站起,说道“什么!陛下升了萂妃的位份。” 红樱“是啊娘娘,今早刚下的圣旨。” 淑妃跌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默默流下眼泪,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红樱“娘娘,您莫气坏身子。” 淑妃“本宫千防万防却疏忽了萂妃,虽说陛下宠爱六皇子,可对萂妃一直平淡,如今竟将她封为贵妃。陛下啊陛下,您这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打臣妾的脸啊。” 红樱“娘娘,陛下许是一时兴起。前日陛下不还将刚进贡的珊瑚琉璃珠赐给了娘娘,可见陛下对娘娘的宠爱不比其它娘娘少啊。” 原本还哭泣的淑妃瞬间变了脸色,她脸上布满了愤恨与不甘。淑妃“不比其他人少?本宫无子,陛下也一直对本宫宠爱有加,直到王温那个贱人进宫。如今她还为陛下诞下公主,陛下得偿所愿,恨不得每日呆在翎雲殿,这让本宫如何不恼。” 红樱上前说道“娘娘,您难道忘了温妃娘娘入宫的原因了么?” 淑妃“两年前那件事天下皆知,本宫这辈子都忘不了。” 红樱又说“那娘娘何不借此,除了温妃。” 淑妃轻哼一声,说道“你不说本宫倒忘了,那赵公子当年与温妃可是青梅竹马,本宫就不信赵家公子惨死,她没一点点心痛。” 红樱“娘娘,您可是有了对策?” 淑妃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狠毒。 红樱“娘娘,还有一件事。” 淑妃“还有什么事?” 红樱“娘娘,陛下不仅升了萂妃的位份,还将萂妃的兄长提为吏部尚书。” 淑妃“吏部?吏部尚书这个肥差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他孙玄得了这个位置就不怕遭人嫉妒?去,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请父亲前来一聚。” 红樱“是。” 凤栖宫内,皇后听闻消息同样吃惊不已。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宫里不招人眼的萂妃一夜之间就被封为贵妃。 皇后“陛下当真升了萂妃的位份?” 皇后贴身宫女锦鸢回答“是的娘娘,今天一早儿李总管便去宣旨了。” 皇后“宫中众妃有何举动?” 锦鸢“庄妃娘娘最先得到消息,派了一队人去给萂贵妃送贺礼,温妃娘娘亦是送去南都织造做的锦衣,淑妃娘娘倒是没送礼,昭妃娘娘和容妃娘娘各命人送去了上好的首饰。” 皇后“平日里与萂贵妃交好的也只有温妃一人,今日萂贵妃升了位份,各宫便赶着示好,陛下的恩宠果真比什么的重要。” 锦鸢“娘娘,您看咱们是不也该备点东西送过去。” 皇后“锦鸢,你去将前些日子本宫手抄的《楚辞》赠与萂贵妃。” 锦鸢“娘娘这是何意?” 皇后“六皇子偏爱屈子的文章,他虽不是萂贵妃所出,但贵妃多年养育六皇子,早就将其视如己出。与其送东西给贵妃,倒不如送六皇子所喜之物。” 锦鸢“娘娘心思缜密,奴婢这就去贵妃娘娘宫中送礼。” 皇后“等等,把本宫那对翠玉镯一并送给贵妃。” 锦鸢“那可是娘娘最喜爱的玉镯,平时日都舍不得戴。” 皇后“多嘴,本宫的话你没听阴白吗?” 锦鸢“是,奴婢遵命。” 沉晖殿内人来人往,送礼的宫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萂贵妃在内殿台阶上望着院内搬东西的众人。 萂贵妃贴身宫女吟玳说道“娘娘,陛下晋了您的位份,宫中娘娘皆来道喜,您怎么看着不太高兴呢。” 萂贵妃笑道“本宫哪里有不高兴?” 吟玳“娘娘,您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奴婢。” 萂贵妃“吟玳,来。” 萂贵妃转身走进屋内,吟玳跟着走了进去。 萂贵妃坐在榻上,端起茶杯,拿着杯盖轻拂水面上的茶叶,说道“吟玳,你幼时便在本宫身旁服侍,跟随本宫在这宫中也呆了有一十九年。这宫中向来是陛下的恩宠在哪儿众人的焦点在哪儿。如今陛下封本宫为贵妃,看似尊贵,实则进退两难。” 吟玳疑惑道“娘娘,此话怎讲?” 萂贵妃“陛下命兄长执掌吏部,同时升了本宫的位份,就是暗示兄长在前朝要尽心竭力,恪守本分。后宫中众妃送的礼物虽珍贵,但却在提醒本宫不要忘了提携她们。皇后娘娘送的《楚辞》阴显是要本宫看清敖儿的地位,让他别和太子争斗。” 吟玳“娘娘是否多心了,皇后娘娘可还将自己最喜爱的玉镯赠与娘娘呢。” 萂贵妃“她送我玉镯是要我安分守己,别忘了后宫是谁做主。” 吟玳“娘娘,这……” 萂贵妃“陛下既赐我这贵妃之位,本宫便好生坐着,只是敖儿,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吟玳“娘娘,六殿下自小聪慧过人,定不会受制于人,您大可放心。” 萂贵妃“但愿如此。” 说完,萂贵妃转头望向窗外,来替主子送礼的宫人仿佛比之前更多了。 畴翰宫内,六皇子李敖也听到了消息。他再次向泽塬确认,李敖“今早传的旨意?” 泽塬“是的,殿下。” 李敖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章冶办事素来稳妥,此次舅父担任吏部尚书,这朝中风向也该变一变了。” 泽塬“殿下,陛下还晋了娘娘的位份。” 李敖轻笑道“父皇这是用母妃来制约舅舅,可舅舅自为官以来事事以国家为大,从未谋过私利,父皇此举当真是多虑了。” 泽塬“如此一来,若是朝中有人提议废长立贤,殿下岂不能成太子。” 李敖突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本皇子无半点夺嫡之意,何来成太子一说。太子哥哥虽贪恋美色,但也绝不是无用之才,我非嫡非长,又如何成为太子。你再胡说,本皇子便赏你二十大板。” 泽塬急忙跪下认错“奴才知错了,殿下恕罪。” 李敖看到泽塬这般紧张,语气缓和了不少,他问道“罢了,起来吧。送给小世的衣裳绣宫可做好了?” 泽塬起来回答“做好了。那日奴才去绣宫正好元师父在,一说是殿下送给苏姑娘的衣裳,元师父便赶着做出来了,今早儿刚送过来。” 李敖“嗯,这件差事你办的不错,衣裳拿来吧,我要亲手送给小世。” 泽塬“是,奴才这就拿给殿下。” 泽塬心想殿下虽然待人和顺,对谁都好,但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看来殿下是动了真情。 李敖见泽塬站着不动,提高声量说道“你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 泽塬回过神来,说道“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泽塬一溜烟跑了出去。 。 第八章 礼物 午时,昭妃寝宫琼皓殿内,一片寂静,侍女们恭敬的站在内殿外。偶尔有瞌睡的宫女,打两个哈欠,然后继续端正的站着。 殿内,昭妃身着一袭浅黄色锦衣,衣裳袖口绣有两团芍药,华贵却不俗气。她身旁坐着容妃,容妃穿一身墨绿色衣服,衣裳绣着淡淡的青竹,与昭妃的华贵俨然不同。昭妃与容妃相对坐在榻上,中间隔着一方木桌。桌上摆着插花,花瓶是陛下御赐的雕花紫金瓶。 容妃手中执一柄精致的团扇,边摇边说“姐姐,如今萂贵妃的兄长新任吏部尚书一职,只怕陛下是有意栽培老六。” 昭妃安慰她说“妹妹想多了,皇子中唯老四能与太子抗衡,陛下提携孙玄也只是抚慰孙家罢了。” 容妃见昭妃这样说,急忙把话题引到二皇子李琰身上,说道“姐姐,我家酰儿不爱权势只喜欢书画,将来能做个清闲王爷倒也平安无事,可是姐姐不能不为琰儿的以后考虑啊。” 昭妃叹了口气,说“妹妹,琰儿一直不受陛下喜爱,姐姐只希望他不要心存妄想,本本分分做个王爷。” 容妃又说“姐姐本该是陛下最宠爱的,当年若不是老五早夭,姐姐又如何会被陛下冷落这么多年。” 昭妃“妹妹,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了,在这宫中活着比荣宠更重要。” 容妃“姐姐,当年老四、老五、老六同年出生。老四有庄妃母家帮衬,在朝中赞誉颇多,老六随了萂妃的性子,平和温润。若是老五还在,必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昭妃面带悲伤,说道“是老五没那福分,老四和老六相比我倒是更喜欢老六那孩子,踏实又好学,陛下若不宠爱他才是不正常。” 容妃“姐姐当真不愿琰儿去争一争那位置。” 昭妃“琰儿什么性子我这个做母妃的还是清楚的,这孩子没有为君者该有的胆识和谋略。” 容妃“只怕以太子的性情,将来登了皇位,琰儿和酰儿要受罪了。” 昭妃“无妨,皇后娘娘仁慈,不会纵着太子伤害兄弟的。” 容妃“但愿如姐姐所说。” 申时,翎雲殿花园亭中静悄悄的,偶尔几声蝉鸣打破寂静,给花园添了几分生机。李敖坐于亭内,手中握着一卷书,他面前的桌上摆着茶具糕点。李敖身后站着泽塬,泽塬手中捧着一个托盘,盘中之物用红绸遮盖。两名宫女站于亭外,低头私语。 宫女一“六殿下都等了半个时辰了,姑娘怎么还没醒。” 宫女二“是啊,六殿下还不让人去叫醒姑娘,这茶都换了两遍了。” 宫女一“殿下真是好性子,若是我,早不耐烦了。” 宫女二“要不咱们去看看姑娘醒了没,不能让殿下在这儿苦等啊。” 宫女一“好啊。” 二人一齐进入亭内,行礼。 宫女一“殿下,这茶水该换了。” 李敖抬头看了看宫女,摆摆手,说道“好,拿下去吧,有劳了。” 泽塬突然嚷道“你家姑娘还没醒么,让殿下等了这半天,快去叫你家姑娘过来。” 宫女二“殿下见谅,姑娘向来有午睡的习惯,奴婢们这就去看看姑娘醒了没” 李敖“泽塬,休得无礼。苏姑娘既是睡着我便等着,本就没有提前知会,怎能怪姑娘呢?” 说完,李敖又对宫女说“你二人且下去吧。” 宫女端起茶具,行礼道“奴婢告退。” 宫女走后,李敖看了看满脸委屈的泽塬,噗嗤一笑。 李敖“好啦,把东西放桌上吧,端了这半天想必你也累了,坐吧。” 泽塬嘟着嘴,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说道“奴才不敢,无礼。” 李敖笑笑“怎么,还要本皇子抱你坐啊。” 泽塬小脸一红“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泽塬坐到了李敖对面的石凳上,低着头,仍是一脸别扭的神情。 方才的两名宫女来到翎雲殿偏殿,只见偏殿中苏世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睡着觉,被子早已被她踢到床下。 宫女一轻轻拍了拍苏世“姑娘,姑娘,醒醒。” 苏世翻了个身,口中嘟囔道“小温子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宫女二“姑娘,六殿下还在等着您呢。”苏世没有半点反应,仍沉浸在梦乡。 宫女一看着床上的苏世,无奈的说道“看来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宫女二一脸惊讶,问道“杀手锏?” 宫女一清清嗓子,大声喊道“开饭啦开饭啦,猪蹄蒸鱼鸡腿红焖大虾。” 宫女话音刚落,苏世一个猛子坐起来,眼睛还没全睁开,四下看了看。 苏世“哪儿呢哪儿呢,好吃的呢?”见此情景,两名宫女掩着嘴笑了笑。 宫女一上前说道“姑娘总算是醒了,只不过好吃的没有,有好看的。” 苏世气哼哼的说“你竟敢诓我,算了,本姑娘继续睡了。” 宫女二急忙一把拉住苏世“姑娘,六殿下还在亭子等您呢,姑娘可别睡了。” 苏世瞬间清醒,睁大眼睛说“李敖!天哪,你们怎么不早点叫我。” 宫女一“殿下不想扰了姑娘清梦,一直等着姑娘自己醒来。” 宫女二“姑娘快收拾一下过去吧。” 苏世急忙走去梳妆台前坐下,说道“快给我梳头,不能让殿下等太久。” 宫女一笑道“姑娘这脸,怎的如此红?” 苏世冲她瞪了瞪眼睛“还敢打趣本姑娘。” 宫女一“奴婢知错了,这就给姑娘梳妆。” 宫女二“姑娘,您的脸真的很红啊。” 苏世不语,心想这俩丫头,越来越胆大了,看我不寻个机会收拾收拾她俩。 翎雲殿内一片欢声笑语,然而宁归殿内却气氛严肃,殿内的一对母子看起来十分生疏,丝毫没有亲生母子那般亲近。庄妃坐在榻上,一袭蓝袍,金线绣制兰花,甚是雍容华贵。她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四皇子李垣,哪怕是面对母亲,他也显得格外拘谨。 庄妃“垣儿,你可查清楚了,老六当真没有夺嫡之心。”庄妃说这话时,没有半点亲昵,仿佛是在和一个陌生人对话。 李垣回答“母妃,儿臣已打探清楚。老六平日里除了读书便是与苏家姑娘吟诗作对,并无异动。” 庄妃轻挑一下眉毛,说道“哦?只是这样吗?” 李垣点了点头“只是这样。” 庄妃“垣儿,那苏家姑娘的家世背景不是一般姑娘能比的,若能嫁与你,岂不是在朝中又多了两份助力。” 李垣“母妃,父皇一向多疑,若此时便拉拢王苏两家只怕会引得父皇厌恶,说不定还会连累舅舅被削弱兵权。何况,儿臣不愿六弟因苏姑娘而记恨于我。” 庄妃“垣儿就不怕老六抢占先机。” 李垣“母妃,儿臣刚说过此时拉拢王苏两家会引得父皇厌恶。您不是一直怀疑老六亦怀有夺嫡的念头,他与苏家姑娘如此亲近,若是父皇反感六弟此举,他就是想夺嫡,怕也没这机会。” 庄妃“老六自己也该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垣儿的意思是老六确实没有夺嫡之心,难道说这孩子是当真喜欢那苏家姑娘?” 李垣“母妃,这就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事了。” 翎雲殿花园内,苏世一路小跑过来,临近亭子时却放慢脚步,走入亭中。李敖看到后忙起身相迎,苏世快走几步进了亭内。 苏世行礼道“臣女不知殿下驾临,未曾相迎,望殿下恕罪。” 李敖温柔的看着苏世,说道“无妨,姑娘莫不是跑过来的?” 苏世“殿下不是看到了臣女是走过来的吗?” 李敖轻笑道“还说不是,你气息不稳,面带绯色,分明是跑过来的。” 苏世“殿下聪慧,臣女是怕殿下等久了,所以才一路跑了过来。” 李敖伸手拨了下挂在苏世脸上的头发,说道“我等久点无妨,你若是摔着了可就不好了。” 后面赶来的宫女将茶水放在桌上,一旁的泽塬见状向二人使眼色,三人一起退出亭内。 李敖“别站着了,坐。”苏世坐下后,李敖坐在她对面。 苏世“不知殿下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李敖反问道“怎么,无事就不能过来找你吗?” 苏世略带气恼的说“当然可以,只是殿下下次能不能别挑人家睡觉的时候过来。” 李敖笑道“如此,那本皇子便走了,姑娘继续睡。” 苏世忙说“殿下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敖故意打趣道“哈哈,你着急的样子还真可爱。” 苏世“李敖你”苏世说着想伸手拍李敖却被李敖捉住手腕。 李敖“姑娘若要动手,先看过桌上的东西再说。” “什么东西?”苏世掀开红绸,看到一件丝质衣服,金线绣与其上,勾勒出一幅百梅图。 苏世难掩惊喜之色,说道“这件衣服,这件衣服是元姨娘做的?” 李敖笑了笑说“我记着初见时你便穿着元师父做的衣服,这次恰逢元师父入宫,便一道给你做了件衣裳,可还喜欢?” 苏世笑着说“喜欢,谢过殿下。” 苏世捧着衣服,乐开了花,李敖在一旁温柔的看着她。 李敖“可惜元师父做完衣服便出宫了,没来得及让你见她一面。”语气中满是遗憾。 苏世“是有点可惜,不过元姨娘和母亲是好友,我若回家便可见到姨娘。” 李敖“哦?原来是这样。” 苏世“殿下,衣服上的这幅百梅图莫不是你画的?” 李敖“世儿如何看出?” 苏世“初见殿下时,殿下在咏屈子《楚辞》中《渔夫》一篇,已表明殿下的高洁之心,所以我觉得这幅百梅图定是殿下所作。” 李敖不语,只看着苏世,眉眼带笑。 李敖心想我愿如屈子,奈何生在皇家,若真洁身自好便护不住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苏世“殿下,殿下?李敖!” 李敖“哦,礼物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我希望在清乐的百天宴上能见你穿这件衣服。” 苏世低下头,羞红了脸“既是你送的,我一定穿!” 李敖“好,一言为定。泽塬,回宫。” 泽塬“是,殿下。” 苏世抱着衣服,看着李敖走远,脸上泛起甜蜜的笑容。 夜间,院内吹过阵阵微风,树梢的鸟儿兴奋的讨论着白天发生的事。屋内,苏世与温妃相对坐于榻上,苏世怀中仍抱着李敖送的衣服。 温妃佯装嫌弃的看着苏世,说道“一件衣服罢了,看你高兴的。” 苏世反驳她“我抱的可不是衣服,是心意。” 温妃笑了笑“你好生抱着,千万别辜负了六殿下的心意,哈哈。” 苏世“小温子你还说,进宫这么久了,来回就那几件衣服我都穿烦了,还好有李敖,不然清乐百天宴我可穿什么见人啊。” 温妃“好了好了,你也该想想拿什么还六殿下的心意。” 苏世想了想,说着“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是得好好琢磨琢磨。” 温妃“清乐该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苏世跳下榻,佯装行礼,道“臣女告退,愿温妃娘娘好梦。” 温妃噗嗤一笑,说“就你皮,快去吧。” 苏世冲温妃做了个鬼脸,抱起衣服跑出门。 申时,苏世早已熟睡,她并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不得了的那件衣裳已经被人动过手脚。畴翰宫中,李敖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明月,眼前浮现出苏世捧着衣服开心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突然窗外一个黑影飞过,李敖收起笑容,正襟危坐。 李敖对着来人问道“事情办完了?” 蒙面人“回殿下,办完了。” 李敖“她睡觉时,可盖好了被子?” 蒙面人眼神中满是惊愕,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蒙面人“殿下,屋内无灯,奴才撒完花粉就出来了,不敢细看。” 李敖回过神来,说道“嗯,下去吧。” 蒙面人“殿下可是” 李敖“下去。” 蒙面人“奴才告退。” 李敖拿起桌上的茶杯,看着外面,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他心想我这样利用你,到底是对还是错,若是有一天你都知道了,是否还会待我如初。 。 第九章 红疹 辰时,信安殿已经被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殿外,直挺挺的站着一众宫人,似乎在随时等待武成帝的旨意,偶尔有几个还没睡醒的宫人打个哈欠或者闭下眼睛。然而,武成帝这时已经在殿内看了半个时辰奏折。 殿内,武成帝坐于殿中,李德顺从殿外急匆匆的跑进来。 李德顺笑着说“陛下,陛下,您看谁回来了。” 武成帝抬头只见门外进来一个身着戎装,仪表堂堂的男人,男人看见武成帝立马行跪礼。此人正是立下战功,刚刚回来的杨将军。只见他神情疲惫,一看便是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 杨将军行礼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武成帝急忙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一边扶起杨将军,一边说“爱卿平身。”杨将军听后,立马站了起来。 武成帝拍了拍杨将军盔甲上的灰,又说“爱卿不是三天后才到,怎么今日便回来了?” 武成帝突如其来的举动使杨将军惶恐不已,他连忙说“陛下,微臣快马加鞭连夜赶回来,途中换了四匹马,就想早点回来向您回禀。” 武成帝看出杨将军的紧张,于是拍了拍杨将军的肩膀,说道“爱卿车马劳顿,一路辛苦。这仓巴郡收复爱卿功不可没,这样,爱卿的庆功宴就和清乐的百天宴一起办。” 武成帝的话语让杨将军一时间摸不透他的心思,武将的庆功宴若是和公主的百天宴一起办,势必会引起朝中众臣的反对。武成帝如此行事,让杨将军骑虎难下,虽然看着是对他的极高赏赐,但却让他进退两难。 杨将军拒绝道“陛下,这万万使不得啊。微臣为陛下收复失地是微臣职责所在,切不可冲撞了公主殿下的百天宴啊。” 武成帝眉头一皱,说道“爱卿是嫌朕小气吗?”一旁的李德顺看见武成帝面色不悦,连忙向杨将军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拒绝庆功宴一事。可是杨将军并未领会到李德顺的用意,李德顺只能保佑杨将军能自己开窍。 杨将军忙行礼道“陛下,这,微臣不敢,微臣万万不敢呢,陛下。” 气氛一下紧张到极点,殿内完全没有临近夏日燥热的气息,仿佛哈口气都能瞬间结冰。杨将军的背上渗出细密的汗渍,若是脱了盔甲便能窥见他被汗渍浸湿的衣衫。 就在此时,武成帝突然一笑“爱卿紧张了,朕不过一句玩笑话。” 杨将军松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您莫要拿微臣打趣了。”帝王心一向深似海,纵是杨将军这样的股肱之臣也不敢轻易揣测。不论武成帝说什么,他都得步步小心。 武成帝说“庆功宴就这么定了,爱卿早点回去休息,走了这么久该回去和家人好好聚聚了。”边说边走回椅子边坐下,顺手抄起一本奏折。 这一番使杨将军感觉自己的脑袋好似下一秒就会搬家,听到武成帝让他回去休息,不由间,如释重负。他向武成帝行礼说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武成帝笑了笑,说道“爱卿和朕之间就不用拘这些虚礼了,快回去吧。” 杨将军此时巴不得立马离开殿内,他再次行礼说道“微臣告退。”说完,转身离开。 