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邪 夜色沉沉,乌云遮月。 狂风吹打着破败的门窗,咣咣作响。 雨点哗哗砸落,像瓢泼一般。 屋内。 冷硬的床榻上,李元猛地惊醒,睁开双目。 雷电同时划破天际,照亮一张苍白而麻木的面孔。 “我没死?” 李元摸摸胸前,没有任何伤口。 怎么回事? 作为一名雇佣兵,他在执行危险任务时被子弹击中心脏,一命呜呼。 离奇的是,他现在有呼吸,有心跳,有知觉! 居然还活着! 不对! 李元扫视四周,发现一切都很陌生。 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床榻,陌生的家具摆设。 没有丁点现代家居的样子。 反而像古装剧里的宅院! “穿越了?” 这时,零零星星的记忆涌入脑海。 大乾王朝,平阳县,妖魔鬼怪,土祇狐仙…… 以及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 李元恍然大悟,自己穿越到了类似聊斋的诡谲世界,在一个叫“李元”的男子身上重生。 网络小说中的桥段,居然让他碰上了。 “嘶!” 李元的脑袋像被针扎一样,越来越疼。 涌入的记忆越来越多。 如两条江河汇聚,掀起滔滔巨浪。 很快,记忆全部融合。 这个世界的李元,其实是个命途多舛的可怜家伙。 八岁时,他爹娘去外地探亲,归途中碰上专吃人心的妖魔,被当场开膛破肚,掏光五脏六腑,死得凄惨。 李元成了孤儿,小小年纪就在客栈酒楼,茶馆酒肆干杂活,勉强养活自己。 长到十六岁,碰上一位辞差归休的老捕头,见他肯吃苦肯上进,便教他练武耍刀,拳脚功夫,学了一年,小有所成。 后经老捕头举荐,在一家大户当护院,每月拿着三钱俸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也自在。 又过两年,眼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邻家有个热心媒婆给他说了个乡下姑娘,名唤“小翠”,模样长得好看,人也贤惠。 媒婆在中间撮合撮合,两家都乐意得很。 好事成了,婚期也定下了。 可就在结亲的前一夜,小翠忽然暴病而亡,一命呜呼。 好端端的姑娘说没就没。 喜事,成了丧事! 李元也落下个“天煞孤星”的名声,邻人街坊议论纷纷,都说他克爹娘,克妻子,克亲朋,一生凶命! 话不好听,却不能说“错”。 克爹,克娘,连未过门的妻子都克死。 可不是天煞凶命么! 这不,终于克到了自己身上。 一月前,李元开始频频碰上怪事。 先是整天感到脖子酸痛,僵硬,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难受得很,后来去医馆看大夫,连大夫也束手无策,瞧不出病症。 一天夜里,他起夜撒尿,走过铜镜时瞄了一眼,迷迷糊糊中瞧见自己脖子上骑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红嫁衣,头戴凤冠,肩披霞帔,长发掩面,脸色青紫。 阴森森的,就这么骑在他脖子上,咧着嘴狞笑。 俩眼洞空空的,竟连眼珠子都没有。 吓得李元一晚上不敢睡,念了几百遍“阿弥陀佛”。 天亮后赶紧去附近寺庙烧香拜佛,请符保平安。 所谓临时抱佛脚,佛不度也! 烧再多香,请再多符也没用。 红衣女依旧缠着他,一到晚上就露面。 吓得他心惊胆战,魂不守舍。 有时看见红衣女抱着他的头,李元就会感到头昏脑涨。 有时看见红衣女踩着他的肩膀,李元的肩就酸疼好几天,使不出力气。 有时半夜醒来,一抬头,看见红衣女正坐在他腰上,第二天就感到腰酸背疼,精疲力尽。 不止如此。 怪事越来越多。 李元从井里打的水,会莫名其妙变成鲜血。 锅里的馍馍,蒸出一颗颗人头。 半夜,屋顶会莫名其妙地淌血,滴答滴答落在床头。 第二天,他上房一瞧。 见房顶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只无头猫尸。 全被咬断了脖子,脑袋不知去向。 晚上做饭时,听见猫叫声从锅里传出,掀开锅盖一瞧,一堆囫囵个的猫头正煮得咕噜噜响,个个龇牙咧嘴。 …… 几日折腾,李元吃不好睡不好,身虚体弱,精神萎靡。 走路轻轻飘飘,说话有气无力。 眉宇间还带一股黑气。 像将死之人! 本就是天煞孤星的命,再见他这副模样,旁人更不敢与其往来。 见则躲之,来则避之。 都说他中了邪! 且说这日,李元在街上碰见了他二叔。 二叔名叫“李三通”,年轻时痴迷道术,曾去龙虎山拜师学艺,练了三年五载的术法,小有所成,下山归乡。 如今摆个卦摊给人算命,挣钱养家糊口。 不说道术多么精湛,真本事还是有点的。 他一眼瞧出李元沾惹了阴气,阳火虚弱,凶煞入体,迟早一命呜呼。 于是乎掐指算了一卦,说是李元的未婚妻小翠临嫁暴毙,怨气难散,缠上了他。 要让他下去相陪! 李元直呼冤枉,他与小翠无冤无仇,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只是受媒妁之言,应了亲事而已,怎么就这么倒霉,被小翠缠身呢! 呜呼哀哉! 天大的冤枉! 他急忙跪地,央求二叔救命。 二叔自不会坐视不理,当日黄昏便摆下祭坛,为李元做了一场驱邪法事。 别说,还真灵。 当天夜里,红衣女果未作祟,让李元好好睡了个安稳觉。 本以为这事过去了,李元还想着改日携礼上门,好好感谢二叔呢,可两天后的晚上,红衣女又露面了。 半夜,李元被一阵古怪的磨牙声惊醒。 睁眼一看,面目狰狞的红衣女正趴在他身上,压着他动弹不得,满脸腐烂的肉哗啦啦往下掉。 掉着掉着,整张脸脱落下来,血肉模糊中爬出无数蛆虫。 蛆虫蠕动到他的脸上,头发里,鼻孔里,嘴巴里。 就这样,惊乍之下,李元一口气上不来,硬是被活活吓死了! …… 得到这些记忆,刚刚穿越的李元有点慌。 这不是听鬼故事,或者看恐怖电影。 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 在这个诡异聊斋世界,什么妖魔鬼怪都可能出现! 呼! 吸! 李元深呼吸几次,渐渐放松。 既然已是事实,他就得理智接受。 而后冷静分析自己的处境,出路。 这是一名优秀军人的基本素养。 二十年雇佣兵生涯,真枪真刀的战斗不知打过多少场。 他的心理素质自然远超常人。 咣咣! 哗哗! 屋外,狂风大雨仍在继续。 油灯的火苗左右摇曳,起起伏伏,随时可能熄灭。 整个屋子被阴深笼罩。 像一副棺材。 李元冷静地起身,穿上衣衫。 灰袍,麻裤,布靴,丝腰带。 很粗糙,这个世界的衣服质感自不能和现代相比。 能遮体能保暖就够了。 哗! 李元摸索着,从木桶里倒了一盆凉水,洗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些。 而后走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新身体。 高高瘦瘦,五官端正。 浑是个俊朗男子。 可惜气色太差,脸色白得像纸,双唇发青,双目木讷,眉间微微发黑,整个人阴沉沉的,不像个活人。 也难怪,李元生前被红衣女纠缠,吃不好,睡不好,整日精神紧绷,担惊受怕。 气色好才怪了! “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会好好活下去!” 李元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自言自语。 话落,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虽然以前的李元死了,现在的他是穿越者。 但,那个害人的东西,并未消失啊! 她还在! 李元倒吸一口气。 感觉脖子有些僵硬,酸疼。 像被石头压着。 抬眼一瞧,一个身穿血红嫁衣的女子出现在铜镜中。 她披霞帔,戴凤冠,蓬头散发,脸色青紫。 正骑在李元的脖子上,狰狞地笑着! 。 第2章 造化图鉴 屋外,风雨呼呼大作。 屋内,死寂如坟。 李元屏住呼吸。 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他负手而立,目盯铜镜。 整个人冷静得可怕。 当了二十年兵,要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早在战场上被打死了。 镜子里,女人骑在他脖子上,身穿血红嫁衣,面带狰狞阴笑,披头散发,脸色青紫。 块块腐肉好似被刀刮一般掉落。 空洞的眼睛里爬出密密麻麻的蛆虫。 就这? 李元微翘嘴唇,反而冷笑了一下。 似乎在嘲弄。 战场上,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 被枪打烂的,被炸弹炸碎的,被火烧焦的,比之恐怖恶心百倍。 用这玩意吓唬他,太小儿科了! 身强之人,自有一股横气。 心定之人,自有一股正气。 二气傍身,不惧鬼神! 任你妖魔鬼怪,我如苍山老松,岿然不动。 任你魑魅魍魉,我如井中之水,波澜不惊! “滚下来!” 李元气定神闲,猛地一声叱喝,似惊雷。 手掌一抬,抓向自己的脖子。 如有伏虎之势。 如有屠龙之悍。 当然,他不可能真抓到红衣女。 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话音落,红衣女的身影渐渐模糊,扭曲。 直至化为一团黑气,消失无影。 如雾。 风一吹,散了! 李元松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摆脱了红衣女。 今天不会有危险了。 转身一瞧,窗外风雨已停,万籁俱寂。 东方泛起鱼肚白。 天蒙蒙亮。 他正要推门,出去见识见识新世界,眼前忽然飞来一道金光。 金光如蚊,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直至完全蒙住双眼,化为一幅图卷。 图上一片混沌,灰蒙蒙的,唯有“造化图鉴”四字。 怎么回事? 李元以为又是红衣女耍的手段,心中一惊。 再一瞧,此图毫无邪气,反而充盈着满满的“神圣”,绝非凡物。 更怪异的是,图卷非在眼前,而是进入了眼中。 闭上双目,看得尤为清晰。 像眼睛里长了一块投影屏幕。 没等李元弄明白,图鉴上忽起异变。 一道白光亮起,掀动混沌波澜。 波澜推移,白光渐消。 左上角赫然出现一个人影。 却是个戴凤冠披霞帔的女子,面目狰狞,脸色青紫,不正是红衣女! 下方,紧接着出现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 “探索成功。” “图鉴识别成功。” “地点:平阳县。” “类别:阴煞之气。” “能力:使沾染者产生幻觉,心神不宁,患疾减寿。” “来历:小柳庄有一姑娘名叫‘小翠’,满十六岁,经媒人介绍与平阳县的李公子结姻缘,定亲事,可天降大不幸,在结亲前一夜忽然暴病而亡,尸沾怨气,久久不散。一江湖术士取其尸身上的一缕头发,炼出阴煞气,故而成之。” “作恶:无。” “为善:孝顺父母,照顾邻里穷弱,名声极好。” “克制:旺盛阳气,道家‘小雷符’,佛家‘往生经’,武道‘纯阳之火’等。” “图鉴奖励:《三目菩萨图》。” “行道奖励:未知。” 李元呆了。 图鉴上显示的竟是对红衣女的介绍,像简历般详细。 鬼怪的简历? 有意思! 看来是穿越带来的外挂,类似系统。 李元欣然接受。 而后细细阅读图鉴。 通过图鉴得知,红衣女果然和未婚妻小翠有关。 不过并非冤魂厉鬼,而是一道阴煞之气。 天地分阴阳。 生为阳,死为阴。 阳沾了阴,或者阴沾了阳,都不会有好事。 比如李元一个大活人,沾染了阴煞气,变得身虚体弱,精神萎靡,甚至产生了鬼怪的幻觉,自己把自己活活吓死。 归根结底是阳沾了阴,阳虚阴盛。 李元继续往下看。 发现阴煞气的来历有猫腻。 小翠在暴病而亡后,尸身虽留有怨气,但十分微弱,不会害到别人,更不会害连面都未见过的李元。 有一江湖术士偷了小翠的头发,作法炼出阴煞之气,附着在李元身上。 因此李元才遭了灾。 由此看,是有人故意害他! 谁? 谁和他有深仇大恨呢? 不管是谁,能使出这种手段的绝非常人。 他以后得小心点。 事事多防范,免得再被阴害。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李元继续阅读,终于在图鉴上找到了克制之法。 什么“小雷符”,什么“往生经”,什么“纯阳之火”,他一概不懂。 唯一听过的是“阳气”。 所谓阳气,通俗说即是一个人的精气神。 阳气足,精气神便好。 阳气虚,精气神便差。 比如武道大成的武夫,读圣贤书,一身正气的书生,一生行善而问心无愧的善人,身上的阳气都比常人旺盛。 病人,小人,衰人,阴阳人,身上的阳气薄弱,就容易被阴煞所害。 民间也流传“三把火”的说法。 说活人身上有三把火。 双肩各一把,头顶一把。 三把火乃阳气之门,能防住一般的阴煞鬼物,令其不敢近身作祟。 一旦三把火熄灭,阳气流泄,就十分危险。 如何看见身上的三把火呢? 民间有个土法子,拿三根香,点燃,放在活人的肩膀和头顶上。 若阳火旺盛,燃香的青烟便升空而去。 若阳火熄灭,青烟会被阴气吸引,久久不散。 “试试!” 从记忆中得到这些邪门的说法,李元半信不信。 于是决定尝试下。 实践出真知嘛。 他打开墙角的一个抽屉,找出三根香。 用油灯点燃,青烟缓缓升腾。 呛人的味道也四处弥漫。 李元站在铜镜前,先将三根香放在左肩上。 燃烧的青烟缕缕生出。 诡异的一幕出现。 青烟一直停在肩膀上,盘旋积聚,形成一团雾。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它们。 李元移开三根香,又放在右肩上。 依旧如此! 头顶也不必多说,青雾盘旋于上,久久不散。 像戴了一顶帽子。 果然,按民间说法,他身上的三把火已经熄灭了。 怪不得会被阴煞害死呢! 当务之急,是把身上的三把火点起来。 使阳气回身,驱除阴煞。 否则他避得了一时,避不过一世。 迟早出大事。 如何点火? 如何回阳? 解救之法恐怕还在《造化图鉴》中。 李元继续阅读,读到图鉴最后,发现居然有一件奖励:《三目菩萨图》! 这是何物? 他的目光集中在奖励上,刹那,另一幅图卷铺展而开。 卷上有一片云雾,一座仙山。 一白衣菩萨驾坐莲台,手持明净宝珠,气质绝尘,仙气飘飘,如菩萨真身显至! 。 第3章 白衣菩萨 《三目菩萨图》上,显现一尊白衣菩萨,正驾坐莲台,俯瞰众生,面露慈悲,目含神威,如那菩萨亲临,仙人降世。 诡异的是,菩萨身影飘忽,嘴唇轻动,似在诵念佛经。 显然,这绝非一张普通图卷。 李元观了一眼,立觉心平气和,精神焕发,杂念全去无踪影。 仿佛置身世外之世的仙境。 正听菩萨讲经论道呢。 而在图卷之上,还有一行行小字。 歪歪扭扭,似是梵文,根本看不懂。 当李元的目光凝聚而至时,小字纷纷转化为一个个华夏文字。 居然带有自动翻译功能。 “菩萨有三目,一目观天,一目观地,一目观众生。” “身如汪海,心如小舟,万物随法,自在可得。” “度己入炼狱,度人登灵台。” …… 所谓三目菩萨,非是菩萨有三只眼,而是佛法上的指代。 以显菩萨之神通广大,慈悲心肠。 上面翻译的文字则是一种经文。 李元跟着诵念,半懂不懂,只觉晦涩。 诵念后,心中好似流淌过潺潺泉水,明净透彻,舒服得很。 果然是好东西! 他索性盘坐在床上,闭上双目,专心观摩眼睛中的《三目菩萨图》。 一心一意,参悟玄妙。 图卷上,白衣菩萨驾坐莲台,十指扭折,各向一方,指天地日月,指芸芸众生。 古井不波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温笑。 双眸中放射着两道金光,一登天,一入地。 好似定乾坤的天柱一般。 随后双唇微启,诵念经文,声声入耳。 李元情不自禁跟着诵念。 竟渐渐感悟到了一丝佛性。 一个时辰过去。 天已大亮,旭日东升。 李元睁开双眼,觉得精神抖擞,神志清醒。 走到镜子前,再看看自己的脸。 面色红润了许多,双目炯炯有神,隐有光芒若现。 显然,都是《三目菩萨图》的功劳。 观摩此图,能恢复他的精气神。 也能增强身上阳气。 阳生则阴衰,正强则邪弱。 乃对付阴煞的不二之选。 清晨。 李元来到灶房,煮了些米粥。 胃口大开地喝了三碗。 饱足后,又在院中练起拳脚,活动筋骨。 最近一段时日,他的身体被阴煞之气折腾得够呛,虚弱无力,如枯木将朽。 还好底子不错,未彻底垮掉。 有了精气神,练几日就能恢复气力。 砰砰! 李元循着记忆,加上在地球学的拳脚功夫,一块囫囵练个遍,时而冲拳,时而崩腿,时而虎跃,时而后扫,直至大汗淋漓,神清气爽方才罢休。 武道,有三气。 练武即是练三气。 一练血气方刚,身强力壮。 二练纯阳之气,精神抖擞。 三练护体罡气,丈外杀人。 练足三气,便是至强至刚的武道,不惧鬼神,不虚妖邪。 手可摘日月,脚可踏山川。 厉声一吼,百鬼绕行。 眸光一扫,群妖退避。 何其威猛哉! …… 休息了一会。 回屋。 李元盘坐在床,深吸一口气。 闭目打开《三目菩萨图》,继续观摩,诵念经文。 随菩萨修心养性。 不知不觉,一日过去。 恍然如梦。 等睁眼时已是黄昏,肚子饿得咕咕叫。 精神倒更加抖擞爽利了。 仿佛在仙境中游走了一圈,受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精华是精华,却不能当饭吃。 肚子饿得难受着呢。 李元踱步到灶房,煮了一大锅米粥。 倒不是他喜欢喝粥,而是家中除了糙米和面粉,也没别的东西。 咕噜噜! 掀开锅盖,热气蒸腾。 一看,那锅中煮的不是米,而是密密麻麻的蛆虫,在浓汤中乱滚乱爬。 太恶心了! “孽障!” 李元冷笑一声。 知是那阴煞之气作祟,于是心神一定,张口念诵《三目菩萨图》上的经文。 “身如汪海,心如小舟,万物随法,自在可得。” “妖迷乱瘴,不破佛心,可除之!” 念了一天,经文早已熟记于心。 一字一句蹦出,颇有菩萨诵念的威仪,只念一半,锅中米汤便恢复正常,变成一粒粒的白米。 李元胃口大开。 欢欢喜喜连吃了五大碗。 吃饱喝足,在月光下练了一番拳脚。 直至身疲力竭,回到床上呼呼大睡。 却是难得睡的如此酣畅。 半夜,迷迷糊糊听到一阵怪声,才被骤然惊醒。 吱吱! 吱吱! 像鬼怪在磨牙。 瘆得慌。 李元心如明镜,知是阴煞作祟,要害他。 起身一瞧,果然见红衣女坐在床边,正瞪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满脸黑气,龇牙咧嘴,似有冲天怨念。 李元笑了,深感欣慰。 因为他观摩《三目菩萨图》,起了作用。 先前红衣女出现,都依附在他身上。 有时骑着他的脖子,有时踩着他的肩膀,有时坐着他的腰腹。 折腾得他浑身没个痛快地方。 如今,却只敢坐在床边,远隔七尺。 证明他身上的阳气已开始恢复,压制了体内阴煞之气。 所谓此消彼长,阳盛阴衰。 是个好兆头! 李元嘲笑两声,蒙头盖上被子,继续呼呼大睡。 任凭那红衣女如何作怪,如何折腾,都不再理会。 我心如水,我意如佛,我气如钟! 你又能耐我何! 一觉睡醒,精神抖擞。 翌日。 李元起床洗漱,而后特意拿了三根香,点燃。 分别放在自己的肩膀和头顶,试试身上的三把火。 当三根香放在左右肩膀时,冒出的缕缕青烟升腾而上,片刻就消散了。 放在头顶时,青烟依然盘旋着。 看来,他肩上的两把阳火已经烧起来了。 只剩头顶。 等再观摩一日,三把火尽燃,阳气旺盛,对付阴煞就容易多了。 吃过早饭。 李元照常来到宽敞的院中,演练拳脚,活动筋骨。 他在地球练的是用于实战的格斗术,在这个世界练的则是伏虎拳法。 两相结合,既能强身健体,也可实战搏击。 倒是一次天才的融合。 练到浑身酸疼,又盘坐在一张木椅上,受烈烈日光,入定修神。 眼中观摩《三目菩萨图》,口中诵念经文。 不知不觉,云雾之巅,莲花台上的白衣菩萨竟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如一只无形之笔在意念中作画,笔笔勾勒,临摹菩萨图。 临摹完成后,李元不需打开《三目菩萨图》,只需心念一动,白衣菩萨立时显现于脑海,佛光普照,慈悲观世。 此时可见,在李元头顶竟隐隐腾出一道金光。 显然是达到了一定境界。 “好渴!” 睁眼时,已是黄昏。 李元觉得口干舌燥,回屋舀了一瓢水,正待饮之,却见瓢中一片血红。 像是在血缸中舀了一瓢。 又是幻觉! 他嗤之以鼻,想那阴煞之气已是黔驴技穷,不足为虑。 “观!” 李元心念一动,观想出白衣菩萨,也不用诵念佛经,瓢中鲜血已恢复本相,变成了清水。 咕哝咕哝! 他牛饮而入,喝个痛快。 而后去灶房烧火,热了热早晨剩的米汤。 半锅米汤吃入腹中,颇有饱胀之感。 眼看太阳落山,天色昏暗。 他脱了衣裳,上床蒙上被子,便呼呼大睡。 之所以睡得这么早,是因为要养足精神,决心在今晚彻底解决身上的阴煞。 事不宜迟,急不宜拖。 李元的性格向来雷厉风行,有七分把握即可全力以赴。 拖来拖去,磨磨叽叽,反而易生变。 夜时。 月明星亮,晴空万里。 正是十五之期。 大地被月光照耀得如同白日。 李元睡了两个时辰,终于被一阵嗤啦啦的怪声惊醒。 睁眼一瞧,红衣女子正站在屋内房梁之下,青面獠牙,张牙舞爪,模样要多狰狞有多狰狞,好似要吃人一般。 凶残归凶残,她却不敢靠近李元。 站在一丈之外,如同被困住的野兽,无能狂怒。 “废物!” 李元冷笑一声。 并不理会红衣女。 因为红衣女只是表象幻觉,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阴煞之气。 他盘坐入定,冥想“三目菩萨”。 顿时,神光毕现,佛音萦绕。 头顶盘旋着一道微弱的金光,照耀全身。 意识中,观想出的白衣菩萨驾坐莲台,双眸如电,轻轻一扫,天地寰宇尽收眼底。 同时,头顶金光坠落。 扫遍李元的五官,臂膀,五脏六腑,双腿双足。 不出所料,在他的小腹位置,金光扫到了一团黑物,隐匿于肉身与神魂之间,散发秽气。 被三目菩萨的神光一照,黑物立时现出原形,竟是一缕长长的黑发! 找到了! 李元大喜。 观想三目菩萨驾台而落,降下佛光,手掌一探,轻而易举将黑发捏在掌心。 一捻,一弹。 黑发灰飞烟灭。 玉宇澄清,天地明净。 菩萨神光普照。 令李元浑身舒畅,好似拔下了身上的一根尖刺。 终于得以解脱! 他睁开眼, 发现屋子里张牙舞爪的红衣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是幻象。 阴煞之气没了,她自然也没了。 或许,这是他对于未婚妻小翠的最后一丝记忆。 “望她早日转世投胎,脱离苦海!” 李元暗道。 嗯? 消灭了阴煞气,当再次打开《造化图鉴》时,他发现图鉴最后一行的“行道奖励”,居然从“未知”变成了“钉魂符”! 原来,图鉴的奖励分为两种。 一种是观察到妖魔鬼怪时激发,称作“图鉴奖励”。 一种是杀死妖魔鬼怪时激发,称作“行道奖励”。 奖励是一张钉魂符。 这又是何物? 。 第4章 歹人心肠 李元凝聚目光,集中在行道奖励上。 片刻,眼前展开一张长形黄符,上面刻印着奇怪的黑色纹络,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复杂如迷宫,勾勒成一根钉子的形状。 这便是“钉魂符”。 一旁还有小字注解,说钉魂符专钉神魂,亦可诛鬼,或者妖怪的元神。 一钉祭出,猝不及防。 是厉害有用之物。 施展也简单,需以指尖血或舌尖血抹在符纸上,符上印记会立时发作,放出神钉。 有趣! 李元看到最后,发现了“提取”二字。 提取! 心念一动,眼中飞出一道金光,旋即有一物落在掌心,化作一张黄符。 符有三寸长,一寸宽,密密麻麻的黑墨印记绘出一根钉子。 似画,又不是画。 与图鉴中所见一模一样。 有了此符,李元可以进行一次防不胜防的神魂攻击,能伤活人,能灭鬼邪,厉害得很。 他小心翼翼将钉魂符叠好,放在胸前布衫的兜中,贴身带着。 遇上危险,以血引之,立时即可释放。 算是一道保命符! 收了符后,李元吹灭油灯,继续蒙头大睡。 直至晨曦,精神抖擞地醒来。 昨夜灭了体内阴煞之气,他的精气神彻底恢复,浑身劲道蓄势待发,血流通畅,强健有力,连呼吸都平稳了。 下床后,他又点燃三根香,测试身上的三把火。 不出所料,头顶的一把火也熊熊燃起。 身上阳气正旺盛。 以后只要不碰上厉鬼,凶煞之类,一般阴魂近不了他的身。 见了他,估计还得躲着走,免得被阳火所伤。 灶房。 李元喝了两碗粥,吃了两个馍馍。 一阵狼吞虎咽。 饱腹之后,来到院中练武。 前几天练得是拳脚,今日开始练刀法。 他从刀鞘中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铁刀,手掌紧握刀柄,目视前方,猛地一跃而起,手中刀连斩三下,又快又狠,却是耍得虎虎生风,刀刀如雷。 李元随一个老捕头学过一年的刀法,唤“破风刀法”。 共学了二式,每招十八招。 虽是入门级的普通刀法,但练成后,对付一般小毛贼绰绰有余。 所谓武道三气,要练血气,阳气和罡气。 现在的他勉强练了点血气和阳气,离入门都差得远。 唰唰! 李元继续练习破风刀法,从第一式第一招,练到第二式第十八招。 一套下来,练了一炷香时间。 累得浑身大汗,衣服湿透。 他干脆脱了上衣,赤膀练刀,身上的肌肉绷起,如一块块铁石。 发力,收力! 铁刀配合着肌肉的运动,收发自如,刚猛异常。 汗水哗哗而流,贴在古铜色的肌肤上,莹莹发亮,将男儿的阳刚之气体现得淋漓尽致,好似一头猛兽。 晌午。 日上三竿。 李元已练了七八遍破风刀法,再配合前世的实战经验,加以改良。 倒练得越来越强悍,将破风刀法的快与狠发挥到极致。 实战中,对付三五个同水平的壮汉,轻而易举。 嘎吱! 他正练刀,忽听大门被推开。 转身,见一身穿紫罗裙衣,头插珠玉凤钗,手提三叠药包的妇人进了门。 妇人三十岁模样,身段妖娆,容貌清丽,算有几分风韵姿色。 可眉宇间带着一股横气,令人不适。 所谓貌由心生,一看这妇人就不是老实巴交的主。 进门,正看见李元光着膀子练刀,练得满身精壮威猛之气,妇人不由得一愣神,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二婶!” 李元一眼认出,来人正是二叔李三通的妻子,“您怎来了?” 二婶尴尬一笑,目光狐疑地打量李元,见李元龙精虎猛,身强力壮,心中万分诧异,“小元,街坊都说你身患重病,气虚体弱,所以二婶拿药来看看你。” “可你如今……” 李元这副模样哪像有病哦。 简直比虎狼还威猛,比水牛还强壮。 他呵呵一笑,“多谢二婶挂念,我的病好了,并无大碍。” 说着,将二婶请入堂屋,上茶端水。 表面上以礼相待,话语温和,心里却厌恶得很。 这妇人说是他二婶,其实素不与他交好,满心盘算这座院子,想把他赶出去,将院子据为己有。 她恨不得李元死了才好,哪会好心送药呢。 估摸是来看看李元死没死。 这一看,当然满心失落,暗生愤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二婶放心了!” “大哥大嫂在天有灵,保佑小元你逢凶化吉,呵呵!” 二婶心口不一地说道。 满脸皆是不悦之色。 就差把“你死了我才高兴”说出来了。 李元淡笑着,随意附和几句,不以为然。 以前的他,还对二婶有一丝牵绊,将其当作自家人看待,如今,他一眼就看透了这妇人的黑心。 没撕破脸皮,是给二叔一点面子。 否则,早将其撵走了,何苦听她废话! 堂屋内。 二人一左一右,饮着茶水。 尴尬地寒暄几句,又是一阵沉默,二婶终于受不了了,抬起屁股道:“小元,二婶还有事,就不在你这耽搁了。” “药先吃着,免得病症复发。” “二婶是对你好!” 说着,将手里的三包药放在桌上。 嘱咐李元要按时按量吃药,好好调养身体。 “行!” “多谢二婶关切!” “慢走!” 李元也不挽留,收了药,客客气气将二婶送出门外。 插上大门,拎着三包药扔进了泔水桶。 不是他不领情,实在是领不了。 这事,还得从上一辈说起。 李元的爷爷有两个儿子,便是他父亲和二叔李三通。 爷爷死后,留下两处院子,分给二人。 李元的父亲是老大,按传统分了一座大宅院,也就是李元所住之处。 有房屋五间,院子宽敞。 小的一座给了李三通。 有三间房屋,更狭小些。 原先,李三通并不觉得吃亏,他一心沉迷道术,对凡俗之物毫不在意。 直至前几年,终于结婚生子。 事情有了变化。 他娶的这位二婶,是个有名的势利眼,爱财鬼,整天盯着李元住的宅院,抱怨爷爷分的不公平,把小院留给他们,大院留给李元一家。 何况,李元的爹娘死后,就剩他一人,占着一座大院子。 二婶越看越不顺眼,越想越憋屈。 于是想方设法,非要把院子弄到手才甘心! 李元和二叔的关系虽算不上好,也还说得过去,在爹娘死后,二叔还曾帮济过他,他也铭记恩德,以钱财报答之。 这几年,二婶折腾来折腾去,弄的两家关系越来越疏远。 古人云,娶妻娶贤不娶色。 娶了二婶这般的妻子,着实害人害己。 …… 且说二婶脚步匆匆,一路赶回家。 脸色气得比茄子还青紫。 一进门,瞧见胡子拉碴的李三通正在狭小的庭院里摆弄花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再看这破院子,越看越不顺眼,和人家的院子一比,连茅厕都不如。 越看越气! “你个老混账,驴东西,没出息的玩意!” “还有心摆弄花草呢,可知出了大事!” 二婶一阵怒骂,上去给了李三通一巴掌。 唾沫也全喷到李三通脸上。 整个一悍妇。 李三通叹口气,一脸无奈,“娘们家的喊什么喊,出了什么事,好好说不行么!” 二婶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道:“你那好侄子没死,还活蹦乱跳着呢!” “刚才我去他家瞧了瞧,好家伙,正脱了衣裳练刀呢,比你这混账都身强体壮,精神百倍!” “我看,活个七老八十不成问题!” 李三通微一蹙眉。 脸色变了。 “怎么可能!” “我随你心意,炼了阴煞之气附在这小子身上,又设法破了他的三把火,很快就会一命呜呼,怎么……” 李三通也是个狠人。 他原本并不计较分院子的事,对他而言,有一方小院生活就够了。 可架不住媳妇唠唠叨叨,叽叽歪歪,只好顺其心意。 二人商量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李元,光明正大占了院子,又不惹祸上身。 有什么好法子呢? 想来想去,李三通学的道术终于派上用场。 他去茅山三年,不仅学了点皮毛道术,还研究过邪门歪道,懂些害人的术法。 恰好,李元的未婚妻暴病而亡,怨气正深,他便设法取其尸身上的一缕头发,练出阴煞之气,弄到李元身上。 果然,李元中邪,日渐虚弱,精神萎靡,一蹶不振。 眼看命不久矣。 后来,他又以帮李元驱邪的理由设坛施法,彻底灭了李元身上残余的阳火。 没了阳火,等同城池没了城墙。 阴煞之气肆虐,几天后,李元果然被活活害死! 此计甚妙,几乎万无一失。 神不知鬼不觉,又不会招惹麻烦,两全其美。 谁料,另一个世界的李元穿越过来,死而复生。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混账东西,快想想办法!” “一天不弄死他,我心里就一天不舒服!” “凭什么他能占着那大院子!” “凭什么咱一家三口在小院子受罪!” 二婶憋红着脸,一边骂一边催促。 口水唾沫喷得满天飞。 李三通却有些于心不忍,“这小子命不该绝,天意啊,不如罢了,咱有这一处小院不也挺好。” “何必害人,落个罪孽呢!” 二婶听了,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李三通的脑门上。 气势汹汹似那恶鬼。 “好个屁!” “那院子宽敞,位置又好,得值个千儿八百两银子,凭什么让他一倒霉鬼独占!” “你快想办法,不然我抱着孩子回娘家,咱俩散伙!” 说罢,二婶哭闹着,便往屋里冲。 眼泪哗啦啦地落。 “行!行!” “我想法子便是!” 李三通立马投降。 自从娶了媳妇,可是被拿捏住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好。 若不顺其心意,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他叹口气,揉着额头想了想。 片刻,忽地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我曾学过一种纸扎小鬼,神驱害人的邪术。” “今晚定让那小子去阎王殿报道!” “这下满意了吧!” 。 第5章 纸扎小鬼 入夜。 月明风平。 正是个好天气。 星河璀璨,万里无云。 屋内。 昏暗的油灯旁,放着一张柳木八仙桌。 桌上摆着各种法器,符纸,金墨,七七八八,零零碎碎。 旁边站了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胡子拉碴,面含厉色,正是李三通。 他左手持一柄黑漆漆的木剑,右手捏一张怪异纸片。 纸片有巴掌大小,边角曲曲折折,凹凸成形,像一片精致的剪纸,只不过剪出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一只吐着血红长舌,双眼青紫,面目狰狞的小鬼。 行话叫做“纸扎小鬼”。 这玩意的技术含量不低,并非普通剪纸,而是要以大法力大能耐养之。 李三通没那么大本事,这小鬼,是花钱从一邪道人手上买来的。 留了好几年,今日终于派上用场。 他放下纸扎小鬼,捏起一张黄纸,用木剑划了两下,而后持一支金笔,蘸着墨汁在黄纸上划写。 碧落如龙飞凤舞。 画出密密麻麻的符印,填满黄纸,只留四个空缺。 “庚午,丙戌,乙卯,甲申。” 再将八字一一写在空缺内。 随后咬破手指,滴了四滴鲜血,镇压八字,符成。 “去!” 李三通口中念念有词,手举木剑,发号施令。 请尊神,请地祇。 剑中有令,令中有剑。 随后猛地吐出一口浑然阳气,木剑剑尖上灼烧起黑色的火焰,轻轻跃动,如一只虫子。 李三通将木剑向前一刺,刺过纸扎小鬼,放置在刚写的黄符纸上。 黑火跃动,合二为一。 黄纸和小鬼融为一体。 李三通松口气,面带微笑,因为最难的一步已经完成。 接下来就简单了。 他放下木剑,盘坐在地,双目紧盯着纸扎小鬼,旋即施法作术,十指变幻。 忽地,眸中爆射出一道金光,射入小鬼体内。 唰! 那纸扎小鬼好似有了生命,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口中吐出的舌头一收一放,双腿交错抬起,落下,竟在桌子上行走起来,十分诡异。 走了几步,纸扎小鬼一跃而起,飞离桌面。 好似小鸟一般,带着黄纸飞出屋子,往东而去。 银白色的月光下。 天地一片清明。 微风徐徐,树叶沙沙。 正是万籁俱寂的夜晚。 纸扎小鬼带着黄符,飘过一座座院子,一排排房屋,飘过街头巷尾,不多时,来到一处院子。 院中宽敞,有五间大房。 正中的一间还亮着些许灯光。 “到了!” 李三通以神魂驱动纸扎小鬼,飘向屋子。 找到了一条窗户缝,钻了进去。 瞧见一年轻男子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动不动。 这男子,正是李元! 李元灭了体内阴煞之气,身体和精神恢复得很快,睡觉也格外香。 这不,练了一天刀法,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呼噜打得震天响。 “小子,休怪二叔狠心!” “二叔没办法,唉!” 李三通狠了狠心。 念头一动,御着纸扎小鬼飘荡而过,轻轻落在李元的额头上。 啪! 贴了上去! 此时,李元正在美梦中畅游。 忽觉得浑身一冷,有些不对劲。 脑海中浮现出一片黑雾弥漫的地狱世界。 抬头一瞧,日月鲜红。 低头一看,白骨成堆。 不远处,一恐怖恶鬼现出原形,踏地吞天,如黑山一般向他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轰轰! 恶鬼越来越近,脸上的狰狞越发清晰,却是长着一双井口大的血眼,口中吐着十丈红舌,青面獠牙,好不恐怖。 哪怕李元再镇定,心神也难免受其影响,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这玩意,比阴煞气厉害多了。 直接攻击了他的神魂。 片刻,李元惊得浑身出冷汗。 手脚发抖,呼吸急促。 四肢被一座山压着。 他觉得自己肯定中了什么邪术,拼命想醒过来,可身体早已不听使唤。 有点像民间流传的“鬼压床”。 意识清醒,难以自拔。 不是一般难受。 “三目菩萨图!” 还好,李元冷静得很快,想起了自己的杀手锏。 立即开始默念《三目菩萨图》上的经文。 “菩萨有三目,一目观天,一目观地,一目观众生。” “身如汪海,心如小舟,万物随法,自在可得。” “度己入炼狱,度人登灵台。” 一字一字,从意识中浮现。 仿佛一剂良药,让李元的神志更加清醒。 而那恶鬼被经文所困,陷在原地,难以动弹。 李元大喜,开始观想《三目菩萨图》。 心神清澈,万法皆定! 三目菩萨,降妖除魔! 刹那,一白衣菩萨如天降神兵,浮现在意识之海。 金光万丈,澄清玉宇。 天地间的浊气和邪祟,被一扫而空,如狂风吹雾。 那恶鬼再凶戾再残暴,在白衣菩萨面前却不敢放肆,竟伏地而拜,磕头求饶。 所谓邪不压正。 区区小鬼,怎敢与煌煌正道相抗! 菩萨面带慈悲之笑,手指轻轻一捏,如捏蚂蚁一般将那小鬼抓在手中,吓得小鬼惊慌大叫,鬼哭狼嚎,悲惨至极。 “大胆小鬼,竟敢害我!” 一捏,那小鬼惨叫着,当即灼烧起熊熊烈火,烧个干干净净,灰飞烟灭。 地狱化为虚无。 天地一片清朗。 李元的身体解脱,猛地睁开双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呼呼大喘气。 他身上全是冷汗。 几乎把被褥浸湿了。 心中一阵后怕,若非有《三目菩萨图》傍身,今日肯定着了道,被邪术所害。 “啊……” 惨叫声,从耳旁传来。 李元定睛一看,见一张小鬼剪纸徐徐飞起,上面贴了一张黄符,正晃晃悠悠往外飘去。 惨叫声,发自于小鬼。 凄厉而阴深。 说是小鬼,其实伤的就是李三通。 李三通失了策,他万万没想到,李元身上的阳气如此旺盛,神魂如此厉害,更没想到李元能观想出白衣菩萨,不仅诛灭小鬼,还伤了他的神魂。 这下惨了。 神魂伤得严重,以后非变成疯子傻子不可。 他吓得急忙逃窜,哪还敢有害人之心。 “想走?” 李元明白了,这是有人来害他。 岂有此理! 此人太可恶,一而再,再而三害他。 当他是软柿子捏么! “找死!” 是人都有三分火气。 何况习武之人的火气更甚。 李元怒从心起,右手一掏,从怀中掏出那张“钉魂符”,二话不说咬破了手指,将血涂抹在符纸上。 “发!” 三步追上,手持钉魂符,对准逃跑的纸扎小鬼。 唰! 钉魂符沾血,立时激发,化出一颗金色钉子,如闪电般打了出去。 又快又狠! 这钉子打在肉身上,不会有任何作用。 但打中神魂,如天雷一击,非同小可。 “啊……” 小鬼被钉魂符贯穿,瞬时灼烧起金色火焰,凄厉的惨叫声如同杀猪。 火光中,李元看到的不是狰狞小鬼,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模模糊糊,扭扭曲曲。 正是他的二叔,李三通! 。 第6章 自作孽不可活 “救命……” “救命啊!” 李三通惨叫着,求饶着,模糊的脸渐渐消失。 直至纸扎小鬼被烧成灰烬,落在地上。 惨叫声戛然而止。 李三通的脸也彻底消失。 屋子里一片死寂。 唯有油灯火苗,在微风中左右摇曳。 呼! 灼烧的灰烬被吹出门外,四散而去。 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什么痕迹也未留下。 “二叔!” 李元恍然大悟。 原来,是二叔在害他。 先前的阴煞气也是二叔所为。 怪不得这家伙知道那么多事呢。 还假装设坛驱邪,其实是加害于他。 唉,何苦呢! 李元摇摇头,深感失望。 不难猜测,二叔是受了二婶的怂恿,心生贪念,非要把他这座大院子弄到手,所以暗施邪法,害他性命。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恶人。 是又蠢又坏,自私自利的小人,害人害己! 李元揉揉额头,不敢再睡。 盘坐入定,继续观想《三目菩萨图》。 刚才虽灭了小鬼,可他的神魂也受了损伤。 需养精蓄锐,慢慢恢复。 一夜过去。 清晨。 李元下床,热了热昨日剩的米粥,喝了三大碗。 饱足后,来到宽敞的院中继续练刀,耍拳。 这个世界远比他预料的危险。 为求自保,更需加倍努力练功,免得碰上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无端横死。 晌午。 正练拳时,门忽然被推开。 两个身穿衙服,腰挂佩刀的官差闯了进来。 “谁是李元?” 二人进门便问。 李元收拳挺胸而立,面露狐疑。 “我是!” 他很费解,不知官差为何突然上门。 这段时日他连家门都没出,不可能犯什么事。 难道和二叔有关? 他猜对了。 果然,官差轻咳一声,直截了当道:“你二叔一家出事了!” “全死了!” …… 沿着长长的青石街道往西。 走二里,拐角巷道第五个门,即是二叔家。 李元随着官差,匆匆而行。 一路自是心情忐忑。 猜也猜得到,二叔一家的死与他不无关系。 昨晚二叔以纸扎小鬼暗害他,被他用钉魂符重伤神魂。 今日,二叔一家就全死了。 说没关系,怎么可能! “啧啧,太吓人了,好好一家人就这么惨死了!” “可怜啊,孩子才三岁!” “你们说怪不怪,李三通好好的怎么就发疯了,还拿刀砍死妻儿,自己也上吊了!” “八成是中邪!” 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口中议论纷纷。 都在说二叔一家的死,何其惨烈,何其邪门。 院子里,七八个身穿衙服的捕快正清查现场,寻找破案的蛛丝马迹。 在平阳县这小地方,发生命案非同小可。 何况是灭门惨案。 衙门从上到下都极为重视,不敢马虎。 “燕捕头,死者的侄子来了。” 官差将李元带进堂屋,禀告道。 屋内,一个身穿紫黑服,腰系金绸带的衙差正查验尸体,微微点了下头。 此人气宇轩昂,龙骧虎步,浑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平阳县赫赫有名的燕捕头,本名燕赤霞。 提起“燕赤霞”,李元最先想到的是一脸大胡子的影视剧形象。 眼前的燕赤霞却是个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反差太大了。 或许,只是同名。 李元进屋,目光微微一扫,看见床上躺着三具尸体。 一男一女,是二叔和二婶。 还有一个小孩童,才三四岁,是他堂弟。 二婶和堂弟身上全是刀伤,无疑是被乱刀砍死的。 二叔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是上吊自尽所留的痕迹。 床边还立着一柄沾满鲜血的柴刀,以及一根半挂在房梁上的绳子。 皆是重要证物! “你是李三通的侄子?” 燕赤霞问道。 李元点头,“是。” 他不确定衙门掌握了多少线索,会不会查到他头上。 万一背上人命官司,可麻烦大了。 “平时关系如何?” 燕赤霞又问,眼神渐渐变得逼迫。 李元镇定自若,目光与燕赤霞对视,“我爹娘与二叔早已分家,自爹娘死后,我和二叔很少来往,谈不上有什么情分。” 回答很正常。 亲戚之间么,除了那层血缘关系,其实什么都没有,很容易疏远。 过了一辈,谁也不认识谁了。 “昨晚你在何处,做什么事?” 燕赤霞继续问道。 眼神缓和许多。 李元不假思索道:“在家,睡觉。” “亥时入睡,卯时起床。” “晌午衙差大哥上门,才知二叔家遭了惨事。” 毫无破绽。 燕赤霞微微一笑,又按部就班问了几个问题。 问题都很普通,比如“最近是否和二叔家有来往”,“二叔的性格脾气如何”等等。 李元松口气,一一回答。 看来,衙门并非怀疑他,只是例行查问而已。 不止是他,巷道里的几户街坊也都被叫来查问,证言一一记录在册。 半个时辰后。 综合了证物,证词和验尸结果,燕赤霞已然有了判断。 “自作孽,不可活啊!” “此案凶手已了,可以禀告县令大人,进行结案了!” 李元微微一怔。 立即发问道:“燕捕头,我二叔一家怎么死的?” “凶手是谁?” 这话,必须问。 不问反而有破绽。 自己家亲戚死了,正常人都会想知道怎么回事,凶手是谁。 “跟我来!” 燕捕头拍了拍李元的肩,走进里屋。 屋内杂乱不堪,一片狼藉。 墙面上满是裂痕,横七竖八,明显是被乱刀劈出来的。 旁边,一张柳木八仙桌断成两截,各种法器和符纸撒落在地,破烂不堪,墙角的条几,木柜也都被砸翻。 地上,一张老旧的八卦盘摔得四分五裂,一柄木剑断成了三段,一些画好的黄符也被撕得粉碎。 整个屋子像经历了一场风暴。 燕赤霞叹口气,指着地面上一片狼藉的黄符和法器,道:“你二叔学了点皮毛道术,胡乱滥用,才招致恶果。” “看,这些黄符都是招弄小鬼的邪符,为正统道术所禁。” “这木剑也是邪器,伤人伤己。” 燕赤霞不仅武艺高强,对道术也颇有研究,一一解释。 “你二叔昨夜应该是弄什么小鬼邪术,结果被反噬。” “神魂受创,意识不清,就变成六亲不认的疯子。” “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是被他用柴刀砍死的。” “后来,自己也悬梁自尽了,可悲!” 燕捕头经验老道,根据现场所查和街坊口述,推演出了事情经过,大差不差。 李元听了,心中感慨万千。 二叔二婶为一己之私,害人害己。 终究逃不过“报应”二字。 唯一可怜无辜的是小孩。 才三岁,就被爹娘的恶行所连累! 见李元低着头,沉默不语,燕赤霞以为他在伤心,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 “兄弟节哀!” “尽早让你二叔一家入土为安吧!” 说罢走出屋子,吩咐捕快们带上证物,记好案卷,回衙门例行结案。 此事了了。 …… 待衙差们离去,李元收敛神色。 准备料理二叔一家的后事。 一来装样子给别人看,免得惹人怀疑。 二来也是尽最后一点情分,好歹血缘上是他二叔。 李元将三具尸体,一一从床上搬下。 掀起被血浸透的被褥,忽然发现了一包鼓鼓的东西。 何物? 打开一瞧,里面是白花花的银锭子。 粗略一数有一百多两。 好家伙,二叔家攒的钱还不少呢。 一百多两不是小数目,足够在平阳县买一处小院子了。 也好。 有这些钱,办一场丧葬不是问题。 于是李元拿了银子,先去棺材铺订了三副棺材,买些丧礼所用的花圈,纸人,黄纸等等。 按平阳县的习俗,丧礼要办三日。 一番折腾且不必细说。 三日后,丧事办完,将二叔一家埋在了城外的乱葬岗,立了墓碑。 最后一算,棺材花了三十两,杂七杂八的丧葬费花了四十两。 还剩七十两银子。 李元欣然收之,算是操劳三日的辛苦费。 加上这座小院子,将来收拾收拾,卖出去也得几百两银子。 收获不小啊! 此事也告一段落。 人死如灯灭,恩怨了清。 随风去,随水流。 只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害人终究害自己! 。 第7章 鬼头刀下多怨鬼 这天,晌午。 李元练了两个时辰的伏虎拳法,又练了一个时辰的破风刀法。 练得浑身大汗淋漓,精疲力尽。 正打算弄点吃的祭奠五脏庙,却发现家里的米缸面缸全空个底朝天了。 于是出门左拐,去了集市。 买些米面,油醋,青菜,生肉。 二叔的事过去之后,他手头宽裕了。 暂时不必为钱财发愁,也不用去给大户人家当护院了。 整日练功习武,精研武道。 拳法,刀法,练得筋强骨壮。 观摩《三目菩萨图》,日渐阳火旺盛。 且说今日,他提着大袋小袋,沿长街往回走。 路过一个热闹街口,见一群人围在一颗大槐树下,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 这街口是平阳县有名的“八卦圣地”。 闲来无事,男女老少都喜欢聚集在此,侃侃而谈。 家长里短,天南海北。 没有不能说的! 这不,人群中一个手持蒲扇的秃头老者,正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地讲述。 “嘿,听说没,咱县城最近出了件怪事!” “与那白莲教有关!” “各位,可听过白莲教?” 围观的百姓纷纷点头。 神色间有恐惧,有愤怒,有痛恨。 提起白莲教,大多数人是又怕又恨。 “听说白莲教的妖人会邪术,能把好好的人变成畜生,再卖了换钱!” “他们还抽小孩的血,炼制血尸呢!” “太可恶了,官府就该把他们全杀绝,一群畜生!” 众人骂骂咧咧。 可见白莲教的名声有多差,人人谈之而色变。 不奇怪! 如今的大乾王朝衰败垂亡,一片混乱。 外有敌寇,内有叛贼。 朝纲不整,民不聊生。 消失了几百年的白莲教也死灰复燃,四处为祸,还弄了一群懂邪法的妖人,妖言惑众,无恶不作。 可谓人间一大祸害。 李元匆匆赶路,对槐树下的闲谈本不感兴趣。 可听到“白莲教”三字,不禁驻足,洗耳恭听。 “嘿!各位休言,且听老夫细说。” 老者摆起谱,像一位说书人,一边挥着蒲扇,一边娓娓道来。 话说,白莲教在平阳县有一教徒,名唤“张武”。 张武本是个街头泼皮无赖,整日吃喝嫖赌,不干正事。 后来不知通过什么门路加入了白莲教,学些妖法邪术,四处作恶,若是哪家的黄花闺女被他瞧上,便以“迷魂法”迷之,姑娘立时中邪,恍恍惚惚,乖巧地随他而去,任其凌辱亵玩。 清醒后,那张武已扬长而去,留下失了身的姑娘寻死觅活,好不悲惨。 列位看官,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张武作恶多端,必遭报应啊! 这不,数月前官府接到一个年轻人报案,说看见一可疑男子迷了一位姑娘,带去城边破庙,欲行不轨之事。 捕快们立时出动,前往破庙将张武抓个正着,确认了他就是在平阳城为祸的白莲教徒。 对付白莲教,官府素不手软。 将张武下狱后没多久,县令大人便判了斩刑,于三日后斩首示众。 且说当日,行刑之时。 那张武面目凶恶,不惧砍头,反而哈哈大笑,嚎道:“白莲降世,万民伏拜!” “尔等不信白莲,且等着大祸临头吧!” “今日杀我,我必化作厉鬼寻仇!” 县令大人对白莲教深恶痛绝,听到此话,恨得牙根痒痒。 “斩!” 一字出,令酬落,当真爽快! 刽子手摘了明梏,握着鬼头刀便要行刑。 嘿嘿,先不说行刑之事,且说这刽子手刘大也不是一般人。 他祖上三代都干这行,有一柄祖传的鬼头刀,寒铁打造,锋利无比。 咔嚓一声,人头落地。 又快又狠,从不失手。 因此,刘大有个外号叫“刘快刀”,在同行里赫赫有名。 今日行刑斩那作恶多端的张武,他也憋了一口气,握着刀柄,对准张武的脖子,狠狠一刀落下,咔嚓! 列位,可见过砍头? 那场面,看了得做好几天噩梦! 刀起,人头落! 血喷七尺高! 地面都变成了红的。 可你猜怎么着! 那张武人头落地,竟咧着嘴,发出了三声大笑。 随后像皮球一样弹起,扑向刽子手刘大,张口咬住了刘大的左臂。 好家伙! 刘大干了这么多年刽子手,砍了不知多少脑袋,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种事,当场吓傻了。 他握着右拳,拼命捶打张武的脑袋。 锤得比鼓还响! 旁边人也赶紧上来帮忙,抓着张武的头发往下扯,抱着张武的脑袋往外拔。 可不管怎么弄,张武就是牢牢咬住刘大的胳膊,不肯松口。 反而疼得刘大吱哇大叫,呼天抢地。 民间传言,犯人若有冤屈在身,被砍头后就会咬住最近的一个活人。 先不说传言是真是假,可张武是什么货色,白莲教妖人,害了不知多少无辜,伤了不知多少性命,哪会有什么冤屈! 当然,刘大也不是好惹的主,他痛而生怒,操起鬼头刀就往张武的脑袋上剁。 咣咣!噗噗! 就这么剁了十几刀。 剁烂了头皮,剁碎了头骨,剁得脑浆横流,鲜血四溢。 可张武就是不松口,两排牙齿咬进血肉,硬是把刘大疼晕了过去。 列位想想看,莫非是刘大的报应到了? 所谓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刘大干刽子手这行,杀了太多人,手上沾太多血,终究要有报应。 说到这,围观的百姓更加好奇。 好奇刘大后来如何了,张武的脑袋有没有取下。 秃头老者嘿嘿一笑,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时刻,挥着蒲扇继续开口。 话说刘大晕倒,被人抬回了家,醒来后又试了各种方法,用刀砍,用火烧,用热水浇,张武的脑袋被折腾得面目全非,硬是不肯松口,像长在刘大身上一般。 后来,邻里有个九十岁的老妪听说此事,出了个主意。 她说这是犯人有怨,缠上了刘大。 以黑狗血泼之,自然可解。 刘大赶紧找来了黑狗血,往张武的脑袋上一泼。 嘿,你们猜怎么着! 还真管用! 张武的头沾了黑狗血,立时松开嘴,啪嗒掉在地上,化成了一滩血水! 这事就完了? 没呢! 刘大摆脱了张武的脑袋,可胳膊上留下两道深深的伤口。 说来也怪,这伤口不冒血不化脓,偏偏冒出二缕黑气。 不日,刘大就患了重疾,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爹娘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诊治不出症状。 勉强开些休养之药,也无济于事。 更怪的是,刘大病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常常说些梦话,把自己当成张武,咒骂害他之人,咒骂县令,还说要找害他的人报仇雪恨。 他爹娘吓坏了,赶紧去庙里烧香拜佛,祈求平安。 还请了不知哪冒出来的游方道士开坛作法,为刘大驱邪消灾。 一番折腾,刘大的病反而越发严重。 如今有出气没进气,眼看命不久矣。 正是“鬼头刀下多怨鬼,天理循环得报应!” 唉! 。 第8章 白莲妖人 听完秃头老者的讲述,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这故事,的确讲得精彩。 至于真假,便无人去细究了。 平民百姓,听个热闹而已。 唯独李元皱起眉头。 他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 一是因为他刚刚遭遇过邪事,对妖魔鬼怪之物深信不疑。 二是因为,故事中的张武与他有渊源。 数月前,这个世界的李元与一友人在酒馆喝酒,喝得酣畅淋漓,一直到大半夜才尽兴。 二人醉醺醺离开酒馆,摇摇晃晃赶路回家。 走到半路,正瞧见一鬼鬼祟祟的男子抓着一名妙龄少女,往城外破庙去了,一看便是要行歹事。 所谓色激人欲,酒壮人胆,李元喝醉了酒,加上有拳脚功夫在身,当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让友人赶紧去衙门报官,自己则拔出寒光闪闪的铁刀追了上去。 且说追入破庙,见那男子在扒少女的衣物,当即大喝一声,提刀便砍。 男子也有功夫在身,仓啷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架住李元的刀。 叮叮咣咣! 二人战了一百回合,终是对方占了上风,步步紧逼,眼看李元将败,独木难支,却听一阵呼喝声传来,十几个衙差们赶到,包围破庙,由此将男子捉拿归案。 那男子,正是张武! “探索成功。” “图鉴识别成功。” “地点:平阳县城。” 忽然,《造化图鉴》自动冒了出来,散发道道金光。 这玩意神奇得很。 一直在探索附近的妖魔鬼怪。 但凡碰到邪物,或者感应到相关信息,图鉴就会进行识别,触发奖励。 等李元杀了图鉴上的妖魔,得到行道奖励,图鉴又会继续进行探索,直至出现下一目标。 而张武,就是图鉴的目标。 片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图鉴左上角。 那张脸满是横肉,双眼圆大,留着八字胡须,年纪大概四十岁。 果然是张武! “类别:阴魂。” “能力:附身,损阳,害命。” “来历:本是平阳县一地痞无赖,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后得到白莲教的人赏识,加入白莲教,学了迷人之法,害人之术,因作恶多端,遭到报应,被衙门捉拿归案,判处死刑,不料砍头后阴魂不散,附于他身,借尸还魂。” “作恶:偷抢财物,杀人越货,祸害良家女子。” “为善:无。” “克制:道家‘阳雷烈火符’,佛家‘大冥经’,茅山‘降鬼术’等。” “图鉴奖励:《无极震天功》第一层。” “行道奖励:未知。” 紧接着,图鉴下出现了大量信息。 如简历一般详细。 讲的正是张武之生平。 原来,张武死后,化作一道阴魂,却未下地府轮回转世,反而借邪术附身于刽子手刘大,忒是可恶。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张武乃白莲教妖人,借尸还魂,定会继续作恶。 不知多少无辜又要遭殃了。 “好个张武!” “都说猫有九条命,我倒要看看,你的命是不是比猫还多!” 李元不屑道。 通过记忆和图鉴,他得知了张武之行径,心中横生一股厌恶。 加上张武成了《造化图鉴》的目标,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放过。 张武的本事如何呢? 论武艺,曾经的李元略逊张武。 如今的李元精进了破风刀法,配合前世的格斗经验,压根不虚。 不过,张武已经不是人了,而是鬼魂。 鬼又如何? 李元才刚刚收拾了身上的“鬼物”,不在乎多收拾一个。 一身浩然正气,满腔男儿热血,何惧鬼怪! 再者,他肩膀和头顶的三把阳火灼烧正旺,又有《三目菩萨图》护身,张武若是敢上他的身,非被阳火烧个灰飞烟灭不可。 有何畏? 李元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有七分把握便尽十分力,剩下三分靠天意。 磨磨唧唧,瞻前顾后反而一事无成,非大丈夫所为。 想着,他上前向秃头老者打听了刘大的住处。 回家放下东西后,提刀直奔西城,准备会一会“老朋友”。 一路匆匆且不提。 到了小柳巷,第八家。 进巷正看见一群男男女女围在门口外,脸色慌张地讨论着什么。 一个个的表情,和见了鬼差不多。 “死了!全死了!” “真惨啊!” “刘大看着挺老实,怎会做出如此天诛地灭的行径!” “就是刘大干的,我刚才亲眼看见他提着刀跑了!” 李元感觉不妙,迅速挤过人群。 到门口,迎面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定睛一瞧,见院子里躺着两具尸体,年纪大概五六十岁,一男一女。 他们的脖子被利器割断,当场毙命,血流了一地。 场面太悲惨了。 据邻居所言,杀人的正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刘大! 前些时日,刘大遭了邪祟,一病不起,整日躺在床上,一副行将朽木的模样。 不知为何,今日忽然精神奕奕地下了床,而且完全换了个人,模样凶狠,满身煞气,提着刀就把自己爹娘给砍死了,而后逃之夭夭。 杀父母乃是弥天大罪。 街坊们不断咒骂,都说那刘大该天打五雷轰。 只有李元清楚,杀人的不是刘大,而是张武。 通过图鉴上的信息,他已提前洞悉了一切。 可惜来迟了一步。 踏踏! 不多时,收到报案的衙差们匆匆赶来。 打头的男子模样英朗,走路虎虎生风,正是燕赤霞。 发生命案非同小可,他自然得亲自出马。 “阿牛,封院子!” “大山,盘查人群!” “其他人清查现场!” 燕赤霞熟练地下命令,吩咐手下分成三队,一队封住院子,一队调查现场,一队询问街坊四邻的证词。 办案手段雷厉风行,快得很。 当然,这个案子不难破。 现场所有的证据,以及街坊四邻的证词都指向了一个人:刘大! 几乎可以完全确定,就是刘大杀了自己的爹娘。 “奇怪!” “刘大这人我见过,虽是刽子手,可生性憨厚老实,绝非歹人。” “他怎会干出弑杀父母的勾当呢!” 燕赤霞心思敏锐,觉察出不对劲。 可也没有其他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推测。 办案要靠证据,不是靠感觉。 于是立即吩咐手下去南北城门盘查,防止刘大逃出城,同时在全县城张贴通缉告示,通缉捉拿刘大。 将其拿住审问,事情自然一清二楚。 在燕赤霞办案时,李元一直在人群中看热闹。 本想给燕赤霞提供一个关键线索,告知刘大被张武附了身。 细一想,还是算了。 燕赤霞肯定会追问盘查,他又如何解释呢。 难道说自己拥有《造化图鉴》? 那不是疯了么! 思来想去,李元还是放弃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待,待衙门抓住逃跑的刘大,自可真相大白。 到时再设法将张武的鬼魂灭杀,为时不晚。 找人这种事,还得靠衙门。 衙门有衙役,有捕快,有巡兵。 全城搜查,一只蚂蚁都能给你找出来。 凭李元自己,想在足足拥有数万人口的县城里找人,难如登天! 。 第9章 无极震天功 回到家,已是入夜。 李元随便熬了锅米汤,填饱肚子。 而后盘坐在床,开始研究《造化图鉴》中奖励的功法。 当目光集中在图鉴奖励上时,一本金色书卷徐徐打开,正是“无极震天功”。 一页一页掀动,李元阅读着眼睛里的内容。 发现这是一门修炼罡气的功法。 他大为惊喜。 所谓武道练三气:血气,阳气和罡气。 他练了血气和阳气,唯独罡气未有寸进。 这本《无极震天功》,来的正是时候。 通过阅读总纲,他对武道也有了新的认知和理解。 三气中,所谓血气,通俗说即是一个人的肉身力量,血肉之气。 所谓罡气,乃是丹田经脉中的内劲,也常唤作“真气”。 空练血气,不练罡气,只练出一把子傻力气罢了,难有大成。 空练罡气,不练血气,好比空中楼阁,水中泡影,一碰就碎。 二气相辅相成,方能练出至刚至强的武道。 至于阳气,练的是阳火和神魂,防的是鬼怪和邪术。 否则,任你力气再强,真气再猛,别人随便一道破魂术就让你魂飞魄散,岂非可笑至极! 故而自古以来,武道就有练三气的说法。 如今得了《无极震天功》,将最后一道罡气补足,才算真正踏上武道。 “呼吸吐纳,引灵入体,周天往复,下沉丹田。” “罡气得存,身轻体健,外放成墙,三尺避之。” 李元从眼睛中打开《无极震天功》的秘籍,一字一句研读,领悟。秘籍上不仅有文字,每一页还配有图画,画的正是调息内功之法,清晰明了。 很快,他就将秘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毕竟得的只是震天功第一层,属入门级别的修行法,并不复杂晦涩。 李元打头又看了一遍。 一边看一边记,一边领悟。 连看三遍后,开始盘坐入定,尝试呼吸吐纳之法。 呼! 吸! 三快一慢! 三急一缓! 李元严格按照秘籍上所教,一次次尝试。 吸入灵气,呼出浊气。 周而复始之。 大概一个时辰后,忽觉一股微微的暖意随呼吸进入小腹,随后弥散开来,很是奇妙。 他知道,这是将天地灵气导引入了身体内。 只是尚不会运转调息,故而很快消散。 不急,会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 李元沉住气,一遍遍练习吐纳,足足练了三个时辰,直至熟练,方可罢休。 呼吸之间纳入灵气,已是驾轻就熟。 吐浊尚需练习。 不过,第一次修炼罡气内功就达到这一步,天赋算相当不错了。 练完,李元睁眼一瞧,外面的天色已蒙蒙亮。 他卧榻而眠,睡了两个多时辰。 时间虽短,可高效率睡眠往往比长时间睡眠更舒畅。 翌日醒来依旧精神百倍。 洗把脸,熬点粥。 吃饱喝足后来到院中,捋起袖子,准备演练破风刀法。 所谓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内外结合,方成武道。 仓啷! 拔刀,落斩,旋削! 刀法行云流水! 踏踏! 正当李元苦练时,忽听门外传来沉重而急切的脚步声。 一听就是练武之人。 是谁呢? 不知为何,李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提刀走到门前,作出一个标准的防御姿态,而后迅速拔下门闩。 吱呀! 门开,走进一个身穿衙服,头戴幞帽的男子。 其身姿挺拔,眉清目秀,器宇轩昂,一身威势,却是燕赤霞! 