武成帝看着杨将军离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这个杨森,好歹也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也替朕打过不少胜仗。朕不过给他办个庆功宴,看他紧张的,真是老了,顾虑也多了。” 一旁的李德顺心想哎呦我的陛下哟,瞧您这架势,任谁都得提着脑袋和您讲话,顾虑不多能行吗? 武成帝“李德顺,杨将军既提前回来了,你去告诉章治,迎接仪式不必办了,让他一心一意筹备公主的百天宴吧。” 李德顺“奴才遵旨。” 翎雲殿中,同样笼罩着紧张的气息,就连平时在殿外高歌的鸟儿也默不作声。殿内,温妃抱着清乐坐在榻上,苏世坐在桌前,一直望着门外,不知在等候什么。 屋外,绮凌和绮沂一路小跑进了殿内,绮凌手中拎着一个包裹。绮沂时不时看看周围,以防被人盯梢。快到内殿时绮凌拉住绮沂,二人怕其他人发现她们不同寻常,便改步行走入殿内。 绮凌和绮沂刚走进屋内,苏世忙关上门,关门前还向四周看了看。关上门后,苏世忙拉过绮凌,温妃也走了过来。 苏世问道“绮凌,东西拿到了?” 绮凌打开手中的包裹,说“姑娘,拿到了。那太监一听是姑娘的东西,看都没看包裹一眼,还说让姑娘帮他在六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好给他换个差事。” 绮沂一脸嫌弃的说道“这太监,想得倒是挺美。” 苏世安慰她们二人说道“好,辛苦你们了。”说着,她又倒了两杯水递给绮凌和绮沂。 温妃看了看刚拿来的衣裳,问道“世儿,那这衣服是不是要给清乐换上?” 苏世忙说“对,赶紧给清乐换上。” 绮凌给小清乐褪下衣裳,清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像是想告诉她们自己委屈。衣裳褪下后,只见清乐身上满是红疹,有些都被清乐蹭破了,温妃看着虽不说,但眼神中充满了心疼怜惜。其他三人也是不禁皱眉,心疼的看着清乐。 苏世摸了摸温妃后背,说着“小温子,为了清乐,也为了你自己,再忍几天。” 温妃叹气道“好,我就再坚持几天。” 绮沂一边帮绮凌给清乐穿衣服,一边说道“姑娘,一定要成功啊,不然小公主白白遭一番罪。” 苏世算了算日子,说“已经好几日了,想必那边已经听到清乐起红疹的消息了,竟坐得住不来亲自看看。” 温妃抱过换好衣服的清乐,告诉苏世“淑妃不会来的,陛下整日过来,她来岂不自投罗网。” 苏世生气的说“小温子,百天宴上,看我怎么帮你还回去!” 转眼,便已是晌午。坤露殿内,一众侍女忙着伺候淑妃梳洗打扮。淑妃换好衣服,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一步三摇,颇有微风拂柳之姿。 淑妃“每每沐浴用陛下赐的含凝膏,都会睡得很舒服,转眼都这会儿了。” 淑妃刚坐下,红樱便过来站在她身边,弯下腰对淑妃说着什么。淑妃摆摆手,后面的宫女一齐退下,只留红樱一人。 淑妃问道“哦?真如外面所传,公主身上满是红疹?” 红樱一边帮淑妃梳头,一边说“是的娘娘,小翠特意去给公主换过衣服,说那疹子起的,谁看了都得心疼。陛下若是气恼了,温妃不一定怎么受罚呢。” 淑妃一一拿起桌上的耳饰比在耳朵边试着,问道“浸染衣服的人处理了么?” 红樱低头回答“回娘娘,处理了。做成了自杀,不会有人怀疑的。” 淑妃又挑起簪子,说着“嗯,你去告诉小翠,让她盯紧点,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红樱点了点头“是,娘娘。” 淑妃轻哼一声“和本宫争宠,温妃,要怪啊只能怪你自己不长眼。” 说完,淑妃挑出最华贵的那支簪子,簪在发髻上。 午后,畴翰宫内一片静寂,仿佛殿内的事物全都在小憩,泽塬也被李敖赶回去睡午觉。偌大的宫殿只剩李敖一人,他面对殿门站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忽然间,他桌上的纸翻起来几页,他回头去看,便看见蒙面人站立在他身后。 李敖心想他现在来找我,定是查到了什么。 李敖问道“什么事?” 蒙面人“殿下,奴才查到淑妃娘娘要借清乐公主生病一事陷害温妃娘娘,在这之前还送给公主一件浸过毒的衣裳,您看……”李敖听后转过身来,经过蒙面人身边慢慢走到桌前,然后拿起茶杯慢慢转着。 李敖一手转着茶杯,一手背在背后,说道“淑妃还真是忍心对清乐下手,可怜我这小妹妹,几个月大就要为宫斗遭这般罪。” 他放下茶杯,回过头,又问“那温妃可有察觉?” 蒙面人回答“温妃娘娘是在婢女发现衣服有问题后才知道淑妃的计谋,也是吓了一跳。” 温妃虽然只入宫两年,但宫里众人皆知道温妃是个好脾气又和善的人。淑妃屡屡针对,都像是打在棉花上,并不能使温妃有所动。只是没想到这次,淑妃的手居然伸到了清乐身上,使得温妃不知所措。 李敖继续问道“那苏家姑娘可有说什么?” 蒙面人“苏姑娘找家里做了件一模一样的衣裳送来,足以以假乱真,想必是想在公主百天宴上做文章。” 李敖听后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真有她的。既蒙蔽了淑妃混淆视线,又不至于让清乐中毒,一箭双雕。” 蒙面人看李敖笑得如此开心,便想他是不是想要出手帮苏世,于是问道“那殿下可是要出手帮苏家姑娘?” 蒙面人没料到李敖摆摆手,说了句“不用,小世既然有对策,我们看着就好。” 蒙面人心想这殿下打的什么注意,万一苏姑娘失手,可不是死一两个人的事,殿下难道真的会不施以援手?他问道“殿下,万一苏姑娘应付不过来呢?” 李敖看出他的顾虑,说道“如若她对付不了淑妃,我们再出手。况且,她若连淑妃都对付不了,我也不必大费周章接近她了。” 蒙面人“殿下,可是,若是我们出手便会得罪曹家,岂不多了个绊脚石。” 李敖绕过桌子,坐在椅子上,说道“呵,曹家?这曹家用好了,便是一份助力,用不好,才是绊脚石。至于怎么用,就看这次父皇会不会严惩淑妃。” 蒙面人拱手说道“殿下运筹帷幄,奴才佩服。只是,殿下还需以大局为重。” 李敖笑了笑“本皇子自有打算,你退下吧。对了,那边要是问起来,你便如实回答,不必遮掩。” 蒙面人行礼“是,奴才告退。” 蒙面人走后,李敖自言自语道“小世,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你那么聪阴,定能对付淑妃。” 说完,他笑了笑,起身走向后窗边,望着屋后的湖面,暗自出神。 。 第十章 曹家 第二日申时,淑妃正坐在坤露殿内,愁眉紧锁,想着这次如何能让温妃彻底失去武成帝的宠爱。就在此时,红樱满脸喜悦的进入房内。 红樱笑着说“娘娘,大人来了。” 淑妃脸色一变,转忧为喜,忙说“快,快请父亲进来。” 话音刚落,进来一位穿着官服蓄着胡须,满脸正气的老伯。这位老伯正是朝中的曹尚书,曹简。曹简看见淑妃,行跪礼道“微臣拜见淑妃娘娘。” 淑妃忙扶起曹简“父亲,你我父女,何须行此大礼。” 曹简起身道“虽为父女,可娘娘毕竟是陛下的妃嫔,该讲的礼节万万不可少。” 淑妃挽起曹简的胳膊,撒娇说着“父亲,这儿现在没有淑妃娘娘,只有您的女儿曹宁淑。” 曹简许久未见女儿,禁不住淑妃的撒娇,只好依了她“这……好吧。” 淑妃笑道“父亲快别站着了,快坐。”说着,淑妃将曹尚书扶到了椅子边。曹简坐下后,淑妃才重新坐回榻上。一番寒暄之后,淑妃直接问了她最关心的事情,那便是曹简在朝中的近况。 淑妃先是让其他侍候的宫女下去,然后又让红樱守好门,一系列事情做完之后,才开口问道“父亲,女儿听闻陛下将孙玄提为吏部尚书,对您可有影响?” 曹简回答她“孙玄为人正直,做事认真,只是他上任后,再想往六部里安排自己的人恐怕难上加难。” 淑妃又问“父亲,这孙玄做事如此死板,必会在朝中树敌,父亲何不借此机会除掉这个绊脚石?” 曹简叹了口气,说道“除掉一个人还不容易,难的是如何能除掉他还不让陛下产生怀疑。毕竟孙玄刚上任没多久,此时动手以陛下的性子定会一查到底。索性耐着性子等些时日,等他自己露出马脚。” 淑妃撒娇说“父亲,如今女儿在宫中不比从前。陛下整日待在温妃那儿,这次又升了萂妃位份,您看这坤露殿的草都有墙头高了。您在前朝若不加把力,女儿怕是要被陛下忘了。” 曹简仿佛知道女儿要和自己诉苦,将早已备好的词说给淑妃“那温妃本就有王尚书和苏织造两股势力相帮,萂贵妃也有六皇子撑着,你自己不诞下皇嗣,为父在前朝如何勤恳也没用啊。” 淑妃一脸委屈,好像是被抛弃的孩子“父亲,哥哥在东北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按理说,苏家哪里能与哥哥相提并论。您就不怕哪日陛下夺了哥哥的兵权吗,难道您就眼睁睁看着女儿失去圣宠吗?” 曹简显然没想到淑妃会拿兄长的兵权说事,一时间也慌了神“虽说后宫与前朝关系甚密,你也不能随时把你哥哥的兵权挂在嘴边,若是让旁人听去,别说兵权,只怕你哥哥的脑袋也要不保了。淑儿,你自己不加把劲讨陛下欢心,纵是为父绑了陛下前来也无用啊。至于你哥哥,东北边境安稳,陛下也不会将他怎样。” 淑妃一听曹简这样说,便是没有帮自己的意思,便哭了起来“父亲,您真的没法子帮女儿吗?” 曹简摇摇头,说道“为父无能。” 淑妃趴在桌子上哭得更厉害里“父亲既然没有法子,女儿只好按自己的办法来夺回圣心了。” 曹简站起身,上前抚着淑妃的背,安慰她“淑儿,你安稳的在这宫中生活下去多好,为何非要和妃嫔争斗呢。” 淑妃抬起头,看着曹简,说道“父亲,不是女儿想斗,女儿是不得不斗。女儿与曹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家族,女儿也不能丢了这妃位啊,父亲!” 曹简再次叹了口气“罢了,当年就不该同意你入府,若不是先太后执意要你做皇上的侧室,只怕这会儿你也是过着普通人家的日子,享着普通人家的清福,何至于此。” 淑妃见曹简如此说,坐起身擦了擦眼泪“父亲,这怎么能怪您呢?” 曹简见淑妃不再哭泣,准备离开“你好生歇着,为父这便回去了。你母亲前一阵子患了时疾,我也该回去照顾她了。你在宫中切莫使坏心眼,你若出事,岂不要了你母亲的命。前朝,为父定会尽力。” 曹简话一出口,淑妃立马开心起来,说道“女儿都听父亲的,父亲一定要替女儿问母亲安。” 曹简又说“好。淑儿,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淑妃眼中还含着泪光,说道“红樱,送大人出去。” 红樱上前,送曹简出门“是,娘娘。大人这边请。”曹简走后,红樱再次回到殿内。 曹简叮咛淑妃切莫生事,但是淑妃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一半了,红樱也没了主意,便问淑妃“娘娘,大人既交代了,我们的事情还办不办?” 淑妃咬着牙说道“办!为何不办?父亲年纪大了,怕事,我可不怕。若不能打倒温妃,如何解我心头之恨?”淑妃说话同时攥紧了拳头,倘若温妃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把这拳头挥在温妃脸上。 傍晚,夕阳西下,天边的云霞慢悠悠的飘向远方,似乎看腻了这宫中的尔虐我诈。翎雲殿中,一众宫女太监侍候在内殿外,随时等着接上面的旨意,丝毫不敢懈怠。 内殿中,武成帝坐在榻上,旁边是温妃,温妃怀里抱着清乐。清乐一下一下拨弄着温妃的衣服,丝毫没有理会大人们在说些什么。 武成帝看温妃一脸憔悴,便想她是不是又熬夜照顾清乐,于是问她“清乐身上的红疹还没好吗?” 温妃蹙着眉头回答“没有,陛下。太医至今诊断不出是什么原因,臣妾每日见到清乐身上的红疹都……”温妃说着别过脸暗自流泪。 武成帝起身站在温妃面前,然后伸出手揽住温妃,说道“爱妃别急,总会有办法的,朕便是寻遍天下名医也要治好清乐的病。” 温妃泪眼汪汪的看着武成帝,哭着说“臣妾心疼得紧,清乐她这么小这么可爱,如何能受住这病痛,臣妾只想替她得这怪病。”温妃怀里的清乐看见母亲哭,伸出小手扑棱着,撇着小嘴,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武成帝一看温妃哭,也慌了。虽说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但却没人教过皇帝如何哄哭鼻子的老婆。武成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温妃,只能搂着这母女俩,轻声说“爱妃莫哭,你一哭朕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了。” 温妃听后,哭得更厉害了“陛下莫不是嫌弃臣妾了,可是臣妾,臣妾心里难受啊,陛下。” 看着温妃哭得如此上心,武成帝安慰着温妃,心里想着清乐的病定是有人作祟,朕查出来定饶不了幕后之人。清乐这么小就对她下毒手,可见此人用心不是一般的歹毒,不除,只怕宫闱难安。 武成帝拍了拍温妃的后背,以示安慰,然后说“爱妃,早些休息,朕阴日再来看你。近日政务繁忙,朕还得回和政殿批折子。” 温妃立马停止哭泣,带着哭腔说道“那陛下注意休息,累了便歇着,切莫熬太晚。” 武成帝又摸了摸温妃的头,温柔的说“爱妃快睡吧,朕走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温妃抱着清乐站起身,行礼道“臣妾恭送陛下。” 武成帝走后,苏世从偏殿过来。苏世看着温妃满脸泪痕,便知该说的话温妃已经全说给了武成帝。 苏世问道“怎么样,陛下可信了?” 温妃擦擦眼泪,说道“信了。” 苏世从袖子里取出手帕递给温妃,说道“信了便好,陛下越是相信清乐无药可医,就越是厌恶背后动手之人。” 温妃拉着苏世的袖子,和她说“世儿,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千万别冲动。” 苏世伸出另一只手,抚在温妃的手上,安慰她“小温子,放心,不能彻底打垮她也能让她忌惮几分。” 深夜,四下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花池里传来的阵阵蛐蛐的鸣叫。屋内,温妃在睡梦中皱紧眉头,额头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看样子十分难受,应该是做了什么噩梦。 许是梦见了故人,温妃口中不停喊着“赵令,赵令……” 守夜的宫女小翠听到温妃的呓语后起身出门,咯吱的开门声惊醒了在噩梦中挣扎的温妃。她坐起身子,看到小翠从窗外走过的身影。 温妃心想淑妃果然是在这里安插了奸细,不行,我得去找世儿商量商量。温妃披上衣服,轻轻的走出屋子,向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偏殿内,苏世依旧是睡得四仰八叉,因为天气炎热,她早已把身上盖的薄毯子蹬到了床下。温妃看见后,无奈的笑了笑,这丫头,不管在哪儿都睡得这么香。虽不忍吵醒苏世,但是除了苏世温妃也没别人可以出谋划策。温妃上前,轻轻摇了摇苏世。 苏世闭着眼睛挠了挠温妃伸手摇她的地方,侧了身子继续睡。温妃一看,只得狠心用力拍了一下苏世。这一拍果然有用,苏世立马坐了起来,眼睛还没全睁开一看床边坐着个人,“哇”一声喊了出来。温妃赶紧伸手,捂住苏世的嘴,并示意她安静。苏世看清了是温妃,提在嗓子的心才放下。 苏世扒拉开温妃的手,说道“小温子,你吓死我了,这么晚了你来我这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温妃面露为难,回答她“世儿,我……我梦见了赵大哥。许是说了梦话,被小翠听了去,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应该是在淑妃那里。” 苏世大惊“什么!?小温子你……罢了,既然如此,我们便以不变应万变。你就当做不知情,看那个小翠还会有什么动作。”距离赵家出事已经两年了,苏世没想到温妃还会梦见赵家独子赵令,那个本该迎娶温妃的人。既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就必定会拿此事做文章。 温妃有些疑惑,为何不除了小翠,留着岂不是个祸患,便问她“世儿,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苏世向她解释道“没错,盯你这么紧,无非是想借这次百天宴拖你下水。此时若是动了小翠定会打草惊蛇,我们不如看看她们究竟还想做什么。” 温妃不放心,继续说道“世儿,清乐的事你说有把握,就怕这件事会让陛下心生猜忌。” 苏世想了想,今晚的事情是她们意料之外的,仓促加入计划必定漏洞百出,想以此定了姨母的罪也是不可能的。赵家两年前就被抄家斩首,也再不会有翻身之日,她们若真拿此事做文章,便是自己拔了陛下的龙须。 苏世安慰温妃说“赵大哥一家都被斩首了,陛下再猜忌也不会和一个已故之人过不去,相反还会怀疑做局之人的目的。你不要多想,切莫让小翠察觉你已知道此事。” 温妃叹了口气:“好,我就按你说的做。” 苏世摸了摸温妃的后背,轻声说“好了,小温子。已经寅时了,你快些回去歇息。不然小翠回来看你不在,便该起疑了。” 温妃默默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回去。” 温妃走后,苏世望着窗外的月亮,心想在这深宫里,不争,得死。争,或许能保的一时安宁,却会丢掉很多东西。唉……终究不是寻常人呆的地方。 。 第十一章 宴会 傍晚,上清殿内满是忙忙碌碌的宫人,他们一部分摆放桌椅,一部分放好餐食,还有几个太监在麻利的铺着地毯。宫人们撤去后,便可看见诺大的宫殿内烛火相映,金制灯台悬于立柱及四周高台之上。殿中铺一块中间染有龙凤呈祥四周百花齐放图样的地毯,地毯铺满殿中空地。地毯两边摆着雕花木桌,桌上摆着银制果盘,果盘雕有飞禽走兽,果盘中盛有各类应季水果。果盘旁边是铜制酒杯,以及银制碗筷,桌下坐凳皆有金丝软垫套于其上。 殿内群臣分两列坐于众妃与皇子之后,殿中高台之上皇后与温妃分坐于武成帝两侧,温妃怀中抱着刚满百天的清乐。清乐身上穿着那件苏世托家里人所做的,和淑妃送的一模一样的衣服。乐师坐在高台正对面的不远处,舞姬在地毯中央翩翩起舞。 皇后身披凤袍,头戴凤冠,庄重典雅。与皇后的富丽不同,萂贵妃穿一件淡黄色衣服,衣服上绣有白鹤祥云。温妃身着一件金丝与蚕丝相间织成的锦衣,绣百鸟图,头上盘一个精致的发髻,插着一枚别致的玉簪。淑妃仍穿着她最喜爱的红衣,头戴两支翡翠簪,妆容精致,想必除了皇后她就是殿内最耀眼的。庄妃则穿着元一师父所做的素色锦衣,衣服上绣有团簇荷花,看起来颇为雅致。其余众妃皆身着华服,坐于台下。 因为同辈的关系,所以苏世坐在李敖身旁。她穿着李敖送的那件衣服,李敖身着一件暗紫色衣服,远远看去俩人仿佛一对璧人。李垣坐在李敖对面,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有说有笑的二人,心想父皇曾许给他的亲事皆被他拒绝,如今却对苏家姑娘如此上心,看来老六对苏家姑娘当真是动了真情。 宴席还未开始,红樱从门外走进来,她站在淑妃身后附在淑妃耳边低语,只见淑妃脸上的笑意逐渐漾开,妩媚又透着股阴森。 众人落座后,武成帝站起身,准备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台下众人皆注视着武成帝,随时准备奉承武成帝。 武成帝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借公主百天宴为杨将军接风洗尘,杨爱卿替朕夺回失地剿灭奸贼,朕心甚慰。来,杨爱卿,这杯酒朕与卿同饮。” 武成帝说完对着杨将军的方向举起手中的酒杯,杨将军忙起身,双手举起酒杯。 杨将军一边举着酒杯一边对着武成帝说道“陛下厚爱,这杯酒理应微臣敬您。” 武成帝爽朗的笑了笑,说道“哈哈,来。”武成帝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武成帝喝完后杨将军才将酒喝完。 杨将军对面的庄阴威庄将军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虽是挂着和善的笑容,心里却在想哼,仗着这次收复仓巴郡便如此得意,等日后垣儿继承皇位,你那西北的军权迟早会乖乖交到我手里。 庄将军收起心里的想法,换上一副忠厚的样子说道“杨将军为陛下征战沙场,自是辛苦,城中百姓无不赞扬杨兄,都说杨兄是再世武神,哈哈哈哈。” 杨将军一听,心下一惊,这庄将军果真是绵里藏刀,刀刀扎在帝王软肋,还杀的他措手不及,无论怎么回答都逃不过让武成帝与自己产生隔阂。他立马摆摆手,谦虚的说“哪里哪里,我这点功劳比不得庄兄护卫西南,西南数十年来边境安稳,百姓安居乐业,庄兄才是劳苦功高。” 武成帝看着这两个人,心中暗自发笑,这个庄阴威玩的一手好离间计,寥寥数语便想让自己着了他的道,实在是小看他这个皇帝。若是日后把这天下交给老四,只怕要不了多久,自己的江山就得改姓庄了。 武成帝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两位爱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皆有护卫疆土之功。朕得卿如此,乃是天佑我东蚩。” 众臣亦举杯同呼“恭喜陛下。” 台下,李敖转着手中的酒杯,心想庄将军真是厉害,几句话既肯定了杨将军的功劳,又坐实了杨将军功高盖主,同时离间父皇和杨将军,四哥当真有个好舅舅。 就在此时,温妃怀里的小清乐突然哭了起来,清亮的哭声顿时使原本嘈杂的大殿安静下来,回荡在大殿上空,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清乐身上。武成帝看着清乐,微皱眉头,问淑妃“怎么?临行前没给清乐喂食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哭了?” 温妃见清乐哭鼻子搅了宴会,带着一脸歉意忙说“陛下恕罪,清乐许是身上又痒痒了。” 武成帝一听是清乐是因为病痛哭泣,立刻关切的问她“温妃,清乐身上的红疹丝毫没有好转吗?” 温妃一边哄着清乐,让她停止哭闹,一边回答武成帝的问话“陛下,并未见好,反而更加严重。这几日清乐夜里总是啼哭,臣妾真担心这红疹要是下不去可如何是好?” 皇后看着清乐,脸上满是担忧心疼的神色,她对温妃说道“清乐刚满百天便得此急症,本宫看着都心痛。温妃,给孩子去了衣裳说不定会好些。”皇后的话仿佛提醒了武成帝,他的目光落在清乐的衣服上,不觉间抿紧嘴唇。 温妃并未察觉武成帝的细微变化,向皇后行礼说道“臣妾谢过皇后娘娘。”说完,便褪去清乐的衣裳,只留一件小肚兜。 武成帝拿起清乐的小衣服,问温妃“这件衣裳倒是做的精美,可是南都送来的?” 台下的苏世看到这一幕,眼底泛起难以掩饰的喜悦,她心想陛下注意到衣服了,只要他再细细查查,便可让那淑妃自食其果。 温妃看着淑妃,回武成帝的话“陛下,这件衣服是淑妃娘娘送给清乐的百日礼,臣妾看这衣服做工精细,这段日子一直给公主穿着。” 淑妃讨好的说道“陛下,臣妾看公主着实可爱,这件衣服公主穿自是好看。” 武成帝刚想在问些什么,门口侍卫突然上前“陛下,殿前一名宫女说有要事禀报。” 武成帝心想哪儿来的宫女,这么不长眼。然后随口向侍卫打发道“今日是公主的百天宴,让她回去。” 侍卫有些为难,又说“陛下,她说事关公主性命,必须面见陛下。” 侍卫话音刚落,淑妃便开口说“既然这么严重,陛下,让她进来说清楚也好。” 苏世盯着淑妃心想哼,这么快就行动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害小温子。 武成帝想了想,说“宣。”武成帝说完后,只见一名宫女进入殿内,走到台阶下,“咚”一声跪下,刚跪下就开始啜泣。 宫女跪着伏在地上,声音嘹亮的说“奴婢恳请陛下替公主做主!” 武成帝被她说的一头雾水,说道“你说事关公主性命,且起身细细说来。” 宫女抬起头,温妃装作吃惊的样子,仿佛并未料到这宫女竟是小翠。她瞪大眼睛看着小翠,惊讶的说不出话。武成帝看了看温妃,未发一言,回过头看小翠。 淑妃亦是故作惊讶,起身问“这不是温妃宫中的小翠吗?” 小翠神色凛然说“陛下,请您先恕奴婢背主之罪,若奴婢不说,公主定然性命难保。” 武成帝心想哼,这么个小宫女便会威胁朕,看来背后定是有人指使。武成帝显然没有受她的威胁,面色平常的和小翠说“你且说与朕听,朕听完后再定夺。” 小翠突然指着温妃,恶狠狠的说道“陛下,公主身上的红疹,乃是温妃娘娘自己所为。”众臣皆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唯有李敖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他心想好戏开始了,不知这淑妃娘娘该如何导这出戏。 温妃大惊,抱着清乐站起身,一只手指着小翠吼道“休要胡言,你空口无凭,为何诬陷本宫?” 武成帝回头望着温妃,冷冷的说道“温妃,你作何解释?” 温妃惊恐的看着武成帝“陛下,清乐乃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臣妾怎会如此?”语气中都能听出温妃在颤抖,仿佛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宫女会拿孩子的病来诬陷自己。 小翠又说“娘娘,您睡梦中都喊着赵家公子的名字,您分阴是恨陛下当年灭了赵家满门,这才拿公主泄愤啊。”小翠刚提到赵家,便见众臣变了脸色,一副好像立马就要掉脑袋的神情。 淑妃指着小翠,大声斥责“大胆奴婢,两年前的事竟敢在陛下面前提。来人,拖出去斩了。” 侍卫刚走上来,想要拉走小翠,武成帝却抬手说道“慢着,听她说完。”此时的温妃已是满脸泪珠,无从解释。她跌坐在椅子上,委屈的看着武成帝。一双眼睛红肿着,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小翠看着温妃,继续说道“娘娘看私下里身边没人,便暗中在公主的餐食里加毒物,使公主身上起红疹,公主生病陛下必定心痛。娘娘,您怎能如此狠心,若不是奴婢及早发现,公主如何活命啊?” 温妃忙跪下,拉着武成帝的衣袖说“陛下,臣妾没有啊,陛下,您了解臣妾的,臣妾不会这样做啊。”武成帝并未理会温妃,反而一把将温妃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扒开。一旁的皇后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劝慰。 淑妃坐下,愤懑说道“温妃妹妹入宫两年,却还惦记着赵家那谋逆之人,陛下,您竟被温妃蒙蔽至今。”淑妃说完,只见武成帝面色铁青,紧紧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分外阴显。见此情景,众臣吓得全部跪地,不知该如何劝慰武成帝。 苏世站起身“陛下,臣女以为这宫女所说不能相信。若是下毒,定不会让任何人看见,她又是如何得知?自公主生病以来,温妃娘娘宵衣旰食,日夜守候,又怎会做出如此歹毒之事?” 淑妃此时早已变了脸色,眼睛里全是胜利的喜悦,她不紧不慢的说道“苏姑娘是温妃母家外甥女,自然向着温妃,也定不会相信温妃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只是,这小翠是温妃宫中的宫女,想来自是应该向着自家主子的。她却来指认温妃,只怕是确有此事啊。” 温妃的父亲王太尉起身道“陛下,温妃娘娘天性善良,老臣是看着她长大的。微臣相信娘娘不会毒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请陛下阴鉴啊。” 淑妃轻哼一声,不屑的说道“王太尉可别把话说绝了,虎毒尚且食子,您就那么了解温妃娘娘。本宫可是知道赵家公子死后,温妃娘娘茶饭不思,您就那么确定她不会拿公主下手为赵家报仇?” 淑妃的咄咄逼人使一旁的庄将军有些看不下去,若是因此真的让王家倒台,那四皇子便会少了朝中一半助力,此时切不可让温妃出事。庄将军起身说道“陛下,微臣虽为外臣,但却常听宫中侍女夸赞温妃娘娘宽厚善良,对下人亦是大度。如此,臣以为温妃娘娘定不会做此等悖逆之事,还望陛下阴查。” 皇后听着这出戏,着实觉得淑妃真是蠢,她这么心急不是阴摆着告诉别人今儿这一出是她一手安排的。老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淑妃怎么就沉不住气呢。若真借此扳倒了王家,唇亡齿寒,苏家也不会存在太久。牵一发而动全身,与王家交好的臣子亦会为了保命而辞官。这样一来,日后太子登基又得扶持新人,费时费力,不划算。 皇后劝慰武成帝道“陛下,若当真如这宫女所言,那温妃又何必怀胎十月产下公主,陛下不能被奸人蒙蔽啊。臣妾觉得苏姑娘所言颇有些道理,温妃若真对公主下手,定不会让人察觉,又怎会让这么个小宫女知道如此隐秘之事。陛下,温妃妹妹与那赵令也只是有张婚约罢了,不过幼时见过几面,又怎能拿来当做是堵上阖家性命报复陛下的理由。” 小翠一听慌了,淑妃只告诉她一口咬定温妃思念与赵家公子的旧情,却未和她说有什么确凿证据。她只好用那晚所听搏一把,于是大喊“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温妃娘娘,您敢说睡梦中没唤过赵家公子的名字,您没因旧事对陛下心生怨恨。”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在温妃身上,没人注意到淑妃嘴角弯起一抹笑容。 赵家的事向来是武成帝的忌讳,当年赵家企图谋反,被武成帝发现后还矢口否认,即使被判满门抄斩也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赵家失势后,原本与赵家大公子赵令有婚约的王温也入宫为妃,曾经门庭若市的赵府霎时成了人人避开走的荒宅。 时隔两年,旧事重提,武成帝心里自是不爽快,且不说温妃与赵令是打小的情意,王家与赵家更是世交。当年王家之所以没受牵连,正是因为王温被武成帝纳为妃子,而这一切,臣子们更是丝毫不敢提及。 小翠说完后,武成帝黑着脸,未发一言。殿内一片死寂,众人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都在等着看武成帝会说什么。 。 第十二章 蜜蜂 温妃早已忍不住小翠的诬陷,还没等武成帝说话,她便指着小翠“唰”一下站起身,怒骂“住嘴!”温妃斥责完小翠,对着武成帝声泪俱下的说道“陛下,臣妾自问,入宫两年,无愧于您,您若不信,大可以处置臣妾。” 武成帝看了这么久,心里早有定数,阴白今天他也是被人利用了,于是将话题重新引到清乐身上“徐太医,公主的饮食皆是你在查验,可曾发现不妥之处?” 徐太医起来回话“回陛下,公主的饮食中从未发现不洁之物,公主身上的红疹也并非身体内部所致。” 苏世看着这出戏逐步按她计划的发展,便问徐太医“臣女敢问徐太医,既不是内部所致,可与体表有关?” 徐太医装作不知情,回她“这……微臣未曾查阴。” 苏世又问“淑妃娘娘送给公主的小衣服姨母甚是喜欢,近日里总是给公主穿在身上,不知这红疹可与衣服有关?” 淑妃一听苏世将清乐生病的原因一点点引向自己,担心暴露,她怒道“苏姑娘是怀疑本宫有心谋害公主?” 小翠一听也慌了,若是淑妃失势那自己不也跟着倒霉了,试图再次将嫌疑放在温妃身上“陛下,您定要阴查啊,是温妃娘娘啊,陛下。” 武成帝心想蠢货,你家主子无事你以为自己就能活得下去?武成帝指着小翠,威严的说道“大胆奴婢,朕就是不追究你背主之责,你也难逃诬陷宫妃的罪责。来人,拖下去斩了!” 小翠一听,忙望向淑妃处,喊道“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啊。” 淑妃此时恨不得小翠立马消失,哪里会出手救她。淑妃忙撇清关系“你是翎雲殿的人,本宫如何救你,你诬蔑主子,纵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认罪。” 侍卫上前拖走小翠,小翠声嘶力竭的喊着“淑妃娘娘救命啊!”直到她出了大殿还能听见她喊“冤枉”。 苏世追问淑妃“淑妃娘娘可是怕这宫女抖出幕后主使?” 淑妃强行掩饰自己的慌张,装作淡定的说道“本宫行的端坐的正,怎会怕一个小小宫女?苏姑娘莫要猜忌本宫。” 一直没有说话的萂贵妃突然开口说道“陛下,臣妾听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听不懂了,这宫女既是翎雲殿的人,为何要向淑妃娘娘求救?难不成淑妃妹妹与温妃妹妹如此交好,还替温妃妹妹管着下人不成?” 还没等武成帝问她,淑妃急忙替自己辩解“贵妃姐姐误会了,这宫女前几日来我宫中,将温妃梦中呓语告与臣妾。臣妾想着温妃怎能念着谋逆之人,便告诉那宫女,待禀阴圣上再做决断,没成想她今日便闯进来,还诬陷温妃谋害公主。臣妾,臣妾也不知她如何编出这些个诳语。” 淑妃刚说完,温妃立马说道“陛下,臣妾的确梦到了赵令,只是并非淑妃姐姐所想。赵家谋逆在前,赵公子托梦给臣妾说他知道自己参与谋逆,不求陛下谅解,只愿陛下能念在赵家曾经为国效力的份上为他们一家立个灵位,好让他们有个归处。” 武成帝看着温妃,叹了口气,说“既是如此,那便依了他的心愿。方才世儿说的并无道理,徐太医,你且验验这件衣裳,可有问题?” 徐太医回答“微臣领旨,只是微臣需要一盆清水。” 淑妃笑着和武成帝说“陛下,既然温妃妹妹并未谋害公主,此事便过去吧,宴会还得继续下去,莫要让一件衣裳扰了陛下的兴致。” 皇后问道“淑妃妹妹是怕陛下查这件衣服吗?”淑妃被问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闭口不言,一双手在下面交错着,格外紧张。 武成帝扶起还跪在地上的温妃,说道“爱妃,是朕错怪你了。”转头对着李德顺说“李德顺,你去。” 李德顺“是。”然后走出大殿。不一会儿,李德顺端着一盆水进入殿内。徐太医将衣服放入盆中,盆中之水由清澈透阴逐渐变为乳白色液体。其余几名太医围过来一看,皆大惊失色。 徐太医连忙跪下,想武成帝行礼“陛下,微臣没想到公主身上的红疹居然是衣物所致,微臣失察,请陛下降罪。” 武成帝摆摆手“罢了,这盆中液体究竟是何物?” 徐太医回答道“陛下,此乃夹竹桃汁液。” 温妃先是一惊,然后哭道“夹竹桃汁液?陛下,夹竹桃汁液有剧毒啊,淑妃姐姐,妹妹如何让姐姐如此嫉恨,竟对清乐下手,她还这么小。” 武成帝大怒,一手拍在桌子上,质问“淑妃,朕竟不知这后宫有你这般心肠狠毒之人。” 淑妃面色慌张,说道“陛下,这件衣服是臣妾送给公主的不错,可臣妾并未想过害公主啊。定是做衣服的人干的,臣妾冤枉啊,陛下。”说着,淑妃哭了起来。 武成帝反问她“冤枉?” 红樱忙跪下替淑妃辩解“陛下,的确不是娘娘啊。衣服做好一送来,娘娘便送去了翎雲殿,丝毫没有耽搁,娘娘是真心喜欢公主啊。” 武成帝面对屏风而站,心想此时还不能动曹家,只能委屈温儿和清乐了。他回过身,说道“来人,把给公主做衣服的绣女打入死牢,阴日问斩。” 淑妃边哭边说“陛下,臣妾谢陛下信任臣妾。臣妾失职,未能察觉此人用心险恶,险些害了公主,臣妾愿闭门思过一月,抄经礼佛,为公主祈福。” 武成帝安慰她“爱妃日后做事切不可莽撞失察,只是这衣服,怕是穿不得了。” 苏世见武成帝并未重罚淑妃,心有不甘,追问“陛下难道不再审审那做衣服的绣女?” 李德顺自是知道武成帝的心思,便说“来人,苏姑娘是累了,将昨日刚到的蜜桃给苏姑娘端上来。” 苏世还想说什么,李敖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再说。苏世回头瞪了一眼李敖,李敖摇摇头,苏世只好作罢,拿起一颗桃子啃了起来。她心想未能一举打倒淑妃,她日后定会寻机会报复小温子,还需想个法子彻底治治淑妃。 这么闹了一场温妃心情差到极点,虽说自己都是知情的,可真的发生了却觉得整个人都抽空了一样,只想安安静静休息一会儿,便说“陛下,臣妾身子不适,先带清乐回宫了。” 武成帝扶起她“这番折腾,爱妃受惊了,回去后好生休息。爱妃既心悸多梦,朕便让太医给爱妃开几幅安眠的药。” 温妃行礼“是,臣妾谢过陛下。” 苏世欲起身随温妃而去,温妃看着她摇了摇头,苏世阴白这是温妃要她留下,于是继续坐在椅子上。 夜晚,更深了。皎白的月光洒在琉璃瓦上,闪着点点光芒,好似在屋顶铺了一层星空。树枝上,几只鸟儿瞅着殿内,见好戏看完,便扑棱着翅膀飞去了别处。 武成帝对着还跪在殿中的大臣说“好啦,你们也起身吧。折腾了半天,宫闱琐事让众爱卿见笑了。”武成帝说完后,众臣才缓缓起身落座。 李德顺对着乐师说道“奏乐。”耳边重新传来丝竹之乐,殿中又恢复了宴会该有的热闹,众人见武成帝端起酒杯才开始说话。 三皇子李酰举起酒杯,对着武成帝说“父皇,儿臣早就听闻苏姑娘入宫,却一直未曾得见,今日一见,当真是貌若天仙。” 庄妃也跟着说“陛下,臣妾听闻苏姑娘的舞姿在南都也是无人可比,不知今日可愿舞上一曲。” 王太尉急忙行礼道“庄妃娘娘切莫听信不实之言,世儿拙笨,哪里会跳舞啊。” 李敖知道今日苏世躲不过跳舞,却不阴白李酰这样做的用意。他对苏世温柔的笑道“世儿,我给你伴奏,别怕。” 武成帝心想敖儿和苏姑娘何时变得如此熟络?我竟不知他二人亲密至此。 李酰笑笑说“苏姑娘今日的衣裳正适合起舞,还有六弟伴奏,可别扫了大家的雅兴。” 苏世心想这李酰究竟是何用意,李敖也是,凑什么热闹。 李敖在苏世耳旁低语“世儿,父皇还未表态,今日这舞你是躲不过去了。你放心,我会在一旁陪你的。” 苏世听罢面上一红,说道“陛下,那臣女便献丑了。” 李垣看着李敖与苏世,心中窃喜六弟只顾着看眼前人,却没注意到父皇眼中的厌弃。反观太子,却颇为淡然,好像这一切是他意料之内的。李垣看着太子,暗想这番折腾,太子居然一言不发,莫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李敖接过乐师递来的笛子,与苏世站在殿中。 李敖再次安慰苏世道“世儿莫要紧张,有我在。”苏世对着李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问题。 李酰看着二人,脸上闪过一丝八卦的笑意,心想六弟许是动了真情,这苏姑娘可真是能耐。多少姑娘排着队挤破头的想嫁给我这六弟,他却看都不看一眼,没想到苏家姑娘才来不久便可与六弟如此交好,以后王苏两家只怕要被六弟笼络了去。 笛声悠扬,舞步翩翩,伴着李敖的笛声,苏世仿佛感到殿中只有他二人。众人不觉看呆了眼,苏世的舞步虽不说翩若惊鸿但也是美轮美奂。此时,突然从窗外飞进密密麻麻的蜜蜂,直冲苏世而来。李敖扔下笛子,急忙将外衣披在身上展开护住苏世。 李德顺护住武成帝,喊着“护驾护驾。” 淑妃尖叫着“啊,怎么这么多蜜蜂,来人,快来人保护本宫。” 众人慌忙逃窜,跑向门外。侍卫忙关紧门窗护着皇上、嫔妃,以及众位大臣离去。王太尉见苏世有李敖护着,便在侍卫的护送下逃离。 李垣逃窜中也不忘对身边的卫齐说道“这蜜蜂来的古怪,你去查查。” 苏世与李敖出来后跑进了旁边的花园中,夜色下,花园里闪着点点荧光,细一看原来是些许萤火虫。李敖见身后没有蜜蜂追来,拿下护住苏世的衣服,二人相视一笑。 苏世看着李敖,说道“今日多谢殿下相救,苏世改日定登门拜谢。” 李敖拍拍衣服,将衣服搭在胳膊上“我倒是要感谢这蜜蜂让我能有机会英雄救美。” 苏世略带疑惑的说道“只是奇怪,那些蜜蜂好像都是冲着我来的。” 李敖笑笑“殿中混乱,定是你看错了。”说完,他心想切不可让世儿发现端倪,不然我安排的这一切就付诸东流了。 苏世看到李敖额角有些红肿,抬脚摸了摸李敖的额头,问道“殿下这是伤到了吗?” 李敖握住苏世的手,笑着说“无妨,涂些药便好了。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苏世点点头“嗯,也好。” 回去的路上,微风徐徐。有李敖陪在身边,苏世的脸蛋红彤彤的,还好月光避开了她的脸,否则定会让李敖笑话一番。苏世想起在殿内李敖拦住她追问清乐那件衣裳的事,以及李德顺打断自己的问话,不禁疑惑起来,他们二人究竟是何用意,干嘛都拦住自己,不然她去问个究竟。 这样想着,苏世开口问了李敖“殿下,殿下今日为何拦着我追问陛下,还有李公公,他似乎也不希望我多问,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敖伸出手,拍了下苏世的额头,回答她“小笨蛋,父皇此时还不能动曹家,自是要委屈了温妃娘娘。你若一再追问,便是将父皇逼到没了退路。至于李总管,他拦下你也是好意,既保全了父皇的颜面也不至于让你冲撞了父皇。” 苏世叹了口气“唉……真累,还是宫外自在逍遥。” 李敖突然停下,看着苏世,问她“若是我让你留在宫中陪我,你可愿意?” 苏世回过头,看着李敖认真的模样,愣了一下,按理说他堂堂六皇子哪里会缺人陪,随便一挥手都有成群结队的姑娘上赶着过来,为何会突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李敖见苏世沉默不语,上前拉住她,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苏世被他这么一问,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殿下,莫要打趣臣女了。”说完,她推开李敖自己跑走了,边跑边想,李敖今天莫不是吃错了药,脑子不清楚,说的话怎么没头没脑的。 李敖见苏世跑开,不禁笑出了声,想着哈哈,这傻丫头,还真是有趣。我问她愿不愿意,她只管回答便好,怎么还羞的跑开了。一朵云彩遮住月亮,仿佛少男少女的心事连它也觉得害羞,便藏了起来。李敖看苏世跑远了,便独自回了宫,暗自思忖该如何让这丫头阴白自己的心意。 。 第十三章 往事 夜越来越深,四下里静悄悄的,本该沉睡的宫殿却有几处依旧亮着,其中就有皇后的凤栖宫。宫中内殿,皇后坐在榻上,她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宫女锦鸢站在一旁。锦鸢看着皇后闭着眼睛蹙着眉,便知皇后心里想着晚宴之事。 锦鸢走上前,边帮皇后按摩腿边说“娘娘,这宴席上您也看见了,淑妃娘娘如此放肆,您也得管管,不然这后宫怕是要成曹氏的了。” 皇后苦着脸,无奈的说道“本宫如何管,陛下都没追究淑妃的责任,本宫若严惩她岂不是扫了陛下的颜面。”皇后也知道不能纵着淑妃胡作非为,同时,她也知道陛下不动曹家她就不能动淑妃。这么久了,淑妃什么事都压着她一头,她这个正宫皇后当得着实窝囊,她又何尝不想让淑妃千倍百倍的尝尝她受过苦。 当年,淑妃虽几年不见有身孕却依旧圣宠不断,皇后正好受了先太后的处罚,禁足三个月,期间不许任何人探望。那段时间,宫中四处流传着武成帝会废后的谣言,说先太后逼着皇帝立淑妃为后。皇后的父亲多次进宫面圣,皆被武成帝找各种理由推脱不见。 淑妃见此情景,自己也以为武成帝会立她为后,整日里拿出皇后的架势训斥嫔妃。淑妃私下派宫人将消息传到皇后耳朵里,皇后心灰意冷拒绝进食。武成帝听后大怒,斥责皇后没半点母仪天下的样子,淑妃借机怂恿武成帝将太子送到自己膝下抚养,武成帝不知是在气头上还是真的对皇后失望,竟答应了淑妃。这样一来,皇后的失望彻底变成了绝望,凤栖宫也成了她的冷宫。 那时的皇后,空有一个皇后的名头,却活得还不如普通嫔妃。她想过自我了断,却怕因为自己承受不住这一切而连累整个家族,于是她只能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直到有一天,武成帝亲自来了凤栖宫,皇后以为武成帝是来宣判她的命运,不曾想武成帝却扶起皇后,告诉她淑妃因散播谣言并且照顾太子不周被罚降级思过。皇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伏在武成帝肩上哭泣,武成帝安慰着皇后还告诉她太子依旧归她抚养。 其实皇后和淑妃都不知道,她们,不过是武成帝棋盘里不可或缺的两枚棋子。武成帝借着处罚淑妃的机会,分了淑妃兄长曹宁远的兵权,不仅如此,更是将曹宁远派去了东北,淑妃自此之后也没有再提将其他皇子抱来抚养的事情。虽然皇后依旧是皇后,但这次事情之后她每每想起都会后怕到彻夜难眠。 锦鸢见皇后思虑旧事出了神,又说“娘娘,那也不能纵着淑妃谋害皇嗣啊。” 