燕赤霞左手捏着官刀,右手拿着一本青皮案卷,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李元?” 李元收刀而立,点点头,“燕捕头,你怎么来了?” 来的竟是燕赤霞,出乎意料。 难道是二叔的案子又有了疑点? 不对,人都埋了,案子也了结了。 应该不会! “事关重大,屋里细说。” 燕赤霞一脸严肃道。 李元急忙将其请入屋内,关上了院门。 同时沏了一壶热茶,招待贵客。 燕赤霞面露急切,来不及喝口茶,便掀开案卷道:“我在查张武的案子,扫了一遍案卷,发现你曾在县衙大堂作证,是么?” 李元点头。 “燕捕头,有什么问题么?” 当时,他在破庙内和张武大战一百回合,救下一个叫“红儿”的少女,后来又和红儿在县衙大堂作证,让县令大人定了张武的罪。 这些,都清清楚楚记录在案卷上。 “问题大了,”燕赤霞收起案卷,叹了口气,脸色微微发青,“红儿……死了!” 李元心中咯噔一下。 死了? 难道红儿的死和张武有关系? 很有可能! 张武是个报复心极重的疯子,借尸还魂后,报仇合情合理。 燕赤霞捏起拳头,面露愠色,“今早,陆续有百姓前来衙门报案。” “先是一名女妇,报案说在自家门口发现了两颗眼珠子。” “后来有个农夫报案,说在田里发现了一副残躯,被开膛破肚,挖心掏费,后背上还画满了十六瓣莲花。” “然后有个养马的,在牲畜棚里发现了一对人耳,一条人舌!” “显然,这是被分尸了,很难确定死者是谁,直到晌午,一个酒馆老板来报案,说在泔水桶里发现了女人的头颅,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没有舌头,模样十分恐怖!” “经人辨认,确认是红儿!” 说着,燕赤霞的手掌轻轻一捏,茶杯碎裂。 嘎嘣! “你猜,红儿的四肢在哪找到的?” 燕赤霞咬着牙问道。 神色间压制着一股怒火。 李元摇头,表示不知。 “在哪?” 燕赤霞也是个火爆脾气,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留下一个清晰掌印,“红儿的双腿双臂被齐齐砍下,挂在县衙门口的牌匾上!” “四肢刻满了十六瓣莲花!” “狗日的白莲教!” 十六瓣莲花,是白莲教的印记。 凶手好是胆大包天,凶残狠辣。 不止杀人分尸,还要挑衅衙门。 真是个无法无天的疯子! “可怜红儿才十六岁,遭此横祸!” 燕赤霞叹口气,满腔悲愤! 。 第10章 一介武夫 “凶手极其残忍,报复心极重,故意在红儿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挖了她的眼,割了她的舌,砍断四肢,又……” 连燕赤霞都说不下去了。 难以想象,红儿生前遭受过多么恐怖的虐待。 凶手简直比恶鬼还恶。 或者说,他本就是一只逃出地狱的恶鬼! “燕捕头,你知道凶手是谁?” 李元明知故问。 燕赤霞点头,强压怒火,“关于刽子手刘大的事,你可听说了?” 李元不露声色,回道:“街上都在议论,说刘大砍了张武的脑袋后,就突然中了邪,一病不起。” “昨天刘大的爹娘被杀,听说就是刘大自己干的。” 燕赤霞呵呵一笑,“我原也以为是刘大杀了亲爹娘,后来查了相关案卷,觉得甚有蹊跷。” “今天又出了红儿的命案,几乎可以断定是张武借尸还魂,上了刘大的身。” “恶鬼还阳,非同小可啊!” 以燕赤霞的本事,推出真相并不难。 也在李元的意料之中。 燕赤霞起身,拍了拍李元的肩膀,继续道:“张武此人心狠手辣,报复心极重,化为恶鬼后更甚,他最想报复的定是县令大人,其次是你和红儿。” “县令大人住在县衙,有我和一众衙役保护,他不敢乱来。” “红儿已遭毒手,所以他的下个目标一定是你!” 这正是燕赤霞来找李元的原因。 不然非亲非故,又无关系。 他何必赶来和李元说这些事。 “先跟我回衙门吧,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 燕赤霞道。 李元并未答话,起身踱了几步。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正发愁如何寻找张武的下落呢。 这就送上了门。 一个死了的恶鬼,谁给他的包天狗胆,敢来报复? 真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么! 李元冷笑一声,开口道:“燕捕头,我有一计,可诛杀张武这只恶鬼!” 片刻间,他已有了决断。 做事雷厉风行一向是他的风格。 这点和燕赤霞倒有些相像。 “哦?” 燕赤霞微微错愕。 他以为李元会惊慌恐惧,急着要躲进衙门呢。 毕竟张武是白莲教妖人,如今又化为恶鬼,极为凶残,谁不怕? 不料恰相反,李元想的不是保命,而是如何对付张武。 一般人哪有这般胆魄。 “守株待兔,引君入瓮!” 李元说出自己的想法。 也是目前唯一行得通的法子。 不然张武躲躲藏藏,没处寻他去。 如何斩杀! “这……” 燕赤霞一脸震惊,心生钦佩。 对李元的印象更加深刻。 他知道李元是习武之人,心有热血,一身胆气。 能做出这般决断,不愧“武夫”二字。 当然,李元有自己的打算,是燕赤霞所不知的。 比如图鉴的行道奖励。 他志在必得。 “李元,张武可不是好惹的主,你和他打过交道,应该知道他是白莲教妖人,手段残忍,心狠手辣!” “一个不慎,你会没命的!” 燕赤霞有些担忧。 李元轻笑一声,嗤之以鼻。 狠辣? 在战场上,没人比他更狠辣。 只不过他的狠辣是用来对付强敌的,而非欺凌弱小。 虐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就是狠辣么? 在他看来,不过是恃强凌弱的废物罢了。 “他狠!我比他更狠!” 李元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缓缓说道,“他恶!我比他更恶!” “谁说好人就得惧怕恶人呢!” 燕赤霞眼眸一亮,连声赞叹。 对于李元的话深以为然。 正对他的脾气。 “好男儿!好气魄!” “不过,县衙官差要保护县令大人,实在分不开人手助你,你可想清楚了?” 燕赤霞陈明利害。 他当然想诛杀张武这恶鬼,但并不想让一个无辜之人身陷险境。 这是两码事。 李元点头。 他决定的事,从不会改变。 为情理也好,为行道奖励也罢,都要除掉这恶鬼,免除后患。 “行,我会派两个手下保护你!” “记住,万一敌不过,莫要硬战,拖延时间即可,我会赶来助你一臂之力。” 燕赤霞嘱咐道。 他也没法子,在李元和县令大人之间,肯定要优先保护县令大人。 “对了,此物你收着,或有大用!” 说着,燕赤霞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李元。 此物巴掌大小,乃是一个金色布囊,做工精致,绣着一道符咒般的图案。 “这是何物?” 李元好奇道。 燕捕头笑了笑,“乃是道家的一件小法器,唤作‘滚油袋’,专用来捉鬼的” “你看上面有一条金线,只需扯开,布囊便会将阴魂鬼怪收入其中。” “再将袋子扔进滚烫的油锅中炸上半个时辰,鬼就魂飞魄散了。” 燕赤霞捏着布囊,教李元如何使用。 使用之法颇为简单,却是对付鬼怪的神器。 用来对付张武,再好不过。 “多谢燕捕头!” 李元大喜,将滚油袋小心收好,放在胸口。 得了这东西,他的胜算就有九成了。 管他什么妖人,什么恶鬼! 若是敢来,定让其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 第11章 守株待鬼 “卖菜咧!” “新鲜的大头菜,白菜咧!” “三文钱一斤!” 一大早,叫卖声在街口响起,清脆响亮。 李元推门一瞧,发现不远处有个摆摊卖菜的男子,三十多岁模样,身强体壮,挑来两大框的菜,正在叫卖。 陆续有街坊邻居前来问价,买菜。 “打油喽!” “上好的油喽!” 巷口,一个挑着油桶的卖油郎也在巡街叫卖。 扁担嘎吱嘎吱得响。 油桶噗咚噗咚得晃。 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 卖菜的,卖油的,在县城并不稀奇。 可李元一眼就瞧出这二人有武功底子,应该是燕赤霞安排的衙役,乔装打扮,在暗中保护他。 李元不动声色,关上院门,继续在院子里练武。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鱼儿上钩。 一天过去,日薄西山。 入夜后。 卖菜的将菜卖个精光,收摊离去。 卖油的也打光了油,担着两个空桶,嘎吱嘎吱远去。 随后来了两个打更的更夫,一前一后,一人提着锣,一人拿着梆,在附近巡逻。 咣! 锣声一震,梆声一响,口中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时,李元便知是县衙的人换了班。 四个衙役两班倒,以防万一。 李元自己也不敢放松警惕,直至深夜,依旧未入睡。 反而精神奕奕地修炼《无极震天功》。 呼吸引纳,灵气灌体,随经脉运转,沉落丹田。 再将浊气吐出,清除杂质。 他已将吐纳之术练得十分娴熟。 一呼一吸间,隐隐有真气流动。 微弱轻盈,如春风徐徐。 李元打开《无极震天功》的秘籍,又细细阅读了一遍。 按其之法,不断积聚丹田内的真气。 所谓经脉为江,丹田为海,万川归海,海灌百江。 人的身体本就是一方天地。 真气运转,即是自然法则。 有得可悟咧! 李元打坐了两个时辰,吐纳千次,忽感到小腹一阵胀热,好似有一团火在体内微微灼烧。 他不慌不忙,按照秘籍所言,将真气散于奇经八脉,四肢百骸。 陡然,这股炙热迅速消去,散到了浑身每一处。 肌肉,骨骼,皮肤,都受到了影响。 身上生出一片片的汗珠。 当散至极限,浑身通畅之时,再将真气纳回,归于丹田。 通过吐气,将带来的浊气吐出。 完成一次周天运转,便是功法中所说的“一震”。 真气流转,冲击浑身,有如海啸席卷,翻天震地。 …… 白日。 李元赤着上身,在红通通的朝阳下耍弄拳脚,一招一式,刚猛有力。 拳出如风,脚踏如山。 地面被踏出一个一个的坑洼。 几个木桩子也被打出道道裂痕,咔咔直响。 直至练得大汗淋漓,四肢酸乏,李元才收了拳脚,稍作休息。 此时再看,身上的肌肉居然鼓起一道道血红,像粗大的血管,横七竖八,罗织成网。 等休息一会,血红才慢慢消去。 按武道上的说法,此乃血气初成之相。 看来,他离“血气方刚”的层次也不远了。 苦练了一天,直至黄昏。 李元饿得饥肠辘辘,准备回灶房,弄点吃的祭五脏庙。 刚走几步,忽觉得有一股冷意袭来,仿佛烈日炎炎之下,吹来一阵凉风,令人感到刺骨的冰冷。 他倏然抬头。 瞧见屋顶上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手中拎着一柄锋利无比的鬼头刀,如那夜下恶鬼,阴气深深! 来了! 。 第12章 刀战 昏暗的夜色下。 铺满瓦片的屋顶上。 一人影岿然而立,手持鬼头刀,杀气腾腾,阴气深深。 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盯着李元,似饿极的狼,终于看到了猎物。 “嘿嘿!” 忽然,他干笑两声。 手中也不知抓着什么,猛地一甩,飞出一道寒光,直逼李元面门。 李元定睛一看,见飞来的是一把匕首。 于是稳住身形,不闪不避,拔出长刀猛地一劈。 砰! 一刀如雷,将那匕首劈得转了向,钉在一旁的木桩上,足足钉进三寸深。 对方出手狠辣,来势汹汹,不难猜测其身份。 除了张武,还能有谁? 果不其然,这家伙耐不住性子,终于来报复他了! 来得好! 守株待兔,兔子送上门了! “滚下来!” 李元厉声一喝,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暗运力道,催动罡气掷出。 嗖! 手腕之力,加上罡气的内劲,将石头打得如同一颗子弹,又快又狠。 张武神色一惊,不敢硬接,果断一个翻身落在院中。 砰! 石块砸在屋顶,击碎了好几片瓦。 这力道,打在人身上非骨断筋折不可。 “鬼鬼祟祟,藏头露尾!” “岂是大丈夫所为!” 李元冷笑道。 同时打量黑衣人,见其黑黑瘦瘦,四肢粗短,脸色青紫,眉宇间还透着一股黑气。 应该便是刽子手刘大。 或者说,是被张武附身的刘大。 “嘿嘿,大丈夫如何,小人又如何!” “大丈夫也得死在小人的手里!” “姓李的,你这大丈夫,恐怕连我是谁都不清楚吧?” 张武握着鬼头刀,一脸得意,满面嘲弄。 眼眸中还闪烁着腾腾杀气。 李元抬手,捏住宝刀刀柄,“区区白莲教妖人!” “哪怕换了皮,我一样认得出来!” “何必装神弄鬼!” 张武愣住了。 没想到李元有一双火眼金睛,居然看出他的真身。 好个武夫! “嘿嘿,认出来了,也好!” “老子当初被官府捉拿,判了个砍头,就是你小子害的!” “不把你千刀万剐,难泄老子心头之恨!” 张武咬牙切齿地说道,满脸凶狠暴戾,眼中全是疯狂。 “嘿嘿,那死去的小妞,生前惨叫了三百声!” “叫的可真好听啊!” “放心,今天老子也让你惨叫三百声再咽气!” 说罢,手中鬼头刀猛地一挑,一劈,恶狠狠向李元的肩膀劈来。 他并不打算立即取李元的性命。 而是要虐杀! 像猫玩老鼠一般,那才够爽快。 李元岿然而立,一身浩然之气,手中提着宝刀,丝毫不怯。 好! 那就玩玩! 看看谁是猫,谁是鼠! 仓啷一声,手中宝刀已高高扬起,架住了张武的鬼头刀。 咔! 双刀炸出一片火花,随后各自分开。 一向左,一向右,转而又激撞在一起,互不相让。 转眼,对了数十招。 李元使的是改良后的破风刀法,实战极为厉害。 而张武练的也是至刚至硬的刀法,刀刀如猛虎下山。 二人拼杀,刀声阵阵,自然谁也不让谁。 不过,李元很快就占了上风。 刀刀压制住张武,一套招式打得是行云流水,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张武惊骇极了。 他没想到,才几个月时间,李元的武艺进步如此之快,和先前判若两人。 上次在破庙交手,他能压着李元打。 如今,却被李元占了上风。 可谓风水轮流转。 当然,李元也有弱势之处,便是兵器。 张武所使的鬼头刀乃寒铁打造,祖传的砍头之器,又锋利又坚硬。 李元使的只是普通铁刀而已。 拼打一番,刀刃上就留下好几个缺口。 而对方的鬼头刀毫发无损。 差距太大了。 果然,对武夫来说,兵器也极为重要,他一直给忽略了。 此战之后,要设法弄一柄好兵器才是。 还好李元实战经验丰富,采取了扬长避短的打法,不与张武拼刀,而是依靠灵活的刀法进行压制,一路将张武逼到墙角。 忽然,李元感到脑袋一晕,看见张武的眼睛微微变绿。 整个人如同中邪,手脚不停使唤,甚至握不住刀。 是迷惑之术! 李元镇定心神,脑海中观想出白衣菩萨,顿时精神清明,双目灿亮。 区区邪术,怎能惑他! “雕虫小技!” 李元冷喝一声,手中刀狂劈暴砍,步步逼近。 打得张武又憋屈又愤怒,口中连连大骂。 他没想到,自己的邪术竟对李元不起作用。 这家伙,究竟经历了什么,变得这么强! 被逼到无路可退时,张武只好破罐破摔,来个狮子扑兔,往李元身上撞,弄了个搏命的打法。 反正他已经是鬼了,借用刘大的身体而已,大不了把刘大砍死,他并不惧。 李元不想伤刘大,于是暂退一步,避其锋芒。 张武终于抓住了时机,挥着刀往前狂冲,如发疯的犀牛。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命都不要,还怕啥。 “杀我!” “来!杀我啊!” 这家伙,完全疯了! 李元不慌不急,一边躲避,一边伺机而动,忽地瞄准机会,劈刀架住张武的鬼头刀,随后一脚踹出,来个驴子蹬腿,将其踹飞一丈多远。 步步紧逼,刀刀狠辣! 且说二人打得不可开交时,院子外乔装打扮的衙役听到动静,知道张武中了计,赶紧拔出兵器,拎着绳索,踹门而入。 “果然是刘大!” “抓住他!” 二人挥刀而上,一左一右堵住张武的退路。 配合李元成掎角之势,将张武团团包围。 张武脸色铁青,这才明白中了圈套。 上次栽在李元手里。 这次又重蹈覆辙。 难道这家伙天生是他的克星? “来啊!杀啊!” “把刘大杀了,你们刀下就多一条冤鬼,哈哈!” “杀我啊!” 张武红着眼,完全成了一条疯狗。 甚至主动往刀尖上撞。 吓得两个衙役连连避退。 他们毕竟是官府中人,顾忌多,万一伤了刘大,吃罪不起。 李元手起刀落,先震飞鬼头刀,随后一脚踹在张武的肩膀上,趁其踉跄之时,上前补了个擒拿术,将其撂倒在地。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很。 两个衙役反应也很快,立马甩出手中的绳索,绑住张武的左右腿。 缠了几圈后,将其捆到旁边的木桩上,绑得结结实实。 张武怨怒到了极点,双眼暴突,五官扭曲。 面目狰狞如恶怪。 眼中尽是疯狂。 “杀我!” “有本事杀了我!” “不然我要害你们全家!” 李元果断两巴掌甩了上去。 打得张武脸庞红肿。 “闭嘴!” “你们白莲教真是一群废物!” “除了欺凌弱小,只会动嘴皮子!” “丢人现眼!” 李元负手而立,冷冷盯着张武,口中连连嘲弄。 顺手又给了几个嘴巴子上去。 张武气得七窍生烟,血红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可见。 好似要爆炸的气球。 “姓李的,老子要你死!” 歇斯底里地嘶吼后,张武忽然脑袋一歪,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呼! 旋即,一张诡异面孔出现在刘大的头顶,如水中之影,蒙着一层淡淡雾气,五官扭曲狰狞,阴深而恐怖。 这张脸正是张武! 他彻底被激怒,直接冲出了刘大的肉身,鬼叫着向李元扑来。 显然,他要上李元的身! 。 第13章 油炸鬼 张武的鬼魂冲出刘大的肉身,直扑李元而来。 满面狰狞,浑身恶气。 裹挟着一团阴森黑雾。 他要上李元的身,慢慢把李元折磨死。 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殊不知,他已中了圈套。 李元故意以言语相激,就是为了这一刻。 如果张武一直躲在刘大的身体里,他还真没什么好法子,总不能为了诛灭张武,搭进去一个无辜的刘大吧。 故而略施小计,逼张武现身。 呼呼! 张武恼羞成怒,迅速向李元扑来,眼看近在咫尺,忽感到一阵炙热,他的魂魄居然灼烧起了青色的火焰。 从头到脚,从魂到魄。 “啊……” 张武惨叫,仿佛被扔进火堆。 这时他才发现,李元身上的阳火极其旺盛。 肩上两把火,头顶一把火,熊熊灼烧,阳气冲天,简直是个火炉。 张武凶恶归凶恶,终究是一道阴魂,哪有抵御阳火的本事,一旦靠近李元,立即被阳火灼伤,痛不欲生。 “啊……姓李的……你不得好死!” 张武痛苦哀嚎,连连咒骂。 赶紧飘飘荡荡地折回,想回到刘大的身体。 可惜为时已晚! 李元等的就是这一刻,手中轻轻一抖,取出燕赤霞赠给的滚油袋。 滚油袋的袋口上拴着一条金线。 扯开,金线一松,袋口立即张大。 呼呼! 滚油袋不愧是专门捉鬼的法器,放出了一道怪异旋风,卷住张武的鬼魂,不断拉扯。 像拽一只风筝。 张武哀嚎着,大骂着。 如深陷泥潭一般,越挣扎越堕落。 直至被吸进滚油袋,再逃脱不得。 李元轻拉金线,滚油袋的袋口立即缩紧,将张武困在其中。 本来瘪瘪的滚油袋也胀成了一个球。 圆滚滚有拳头大小。 “起锅!” “烧油!” 正好,衙役中有个卖油的,挑着两桶油进院,直接全倒进了大锅里。 哗啦! 李元熟练地往灶下填柴,起火。 火越烧越旺。 锅越来越热。 很快,油便冒起了热气。 油温迅速升高,直至噼里啪啦的声响炸起,锅中油已烧得滚烫。 李元将滚油袋往锅里一扔! 啪啪! 滚油四溅! 哀嚎凄厉! 张武的惨叫声在锅油中传出,堪比杀猪。 这便叫“热油炸鬼”! 且说李元忙着烧火添柴时,两个衙役也没闲着,一个赶紧回衙门禀报燕赤霞,一个将刘大身上的绳子解开,唤醒刘大。 刘大被张武附身,身上阳气微弱,精气神所剩无几,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没一会,醒了过来。 只是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像是变成了傻子。 蹲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 噼里啪啦! 锅中,可热闹极了。 热油滚滚,鬼叫连连。 油沫汩汩,热浪翻腾。 一开始,张武还在大骂,叫嚣,说要报复李元,杀他全家。 后来被炸得受不了,开始求饶,还说自己有万两黄金的宝藏,可以赠予李元。 李元岂会听他的鬼话,继续添柴加火。 炸! 炸得那恶鬼生不如死! 炸得锅中油变成乌黑色! 油泡翻滚,溅起七尺多高。 如点燃了爆竹一般。 锅灶旁,几乎全是溅出的油点子。 困着张武的滚油袋不断浮浮沉沉,滚动,跃起,挣扎。 像一只掉进热汤的蛤蟆。 李元干脆拿起锅盖,将锅彻底盖死。 继续烧大火,炸! 一刻! 两刻! 炸着炸着,锅里张武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 直至再也听不见。 大概炸了半个时辰,锅里彻底没了动静,只有滚油在噼里啪啦地响。 忽然,《造化图鉴》上起了反应。 关于张武的图鉴上赫然亮起一道金光,图鉴从无色变成了金色。 随后,“行道奖励”有了变化,显现出一柄“碧青刀”。 嗯? 奖励居然是兵器! 这不正是他所缺的么! 李元心中欢喜,刚想从图鉴中取出,忽听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出屋一瞧,却是燕赤霞。 他一听说张武被捉,立马放下差事,急匆匆赶来。 “抓住了?” 燕赤霞进门便问。 李元点头,“多亏燕捕头的滚油袋,收了那恶鬼。” “我将他扔进油锅中,炸了半个时辰,已然魂飞魄散!” 燕赤霞一愣,踏步进屋,掀开锅盖一瞧,见满锅的油被炸得乌黑,还泛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十分难闻。 “炸得好!” “这恶鬼害了这么多人,罪有应得!” 燕赤霞也是性情中人,对张武之行径深恶痛绝。 一边骂,一边啐了口唾沫。 口中连连叫好。 随即拿了一把笊篱,在油锅中捞起滚油袋。 滚油袋早已瘪了下去,恢复原样。 神奇的是,这袋子捞出油锅,居然一滴油不沾,不愧是道家法器。 “李元,这次你可帮了大忙!” 燕赤霞吐口气,神色轻松许多,“没有你,还真不好除这恶鬼!” 李元笑了笑,“捕头言重。” “尽力而为罢了!” 他这么做,有自己的目的。 一来除掉张武这个仇人,二来拿到图鉴的行道奖励。 可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捕头,刘大该怎么办?” 这时,一个衙役搀扶着渐渐清醒的刘大,走进屋子。 刘大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状态很不好。 清醒后,回忆起几日所作所为,受的打击太大了。 “我……我杀了爹娘!” “我亲手杀了爹娘!” 他口中喃喃,又哭又笑。 差点变成一个疯子。 “我……还……虐杀了一个姑娘!” 刘大浑身直发抖。 又恐惧又悔恨又绝望。 虽然事不是他做的,可张武附在他身上作恶,所以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自己爹娘的死,会成为他这辈子的阴影,挥之不去。 。 第14章 碧青刀 燕赤霞上前拍了拍刘大的肩膀,安慰道:“刘大,你莫过于悲痛。” “人是张武杀的,与你无关。” “如今张武灰飞烟灭,也算为你爹娘和红儿报了仇。” “莫要太自责!” 或许是燕赤霞的安慰起了作用,刘大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他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些。 眼神也清明了。 见状,燕赤霞又道:“刘大,先随本捕头回衙门,结案还需你的口供证词。” 说着将刘大拉了起来。 刘大自没有异议,表示一切配合。 手中拖拉着鬼头刀,踉踉跄跄跟在燕赤霞身后。 到了门口,燕赤霞转身向李元拜别,“李兄,多谢相助,今日尚有差事,不便久留。” “改日登门,请李兄好好喝顿酒,以作谢意!” 李元拱手而拜,“燕捕头客气了!慢走!” 他只当是一句场面话罢了,并未放在心上。 此事告一段落。 待燕赤霞等人离去,他收拾收拾屋子,将黑油倒掉,至于这口大锅,也没法用了,准备卖给收破烂的,总不能用炸过鬼的锅烧火做饭吧。 谁敢吃? 入夜。 李元在小锅里熬了点米汤,熥了三个馍馍。 填饱肚子后,迫不及待打开《造化图鉴》,提取图鉴的行道奖励。 提取! 瞬时,一柄重有五斤的宝刀出现在手中。 此刀的刀鞘和刀柄是乌黑色的,拔出刀后,刀身却白中透青,像一块玉石磨出来的,精致温和,不愧是“碧青刀”。 李元握着刀柄,轻轻一挥,顿有破风之声。 “好刀啊!” 他跃到院中,熟练地施展破风刀法,试试这柄碧青刀的威力。 碧青刀不仅比一般的刀重,而且更为锋利和坚硬。 咔嚓! 一刀劈在大腿粗的木桩上,木桩瞬间被劈成两截,切口平滑如镜,几乎没有顿挫,由此可见碧青刀之锋利,比刽子手刘大的鬼头刀也不遑多让。 对武夫来说,兵器极为重要。 有一柄称手的兵器,相当于多个帮手。 比如与张武一战,李元就在兵器上吃了亏,不敢硬敌鬼头刀,否则根本用不了几招,即可击败张武。 有了碧青刀,终于弥补了自己的弱势。 配合破风刀法,无往而不利。 唰唰! 李元心情大好,在院中练了一整套破风刀法。 碧青刀刃如一条蛇,在半空中上下飞舞。 时而劈斩,时而刺击。 可谓威武而优雅,端的一柄好刀! 直至月挂高空,到了亥时,李元才收刀进屋。 这几天为了提防张武,他三天没睡好觉。 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躺在床上,打个哈欠,片刻便昏昏睡去,呼噜震天响。 夜空清朗。 微风徐徐。 天不见黑云,但见金黄之月。 忽地,一阵怪异白烟落下,吹入屋中。 寒冷笼罩,如坠冰窟。 呼呼! 门窗大开,嘎吱作响。 李元被惊醒,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个女子在喊自己。 “李公子!” “李公子!” 声音柔媚,有些诡异。 像来自森森之地。 李元起床揉了揉眼睛,往门口看去,见一白衣女子飘了进来。 女子披着一头黑色长发,身穿素白衣裙,双脚悬空,未曾落地。 显然不是个活人! 这大半夜的,忽然来个阿飘,也够吓人的。 李元倒镇定地很,仔细打量那女子,见女子眉清目秀,脸色苍白,浑无丝毫生气,但模样似乎在哪见过。 仔细回想,倏然眼睛一亮。 “你是……红儿?” 他想起来了。 正是被张武所害的红儿! 女子点头,双手叠于腰侧,行了个万福礼,神色哀伤。 “小女子正是红儿!” “今日贸然登门,是来感谢公子恩德!” “多谢公子为小女子报仇雪恨!” 说着,红儿跪拜在门口。 冲着李元磕了三个头。 或许因为李元身上的阳火太盛,她不敢靠近,只好在门口行礼,免得被阳火灼伤。 “姑娘不必多礼。” “那张武恶贯满盈,活该遭了报应。” “姑娘此生不幸,令人惋惜,且去地府投胎转世吧,下一世定投个好人家,平平安安。” 李元说道。 对于红儿的遭遇,他还是很同情的。 说出这般话亦是真心。 “多谢公子!” “红儿也愿公子平安一世!” 红儿抽噎了一下,随后起身向门外退去,身形渐渐隐在白雾之中,消失不见。 呼! 卧榻上。 李元猛地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向四周一看,屋子里黑漆漆的,哪有什么白雾,哪有什么红儿。 原来是做了一场梦。 李元叹口气,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东方已泛亮。 公鸡开始“喔喔”地打鸣。 这个时辰,想睡也睡不着了,于是盘坐调息了一会。 等天亮后下床洗漱,准备早饭。 忙乎到晌午,开始练习破风刀法,顺便熟悉下刚得的碧青刀。 斩杀了张武后,他的生活终于恢复平静,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 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练习刀法,修行内功,亦或观想《三目菩萨图》。 倒也自在充实。 。 第15章 吾之刀法 黄昏。 日薄西山,秋风飒爽。 李元挥着五斤重的碧青刀,在院中演练刀法。 刀去伏虎,刀来如风。 破风刀法配合碧青刀,可谓如虎添翼,威力不俗。 可惜,刀法仅有两式,练得再好也难更进一层。 于是李元开始研究,自创破风刀法第三式。 先不说能否创造出完美的第三式刀法,至少在思考和尝试的过程中,让他对破风刀法有了更深的理解,受益匪浅。 嘎吱! 正尝试着,大门被推开。 一个身穿紫黑衙服的俊朗男子忽然上门,满脸笑意地看着院中的李元练刀。 正是燕赤霞! 李元收刀而立,刚要上前迎接,不料燕赤霞脚下一踏,身形如虎狼般冲来,同时拔出腰间宝刀,直接一刀劈下,快如疾风,势如奔雷。 好刀法! 李元下意识地扭动手腕,抬起碧青刀,斜劈而出,抵挡燕赤霞的一击。 砰! 双刀互撞,各自退开。 燕赤霞落地,脚尖一点,身形轻盈跃起,再次出刀,瞬间斩出了五招攻势,又快又狠又流畅。 果然,燕赤霞的武艺不是盖的。 他习武的年头比李元久得多,而且师承门派,有高人指点,不像李元这种半路出家的,全靠自己摸索,差距大得很。 呼呼! 燕赤霞攻来,刀法刚猛,随心而至,招式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配合上灵活的步法和身法,压制力更是恐怖。 李元疲于应对,开战就落入下风。 能守不能攻,能退不能进。 打得难受。 还好他沉得住气,一边退避,一边抵挡,一边寻找破绽。 整个人兴奋到了极点,双眼微微冒光。 以他的性格,最喜遇强敌。 与强敌一战,往往受益最多,提升最快。 遇强则强才有意思。 也更能激发血性和战意。 唰! 李元沉住气,战意勃发,不断逼迫自己的极致,将破风刀法耍得威猛异常,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突破极限,故而虽落下风,却未有败势。 如临战场,以一人敌千军万马,气势依旧吞日月! 这便是武道的“精气神”! “好!” 燕赤霞大笑一声,忽然变换了一种刀法,刀气滚滚,如化毒蛇,往李元身上攻去,刁钻诡异。 李元立时改变策略,随机应变,发挥出破风刀法的“快”之要诀,与燕赤霞纠缠。 一个刁钻,一个迅捷。 片刻斗了十几招,难分上下。 燕赤霞暗暗惊叹。 他十几岁开始练武,武道造诣远在李元之上。 可单凭刀法招式,很难形成碾压之势,因为对方的实战能力太强了,对于刀法的运用更是炉火纯青,几乎没有破绽。 他唯一取胜的机会,便是以武道镇压。 “有趣!” 燕赤霞脚下一震,收刀而立。 身躯如山,岿然不动。 头顶亮起一道白光。 旋即,一股磅礴气浪冲出,震得地面微微一晃,旁边的木桩纷纷歪斜倒下。 三丈之内,灰尘漫天。 好是威武的一幕! “罡气!” 李元一惊,挥刀直上。 想趁机贴近燕赤霞,可被罡气一震,出刀的速度陡降,身体如陷入泥潭,举步维艰。 这就是罡气的厉害之处。 三丈罡气,浑厚刚猛。 真正生死搏杀时,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李元立时撤刀,退避到三丈之外,拱手道:“燕捕头武艺高强,在下甘拜下风!” 拼刀法,他尚有一战之力。 但拼罡气,拼力道,就不及燕赤霞了。 毕竟燕赤霞有十几年的功力。 燕赤霞收敛罡气,哈哈大笑,“是我输了!我输了!” “想我燕赤霞师出名门,苦练武道十五年,居然差点在刀法上压不住你!” “惭愧!惭愧!” “以你的天赋,将来定能在武道之途大放异彩,远胜于我!” 这是真心话。 武道修炼,或者说大道修行,天赋极为重要。 没有天赋的人,苦练一辈子,或许不如人家修行三年五载。 差距大着咧! “燕捕头谬赞!” “对了,捕头身上隐隐约约的白光是何物?” 李元大为好奇。 这是他第一次在武夫身上见到白光,觉得非比寻常。 燕赤霞收起宝刀,解释道:“是一种入道境界,唤作‘显灵光’。” “其中牵扯的东西多着咧,李兄,不如找个地方痛饮一番,我再与你细说!” “可赏脸?” 