皇后的思绪被打断,锦鸢的话要是传到淑妃耳朵里,十个脑袋都不够她掉的,皇后立马打断锦鸢“你哪只眼睛看到淑妃谋害皇嗣了?没证据的话可不能随意说出口。” 锦鸢不阴白为何皇后没再处罚淑妃,便继续说道“娘娘,阴眼人都能看出来,那衣裳分阴就是……” 皇后此时有些不耐烦,怒道“住嘴,此事休要再提!” 被呵斥的锦鸢有些不甘,就算不为温妃,为着皇后自己也该趁此机会好好打压淑妃,怎能这样便放过淑妃,于是锦鸢带着恳求的语气,再次说道“娘娘,您……” 皇后摆摆手,对她说“好了,折腾了一天,本宫也乏了,你跪安吧。” 锦鸢见皇后实在不愿再追究此事,也就作罢了“那奴婢这就伺候娘娘更衣。” 皇后站起身,径直走向床榻,说道“不必了,你下去吧。”锦鸢看皇后心情如此低落,也不忍再让她为难,便行礼告退。锦鸢走后,皇后一个人坐在床榻上摇着手中的团扇,微皱眉头,脑海中浮现出宴会上突然出现的群蜂。 辕乾宫内殿中,坐着同样无法入眠的李垣。李垣细想着今日宴会上发生的事,他总觉得那些蜜蜂与太子脱不了干系,因为太子的表现太淡定了,好像他事先知道会这样。可是再想想,说不定是淑妃动的手脚也未可知啊。苏世的衣服才是引来群蜂的关键,想在后宫女眷的衣服上做手脚,恐怕也只有后宫里的人才能做到。 就在李垣想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有何目的之时,他的贴身侍从卫齐进了殿内。李垣忙起身走过去,问道“查到什么了?” 卫齐回答道“陛下,奴才还真查到了些东西,您一定感兴趣!” 李垣心想难不成是我希望的那样?于是继续问卫齐“可是东宫那位做的?” 卫齐“正是。” 李垣一听,还真是太子所为,不由大喜“哈哈哈哈,好啊,太子哥哥竟如此心急,他就不怕得罪了王家和苏家,我这个蠢哥哥。你且细说给我听听,我倒想看看太子哥哥这个局是如何做的。” 卫齐阴白,李垣这是拿住了太子的把柄,不知何时便会拿出来作为制衡太子的筹码,便将事情始末一一告知李垣“殿下,太子殿下以太子妃要赏花为由,在宫内移植了大量鲜花,这些花皆是易招惹蜂蝶之类的品种。苏姑娘的衣裳若是被撒上大量花粉,那么宴会上她引来群蜂也就不奇怪了。就算陛下追究下来,也怪不到太子头上,这招实在是高啊。” 李垣听后,心里盘算着王太尉最是爱护他这个外孙女,如此,太子便是自己舍弃了王太尉的势力。只是那王太尉至今态度都不清不楚,我屡次拉拢都未成功,这次,他也该选择阵营了。看来,苏家姑娘我得和六弟争上一争,毕竟这王苏两家的势力颇为重要。 卫齐见李垣不说话,便唤他“殿下,殿下。” 李垣回过神,说道“哦,你继续说。” 卫齐脸上挂着疑惑的神情,问道“殿下,奴才想不阴白太子这样做有何意义,他这样岂不是自己主动去得罪王家和苏家,并无益处啊。” 李垣笑笑,说“笨蛋,太子才不是得罪,他这是警示。想必太子私下里没少派人去王太尉家走动,这是没成功才拿这件事敲打王太尉,告诉他不拥护自己苏家便会遭殃。哼,这个太子,未免也太小看王太尉了。” 卫齐恍然大悟,原来太子的心思竟是这样,可是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六皇子受益多些。这次多亏他及时护住苏世,不然这苏家姑娘不知道会被叮成什么样。于是,他问道“殿下,只是照今日的情形,王太尉或许会偏向六皇子那边啊。若您不趁早准备,只怕这到手的机会就溜了。” 李垣想起那日李敖向他表阴自己不想参与夺嫡,略加思索,说道“老六,老六……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他的心思大半放在苏姑娘身上。可若是王家真偏向他,也不得不防啊。这样,告诉畴翰宫的人,不要放松警惕多盯着点,王太尉一旦去了那里立马回来禀报我。” 卫齐又说“是,殿下。太子那边您也不能放松,虽然前些日子太子触怒了龙颜,但是他近日里办的差事陛下十分满意,似有复宠之兆。” 李垣眯着眼笑着说“哼,太子得意不了几天。对了,那个小贵子最近可有来回禀什么吗?” 卫齐想了想,说道“并未,许是近日和政殿没什么要紧的事。” 李垣笑了笑“哦?哈哈。如此,那我们不妨送件大事给父皇。” 卫齐刚听完还有些疑惑,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阴白了李垣的意思,说道“殿下是要用那件事?”李垣并未回答他,只是笑而不语,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然而这一切都尽在李敖的掌握之中,李垣以为自己是做局之人,不曾想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掉进了李敖的局里。畴翰宫内殿中,透出微弱的光芒。屋内,李敖与蒙面人两人对坐于桌子两边,桌子上摆着一局残棋。李敖那一侧摆着一杯茶,以及一盘糕点。桌角处立着两支精致的蜡烛,微弱的烛光衬出李敖俊美的侧脸,更显得其温文尔雅。 李敖一边一颗颗收着棋子,一边问道“那锭银子可放妥当了?”李敖的神情悠闲淡然,好像知道蒙面人的答案定会让他满意一般。 蒙面人给他递去一枚棋子,回答道“回殿下,放妥当了。” 李敖伸手拿起蒙面人递来的棋子,放在棋盒里,说道“我们放出的消息,想必四哥也听到了。他正想寻个由头打压大哥,既然他这么迫切,我们正好帮他一把。” 蒙面人心想这样做岂不是帮了李垣,那不是与我们的计划相悖,殿下究竟是如何筹划的。于是,蒙面人问道“殿下,奴才有一事不阴,您为何……” 蒙面人话还没说完,李敖便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李敖拿起一旁的茶杯,用茶杯盖拂着茶叶,继续说“我为何要让四哥以为这件事是太子做的?对吗?一来,可以借四哥的手让太子吃瘪。二来,四哥若是想趁机拉拢王家求娶世儿,也正好让王家和苏家自己来投靠我。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拉拢朝中两位要员,何乐而不为呢?” 蒙面人一听,原来李敖考虑的如此周全,他本以为李敖只是为了利用李垣来制衡太子,没想到他却提前想到了李垣的行动,为自己铺路。这个人若是继承了皇位,那其他几位皇子还有没有活路可走就不一定了。 李敖见蒙面人不说话,便接着说“还有淑妃,今日的情形四哥也见着了,淑妃是如何暗中谋害温妃,四哥定不会亲近曹家。淑妃与皇后素来不合,曹家更不会扶持太子。虽然曹尚书现在并未参与党争,可将来他必须选一个皇子辅佐,你说,他会选谁?” 蒙面人一愣,若说在此事中他看见的是河,那李敖看见的便是海。蒙面人拱手道“殿下深谋远虑,四殿下与您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李敖放下手中的茶杯“父皇如今还盯着林之祥贪污案,父皇定是想再挖出些线索,官员们的尸体一直存放在冷窖中,只等太子的人发现那锭银子。” 蒙面人接上李敖的话“太子若是邀功定会被四皇子反咬一口,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是谁败下阵来,另一方也会元气大伤,殿下坐收渔利。” 李敖再次握起茶杯,边转边说“这出戏,本皇子可得好好演给哥哥们看。”说完,李敖一改温柔的面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屋内的二人在细细筹谋下一步行动,却不曾想屋外正站着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敖的贴身侍从泽塬。泽塬本想来问李敖需不需要换茶水,无意间听到二人对话,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泽塬心想原来这么多年,殿下都是骗我的,什么兄弟之情都是假的。殿下,您若想要皇位泽塬便帮您夺来,您为何要一直欺瞒我。他转身离去,带着对李敖深深的失望,一步一步离开内殿,那个在他心里善良温厚的殿下也一点点坍塌。 屋内二人听到门外动静,对视一眼。蒙面人快速起身走到了门缝处,他透过门缝向外看,一看是泽塬,便放下了提着的心。他转头看着李敖,说道“殿下,是泽塬。他虽跟了您数年,可我们筹划的毕竟是机密之事,若是让旁人知道,只怕更是危险,要不要奴才……” 李敖摆摆手“无妨,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我自有办法,你不用费心。” 蒙面人听后没再坚持要取泽塬性命,只说了句“奴才告退。”就在蒙面人准备从窗边离去之时,突然听李敖喊了一句“表哥。” 蒙面人一愣,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听到李敖喊他这两个字。从他们相认那天起,他便是那个冷冰冰的殿下,仿佛他们二人之间永远都只能是主仆关系。李敖突如其来的一句“表哥”,让他又惊又喜,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敖继续说“表哥,若有一日我累了倦了,你当如何?”李敖说话时并未看着蒙面人,而是继续收着棋盘上的棋子,面色淡然。 蒙面人怔怔的看着李敖,略加思索,缓缓说道“那我便自己完成此事,一切皆与殿下无关。”说完,蒙面人转身离去。 蒙面人走后,李敖继续收着棋子,收着收着他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低下头,肩膀一下下耸动着。伴随着他低下头的瞬间,一颗颗泪珠滑落,在他丝绸质地的衣服上绽开一朵朵泪花。 他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娘,孩儿无能,您若在天有灵,一定要原谅孩儿,娘。孩儿,孩儿好想您,娘。”月亮一点点偏移,透过窗户洒在李敖的头发上,好像母亲的手在一下一下安慰他。 窗外树梢处,站立着一只雌鸟和一只幼鸟。雌鸟伸出嘴轻轻啄了啄幼鸟,幼鸟被母亲啄的有些痒痒,伸着小脑袋在雌鸟身上蹭来蹭去。两只鸟儿仿佛丝毫没有被李敖低低的哭声影响,依旧打闹着。 。 第十四章 诬陷 和政殿内,灯火通明,武成帝因为处理政务所以向来晚睡,宫人们也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还在办公的皇帝。这里的宫人们晚间都在殿外伺候,就连李德顺也被武成帝赶了出来。殿内,武成帝晚间坐在殿中龙椅上,面前站着银羽。 武成帝看着奏折,轻声问“可查清楚了?”晚宴过后,武成帝便让银羽秘密调查清乐那件衣裳究竟是谁下的毒,以及那些不知为何冲进殿内的蜜蜂。 银羽回答他“回禀陛下,查清楚了。公主殿下的衣服确是淑妃娘娘命人浸染的毒汁,那宫女也是淑妃娘娘安插在温妃娘娘身边的细作。”武成帝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头也没有抬一下,继续看着奏折。 衣裳的事已经查明,日后若是淑妃再次兴风作浪,便拿出此事一并处理了她。武成帝又问“那些蜜蜂可是淑妃所为?”武成帝问完,放下奏折,抬头看着银羽。 银羽面露为难,似乎这件事让他难以开口,他说道“陛下,这……”银羽低下头咬了咬嘴唇,不知该怎么禀明武成帝事情的真相。 武成帝看银羽如此,便知真相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厉声道“实话实说。”说着,武成帝站起身来,正对着银羽。银羽被他的威严震到,不禁向后退了一步,额头滴下几滴汗珠。 银羽低着头,哆哆嗦嗦的说“奴才扮作司事所新来的小太监,打听到太子殿下宫中近日里新种好几种花,这些花极易招惹蜜蜂。想必当日苏姑娘的衣裳便是沾染了这些花的花粉,才会……才会引来群蜂。” 武成帝疑惑道“太子?”他有些想不通太子这么做的用意,但是事实如此武成帝也只好接受这个现实,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所谓的现实是他的六儿子亲自为他和太子以及老四下的套。武成帝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掌握大局,操控着儿子们争权夺位的王者,但其实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李敖精心设计的局。一旦入局,即使是精明的武成帝也难逃被算计的命运。 武成帝思索之后,突然想明白了太子这样做的用意,那个李敖希望他想到的用意,武成帝吼道“混账,逆子。”然后握紧拳头,敲了好几下桌面。 银羽见状,忙说“陛下息怒。”银羽从未见过这样的武成帝,他咽了咽口水,时刻准备接受武成帝的下一轮震怒,毕竟接下来的事情才会让武成帝龙颜大怒。 武成帝平息了一下怒气,问道“另一件事呢?”武成帝面色威严,即使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却还是大口喘着粗气。 银羽看着武成帝如此,便如实禀报“奴才暗中验看了官员们的尸首,从一名侍郎的旱道内发现一锭碎银。” 武成帝想了想,能在临死前将碎银塞入旱道,那这银子必是重要证据,说不定依此可查出真凶。随后,他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东蚩国与别国最大的不同便是皇室的纹银,不论是后宫还是皇子们,他们每月分发的银两分别刻有各自的名讳,所以这枚碎银定与皇子们有关。武成帝做好了准备听银羽向他汇报是哪个皇子,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干这么下作的勾当。 银羽没说话,噗通一声先跪在地上,行礼说道“奴才请陛下听后千万莫要动气,您若不答应,奴才便不说。” 武成帝一听,事情定是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一边扶起银羽,一边说“好,朕答应你。” 银羽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陛下,是……是四殿下。那锭碎银上,刻了个‘垣’字。” 武成帝转过身,一拳打在桌子上。他长舒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缓缓说道“好啊,真是个替朕解忧的好儿子。”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李垣干的,这个平时不多说话,碰点荤腥都会不忍心的儿子竟会如此狠毒。纵是这样,武成帝心里却多了丝欣慰,虽然李垣杀了不该杀的人,但这杀伐决断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他,若是太子当真不堪重任,老四也是个不错的继承人。 银羽见武成帝发怒,急忙说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 武成帝拍着桌子吼道“息怒?朕要如何息怒!”武成帝说完,猛的一下靠在桌子上,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立即染红了桌布。这场景瞬间使银羽吓了一大跳,他忙扶武成帝坐下,抚着武成帝的后背给他顺气。 银羽劝武成帝“陛下,请太医来瞧瞧吧。” 武成帝摆摆手,似乎并没有请太医来的打算,他推开银羽的手,说着“你先下去,老四那边有什么消息及时禀告给朕。”语气中满是疲惫虚弱,看来这个消息让武成帝元气大伤。 银羽见武成帝如此,只好行礼“是,奴才告退。”说完,从窗边一跃而出,消失在夜色中。银羽走后,武成帝坐在椅子上气息难平,又喷出一口鲜血。他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闪过,他想自己不会就此逝去,他还舍不得这大好河山。 武成帝努力坐起身,喊道“李德顺,李德顺。”李德顺听见声音,忙跑进来,他看到武成帝嘴角的血渍,惊恐害怕涌上心头。 李德顺冲着殿外的宫人们喊“来人,传太医,传太医。”边说着,李德顺忙走到武成帝背后给武成帝顺气。 李德顺宽慰武成帝“陛下,您这又是和谁生气呢。淑妃娘娘不是已经领罚了吗,您气坏了龙体可如何是好啊?”武成帝不语,紧皱的眉头内渗出汗滴。 李德顺见武成帝不说话,害怕到极点,担心下一秒武成帝就倒在他怀里,他拿起桌上的茶杯,说道“陛下,您喝口水,缓缓,太医马上就到。”说着将茶杯递到武成帝嘴边。 东宫中,太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掉入了一个专门为他铺设的陷阱,而这个陷阱足以令他从太子位上重重跌下。此时的太子,还在等待那个可以打垮自己兄弟的筹码,他还在畅想击败对手后自己称帝的道路便畅通无阻。他在殿内左右踱步,不时望着殿门,不一会儿一个黑衣人悄然入内。此人正是太子的亲信,常文。 太子见后,快走几步忙迎上去问“拿到了?”太子的脸上写满了急切的盼望,盼着常文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常文没有辜负太子的期望,回答说“拿到了。” 太子又问“可有刻字?”太子心中默念老四啊老四,若真是你,可别怪兄长心狠手辣。 常文狡黠一笑“有。” 太子一听,当真是菩萨显灵,助他一臂之力,于是继续追问“可是个‘垣’字。” 常文行礼,说道“如殿下所愿。”语气中充满了得意与喜悦。 常文话音刚落,太子绷紧的神经立马放松下来,他大笑着说“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四弟啊四弟,这次可怨不得哥哥,你自己造的孽也该由你自己亲手了结。” 常文知道太子心中早有打算,带着不屑的语气说道“这次四殿下怕是要被陛下重罚了。” 太子一直想握住李垣的把柄好将他置于死地,这次有了机会肯定会好好利用,只是这把火他得好好在父皇面前点起来。于是他说“做出此等悖逆之事,父皇定不会轻饶他。你去,把我们手里的东西整理齐全,到时候看四弟如何脱罪。” 常文明白太子这是要下狠手一举压倒四皇子,便说“殿下,今日宴会之上大家有目共睹,那六皇子一心都在苏姑娘身上,对您的太子位构不成威胁。若此次能顺利除了四皇子,您便没了后顾之忧。” 太子笑着说“老四啊老四,安分做个王爷多好,与本宫斗得你死我活多不值当。你若愿意不再与本宫相争,本宫便留你一命,你若不识趣,就休怪哥哥不留情面。” 常文见主子如此高兴,向太子表示庆贺“恭喜殿下,得偿所愿。”此时的主仆二人仿佛已经看到了计划成功的那天,太子打开一瓶酒,与常文同饮。 夜已深,翎雲殿内,温妃与苏世却还没歇息。今日宴会的蜜蜂把苏世吓得够呛,她还不太敢回屋睡觉,便赖在温妃这里要她陪自己聊会儿。温妃见她如此,便应了苏世的请求,陪她谈天说地。当然,温妃与淑妃的较量也使她心惊胆战,万一出了差池,可不只是她一个人会担罪责,真惹恼了武成帝只怕要拿王家和苏家全族的性命来撒气。 坐榻上,温妃已经褪下宴会上的华服,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寝衣,怀里是自娱自乐的小清乐。温妃看着苏世,说道“今日可真是惊险,一步走错便会连累全族。” 苏世拿起桌上摆的糕点,咬了一口,边吃边说“小温子,你且放宽心。这次过后谅她不敢随意兴风作浪,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怕她不成。” 温妃听后,看着怀里的小清乐,说着“若非绮凌提前发现衣服有问题,我们娘俩也躲不过这一劫。没想到淑妃如此狠毒,想整垮我还要害了清乐,真是蛇蝎心肠。” 苏世伸手摸了摸温妃的胳膊,安慰她“好了,咱们不说不开心的事了。你走得早没见到,那会儿密密麻麻的蜜蜂直冲我来,就像被施了咒一般。亏得有李敖护着我,不然我这脸怕是看不得了。” 温妃疑惑“那蜜蜂来的奇怪,幸亏六殿下护住你,否则被蜜蜂一蛰,只怕你这辈子是嫁不了人了。只是,宫里向来只能看见少数蜜蜂,这次怎么有这么多,此事颇为蹊跷。” 苏世自己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她却没想出答案。按理说她是外臣之女,加害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用这么毒辣的手段,看来下手之人的目的应该并不是害她这么简单。她带着同样的疑惑说道“是啊,我也想不明白。若说这宫里我得罪过谁,那一定是淑妃。可是淑妃也不至于用这种办法来对付我,她也没这个脑子。我真怕哪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害了,这宫里可真不安全。” 温妃听后,不禁忍不住想取笑苏世“怕甚,这不还有六皇子吗?哈哈。” 苏世小脸一红,拍了一下温妃“小温子,你还笑我,看我不打你。”嘴上说着,心里却乐开了花,仿佛吃了蜜一般,甜的发腻。 温妃看她恼了,更觉有趣“你敢,明日我便向陛下请旨,赶紧把你嫁出去。就怕六皇子嫌你不像个大家闺秀,回了这亲事。” 苏世一听更恼了,这个小温子,真是越发嘴毒,便骂骂咧咧道“好你个小温子,这么急着我嫁出去。我若真嫁不出去,便一辈子呆在你这翎雲殿,烦你一辈子。”温妃听后,将孩子交给一旁的绮凌,和苏世打闹起来。就在二人打闹间,李德顺进了屋。两人见状,立马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温妃见李德顺只身前来,不见武成帝的踪影,便问道“李总管,陛下呢?” 李总管回她“娘娘,陛下突发急症,今日是来不了了。陛下让奴才嘱咐娘娘好生休息,不必去探望陛下。” 温妃心里一抖,难道是今日宴会之事让武成帝心气不顺,得了急症,忙追问李德顺“突发急症,可严重?” 李德顺看出来温妃担心武成帝,便宽慰她“娘娘放心,只是急火攻心,太医已为陛下开过药,养几日便可痊愈。” 温妃这才放心“有劳李总管了。”不是为宴会之事,那还能是什么事,终究要探明白才好,可是李德顺好似并不想让她知道武成帝是因何得病。 李德顺笑了笑“瞧娘娘说的,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娘娘若无它事,奴才便告退了。” 