燕赤霞今日前来,就是找李元喝酒的。 一来为张武之事向李元道谢,二来有心结交朋友。 以他的性格,难得碰到对脾气的人。 得好好喝一场! 一听,李元的眼睛亮了。 他有太多武道上的问题想向燕赤霞请教,这不正是好机会? 能结交燕赤霞,对他而言也有益无害。 “求之不得!” 二人都是爽快性格,一拍即合。 旋即收刀出门,准备找一家酒馆,好好痛饮一番。 且说二人走出巷道,沿着长街行了一里,眼前出现一家酒馆,唤“童家酒馆”。 这酒馆颇有名气,老板叫“童天祥”,有祖传五代的酿酒之法,酿制的“女儿红”味道奇佳,全城知名。 以前的李元常常到此喝酒,与童老板算老相识了。 “呦,李兄弟,又来了嗬!” “快请坐!” 童天祥一见李元,立即笑面相迎。 做生意的么,都喜欢老主顾。 老主顾多,生意才会好。 迎了李元后,童天祥又见一个身穿衙服的男子进门,细一瞧,更了不得,立马笑得更欢实了。 “是燕捕头!” “燕捕头大驾光临,快请!” 燕赤霞的大名,在平阳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说是“妇孺皆知”,一点不夸张。 “二位,请坐!” 童天祥价格二人请到窗边的雅座,热情招呼着。 一位是老主顾,一位是燕捕头。 万不敢怠慢。 “二位,要喝什么酒?” 李元笑了笑,“老样子,女儿红!” “要两坛!” 童天祥乐得满脸全是褶,转身冲着后堂大喊道:“好咧,两坛女儿红!” “小怜,快给客官上酒!” 话音刚落,后堂传来一道娇软清灵的声音。 “来啦!来啦!” “客官稍等!” 一红衣少女快步从后堂走出,莲步生风,轻如点水。 左右怀中各抱着一个酒坛。 细看,这少女身姿高瘦,玲珑曼妙,肌肤如玉,五官精致清秀,眉眼间带一股英气,头上扎着一条长长的黑辫子,一晃一荡,如一把剑悬在背后。 她正是童天祥的女儿,童小怜。 正是芙蓉含苞,二八年纪,与父亲一同经营小酒馆,为人聪慧伶俐,大方爽快,倒也是个妙人。 。 第16章 大道三千 “李大哥,燕捕头!” “听说衙门刚破了个鬼上身的案子,真的么?” 童小怜的力气不小,抱着两个三五斤重的酒坛,脸不红气不喘,嘴巴里还在“八卦”。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满是好奇。 燕赤霞点点头,“是有此事。” “说起来,消灭鬼物还多亏了李兄呢!” 说着,抱起一个酒坛,咕咚咚倒酒入碗,倒了满满一碗,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童小怜的眼睛亮了,一对眉毛弯如月,“这么说,世上真有鬼?” “也有阴曹地府?” 李元知道这姑娘心思单纯,便接话道:“是有鬼!” “不过么,鬼在地府,也在人心!” 童小怜哪能听出话中深意,激动地眉飞色舞,“有鬼,就有妖,有妖就有斩妖除魔的侠客,原来书里讲的都不假!” “哼,我爹还骗我说,世上压根没有妖魔鬼怪呢!” 童小怜也蛮有趣,一个姑娘家家不学绣织,不懂琴棋,反而对妖魔之事格外感兴趣,常常去听说书的讲些妖魔邪怪,民俗诡事。 一提“鬼”字,眼睛直冒绿光。 “李大哥,燕捕头,那鬼长什么模样?” 童小怜来了兴致,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与二人闲聊起来,浑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伸着长长的红舌头,龇牙咧嘴,青面獠牙的那种?” “还是白衣飘飘,脚不沾地的那种?” 看着求知欲满满的童小怜,李元和燕赤霞忍不住齐声大笑。 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正常来说,鬼是魂魄的通俗叫法。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化为阴魂。 鬼,本身是肉眼不可见的。 但能影响人的神魂,制造出各种怪象,所以民间传说中,常常将它们描绘得极为恐怖。 “你这死丫头,给客人捣什么乱,快去干活!” “再敢调皮,把你那些烂书全烧了,省得你胡思乱想!” 童天祥一把将童小怜拎起,一顿呵斥。 童小怜这才乖了,恋恋不舍地离开凳子,去了后堂。 可满脑子想的还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客官莫见怪,小女年幼,不懂事。” 童天祥连连赔罪,“对了,二位客官可要小菜?” 燕赤霞笑了笑,道:“来一碟花生米,一碟小牛肉。” 李元也点了两个小菜,随后倒了满满一碗的酒,举至面前。 “燕捕头,我先敬你!” “干!” 燕赤霞同时举碗,一脸豪气。 “干!” 二人相视一笑,端碗一饮而尽。 咕哝!咕哝! 酒入腹中,腾起一股暖热。 血气翻腾,很是舒爽。 对习武之人而言,喝些酒水是有好处的,能活络经脉,增强血气。 但也不可多喝。 酒多而伤身,损神。 尤其燕赤霞这种当差的人,平时更不敢多喝,免得耽搁衙门要事。 今日破了例,他与李元意气相投,相见恨晚,自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非一醉方休不可。 二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不知不觉,三碗已下肚。 “燕捕头,现在可以告知了吧,那白光到底是何物?” 李元放下酒碗,开口问道。 他始终对此事念念不忘。 不愧是个武痴。 燕赤霞抱起酒坛,一边倒酒,一边解释道:“天下修行之道多而杂,除武道外,还有剑道,符道,佛道,儒道,五行道……” “古语云:大道三千!可无论修什么道,走什么路,殊途同归,无非是入道脱凡,飞升成仙!” “入道后,修士身上便会显现光芒。” “如你今日所见,即是我的入道境界,唤作‘显灵光’!” 燕赤霞讲得极为详尽,李元听得也仔细,一字一字牢记在心。 正如燕赤霞所言,他身上的白光乃是一种入道境界。 人世间所有正道修行都要入道。 入道,方可脱凡。 “显灵光”只是最低的入道境界,上有“显霞光”,“显紫光”,“显金光”。 达到显金光的境界,已是人中之龙,天下难逢敌手的存在,离人仙也不远了。 人人羡慕之! 当然,入道境界并不代表战斗实力。 天下大道,各有所长。 比如儒道,读的是圣贤之书,练的是琴棋书画。 哪怕显金光的儒生,也打不过一个身强力壮的普通大汉。 这是两码事。 “除了正道,还有邪道,魔道。” 燕赤霞继续解释,“这群邪魔外道,修的是害人之法,练的是作恶之术,与正道背道而驰,自不会显现灵光。” “正所谓妖有妖气,邪有邪风,他们身上会积聚浊瘴之气,练得越久,浊气越深。” “如‘化浊气’,‘化瘴气’,‘化恶气’,‘化腐气’。” 世有正道,自然也有邪道。 正邪不两立。 正道之法,皆以天地灵气为源,以肉身神魂为器,从根基一步步修炼,悟道。 邪道之法,往往借助外力,害人性命,手段残忍至极。 当然,正邪不分人和妖。 有人修邪法,也有妖修正道,不可一棍打死。 “那正道和邪道谁更厉害?” 问出这个问题的不是李元,却来自墙角。 其声音清脆,像只百灵鸟。 二人回头一瞧,见童小怜正弓着身子猫在角落,探出个脑袋,鬼鬼祟祟偷听二人讲话,可起劲着呢。 显然,她对修行之道也极感兴趣。 听得两眼冒光,双耳直竖。 燕赤霞笑笑,认真回答道:“正邪之道,哪有什么厉害不厉害,要看是何人对何人。” “不过,本捕头相信正道煌煌,非邪魔外道可比。” “邪道或可一时猖狂,却难只手遮天,终究要被正道镇压。” “沟渠臭水,怎能染污汪洋大海呢!” 燕赤霞不愧是捕头,身上自有一股浩然正气。 言语间对邪道嗤之以鼻。 此乃信念。 行得正,坐得直,乃好汉也。 “说得好!” “为这话,我得敬燕捕头一碗!” 李元深以为然,哗哗倒满了一碗酒,举在眼前。 “好,干!” 燕赤霞豪爽大笑,端起碗一饮而尽。 咕哝咕哝! 酒入腹中,热血沸腾。 自有一股豪气油然而生,直冲天顶。 。 第17章 宗门如森 童家酒馆。 李元和燕赤霞酒逢知己,越喝越高兴,越聊越投机。 不知不觉喝了一两时辰。 天色渐黑,已是傍晚。 油灯灼起,一片昏黄。 酒馆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三五成群而至,嘻嘻哈哈落座。 要上一坛女儿红,喝个痛痛快快。 入夜后,正是酒客上门之时。 一天的生意全靠这会撑着,自然忙碌。 童小怜奔入跑出,收坛拿酒,忙得不可开交,偶有空闲就凑到二人身边,竖耳细听,以解心头之痒。 为了不被爹爹发现,还故意装出一副招待客人的模样,询问二人是否要加小菜,半个时辰问了八遍,可勤快着呢。 二人发现童小怜的小心思,并未戳穿,继续闲聊。 聊到天南海北,聊到大乾朝廷,又聊到武道修行。 与燕赤霞谈天说地,李元受益匪浅。 对这个世界也有了全新的认知。 “燕捕头,天下间的修行门派可多?” 关于人间的修行势力,他仍一无所知。 故而有此问。 燕赤霞喝了一口酒,啧啧嘴唇,“门派多如牛毛,不可胜数。” “不过,大多是杂鱼小虾,不值一提。” “真正的名门大派,两只手就数得清,比如号称‘剑道正宗’的蜀山,有三千剑修弟子,比如以捉鬼伏妖为任的‘茅山’,奇门八卦天下一流,比如擅长五行之术的‘昆仑山’,法术之玄妙,未有可比者……” “另有道家圣地‘太一观’,天下第一寺‘大禅寺’,儒家‘书院’等等,各有所长,天下闻名!” 燕赤霞一口气说了许多。 皆是李元闻所未闻的。 所谓大道三千,宗门如森。 这才是浩浩荡荡之世! 更不用说,除了正道大派,还有乱七八糟的邪门歪道,隐于深山瘴谷,幽深老林之中,令人闻之而色变,见之而胆裂。 “武道有何门派?” 李元最关心的自然是武道,并未听燕赤霞提及。 燕赤霞笑了笑,道:“虽说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可仍免不了有尊卑排列,优劣之选,如剑道,佛道,奇门八卦,五行之术,皆排于前。至于武道,底蕴最浅,又无执牛耳的名门大派,故而一向为人轻视,排于最末。” 李元大开眼界,没想到修行也有地位之别,倒有趣。 在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修炼武道的都是一介武夫,粗莽大汉,为人所轻视。 换言之,即是“偏见”。 “不过,武夫有武夫的厉害之处,便是战场杀敌,所向披靡。” “故而朝廷大兴武道,重设‘兵马司’,专门传授武道,培养武夫,为朝廷效力。” 李元认真听着,连连点头。 关于兵马司,他有些印象。 兵马司本是训练士兵和马匹的军部,后来由先帝改为传授武道之所,设立在大乾各个县城,各个州府之内。 如今天下大乱,更需以武力镇压叛乱,维持统治。 兵马司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比如在平阳县,设有衙门和兵马司二部。 衙门负责县城内一切杂务,算是文事部门。 而兵马司则暴力得多,负责清乱党,镇叛民,除匪徒,斩妖魔,是兵事部门。 近年,兵马司广纳武夫,行事高调,收人不检品德,不问家世,来者不拒。 人一多,杂鱼就多。 很多街头混混,地痞流氓全进了兵马司,修炼武道。 这群人仗着兵马司的威风,捏着朝廷给的权力,常常欺压百姓,收敛私利,明里暗里作恶,名声越来越差,早就脱离了兵马司设立的初衷。 一个字:乱! 燕赤霞提起兵马司,也是鄙夷甚至厌恶的态度。 他是衙门中人,衙门和兵马司向来不和,难免有摩擦。 不过,厌恶归厌恶,实话还是要讲的。 “李兄,你若想武道大成,可以考虑加入兵马司。” “兵马司虽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但他们掌握着全天下的武道秘籍,灵兵利刃,甚至还有可助脱胎换骨的仙丹妙药!” “外人,万万享受不到!” 兵马司有朝廷做后盾,掌握的资源绝非一般门派可比。 这是最大的优势。 李元笑了笑,未急于表态,“我会考虑的,多谢燕捕头。” 话虽如此,他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加入兵马司的好处是能获得秘籍和兵器,吃喝不愁,但也因此而受制于人,听命朝廷,绝非上上之选。 另外,兵马司鱼龙混杂,名声极差,乃是一潭浑浊不堪的污水。 有《造化图鉴》在手,斩妖除魔即可获得秘籍兵器,他何必去蹚浑水,自缚手脚呢! 他要走的,是自己的道! 入夜。 二人越喝越尽兴。 两坛酒,喝个精光。 哪怕酒量再好,也有醺醉之感。 喝着喝着,酒馆内的客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他二人。 童小怜清闲下来,美滋滋坐在一旁,专心听二人天南海北的高谈阔论,眼眸中满是崇拜的目光。 尤其提及武道时,她像是夜间的猫,俩眼直直发亮。 “李大哥,燕捕头,其实我……我也是习武之人!” 童小怜忍不住自报家门,“你们能指点下我的功夫么?” 说着,脸庞微微一红。 似乎觉得害臊了。 李元和燕赤霞同时打量童小怜,见她腿细胳膊细,腰肢纤瘦,浑无澎湃血气,不像练武之人的样子。 八成是这丫头胡言乱语。 于是起了“看看这丫头能折腾出什么”的心思。 “好!” 二人同时应道。 童小怜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赶忙将醉醺醺的二人请到了后院,点起两个红灯笼,挂在左右,将院子照得一片通红。 童小怜兴奋得满脸霞红,也不知从哪拔出一柄木剑,身形一跃,唰唰舞动起来。 剑斩,剑收,剑刺,剑挑! 一套招式耍下来,倒有模有样。 看得出童小怜是下过功夫的。 但问题也明显,童小怜的剑招空有其形,却无其神,更无力道,是标准的花架子,和武道压根不沾边。 顶多去街头卖艺,或许能挣个赏钱。 。 第18章 血气方刚 “李大哥,燕捕头,我……我练得如何?” 童小怜有模有样地练完收剑,呼呼喘着气。 脸庞更红了。 在灯笼的映照下,像晚霞一般。 “丫头,你这剑法和谁学的?” 李元忍俊不禁,问道。 童小怜一脸自豪,双手叉腰,“我看武功秘籍,自学的。” 自学? 秘籍? 怪不得如此拉胯。 “什么逆天的武功秘籍,拿给我和李兄瞧瞧!” 燕赤霞打了个酒嗝,戏谑道。 “嗯!” 童小怜赶忙回屋,抱出一个小木箱,打开一瞧,里面放着一本本书籍,有厚有薄,大多破破旧旧,纸页发黄,一看就是从书摊上淘来的。 有《大乾英雄传》,《三侠五义》,《侠女传》,《虬髯客传》,《除妖记》等等。 全是武侠或志怪小说。 最离谱的是,书中还配了各种剑法,武功招式的插画,用来糊弄小孩的。 童小怜奉若至宝,照模照样地练了起来。 练个三年五载,还真练出一点底子。 只是离真正的武道差得远。 怪不得童天祥说,要把童小怜的烂书全烧掉呢,这丫头是有点走火入魔。 “李大哥,燕捕头,你们看。”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唤作《侠女传》!” 童小怜急呼呼地向二人推荐,口中滔滔不绝。 “讲的是侠女‘阿绿’被负心汉抛弃,于是入仙山,练本事,踏上寻夫报仇之路的故事。” “你们猜后来怎么着,阿绿意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正是那负心汉的新婚娘子。” “姐妹俩相爱相杀,又接连被负心汉算计,最终大彻大悟,一齐宰了负心汉,从此双双行走江湖,斩妖除魔,人称‘雌剑双侠’!” “我也要学阿绿,当个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女侠!”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元和燕赤霞听得一脸懵。 心道这丫头被荼毒不浅。 三流小说还当真了。 “以后少看这些东西,更不要学上面的功法,全是骗人的。” 李元摸摸鼻子,来了兴致,“这样吧,我有一套入门的武道拳法,且耍给你瞧瞧,能学多少,便看你的天资了!” 说罢捋起袖子,迈着醉醺醺的步伐,在院中灯笼下耍起了伏虎拳法。 一招一式,迅猛异常。 配合飘忽的步法,战力不俗。 虽是入门,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武道,非杂七杂八的拳法可比。 童小怜激动得欢呼雀跃,俩眼直勾勾盯着李元。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学习真正的武道,她当然认真,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招式。 “看我如何发劲,如何收劲!” 李元一边演练,一边解释。 武道最重要的不是招式,而是招式中的发劲,收劲,力道的配合。 一招一式,变幻莫测。 正是奥妙所在。 很快,李元将二式十八招的伏虎拳法演练完毕。 发劲收劲的方式也解释得清清楚楚。 至于童小怜能学多少,就与他无关了。 本来么,他的初衷是告诉童小怜什么是真正的武道,而非传授拳法。 “我来!” 童小怜异常兴奋,迫不及待开始尝试,拳起脚抬,沉肩坠肘,一招一式地打了起来。 “第一式,猛虎出山!” “第二式,降龙伏虎!” 别说,这丫头记性挺好。 居然完整记住了李元的招式,虽耍得生疏别扭,可招式如何变化,劲道如何施展,都有模有样。 “再来一遍!” 童小怜兴致勃发,连续打了三遍,一次比一次熟练。 劲道收发愈加精准。 到第三遍,已经可以打出三成的伏虎拳法。 燕赤霞和李元都有点吃惊。 显然,童小怜的天资出乎意料。 “这丫头,有天赋。” “李兄,你不如收她为徒,好好教导,免得浪费她的天分。” 燕赤霞认真道。 他瞧得出来,李元刚才无心传授,只是想让童小怜长长见识。 不料这丫头真学会了,可见天分之高。 李元摇摇头,“我刚踏足武道,哪有教人的份,倒是燕捕头你武艺高强,可以考虑收徒。” 燕赤霞哈哈大笑,“当差之人,身不由己,哪有这份闲心哦!” 二人说笑着。 都觉得童小怜天赋好,可惜无心收徒。 或许是这丫头的机缘未到吧! 院中。 红灯笼下。 童小怜沉迷伏虎拳法,演练了五六遍。 直至气喘吁吁,精疲力尽才罢休。 吃到了甜头,她又缠着李元,要学剑法或者刀法。 李元严词拒绝,告诫她不可贪多,且先练熟拳法再说,日后能将伏虎拳法练得大成,就超出普通人一大截了。 童小怜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而后继续研究伏虎拳法。 一边练一边思索,可认真着呢。 且说李元二人回到酒馆,又喝了两碗女儿红。 看看时辰,已是子时。 喝得也尽了兴。 于是由燕赤霞付了账,各自辞别归家,约定他日再一醉方休。 …… 今日,李元受益匪浅。 与燕赤霞一番打斗,令他对刀法有了新的理解,也找到了自己的弱势所在。 改良后,融合在破风刀法中,去劣扬优,武艺进步明显。 更重要的是,李元有了“入道”的概念。 大道三千,皆要入道。 武道亦不例外。 如今每日晨曦醒来,李元便入定明悟半个时辰,感悟武道。 到了白天,继续练习拳法和刀法,以求达到“血气方刚”的境界。 晚时修炼《无极震天功》,稳固体内真气。 疲累时,观想《三目菩萨图》,既可蓄精养锐,也能增练阳气。 练武是枯燥的,无聊的。 偶尔闲暇,李元才去童家酒馆喝点酒,放松放松。 顺便和童家父女俩拉拉家常。 只可惜燕赤霞忙碌于公务,日日通宵达旦,想找他喝酒,讨教武道,可难着咧。 很快,半月过去。 且说这天。 李元在院中演练破风刀法。 经过燕赤霞指点,他自创的第三式刀法业已成熟,融合了前两式的快和狠,同时摒弃了刀法中的不足。 耍弄起来,浑身劲道爆发于刀身,可谓刀刀破风,刀刀撼雷。 演练了七八遍后,忽然发现到了极限,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 李元很喜欢挑战极限,以他在军队训练的经验,唯有不断冲击极限,突破极限,人的身体才能发挥最大潜力。 于是继续压榨。 一次! 两次! 当压榨到极限的那一刻,一步踏出,反而有一种轻松感。 登上高峰,一览群山。 所有疲惫一扫而空,浑身的劲道如洪水决堤,汹涌而至。 汗滴簌簌而下。 很快,李元的衣服被浸湿了。 整个人如淋了雨。 此时再看,他胳膊上,腿上,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变成了红色,将体内血气凝聚成一个个的小块。 用手一按,如石一般坚硬。 同时,他耳中听到灶房内,热气蒸腾的声音。 眼前一扫,天地清明,细微可察。 六感更敏锐了! “血气方刚!” 李元大喜,因为他的血气终于练到第一层:血气方刚! 达到血气方刚后,浑身经历了一次蜕变,四肢肌肉的力量更强一倍,骨骼更坚硬,视力和耳力皆有提升,连头发都茂密了许多。 好强! 李元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微一用力,浑身绷紧,血肉如石。 唰地一刀劈出,响起刺耳的破风之声。 刀法连出,片刻斩了数十刀。 破风声灌入耳中,如天雷一般。 太快!太厉! 这才叫破风刀法啊! 突破血气方刚带来的好处不小,除了刀法和拳法的提升,更重要的是,从里到外改造了李元的身体,为之后的武道打下一个坚实基础。 有了血气基础,再配合罡气修炼,武道大成,指日可待! 。 第19章 缝衣老妪 这天。 天明气朗,微风徐徐。 平阳县北城。 一处普通简陋的院落中,赤着膀子的汉子正奋力推着磨盘,碾碎麦谷,磨出面粉。 嘎吱嘎吱! 推了一圈又一圈。 累得大汗淋漓。 一个妇人端来茶水,让汉子歇息喝水,手中拿着一条毛巾,赶紧给汉子擦汗,口中说着赶集去买毛驴的事。 旁边,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正玩耍泥巴。 用水和了泥,捏成一个个小人。 玩得不亦乐乎。 却是温馨而平凡的一户人家。 “做衣服咧!” “上好的布料咧!” “专给小孩做衣服咧!”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叫卖声。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妪走进院子,四处瞅了瞅,目光在男童身上逗留片刻,脸上带笑。 她胳膊上挽着一个竹编的针线筐,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针线,以及一叠花花绿绿的绸布,显然是走街串巷的手艺人。 “嘿嘿,好乖巧的娃!” 老妪笑着走近男童,一脸慈爱,“要不给娃做套新衣服?” “俺用的可是上好的绸布,你们瞅瞅!” 说着,扯出筐里的一块白色绸布,向夫妇二人展示。 男人不懂这些,置若罔闻,继续大汗淋漓地推磨。 妇人则腾出手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一眼老妪,温柔道:“老婶子,俺家毛毛有衣裳穿,不用做,您去别家瞧瞧吧!” 老妪却不罢休,继续抖落着绸布。 说自己不仅用的布好,手艺更没得挑,干了一辈子活,还没人说个“不好”呢。 妇人推不过,便摸了摸布料,很滑,很细致,一看就是好布料。 顿时有点动心。 眼看天气转春,给孩子预备一身春衣,倒也合适。 “老婶子,给俺家娃做一身,要多少钱?” 她想,价格太贵就算了。 还不如去裁缝铺做一件省事。 “五文钱!” 老妪伸出一个巴掌。 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妇人一听,愣了下。 才五文钱! 可太便宜了! 当即动心,将老妪请入屋内。 “毛毛,别玩了,来让老奶奶给你做新衣裳!” 毛毛一听,笑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赶忙洗了手,屁颠屁颠跑进屋子。 围着老妪又蹦又跳,满脸好奇和期待。 “真乖!” 老妪摸了摸毛毛的脑袋,直夸这孩子机灵懂事,将来定有出息。 而后熟练地拿出一把衣尺,量量毛毛的体型和尺寸。 量好后,扯出一块绸布,问妇人要做成什么样式,要什么襟口。 嗤啦啦! 剪刀一开一合,熟练地裁剪着。 没想到老妪过了花甲之年,手艺仍精巧得很。 一把剪刀,玩得顺溜,堪比剑客手中的剑,来去自如,锋锐无比。 老妪驾轻就熟,先裁出一个基本的打底,而后穿针引线,开始缝制。 她用的针线与普通针线不同。 针是两根大骨针,有指头长,比一般的针粗。 这年头还用骨头磨制的针,也是很罕见了。 用的线雪白如蚕丝,但比蚕丝坚硬得多,两只手使劲都挣不断。 “孩子,来试试!” 三下五除二,老妪缝了个大概样式,先让毛毛穿上,试试大小。 毛毛喜孜孜穿在身上,炫耀地转了几个圈。 还挺合适。 老妪嘿嘿一笑,继续缝制。 缝衣服是个精细活,也是个时间活,哪怕技艺娴熟的老手艺人,也得要几个时辰才能缝好。 妇人嘱咐几句,让毛毛乖乖听话,而后起身去了灶房,准备烧火做晚饭。 男人仍在院子里,绕着磨盘一圈圈转,磨出新鲜的面粉。 嘎吱!嘎吱! 屋内。 老妪放下针线,看着一旁玩耍的毛毛,脸色忽然变得阴冷,从怀中捏出一粒乌黑丹丸,道:“毛毛,喜欢吃糖么?” 毛毛点头,“喜欢。” 老妪将丹丸递到毛毛嘴边,“来,尝尝奶奶的糖,可甜呢。” 毛毛嘴馋,张口就吃了下去。 丹丸显然不是糖块,入口即化,化作一缕清香甘甜之气,填入腹中。 毛毛傻笑两下,感觉口中甘甜,十分美味,叫嚷着要再吃一颗。 “没了!没了!” 老妪连连摆手拒绝,拿起刚刚缝制的衣衫,“来,孩子,试试新衣裳。” 毛毛吃了糖,变得更听话了,乖乖将衣衫穿在身上。 大小正好,样式正好。 只是前面的开叉太小,紧巴巴的。 “来,奶奶给你裁剪裁剪,别动!” 老妪让毛毛坐在床边,熟练地操起剪刀。 咔嚓! 咔嚓! 剪刀锋锐,快而狠地在毛毛身上裁剪。 毛毛有些不适,低头看看肚子。 “奶奶,你剪错了!” “剪的是我的肉肉!” 老妪充耳不闻,继续握着剪刀往上剪。 咔嚓!咔嚓! 毛毛挠挠头,“奶奶,你剪到我的肚脐眼了!” 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脸色微微泛白。 老妪咧着嘴,笑了两声,安慰道:“别怕!别怕!” “马上就好了!” “乖孩子!” 咔嚓! 咔嚓! 毛毛摸着鼻子,抽噎了一下,“奶奶,你剪到我的肚皮了!” “有点疼!” 老妪一手抚摸着毛毛的脸蛋,一手握着血红色的剪刀,“别怕!别哭!待会奶奶给你糖吃哦!” 毛毛口中不禁流出了哈喇子。 眼睛里模模糊糊,好像看到许多糖块在眼前飞。 他伸出手去抓,却一块也抓不着。 “奶奶,你剪到我的心口了!” “我喘不上来气!” 毛毛张着嘴,拼命呼吸。 像离开了水的鱼。 老妪嘿嘿一笑,让毛毛在床上躺平,而后抓着自己的脸皮狠狠一扯,脸皮带着头皮被撕扯而裂,钻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这脑袋长的,像死了几百年的干尸,没有一点血肉,浑黄的皮粘在骨头上,还爬着一条条绦虫。 狐狸般尖尖的嘴巴一张,吐出血舌,直接扎进了毛毛的肚子里,狼吞虎咽起来。 哧溜! 哧溜! 片刻吃个精光,而后吐出一团黑乎乎的污物,塞满小小的肚子。 吐完后,用布擦干脸上的血,再将人皮拉好。 转眼又恢复了老妪模样,一脸慈祥。 “孩子别怕,奶奶给你缝好!” “奶奶的针线活可厉害了!” 老妪穿针引线,用两根骨针,穿上怪异的丝线,开始一针一针缝制。 她缝的不是衣服,而是毛毛的肚皮。 “嘿嘿!” “缝好了!” 老妪的手法极快,三下五除二就在毛毛肚子上缝了一百多针。 收起针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像刚刚完成了一件伟大的艺术品。 毛毛起身,看看肚皮。 肚皮上多了一条长长的缝线。 缝线左右交织,密密麻麻,如犬牙交错。 很难看! 很怪异! “把衣裳穿好!” “看!多漂亮!” 老妪嘿嘿怪笑,脸上的皱纹拧成一个个疙瘩,随后将新衣裳给毛毛穿好。 毛毛的脸白得像纸,整个人浑浑噩噩,呆呆傻傻。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只是目光低垂,盯着地面。 这时,妇人做饭回来,“老婶子,衣裳做好了么?” 老妪将毛毛拉到身前,掸了掸衣裳上的褶皱,“看!正正好!” 衣裳大小合适,样式合适。 做工也十分精致。 妇人喜笑颜开,满意得很,赶紧拿出五个铜板,递给老妪,“辛苦!辛苦!” 她知道,自己赚大了。 用这么好的布料,这么好的做工,去裁缝铺至少得要五十文,没想到这老妪只收五文钱,太值了! 她想着,要不让老妪多做几件。 便宜不占白不占。 刚要开口,老妪却已抱着针线筐,快步走出了院子。 任凭妇人如何呼唤,头也不回。 算了! 下次碰上,再叫她做吧。 …… 夜深。 月光皎洁。 “孩他爹,吃饭了!” 妇人照常摆好碗筷。 等男人忙完活,正式开饭。 毛毛乖乖坐在饭桌旁,一动不动,目光呆滞。 今天特别乖巧。 要是照平常,这孩子早该闹翻天,要先动筷子了。 “娘,我肚子好空!” 毛毛忽然开口,说道。 妇人走过去,摸了摸毛毛的头,“毛毛乖,等爹爹干完活再吃。” 她以为毛毛饿了,没当回事。 过一会,毛毛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娘,我肚子好空!” 一连重复了好几次。 语气越来越急切。 像催命一般。 妇人听得心烦,只好让毛毛先吃,免得饿坏肚子。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不得。 毛毛无动于衷,对饭桌上的美味视而不见,只是双眼盯着妇人,舔了舔嘴唇,“娘,我肚子好空!” 这时,男人终于干完活,洗了把脸,坐到饭桌旁。 拿起碗筷,狼吞虎咽。 干了一天活,他太饿了,一口吞下半个馒头。 妇人也坐了下来,开动碗筷,吃得津津有味。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唯独毛毛,呆坐在凳子上。 似乎对满桌的饭菜并无兴趣。 “爹,娘,我肚子好空!” 他叫道。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觉得毛毛有些奇怪。 这孩子平日吃饭可积极了,今天咋什么都不吃,难道是病了? 二人商量,要不去看看大夫。 免得出大问题。 这时,毛毛忽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爹娘。 “爹,娘,我想吃东西!” 妇人呵呵一笑,“吃!快吃啊!” 男人也附和道:“这孩子,怎么还矜持起来了,快吃!” 毛毛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旋即乖巧地点点头。 他扯开身上的衣衫,露出肚子。 肚子上是一条长长的缝线。 啪啪! 一用劲,缝线崩断。 肚皮咧开。 越咧越大。 变成一张恐怖的血盆大口。 而断裂的缝线,成了一颗颗锋利的尖牙,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 第20章 妖魔作怪 清晨。 日出东方,朝霞满天。 天气格外得好。 李元本想熬点米粥,发现家里的米缸已经空了。 练武后,他的饭量渐大,十斤米吃不了多久。 一袋面,五天吃得干干净净。 浑然一个“饭桶”。 于是穿衣出门,来到热闹的街市上,寻了个早点摊。 “豆腐脑,两文一碗!” “油条,一文一根!” 老板熟练地吆喝着。 李元取出五文钱,要了一碗豆腐脑,三根油条。 很经典的组合。 在地球时,早餐就爱吃这个。 到了这个世界,口味一点没变。 咸咸的豆腐脑配上酥脆的油条,简直人间极品! “老板,来碗豆浆。” “老板,结账!” 早点摊十分热闹,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你去我来,吆喝不断,有吃豆腐脑的,有喝豆浆的,有啃油饼的,坐满了七八桌。 “老王,可得把你家孙子看严点,别让他乱跑,最近城里正闹妖怪呢!” 邻桌,胡须拉茬的秃头男一手拿着油条,一手端着豆浆,口中说道。 