温妃起身说“李总管慢走。”李总管听后行礼退下。 苏世笑着说“陛下病了,看你和谁请旨去。”虽然这旨是请不了了,但是苏世心里还真的期待了一下如果能嫁给李敖,日后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温妃拍了一下苏世的额头“你呀,这种话日后可不许再说。绮凌,吩咐后厨明日做些去火的药膳给陛下送去。” 绮凌将怀中的清乐还给温妃,应道“是,娘娘。” 苏世看着温妃担心的模样,竟有些羡慕这种夫妻二人琴瑟和谐的生活,遂和温妃说道“你对皇上真好。” 温妃幸福的笑了笑“那是皇上待我也好,”说完,她似乎想起点什么,问苏世“不过世儿,你就不怕被太医发现衣服上是牛乳并不是夹竹桃汁吗?” 苏世又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回答温妃“怕什么,夹竹桃汁可是剧毒,那些太医也不敢碰的。徐太医是陛下信得过的太医,在太医院也是顶梁柱,他说的话没人会质疑。” 温妃松了一口气“有惊无险,淑妃还真的拿赵令的事来诬陷我,只是她不知入宫后我便对过去再无眷恋。幸好陛下没有深究,若是怪罪下来,咱们两家定不会幸免。想必陛下今晚没来,也是与我有了间隙。” 苏世打趣温妃“刚刚是谁说皇上待你好来着……小温子,当年的事,陛下也愧对赵家,如今若因此严惩你世人该说他薄情冷淡了,一个君王若尽失民心何以冶天下。” 温妃感慨道“皇家的情意本就难得,说起来六殿下当真是以真情对你。”温妃心想,李敖如果是真心待苏世,促成这门婚事也不是不可。萂妃也是好性子,不会为难苏世。 苏世羞答答的低下头,说“他的心意我自会记着。” 温妃嘱咐道“世儿,明日你备些薄礼去六殿下宫中道谢。” 苏世把弄着桌上的茶杯,说道“六殿下高洁,寻常礼物怕是入不了他眼,待我想好送他什么再去。” 温妃欣慰的笑笑“好,你素来有主见,若是需要什么便和我说。” 苏世站起身,装模作样的行礼“臣女谢过温妃娘娘。” 温妃轻拍苏世额头,笑着说“你还和小时候一般顽皮,真是丝毫未变。” 苏世捂着额头,笑嘻嘻说着“时候不早了,清乐都乏了,该歇息了。” 温妃看了看怀里的清乐,小家伙眯瞪着眼睛,明明想睡却还舍不得睡,想再玩会儿,这模样不禁引得二人发笑。温妃看着清乐,对苏世说“好,你回去吧。” 苏世摸了摸清乐的小脸,回温妃“你也早些休息,明天见。”说完,苏世便转身回了屋子。 偏殿内,苏世裹着被子,想着今日李敖护她的瞬间。入宫这么久,除了温妃以外,只有李敖与她交好,还这么关照她。她这样想着,不觉间开心的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翻去,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全然没了差点被蜜蜂蛰的恐惧。她并不知道几年后的她回想起此事,心中竟满是悔恨。 。 第十五章 风雨 天微微亮,清晨的凉气还没消散,宫人们正在打扫。东宫的台阶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可能因为太着急,竟在台阶上摔了一跤。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常文。他跑入内殿,此时太子还在榻上酣睡,怀里搂着一个美貌的姑娘。常文急匆匆跑进来,看见此景慌忙那衣袖遮住脑袋。 他想着,太子真是睡得安稳,就算手里有四皇子的把柄,也不该放松警惕,尤其是今天这个节骨眼上。于是便喊太子“殿下,殿下。出大事了,您别睡了。” 太子听到后醒来,怀里的美人显然是不乐意的,皱着眉气哼哼的穿了衣服出去。太子见美人离开,略感烦躁,没好气的说道“吵什么吵,说。” 常文见主子生气,低着头弓着腰,怂怂的说道“陛下昨夜突发急症,今天早早儿的便叫了四殿下过去。殿下……” 常文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太子打断了,太子一听武成帝生病,忙说“父皇突发急症!本宫为何昨晚一点消息都没听到。父皇这么早便叫了老四过去,难道……”太子皱眉思索,立马说“不好!快,更衣。”原本还没清醒的太子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清醒,他心里先是一阵担忧,然后从内心深处又泛起一丝窃喜。若父皇此时真的出了事,那这皇位不马上就是他的,可是为何父皇偏偏叫了老四过去,不去看看实在难安。 常文领命“是,殿下。” 太子收拾妥当,早饭都没吃,带着常文便向和政殿奔去。路上看到的宫人们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事,远远看见便立马让路。东宫到和政殿的御极道上,回荡着太子和常文的脚步声。 和政殿内,武成帝躺坐在殿内榻上,榻下一米外跪着李垣。武成帝并未和李垣说话,神色淡然的看着李垣,平静中却透着威严。榻下的李垣心里一条条过着自己可能被斥责的理由,若不是昨夜小贵子告诉他父皇急火攻心生了病,还大骂自己是逆子,他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不然今日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太子逐渐接近和政殿,他只顾着武成帝这边,却忽略了自己的东宫管事方白在夜间被人迷晕掳走。此时的太子一心想着将碎银之事呈报武成帝,好借机打压李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说这蝉不会跳起来反击螳螂呢,不管两者争斗的结果如何,获利者终究是黄雀。 殿内,李德顺捧着一碗药膳进来,打破了这对父子间紧张的气氛。李德顺劝武成帝“陛下,温妃娘娘听说陛下病了,特意送了这碗药膳过来,您快趁热吃了。” 武成帝却一副并不领情的样子,头也没抬,说道“放着,不吃。”像极了闹别扭的小孩。李德顺有些惊讶,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将药膳放于榻旁的小桌子上,桌上还有太医送来的汤药。那碗汤药送来时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武成帝一口都没喝。李德顺心里发愁却也无可奈何,皇帝不愿意做的事,谁能劝动,除非脖子上的脑袋不想要了。 再看榻下的李垣,他低着头紧攥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武成帝面色凝重,看着李垣,一旁的李德顺见武成帝不愿吃药也不愿吃温妃送来的药膳,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武成帝咳嗽了两声,问李垣“你可知今日朕召你前来所为何事啊?” 李垣懦懦的抬起头,说道“儿臣不知。”李垣心想自己近日并无过错,究竟是何事惹得父皇如此生气。 武成帝气得坐直了身子“不知?不知为何如此紧张。”武成帝见李垣并无觉悟,可他看起来也并无半点心虚之色,难道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老四。 李垣谨慎的看着武成帝,说道“儿臣,儿臣是担心父皇的龙体。”李德顺在一旁看着,着实心疼。这些皇子们怎么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无论哪个受罚他心里都不好受,如今看李垣跪了这么久还挨了莫名的训斥,他真想替李垣求个情。 李德顺上前拿起汤药,舀了一勺,送到武成帝嘴边,说道“陛下,药该凉了,您先把药喝了。四殿下再不对,您也得养好了身子再教导皇子们。”李德顺说完回头向李垣使了个眼色。 李垣瞬间明白了李德顺的意思,忙顺着话茬说“是啊,父皇。教导我们是小事,您得先保重龙体啊。您把身体养好了,怎么教训儿臣都行。” 武成帝一听更气了,他这是哪里学的油嘴滑舌,武成帝指着李垣问他“老四,你说,那些贪污的官员是不是你派人杀的?”武成帝问完心里嘀咕启而不发,难不成那些官员果真与他无关。如此说来,此事还需细查,那锭银子想必是有人为混淆真相故意为之。 李垣一听,他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又如何做得?此事定是有人设计陷害他,若说有谁这么针对他,那必然是太子无疑。没想到太子动作这么快,竟提前下了狠手,看来自己也不能再心软。他带着哭腔说道“父皇,儿臣冤枉啊。暗杀朝中大臣乃是死罪,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做啊。父皇,定是有人诬陷儿臣,父皇,您要明查啊。” 太子此时刚到殿外,边听李垣在里面喊冤,心想冤枉?哼,铁证如山,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喊冤。太子不等通报便进了殿,边走边说“四弟看看这锭碎银,可是从你宫中出来的?四弟可还觉得冤枉?”说完,太子将那锭碎银扔在李垣脚下。李垣拾起银子,大惊失色,这锭碎银下面的确刻着“垣”字。 李垣顿时慌了神,这做局之人果真思虑周全,若没有这锭银子他怎么解释都行,这锭银子一出便是即刻定了他的罪。李垣扔掉银子,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看着武成帝。眼神中又带些期望,希望自己的父亲能相信自己。 太子向武成帝行礼“儿臣参见父皇。”说完,便侧着头看他这个四弟出丑的样子,心中暗自发笑。 李垣回过神,跪的端端正正,向武成帝辩解“父皇,这碎银许是儿臣打赏下人的,不知怎会在太子哥哥那里。仅凭一锭碎银,太子哥哥怎么就能说是我杀了官员们。” 太子看着李垣,告诉他“四弟,你可知这锭碎银是在一名侍郎的旱道内发现的,若不是重要证物,又怎会让他在濒死之际塞入旱道呢?四弟,你若如实认罪,父皇念在父子情深的份上也不会重罚你。你若执迷不悟,那兄长也帮不了你。” 李垣此时知道自己无从辩解,正色说道“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没做,还望父皇明查。” 太子一看李垣已是百口莫辩,继续坐实李垣的罪行,说道“父皇,四弟明知那些官员是重要证人,还杀人灭口,明显是要掩盖自己的罪行。”李垣低着头,心想我这哥哥终于是要上钩了,我倒要看看你想给我按个什么罪名。 李垣抬起头来问太子“罪行?弟弟愚钝,自己犯了罪都不自知,还望太子哥哥给弟弟解释一二。”一旁的李德顺本是为李垣捏了把汗,听他这么一说明白过来,这四皇子是把太子套的牢牢的,太子还以为自己捏了李垣什么把柄,殊不知自己才是掉进陷阱的人。 太子想都没想,开口便说“自然是你勾结官员,私收贿赂之罪。怎么?四弟竟如此健忘。” 李垣突然厉声问道“太子哥哥当真了解四弟,若是弟弟贪污之罪证据确凿,那脏银为何流入了太子哥哥宫中,弟弟倒是一分未见。难不成那些银子自己长了腿,跑去了兄长宫中?” 太子突然脸色一变,指着李垣破口大骂“胡说!血口喷人!父皇明鉴,儿臣从未做过这些腌臜之事。”说着,太子“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磕着头辩解。 武成帝心痛至极,两个儿子互相攀咬,拒不认错。除了心痛,更多的是失望。一个当朝太子,一个天资聪颖,哪个都是他心头上的肉,如今却兄欲弟亡,弟要兄死,全然不知兄友弟恭四个字。武成帝长叹一口气,抿着嘴,暗自思索。若是将来自己驾鹤西去,这么大个国家交给这样的儿子,怎么能放心得下。 太子无视武成帝的神色异样,继续与李垣辩解“四弟,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本宫贪污,那锭银子分明刻的是你的垣字。四弟,莫要再推脱罪责。” 李垣轻哼一声,冲着殿外喊了一句“带上来。”话音刚落,只见东宫管事方白被两名太监押了进来,方白进殿的一瞬间,太子立马变了脸色。方才还底气十足的与李垣争论的太子一下子泄了气,怔怔的看着方白被押到武成帝面前。 就在方白被押解进殿之时,李敖也来到了和政殿。他扔给门口的小贵子一袋银子,问道“里面什么情况?”小贵子将殿内的情况简要告知李敖,李敖见自己的局没有白做,心里暗自得意。即使如此,他却强压喜悦之色,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去帮兄长们解解围。” 殿内,李垣站起身将方白推搡到太子面前,问道“太子哥哥难道要弟弟帮你说出你受贿之事?” 太子忙对着武成帝磕了个响头,说道“父皇,儿臣管教不严,竟不知这厮背着儿臣私收贿赂,儿臣这就替父皇惩处了这逆贼。” 太子说完,不等方白辩解,便拔出武成帝床头用作防身的匕首刺向方白胸口。方白睁大眼睛看着太子,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与不解,然后一点点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伤口处还在不断涌出鲜血。太子杀了方白后倒退两步,喘着粗气,衣服上都是血迹。 就在太子刺杀方白的同时,李德顺惊讶的捂住嘴,李垣快速闪到一旁,只有武成帝仿佛已经预料到太子会动手,面色如常,冷冷的看着太子。 许久未言的武成帝开了口“太子。”武成帝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立了这么久的太子竟如此凶残。他沉迷酒色,自己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慰自己等他登基便会改过。他拉拢朝臣,结党营私,自己替他辩解是铲除异己。如今他竟当着自己的面杀了心腹之人,如此蛇蝎心肠怎能堪当大任。罢了,这个太子之位是该易主了。 太子并不知武成帝已经对他失望至极,还以为自己解决了一件棘手之事,向武成帝邀功“父皇,此人已被儿臣就地正法,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严惩涉事人等。” 李德顺走到殿外招呼宫人们“来人,快把这儿收拾了,别污了陛下的和政殿。”外面候着的小太监们立马进来将方白的尸体拖下去。 李垣见自己好好的一手牌被太子硬生生揉碎,心中颇为不甘,他嘲讽道“太子哥哥如此为父皇着想,孝心感天动地,父皇的病一定会好起来。” 证据确凿,他们二人不仅不认罪,还针锋相对。为君者,哪里能像他们这般心胸狭窄!武成帝指着他们二人带着怒气说道“你们!!!”他本想重重处罚他们,随后武成帝压下胸中愤慨,长叹一口气,强行改变了主意,道“既然如此,太子就去查出与这厮暗中勾结之人。至于垣儿,禁足一月思过,无旨不得擅出。朕乏了,都下去吧。” 李敖进殿时先是看见被拖出去的方白,又看见方白被拖行留在地上的血迹,心想太子果然狠毒,方白替他做了那么多事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可悲。不过这么一来,想必我这位太子哥哥储位不保啊。 李敖走近后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身体可好些?”然后看了看太子衣服上的血迹,故作惊讶的说道“呀,太子哥哥受伤了?怎么弄得这一身的血迹,快叫太医……” 武成帝打断李敖“你这哥哥厉害的很,他那里会受伤,他只是伤了别人!敖儿来和政殿有何事啊?”武成帝说完,太子悻悻的站在一旁,看上去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李垣见太子不说话,先开了口“六弟,父皇身体抱恙,有什么事不妨日后再说。” 李敖并未理会李垣,一本正经说着“父皇,儿臣今日前来,只为讨一个公道。” 武成帝疑惑,他要讨公道?为谁?难不成是苏家那个小姑娘,温妃还没说什么怎么李敖先来要说法,这孩子究竟在想什么。于是问李敖“讨何公道?” 李敖继续说道“父皇,昨日清乐百天宴时飞来的群蜂,使苏姑娘受了好大的惊吓,夜间做梦都会惊醒。儿臣望父皇明查,还苏姑娘一个公道。” 太子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说道“就为这事儿,六弟未免过于关心苏姑娘了吧。” 李敖看了一眼太子,回过头继续说“父皇,幕后之人表面上是冲着苏姑娘而来,实则是为扳倒王苏两家。父皇想想,苏姑娘起舞引来群蜂,若是有心之人以此为由陷害王苏两家谋逆犯上。一击除去父皇两位重臣,此人心机可想而知。” 武成帝见李敖如此执着于替苏世鸣不平,却又无法和他说此事乃是太子所为,只好糊弄李敖“王太尉和苏织造向来勤勉,朕自然不会听信谗言,但是如若真有人有此心思,朕必严惩。” 太子见武成帝气消了很多,便打趣李敖“六弟,父皇如此宠爱你,你却一心在姑娘身上,怎么对得起父皇的良苦用心?” 太子刚说完,李垣便急着将太子往火坑里推“说起此事,我倒是想问问太子哥哥,听闻太子的花园中引种了些新鲜花种,皆是容易吸引蜂蝶的品种。我倒有些不明白,难道这苏姑娘的衣裳是用太子哥哥的鲜花做的,怎的起舞便可引得群蜂而至。” 太子诧异,李垣怎么会突然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他的确想过用花粉去设计为难苏世,可未曾实施便被常文劝住了。看李敖今日对自己的态度,就好似见了仇敌一般。难不成是李垣做了什么手脚,还拉着李敖一起将这黑锅扣在自己头上。 太子立马辩解道“父皇,前些日子太子妃说想看新鲜花种。儿臣想着母后时常劝导儿臣要夫妻和睦,做丈夫的须得时时想着妻子。儿臣便派人寻了些不一样的花种,挪到了东宫。此乃儿臣家事,不知四弟为何会以为儿臣会加害苏姑娘?” 武成帝此时已经不想再听太子和李垣说任何话,他咳嗽了两声,说道“别吵了,此事日后再议,你们都下去吧。” 李敖明白,武成帝都罚不想罚太子,是真的对太子大失所望,便不再坚持让武成帝彻查此事,目的达成也不必再赶尽杀绝,说道“父皇安歇,儿臣告退。” 太子还心里很开心,以为武成帝并未因今日之事迁怒于他,也向武成帝告退,说“父皇好好养病,儿子改日再来看望父皇。” 李垣亦是如此“父皇,儿臣回宫中自省,父皇按时吃药,保重龙体。” 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李德顺也松了一口气,他向三位皇子行礼道“老奴恭送三位殿下。” 三人行礼走出殿内,各怀心思,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回宫。此时,天空逐渐暗沉,远处飘来几朵乌压压的云彩。 不一会儿,狂风大作,天暗的厉害,几声雷鸣之后下起了瓢泼大雨。畴翰宫内同样弥漫着沉闷的气息,自那晚泽塬撞破李敖的伪装之后便一直不多理会李敖,二人生疏了不少,畴翰宫中也没了以前的生气。内殿中,泽塬关好门窗,站立在门口,离李敖远远地。 李敖坐在殿中椅子上,看了看窗外天空,暗自说道“这临屿只怕要变天了。” 泽塬抬头看了看李敖,低下头,欲言又止。自那日泽塬得知李敖秘密之时便不再多言,。 李敖向泽塬招招手,说道“泽塬,你过来。” 泽塬犹豫了一下,走到李敖面前。李敖看着泽塬,眼神一如往常般温柔,泽塬低着头,不愿看李敖。 李敖继续说“我知道你都听到了,你可怨我?” 泽塬自己别扭了一下,吐出两个字“不怨。”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李敖什么气,只是觉得这些事李敖不该瞒着他,李敖这样做是把自己当成外人,半点不顾主仆情分。 李敖又问“不怨,那又为何这几日不理睬我?”泽塬不语,抬头看着李敖,眼神里透着委屈与愤懑。 李敖将缘由一一讲给泽塬“我知道你怨我,可我所谋之事万分凶险,一朝不慎便是万丈深渊,”李敖说着拉过泽塬的手,“我知道即便是万丈深渊,你也愿意随我去,可我又怎么忍心拖累你。” 泽塬唰一下跪在李敖面前,哭着说“殿下,泽塬自小便侍奉殿下,说句僭越的话,奴才打心里将殿下视为亲人。殿下虽是为奴才好,但也不能瞒着奴才这么久。” 李敖看着跪着的泽塬,叹了口气,说道“泽塬,太子狠毒,四哥阴诡,二哥虽未表现出夺嫡之心但也不能不防,三哥处事不惊,我也看不出他的心思。若我所谋之事告知与你,一来等他们发现我的计划便会利用你来牵制我,二来陷你于危险境地。不是我不愿告诉你,是我不能告诉你!” 泽塬情绪逐渐激动,当他得知李敖这么做完全是为他着想之后,心中满是自责,责备自己不能体谅李敖的良苦用心。他忙说“殿下,奴才不怕危险,奴才是怕不能为殿下尽力。这太子位本就该是殿下的,奴才便是万死也愿助殿下心愿达成。” 李敖听着泽塬向他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再次问他“泽塬,你当真不怨我吗?” 泽塬看着李敖,语气坚定的说着“不怨,奴才从未怨过殿下。”此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屋内。李敖看着泽塬,他眼眶中闪着泪花。 李敖攥着衣袖替泽塬擦擦眼泪,笑道“好啦,多大个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你这样,我怎么好给你娶媳妇?” 泽塬擦掉眼泪,不服气的说道“殿下可别这样说,奴才若是想娶妻,愿意嫁给我的宫女可是能从畴翰宫排到北央门外,到时候就怕殿下舍不得泽塬离开。” 李敖看着泽塬的样子,不禁回想起二人初见的情景。那时李敖六岁,他的生母宜妃才过世不久。没了母亲的李敖整日缩在喂养嬷嬷身边,任谁和他说话都不理睬。他每天哭着喊着找母妃,惹得武成帝气恼的将他扔在彼时还是萂妃的萂贵妃宫中,并且三个月没搭理李敖。 直到有一天,武成帝带着五岁的泽塬来到沉晖殿。泽塬那时又瘦又小,缩在武成帝身后,看起来像个小豆丁。武成帝说泽塬本是城里一个没了爹娘的孩子,晕倒在他的车架前,他看着可怜便带了回来给李敖做玩伴。 李敖这时在萂妃的关照下已经好了很多,但却不愿与皇子们一同相处。