对面,一老头正带着孙子在吃油饼。 一听这话,吓得脸色大变,“闹……闹什么妖怪?” 秃头男晃了晃脑袋,煞有介事道:“是个专害小孩的妖怪,唤作‘缝尸婆婆’。” “被它害的小孩,都会变成吃人的怪物,凶着呢!” “城里有俩小孩被害了,听说这几天吃了不少活人!” 老头吓得浑身直哆嗦,赶忙抱紧了自己的孙儿。 眼睛东瞅西望,生怕妖怪出现。 这时,旁边一个妇人插嘴道:“错了!不是俩!” “是三个!我刚听说,昨晚又有小孩被害了!” “在城北,好像叫‘毛毛’!” 老百姓么,都喜欢闲聊瞎扯,奇闻怪事。 不一会,早点摊上的吃客都被带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缝尸婆婆”的事。 有的说是妖怪,有的说是恶鬼,还有说是白莲教的妖人。 都是胡言,没个靠谱的! 李元一边吃,一边听。 就当听个段子,并未当真。 喝完豆腐脑,便踱步赶去城边的集市,买些米面,菜肉和日常用品。 回来时,路过城门口,发现城墙上贴了新的告示。 上前一瞅,心中微惊。 “告平阳县百姓,近日县城内有妖怪作祟,此妖残忍狠辣,手段邪门,常装扮成缝衣老妪,加害幼童,开膛缝肚,故唤作‘缝尸婆婆’。衙门正全力破案,捉拿妖魔,若有提供线索者,赏银一两!” 底下,是县衙的官印。 有“大乾朝廷”和“平阳县”七个大字。 李元这才相信,县城真出了妖怪。 这段时日,他一直闭关练武,双耳不闻窗外事。 有妖魔作乱,竟丝毫不知。 看来,这缝尸婆婆绝非一般妖物,不仅害小孩,而且能把小孩变成吃人的怪物,继续作恶,可谓凶残之极。 踏踏! 李元正看告示,忽听南面传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 声声如雷,响彻长街。 扭头一瞧,见一群身穿衙服,腰挂官刀的官差匆匆而过,足有十几人。 领头的正是燕赤霞。 他一脸冷肃,神色凝重,着急忙慌地拐入不远处一个巷道。 看来是出了大事。 李元本想和燕赤霞打个招呼,思索后还是作罢,免得耽搁人家办差。 从周围百姓的议论中,不难得知发生何事。 果是那妖怪害了人,死了一家三口。 正好相隔不远,李元顺道跟了过去。 刚进巷道,看见一处普通的院子前围满了人,议论的,叹气的,呕吐的,好不热闹。 同时有一股血腥味飘来。 自从达到“血气方刚”的境界后,李元的六感更敏锐了,隔着许远就闻到血腥味,十分刺鼻。 “大山,挡住人群。” “其他人进院子,调查现场。” 燕赤霞办案果断,立即将无关之人全赶出门外,而后握着刀匆匆走进院子,勘察现场和尸体。 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肉块。 死者是一对夫妻,躺在屋里,浑身被啃得没有人样了,四肢全缺,脏腑被掏,脑袋只剩半拉,地上满是被啃食的肉骨,以及鲜红的血迹。 太惨了! 不少人看到这一幕,当场哇哇大吐。 连燕赤霞都皱起了眉头。 查看尸体后,他快步走到门口,面色凝重地扫了眼人群,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他们被害的?” 连问三遍。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小妇人举手,语气颤抖道:“回捕头大人,是……是我!” 燕赤霞握着刀柄,走到小妇人面前,细细盘问经过。 后面还跟着个黑衣衙差,手中持着笔纸,迅速记录着证言。 小妇人面色苍白,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道:“我……我做饭没了盐,就来他家借,刚进门就看到……看到毛毛变成一个肚子长嘴的怪物,正……正吃他爹娘的尸体!” “我……我吓得连滚带爬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惊动了左邻右舍。” “大家伙赶来,一阵呼喝,就把那怪物吓跑了!” 左邻右舍纷纷作证,表示亲眼看见了变成怪物的毛毛。 毛毛模样狰狞,腹有怪口,一跃丈高,力气大得出奇,轻松蹦上一丈多高的屋顶,便往城外逃去,没了踪影。 燕赤霞立即带人上屋顶,仔细查看。 果然找到了一些血脚印。 脚印小巧,明显是小孩子留下的。 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墙壁,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无疑,这又是一起和缝尸婆婆有关的惨案! 毛毛之所以吃他的爹娘,是因为被缝尸婆婆所害,早就不是人了,而是怪物。 按百姓的叫法,唤作“妖童”。 县城里,已有十几个人被它们吃掉,死得极惨。 其中就包括它们各自的爹娘。 “探索成功。” “图鉴识别成功。” “地点:平阳县城。” 李元站在人群中,正伸着脖子观察那两具残尸,思索缝尸婆婆究竟是什么妖怪,忽然,眼中闪过一道金光。 《造化图鉴》上,有了变化。 。 第21章 棺妖 “类别:棺妖。” “能力:缝尸,炼尸丹,以僵尸骨磨炼骨针,以僵尸发捻作尸线。” “来历:本是千年前下葬的一口楠木棺材,葬于长岭山下。因受天地造化之气,棺中尸蜕皮脱骨,化为僵尸,于百年前脱棺而去。棺材因日夜受僵尸腐气,亦有了灵性,经百年化形为妖,祸乱人间。” “作恶:吃人,害命。” “为善:无。” “克制:茅山‘炼妖炉’,蜀山‘斩妖剑’,武道横力,儒家‘百妖图’等。” “图鉴奖励:《无极震天功》第二层。” “行道奖励:未知。” 李元的眼睛里,《造化图鉴》上又出现了新的图鉴。 乃是一个浑身漆黑,干干瘦瘦如猴子,模样狰狞,长着尖嘴的怪物。 无疑,这便是缝尸婆婆的本相。 不出李元所料,《造化图鉴》探索到了妖怪的存在,使得缝尸婆婆成为第三张图鉴,也是下一个斩杀目标。 棺材成妖? 有趣! 李元自练武后,从没和妖魔动过手。 心里痒着呢,迫不及待想见识缝尸婆婆的能耐,试试碧青刀斩妖除魔的威力。 不过这家伙藏头露尾,狡诈至极。 想找到它并不容易。 好消息是,得到的图鉴奖励很合心意,乃《无极震天功》第二层。 修炼后,可极大增强体内罡气,以配合血气方刚的境界,更快入道。 入道,才是他日夜期盼,心驰神往的大事啊! …… 缝尸婆婆的案子非同小可,衙门下了死命令要破案,燕赤霞顶着极大的压力,拿出了十二分的能耐查案。 一边派人验查残尸,一边搜索现场,一边盘问街坊邻居。 忙得焦头烂额,脸色肉眼可见的差。 这就是当差的苦! 一直查到正午,查无可查,燕赤霞命人封锁院子,将残余尸块装进袋子,运回衙门继续验查,而后大踏步离去,匆匆赶回县衙向县令禀报。 待人群散去,李元也提着东西回了家。 床上。 他盘坐入定,调息体内真气。 连续吐纳数次,气息平稳,而后闭目打开《造化图鉴》。 目光集中于图鉴奖励,《无极震天功》第二层的秘籍赫然而开,放耀金光。 “灵气入纳,引之四肢百骸,以穴为港,以脉为河,修行既如行百川之舟,推波助澜……” 李元连看三遍,边记边悟。 因为有第一层的基础,理解第二层的功法不难。 随之开始尝试。 呼吸吐纳,灵气入体。 经脉通畅,丹田内敛。 灵气走于体内,聚于丹田,片刻完成一个周天,形成体内真气的第一震。 对李元而言,已是驾轻就熟。 第一震后,继续引纳灵气,压于丹田,如灌注湖泊,等待厚积薄发。 修行,急不得。 按照第二层的秘籍,灵气需在体内循环三个小周天,一个大周天,方可引发第二震,威力比第一震强上数倍。 李元不急不躁,按部就班地引纳灵气。 一呼一吸间,灵气聚于丹田,同时被压入经脉,在五脏六腑间形成第一个小周天。 吐纳不止,真气累积。 很快就紊乱了。 李元耐着性子一次次尝试,几个时辰,试了上百次,终于抓住窍门,完成三个小周天。 真气回环,随着呼吸喷吐而出。 同时带出了体内的污浊之气。 所以李元每次呼吸,都吐出一股淡淡的烟雾,像在吸烟。 千百次后,排污完成,真气顺畅。 三个小周天可在瞬息内调转。 震天功之进步,可谓一日千里。 接下来两日,为了修成功法,李元刻意缩短练刀的时间,一心一意研究《无极震天功》第二层。 丹田运转,真气越发厚重。 三个小周天练得游刃有余,大周天倒也不难了。 真气通达四肢百骸,寸肤丝发,每运转一次大周天,体内好似掀起一道滔天巨浪,席卷杂质之气排出体外。 若有人在此,可发现李元练功时会散出一股气浪,身上衣物微微鼓起,便是在运行大周天。 一个大周天,三个小周天。 每日运转百次,熟练后,丹田内的真气在不知不觉间已累积如湖,突飞猛进。 。 第22章 深夜遇妖 李元练功练得入迷,双耳不闻窗外事。 直至数天后,出门偶然碰见燕赤霞,才知这几日平阳县极不太平。 妖童四处作乱,又害了好几条人命。 有两个喝得烂醉如泥,在街上被活吃的酒鬼,一对在家中死于非命的普通夫妻,还有一个出门寻乐的风流书生,都死得极为凄惨,尸体被吃个七七八八,面目全非。 据燕赤霞所言,妖童害死的十几条人命,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而且是在夜间作案。 柿子专挑软的捏。 妖童深谙其理,比人还狡猾。 为保护百姓,燕赤霞将衙门的捕役全部调动,分派在东西南北四城,日夜巡逻。 可衙门的人手统共没多少,除燕赤霞外,其他衙役的武艺都一般,想对抗妖魔,难得很,闹不好还要损兵折将。 于是,燕赤霞放下心中厌恶,前去城外练武场,找兵马司的人帮忙。 兵马司人多势众,全是一等一的武夫,身手了得。 而且依照大乾律例,兵马司的职责之一即是斩妖除魔,保家卫民。 没想到,知道了燕赤霞的来意后,他们百般推脱,满口敷衍,压根不打算帮忙,气得燕赤霞当场翻脸,火爆脾气一上来,差点和兵马司的人打一架。 “这帮龟孙子,有利可图时来得比谁都快,搜刮民脂民膏时比谁都狠!” “百姓有难,一个个全当了缩头乌龟,拔根毛都嫌疼,娘的!” 燕赤霞破口大骂。 他本就看不起兵马司,如今更是厌恶至极。 看透这帮人的嘴脸后,也断了请援的念头。 想除妖,还是得靠自己! 这不,正加派人手,日夜布防,誓要捉住妖魔! 听燕赤霞说完,李元若有所思。 既然妖童常在深夜对平民下手,他可以来个“钓鱼执法”,勾引妖童上钩。 而后顺藤摸瓜,未必不能捉住缝尸婆婆! 顺便帮帮燕赤霞的忙,不枉相交一场。 于是,李元打定了主意,白日继续修炼武道,深更半夜时穿上一身布衫,将碧青刀藏在衣服里,扮作一个流浪者,独自在大街上闲逛。 一天! 两天! 并无收获。 李元虽藏了刀,扮作平民。 可身上的武道气势几乎藏不住。 所谓武道三气:血气,阳气和罡气,乃至刚至烈之气。 妖魔鬼怪很容易察觉,而后远远避开。 故而收效甚微。 直至第三天。 深夜。 李元照常在县城晃悠,百无聊赖地走到一条小巷中。 刚入夜,家家户户都关门闭窗,熄灭灯火,没了动静。 整个平阳县安静得像死城。 大家都害怕妖魔,所以一入夜就老老实实躲着。 连个敢出门的都没。 除非是李元这般艺高人胆大的武夫! 他沿小巷往东走,走至中间,见一户院子前站着一个弓背驼腰的白发老妪,正和一妇人交谈着什么。 妇人身后还站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调皮地又蹦又跳。 “嘿嘿,瞅瞅咱这布料,上好的货色。” “给孩子做件衣服吧,只收五文钱!” 老妪胳膊上挎着个针线筐,放着针线和布料,俨然是个缝衣的手艺人。 说话时,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小娃娃。 脸上的笑有些阴深。 妇人贪便宜,本想给娃娃做件衣服,可忽然想起最近县城有妖魔作乱,不由心中一慌,连忙将老妪赶出门外,插上了门闩。 老妪脸色一沉,又说了两句好话。 见那妇人铁了心不肯开门,她恼羞成怒,举拳便要砸。 “老婆婆,我正缺过春的衣服呢!” “您手艺好,给我做一件如何!” 正这时,李元踏步而来。 脸上带着热情的笑。 右手却摸向藏在背后的碧青刀。 老妪摇头,“老婆子只给小娃娃做衣裳,阁下另寻他人吧!” 说罢转身就走。 本是弓腰驼背,古稀之年,却健步如飞。 腿脚比年轻人都利索。 李元脚下猛地一踏,纵身跃起,落在老妪身前,挡住去路。 细瞧,那老妪脸皮松垮,鼻子塌陷,双眼暴突,嘴唇肥大,越看越邪门。 不难猜测,他是碰上了正主! “无知小儿,别多管闲事,让开!” 老妪知道李元来者不善,索性撕破脸皮。 想让李元知难而退。 “巧了!我这人是硬脾气,别人求我管,我偏不管。” “不让我管,我非管到底不可!” 李元冷笑道。 。 第23章 刀如雷,针如风 砰! 李元脚下猛地一蹬,瞬间一拳打出,击向老妪的胸口。 这一拳是为了试探,虽未发全力,力道依然恐怖,可碎石。 老妪不慌不忙,抬起干枯的手掌,也不见费什么力气,瞬间握住了李元的拳头,身躯寸步不动,稳如泰山。 同时,身上现出一团若隐若现的紫黑之气。 “浊气!” 李元微惊。 他从燕赤霞口中,详细了解过妖邪之类。 妖邪,练的是歪门邪道,身上会积攒浊瘴之气。 修炼越久,浊瘴之气越厉害。 显然,老妪身上的紫黑气正是浊气,意味着她达到了“化浊气”的层次。 “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李元这一拳,让老妪露了底。 无疑正是他要找的“缝尸婆婆”! 天意弄人,他本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一两只妖童,没想到运气太好,直接碰到了正主。 空寂小巷,一人一刀! 冷风瑟瑟,匹夫逞怒! 李元碰上这头妖魔,未有丝毫畏怯,反而战意如火,热血翻腾! 战! 武道之精髓即是遇强而战,无惧无畏! 心中一口气,刀下洒热血! 何须怯也! 呼! 李元收拳,仓啷一声拔出碧青刀,挥刀便砍,一股狂傲之气直落,如有雷霆之势。 老妪咧嘴一笑,手指间捏出一根骨针,针上穿着一条雪白色的线,极其诡异。 “想死!老婆子成全你!” 话落,轻轻一掷,骨针破风而来,瞬间飞到李元身前,快得离谱。 李元来不及躲闪,只好横刀在前。 砰! 骨针撞在碧青刀上,被弹飞而回。 其力道果然可怕,震得李元连退三步,虎口发麻。 还好碧青刀足够坚韧,否则已经被骨针刺穿了。 由《造化图鉴》中的信息可知,这针是僵尸的腿骨磨成,线则是僵尸的头发捻成,非同一般。 老妪手指一牵,将尸线和骨针收回,“武夫!” “有点本事!” 李元紧握碧玉刀,不慌不忙,伺机斩来,施展出破风刀法。 一刀破风,一刀撼雷。 快而狠! 老妪以骨针和尸线为兵器,化柔为刚,与李元搏杀。 斗了十几个回合,双方不分胜负。 不过,李元已悄悄摸透了老妪的手段。 又是一刀,如雷劈下。 老妪扔出骨针击向李元的额头,来势汹汹,堪比利刃。 李元早有防备,果断旋身躲开,双脚踩踏在旁边的石墙上,随后借力一弹,手中刀直劈老妪的脑袋。 这一刀,出乎意料! 咔! 其中凝聚了李元修炼许久的血气,力道十分可怕,足以劈金断石,配合碧青刀的锋利,威力不用多说。 一刀斩在老妪头顶,直劈而下。 咔咔! 磨石般的声音,刺耳无极。 片刻,老妪的头皮从中间裂开,裂成两半,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尖嘴脑袋。 脑袋上赫然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不停冒出黑血。 这哪是什么老妪,分明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的皮!我的皮!” 老妪气得火冒三丈,龇牙咧嘴。 模样狰狞到极点。 嗖! 手指一甩,骨针飞出,刺向李元要害。 李元侧身躲开,那骨针直接刺入了坚硬的石墙,拉扯着一丈长的尸线,形成一柄特殊利刃,往李元身上割来。 哗啦啦! 石墙被轻而易举切开,轰然倒塌。 可见其杀伤力丝毫不逊色于刀剑利刃。 李元不断闪转腾挪,躲避尸线。 找准时机一刀劈斩而下,将尸线从中斩断。 老妪终究是有所忌惮,收回骨针,脚下一踏,顺势飞上旁边的屋顶,踩着瓦片快步逃去。 在县城,她不敢太放肆。 继续打斗有害无利,故而虚晃一招,逃之夭夭。 “想走?” 李元持刀追去。 轻身追过几条巷道,到了城墙边。 见老妪身轻如燕,纵身翻墙而去,落入茫茫荒野中,再无了踪影。 原来,这妖魔一直躲在城外,怪不得来无影去无踪呢。 可惜未能将其斩杀,后患无穷。 李元收刀而回,脑中复盘刚才的一战。 缝尸婆婆不愧是“化浊气”的妖魔,实力厉害至极。 哪怕它不逃,李元想斩妖也艰难得很。 刚才那一刀出尽全力,只造成了一点皮外伤,可见缝尸婆婆的肉身之强,比铁石更坚硬。 “如果我入了道,那一刀应该能杀它!” 李元自言自语道。 如果是如果,现实是现实。 他离入道境界只差临门一脚,偏偏这点差别,就让缝尸婆婆逃了。 都是命数啊! 可惜! 。 第24章 武道天才 翌日。 李元和燕赤霞约在童家酒馆喝酒。 几碗酒下肚,微醺之时,李元将昨晚遇上缝尸婆婆的事告知燕赤霞。 听完,燕赤霞懊恼地直拍大腿。 “可惜!可惜我昨夜在东城巡逻,而你在西城!” “不然定让这妖魔有去无回,灰飞烟灭!” 这话,非是大话。 他们二人联手,杀缝尸婆婆绝非难事。 可惜运气差了点。 如今得到的最重要信息是,缝尸婆婆并未躲在县城,而是在城外。 这很关键。 近几日,燕赤霞一直派人严查县城,家家户户搜索,想寻找缝尸婆婆的蛛丝马迹。 现在看是使错了劲。 “不行!我得禀告县令大人,派人严防城口和城墙!” “绝不能让那妖魔来去自如!” 燕赤霞是个火急脾气,说罢起身,匆匆往酒馆外走去,准备回衙门办差。 李元愣了下,端起酒碗,“燕捕头,酒不喝了?” 酒馆外,只闻其声,已不见其人。 “留着下次喝!” 当差的,就是苦啊。 燕赤霞作为捕头,大案小案都得操心。 这一天天的,连喝顿酒吃顿饭都难安生。 也罢,等斩了缝尸婆婆,庆功之时,这顿酒再喝不迟! 李元放下酒碗,付了账,也准备离去。 “李大哥,我……” 这时,一直躲在墙角偷看的童小怜忽然冒出头来,脸色微红地拽了拽李元的胳膊。 “我一直在练伏虎拳法,不知练得如何,你能指点指点么?” 李元想了起来。 上次和燕赤霞喝酒时,趁着酒劲,曾一时兴起,教过童小怜一套伏虎拳法。 这丫头认了真,一直在练。 “行!” 他应道。 童小怜大喜,眉开眼笑,赶紧将李元带去了后院。 而后扎个马步,摆开拳脚,作了个伏虎拳法的起手式。 “李大哥,我练给你看!” 砰! 砰砰! 拳出如虎狼扑兔,拳收如大河湍流。 一收一放,拳脚合动。 颇有点英姿飒爽的风采! 童小怜一招一招演练,认认真真将两式伏虎拳法打完,劲道收发行云流水,拳法招式一板一眼,似有三年五载的功夫。 几日学到这般,天赋令人惊叹。 “不错!” “已有七八成的水平!” 李元赞叹道。 他记得,自己只是心血来潮,在童小怜面前耍了一遍伏虎拳法。 不料这丫头记忆力惊人,悟性更惊人。 几天时间练至如此地步。 怪不得连燕赤霞都说她有天分呢! “丫头,想不想学刀法?” 李元灵机一动,开口问道。 他想试试,童小怜的武道天赋究竟有多高。 或许,真可以挖掘出一个天才。 “想!” “当然想!” “做梦都想!” 童小怜激动得眼眶发红,脸蛋发抖。 她一向痴迷于武道,向往成为一名武功盖世的女侠。 如今得了机会,能学习真正的武道,自然激动,冲着李元便跪地叩拜。 “瞧好了!” 李元走至院中,拔刀而立,身上气势陡涨。 衣衫袂襟,无风自动。 一股无形气浪外放,压迫力十足。 “破风刀法第一式,我只演示一遍!” 唰唰! 出刀! 刀疾而去,斩落而回。 如一条碧青蟒蛇,在空中飞舞。 优雅中透着腾腾杀气。 刀旋,刀收,时刻随李元的身形而动,可谓人刀合一,行云流水。 因为是教学,李元故意放慢了耍刀的速度,以让童小怜看清。 尽管如此,刀势依旧很快,快到童小怜根本不敢眨眼,生怕漏过。 。 第25章 学刀 “这一刀,要用腕劲!” “这一刀,注意手臂发力!” “这一刀,要注重收劲!” 李元演示着破风刀法第一式,共二十二招。 每一招的关键便是发劲和收劲,故而一边练一边讲解。 相比于伏虎拳法,破风刀法的招式更多,更复杂,乃是真正的武道刀法。 而且,李元对破风刀法进行了改良,从十八招改到二十二招,更注重实战,也提升了刀法的层次,不再是一门三流刀法。 学起来,自然更难。 一旁,童小怜站在原地,眼睛瞪得比铜铃大,死死盯着李元,记住每一个动作,每一招刀法,别提多认真了。 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的,看着不太靠谱,一旦认真起来,潜力无穷。 …… 半炷香后,李元耍完了破风刀法第一式,随后收刀入鞘,坐在石桌旁悠闲喝茶,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至于童小怜学会多少,便看她自己的天分了。 “我来!” 童小怜早迫不及待了,脑海中大概过了一遍所记,随后持刀一跃,跃至院中开始演练。 唰唰! 她耍刀很慢,一边想一边练,动作自然迟钝 熟练之后,方可彼此连贯,形成刀法。 破刀! 收刀! 手臂出劲! 刀随身走! 慢归慢,童小怜的每一招都练得有模有样,收劲发劲也有三分火候,令李元刮目相看。 第一式,共二十二招。 童小怜从头到尾耍了一遍,用时一炷香。 期间几乎没有太大差错,偶有发劲的错处,李元也当场点明。 所谓破风刀法,精髓有两个,一个要快,一个要凶,力道收放极为关键,万不可在收劲时放,不可在放劲时收。 童小怜悟性高,又有伏虎拳法的底子,再经李元提点,很快摸到了窍门。 一连耍了五六遍后,刀法已初具模样,渐入佳境。 如此,练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童小怜沉迷刀法,练了近百遍。 除了疲累时休息会,其余时间全在练刀。 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 为了练刀而不知疲倦,废寝忘食。 可谓“不疯魔不成活”! 等到黄昏,日落。 童小怜的刀法已近娴熟,速度越发疾快。 但见她持刀而落,挥刀而劈,发出破空之声。 紫裙舞动,身姿如仙。 背后长长的黑辫子甩来甩去,好似变成了第二把利刃。 端的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不错!” “真不错!” 李元连连赞道。 破风刀法第一式,不是那么好学的。 当初,这个世界的李元学第一式刀法,用了半个多月才熟练。 如今童小怜只看一遍,练了一天便进步神速,可谓天资惊人。 得到夸奖,小丫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挠挠头,“是李大哥教得好!” “我跟着瞎胡练罢了!” 话虽如此,脸上仍不禁露出一抹得意和窃喜。 少女心思,尽在不言中。 李元笑了笑,持刀继续指点一二,帮童小怜矫正些许错处。 再练上十几遍,童小怜已掌握了刀法精髓。 只欠实战磨练而已。 此时,天色渐暗。 黄昏来临。 李元想着晚上还有要事,不便久留,于是向童家父女告别。 父女俩竭力挽留,想请他吃顿晚饭,以作感激犒劳。 别的不说,单单李元教的破风刀法第一式,价值就不是金银可以衡量的。 他们当表一番心意。 李元未应,嘱咐童小怜要好好练刀,切忌懈怠,而后匆匆离开了酒馆。 对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对付缝尸婆婆,其他皆不值一提。 。 第26章 酒馆凶险 童家酒馆,院中。 入夜。 童小怜不断演练破风刀法,瘦小玲珑的身躯和霸道杀伐的刀法结合,颇有一种英姿飒爽的美感。 几日来,她丝毫不敢懈怠,谨记李元的嘱咐,日夜苦练,终于将破风刀法第一式掌握得游刃有余。 体内血气不知不觉间有了不小增长。 练到子时,童天祥心疼了,来到后院催促,“丫头,别练了,快去睡觉。” “俗话说三分练七分养,练得太急,反而有害无益。” 这话,不无道理。 练武的本质是一次次突破极限,但万事有度,过犹不及。 “知道了,爹!” 童小怜收刀而立,长呼一口气,感觉浑身疲软,肌肉酸疼。 再练下去,确实吃不消。 于是将刀插入刀鞘,抹了抹脸上的汗珠,准备回房间好好沐浴一番,洗掉一身汗,再舒舒爽爽睡一觉,明日接着练。 咔啪! 咔啪! 刚走两步,童小怜忽听到一阵怪声从屋顶传来,同时,一股凉风吹袭,令她后背发凉,不禁打个寒战。 嗯? 她抬头望去,见屋顶趴着一只黑猴子,四肢粗短,黑不溜秋,俩眼直冒阴深深的绿光,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东西? 黑猴子一蹦一跃,越来越近。 在月光和灯笼的映照下,显现出样貌。 却非猴子,而是一个小孩。 小孩脸色乌黑,双眼发绿,一双手掌硕大如爪,奇形怪状。 胸前的衣衫敞开,露出一条长长的裂口,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肚脐,长着两排雪白的怪牙。 胸腹一鼓,裂口扩开,赫然是一张血盆大口,犹如巨蟒! “妖童!” “是妖童!” 父女俩从未见过妖童,但这几天一直听别人描述,眼前所见的怪物,不正和传说中的妖童一模一样么。 刹那,二人浑身汗毛乍起。 “爹,进屋!” 童小怜率先反应过来,口中大吼。 童天祥吓呆了,听声一震,连滚带爬地往屋里跑。 进屋后赶紧关门,只露一条容人挤过的缝,急道:“丫头!快进来!” “快!” 童小怜在外断后,被妖童盯上,想逃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紧张地浑身冒冷汗,手掌捏住刀柄,感觉又湿又滑。 尤其看到妖童身上长出的巨口,吓得她全身哆嗦,平日里叫嚣的“斩妖除魔”“行侠仗义”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步! 两步! 三步! 童小怜死死盯着妖童,缓步而退。 眼看快退至门口,妖童忽然一扑而起,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巨口大张如缸,便要咬童小怜的脑袋。 这还了得! 童小怜一个折腰躬身,身体伏低到极限,几乎贴着地面躲过妖童的扑杀,而后趁机挥刀直斩,斩向妖童的脖子。 这一刀,又快又狠。 本能地将破风刀法施展出来。 唰! 砍在妖童脖子上,如劈硬石,震得童小怜虎口发麻。 妖童并无损伤,扑地后一跃而起,双爪一勾,抓住了童小怜的小腿,张口便咬,如同饿极的猛兽。 童小怜惊叫一声,一刀剁向妖童的手臂。 也奇了怪,她的刀不说多厉害,至少足够锋利,削肉断骨轻而易举,可砍在妖童身上和挠痒痒差不多。 太硬了! 还好这一刀将妖童的双爪震开,童小怜得以脱身,否则腿脚就保不住了。 她一个后滚身,立即站起。 刚站稳,妖童又一脸凶残地扑了过来。 唰唰! 一番搏斗后,童小怜反而冷静许多,施展破风刀法第一式与妖童周旋,平平斗了几个回合。 也是她运气好,学的是李元的破风刀法,此刀法经过李元改良,极注重实战,非花拳绣腿可比。 否则,她哪有和妖童搏斗的能耐。 且说童小怜边打边退,一直退到门口,正要进屋,见童天祥拿着一把菜刀,急呼呼往外冲。 害怕归害怕,眼见女儿陷于险境,他这个当爹的就算不要命,也得拼! “爹,快回去!” 童小怜急道。 她仗着学武的底子,尚能和妖童周旋。 童天祥老胳膊老腿的,被妖童盯上必死无疑。 砰! 童天祥哆哆嗦嗦,手忙脚乱地把菜刀扔了出去,砸在妖童身上。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妖童咧了咧嘴巴,忽地一跃而起,向门口扑来。 嘴巴里还发出呜呜的怪叫。 像野兽。 父女俩一前一后逃入屋内,咣当一声关上门,插上门闩,又用一根粗木顶住。 咣! 咣! 妖童砸门。 每砸一下,门便裂开一道缝。 三下后,木门四分五裂。 咔! 一扇破木门,怎么可能挡得住妖魔! 妖童嘶吼着冲进屋,绿油油的眼睛盯着猎物,脸上居然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胸前的血盆大口缓缓张开,吐着乌黑色的舌头,模样恐怖到了极点。 父女俩缩在角落,无处可逃。 眼看着只有死路一条。 “爹,我把它引走,你快去找李大哥!” 童小怜咬着牙说出对策。 眼下别无他法。 要么死中求生,要么父女双双毙命。 关键时刻,童小怜果断得很,不等童天祥开口,抓着刀向前一滚,滚到了妖童左侧,右手狠狠一挥,几乎使出浑身之力,斩向妖童的腿脚。 嗤啦! 这一刀虽狠,对妖童却不痛不痒,反激起凶性。 妖童咧着大嘴,猛地一扑,来了个狮子搏兔。 两只肥大的爪子几乎贴着童小怜的肩膀掠过。 童小怜屈身伏地,连连翻滚,在险而又险的境况下愣是死里逃生,毫发无损地滚到了门口,滚的满身肮脏,灰头土脸。 狼狈归狼狈,好歹活了命。 “臭妖怪,来吃我!” 童小怜还不忘嘲讽一句,起身拔腿就跑。 妖童怒极,一跃一丈远,追出了屋子,绿油油的眼睛里冒着凶光。 看样子,非把童小怜活吃了不可。 噗! 妖童的速度太快了,童小怜刚跑几步,便觉身后一凉,恐怖的黑影直坠而下,拍向她的脑门,同时还有一股臭烘烘的血腥味扑来。 是妖童嘴巴里的味道。 太难闻了。 童小怜转身驾刀,挡在身前,这是伏虎刀法中标准的防御刀式,没想到这么快就现学现卖地用上了。 砰! 这一击,非同小可。 童小怜被撞飞一丈多远,摔在地上,宝刀差点脱手。 起身后只觉两眼冒星,晕晕乎乎,手掌被震得鲜血横流。 不等站稳,妖童再次扑来,攻势更狠。 恐怖的狰狞巨口张开,无数牙齿犹如利剑。 “他娘的!” 或许是小说看得太多了,命悬一线之时,她竟学着武侠小说中江湖客的模样,骂了一句脏话,旋即挥刀而上,施展破风刀法,与妖童搏命。 斗了两三回合,终究体力不支,被妖童一爪子拍飞了手中刀。 血盆大口一张,便咬向童小怜的脖子。 这下,完了! 临死之前,童小怜看到了一张恐怖的大口,黑色的蠕动长舌。 以及一道碧青色的刀光! 嗯? 好熟悉的刀! 。 第27章 斩妖童 “丫头!” 童天祥着急忙慌跑出屋子,正看到童小怜被扑在地上的一幕。 吓得他心惊胆战,嗓子差点喊破了。 关键时刻,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斩下一道碧青刀光,落在妖童的脑袋上,又快又狠。 噗嗤! 妖童的脑袋像腐烂的西瓜,被一刀切成两半,迸出恶心的黑色液体。 巨大的力道将妖童震飞,撞在一丈外的石墙上,弄得墙上满是黑血印子。 这一刀,好恐怖! 如有九牛二虎之力。 出刀的也非别人,正是李元。 今晚,他照常在县城闲逛,寻找缝尸婆婆和妖童的踪影。 走着走着,忽瞧见有个黑影在屋顶爬过,十分可疑,于是一路跟随而来。 幸好来得及时,否则童家父女已遭毒手。 “李大哥!” 童小怜狂喜,激动之下又恢复了几分体力,赶紧摸起自己的刀。 只是握刀的手在颤抖。 抓都抓不紧了。 刀柄全是血。 “交给我!” 李元一来,安全感爆棚。 仿佛天塌下来,都压不垮那一双铁肩。 唰! 出刀! 碧青刀斩出,如天雷划过天际。 破风撼山,披荆斩棘!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破风刀法! 妖童怪叫一声,晃荡着被砍成两半的脑袋,一蹦一跃地向李元扑来,似是要殊死一搏。 肥大恐怖的双爪直直抓向李元的脖子。 咔嚓! 一刀! 没有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 刀光过后,妖童的两只手臂齐齐而断,喷涌出黑墨般的血。 要知道,妖童的肉身不是一般坚硬,刚才童小怜砍了半天都在给它挠痒痒,没想到李元一刀斩下,斩断了妖童的胳膊,比切豆腐还容易。 一是因为碧青刀本身的锋利。 二是因为李元将破风刀法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唰唰! 连续出刀。 一刀,劈开妖童的肩膀! 一刀,斩断妖童的腿脚! 又一刀,将妖童的脑袋砍下! 怪异的是,妖童没死。 像一架残破的机器,拖拉着一身零零散散的血肉,张着血盆大口便往李元身上咬。 真被咬中,非掉一大块肉不可。 “小小妖畜,还敢放肆!” 李元冷笑一声,不闪不避,果断一刀刺出,瞄准了妖童身上的巨口。 显然,这才是妖童的命脉所在。 噗嗤! 这一刀干脆利道,直接从前胸捅到后背,将妖童的血盆大口刺穿,舌头搅烂。 乌黑的血喷涌而出,将碧青刀染成黑色。 