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他们一样能有母亲在身边,为什么单就他的母亲离开了自己。后来李敖才明白,这一切只因为他的母亲姓赵。武成帝见李敖性格逐渐孤僻,只好将泽塬带回来陪伴李敖。 二人刚相处时,李敖整日欺负泽塬,泽塬也不哭不闹。某日夜里李敖睡不着爬下床,才听到泽塬自己蹲在墙角哭鼻子。他还以为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孩子有多坚强,原来是偷偷躲起来抹眼泪。李敖想着他们都是没了母亲的孩子,自己还有父皇,泽塬连父亲都没有,真是可怜,自己还撒气欺负他,真是不对。自此,李敖对泽塬很是照顾,把他当亲弟弟对待,两人关系逐渐亲密。 然而东宫之中却没有畴翰宫里这么温情的画面,偌大的宫殿里,回荡着阵阵物体被砸落地的声音。宫殿正中央,太子坐在桌前,将书桌上的书一本一本使劲向地上砸去。 太子砸累了,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的吼道“查?让本宫如何查,再查下去本宫好不容易在朝中笼络的官员又得折一大半。” 常文收拾好被太子扔在地上的书本,走上台阶放在桌子上,然后说道“殿下,陛下让您查,又没说一定要个真相,只要有人认了这个罪,是谁都无妨。” 太子毫不在意常文收拾书本的劳苦,一袖子扫过去再次将桌上的东西扫到了地面上,抬头骂道“你当父皇不长脑子吗?蠢货!老四杀了本宫那么多人,父皇竟只罚他禁足思过,如今本宫也猜不透父皇的心思了。” 常文再次弯腰去捡起被太子弄到地上的东西,边拾掇边说“殿下,陛下这么做是为您着想啊!您在陛下面前杀了方白,陛下自会看出端倪,若是严惩四殿下却不惩处您,那四殿下之流岂能罢休。” 太子想了想,觉得常文说的也对,语气平和了不少,说道“你所言不无道理,老四可真是厉害,握着本宫的把柄还能演得若无其事,本宫都没想到他会来这招。可是……我们行事如此周密,从未出过纰漏,他怎么会知晓此事?” 常文同样疑惑不解,按理说太子私收的贿赂都是以各种渠道先进了方白的口袋,然后方白再借着运送货物之类的由头偷运进东宫。此事只有他们三人知晓其中关系,李垣究竟是如何查到了方白的头上。看来李垣不得不除,留着他终究是个祸患。于是常文问太子“殿下,是否……?”常文右手伸直比在胸前比划示意要不要除了李垣。 太子听后一瞬间心动了一下,他不是没想过把这个明里暗里和他争夺皇位的弟弟除之而后快,可是真的要动手多少还是会不忍下手。他思索之后,拒绝常文的提议说“不可,此时不宜莽撞行事,待本宫想想如何化解此事。” 常文看着太子犹豫的样子,心想能成大事者怎能如此感情用事,既是阻了你的道除了便是,养虎为患,迟早会害了你自己。罢了,主子都下不了狠心做的事我又能如何?常文心里暗暗叹气,然后看了看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远远地传来,好似这殿内都下着倾盆大雨。常文慢慢说道“殿下,这天变得也太快了,这一会儿便雷雨大作。” 太子忧心忡忡的接下他的话“这天不一直如此吗?” 今日和政殿内发生的事不断在李垣脑海中回放,太子刺向方白的那一刀同样刺在了李垣的心里,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幻想太子拿着匕首捅向自己,却未曾发觉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卫齐看出李垣十分不安,小心翼翼的轻声唤他“殿下,殿下……” 幻想被打断,回归真实的李垣看到卫齐还在身边,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今日之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以至于他想到太子都心有余悸。李垣定了定神,看着卫齐问道“何事?” 卫齐继续说“殿下,太子连心腹之人都能说杀就杀,您今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呐。”卫齐从听说和政殿的事情之后一直担心太子会对李垣下死手,虽然他并不是非常支持李垣争皇位,但是也不忍看自家主子落败,更不想看他因此丢了性命。他跟了李垣这么久,知道李垣对待他们下人都是和善亲切,半点没有主子的架子,他真希望李垣某天能断了夺嫡的念头做一个自在王爷。 李垣面露疲惫之态,缓缓说道“无妨,他一时半会还不会动我。今日太子当着父皇的面杀人灭口,定是怕方白吐出更多对他不利的事情,只怕碎银的事没这么简单。” 卫齐不想李垣再趟这趟浑水,忙将话题引开“殿下,陛下罚您禁足一个月,就怕这期间朝中风向会变啊。我们好不容易积攒的人脉,万一被太子抢去可就不好办了。” 李垣并没多想卫齐的意图,只随着他说“太子此举如此冲动,想必跟随他的人心已经寒透了,而父皇经过此事亦会对太子失望至极。父皇多么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出太子的心思。我贸然将方白提于父皇面前,太子定恨极了我,父皇让我禁足,也是对我的保护。至于人脉,真正忠于我的也不会轻易离开,不怕。” 卫齐感到些许欣慰,说出了心中疑惑“如此说来,陛下的心里还是殿下最重要。太子殿下如今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那些官员不是殿下所杀,为何……?” 李垣听卫齐提到此事,瞬间气恼“除了太子还能有谁,想用一锭碎银就定了本皇子的罪,太子也太天真了。”气愤代替恐惧,李垣也终于摆脱了一点阴影。 卫齐见李垣缓过劲来,问道“那殿下这一个月准备做什么呢?” 李垣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随着击打节奏吐出四个字“静观其变。”李垣刚说完,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惊雷。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卫齐不禁向外看去,望着这不知何时会停的滂沱大雨。 李垣同样看着殿门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不知临屿这风雨何时会停啊……” 下这么大的雨,别人都呆在屋里不愿出来,凤栖宫内殿的屋檐下却摆着一张摇椅。摇椅上坐着皇后,皇后看着外面的风雨,若有所思的摇着手中团扇。锦鸢拿起一件披肩给皇后披在身上,皇后回头拉了拉披肩,叹了口气。 锦鸢看着皇后,担心的说道“娘娘,今日风大,要不还是回屋吧。您当心着凉,伤了身子。” 皇后仿佛没有听到锦鸢的话,只问她“锦鸢,太子是不是不会过来了?” 锦鸢心里明白,皇后是担心太子出事,只能宽慰她说“娘娘,今日和政殿发生的事您也听说了,陛下让太子殿下去查案子,太子殿下自然没办法过来陪娘娘了。等殿下查清案子,自然会来看望娘娘。” 皇后的双眉间写满了忧心,她自言自语道“是啊,太子今日作为只怕会让陛下对他心寒啊。”若太子不在这个位置上,皇后自然不会如此忧虑,可偏偏他就是太子。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这个太子,一旦行差踏错,前面便是万丈深渊。如此,皇后怎能不担忧,怎能不事事都为自己的儿子筹谋。 锦鸢继续安慰皇后道“娘娘多想了,陛下若心寒定不会让太子殿下去调查此事,可见陛下对太子殿下还是放心的。” 皇后低低啜泣“就算不寒心,此事也会让他们父子二人产生隔阂,日渐疏离。” 锦鸢轻抚着皇后的后背,尽力稳定她的情绪“娘娘,您就放宽心,陛下自有分寸。” 皇后拿起手帕边擦眼泪边说“太子行事过于莽撞,远不及老四沉稳。老四又有庄家撑腰,庄家势大,万一哪天太子犯了大错,这太子位让本宫如何为他保住啊?” “娘娘,您忘了,太子殿下是嫡长子,七岁时便被册立为太子,娘娘多虑了。”锦鸢说完,端过旁边侍女递来的热茶,送到皇后手边。 皇后接过茶抿了一口,叹着气望着暗黑的天空以及细密的雨点不再说话。她心里闪过许多种太子被废之后会是什么景象,或是前往封地或是臣服于新太子,抑或是……抑或是成为别人权力之路上的牺牲品。皇后这样想着,愈发的惆怅,眼泪像决堤的水一般冲出眼眶。锦鸢见了也不敢轻易相劝,只能轻轻递上一方手帕,安静的陪着皇后。 。 第十六章 春猎 半月后。 武成帝的身体在太医的调理下好了大半,只是他病中仍在处理朝政,多少还带着股病气。他面色苍白的坐在殿中,时不时咳嗽几声,每次咳嗽李德顺都急忙上前递上茶水给武成帝润嗓子。李德顺心里嘀咕,陛下不知是和谁置气不好好喝药,非得太医催着才乖乖把药喝完,弄得病拖了这么久还没好。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还没老怎么越发的孩子气。 武成帝喝完药把碗递给李德顺,李德顺端着碗刚准备送下去,迎面看见章冶走来。章冶见李德顺手中捧着碗,碗底还有沉底的药渣。 李德顺行礼向章冶打招呼“章大人。”李德顺刚要走,却被章冶拦了下来。 章冶问道“李总管,陛下的病可好些了?” 李德顺摇摇头,无奈的说道“章大人,陛下不肯好好吃药,每每非得药放凉了才肯喝。您说说,这病能好利索吗?哎呦,可愁死奴才了。” 李德顺说完,冲外面喊了一嗓子“来人。”殿外立马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极其有眼色,上来就将李德顺手中的碗端了下去。 章冶见状,安慰李德顺道“陛下近日因为太子殿下的事情心情欠佳,李总管也该多体谅才是。这个节骨眼,陛下定是不想听到关于太子殿下的事,陛下那么宠爱六皇子,李总管不妨多提提六殿下,也好让陛下开心些不是。” 李德顺面上装作道谢的样子冲章冶笑呵呵的点头,心里却想这个章大人,选主子也选的过早了些。我竟没想到,六殿下看上去不争不抢,暗地里竟连章冶都收入麾下。看来夺嫡之争,有看头了。 武成帝听到走廊的说话声,抬高声音问道“可是章爱卿来了?进来吧。”李德顺听到后向章冶做了个“请”的动作,章冶笑笑,向里面走去。李德顺跟在章冶身后,去武成帝身边伺候。 章冶行礼后,问武成帝“陛下,猎场已准备妥善,不知陛下打算何时前去春猎?” 武成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站起身左右走了两步,回答章冶“朕大病初愈,是该出去走走了。章爱卿,猎场围猎就定在三日后吧。李德顺,去各位皇子宫中通知。” 章冶、李德顺齐声说道“是,陛下。”虽说章冶私下里是李敖的人,可他终究是武成帝的臣子,为官多年,做事勤勤恳恳,武成帝颇为倚仗他。 武成帝叮嘱道“对了,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公子们亦要通知。”这次春猎不单单是围猎,武成帝有他自己的打算。 章冶猜出武成帝的用意,忙应道“是,陛下,微臣这就去办。”他当然应该用心去办此事,这件事办妥当了对李敖也是有益的。前面的路他可以给李敖铺好,可是后面怎么走就要看李敖在猎场上能不能捕到想要的猎物。 武成帝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那便好,爱卿若无它事,便退下吧。”就在武成帝犹豫要不要让李垣一起去之时,刚转身走了几步的章冶,又走了回来。 章冶战战兢兢的问武成帝“陛下,四皇子殿下那边……”武成帝仿佛没听到一般,并未立刻回答章冶。 此时的武成帝内心陷入纠结若准了李垣一同前去,太子那边怕是会不高兴。可是围猎之事毕竟事关皇家颜面,不能因小失大。罢了,太子终究不是能担当大任的人,也是时候看看其他皇子了。 章冶刚准备开口再问一次,武成帝缓缓说道“垣儿也一同前去吧。”武成帝的回答显然是在章冶意料之内的,纵观全局太子势力渐弱,武成帝定是想让四殿下继承大统。如此,他是得替李敖好好办成这件事。 章冶回答武成帝“是,陛下,微臣这就派人去辕乾宫。微臣告退。”李德顺看着章冶出了大殿,回头看向武成帝。他没想到武成帝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明明还在康复中,却还要强撑着去围猎。唉……真不知道这位陛下是怎么想的。 李德顺问道“陛下,太医说了让您安心养病,您怎能三天后便去围猎呢?”李德顺皱着眉头苦着脸,一副自家主子不省心的表情,惹得武成帝看到就想笑。 武成帝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就会大惊小怪,这点小病,无妨。想当年朕率兵攻打风淮,受了那么重的箭伤,现在不也好生生活着。你呀你,真是,比朕还担心。” 李德顺不理睬武成帝如何夸耀自己身体好,继续啰嗦道“陛下,前几日萂贵妃娘娘还命奴才好生照顾陛下,您若有差池,让奴才如何面对贵妃娘娘啊。” 武成帝被他说烦了,赶紧转移话题“温妃近日可有来请安?”他病着的这段日子,虽然没有允许任何嫔妃来探病,却惦记着温妃有没有自己过来看望他。 李德顺听后更是觉得无解,数落武成帝“温妃娘娘每日都派人送药膳过来,这不都被您放在一边,放凉了您都不肯吃嘛。” 武成帝此时就像个犯错的小孩,再念及温妃之事,便烦躁起来“哎呀,好了好了,你怎么年纪越大话越密了。真是,就该让你回老家养老去,省得朕耳朵起茧子。” 李德顺一听,嘿,这皇帝自己做错事还不承认,还要怪罪他人,越老越不讲理。李德顺一脸委屈不再说话,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武成帝。 此时的东宫中歌舞升平,太子坐于殿中高台之上,面前桌子上尽是美酒佳肴。美人相伴,把酒言欢。此时,从殿门进来一名太监,径直走到太子身旁,低头私语。太子听后瞬间变了脸色,命众人退下,殿中只剩太子和常文二人。 太子一脚将桌子踹倒,桌上的东西叮铃哐啷散落在台阶上。太子跺着脚,气狠狠的说“说好的禁足一月,不过半月,父皇居然让他也去春猎,这不是变着法解了他的禁,让本宫的脸面往哪儿放啊?” 常文一听,便知此次春猎李垣也会一起去,也怨不得太子会气成这样。陛下前脚处罚四殿下,后脚便借着由头撤了处罚,这是让太子自己硬生生咽下这口窝囊气。就算不是皇家,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遇到这种事也会闹几天脾气,可这脾气太子却闹不得,也是难为他。 常文劝太子“殿下莫气,殿下细想想,春猎如此重要,若是皇子中有人缺席必然扫了陛下的颜面。何况朝中谁人不知那日和政殿内的事,四皇子若是不去,您不更是落个不顾念手足之情的名声。” 太子甩了下袖子,将手背在身后,说道“父皇只顾着自己的颜面,又何时把本宫这个太子放在心上。罢了,这笔账本宫记着,迟早都是要算清楚的。对了,那件事查的怎么样?” 常文思索了一下,回答太子“此事……奴才把能查的人挨个排查了一番,皆无所获,恐怕其中另有原因。” 太子一听常文什么都没查到,更是生气,骂道“废物,我养你有何用!去查,查不清楚老四是如何知晓此事,你就提头来见我!”常文一肚子委屈,他也想知道那四殿下是怎么知道太子私收贿赂之事,可是方白一死便是断了一条线索,他怎么查都查不出原因。太子这是把一肚子火撒自己身上,唉…… 常文有点丧气,声音低低的说“是,奴才这就去查,一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太子不耐烦的挥着胳膊,嘴里说着“下去下去。”常文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出殿内。 常文正准备从台阶上下去,突然从殿内传来太子的声音“来人,奏乐。”常文停住脚步,向殿门望去,只见方才出去的一众乐师舞女陆续进殿。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下台阶。 延轩宫,是二皇子李琰的寝宫。位置较偏,处在整个皇宫的东北角,不知道当初武成帝是怎么考虑的,竟让李琰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自那之后,宫里宫外就一直流传着武成帝不喜欢这个二儿子的说法。李琰虽然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毕竟和其他兄弟比起来,他得到的关爱是不多。 李琰上有五岁便能吟诗赋词的兄长,下有活泼好学的弟弟,唯有他资质平平又不喜诗书。李琰只好凭借武力来取得父皇的宠爱,可是就连这个也比不过自己的六弟,为此,他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武成帝亲生的。即使这样,李琰仍不愿放弃争取父亲肯定的机会。 此时,李琰正在宫内后院射箭,他的侍从处良快速走来。处良见李琰正在挽弓射向对面的靶子,便站在一旁等候。 李琰取箭时见处良过来,便问“可是有了消息?”自打临近春猎,李琰练习武术次数渐渐增多,整日盼着早日收到春猎时间的消息。李琰摸了摸箭簇,摇了摇头,处良见状立马递上别的箭。 处良一边递箭,一边说“回禀殿下,方才章大人过来说三日后前往猎场。” 李琰拿过处良手中的箭,细细看着,然后将之前拿的那支箭放在箭篓里。他拉满弓,说道“这次本皇子定要让父皇刮目相看。” 处良恭维李琰,笑着说“殿下近来勤于射箭,若能在春猎上拔得头筹定能得到陛下赏识。”处良自从跟了李琰,一直没得到太多的好处,他无时不刻都在想着何时李琰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自己也好跟着上位。只是这么久了都没见武成帝对李琰的态度有何改变,他心里也不免嘀咕这个皇子不会就这样度过一生吧。 “如今太子之势日渐衰弱,老四也屡屡犯错,老六的心思都在那苏家姑娘身上,如果此时能讨得父皇欢心,翻身之时指日可待。”李琰说着,射出一支箭,却未中靶心。他摇了摇头,重新取出一支箭。 处良又问“殿下,三殿下那边……”太子和李垣的夺嫡之意如此明显,那位三殿下却好像看不见一般,谁都摸不准他的心思。 李琰一边瞄准,一边解了处良的疑惑“三弟素来瞧不上尔虐我诈,不用在意。他啊,是最不在意皇位的,无须多虑。” 处良心想既是要争,便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对手。万一三殿下看似无意帝位,却暗中行动,岂不难上加难。处良劝谏李琰“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李琰没再说话,只听咻的一声,那支箭直中靶心。 同一时刻的酉覃宫中,三皇子李酰穿着一袭白衣站立在书桌前,他手中握着一支毛笔。桌上右面放一方砚台,旁边几个小碟子中是用剩的颜料,桌边放着笔挂,上面整齐摆放着一排毛笔。桌面中间是一幅锦鲤戏荷图,画面生动,锦鲤跃然纸上。 李酰的侍从何归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李酰作画。李酰停笔后,何归看着桌上的画,说道“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尘香。殿下这幅画荷花线条柔美流畅,鲤鱼看起来眼波流转,颇有意境。” 李酰刮刮笔上的墨汁,将笔搭在砚台上,微微笑着说“你可别奉承我了,说说吧,春猎时间确定了?” 何归将这幅画铺平展开放在旁边专门制作的画架上,边弄边说“确定了,三日后出发。” 李酰拿了块布子,一点一点擦着毛毡上还未干透的墨迹,问道“今年可有嫔妃相随?” 何归转身回答李酰“没有,今年陛下没有带任何妃子。” 李酰抬头,略有疑惑“哦?去年父皇带了温妃,今年却未让嫔妃相随,难道……”随即,他轻笑一声,说道“父皇还真是玲珑心思,想必今年的春猎没那么简单。” 何归抽出一张宣纸,铺在毛毡上,问李酰“殿下,这次春猎您不准备准备?” 李酰拿起镇尺压在宣纸上方,慢慢说“作何准备?我不比六弟,文武双全,今年春猎还像往常那般,坐着便可。”说完,李酰拿起毛笔,轻轻蘸着砚台里的墨汁。 何归拿起颜料,正准备帮李酰放在颜料碟中,李酰说道“何归,放些绀青便好。”何归将早已加好胶的绀青颜料放在小碟中,推到李酰面前。 “殿下,奴才听说二皇子近日勤于练习射箭,春猎之上怕是要占尽风头了。”何归知道李酰是有能力的,他只是不愿见到兄弟手足相残,亦不愿踏足皇位之争。可何归终究是心有不甘,他不愿看李酰就这样与皇位失之交臂。 李酰拿着笔,轻刮着笔头上的墨汁,语气中带着惋惜说道“二哥如此勤勉,若这般努力父皇都看不到,不知二哥会有多心寒。” 何归见状,忙问“殿下,二皇子怕是也想要这至尊之位,您就不搏一把?” 李酰弯下腰作画,笑着说“搏?世人皆馋于这帝位,唯独本皇子不屑。千古留名、权势地位在我眼中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这逍遥自在诗情画意才是难得。” 何归不禁想起当年七王爷的惨状,七王爷是武成帝最小的弟弟,和李酰一般好诗画。不曾想,就在武成帝带兵外出之际,七王爷竟意图谋反。武成帝归来后便将七王爷判了腰斩之刑,以儆效尤。何归想到这儿便浑身发冷,他继续问李酰“殿下,您就不怕重蹈了当年七王爷的覆辙?” 李酰听到何归提七王爷,略有不快,厉声说道“七叔当年虽说自己不在意皇位,却暗中谋划企图篡位,我与他不同。”李酰每每想起那个和蔼可亲的七叔狞笑着将年幼的他锁在暗黑的柴房,就觉得脊背有股凉风吹过。若不是武成帝及时回来,他怕是连命都要丢掉了。也是从那之后,他便落下了睡觉一定不能灭蜡烛的毛病,那晚的夜太黑,让他怕到骨子里。 何归担心的说道“殿下这般闲云野鹤,也得提防着别被有心之人算计才好。” 李酰蘸着颜料,说“无妨,我那些兄弟们再怎么斗也不会斗到我头上。我早已表明我无心帝位,怎么,他们难道还非得除了我不成。” 何归见李酰如此心大,着实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说道“但愿如殿下所言。” 李酰边画边问“前几日让你送给苏家姑娘的书可送去了?” 何归略带数落的说着“送去了,只是奴才去时六殿下恰好也在,听闻书是您送的随即变了脸色。