妖童的身体插在碧青刀上,直接挂在了半空。 像一面旗帜。 李元轻轻一甩,将妖童甩落在地,擦掉刀上的血。 此时再看,妖童终于失去生息,残躯趴在地上不断融化,化成一团黑漆漆的烂肉,泛着恶臭之气。 童小怜上前看了一眼,急忙捂住口鼻。 “它……死了?” 李元收起碧青刀,“死了!” 听到这话,童小怜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疲软,提不起丝毫的力气,连刀都拿不动。 刚才不过是提着一口气硬撑,如今这口气松下来,她也几乎崩溃。 呼呼! 童小怜重重喘着粗气,脸色微微泛白。 眼睛一红,几颗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 顷刻间,竟呜呜哭泣起来,哭得涕泪横流,狼狈至极。 这副模样,和刚才激斗妖童的女刀客判若两人。 浑然一个天,一个地。 直至哭得梨花带雨,满脸泪花。 她才意识到失态,慌忙以手掩面,埋进双膝。 “丫头,没事吧!” 童天祥一边安慰,一边检查童小怜身上的伤。 还好,没什么大碍。 只是手掌被震出了皮肉伤。 他回屋弄点药膏涂抹上,再用干净的布包扎一下,才安心。 “李兄弟,这次多亏了你!救命之恩,我和丫头没齿难忘!” 童天祥跪拜在地,连连道谢。 虽然他是长辈,可救命恩情,行多大的礼都不过分。 李元将其扶起,细致询问了一下经过,随后同父女俩回到酒馆大堂,再议后事。 …… 一夜无话。 且不细说。 直至日出东升。 天亮了。 童天祥依照昨晚商定的主意,立马动身去衙门报案。 这事关乎城中命案,肯定要告知燕赤霞。 不多时,燕赤霞带着一众手下,急匆匆赶到童家酒馆,勘察现场。 见到妖童的尸体,燕赤霞叹了口气,“可惜!不该杀它的!” “我刚得一法,可通过妖童找到缝尸婆婆的老巢。” “可惜了!” 杀已经杀了,也没办法。 而今留下的唯一线索,便是地上的一团烂肉。 燕赤霞学过道法,懂得伏妖之术,于是弄了显形的药粉,洒在烂肉之上,登时冒出一股股绿气,味道刺鼻恶臭,极其难闻。 “尸气!” 据燕赤霞所言,此乃尸气,绝非一般妖魔所有。 除非是僵尸。 故而猜测,缝尸婆婆可能和僵尸有关。 燕赤霞确实有真本事,猜得八九不离十。 李元得到的信息,也是如此。 简单说,缝尸婆婆本是一口孕育出僵尸的棺材,受了僵尸之气才化形为妖,后来又将僵尸留下的骨头磨成了一根针,将僵尸之发捻成了尸线,作为兵器。 故而被她加害的小孩,身上皆有尸气残留,变成半人半尸的怪物。 “李兄,酒馆这边交给我,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家歇息。” 见李元气色不佳,面露疲态,燕赤霞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心道。 其实,燕赤霞的脸色更差。 近来几乎没睡过觉,眼圈黑的像墨。 但他是捕头,职责所在,理当如此。 李元一介平民,近日也为除妖之事奔波劳累,让他格外感动。 心底认定李元是个古道热肠,为民除害的侠义人士。 他岂知,李元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造化图鉴》上的奖励。 “行!有劳燕捕头!” 李元确实有点累,向燕赤霞和童家父女告别后,背刀离开了酒馆。 回到家,好好养精蓄锐,睡上一觉。 后面,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第28章 以身喂子 这天。 天明气朗,万里无云。 微风徐徐,日光融融。 正是好天气。 长街上车水马龙,依旧热闹。 “卖菜咧,新鲜的大白菜!” “大姐小妹都来瞧瞧喽,上好的胭脂水粉!” “卖布!蝶衣轩的好布!” 摆摊的小贩扯着嗓子吆喝,此起彼伏。 平添了几分生活气息。 李元出了门,准备买些菜肉。 难得清闲,便一边走一边逛,欣赏着繁华的古代街景。 “路过的大爷,可怜可怜我吧!” “给口吃的吧!” “我三天没吃饭了!” 有热闹,便有凄凉。 路边时不时冒出几个干干瘦瘦的叫花子,追着人乞讨。 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世道艰难,百姓食不果腹。 乞丐也越来越多。 一条街走过去总能碰上七八个,并不稀奇。 可其中有个女叫花子,格外引人注意。 那叫花穿着一身破袄,面色苍白,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旁,手中端着个破碗,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有路人投个一两文钱。 悲惨的是,她没有左臂,右腿也少了一截,自膝盖以下被砍断,只剩下半截大腿,孤零零晃荡着。 衣服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李元听说,有的叫花为了讨钱,便以自残身躯来引人同情。 可这女叫花未免自残得太狠了! 一条胳膊一条腿! 就为了讨上几文钱? 不至于!不至于! 李元驻足细观,忽然发现女叫花身上有一道黑气。 隐隐约约,十分微弱。 别人或许察觉不出,可李元修行武道,满身阳烈,对邪气煞气尤其敏感。 绝不会错! 这女叫花不简单! 于是,李元坐在路边一个茶棚中,点了一壶茶,一边喝茶,一边观察女叫花的动向。 “老板,可认识那女叫花子?” 喝了口茶,李元向茶摊老板打听。 老板抬头看了眼,呵呵一笑,“客官问的是‘疯娘’吧,认识,这片的人都认识她。” “她常在这附近乞讨,是个苦命的可怜人!” 说着,老板叹口气,自顾自打开了话匣子。 “她本名‘芸儿’,是外镇一个乡绅的女儿,家世不错,偏偏看中了咱县城的一个穷书生,瞒着家里与其结为连理,还生下一个孩子。” “后来,书生进京赶考,中了功名,却背信弃义,一纸休书将她和孩子赶出家门,与京城一位富家小姐结好,逍遥快活去了。” “经此打击,芸儿变得疯疯傻傻,神志不清,所以大家伙都唤她‘疯娘’。” “丈夫休了她,娘家人不认她,疯娘只好靠乞讨为生,养活自己和孩子,这不,已经五年了!” 讲完,老板又叹了口气,直呼“可怜”。 李元若有所思,“那她的手脚,为何被砍断呢?” 这事透着极大的古怪。 还有那一道邪气,绝不一般。 老板摇摇头,“那便不知了!” “说来也怪,疯娘这几天是不对劲。” “昨日少了条胳膊,今天少了条腿脚。” “唉,她无亲无故的,又疯疯傻傻,哪怕死了也没人在意,谁会去管呢!” 话难听,却不无道理。 一个疯叫花子,没人在乎。 哪怕死在大街上,顶多挖个坑埋了。 李元点点头,不再多言。 一边饮茶,一边盯着疯娘。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疯娘一直坐在路边乞讨,或许因为太悲惨,收获还不小。 半天讨了满满一碗的铜钱,至少有五六十文。 眼看天色将黑,她终于颤颤巍巍起身,拄着一根棍子当做拐杖,一瘸一拐走到一个卖包子的小铺前,用讨来的钱买了三个包子,放在怀中。 而后走进了旁边的小巷。 疯娘走得步履维艰,用右手拄着木棍,左腿一蹦一跳,每走一下便疼得龇牙咧嘴,半天走不了多远,比爬还慢。 李元悄悄跟在后面,百无聊赖地跟了一个时辰。 终于,疯娘在一户院子前停下。 哗啦啦! 掏出钥匙,熟练打开院门上的锁链,推门而入。 院子又小又简陋,门是木板钉排的栅栏,长短不齐,墙是土坯垒起来的土墙,还没一人高,房屋仅有两间,破破旧旧,墙壁满是肉眼可见的裂缝。 被雨水冲刷久了,屋顶瓦片掉落不少,参差不齐。 这房子,寒酸得不像话。 见疯娘进了屋,李元一跃而起,仗着轻身功夫跃过土墙,悄无声息落在院中,随后蹑手蹑脚来到窗前,扒开窗户缝往里瞧。 屋子里更简陋。 墙壁污黑,蛛网罗布,房梁破裂,地面全是泥疙瘩。 除了一张桌,两个凳子,什么家具都没。 此时,疯娘正坐在凳子上,吃着刚买的包子,一口接一口,狼吞虎咽。 吃完两个包子,她抹了抹嘴巴上的油,将最后一个包子用油纸包好,小心放置。 呜哇! 这时,里屋忽然传来一阵怪声,像野兽叫,又像哭声。 疯娘脸色一变,拄起棍子便一瘸一拐地往里屋冲,焦急溢于言表。 似乎里屋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令她格外在意。 屋外,李元纵身一跃,跳到了里屋的窗户前,继续窥视。 他看见,里屋放着一张床。 床上盖着破破烂烂的棉絮被子,满是缝线。 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孩蹲在床上,姿势怪异,脸色发黑,脑袋不停晃来晃去。 身上穿的衣服倒挺新,是一件雪白小褂,很好看。 怪异的是,小孩身上缠着一条铁链,锁住了手脚和脖子。 像拴畜生一般! 李元记得茶摊老板说过,说疯娘生有一子,自从被夫君抛弃后,母子俩相依为命,勉强过活。 估计这小孩,就是疯娘的儿子。 “饿!” “饿!” 小孩口中不停叫唤。 或许因为饿极了,眼睛直冒绿光。 看着瘆得慌。 “乖!娘给你吃的!” 疯娘疼爱地抚摸着小孩的头,满脸关切。 虽然神志有点不正常,可她仍是个称职的娘亲。 像天下所有娘亲一样疼爱自己的孩子。 “娃娃,乖!” 疯娘坐在床边,不停抚慰。 右手小心翼翼撸起破烂裤角,露出只剩半截,血肉模糊的大腿。 小孩一看,眼中绿光更盛,嘴巴里呜呜叫唤着,锁链挣得哗啦啦响。 嗤啦! 衣物扯开,露出胸腹。 胸腹上,赫然是一张长着参差尖牙的巨口! 巨口一咧,黑舌蠕动。 黑乎乎的黏液顺着肚皮流淌而下。 旋即,他一口咬住疯娘的腿,开始贪婪的撕咬,咀嚼,吞吃。 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小屋内回荡。 像在锯木头。 疯娘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吭都不吭一声,反而疼爱地抚摸着娃娃的脑袋,口中不停叨唠。 “娃娃,吃了娘,就别去吃别人了!” “害人不是好孩子,知道么!” “要乖!” “娘的肉好吃么?” 看到这幕,连李元都感到头皮发麻。 心里说不出的堵塞,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 显然,这小孩已被缝尸婆婆所害,变成妖童。 疯娘怕他出去害人,便用锁链将其拴在家中,又不想娃娃挨饿,于是以身喂子。 怪不得疯娘少了胳膊和腿脚,原是喂给了自己的孩子。 果然疯啊! 一个正常的母亲,再疼爱自己的孩子也难干出这种事。 太荒谬,也太震撼! 。 第29章 母子难 妖魔鬼怪,人间百态! 仙祇狐精,众生皆怨! 看见疯娘以身喂子的一幕,又有几人不动容呢! 李元叹口气,并未惊扰苦命的母子俩,而是悄悄退出了院子,孤身站在小巷一角,思索良久。 母子固然可怜,但同情是一回事,除妖又是另一回事。 疯娘的孩子已变成怪物,若放任不管,等吃掉疯娘,肯定会四处觅食,继续害人。 于是,李元快步离开巷道,去衙门找到了燕赤霞。 他记得燕赤霞说过,可以利用妖童,寻找缝尸婆婆的藏身处。 眼下不正是个好机会! 燕赤霞一听,自是欣喜若狂,他正发愁缝尸婆婆的案子呢,于是立即带着一众手下赶来,围住院子,堵住门窗,准备捉拿妖童。 咣! 他身先士卒,一脚踹开屋门,拔刀冲了进去。 随后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好是激烈! 李元站在门外,气定神闲站立,并未插手。 他知道,以燕赤霞的本事,对付妖童轻而易举。 果然,打斗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妖童的惨叫声,疯娘的哭喊声,一个猴子般瘦小的身影被随之扔出屋外,身上满是伤口。 “活捉,别杀它!” 燕赤霞命令道。 衙役们一拥而上,甩出手中准备的绳索,套住妖童的四肢和脖子,而后相互配合,绕着妖童打了几转,绳索缠得严严实实,将其捆成了粽子。 妖童吼叫着,挣扎着,胸前的巨口越张越大,吐出一条黑舌。 竟开始撕咬身上的绳索。 如发狂的野兽。 燕赤霞从怀中一摸,摸出一张符箓,而后咬破手指,涂血在符纸上,轻轻一贴,贴在妖童头顶。 顿时,妖童如被一块巨石压住,再也动弹不得。 此为“镇妖符”。 果然是降妖的好手段! “别抓我的娃!” “求求你们,别抓我的娃!” 疯娘哭喊着,从屋里爬了出来。 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一只胳膊一条腿,愣是爬了几丈远。 因为用劲,伤口处不断流血。 从里屋到院子,硬生生拖出一条血路,触目惊心。 “我的娃没……没害过人!” “他很乖!” “求你们……” 话未说完,疯娘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看她的脸色简直比纸还白。 早已送了半条命。 燕赤霞叹口气,上前在疯娘的大腿根点了几下,先帮其止血,而后吩咐手下去找个大夫,为疯娘医治。 疯娘的身体本就虚弱,一下失了这么多血,加上急火攻心,不医治肯定没得活。 “回衙门!” 燕赤霞不是磨磨唧唧的人,虽同情疯娘,仍不忘以大局为重。 处置好疯娘,便立即带着妖童赶回衙门。 之所以要抓活的,就是想依靠妖童寻找缝尸婆婆的藏身之处。 不斩缝尸婆婆,疯娘的悲剧还会继续上演。 今天出一个疯娘,明天可能出一个傻姑。 后天又是谁呢? 作为捕头,燕赤霞绝不希望平阳县再有受害者! …… 翌日。 李元来到童家酒馆,要了坛女儿红,几个小菜。 顺便与童家父女聊聊闲天。 聊着聊着,便说到了疯娘的事。 “疯娘的命太苦了!” “她们母子受尽磨难,本应守得云开见月明,怎奈造化弄人!” “老天爷真是个王八蛋,专拣苦命人欺负!” 童天祥气得骂起了老天爷。 悲愤溢于言表。 看来疯娘的事对他触动很大。 童小怜撇了撇嘴,道:“疯娘可怜是可怜,却也可悲。” “照我说,她当初就不该依附那负心汉!” “女儿当自强,何不去拜师学艺,练得一身本事,看谁还敢欺负!” 说罢,童小怜横眉瞠目,捏起双拳。 大有红颜一怒,不让须眉的架势。 “你这丫头,休说风凉话!” 童天祥抬手打了下童小怜的脑门,童小怜这才闭了口,可心里不服气着呢。 对于父女俩的对话,李元更偏向童小怜。 这丫头说的有几分道理。 如今世道,正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拳头大,才有讲公平的资格。 否则便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如他自己,若没一身武艺,别说斩妖除魔,恐怕早就死在二叔的邪术之下,入了黄泉地府。 吃饱喝足后,李元起身离开酒馆,准备去看看疯娘。 同时也想从疯娘口中问出点信息。 或许对除妖有用。 “李兄弟,我这有十两银子,你代我给疯娘送去吧,算是一点心意。” “拜托了!” 童老板拿出一个灰黄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十两白银。 这可不是小数目。 看来他是真心想帮帮疯娘。 “行!” 反正是顺手的事,李元便应下了。 拿着银子离开酒馆,沿大街往东走。 两条街后,拐入一条狭窄小巷。 从巷口数第八家,即是疯娘的院子。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屋子还是那个屋子。 破破旧旧,简陋无比。 里面安静得很,听不到丁点动静。 像荒郊野外的一座坟墓! 吱呀! 李元推门而入,刚进屋,就闻到一股古怪的气味。 眼前有个影子微微晃动。 抬头一瞧,见疯娘正歪着脑袋,吊在房梁上。 长长的乱发盖住半边脸。 又冷,又惨! 。 第30章 除妖之策 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的屋子里,死寂如坟。 腐烂的房梁落满灰尘,风一吹,满屋子尘土飞扬。 梁下,正挂着一条雪白布带。 布带上吊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脸色青紫,双眼暴突,身体冰凉,早已没了气息。 像一块冰雕。 地面上躺着两个东倒西歪的凳子。 墙壁满是血红手印。 天知道疯娘仅凭一只胳膊一条腿,是如何悬梁自尽的! 从现场不难看出,她一定折腾了很久。 求死之心,何其强烈! 唰! 李元出刀,斩断了布带。 疯娘的身体像风筝一样轻,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地。 脸正好冲着门口,暴突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元。 在这双早已失神的眼睛里,李元看到的不是悲伤,不是绝望,更不是仇怨,反而是一种解脱。 对疯娘而言,死亡即是解脱! “且去轮回转世吧,望你下一世寻个好人家,莫再遭苦!” 李元从床上扯下一条被单,盖上疯娘的尸体。 随后转身走出屋子。 疯娘之死让他的心变得沉甸甸的,好似有块石头压着。 压着压着,心底横生一股强烈的杀气。 脑海中浮现出缝尸婆婆那张狰狞的面孔。 杀! 一炷香后。 回到童家酒馆。 李元一五一十,将疯娘自尽的消息告知童家父女。 “疯娘死……死了?” “她自尽了?” 二人震惊无比。 刚才他们还在商议,以后如何帮扶疯娘呢。 没想到噩耗来得如此之快。 惊骇过后,父女俩同时叹口气。 “也罢!也罢!” “疯娘解脱了!” 疯娘的死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她活得太苦了,被负心汉抛弃,被爹娘撵出家门,如今连唯一的孩子也被缝尸婆婆所害,活着了无生趣,不如一死解脱。 “童老板,疯娘无亲无故,麻烦你给她弄副棺材,入土为安吧!” 李元将十两银子还给童天祥,说道。 这事交给别人不放心,只好交给童天祥。 童天祥为人厚道,肯定会好好料理疯娘的后事。 “李兄弟放心,我会办好!” 童天祥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哪怕李元不提,他也打算去做。 就当是尽一份力,图个心安。 也让可怜的疯娘走好最后一程! 嘱咐几句后,李元大踏步向酒馆外走去,未作久留。 他要准备接下来的一件大事。 能不能成,就看这几日了。 “李大哥,你去哪?” 见李元走得心急,童小怜开口问道。 李元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右手摸向背后的碧青刀,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 “除妖!” …… 平阳县。 衙门。 身穿黑色衙服的官差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张张脸上皆有一股冷意。 连蹲在门口的石狮子都板起一张脸。 令人心生敬畏。 “差大哥,我要找燕赤霞燕捕头,麻烦通传一声!” “就说我是为缝尸婆婆的案子而来!” 衙门重地,自不可随意进出。 李元只好搭讪看门的衙役,请其通传。 衙役倒好说话,应下后,小跑着往内衙去了。 过了会,燕赤霞挎着刀赶出衙门,一路问那衙役究竟是何人寻他,衙役言称不知,只说和缝尸婆婆有关。 出了门,一见李元,燕赤霞哈哈大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李兄,找我何事?” 李元抱拳,“燕捕头,我是为斩妖而来。” 他知道,只有靠燕赤霞才能找到缝尸婆婆的老巢。 也只有和燕赤霞合作,才能斩妖除魔。 李元一向自信,却不自负。 凭他一人想斩杀缝尸婆婆,几乎不可能。 “李兄,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跟我来!” 燕赤霞向守门的衙役打个招呼,将李元带进了后衙。 穿过衙院,走过一条长走廊,左拐进了一个小院。 院中有一堂屋,悬匾“内衙务”,正是燕赤霞办案之地。 进屋后,燕赤霞命手下沏了一壶热茶,随后吩咐所有人退去,不得打扰。 “李兄,先尝尝这碧螺春,县令大人赏的。” 燕赤霞倒茶入盏,笑呵呵说道。 李元轻抿一口,顿觉茶香入口,纯香四溢。 是好茶! “李兄,你来得真巧,若不来,我也要去找你呢!” 燕赤霞咂咂嘴唇,开口道。 这话,令李元十分意外。 “哦?” “也是为了缝尸婆婆的案子?” 燕赤霞摸了摸英挺的鼻尖,若有所思,“李兄,咱俩想一块了!” “斩妖之事,刻不容缓!” “妖魔不死,县城难得太平!” “为此,我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策!” 喝口茶后,燕赤霞细细道出自己的计策。 法子很简单,便是故意将抓住的妖童放走,等妖童去寻缝尸婆婆时,他们偷偷跟踪,找到缝尸婆婆的老巢,一举歼灭。 之前燕赤霞活捉妖童,即是为此考虑。 “缝尸婆婆不是一般妖魔,没那么好对付。” “我一人,未有万全的把握。” “衙门中其他捕快都是三脚猫功夫,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斩妖除魔就差得远了。” 燕赤霞担心的不无道理。 缝尸婆婆乃是化浊气的妖,凶残得很。 一般人对付不了。 本事不够,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再者,要偷偷跟踪妖童,人多反而容易误事。” 燕赤霞起身踱了几步,微笑着看向李元,神色玩味,“我想来想去,想到一个合适的帮手!” 其意不言而喻。 李元笑了笑,脱口而出,“我!” 在平阳县城,有本事斩妖除魔的,除了燕赤霞便是他。 二人想到了一块。 却是心有灵犀,不点而通! 燕赤霞端起茶盏,啧啧抿了一口,满脸愉悦,喜不自胜。 “非李兄莫属!” 。 第31章 追妖入洞 县衙内。 李元和燕赤霞一拍即合,决定联手对付缝尸婆婆。 而后用了两个时辰,商议可行之策。 直至面面俱到,百密无疏。 总算有了十成成把握。 时间则定在明日深夜。 斩妖大计,自是越早越好。 迟些,不知又有多少无辜被害呢! 且说一日过去。 黄昏。 李元背着碧青刀,来到衙门外,按约定与燕赤霞会合。 此时,衙门口停了一辆囚车。 囚车由三十八根粗木钉排而成,十分结实,哪怕狮虎猛兽都逃不出。 车上还盖着一块巨大黑布。 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也看不见外面。 砰砰! 囚笼不停摇晃,震颤,显然是关在里面的妖童在冲撞。 连带着拉车的马儿也受了惊,嘶鸣不已。 “燕捕头,准备好了!” 一个牵马的衙役禀告道。 燕赤霞点点头,向不远处的李元使个眼色,随后大手一挥,“出发!” 一声令下,衙役驱赶马儿,拉着囚车缓缓驶动。 沿着长长的街道往东而去。 不一会,天黑了。 平阳县陷入一片死寂。 小贩慌忙收拾收拾赶回家,路人脚步匆匆拐入巷道。 商铺冷清,百业休止。 家家户户关门闭窗,连灯都不敢点。 显然,百姓被妖魔吓怕了。 嘎吱! 嘎吱! 唯有囚车的车轮声,在冷清的大街上回荡,久久不绝。 半个时辰后,囚车行驶到城门口。 燕赤霞挥手示意,命令衙役们撤退,将囚车扔在城门口。 待众人撤走后,他抬手拔刀,斩断囚车上的一条关键绑绳,随后一跃而起,跳上附近的屋顶。 屋顶上,李元早已伏身等待。 “燕捕头,可洒了显形粉?” 他小声问道。 燕赤霞点点头,“放心,万事妥当!” 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罗盘,罗盘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八卦九宫,灵正之气毕现,显然是一件道家法器。 咣! 咣咣! 妖童不断撞击囚笼。 每撞一次,囚笼上的绳索便松一分。 因为燕赤霞斩断了其中一条主绳,囚笼早就不牢固了。 被撞十几下后,一根木柱咔嚓断裂。 随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呼呼! 正这时,一个黑影从城墙上跃下,连滚带爬,落在城门口。 其身形瘦小,脸色乌黑,坦露的胸口长着一张血盆大嘴,赫然又是一个妖童! 嗯? 还有意外收获! 李元和燕赤霞对视一眼,面露欣喜。 他们暗暗沉住气,不敢妄动。 毕竟要抓的是缝尸婆婆,不是妖童这种小虾米。 砰砰! 刚来的妖童似乎察觉到了同类的存在,果断一跃而起,蹦上了囚车,将黑布扯去,而后用肥大的爪子疯狂挥砸囚笼。 咔咔! 囚牢本就危如累卵,被两个妖童一内一外地折腾几下,顿时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此时可见,囚笼内的妖童身上,弥漫着一层淡绿雾气。 这便是尸气。 燕赤霞提前洒了显形粉,能让尸气显现,从而方便跟踪。 呜呜! 哇哇! 拆了牢笼后,两个妖童异常兴奋,怪叫两声后爬上了城墙,它们身手敏捷,行动如风,比树林中的猴子有过之而不及。 “追!” 见妖童爬出城墙往城外逃去,燕赤霞和李元同时起身,跃下屋顶,火急火燎地往城外追。 追出城门口,只见天地一片昏暗,四野茫茫无际。 已没了两个妖童的踪影。 燕赤霞早有准备,将青铜罗盘拿在手中,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涂抹在罗盘正中的凹口,口中念念有词,念诵咒号。 顿时,罗盘上金光大盛,内盘竟缓缓转动。 寻着上面转动的方向,配合显形粉,即可探寻到妖童身上的尸气。 果然是好法器! 二人跟随罗盘指示,施展轻身之法,一前一后往西追去。 正是夜深月暗,万籁俱寂。 四野茫茫,除了偶尔传来的野兽吼叫声,什么动静也没有。 若非艺高人胆大,夜深行于荒野,还真够吓人的! “在前面!” “是个树林!” 二人跟着罗盘的指示,跑了五里地,眼前出现一片树林。 树林覆盖着一座连绵起伏的小山。 乃是荒芜之地,别说夜深,白天也没几人会来。 “追!” 二人一前一后追进山林中。 林中树木杂盛,无路无径,满地乱石,难走得很。 加上夜黑月暗,视野所及不过三丈,更添艰难。 还好他们是学武之人,暗运真气,仗着轻身之法,在林中险处依旧如履平地。 追出二里地,进了林子深处,眼前出现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丘。 罗盘指引的方向,正是在一座小山丘下。 果然,沿路往前百丈,探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石洞。 那石洞隐于高高的杂草丛中,十分隐蔽。 若非靠着罗盘指引,极难寻找。 “好重的邪气!” 到了洞口,二人察觉到一股邪气笼罩。 邪气积聚,定是有大妖魔盘踞在此。 除了缝尸婆婆,还会有谁呢! 终于找到了! 二人大喜,小心翼翼钻入洞中。 燕赤霞在前探路,李元在后保护。 各自谨慎,不敢放松。 手中持刀,杀气腾腾! 此洞天然形成,潮湿昏暗,狭长逼仄,石壁上不住滴水。 地面满是水洼和泥泞。 另有一股恶臭味飘荡,刺鼻得很。 味道来自于洞中石壁上的油灯。 油灯灼烧,冒出诡异的青色火焰。 据燕赤霞所言,这灯中烧的乃是尸油,故而有恶臭之气。 二人一边掩着口鼻,一边深入。 百丈后,眼前越来越亮,出现一个宽阔石室。 石室中的邪气更盛,估计就是缝尸婆婆的巢穴。 二人紧贴着石壁,小心翼翼靠近。 到了石室外,正好有两块凸出的岩石,可以挡住他们的身影。 探着头往里偷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人皮。 人皮挂在洞顶,满是褶皱,白发苍苍,赫然是老妪人皮。 正像晾衣服一般晾着。 石室正中,放着一口乌黑大鼎。 下方灼灼烧火,烧得整个大鼎滚烫,鼎中也不知煮着什么汤,咕噜噜冒泡,粘稠如腐烂的豆汁,泛着令人恶心的味道。 。 第32章 妖魔巢穴,惊天一战 青色火焰噼里啪啦! 浓汤咕噜噜! 大鼎之上,热气腾腾。 尸油味浓烈刺鼻。 一个身躯干瘦,肌肤发黑,浑圆脑袋上长着尖嘴的怪物正站在大鼎旁,绿油油的三角眼盯着鼎中肉汤,舌头一吞一吐。 “快成了!” “嘿嘿!我的宝贝!” 这怪物身上若隐若现一团黑气,按燕赤霞的说法,它已达到“化浊气”的层次,绝非普通妖魔。 从那张剥下的老妪人皮来看,它正是令平阳县百姓闻风丧胆的“缝尸婆婆”! 披上人皮,在人间作恶。 扒下人皮,便是狰狞妖魔! 好个缝尸婆婆! 此刻,它正用大鼎炼制什么东西,口中不停吐出浊气,让火焰越烧越旺,噼里啪啦作响。 除缝尸婆婆外,石洞内还趴着三个妖童。 它们本是不谙世事的孩童,被缝尸婆婆所害,不但丢了性命,还变成吃人怪物。 说白了,即是缝尸婆婆的奴仆。 “差一点!还差一点!” “再加点料!” 缝尸婆婆贪婪地盯着大鼎,口中喊道。 加料? 加什么料? 一个妖童忽然起身,一跃跳上滚烫的大鼎,站在鼎沿上,丝毫不觉得烫。 随之张开胸前的血盆大口,哇哇直吐,吐出一个血肉球,落在鼎中。 登时热汤翻腾,咕噜冒泡。 粘稠的汤汁不断凝聚,蒸腾。 很快,汤汁煮干,只剩一个拳头大小的殷红肉丸。 “成了!成了!” 缝尸婆婆大喜,将肉丸拿起,一口吞入腹中。 身上邪气更盛,眼中幽光更阴。 “是尸丹!” 洞外,见多识广的燕赤霞小声道。 “这妖魔好大本事,居然会炼制尸丹!” 所谓尸丹,顾名思义是将人的尸体血肉炼制成丹,服下后可增长修为,乃邪道手段。 缝尸婆婆故意缝制出妖童,利用妖童吞吃活人,积攒尸肉,而后炼制尸丹,为己所用。 好个害人邪法! 此妖不除,天理难容! 二人在洞口对视了一眼。 片刻间心领神会,不需言语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上!” 燕赤霞拔刀,率先冲了进去,也不废话,当头一刀斩向缝尸婆婆的脑袋。 其势如雷,在半空斩出一道金光。 刀未至,一股恐怖力道已然落下,震得石块乱飞,风呼火急。 这便是武道罡气的威力! “啊……” 缝尸婆婆惊叫一声,踏地跃起,踩着大鼎飞起一丈多高。 同时,手中摸出一根骨针,牵引着雪白的尸线,瞬时击出,反攻燕赤霞。 这骨针不一般,乃僵尸骨磨成,坚硬得很。 尸线则是僵尸的头发捻成,上面沾着尸气,人碰一下就会被尸气腐蚀,入骨三分。 砰! 燕赤霞眼疾手快,抬刀在身前,以刀身挡住骨针。 一声震响,燕赤霞退了半步。 再看手中刀,多了一道裂纹。 好恐怖的力道! 唰! 燕赤霞提刀而起,追上缝尸婆婆,连连斩了三刀。 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凶。 缝尸婆婆不敢硬敌,只得退避,手中骨针左右游飞,刺入石墙,又瞬时飞回,扯着一道道的尸线纵横交错,织成网状。 燕赤霞早已入道,身显灵光,可不是好惹得主。 丹田暗运,经脉尽开。 一股气浪冲击而起,直至一丈之外。 罡气所至,尸线啪啪崩裂。 好个威风凛凛的捕头! 在燕赤霞对付缝尸婆婆时,李元也未闲着,按照商量好的对策,前去诛杀妖童。 刚进洞口,便有一只不知死活的妖童迎面扑来,张牙舞爪,气势汹汹。 “来得好!” 李元浑身血气沸腾,战意大起。 果断一刀斩出,快而又快地切断妖童的脖子。 黑血喷涌,脑袋骨碌碌滚。 妖童却未丧命,反而咧着胸腹前的大嘴,不要命地往李元身上扑抓,撕咬。 李元一脚将其踢开,手中碧青刀化劈为刺,噗嗤一声刺进妖童口中。 这一击,真正要了命。 妖童剧烈抽搐,迅速腐烂,化为一团烂肉。 宰了一只后,李元持刀跃起,杀向另外两只妖童。 要屠,就屠个痛快! 一个不留! 这些妖童本是不到十岁的孩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可惜被缝尸婆婆所害,化为怪物。 对它们,也不必留情。 不杀,后患无穷。 唰唰! 刀起,刀落。 带起一股恐怖杀气。 黑血崩如泉涌,烂肉横飞半空。 一刀,砍断了妖童的手臂,又一刀,劈开另一个妖童的脑袋。 以李元如今的本事,对付妖童轻而易举。 最后噗噗两刀,刺入妖童的血盆大口,彻底断了它们的命脉。 命脉一破,尸气溃散,它们身上的邪法不攻而消,迅速腐烂。 总算了结了! 李元转身,见洞深处,燕赤霞和缝尸婆婆正打得激烈。 燕赤霞持刀如神将,步步似凶煞,将缝尸婆婆困在一个角落,接连砍了数十刀,在缝尸婆婆身上留下横七竖八的伤口。 可缝尸婆婆的肉身太坚硬,堪比铁石,只能造成皮外伤而已。 反而燕赤霞手中的刀满是缺口,道道裂痕。 普通的铁刀用来对付妖魔,着实太吃亏。 若非燕赤霞本领高强,这么一把破刀,休想伤缝尸婆婆半分。 嗖! 缝尸婆婆恼羞成怒,面目狰狞,手指一挥,骨针如电般击出,直扑燕赤霞面门。 好快!好狠! 燕赤霞横刀在前,不退不避。 只听“当”的一声,刀身挡住了骨针,却也应声而断,四分五裂。 普通兵刃,怎么可能和僵尸骨相比呢! 再瞧缝尸婆婆手中那根骨针,压根一点磨损没有。 “去死!” 趁机,缝尸婆婆再次扔针,刺向燕赤霞要害。 没了兵器,燕赤霞就是砧板鱼肉,待宰羔羊么? 想多了! 燕赤霞不慌不忙,手掌凝练罡气,忽地化出一道金光,随后凌空一挥,打出一道掌风,裹挟着骨针偏向左方,刺入了石壁。 好刚猛! 这便是罡气的厉害! 可惜李元未曾入道,罡气尚达不到这般炉火纯青的境界,唯有羡慕的份! 。 第33章 刀去,头落 “燕捕头,我来助你!” 李元解决了三只妖童,挥刀而来,从背后袭杀缝尸婆婆。 碧青刀光一闪而落,如同惊雷。 惊得那缝尸婆婆面色铁黑,口中连连怪叫,手指慌忙牵引,往身后一弹,骨针业已飞到了李元眼前。 好快! 李元对缝尸婆婆的手段早有了解,立马抬刀挡住骨针。 啪! 其力道非同小可,在半空中,他被骨针的力道打得翻个跟头。 还好,碧青刀并无损伤。 能和骨针硬碰硬,可见碧青刀之坚韧。 这就是有一柄好兵器的妙处。 与缝尸婆婆一战,燕赤霞就吃了兵器的亏。 “李兄,你先拖住老妖怪!” 燕赤霞另有主意,口中呼喝。 待李元与缝尸婆婆缠斗时,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镇妖符,符箓有三寸长,一寸宽,上面密密麻麻画印着金字。 燕赤霞咬破手指,涂血在符纸上,登时,符箓血红,光芒大盛。 他持着符箓跃身而起,一巴掌拍在缝尸婆婆脑门上。 “定!” 缝尸婆婆的身躯一僵,整个如雕像立在当场。 想动都动不了。 她瞪着一双碧绿色的三角眼,面露急色,口中狂吐浊气,身上黑雾弥漫。 片刻,浊气升腾,竟附着在符箓之上,破坏了上面的灵气。 呼呼! 符箓一毁,开始灼灼燃烧,化为飞灰。 好厉害! 镇妖符能镇住一般小妖,可对缝尸婆婆这种已化浊气的妖魔,用处不大。 “可恶!” 燕赤霞脸色铁青,大骂一声。 索性拿出了看家本领,张口咬破右手中指,在左手掌心涂抹。 他画得极快,手指飞驰,行云流水。 片刻,左掌心多出一张血符。 燕赤霞纵身一跃,飞至缝尸婆婆头顶,翻身一掌打出,将掌心血符压在缝尸婆婆的脑袋上,口中念道:“道法无极!天地镇妖!” 这一幕,有些滑稽。 燕赤霞单手按住缝尸婆婆的头,来了个空中倒立。 双脚踩着洞顶,浑身罡气凝聚于掌心,如有千钧之力。 “啊……” 缝尸婆婆被血符所镇,动弹不得,口中痛苦地嘶吼,身上浊气竟被血符压制,如烟雾般退散。 等浊气一散,道道血光坠下,密密麻麻覆盖她的全身。 身上的寸寸肌肤竟在融化。 像是被火烤的蜡。 “李兄,快动手!” “我已化了它的妖身!” 燕赤霞累得满头大汗,口中喊道。 他的血符有降妖伏魔的威力,可也坚持不了太久。 一旦灭不了缝尸婆婆,将再无可战之力。 唰! 说时迟,那时快。 李元一个蹬步冲来,手中赫然斩出碧青刀,破风刀法一出,人身和刀身几乎完全融为一体,化作一柄最锋锐的兵器。 斩! 碧青光芒一划而过,精准斩在缝尸婆婆的脖子上。 嗤啦啦,如切豆腐一般,从左肩切到了右肩。 黑黝黝的脑袋飞起,落地,骨碌出数丈远。 噗! 乌黑的血狂喷,喷有一丈多高,幸而燕赤霞躲闪得快,不然浑身都被黑血所染。 这一刀,太致命了! 先是燕赤霞以血符破开缝尸婆婆的妖身,而后李元以碧青刀斩断缝尸婆婆的脖子。 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总算灭了这作恶多端的妖魔! 缝尸婆婆的脑袋在地上骨碌一会,停在墙边,嘴巴一张一合,眼睛中的碧绿光芒渐渐暗淡。 它怎么也没想到,修炼了上百年,躲过数次大劫,今日竟死在李元和燕赤霞手上。 等妖气溃散,头颅也现出原形,却是一块黑乎乎的木疙瘩。 而瞧缝尸婆婆的身躯,也变成了几块腐朽的棺木。 同时,李元眼中的《造化图鉴》起了变化。 第三张图鉴上,赫然亮起一道金光。 缝尸婆婆的身影越发清晰。 如同收敛了它的元神,活灵活现。 “行道奖励:真气凝元丹。” 得到的行道奖励,乃是一颗丹药。 真气凝元丹? 这是何物? 李元大为好奇,想看个究竟。 可在燕赤霞面前,不好将丹药取出,只得按捺,等回家后细观。 《造化图鉴》是他最大的秘密,哪怕在最信任之人面前,也不敢暴露。 “原是棺木成妖!” “怪不得尸气这么重!” 见缝尸婆婆现出原形,燕赤霞冷笑一声,从石壁上取下一盏油灯,直接扔在了那堆木头上。 呼! 火焰爆起,剧烈灼烧。 噼里啪啦一阵向后,棺木被烧成了灰烬。 可谓一了百了,世上再无缝尸婆婆。 平阳县也终于恢复太平。 “咦?” 正要转身离去,李元目光一瞥,在灰烬中看到一个白色物件。 吹口气,将灰烬吹开,露出一根手指长的骨针。 这玩意够厉害的,水火不侵,坚硬如铁。 算是个宝物。 “李兄,此乃僵尸骨磨成的针,沾有尸气,小心!” 燕赤霞好心提醒。 活人沾上尸气,轻则腐烂成伤,重则会被尸气侵入五脏六腑,死于非命。 “嗯!” 李元点点头,用一块布将骨针小心缠住,再拿捏在手中。 很轻! 轻的几乎没有重量。 就这么个小东西,居然能把燕赤霞的刀击碎,可见坚硬。 以后当个防身的暗器,倒不错。 燕赤霞看破了李元的心思,笑道:“李兄,你若喜欢这物件,可将其放在铜盘之上,置于太阳下曝晒七日,自可除去尸气。” 还是燕赤霞有见识。 三言两语说出个好法子。 正合李元的心思。 “多谢燕捕头指点!” 李元大喜,将骨针收在衣兜里,准备回去依法照做,出掉尸气。 收了骨针后,二人又在洞中查探了一番,确认没有漏网之鱼,随后一前一后离开了山洞,匆匆赶回县城。 一路无话。 到了县城后,二人话别。 虽除了妖,燕赤霞却没空歇息,赶紧回衙门禀告县令大人,再带衙役封掉山洞,处理妖魔之物,一忙乎又是一整天。 李元则轻松惬意得多。 回家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擦去一身汗渍。 而后盘坐在床上。 打开了眼中的《造化图鉴》。 。 第34章 入道 《造化图鉴》上金光耀耀。 诛杀缝尸婆婆后,图鉴终于有了行道奖励,乃“真气凝元丹”。 按照图鉴上的解释,此丹可增凝真气,疏通经脉,于内功修行有极大妙处,非是一般的丹药。 好东西啊! 武道修炼中,丹药是极珍贵之物,往往有价无市。 只有兵马司这样的朝廷机构,财大气粗,广聚天下炼丹师,才有资源炼制各种丹药。 如真气凝元丹,所有武夫都求之不得。 在兵马司,有资格享受的也是凤毛麟角。 没想到,造化图鉴直接给了奖励。 这波赚大了! “提取!” 李元激动地将真气凝元丹提取出来。 手掌心赫然多出一颗圆滚滚的赤红丹丸。 丹丸上灵气溢发,如同仙物。 放到鼻下轻嗅,能闻到一股芳香之气,沁人心脾。 “这颗灵丹如此奇妙,不知能否助我入道!” 李元自言自语,心中畅想。 他离入道近在咫尺,老老实实修行领悟,最多一月即可。 如今有了真气凝元丹,至少能缩短数倍时间。 试试! 李元张口,将真气凝元丹塞入嘴巴。 这丹药神奇,也不需咀嚼,咕咚便滑入腹中,升腾起一股暖热。 五脏六腑,皆受其益。 随后散布浑身,整个人从头到脚,四肢百骸都流淌着一股暖意,像泡了个热水澡,无比惬意。 紧接着,一股真气自脏腑间流动,形成小周天回转。 一流心脏,二经肝肺,三通肠胃。 真气经过三个小周天,最终凝于丹田。 丹田催动,再经一个大周天,流于浑身,气放百穴。 李元盘坐入定,稳稳调息。 丝毫不敢松懈。 真气凝元丹不愧是灵药,吞下半个时辰后,体内已被真气填满,经脉好似条条江河,湍流暴涨,几乎冲破堤坝。 药效太猛了! 李元第一次服用,有些受不住。 还好他修行了《无极震天功》,打好了根基,懂得调息周天之法。 不然非被丹药撑爆不可。 又过一个时辰,浑身真气躁动疼痛难忍,好似一根根的针在体内往外扎。 丹药的作用显现了。 李元只能忍耐,还好他曾是特种兵,经历过无数严酷训练,意志力坚韧得很,任凭真气蹿动,剧痛袭身,愣是一声不吭。 反而稳定心神,运转《无极震天功》。 第一震! 第二震! 三小周天!一大周天! 渐渐,真气平稳,疼痛感也消失了。 此刻,丹田犹如一方湖泊,汇聚经脉之河,四通八达,有收有放。 当真气凝聚到极限后,丹田本身也会突破进化,形成更广阔的空间。 修炼内功罡气,说白了即是修炼丹田。 任何功法,万变不离其宗!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三个时辰后。 天快亮了。 李元早已疲惫不堪,像打了一场艰难的战争,浑身大汗,精疲力尽。 修行内功,体力消耗是很大的。 按以往经验,该歇息才是。 不然身体吃不消。 可李元想停也停不下,体内真气乱流,丹田不稳,若不及时调息,反而损伤丹田经脉,得不偿失。 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修炼。 以《无极震天功》疏导真气,消化灵丹。 直至晨曦,真气终于稳定,全部凝聚于丹田。 丹田如湖,真气如水。 水溢,则湖涨。 服下真气凝元丹后,大量真气的冲击,终于使得这方湖泊起了变化,呈膨胀之势。 呼! 李元感到浑身一松,从未有过的舒畅。 缓缓睁开眼,发现外面天已大亮。 修炼一夜,他浑身全是汗滴,皮肤上满是黑色脏物,像落满了苍蝇,散发的味道更是难闻。 “这是什么?” 李元原以为是昨晚除妖时不小心沾上的,再一想,他回家后就洗了澡,哪怕沾了污物也洗干净了。 料想是昨夜修炼时,体内排出的杂质污物。 没想到,真气凝元丹还起了洗经伐髓的效果。 唰! 李元单手撑床,一跃下地,直接跳出一丈多远。 感到身轻如燕,神清气爽。 抬头往外看,目光所及,视线更远,居然能从屋内隔着窗户,看清大门口的一块小石头。 耳力也明显见涨。 外面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听得清清楚楚。 “我这是……” 李元手臂撑起,猛地一用力,骨头咔咔作响,肌肤微微变红。 好似有一头狂兽藏在体内,势欲发威。 砰! 旋即暗运劲道,丹田发力。 一掌猛然往前拍去。 竟凌空打出了一道掌风,呼啸而过,吹得桌椅板凳摇晃不止,毛巾衣物乱飞。 好强的掌风! 所谓掌风,是通俗叫法,其实便是罡气! 李元没想到,一夜间,自己的内功进步神速,罡气控制游刃有余,无极震天功也早已融会贯通。 “气壮如牛!” “果然是气壮如牛!” 类似血气的境界,修炼罡气自然也有层次。 第一个入门境界即是“气壮如牛”,可精准打出一道凝练罡气。 “有趣!有趣!” 真气凝元丹不愧是灵丹妙药,至少增加了一个月修为。 李元大喜过望。 又连连打出几道掌风。 控制罡气,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不对! 李元收敛丹田,忽觉得不对劲。 如果只是达到气壮如牛的层次,为何他的视力耳力,五官感知会有所提升呢,这说明他的肉身和血气也进化了。 从里到外,都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难道…… 李元半赤着身子,来到铜镜前。 看着镜子中体格健壮,虎背熊腰的自己,他惊了。 在他身上,明明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白光。 好似身体中有一盏灯。 白光微弱,照耀浑身。 似天降神光。 “显灵光!” 原来,他的武道三气皆在一夜间突破。 不知不觉,水到渠成。 换言之,即是入道! 唯有入道,身上才显现灵光。 “终于入道了!” 李元喜笑颜开。 对于入道,他向往已久。 入道,乃是武道修炼的第一个门槛。 跨过去,才算一名真正的武夫。 天下间的练武者,十有七八都会被门槛拦住,难有大成。 武道之艰难,可见一斑! 。 第35章 刀气凶猛 “咦?” “这是什么?” 除了身上的灵光,李元在自己的双肩和头顶,还看到三团怪异的火焰。 火焰无色无形,肉眼根本无法察觉。 入道后,只有他自己能感应。 相当于五感外的第六感。 “是阳火!” 李元恍然大悟。 人有三把火,双肩和头顶各一把,相当于阳气之门。 肉眼虽不可察,但能依靠燃香来判断。 如今入了道,也不需外物了,他本身即可感应阳火。 身上三把火正灼灼燃烧。 两尺内阳气成墙,可避阴邪鬼物。 一般人,自然不会有这么强的阳气。 李元一直观摩《三目菩萨图》,阳气旺盛,神魂强大,故而阳火越烧越旺。 普通人的阳火,可比作蜡烛之火。 他身上的阳火,便是烧油的火把。 不可同日而语! 入道后,李元感到身轻体健,精神百倍,呼吸顺畅,血脉通活。 连早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几个馍馍。 施展拳脚时,体内自带一股狂放劲道,勃发而出。 好似隐藏着一头凶兽。 其实,入道还有一个妙处,便是百病不侵。 百病不侵,自是夸张说法。 但身体强健,体魄盛旺倒是真的,一般病灾瘟疾根本奈何不了他。 晌午。 日上三竿。 李元在院中打了一阵拳脚,体会着入道后的好处。 直至疲累,大汗淋漓,他坐下歇息一会,见今日天明气朗,阳光炽烈,正是个好天气。 于是将被褥衣衫拿出晾晒在院中。 忙活忙活,快到正午。 李元猛地一拍脑袋,忽想起一件要事。 赶紧回屋,取出从山洞中得来的那根骨针,又寻了个破铜盘子,按照燕赤霞的说法,将骨针放在铜盘中,再将铜盘搁在屋顶。 太阳乃至刚至阳,正是尸气克星。 等日晒七日,骨针上的尸气就会被晒干。 届时当作一个防身物,着实不错。 唰唰! 吃过东西后,李元继续在院中演练刀法。 依旧是破风刀法第一式,第二式! 刀法,不再是纯粹的刀法。 除了练血气之外,李元还尝试开放丹田,运转罡气,随手掌而注入刀身。 挥刀之时,顿有一股狂风席卷,耍弄起来可谓刀风阵阵,骇人得很。 刀未至,气先伤人。 力随刀走,二气合一。 起初,融合得有些拙劣。 李元没有经验,只好一次次尝试,探究。 练了一日,小有所成。 砰! 但见他猛地一劈碧青刀,刀光划过,刀气游走,劈在一丈外的木桩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威力相当不俗,打在人身上足以皮开肉绽,甚至致命。 只需勤加练习,融合血气和罡气,以破风刀法配合“无极震天功”,威力足以提升数倍,刚猛得很。 …… 两日后。 黄昏。 李元在院中狂练刀法,心无旁骛,继续尝试破风刀法与无极震天功的融合。 融合初具成效,他从一次次失败中吸取了教训。 释放罡气时不再以丹田发力,而是以经脉贯通作为桥梁,发力更快更猛。 如今一刀下去,单凭刀气即可杀人于无形。 可谓刀法凶猛强横,以一敌百! 踏踏! 练得正专心,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身穿灰布衣,脚踏靴履,腰缠束带,头戴布冠的男子进了门。 却是燕赤霞! 燕赤霞换了一身便装,腰间也未佩刀,浑然一个俊朗文生模样,倒有几分隽秀之气,单凭这副打扮,实在难以和武艺超群,斩妖除魔的燕捕头联系在一块。 一进门,燕赤霞便大笑一声。 心情很是愉悦。 也是,破了缝尸婆婆的案子,自然高兴得很。 估计这两日,他没少得县令大人的赏赐。 “李兄,不废话!” “走,请你喝酒!” 李元收起碧青刀,猜也猜得出燕赤霞的来意,“荣幸之至!” 正好,他刚入道,有一些问题要请教燕赤霞呢。 二人都是爽利性子,说定便一齐出了门。 路上有说有笑,直奔童家酒馆。 别说,几天没尝酒味,还真有点馋他家的女儿红了! “燕捕头,李大哥,快请坐!” 童小怜正在酒馆招待客人,一见二人进门,眉眼笑得和月牙一般。 赶紧擦出靠窗的位置,让二人落座。 “童老板呢?” 李元发现,酒馆里只有童小怜在忙碌,不见童天祥。 童小怜笑了笑,摸着辫子道:“我爹在后院酿酒呢,客人不多,让我先招待着。” “二位要什么酒?” 李元不假思索,“老样子,两坛女儿红!” “好咧!两坛女儿红!” 童小怜拎着腰间的围裙,一蹦一跳往后院去了,长长的黑辫子活像猫尾巴。 片刻,抱着两坛女儿红出来,放在桌上。 “燕捕头,李大哥,你们慢慢享用!” “这可是爹爹珍藏的女儿红,祖传法酿制的!” “且存了二十来年呢!” 李元和燕赤霞对视一眼,都觉惊愕。 而后迫不及待开坛,闻了一口。 果然酒香扑鼻,与平时不同,更为浓郁。 好酒! 二人各自倒满一碗。 酒香飘散,味道更好闻了。 浓而不刺鼻,烈而不伤口。 不愧是童家的祖传佳酿。 燕赤霞率先举酒,笑道:“李兄,这第一碗得敬你,恭贺你入道!” 原来,他早已发现李元身上的变化。 之前李元在院中练武,他一进门,便见李元身上灵光显现,非同一般。 既显了灵光,必是入道境界。 “燕捕头,我也敬你!” “干!” 一切尽在酒中。 二人豪爽,心情大悦,连连喝了三碗,好不痛快。 难得清闲,自是要一醉方休。 你一言我一语,从天南聊到海北,从庙堂聊到江湖,可让李元增长了不少见识。 期间,他问起缝尸婆婆的案子如何了。 燕赤霞回道:“昨日我带人清查了一遍山洞,将妖邪之物悉数烧了毁了,又用石块将山洞封住,防止有人误入其中。” “如今案卷已呈报给县令大人,算是结了案,今日也张贴出了告示,通告全城。” “日后,平阳县再无缝尸婆婆作恶!” 说到这,燕赤霞心情甚悦,大笑一声,自顾自喝了一碗酒。 。 第36章 受香火,了红尘 入夜。 童家酒馆,灯火通明。 偶有几个客人进出。 进的欢欢喜喜,出的酒气熏天。 正是个喝酒寻乐的好地方! “燕捕头,李兄弟!” “这是给您二位的小菜,请慢用!” 童天祥端着个木盘,盘上放着八个碗碟,俱是些美味的下酒菜。 有花生,炒豆,牛肉等等。 燕赤霞一愣,“童老板,我们没要小菜呢!” “送错了吧!” “没错!没错!”童天祥连连摇头,“这些是小店赠送的!” “二位斩妖灭魔,为民除害,乃是英雄好汉,我自当表示表示心意。” 怪不得呢。 今日童天祥拿出了珍藏二十年的女儿红,还大方赠送小菜。 却有这份心意。 “多谢童老板!” 二人也不客气,欢喜接受。 假装推辞反而拂了别人的好意。 不如领受,各自高兴。 “二位慢用!” 童天祥撤下木盘,向后堂走去。 这时,李元揉了揉眼,忽看到童天祥头顶冒出一缕七彩霞烟,好是神奇古怪。 嗯? 哪来的七彩霞烟? 难道我喝醉了,眼花了? 可他才喝半斤酒,不至于这般失态,何况练武之人身强体壮,酒量远胜常人。 李元起身细看。 见童天祥头顶飘着一缕七彩霞烟,绝非看花了眼。 难道是灵光? 不对。 童天祥是普通人,不修武道,更不懂其他修行之术,哪来的灵光? “李兄,你怎么了?” 燕赤霞诧异道。 李元指了指在后堂忙碌的童天祥,问道:“燕捕头,你瞧童老板头顶,可有一缕七彩霞烟?” 燕赤霞回头瞧了瞧,连连摇头。 “不见!” “李兄,你说说那七彩霞烟是什么模样?” 李元若有所思,比划着描述道:“似一缕燃香冒出的烟,却非黑非白非青非灰,上有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绚丽得很。” 燕赤霞顿了下,似想到什么,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 旋即摸着头顶布冠,道:“恭喜李兄!恭喜李兄!” 李元一愣,“何喜之有?” 不就看到一缕怪烟么,哪来的喜? 再说,“喜”也不在他身上。 要恭喜,也该恭喜童天祥。 “李兄有所不知,你看见的七彩霞烟乃是‘香火缘’之兆。” 何谓“香火缘”? 李元听都未听过。 燕赤霞未急于解释,反而询问道:“李兄可知,人间这庙中观中供拜的是谁?” 这个问题,连傻子都知道。 “自是天上的神仙!” 李元回道。 庙中供菩萨,佛陀,观中供三清,各路大神。 还有那城隍爷,龙王,土地山神等等。 皆是神仙地祇,地位尊然。 燕赤霞把酒一笑,“什么菩萨罗汉,城隍龙王,俱是庙仙。” “另有灶王爷这等仙人,虽常供奉于家中,也算庙仙。” “除庙仙外,还有家仙。” “民间常讲的胡、黄、白、柳、灰,便是成了精的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 “老百姓供奉它们,也可保平安,得福泽。” “这些精怪唤作‘家仙’。” 简单而言,庙仙是真正的仙,早登天界,掌管众生。 家仙说是“仙”,其实是有些本事的妖精鬼怪之类,它们为了得道成仙,也要享受人间香火,百姓供拜。 这便是“香火缘”。 不止妖精,有的人家还会供拜鬼仙,唤作“清风”和“烟灵”,清风是男鬼仙,烟灵是女鬼仙。 能供妖,能供鬼,自然也能供人。 人间不少修士走遍五湖四海,寻找“香火缘”,以求供拜为家仙,便是为日后成仙做准备。 听燕赤霞解释一通,李元明白了。 “燕捕头的意思,我与童老板有香火之缘,故而能看见他身上的七彩霞烟!” “可为何之前未曾见呢?” 燕赤霞喝了一碗酒,啧啧嘴唇,道:“很简单,唯有入道,显了灵光,才会开启灵眼,观察到肉眼不可见之物!” 原来如此! 李元恍然大悟,“这供拜,有何好处?” 燕赤霞呵呵一笑,反问道:“李兄,你可想成仙得道?” 这不是废话么! 成仙可得长生,可登仙境,与天地同寿,脱离六道轮回之苦。 谁不想呢! 李元点头,“自然!” “众生修行入道,不都为成仙么!” “人成人仙,妖成妖仙,鬼成鬼仙!” 燕赤霞点点头,“也是,天下大道三千,皆为一个‘仙’字。” “可成仙难着咧!” “除修行得道外,还有‘受香火’和‘了红尘’之说。” 所谓受香火,意思明了,便是享用人世间的香火。 对神仙而言,香火是不可或缺之物。 连天上的大罗金仙都得建庙立观,受百姓供拜。 然而,一般的修士,妖精,鬼物哪有资格建造庙宇呢,只得找寻有香火缘的人,保其平安,受其香火。 或者创教立派,广收弟子,受弟子供拜,也是个法子。 总之,欲求仙道,香火必不可少。 除了“受香火”,还有“了红尘”。 了红尘,了的是红尘缘。 这个世界的说书人,常说些精怪报恩的故事,比如某个书生意外在山中救了一只狐狸,那狐狸便化为美人,上门报恩。 故事很狗血,却非虚假。 修行正道的妖精,一旦受恩,便与恩人结下了红尘缘,若是不了,将来成仙时会成为一个大劫,影响仙途。 故而有“了红尘”的说法。 由此可见成仙之艰难。 无论妖魔鬼怪,还是人类修士,有志成仙者如过江之卿,可古往今来能做到的有几个? 凤毛麟角罢了! “李兄,你运气好!” 燕赤霞微微一笑,“多少修士在人间游荡,只为寻找一缕‘香火缘’,往往三年五载没个结果。” “你刚入道就碰上了,难道不是可喜可贺么?” 说罢,又举起一碗酒。 砰! 二人碰酒,一饮而尽。 烈烈入腹,血气热涌。 好个舒畅惬意! 。 第37章 供家仙 听燕赤霞一番话,李元大受裨益。 原来,成仙还有这么多门道。 他走的路,乃是以武入道,金身成仙。 本就比其他修行之道更艰难,加上受香火和了红尘之说,可谓难上加难,前路坎坷。 还好,他穿越后得到了《造化图鉴》。 图鉴奖励各种功法,兵器,丹药等等,是他最大的底牌和倚仗。 将来,未必不能走出一条直通天界的康庄大道! “燕捕头,多谢解惑,这碗酒敬你!” 李元抛却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倒了满满一碗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如痛快一场。 “干!” 燕赤霞亦是豪爽之人,端酒一饮而入。 咕咚咚! 且说二人你一碗我一碗,喝到了深更半夜。 两坛女儿红,被喝得见底。 酒量再好,也已熏醉。 期间聊起成仙之事,二人敞开心扉,各有执词。 李元追求武道,向往成仙,但求全力以赴,他日立于天地之巅,长生不死。 他素来有极强的目标感,一旦下了决心,八匹马都拉不回头。 若非有此心性,何谈武道大成呢! 燕赤霞更随心些,从不刻求,只愿在人世间走一遭而问心无愧,至于能否成仙,听天命罢了。 可惜眼下被捕头身份所牵绊,难寻自由自在。 不然早就云游天下,当一个斩妖除魔的侠客去了。 几碗酒下肚,二人醉态更甚。 都说酒后吐真言。 二人相谈甚欢,全无心机。 难得志趣相投,相交一场。 最后,李元又请教了如何受供拜,成家仙之事。 他想试试。 为将来成仙做准备,总没坏处。 燕赤霞大方爽快,当场教了他道家的“出神受奉法”。 此法不难,需有“香火缘”之人,用桃木做牌位,供拜于家中正堂,受供者以“定神符”定住自己的一道神魂,附于供牌之上,由此可受香火。 说不难,其实门槛高得很,外行人根本无从下手。 尤其“定神符”,最难弄。 幸好燕赤霞学过道术,满口答应给李元画一张符箓,明日送去。 有了定神符,其他就好办了。 李元连连道谢。 赶紧敬了一碗酒。 果然,朋友多不如精。 有燕赤霞这等神通广大的朋友,能帮他不少大忙,日后且有好处呢! …… 翌日。 李元酒酣入睡,一睡五六个时辰,直至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后精神抖擞,浑身舒畅。 只是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去灶房弄了点米粥,填填肚子。 而后拔出碧青刀,在院中练武。 练武早已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没事练练拳,练练刀,既能增长体内血气,亦可磨练武技,日积月累,自可厚积薄发。 武道长远,如登天梯,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踏出来的。 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 砰砰! 这时,院外传来敲门声。 李元拔出门闩,开门一瞧,见一五大三粗的衙役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个金色锦囊袋子。 “是李元李公子么?” 衙役问道。 李元点头,“正是!” “没错了,”衙役将锦囊袋子递来,“燕捕头吩咐我送来的!” 好快! 燕赤霞果然办事麻利爽快。 昨晚喝酒时答应画符,今一早就送来了。 “多谢!” 李元接过,打开一瞧,里面正是一张黄符纸,涂画着歪歪扭扭,密密麻麻的符印。 有了定神符,即可在童家立供牌,受香火。 好事赶早不赶晚。 送走衙役后,李元拿了银子出门,先去集市买了一块桃木疙瘩,请木匠打造成一张木牌,又按照燕赤霞所教,买了笔墨。 随后来到童家酒馆。 找到童天祥后,李元直接道明来意,并未虚言,也未隐瞒。 供拜家仙这事,民间多少有些说法传闻。 童天祥也听说过,但从未当过真。 所以李元骤然提起,听得他一脸懵,脑袋稀里糊涂的。 “爹,这是好事啊!” “咱们供李大哥为家仙,可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了!” 童小怜一脸兴奋。 对李元所言全然信任。 眉飞色舞地在一旁规劝,“爹,别忘了李大哥是咱的救命恩人!” “李大哥还教我拳法,刀法,咱理当报恩!” 童天祥白了她一眼,道:“臭丫头,爹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么!” “李兄弟有吩咐,我自当尽力而为,绝不推辞。” “不过咱只是个卖酒的,啥都不懂,万一误了李兄弟的大事,岂非帮了倒忙!” 原来,童天祥担心这个。 在他眼里,李元乃是武艺高强的高人,他不过是平头百姓。 哪有本领办好差事呢! 李元笑了笑,解释道:“童老板放心,此事简单,立下供牌后,只需每日三根香,每月一供拜,诚心诚意即可。” 听了李元的话,童天祥这才安心。 “妥当!妥当!” 供家仙,立牌位,对童家父女有利无害。 等同与李元签订了一份契约,李元受之香火供拜,日后他们若有了麻烦,李元也会尽力保父女俩平安。 所以答应得十分爽快。 商定后,三人来到正堂。 正堂墙壁上挂着一张族谱图。 下方即是供拜神仙,祖先的要位,称作“吉位”。 童天祥赶紧收拾条几,腾出吉位。 童小怜则接过李元买来的砚台,研成墨汁。 墨汁研成后,呈现出灰黑色。 有点像芝麻汁。 “李大哥,给!” 李元接过砚台,以刀割破手指,滴了三滴血在墨中。 随后用狼毫笔沾墨,在桃木牌上书写供奉。 左书“通灵”二字,右书“清仙”二字。 中书“供奉李元保家仙之位”。 落笔后,立即取出锦囊中的定身符,以指尖血涂抹之,符上登时亮起一道金光。 “我神由令,出!” 李元口中念诵,眉间忽然射出一道金光,打在符纸上。 啪! 金光一落,李元立即将符纸贴在牌位正后。 此时,条几桌上已打扫干净。 再将牌位放置于正中吉位,才算完成。 从此,李元就成了童家的家仙。 受父女俩之香火,保佑一家平安。 当然,香火缘也是有时限的。 多则三年五载,少则数月。 缘分一尽,再受不得香火。 所以在民间故事里,狐仙黄大仙护佑凡人,最多也就三五年,等缘分尽了便会离去,免得徒增因果烦恼。 。 第38章 骨针在手 童天祥翻出一个古旧的青铜香炉,擦拭干净。 摆放在牌位前,又取了三根香,点燃。 持香三拜,插入香炉。 青烟缕缕,萦绕木牌。 这时,李元的意识中忽然出现一片奇特的虚无空间。 闭目可视,模模糊糊。 空间不在肉身,也不在神魂,而在两者间的夹缝,犹如一道鸿沟。 随着童天祥的供拜,一缕缕七彩霞烟从虚无空间冒出,如龙飞蛇舞,盘绕其中。 原来,这就是燕赤霞所说的“香火”。 入道后,寻见有“香火缘”之人,立下家仙牌位,便可受用香火。 日后成仙得道,用处可大着咧! 说白了,虚无空间像是一家银行。 其中存储的不是金钱,而是香火之气。 童天祥每日供拜,诚心上香,即是在给李元“存钱”。 在凡间,钱几乎能买来万物。 天下的凡夫俗子,有几人不为钱财所动呢! 对仙而言,钱财乃粪土。 真正让他们动心的,乃是香火。 总之,钱越多越好,香火越多越妙。 日后且有好处呢! …… 按照李元的嘱咐,童天祥父女每日供拜,上香。 日日不落。 七天后。 虚无空间内的七彩霞烟已有数十缕,盘绕在一块,形成一团霞云。 普照祥瑞,仙气盈盈。 令李元的心境祥和了许多。 除受用香火外,还有一件妙事,便是晾晒在屋顶的僵尸骨针,终于祛除了尸气。 再瞧那铜盘,早已被尸气腐蚀得破烂不堪。 这正是用铜物放置骨针的原因。 因为铜属阴,本身就能吸收一些尸气。 加上太阳曝晒,方可将僵尸骨上的尸气祛除干净。 李元在院中挖了个深坑,将铜盘掩埋。 免得被别人碰着,沾了尸气,会有大麻烦。 埋下后,捏起那根手指长的骨针,细细观察。 骨针呈灰白色,一头粗,一头细,上面可见一道道细小的裂纹。 这是僵尸骨自带的。 毕竟在地下埋了千百年,腐朽化僵,难免出现裂痕。 硬还是够硬。 这玩意水火不侵,刀剑砍都砍不断。 比铁石还坚硬。 正是个妙处无穷的好兵器! 嗖! 李元用两根手指拿捏着骨针,冲着墙壁狠狠一掷。 骨针瞬间钉入墙壁,钉进去半寸深,溅起一片石屑。 威力还不错,但比预料还差一截。 李元想将这根骨针作为防身之器,关键时刻能一击毙命。 要快!要狠! 现在倒是能伤到普通人,但遇上真正的高手,等同废物。 嗖嗖! 李元继续尝试。 试了好几次,不尽如人意。 他的劲道再强,终究有所局限。、 还是不够快,不够狠。 “对了,用罡气试试!” 正发愁时,李元忽然突发奇想,决定运转罡气,以罡气催动骨针。 如今,他已达到“气壮如牛”的境界,罡气凝聚一击的威力非同小可,配合骨针,未必没有奇效。 说干就干! 李元催动丹田,将一股真气释于经脉,随后凝于两指之间。 发! 他本身手腕甩动的力道,配合罡气的爆发,只听“嗖”得一声急响,骨针如闪电般打出,瞬间钉入墙壁,足足钉入两寸深。 整个骨针几乎完全没入。 这威力,好狠! 血肉之躯压根不可能挡得住。 瞬间穿透心脏。 哪怕对方穿着盔甲,也能令其重伤。 “有趣!” 李元大悦,拔出骨针后继续扔掷,练习掌控罡气,以及投掷的准确度。 以前他当过兵,玩各种枪械溜着呢,枪法更没得说。 玩投掷,有很大的天然优势。 所以练上几十次,就投得很精准了。 唯一生疏的是对于罡气的凝练。 其关键在于将体内罡气集于双指之间,力道爆发到极限。 这可比打出一道掌风难得多。 