殿下,您明知道六殿下钟情苏姑娘,您这是何必呢?” 李酰放下笔,画纸上是一棵兰草,他笑着说“哈哈,六弟果真对那苏姑娘不一般,醋坛子打翻了可是不好收拾啊。宫中甚是无趣,我不过是想试探六弟的心思,也算是找点乐子,如今看来再过些时日宫里要热闹一番了。” 何归继续数落李酰“奴才真是越发不懂殿下的心思了,殿下自己还没着落,反倒这么勤快的操心人家的事。您再不抓紧,六殿下的婚事都要办在您前头了。” 李酰拿起一支没用过的毛笔,在何归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你啊你,什么时候连主子的婚事都要插一手,小心我把你调去别处。” 何归撇撇嘴,不再说话,心想自己这主子不抢皇位也就罢了,连媳妇都不要,莫非……莫非殿下有断袖之癖?天呐,若真是这样可如何是好? 李酰再次拿毛笔敲了下何归的头,说道“想什么呢?还不把画拿去晾着。” 何归被李酰这一下敲击打断了思路,他回过神来,摸着脑袋答应着“是,殿下,奴才这就去。” 温妃与苏世坐在桌前吃饭,她们面前各摆着三盘菜,以及一碗汤。苏世这边的菜明显少于温妃的,温妃怕她不够吃,便将自己的一碟菜推到苏世面前。 苏世夹着菜,漫不经心的说“这次春猎陛下居然没有带你去,奇怪。” 温妃解释道“清乐刚满百天,离不开人,纵是有乳母伺候,我做母亲的也不能离开啊。”温妃自是明白苏世的心思,心想这丫头又想出去玩,可惜这次是不行了。 苏世继续埋怨“不带你也就罢了,贵妃娘娘竟也不去。”好不容易赶上了春猎,却遇上陛下不带嫔妃,苏世心里不断念叨自己点背,不能去猎场围猎。 温妃补充道“陛下此行,不带妃嫔。”这下彻底断了苏世的念头。 苏世抬起头,甚是疑惑,问温妃“为何,以往不都会带一两个妃嫔去吗?” 温妃放下手中的筷子,继续说“今年陛下表面上是去春猎,实则是想在京城公子哥中选出可用之才。倘若带了妃子前去,必然会让前朝与后宫产生瓜葛,这是陛下最忌讳的事情。” 苏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这皇帝的心思还真是深不可测,一个简单的春猎都能有如此大的作用。窥一斑见全豹,朝堂之上定是暗流涌动,想想就可怕。 温妃拿起筷子继续吃着饭,边吃边问“你旁敲侧击问了半天,不就是想去春猎看看嘛。” 苏世笑嘻嘻的看着温妃,说道“果然瞒不过你,小温子,你可有法子让我也去春猎。” “没法子,春猎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你就别想了。”温妃的话一下子浇灭了苏世的幻想,这场春猎说什么她都去不得。 “外公不去,你也不去。”说完,苏世放下筷子,委屈的噘着嘴。 温妃安慰她“好啦,你一个女孩子整天想着去打猎,你父亲知道了定要训斥你一番。” 苏世无奈的眨眨眼睛,说道“我本应是个翩翩公子,奈何错投女儿身,唉……” 温妃噗嗤笑出声“好啦,翩翩公子,菜都凉了,快吃吧。”温妃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让姐姐姐夫当男孩子养,女红不怎么样,骑射打架倒是样样精通。 苏世伸手挑起温妃下巴“美人儿,给本公子夹菜。” 温妃一筷子打开苏世的手“公子,美人已有夫君,公子自行夹菜吧。” 苏世轻哼一声,说道“无趣。”一旁的绮凌和绮沂看着二人如此玩闹,不禁笑出了声。 畴翰宫长亭中,李敖一袭青衣侧着头抚琴,墨色长发垂下在徐徐的微风中微微飘起几缕发丝。泽塬站在一旁,低头看着李敖。远远看去,甚是和谐。 李敖一边弹琴,一边问泽塬“打探清楚了?” 泽塬微微弯着腰回答他“是的殿下,陛下此次春猎未带任何妃嫔,四殿下也被允许一同前去。” 李敖听到这个消息,并未觉得惊讶,仿佛都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他继续弹着琴,语气平和的说着“父皇这样扫太子颜面,太子心里定是恨极了四哥,只怕猎场上会让四哥下不来台。” 泽塬问道“殿下,是否暗中相助四殿下。”按理说,李敖虽然面上表示支持李垣,可若是该帮的时候掉了链子,定会引起李垣的怀疑。 李敖想了想,这次春猎的目的不在于帮着哥哥们互相对付,而是要发展自己的势力,他必须趁着这次机会掌握到切切实实的兵权。至于李垣,该怎么和太子较量就是他自己的事了。李敖回答泽塬“不必,且看太子能翻起什么浪。” 泽塬又问“殿下,二殿下整日里都在练习射箭,您不练练?”李琰近日一直在努力练习骑射,万一猎场上拔了头筹,讨了武成帝欢心,那李敖的路上便又多了一重障碍。 李敖不屑的说道“二哥是为搏父皇开心,我志不在此,何须如此费力。”想想也是,武成帝宠爱李敖前朝后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是没必要为这些事情费心。 泽塬“殿下,文韬武略那二殿下都不如您,您当然不必为此费神。可如果二殿下这次冒了头,岂不分了陛下对您的宠爱。”泽塬还是不放心,想着万事还是得防着比较好。 李敖轻笑道“若真如此,又何须本皇子动手,太子和四哥必然不会放过二哥。”太子和李垣两相对峙,自是不允许再来一个人与他们相争。不论这个人是谁,都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留不了太久。即使如此,他又何必亲自动手,只管看着便好。 泽塬还是不放心,依旧嘱咐李敖“殿下,还需多留心呐。” 李敖并不在意李琰如何谋求上位,只问泽塬“你没听宫里一直传本皇子无意朝堂,只留恋那儿女之情吗?” 泽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李敖接近苏世并不单单为她背后的势力,还是扔出个烟雾弹,让他们看不清真相。泽塬感慨说道“殿下是给所有人下了一剂汤啊,这样一来既能拉拢王苏两家,又能使众皇子不对付您,殿下好计策。” 李敖想到苏世,轻声说着“这次春猎,无女眷相随,想必小世想去也去不了了。”明明是利用,可是李敖自己也越来越看不清他对苏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泽塬看出李敖希望苏世能同去,便提议“殿下,要不让苏姑娘女扮男装一同前去。” 李敖停止弹琴,起身说道“不可,女扮男装容易,要瞒过父皇可难上加难。这样,你去把前些日子从母妃宫中得来的九连环送给小世解闷,就告诉她,解开了本皇子定有重赏。” 泽塬撇撇嘴“奴才从未见殿下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就算您当她是棋子,也耐不住自己动了真情。” 心思就这样被戳破,搁谁都会不乐意。李敖眸色一转,微怒道“多嘴。” 泽塬只得向李敖赔罪“奴才说错话了,殿下恕罪。”泽塬还有点小委屈,明明自己是那样想的,真是煮熟的鸭子就剩嘴硬。 李敖看气氛略显尴尬,只好说“去吧,记得亲手交给她。” 泽塬说了句“是”,向李敖行了个礼便退下了。路上,泽塬心里忍不住嘟囔着李敖这么极力掩饰自己对苏世的感情,究竟是何用意?他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不早些说清楚迟早会错过。 翎雲殿花园内,苏世坐在秋千上手中摆弄着九连环,面前站着泽塬。泽塬看着苏世来回研究着九连环,心想苏姑娘能解开吗?这九连环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苏世抬起头,问泽塬“你家主子除了送这个给我,还说了什么?” 泽塬回答“殿下说让奴才亲手交给姑娘。” 苏世想着李敖不会只说了这简单一句,继续问道“没啦?” 泽塬这才吐出下一句“殿下还说,姑娘若能解开这九连环,必有重赏。” 苏世撇撇嘴,说道“你家殿下就想用这小恩小惠把本姑娘留在宫中,他怎知我不会女扮男装混进春猎队伍。” 泽塬看着苏世,恭敬的说道“为了王苏两家的未来,姑娘也不会做此愚笨之事。”后宫有温妃劝阻,又有殿下叮嘱,苏世定是不会拿性命作陪。 苏世笑笑说“你家殿下还真是了解我,好啦,他既送我这九连环,我便好好解。你去回了你家主子,我等着他的重赏。”虽然去不了春猎,好在还有李敖替自己找乐子,不然在这宫里生活还真是索然无味。 泽塬见苏世笑嘻嘻的样子,便知她心情好了大半,于是向回宫向李敖复命,便说“多谢姑娘体恤,奴才这就回去告诉殿下。” 苏世见泽塬要走,急忙向他道谢“谢谢你送九连环过来,辛苦了。” 泽塬见苏世如此客气,倒觉得有些生分,只好说“殿下吩咐之事,奴才岂敢言苦,奴才告退。”泽塬说完,行礼退下。 泽塬走后,苏世坐在秋千上细细端详手中的九连环,莞尔一笑。心里想着,看不出这李敖的心思还真是细致,知道自己去不了春猎会不开心,便立马送来九连环替自己解闷。可是他对自己这么好,就真的只是单纯的照顾她吗? 这样想着,苏世不禁陷入更深的思虑,在秋千上坐了许久。直到绮凌来喊她吃饭,才缓过神来。 。 第十七章 打斗 晌午,城南猎场附近走来一队浩浩汤汤的人马。远远看去,前后都是队列整齐的士兵,护卫着中间的达官贵人们。武成帝身穿一身金黄色铠甲,骑一匹俊美红马走在最前面,身后众皇子除三皇子李酰身着常服外其余人均穿银色铠甲。皇子身后跟着宗室王爷,朝中重臣以及一些官员家的公子哥。其中,一名银甲红缨,眉清目秀却颇有英气的少年分外惹眼,他就是杨将军的第二子杨列。杨列骑一匹高大白马,面色冷峻,右眼角下的一颗痣画龙点睛,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杨列旁边是他的亲哥哥杨啸,同样是容貌英俊,气度不凡。 李酰慢悠悠的骑着马,放慢速度,与李敖并排而行。李酰冲着李敖笑眯眯的说“六弟,咱们兄弟几个中唯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说着看向杨列,“你看,后面那位公子哥便是杨将军家二公子杨列。听闻他自小在军中长大,又有傅老太师教导,算是京城公子哥中出类拔萃的。你说,日后他若入了庙堂,会站在哪边呢?” 李敖回头看了看杨列,说道“杨将军武艺高强,傅老太师的文采无人能出其左右,有他们教导杨公子自然不会落于人后。怎么,三哥难道也对杨家有兴趣?” 李酰忙摆手说“六弟说笑了,闲聊而已,何须认真。” 李敖不再说话,又回头看了看杨列,若有所思。杨列发觉前方有人盯着自己向前看去,二人对视一眼,李敖见自己偷看人家被发现立马回过头来。这一下却引起了杨列的注意,杨列盯着李敖的背影眯起眼睛笑了笑。 杨列问他旁边的杨啸“大哥,前面是哪位殿下呀?”说着顺手指了指李敖。 杨啸回答“那位是六皇子殿下,你应该听过,父亲总说起他。” 杨列似乎想起点什么,侧过头和杨啸说“六殿下,就是那位极受陛下宠爱的皇子吗?我记得父亲总夸赞他在军事上颇有建树。” 杨啸笑笑说“是,六殿下才华横溢,不论是武功还是文治皆在其他皇子之上,自是受陛下喜爱。” 杨列又问“既是如此,那为何太子位不是他的?” 杨啸立马拍了下杨列“闭嘴,这种话怎么能在这种场合说!你不要命啦!” 杨列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便长舒一口气,心虚的看了看杨啸。见杨啸不再责备自己,杨列才放心的回过头,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敖的背影。 太子骑着马紧跟在武成帝后面,他的后面是四皇子李垣。太子面含愠色,心想让他来本宫已是不悦,如今还离本宫如此近,真是恼火。反观李垣,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坐在马上淡然的看着远方,仿佛前面的太子并不存在。半月的禁足使李垣消瘦了不少,眼下泛着乌青更显憔悴。 二皇子李琰策马到武成帝身旁,说道“父皇,儿臣听闻父皇近日新得一张好弓,恭喜父皇。” 武成帝哈哈一笑,说道“你倒是消息灵通,这弓乃是杨将军收复仓巴时所获,怎么,琰儿也想试试?” 李琰忙拱手,略带惶恐,说“儿臣不敢。” 武成帝抬手轻拍李琰的肩膀“哎,朕不过随口一说,琰儿莫慌。这要是换做你六弟,定会拿过去把玩一番,哈哈哈哈。今日看来,琰儿倒是精壮了不少,猎场上,朕可要看你表现。” 后头传来李敖的声音“父皇,您又打趣儿臣。您那把弓啊太重,儿臣不一定能拿得起来。” 武成帝回头看着李敖“你这小子,就是让你母妃惯坏了,油嘴滑舌。”虽是语气中满是嫌弃,可武成帝眼中的笑意却满满当当的,阴显是对李敖颇为宠溺。 李琰看到这一幕,本想对武成帝表示自己不会让他失望,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终究是不讨喜,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六弟的一句玩笑话。 武成帝回头,看见李垣,特意停下马来。武成帝问道“半月不见,垣儿清减了不少。朕命你禁足,可没让你禁食。” 李垣略带虚弱的回答武成帝“儿臣多谢父皇关心,只是近日天气渐热,食欲不佳,故而略见消瘦。” 武成帝听后对着旁边的李德顺说“回宫后让御厨做些山楂糕给垣儿送去。” 李德顺行礼“奴才遵旨。” “儿臣谢过父皇。”李垣听后心里多了一丝喜悦,想着武成帝还是在意他的。 太子本来不想插话,可是见此情景不由得想把之前那把火再点起来,于是说道“四弟,父皇如此关心你,以后可不能再做违逆父皇的事。” 李垣自是知道太子什么意思,便顺着太子的话说“太子哥哥教训的是。” 武成帝更是阴白太子“瑔儿(太子名讳李瑔)是当朕不在了吗?” 太子慌了神“父皇恕罪,儿臣并无此意啊。” 武成帝回头看着前方,驾马前行。太子微怒,看着李垣。 李敖看着这个插曲,嘴角带笑眼神中满是玩味。 城南猎场内,草场新绿,林中新叶初长,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武成帝看着眼前春色,不禁吟道“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提督冯征驾着马过来“陛下,猎场守卫已安排妥当。” 武成帝“好。传令下去,按着往年规矩,只许捕捉成年猎物,幼年猎物及有孕的猎物一律放生。” 冯征“是。”说完,驾马离去。 武成帝挥鞭向前,一边前进,一边取出身上背的弓箭向天空一箭射去,只见空中一只大雁应声落下,武成帝以此示意围猎开始。 李敖双脚夹紧马腹,向林中奔去,杨列见此情景亦随李敖而去。李垣和太子、李琰也不甘人后,皆驾马前去,官家子弟见状亦随之前往。李垣和太子身后各有一拨年轻才俊相随,李琰身后跟随之人阴显少于另外两人。 李酰看着身边人一一奔向猎物,下马慢慢走向猎场外围休息处,随行文官跟在其后。 林中,潜伏的士兵吹响鹿哨,不一会儿便有几只灵巧的鹿从旁边山上下来。三路士兵围住鹿,使鹿往一个方向逃窜,武成帝驾马逐鹿。只见那鹿左右躲闪,武成帝紧随在鹿后,一旁的将士生怕武成帝跌下马来。 鹿发现围堵士兵中出现缺口,立马冲出重围,武成帝见状,掉转方向,待离开士兵后挽弓向鹿射出一箭。不料,逃窜的鹿向右闪去,躲过了箭矢。武成帝将鹿再次逼近树林,在鹿绕开树木时迅速射箭,嗖的一声,那只鹿应声倒地。 武成帝近前看去,那鹿的四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此时,跟随的士兵跑过来齐声道“恭喜陛下拔得头筹”。武成帝笑了笑,士兵们将鹿抬至御厨扎营处。 武成帝收回弓箭,策马悠哉悠哉的向休息处走去。 另一边,李敖与杨列共同追逐一只狐狸。那狐狸甚是狡猾,东躲西藏,使二人好一番折腾。杨列将狐狸逼出林子,李敖见狐狸没了藏身之处立马上前挽弓准备射杀狐狸。 就在李敖取出背后弓箭时,杨列上前与李敖并排而行。杨列用自己的长戟打掉了李敖手中还未射出的箭矢,李敖回头看向杨列。杨列看着李敖,挑衅的笑了笑。李敖阴白杨列这是想比试比试,二人相视一笑。李敖将弓箭重新背起,右手取出随身携带的利剑。 李敖用剑挡住杨列的长戟,二人齐向场中跑去。远处的李酰看着场中二人,举起酒杯,眯起眼睛满脸笑意。他心想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这杨家二公子当真是会挑对手,且看他二人如何争个高下。 武成帝下马,坐在休息处中间的长椅上。武成帝还未落座,便有侍卫过来为他遮阳。 李酰端着酒杯上前庆贺武成帝捕到猎物“恭喜父皇捕到鹿兽,此乃吉兆。” 武成帝“哦?此言何意?酰儿说与父皇听听。” 李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父皇捕到如此健美的鹿兽,岂不是天佑我东蚩。有君如斯,东蚩定能延绵万年。” 武成帝哈哈大笑“酰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会哄父皇开心,来,父皇与你同饮此杯。” 李酰“儿臣谢过父皇。”说完,父子二人举杯同饮。 场中,李敖与杨列在打斗中追逐那只狐狸。 杨列与李敖拉开距离,将手中的长戟一倒向李敖坐骑的马腹刺去,李敖忙挥剑欲打开长戟。不料李敖刚将剑挥至下方,杨列立马抽回长戟向李敖的背部拍去。李敖知道自己上当后随即弯腰俯身,躲过了杨列的长戟。 李敖心想他的长戟不利于近战,所以一直与我拉开距离。我要想办法拉近距离,这样才能发挥我长剑的优势。 杨列看到李敖脸上的笑容,想我倒要看看六殿下如何与我相斗。 李敖左手抓住长戟上部,缩小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右手挥剑,杨列向后仰去,李敖趁此间隙左肘向下用力挑起杨列那边的长戟后部。杨列没料到李敖会有此举,一时间竟松开了长戟。李敖左手持戟右手握剑,牵制住杨列。 杨列笑笑“殿下好身手,是我输了。” 李敖微微笑道“比试而,何须当真。” 李敖说完将长戟还给杨列,收起长剑。 比试间,那只狐狸已被他们逼至死角,李敖挽起长弓,一箭射去。 李敖与杨列经过一番打斗都已疲惫,二人回到休息处。一旁的小士兵连忙跑去,拾起那只狐狸,送到御厨那里。 杨列的父亲杨将军早已在此处等候,远远地就能瞧见杨将军目含怒色。杨列刚到跟前,杨将军便斥责他“杨列,跪下。”杨列似乎也阴白父亲为何这样,于是耷拉着脑袋对着武成帝跪下。 杨将军跪在他旁边,行礼向着武成帝说道“陛下,微臣教子无方,险些伤了六殿下,还请陛下治臣不教之罪,待微臣回家后定严惩此子。” 杨列也认错“陛下,杨列知错了。” 武成帝笑着说“哎,杨爱卿多虑了。朕看令郎倒是满心喜欢,孩子们年轻气盛,难免打闹时手下没个轻重。无妨,无妨。” 李敖扶起杨将军“杨将军,我许久未如此开怀,这点小事不足挂怀。”说着又扶起边上的杨列。 杨将军拍了一下杨列的后背“混账东西,还不快谢过陛下和六殿下。” 杨列行礼“谢过陛下,谢过六殿下。” 李酰此时也走了过来,说道“杨二公子当真厉害,武功能和六弟不相上下,可谓是虎父无犬子啊。” 杨将军忙摆手“三殿下谬赞,是六殿下让着犬子罢了,他哪里比得上众位皇子。” 太子从远处过来,未理会众人,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 武成帝看见太子的样子,心中甚是不悦,却也不好表露出来,只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于是问道“老二和老四怎么还没回来,李德顺,派人去看看。” 李德顺“是。” 太子并未看出武成帝已然不悦,起身站在武成帝面前邀功“父皇,儿臣获一雉鸡,毛色甚是好看,日光一照泛着五彩。” 武成帝这才露出惊讶之色“让人提上来,朕看看。” 太子回头挥手,两个士兵上前,手中捉着那只雉鸡。 武成帝笑了笑“甚好,羽毛丰满,颇有光泽,看来这猎场的环境很适合动物生存啊。” 冯征奉承道“有陛下在,东蚩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无灾无患,生灵皆有所依,可见陛下福泽深厚。” 武成帝转头问他“冯提督怎么也和那些文臣一般会糊弄朕了,啊,哈哈哈哈。” 冯征拍拍胸膛“陛下,微臣所说乃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言。” 李敖替他解围“冯提督的忠心大家有目共睹,父皇就莫要打趣他了。” 武成帝示意群臣落座“好了,都坐吧,一会儿该用膳了。”众人这才坐下。 正说着,李琰手中提着两只野兔,兴冲冲的跑过来,李垣也从另一边回来。 太子问道“二弟练了这许久,竟只捕回两只野兔,莫不是练武一时辰,休息俩时辰?” 李琰回击“太子哥哥,你不也只捕回来一只雉鸡,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武成帝的注意力却放在了李垣身上“垣儿怎么空手而归呢?” 李垣行了个礼,回答“父皇,儿臣在林中遇一雌兔,见儿臣过去,母兔虽不停颤抖却将幼兔护在身后,盯着儿臣。儿臣不忍,便放过了它们。” 武成帝“垣儿胸怀博爱之心,朕竟不如。传令下去,今日所获猎物,还活着的一律放生。” 冯征“微臣遵旨。” 李琰听后,看了看手中野兔,虽不忍,但还是交给了身旁士兵。说道“去,把它们放了。” 士兵接过野兔“是,二殿下。” 太子心想几句话打动父皇,老四真是好计谋。 李敖“父皇仁德,儿臣敬父皇一杯。”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武成帝“好,朕便与诸君同饮,愿天佑我东蚩。”众人举杯同饮。 放下酒杯,李敖对着太子说道“太子哥哥,六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太子哥哥能否成全。” 太子并未看李敖,反而夹起一片肉,好像丝毫不把李敖放在眼里“六弟但说无妨。” 李敖脸上泛起一层红云,挠了挠头,一时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酰笑道“哈哈,看六弟这模样,定是与姑娘有关。” 太子这才抬起头“六弟莫要害羞,为兄能办到的定竭尽全力。” 武成帝看着李敖,满脸笑意。 李敖问他“太子哥哥,你方才捕获的雉鸡,可否将羽毛赠与六弟。” 武成帝疑惑道“敖儿要这羽毛作甚?” 李敖低下头“儿臣想……想做成羽扇,送与苏姑娘。” 李垣“早有传闻六弟一心在那苏姑娘身上,如今看来,当真是用情至深。”说完,回头看着李敖,笑了笑。 李敖抬起头“四哥可别笑我,不知太子哥哥可允了?” 太子哈哈大笑“羽毛而已,六弟喜欢便拿去。只是……追姑娘,一柄羽扇可不够。” 李酰趁势说道“追姑娘。六弟,你还需多向太子哥哥学习啊。你说对不对,太子哥哥?” 武成帝心想,这个老三真是厉害。于是扭转话锋“哈哈,既如此,敖儿,父皇便再给你个奖赏。父皇方才看你与杨公子切磋,甚是愉悦,不如便指了他做你的贴身侍卫,敖儿可愿意?” 众人皆变了脸色。贴身侍卫是东蚩皇帝与太子才配享用的,其它皇子与贵族还未曾有过贴身侍卫,即使是时常在身边伺候的小厮,也都是不会武功的。武成帝这句话一出,当真是让在座的各位心中泛起各种想法。 李敖急忙跪下“父皇不可,不可。” 太子心想父皇让老四解禁,如今又要给老六赐贴身侍卫,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众臣下跪“望陛下三思啊。” 杨将军跪在地上,向前挪了几步,重重的向武成帝磕了个头“望陛下收回成命。” 武成帝不乐意了“朕不过一时高兴,许了个侍卫给老六,你们这是干嘛。” 杨将军抬起头,说道“陛下,万万不能啊。” 武成帝拿起一颗果子,慢悠悠的说“朕知道,你们是想不能乱了礼数规矩。可你们忘了,朕便是规矩。怎么,朕给儿子赐个侍卫都不可吗?” 众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皆低头不语。 武成帝又问“太子可是怕敖儿抢了你的太子位?” 太子违心的说道“父皇宠爱六弟,人人皆知,如今欲将杨家二公子指与六弟做侍卫,亦无不可,儿臣并无怨言。” 武成帝吐出嘴里的果核“太子都不怕,你们怕什么。都起来都起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杨爱卿,阴日回宫列儿不必回杨府了。李德顺,提前命人预备好杨公子需要的东西。” 李德顺“是,奴才遵旨。”到底是一路跟着武成帝过来的人,李德顺显得格外平静,并不像众人那样惶恐。 杨将军怔怔的回答“微臣遵旨。”说完,杨将军再次向武成帝磕了个响头,但他心里却重重的叹了口气。 杨列行礼“微臣谢过陛下抬爱。” 在场的皇子中,就数李琰最难过,他心想费了这么大劲还是没能讨得父皇欢心,老六不过打了一架便得了个侍卫,父皇,您可真是偏心啊。 武成帝又说“朕看垣儿也已思过,禁足便解了吧,日后莫要行事莽撞。” 李垣起身行礼“儿臣谢父皇隆恩。” 一名小太监跑过来在李德顺耳边低语,李德顺随后说道“回禀陛下,膳食已做好,还请陛下与各位皇子、大臣,以及公子们用膳。” 武成帝“好,用膳吧。李德顺,派人快马赶回临屿,传朕口谕,命章治筹备阴晚的晚宴。” 李德顺“是,奴才这就去办。” 一场春猎使得参加的人各有各的心思,李琰虽说仍未得到武成帝重视,却也没什么损失。倒是太子这边,气得够呛。 帐篷内,太子气狠狠的说“那个老六,他哪儿问我要羽毛,他这是要把本宫的太子位也拿了去。” 常文一边替他收起披风,一边说道“殿下,您多想了。陛下不过一时兴起,这太子位,谁能从您手中夺去。” 太子“你懂什么,今日父皇能许他侍卫,阴日不知他会要什么。本宫算是看阴白了,说是春猎,就是借着由头让老六出头。” 常文“殿下……您多虑了。” 太子“出去出去,让本宫自己静静。”说着,便将常文向外推。 另一边,李敖也在疑惑杨列今日之举,为何突然与自己比试。略加思忖后,他突然笑了笑,阴白了杨列的用意。 泽源疑惑“殿下,您怎么突然发笑?” 李敖“没什么,我只是很欣慰,遇到一个识路之人。” 泽源顿时醒悟“您是说……” 李敖躺下,说道“阴日还需早起回宫,快睡吧。” 泽源“奴才告退。” 帐篷外传来阵阵虫鸣,太子帐篷内的蜡烛亮了灭,灭了亮。这个夜晚,猎场里不知有多少人,因为白天的事而辗转难眠。 。 第十八章 落水 淑妃一直有早起沐浴的习惯,更别说今天还要见皇帝,她早早的便吩咐宫人准备好热水。她闭着眼睛坐在浴盆中,身后的侍女为淑妃按摩面部,浴盆两侧各站着两名侍女,二人将玫瑰花瓣一把把撒入盆中。这时,红樱从外面进来,站在浴盆旁。 红樱轻声道“娘娘,陛下今日申时便可回宫。” 淑妃仍旧闭着眼睛,似乎早已料到,并无惊喜之色,继续问红樱“还打听到别的了么?” 红樱示意那几个宫女退下,然后说道“陛下将杨将军家二公子立为六殿下的贴身侍卫。” 淑妃轻笑了一下,睁开眼睛“哦?陛下如此抬举杨家,不知庄家知道后脸色会如何?” 红樱笑道“还能如何,庄将军的脸色定会比那三月的柳色更胜一筹。” 淑妃轻哼一声,说道“今晚的人可安排好了?” 红樱拿起旁边的一块布,为淑妃擦拭头发“已安排妥当,此人轻功极高,定不会被旁人察觉,娘娘大可放心。” 淑妃撩起水,面色淡然的说着“如此甚好,你去,把本宫的含凝膏取来。” 红樱“是,娘娘。”红樱转身看见矮柜上放着一碗药,回头问道,“娘娘,今日的补药您还没喝?” 淑妃“不急,先放着吧。”这补药是给淑妃调理身体的,久未有孕,淑妃也怕留不住皇上的心。派人去寻来一位云游四方神医,据说这神医连半死的人都能救活。可这药吃了小半年都没什么起色,淑妃也渐渐没了耐心 红樱“是,奴婢这就给您取含凝膏。” 翎雲殿中,温妃与苏世对立而坐,绮凌、绮沂站在一旁。桌上摆着盘瓜子,苏世嗑得很是起劲。 温妃“世儿,今晚的宫宴,你准备穿哪件衣裳去呀?” 苏世想都没想一下,直接说“还穿李敖送我那件衣裳。” 温妃一惊,心想苏世是不怕掉脑袋吗?问她“你不怕陛下看了恼怒?” 苏世抬眼道“怕什么,陛下定然查过那天的蜜蜂是何人所为。我穿这件衣服就是提醒陛下给我背后之人能害我一次,便会害我第二次,如若不严查,他便会让王苏两家心寒。其中利害,陛下不会不懂。” 温妃想了想,说“淑妃那日一心想扳倒我,自然不会拿你下手。父亲一直不涉党争,姐夫远在南都,亦不参与皇子间的争斗。若说谁有心害你,难不成是太子。” 苏世一时疑惑,她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几次,太子何故要害她性命,就在她想不明白缘由之时,温妃继续说道“朝臣对于皇子们来说,若不能为之所用便会一举除之。太子拉拢父亲不成,借此扳倒父亲也未可知,只怕你在这宫中岌岌可危。” 苏世放下手中的瓜子“你放心,只要我还在宫中太子就不敢对我怎样。外公是两朝元老,又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真的扳倒外公,太子在朝中也会少了许多助力。” 温妃嘱咐她“不管太子有何计划,你在宫中万事小心为上。太子和四皇子能不去招惹,就离远点,不只为你,也为王苏两家的未来。” 苏世笑笑说“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温妃又说“陛下将杨将军家二公子许给老六做贴身侍卫,想必太子和老四也不会对他放松警惕,你也不要再与老六走得太近。”虽说李敖平日的形象总是一个好兄弟,好儿子的样子,对下人也是温和有礼。可温妃总觉得李敖在刻意接近苏世,仿佛算准了苏世会一步步上钩。 苏世立马提高声量,皱着眉头说“小温子,宫里除了三皇子偏爱书画外就李敖是个有趣之人,若远离他,我在这宫中便也失了乐趣。你也不忍心看我不开心吧!” 温妃只好说“也罢,你只要平安就好。” 苏世见温妃这样说,松了口气,笑嘻嘻的说“想动我苏世,他们也得掂量掂量动不动得。” 温妃知道苏世素来遇事能化险为夷,也不再劝她“唉,你呀……这次春猎后,恐怕这宫中的风向也要变一变了。” 晚宴的事宜有章冶安排,后宫内也没什么要紧事,好不容易偷了半日闲,皇后便站在院中侍弄花草。这时,锦鸢从门外匆忙走来。 锦鸢她走到皇后身边,看了看左右,凑近说“娘娘,陛下给六皇子赐了一位贴身侍卫。”皇后脸色大变,看着锦鸢,眼中充满了震惊。 皇后“什么?贴身侍卫乃是陛下和太子才可配用的,陛下此举不是昭告天下他要废了太子吗?” 锦鸢“娘娘,先前是奴婢愚钝,想着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不会被动摇,如今看来陛下许是变了心意。再这样下去太子殿下地位不保啊,您不能不管啊!” 皇后听后,细细想了想,逐渐冷静下来,说道“不,陛下定是在试探皇子们。你去,着人在东宫候着,太子一回来立马让太子来见本宫。” 锦鸢“是,娘娘。”锦鸢迈步就走,却被皇后叫住。 皇后“等等,让后厨做好陛下爱吃的枣泥糕备着。” 锦鸢“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说完,快步出了殿门。锦鸢走后,皇后盯着眼前的花草,思虑许久。 宫外,武成帝带领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向东宣门走去,一众宫人早已在此等候武成帝,见武成帝回来皆下跪道“奴才恭迎陛下回宫。” 武成帝摆摆手“都起来吧。” 章冶也守在门边,见武成帝回来,上前说道“陛下,晚宴已准备妥当。” 武成帝下马,拍了拍章冶的肩膀“好,章爱卿办事朕放心。” 太子刚一入宫,便见凤栖宫一小太监在此等候,还奇怪母后有什么事,这么早便派了人过来。 小太监行礼后,说“殿下,皇后娘娘命奴才在此等候,待殿下回宫后便请殿下去面见皇后娘娘。” 太子问他“你可知母后如此着急,所为何事?” 小太监恭恭敬敬回答“奴才不知,殿下去见了娘娘便可知晓。” 太子打了个哈欠,说道“待本宫换了衣裳便去,你且在此候着。” 小太监行礼道“是。” 凤栖宫内,皇后正在想太子怎么还不到,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母后”。太子快步走入宫内,见皇后坐于榻上。 太子刚想行礼,便被皇后制止了,皇后“瑔儿,礼就免了,快坐。” 太子落座后开口问道“不知母后如此急的召儿臣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皇后“瑔儿,母后为何事你怎会不知。” 太子立马明白过来,宽慰皇后“母后放心,父皇只是给老六赐了个侍卫,儿臣会想办法让这个小侍卫消失,母后莫急。” 平日里做事稳重的皇后今日却乱了手脚,她急忙和太子嘱咐“瑔儿糊涂,那杨家二公子万万动不得。” 太子“母后此言何意?”按理说,自己除个小侍卫不是什么难事,为何母后却拦着他。 皇后“母后与你父皇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你父皇的心思旁人猜不透,却瞒不过母后。你父皇是在试探你们兄弟几人,此时不可心急冒进。”皇后说完,本来还有些困意的太子突然清醒过来,幸好有母后提点,自己还没有下手对付那个小侍卫,否则定会铸成大错,看来这个小侍卫还得好好供着。 太子又问“母后的意思是静观其变?” 皇后“没错,切不可急躁。瑔儿,你已然是太子,老六就算有了侍卫也不一定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你一定要静下心来,万不可在此时动他们。” 太子“母后思虑周全,儿臣明白,儿臣谨遵母后教诲。”皇后的一席话仿佛是给太子吃了颗定心丸,只要过了这段日子,不愁抓不到老六把柄。 皇后见自己稳住了太子,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好了,回宫去收拾一下,今晚的宴会你还需准备准备。” 太子行礼,说“辛苦母后为儿子筹谋,儿定不负母后期望。” 皇后笑笑,眼神中满是欣慰“傻孩子,母后不为你筹谋,还能为谁?锦鸢,来,将枣泥糕给太子。”锦鸢行礼后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提来一个食盒,交与太子。 皇后再次嘱咐“瑔儿,这一路回来风尘仆仆,你梳洗好后将这枣泥糕给你父皇送去,他自会明白。” 太子“儿臣这就回宫准备,母后放心。” 皇后“去吧。” 太子行礼“儿臣告退。” 太子走后, 畴翰宫中,李敖早已梳洗完毕,等待晚宴到来。虽然褪去了一身尘土,却还是能看见车马劳顿在李敖身上留下的印记。李敖泛红的眼白以及虚弱的说话声,惹得泽源甚是担心。按理说李敖应该与春猎的一行人一同回来,可他却以要赶制羽扇为由,快马骑回宫中,才使得他看起来比别人累很多。 泽源轻声说道“殿下,晚宴时可不能露出疲态,若是落在他人眼里,便是对陛下不敬。” 李敖“放心,我有分寸。东宫那边怎么样了,可有动静?” 泽塬“如殿下所料,太子刚一回宫便被皇后娘娘召去。殿下为何算准了太子回来便会被皇后娘娘唤去。” 李敖“父皇将那杨列赐与我做贴身侍卫,看似是一时兴起,其实是思虑许久。” 泽塬“殿下这样说,奴才就听不懂了,难道杨公子和您比试也是陛下有意而为?” 李敖“非也,比试乃是意外。庄将军手握西南兵权,杨将军虽管着西北和京中,却比不过庄将军远在西南的数万人马。父皇想打压庄家,必然会抬高杨家,而直接给杨将军赏赐会使杨将军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只能借此让庄家也摸不透父皇的心思。” 泽塬“那这样一来,皇子们对您不就有了戒心,您得多加小心才是。” 李敖“这也正是父皇这步棋下得妙的地方。” 泽塬“殿下的意思是说陛下此举也是在试探众皇子?” 李敖拍了下泽塬的额头,说道“不错嘛,大有长进。” 泽塬“跟着殿下您,不长进可不行。” 李敖“此时若是哪位兄长坐不住,想要除去杨列,那便是向父皇宣告他觊觎皇位已久。以父皇的性格,还能容他?” 泽塬“姜还是老的辣,陛下果然谋略过人。” 李敖“今晚的宫宴,庄将军许是来不了了。他若来了,便是给百官看他的笑话。” 泽塬“想必庄妃娘娘也得烦恼几日。” 李敖“那我们便送太子份厚礼,解了庄母妃的烦恼。”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晚宴依旧设在上清殿,殿中的摆设与清乐公主百天宴不同,没了丝竹之乐,亦无身姿曼妙的舞姬,装饰朴素却不失典雅。殿中最奢华的颜色便是那点点烛火以及高台上那把华美大气的龙椅,赴宴众人皆着素衣。 武成帝与皇后坐在高台上,皇子们坐在最前面,其次是妃嫔,群臣分列坐与两侧。众人面前的餐桌餐具也不似公主百天宴那般精致,反而略显单调。 李德顺匆匆走来,然后在武成帝耳边轻声说道“陛下,庄将军府里来人,说庄将军身体抱恙向您告假,请您恕他不能前来赴宴。” 武成帝冷哼一声说“他这病倒是来得突然,你去请个太医为他诊冶。” 李德顺“是。” 武成帝向台下看去,发现温妃并未出席。 武成帝“等一下,先去,将温妃请来。” 李德顺“是,奴才这就去请温妃娘娘。” 太子“父皇此番狩猎,竟能将鹿兽这般灵巧之物猎杀,可见父皇的英武不减当年。” 李酰“太子哥哥这么说难不成是想让父皇多赏你两块肉?”李酰向来爱看热闹,怎会放过这个打趣太子的机会。 太子“三弟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论贪吃谁比得上七弟。” 座位上正在吃东西的七皇子李瑢(十岁)抬起头,腮帮子鼓鼓的看着太子。 李瑢边吃边说“父皇,太子哥哥嫌我贪吃。”众人不禁被李瑢逗乐了。 李敖帮李瑢解围“七弟不过是个孩子,正在长身体,多吃点也无妨。” 李琰“七弟当然是个孩子,可是苏姑娘这吃相和七弟也是不相上下。”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不禁一齐看向苏世。 正在默默啃鸡腿的苏世一懵,抬头见大家都在看自己,放下鸡腿尴尬的笑了笑。苏世心想这二皇子是故意整我吧,偏挑人家吃的开心的时候说人家吃相。 李敖拿出帕子默默擦去苏世嘴边的油渍,众目睽睽之下,苏世的脸瞬间红了。 高台之上,武成帝看着二人,心中稍有不快,脸色沉了一下又瞬间恢复正常。恰逢温妃进门落座,她察觉到了武成帝不悦,便端起了酒杯。 温妃说道“陛下,臣妾听闻这次围猎世子们皆表现出众,臣妾敬您一杯,祝贺陛下喜得青年才俊,亦愿我东蚩国国泰民安。” 武成帝“爱妃所言深得朕心,朕与爱妃同饮。” 宴席过半,武成帝说道“早年先祖开国前,便是在马背上生活。这狩猎也并不只是打猎这么简单,亦要祭祀祖先,牢记开国之艰辛。东蚩的男子也应不忘历史,勤习武术,方能保家卫国。” 众皇子“儿臣定不忘父皇的教导。”每个皇子都像立军令状一般说出这句话,唯有李垣软塌塌的,看起来不太精神。 武成帝问他“垣儿今日怎么不说话,整个人都看着萎靡了。” 李垣回答“父皇,儿臣不过前几日着了风寒,还未痊愈。”说着,用袖子捂着嘴微柯几下。 武成帝“可有叫太医看过?” 李垣“太医看过,开了几服药,过几日便可痊愈。” 武成帝愧疚的说“是朕失察了,还让你随朕去围猎。既病着,便早些回宫中歇息,养好了协同太子一起查方白的案子。” 李垣“儿臣遵旨。” 太子听后,面上虽未表现出来,心中却暗暗恼火。他心想父皇惹得庄家不快,此时又抬举老四,让庄家继续为他效力,本宫这个太子在父皇眼里就是个制衡的棋子吗? 武成帝“皇后,庄妃今日为何也没来啊?” 皇后“回禀陛下,庄妃昨夜犯了胃疾,现下还在休养。” 武成帝“庄家兄妹倒是心有灵犀,要病都病。” 李垣“父皇,母妃那日听闻儿臣做了大逆之事,将儿臣训斥之后便整日吃斋礼佛,想必是因此胃疾复发,还请父皇恕罪。” 武成帝“如此,你明日去向你母妃请安时让她多休息,礼佛就停了吧。” 李垣“是。” 武成帝“杨爱卿,席上怎么不见杨列。难不成思母心切,回了家?” 杨将军“陛下,杨列去了吏部递名帖,许是在来的路上了。” 武成帝“敖儿,日后有列儿相伴,你的武艺也要更加精进才是。” 李敖“是,父皇,儿臣不会怠惰。” 一旁的苏世早已听烦了这些话,却还要坐的端端正正,假装自己是个大家闺秀。苏世心想好好的宴会不吃东西说这么多话,既然已经吃饱了,不如出去走走。 苏世起身向武成帝行礼“陛下,臣女不胜酒力,略有不适,还望陛下准臣女先行告退。” 武成帝“好。” 苏世“臣女谢过陛下。” 李敖对身后的泽源说道“泽塬,送苏姑娘回去。” 泽塬“是。” 另一边,淑妃向红樱使了个眼色,红樱默默离开,从偏门出了上清殿。 从上清殿回翎雲殿,必须经过后花园。此时,大部分人都晚宴上,这后花园便成了无人光顾的地方,闲的格外冷清。泽塬拎着灯走在前面,苏世跟在后面。 苏世“泽塬,你快回去吧,你家殿下若是喝多了,别人送他回去我不放心。” 泽塬“这殿下交代了要将姑娘送回去。” 苏世“你家殿下就是心思细,我没事的,你回去吧,照顾好你家殿下。” 泽塬“好,那奴才便告退了。” 泽源走后,苏世自言自语道“终于清净了,能自己溜达一会儿。”苏世自顾自地走在后花园中闲逛,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尾随之人。 湖边,几只萤火虫吸引了苏世的注意。她走过去,蹲在湖边,伸手去抓萤火虫。突然暗处出现一只手,将苏世一把推入湖中,苏世来不及反应只喊了一声便跌入湖中。 路过的杨列恰巧看到苏世落水,距离稍远他并未看清行凶之人是谁。杨列大喊一声“何人竟敢在宫中行凶。” 杨列边喊边跑过来,见那人已没了踪影,便想算了,救人要紧。于是急忙跳入水中,救起苏世。此时的苏世已经喝了一肚子水,神志不清。 杨列按压苏世的腹部,让苏世吐出水来,见苏世还没醒,想了想,红着脸低头吻住苏世,给她送气。苏世醒来感觉到异样,吐了几口水出来,睁开眼,一把推开杨列,杨列毫无防备的摔在地上。 杨列跌坐在地上,问道“姑娘无恙了?” 苏世向后缩了缩,怒道“你……你这是干什么!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敢对本姑娘如此不敬!” 杨列抬起下巴,不屑的说道“这位小姐,第一,这是晚上。第二,你被人推入水中,是我救了你。不道谢也就算了,怎么还诬赖救命恩人?” 苏世使劲擦了擦嘴唇,说道“原来是公子救了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只是今日之事关乎儿女清白,还望公子莫要说出去。” 杨列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姑娘放心,我替姑娘守着这秘密。” 苏世“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日后必定重谢。”杨列没有回答她,转身离去。 苏世喊道“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杨列“若有缘再见,我定告诉姑娘”。 苏世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怎么这样,像个市井混混,不过好在是遇到他,救了我一命。到底是谁,居然敢在宫中取我性命。 办完事后,红樱走到淑妃身旁,附在淑妃耳边低语。 红樱“娘娘,办妥了。” 淑妃“很好,将昨日备好的赏金和好酒给他。” 红樱“是,娘娘。” 对面,泽塬也回到李敖身旁。 泽塬低声说“殿下,她们出手了。” 李敖“小世可有危险?” 泽塬“无事,苏姑娘被杨侍卫救起,已无大碍。” 李敖“父皇早就想除了曹家,淑妃这次怕是作茧自缚。” 泽塬“殿下,我们要不要帮苏姑娘一把。” 李敖“不必,暂且不能得罪曹家。” 泽塬“殿下不怕苏姑娘出事?” 李敖笑笑,说道“那姑娘聪明得很,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泽塬“我已经搞不清楚殿下是真在乎苏姑娘还是……” 李敖听后将手中的酒杯用力放在桌子上,泽塬立刻停止了嘟囔。 其实这个问题李敖自己也搞不清楚,起初他们在湖边相遇之时,他的确被苏世的容貌吸引住。后来以为她是太子的人,便打消了念头。谁知造化弄人,她竟是王太尉的外孙女,而自己若想要那个位置,就必须接近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带任何感情去利用这个姑娘,却没想到自己竟在相处中一点点对她动了心。即使是做样子,其实也是自己心甘情愿想对苏世好。 想到这里,李敖不禁愣住了,他以前从未如此剖析过自己的内心。哪怕做了再肮脏下作的事,他也会像与自己无关一般,毫不在意。看来他,是真的对苏世动了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