李元练了上百次,才可收放自如,可以在瞬间将罡气凝聚到极致,催动骨针射出,不偏不倚地击中目标。 他天赋很高,练了一天,对于罡气和力道的掌握业已熟练,可于三丈之外打中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 经过罡气凝练,威力和手枪子弹差不多。 相当于随身带着一把枪。 可惜只有一颗子弹。 作为杀手锏,一次机会就足够了。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他于命悬一线之时! 嗖! 李元捏着骨针,看似软绵绵的轻轻一掷。 骨针如雷,瞬间刺入千疮百孔的墙壁。 溅起的石屑,漫天飞舞。 旋即裂开了一道大缝。 咔嚓嚓! 。 第39章 酒馆怪客 夜幕降临。 万家灯火亮起。 热闹一天的街道渐渐冷清。 冷清一天的酒馆反而热闹起来。 忙碌后,与三两好友把酒言欢,一醉方休,何其乐哉。 孑然一身者,寻个角落独斟独饮,也别有一番乐趣。 李元坐在靠柜台的座位上,未曾饮酒,只是叫了几个小菜。 一边吃,一边与童老板闲聊。 询问酒馆生意如何,最近可遇上什么麻烦。 距立家仙牌已过去一月。 一月来,童家父女遵照李元的嘱咐,每日清晨上三根香,每月初一买来各种供品供拜,从不懈怠。 李元所受香火缕缕积攒,已是不少。 团簇于虚无空间内,七彩成烟,有趣得很。 当然,香火不可白受。 童家酒馆有个小麻烦什么的,都是李元出头解决。 比如有人在酒馆喝酒闹事,或者欠账不还,以前童天祥只能忍气吞声,不好得罪,而童小怜是女儿身,不便出头。 如今有了李元,三拳两脚解决,倒容易多了。 “哈哈!” “干!” “喝个痛快!” 酒馆内,一片欢声笑语。 大多是粗俗汉子,一边痛饮一边划令,嗓门一个赛一个得高,聒噪得很。 市井之气尤为浓厚。 唯有一人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那是个身穿锦衣,腰缠锦缎的中年男子,吃了一身肥油,胖乎乎的像是猪成了精,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贵人。 他身上挂的吊坠饰物,皆是宝贝,随便取下一件,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 “上酒!快上酒!” 男子坐在窗边,眉头紧皱,口中不耐烦地呼喝。 脾气却大得很。 “来喽!” 童天祥赔着笑脸,赶紧去后院搬了一坛女儿红。 又让童小怜弄了几个小菜。 “王公子,您的酒来了!” “再送您几个小菜!” 砰! 这位王公子不太高兴,将酒碗往桌上一摔,右手开坛,咕咚咚倒了一大碗酒。 端起来一饮而入。 酒烈,辣得他肥脸乱颤。 口中不忘称赞:“好酒!好酒!” 旁边的酒客不禁回头,偷偷瞅着他。 像看猴般稀奇。 一个个似笑非笑。 “这不是王富贵王大公子么!” “咱平阳县数一数二的富豪,怎么到这喝酒了!” “怪事!大怪事!” 酒客们窃窃私语,都觉稀奇。 语气中多带着酸味。 “人家命好啊,天生富贵,想喝什么酒就喝什么酒,想要多少姑娘就有多少姑娘,啧啧!” “话说回来,咱平阳县的姑娘,有哪个比得过人家的美娇娘呢!” “也是,他娘子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我就见过一次!” “长得和画里的天仙一样!” “要是能和她睡一晚,咱减寿十年都乐意!” 几个糙汉子一边喝酒,一边小声议论。 口中污言秽语尽出。 幸而隔得远,酒馆又嘈杂,不然被王富贵这正主听见,非翻脸不可。 柜台旁。 李元也注意到了这位王富贵王公子。 说起来,还有些缘分呢。 以前他为了挣钱糊口,曾在王家当过护院。 因为武艺不错,被王富贵挑中,护过几次车。 王富贵做的是药材生意,常去外县进购药材,路途遥远,世道又不太平,常有剪径土匪,拦路强盗。 所以要带上一帮护卫,随行保护马车。 这位王公子是个大方人,走一趟给一两,要是立了功劳,再添一两。 李元跟着跑几趟,赚了不少银子。 可惜后来被阴气缠身,身虚体弱,就辞活不干了。 如今也不缺钱,自然没必要再去为几两银子拼命。 “唉!” 王富贵似有什么愁事,一直愁眉苦脸地饮酒。 喝一碗,叹一口气。 长吁短叹,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果然,穷有穷苦,富有富愁。 没个知足的。 王富贵干的是祖传的买卖,祖上三代都搞药材生意,曾盛名一时,可惜到他这一辈,已经没落得不成样子。 他打小不学无术,只懂吃喝玩乐,是个脓包二世祖,继承家业后,没几年就把家产败光,还欠了一屁股债。 被人追的到处躲,绝望之时,差点上吊自尽。 多亏发现得早,剩一口气被救了回来。 王富贵的命运转机,出现在三年前。 当时,平阳县来了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女子,名唤“辛四娘”,说要在县城招夫婿。 这辛四娘了不得,有倾国倾城之貌,仿若仙子下凡,一时惊动了全城男子。 有钱的,有才的,有貌的,尽皆上门示好。 偏偏辛四娘一个瞧不上,反而看上了王富贵,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王富贵要财没财,还欠了一屁股债,要色没色,整个一油腻肥胖的歪瓜裂枣,要才更没才,自小不学无术,浑然一脓包。 可不知怎么,辛四娘似中了邪术般,就瞧他顺眼,非他不嫁。 不日,二人成亲。 辛四娘欢欢喜喜嫁入王家,成了王夫人。 或许辛四娘真有旺夫相,成亲不到一年,在她的帮衬下,王家的药材生意居然转亏为盈,越做越红火,一年便还清了债务。 两年后,王家东山再起,成了平阳县数一数二的富裕大家。 生意甚至做到邻县,声名远播,财源滚滚。 民间传言,说那辛四娘其实是仙女下凡,来帮王富贵的。 至于真假,便无人知晓了。 听个乐子而已。 …… 深夜。 酒馆内的客人越来越少,很快走得精光。 热闹渐去,冷清扑来。 只有那王富贵仍坐在窗边,自顾自喝酒,醉得满脸涨红,双眼迷离。 “王公子,别喝了,酒多伤身!” 童天祥劝道。 王富贵不听。 还嚷嚷着再要一坛女儿红。 非喝个醉生梦死不可。 说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后堂走,要自己去搬酒。 走到柜台边,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迷迷糊糊抬头时,忽瞧见坐在一旁的李元,觉得面熟,“你是……” “以前在我家当护院的,李……什么来着!” 李元扶了一把,淡笑道:“李元!” “王公子贵人多忘事!” 王富贵打了个酒嗝,讪讪挠头,“对!李元!” “以前跟过我护车,身手好得很!” “我记得你!” 他一屁股坐在李元对面,抓起一坛未喝完的女儿红,咕咚咕咚倒了一碗,举至李元面前,“正寻不到酒友呢,既是老相识,来,陪我干一碗!” 说罢,端碗便往嘴巴里灌。 喝酒和喝水一般。 灌得满脸涨红,额头见汗。 见他早已酒醉,李元悄悄将酒坛藏在身后,“王公子,看你这副模样,可是遇上了什么不顺?” 王富贵放下酒碗,长长叹了口气,嘴巴里满是酒味。 “唉!” “李兄,不瞒你说,我……我碰上了天大的怪事!” “说出来,且吓坏尔等呢!” 李元脸色一敛,饶有兴致,“我是个天生胆大的,不怕吓,王公子若信得过,不妨说来一听。” 王富贵揉了揉迷离醉眼,只觉晕乎乎的。 喝了一坛女儿红,酒劲终于上来。 这一醉,反没了顾忌。 他打个酒嗝,趴在桌上,凑近李元耳边,大声道:“李兄,你听了可别怕!” “实话告诉你,我……我家娘子她不是人!” “是只鬼!” 。 第40章 我家娘子 鬼? 醉醺醺的王富贵语出惊人。 也不知是故意捉弄,还是酒后吐真言。 竟说他家娘子是只鬼! 听到这茬,童家父女全停下手中的活,竖耳细听。 王富贵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醉眼朦胧地瞪着李元,压低声音道:“李兄,我娘子的的确确是……是个鬼!” “你听了,千万别外传!” 说是小声,其实说话声大得很,整个酒馆都能听见。 他醉醺醺的,早失了理智。 幸好夜深,没了酒客。 只有李元和童家父女在场。 童小怜本是要回后堂干活的,一听“鬼”字,立马来了精神,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听故事。 她常去说书场里,听说书人讲些狐怪故事,十文钱一场。 今日能听个免费的,当然不会错过。 “嗝!” 王富贵端着空碗,往口中灌酒,喝半天喝了个寂寞。 自己浑然不知,舔着嘴唇道:“我娘子是个好女子,不仅长得国色天香,花容月貌,为人更是品行端正,聪慧过人,绝非一般小女子可比。” “我王家能东山再起,财源滚滚,全仰仗娘子她打点生意,持操家业。” “若非娘子,我早去街头要饭了!” 这话倒是真话。 平阳县谁不知王富贵是个脓包二世祖,除了败家,什么都不会。 要不是娶了辛四娘,早当了叫花子。 哪有如今威风! “我娘子好是好,就是与我不像一对夫妻,整日神秘兮兮,浑身透着古怪。” 王富贵抱怨道。 “就说我那老丈人和丈母娘吧,面都未见就把四娘嫁给了我,三年来从不串门走亲,也不让我去他家拜会,更别提亲戚朋友了,素不见一个。” “娘子说,她家住在三十里外的翠岭山中,与世隔绝,进出不便,爹娘腿脚也不好,故而从不下山。” “记得成亲之时,我雇着八抬大轿去翠岭山迎亲,刚走到山脚,忽遇着一阵怪风,吹得沙尘滚滚,烟气弥漫,等大风过去,天地清明,娘子她穿着一身嫁衣,正孤零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等着,你说怪是不怪!” “我也没多想,能娶这么一位美娇娘,哪还有其他念头,高高兴兴接娘子上花轿,拜天地,入洞房!” “可娘子脾气古怪,不肯与我圆房,反而睡在侧室,日后夜夜如此,你说,做夫妻却无夫妻之实,天下哪有这般道理!唉,我是个大男人,守着这么个美娇娘,哪里忍得住,有一天,我悄悄配了娘子房间的钥匙,晚上偷偷摸摸溜去,摸黑上了娘子的香床,正心悦时,往被窝里一摸,你猜怎么着,我没摸着娘子的白玉肌肤,却摸到一身的毛,滑溜溜的,吓得我大叫一声,连忙下床点起烛灯,回头一瞧,娘子正杏眼圆睁地瞪着我,气得满脸通红。” “娘子恼怒我之行径,愤而离家三日,不见踪影,直至三日后才归家,从那以后,我便再不敢起非分之想。” 听到这,李元莞尔一笑。 夫妻间连行房事都成了非分之想,倒也怪异。 “唉,我这娘子行踪诡秘,常常是来无影去无踪,有时出了家门,几天几夜不归,说是去会什么朋友,可她那些朋友,我从未见过一个。” “近来更奇怪,娘子常常深更半夜出门,也不知鼓弄什么东西,搞出一阵怪异动静来,把我从梦中惊醒,等开门出去一瞧,她已悠悠而回,说是睡不着,出去散散步。” “可我明明看见她身上带着血迹,哪像散步,倒像去吃人的。” “一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娘子的房间传来一声尖细嘶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急慌慌出门,见房间门口洒着一片血,滴拉拉往院外去了。” “我寻血迹追了出去,刚出院门,就看见……” 说到此,醉醺醺的王富贵还故意卖个关子,“你们猜,我看到了何物?” 李元和童天祥都未答话。 反而童小怜兴致勃勃,激动道:“鬼?” 王富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露后怕之色,“正是一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恶鬼!” “那恶鬼张牙舞爪便往我身上扑,我胆儿小,吓得当场晕倒,醒来已是翌日清晨,我正毫发无损躺在床上,向娘子提起此事,娘子说我做了噩梦,好好的哪来什么血迹,又哪来什么恶鬼,我偏不信地出门一瞧,门口干干净净,果无血迹。” “你们说,发生这么多怪事,我怎能安生!” “越想越不对劲,我这娘子来历不明,行踪神秘,恐非良善之类!” “这不,昨天我家娘子又要外出会友,且去一日,我寻摸是个好机会,便死皮赖脸,威逼利诱地非要跟着前去,见识见识她的朋友,否则心中难安,日夜难眠。” “娘子拗不过,叹了口气,答应带我前往,还给了我一颗绿珠子,让我含在口中,不许吐出,否则定会大难临头。” “我自然应了,含着绿珠子,随娘子去了翠岭山,嘿嘿,我平日憨傻,这会却精明了一次,悄悄在口袋放了些黑豆,到了山上一路走一路洒,绕着那蜿蜒山路,半日才爬到山顶,你们说奇不奇怪,那山顶偏僻之处,人迹罕至,却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院。” “院中有七八十座房屋,石垒的,木搭的,砖砌的,幢幢壮观辉煌,似那天宫仙境。进了院,有男女老幼七八十口,个个喜气洋洋,出门迎接,可是比县城的集会还热闹。” “院子里排开一道宴席,有一百零八道美味,俱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还有那佳酿美酒,闻一口便醉意朦胧,比那天上的琼浆玉液还厉害!” “可惜我口中含着绿珠子,不能进食,不能饮酒,只有眼馋得份,可别提多难受了。” “再说这一大家子人,倒有趣得很,有个叫‘冯志’的老者,是最年长之人,喜好舞文弄墨,满口圣人迂腐之言。” “有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名叫‘环儿’,聪明伶俐,惹人喜爱。” “对了,还有个天姿国色的美貌女子,唤作‘彩英’,相貌姿色竟不输我家娘子半分,一打听,她才十七八岁,未曾婚配过呢!” …… 王富贵如数家珍,细细道来,似对昨日山顶宴会之事格外在意。 只是脸色越来越差,渐渐苍白如纸。 “后来,我闻着宴会酒席上的香气,实在难忍,便偷偷取出了口中的绿珠子,想着吃一口美味,喝一口美酒便放回,应该不会误事。” “可怪事偏偏就发生了,我刚拿出珠子,却见那深宅大院中欢声笑语的七八十口人全化成了一缕缕青烟,升空而去。” “等我回过神,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金光,整个人昏昏沉沉,如坠云雾之间,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又在何时,等我清醒过来,已回到县城家中,刚才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梦而已。” “询问娘子,她却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肯说,还发了一阵火,怪我不该言而无信,取出嘴巴里的绿珠子,害苦了她!” “我不敢多问,等今日一早,便偷偷离了家,前去翠岭山,寻着昨日丢下的黑豆,往山顶而去。” “到了山顶,昨日所至之所,却未找到那处金碧辉煌的大宅院,眼前只看到……只看到……” 王富贵微微发抖,神色惊恐到极点。 脸庞苍白如纸。 “只看到一片乱葬坟地!” “里面埋着七八十座老坟,我一瞧那墓碑上的名字,‘冯志’,‘环儿’,‘彩英’,不正是昨夜那群赴宴之人!” 。 第41章 人妖缘 王富贵讲的故事很长。 讲完,已是子时。 夜深人静,圆月当空。 油灯灼灼而尽。 酒馆里瞬间宁寂下来,连针落地的声儿都听得清。 听完故事,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只觉后背升起一股凉气。 浑身都冷嗖嗖的。 显然,王富贵去的那个山中宅院是鬼怪之地。 所见之人都是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鬼。 那么与鬼称友的辛四娘又是什么呢? 反正不是人! 想来也是,王家本已败落,凭什么辛四娘嫁进来,便让王家东山再起,枯木逢春呢,一般人哪有这本领,定是神通广大的鬼狐妖灵之类。 王富贵叹口气,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道:“这不,我从翠岭山赶回来,压根不敢归家,只好在此借酒浇愁,唉,一想到娘子她是……是那东西,我就浑身发抖!” “你们说,她……她费尽心机嫁给我,是不是想害我性命?” 不知还好,一旦知晓真相,便感到一阵后怕。 他与辛四娘成亲三年,虽无夫妻之实,可日夜相见,同桌共食,感情甚是深厚,如今得知辛四娘乃妖鬼之物,心中自然又怕又悔。 “辛四娘既是妖异,想害你易如反掌。” “可成亲三年,你还活得好好的,可见她并非要害你性命,或许另有所图。” 李元冷静地分析。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从王富贵的一面之词中,大概也能判断出一些信息。 “那……那她图什么?” “钱财?” “美色?” 王富贵摸了摸自己的大肥脸,酒已醒了一半。 童小怜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王公子,你平时一定不喜欢照镜子!” “瞧瞧你,浑身上下哪里和‘美色’二字沾边哦!” “怕不是那辛四娘口味独特!” 面对童小怜的毒舌讥讽,王富贵并未生气,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人长得丑,又没才华,整个一脓包。 当初成亲时,他还欠了一屁股债,家徒四壁。 想来想去,身上全没可图之物。 “也说不定是你和辛四娘有缘,”童小怜捂着嘴憋笑,“我听人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书生进京赶考,夜深时在一座破庙暂歇,半夜忽有一美貌女子上门,求书生搭救,这女子非人,而是一只鬼,被妖魔威逼害人,身不由己。” “书生仗义,有心救那女鬼,于是答应下来,等第二日清晨便将女鬼的骨灰坛取走,从此令女鬼脱离苦海,一人一鬼结为连理,后来还生了孩子呢!” “王公子,你既和辛四娘有缘,何不来个人鬼恋,人妖恋呢!” 说罢,童小怜咯咯唧唧得笑个不停,花枝乱颤。 王富贵哪有心思玩笑,吓得连连摇头,“童姑娘莫取笑了,人是人,鬼是鬼,怎可成双成对,不过是骗人的故事罢了!” “你想想看,万一她某日凶性大发,一口把我吃了,如何是好!” 故事归故事。 真碰上这种事,没一个不怵的。 王富贵是凡夫俗子,不怕才怪。 “臭丫头,闭嘴!” “净看些歪书,听些歪故事,脑子里胡思乱想些什么!” 童天祥大声呵斥。 不敢再让童小怜胡言。 否则,不知还要闹什么笑话呢。 童小怜撇了撇嘴唇,并不理会童天祥的呵斥,趴在柜台旁,瞅了李元一眼,道:“说正经的,王公子若是害怕,不如请李大哥帮你除鬼斩妖!” 王富贵一愣,“他?一介武夫?” 童小怜杏眼圆睁,露出不悦之色,维护道:“哼,你别有眼不识金镶玉,李大哥他杀过鬼,除过妖,本领厉害着呢!” “上次,张武的鬼魂附在刘大身上作恶,便是李大哥解决的!” “还有缝尸婆婆,也是李大哥和燕捕头一同诛妖,为民除害!” 说罢,扬起了尖尖的下巴,一脸自豪。 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倒像李元的小迷妹。 王富贵的眼睛一下亮了,仔细端详李元,“李兄,还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竟一直把你当做一普通武夫!” “该死!该死!” “李兄既有捉妖除鬼的本领,请救我一救!” 激动之下,王富贵的酒已醒了大半。 他连连作揖,拜求李元。 为表诚意,还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百两银票。 “李兄,小小敬意,请莫嫌弃!” 好家伙,不愧是平阳县数一数二的富豪,出手阔绰,随随便便就是一百两。 这可不是小数目,足以在县城买个小宅院。 李元并未急于收下,将银票推了回去,笑道:“王公子莫听丫头吹嘘,我哪有什么大本领,不过会些拳脚罢了。” “既然王公子有求,我愿试试那辛四娘的斤两,若真是害人的妖鬼,我自会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届时再收银票不迟!” 他之所以答应,一是为了百两银子的报酬。 二则是为激发《造化图鉴》的下一个目标。 一个月了,未曾碰见妖魔鬼怪,《造化图鉴》难以激发,也就没有奖励。 好不容易来个机会,当然得试试。 “行!” 王富贵高兴坏了,“李兄,你何时去我家除妖?” 李元微微皱眉,思忖片刻,“贵府人多,不便施展拳脚。” “这样吧,明日和你娘子扯个谎,说有个外县的药材商人要做笔大买卖,未时在县城外紫竹林见面。” “你将她诓来,我自有法子对付!” 紫竹林是个清净之地,平日几乎没什么人去,离县城也不远。 正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若在县城内,逼得妖魔狗急跳墙,难保不会伤及无辜,那便麻烦了。 “妙计!妙计!” 王富贵连连拜揖,欣喜若狂。 有李元这番话,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只等明日降妖除鬼,以后方可过上太平日子! 。 第42章 小亭会四娘 翌日。 一早,李元去了趟衙门,找燕赤霞要了一张“镇妖符”,一些显形粉。 对付妖魔,这两样可是妙物,少不得呢。 他本想请燕赤霞一同伏妖,可眼见燕赤霞忙案子忙得焦头烂额,废寝忘食,也不好意思打扰了。 料想那辛四娘不是什么凶猛妖鬼,以他入道的实力,不难应付。 于是向燕赤霞打个招呼,便离开衙门,去了城北紫竹林。 紫竹林外有个破旧的小亭。 四角飞翼,青瓦层叠。 因年久失修,鲜有人至,早已破败不堪。 亭中有一石桌,几个石凳,落得满是灰尘和枯叶。 呼! 李元催动罡气,震出一道掌风,霎时间灰尘龙卷,枯叶簌簌而飞。 转眼,石凳石桌竟焕然一新,干净许多。 他取出燕赤霞给的显形粉,一一洒在桌凳之上。 这可是燕赤霞的看家宝贝,无形无色,不仅能显尸气,现妖气,也可让一切妖魔鬼怪无所遁形,沾之即现。 洒完显形粉,李元坐在一张石凳上,翘首以待。 为对付辛四娘,他准备了不少,除显形粉外,还有背后寒光闪闪的碧青刀,怀中一张道家镇妖符,以及袖口的一根僵尸骨针。 任她是妖是怪,只要敢来,李元就有信心对付。 日上三竿,渐渐西偏。 很快,到了未时。 紫竹林外的蜿蜒小路上出现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一男一女。 男的穿一身锦缎黄衣,肥头胖耳,大腹便便,正是王富贵。 女子穿了一件雪白小袄,腰间系一条金丝玉带,头插玲珑金钗,颈戴玉珠璎珞,却是个弱柳扶风,身姿绰约的美人。 近前,看清相貌,更是勾心夺魄,美艳动人。 其眉如月,眸如星,唇如朱玉,面如凝脂。 妖媚不失灵动,端是个国色天香的妙人。 连李元都刹那失神,想起老话中的“狐狸精”三字。 怪不得当初招婿,整个县城的男子都恨不得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呢! 名不虚传! “夫君,你说的药材商人究竟是谁,为何选在如此偏僻之地见面?” “倒像见不得人似的!” 辛四娘一路走,一路犯嘀咕,总觉得不对劲,心中暗暗提防。 以往和别的商人谈买卖,要么在家中,要么在酒楼。 哪有在荒郊野外的道理! “娘子去了便知!” “是个大主顾,有钱人!” 王富贵擦了擦冷汗,一路敷衍,连哄带骗终于将辛四娘带了来。 “娘子,到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小亭。 辛四娘一眼就瞧见了李元,星眸流转,顾盼生姿,细细打量着。 见李元身形魁梧,面容刚硬,有古松挺拔之势,宝钟岿然之威,辛四娘暗道不妙,知是祸端来了。 这人,哪像做买卖的商客,面相中毫无市侩奸诈之气,反而有股令人忌惮的横气,绝非等闲之辈。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辛四娘自顾叹了一句,而后踏着翩翩莲步,登上小亭。 香随身至,倩影如风。 好个妙女子! 李元起身,作揖一拜,“王夫人,在下姓李名元,乃一过路商客,专收购药材的!” “听说王家乃贩药大家,故而唐突求见!” 辛四娘还礼,神色间似笑非笑,道:“一个药材商人,却有一身横霸的武道之气,倒也稀罕!” “公子不必装了,何不有话直说!” 辛四娘倒是爽快性子,懒得拐弯抹角,知道对方是善者不来,索性开门见山。 李元呵呵一笑。 一点不奇怪会暴露身份,他满身武道之气,想掩都掩不住。 对方既是妖物,自然能察觉。 “夫人莫急,有话好说,请坐!” 说着,李元客客气气作了个“请”的姿态。 辛四娘警觉地瞅了一眼,倒未多想,轻挪身腰坐在石凳上,同时拉扯着满头大汗的王富贵坐在一旁,嘱咐他要小心。 李元不动声色,满脸带笑地坐在对面的石凳上。 心中直犯嘀咕。 他发现了两件怪事。 一是在辛四娘身上未觉察到妖邪之气,反而看见有一道灵光冲顶而起。 既有灵光,可知辛四娘修的乃是正道,仙路,非是害人妖邪。 第二件事怪在《造化图鉴》。 以往,一旦得知妖魔鬼怪的信息,《造化图鉴》就会寻觅目标,得到图鉴。 如今见了辛四娘的面,竟一点反应没有。 看来,《造化图鉴》并非对所有妖魔鬼怪起作用,自有筛选的条件。 “听王公子说,夫人是翠岭山人士,那可是个造化非凡的好地,山灵水秀,最宜出世修行,想必夫人也曾在山中修炼!” 李元泰然自若地试探道。 一双眼眸犹如刀剑,直盯着辛四娘。 辛四娘心中一慌,眉头微蹙,“公子说笑,我哪是什么修行人,不过是山中俗夫罢了,爹娘在山里住了几十年,靠打猎种地为生,日子过得苦着呢,我能下山进城过好日子,多亏了相公不嫌!” 这话骗骗别人还行。 李元断然不信,目光凛然道:“是么,可我从夫人身上看到一道灵光,冲顶而起,若非修行人,哪来的灵光呢!” “夫人隐瞒身份,处心积虑嫁给王公子,怕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害人之念吧!” 这话果然戳中了辛四娘的痛处。 她猛地站起,面带恼怒之色,杏眼圆睁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敢空口诬赖于我!” “好是歹毒心肠!” 见辛四娘恼羞成怒,李元冷冷一笑,“夫人,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究竟是不是人?” “大胆妖孽,还不现形!” 此话如雷似火,震山击钟。 辛四娘的道行终究浅了点,心性不坚,脸上立马露出慌乱之色,拉着王富贵就往外走,“夫君快走,此地不可久留!” “他是来害咱们的,快走!” 王富贵明知辛四娘不是人,哪敢和她走,吓得赶紧甩开胳膊,连滚带爬地逃到李元身边,口中慌道:“李兄,快动手!” 辛四娘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一早被王富贵骗来,说什么要做大买卖,结果见了个本领高强的武夫,目的不言而喻。 上当了! “夫君你……害我!” “啊……” 辛四娘忽感觉一股热气翻腾,席卷浑身,难受地像千万根针扎一般。 旋即,脸上,肌肤上长出一根根白毛。 密密麻麻,如雪的白。 片刻,腰后的衣物鼓起,不断膨胀。 嗤啦一声,衣裙撕裂,钻出一条毛茸茸的雪白狐尾。 却是显形粉终于起了作用! 。 第43章 斗狐 “狐妖!” 显形粉起作用后,辛四娘早已不是国色天香的俏媚模样,反而变成浑身白毛,长着一条狐尾的怪物。 那狐尾硕大蓬松,雪白雪白的,煞是好看。 好看归好看,终究是妖异之物。 令人心生恐惧。 “妖!妖怪!我娘子真……真是妖怪!” 王富贵吓得双腿一软,脸色煞白。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子变成一只狐妖,难免惊慌失色,胆颤心惊。 “夫君!” 辛四娘自知中计,又气又恼,满目通红。 她咬着牙,口中吐出一道青烟,落在身上,密密麻麻的白毛迅速退去,恢复了雪玉肌肤,只是那条狐尾越加蓬大,像根扫把。 “夫君,你害我!” “我对你一片真心诚意,你却害我!” 与其说是气恼,不如说是伤心。 辛四娘万没想到,与她有三年之好的夫君会勾合外人害她。 王富贵吓得浑身一哆嗦,幸好有李元撑腰,才长了几分胆气,还口道:“我是人,你……你是妖,若我不害你,你迟早有一日害我!” 辛四娘满心失望,双目垂泪,“三年了,我可曾害过你一分?” “若非我兢兢业业打点生意,你怎有今日风光!” “若非我为你挡灾消难,你早死了不知多少次!” 王富贵愣了下,想还口,半个字吐不出。 细想,辛四娘确未害过他。 他的一切财富,地位,都是辛四娘挣来的。 可纵有万般好,终究是妖孽啊! 王富贵本能地做出了选择,恐惧道:“李兄,快伏妖!” “快伏妖啊!” 辛四娘叹口气,顿觉绝望。 随后猛地一扑,冲向王富贵,“夫君,跟我走!” 吓得王富贵哇哇大叫,差点尿了裤子,以为辛四娘恼羞成怒,要杀他。 李元在此,自不会任狐妖放肆,唰地一下拔出碧青刀,向半空中斩去。 青光如雷劈,快疾如破风! “大胆妖孽!” 这一刀,好狠! 辛四娘惊惧之下,只得回身躲避,尾巴勾在小亭的椽木上,身子几乎倒悬。 “姓李的,休多管闲事!” “否则,别怪四娘不客气!” 辛四娘咬牙切齿道。 李元是个硬脾气,素来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听辛四娘威胁他,反而战意大起,“小小狐妖,也敢放肆!” “看刀!” 一刀上劈而去,直斩辛四娘的脖子。 刀势快得如风如雷,单单刀气划过,就将小亭的椽木削成了两截。 李元的破风刀法早已练至炉火纯青的境界,劲道收放,运用自如,配合《无极震天功》释放的罡气,凝于刀身,杀伤力倍增。 这一刀,辛四娘压根不敢硬接,狐尾一勾,身躯如蜻蜓般蹿了出去,落在亭外。 旋即扬起双手,手掌上长出密密麻麻的白毛,指甲长了两寸长,如一根根利剑。 嚓嚓! 辛四娘的狐爪也厉害得很,轻轻一抓,旁边的石头上便多出几道裂痕。 抓在人身上,足以开膛破肚,威力不亚于几柄刀剑。 李元点脚飞出小亭,当空便是一刀斩下。 砰! 这一刀用尽李元的血气之力,配合罡气和本身下坠的力道,威力极其恐怖。 辛四娘这小身板,压根不敢硬接,一个翻身躲开,狐尾同时抽向李元的脑袋。 刀落地,斩出一道沟。 同时,李元侧身躲开狐尾,扬刀继续逼攻,将破风刀法的精髓施展而出,刀刀破风撼雷,越战越猛。 犹如战场上厮杀的猛将,有千军难当之势,万夫不敌之勇。 这才是武夫! 且说一人一妖斗在一块,斗了数十招。 狐妖本就不擅长正面战斗,李元又偏偏是骁勇善战的猛士,胜负不难预料。 几十招后,狐妖已落入颓势,不敢硬敌,逃也逃不得。 数次,差点命丧刀口。 自知不敌,辛四娘不敢藏技,忽地张嘴,吐出一股青烟。 青烟膨胀成一团烟雾,扑在李元脸上。 一股浓郁的香气刺入口鼻,极其好闻。 嗅一口,却觉头昏脑涨,双眼模糊,天旋地转,耳鸣目眩。 眼前的小亭不见了,辛四娘不见了,却来了一群赤身的妖媚女子,正搔首弄姿,勾魂夺魄呢! 好个魅惑之术! 这才是狐妖的看家本领。 李元斩出一刀虚招,身形急退,同时脑海中观摩《三目菩萨图》。 “身如汪海,心如小舟,万物随法,自在可得。” “度己入炼狱,度人登灵台。” 金光洒乾坤,白衣菩萨现世,双眸一扫,妖惑之物退散,佛手一挥,顿时天地荡清。 再瞧,眼前已恢复了清明。 幻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般宵小手段,怎能奈何他呢! “你……” 辛四娘大为惊讶。 她这一手魅惑术,可迷倒天下之男子。 偏偏对李元失了效。 眼前这粗莽武夫,心性何其坚定,神魂何其强大,竟瞬间逃脱了她的魅惑! 可恶! 辛四娘气得横眉瞪眼,挥起两只爪子向李元扑来,想要借机先攻。 李元驾刀而挡,不慌不乱。 罡气外放,溅起层层无形涟漪。 一刀便逼退了辛四娘,反守为攻。 李元信心满满,早已摸透了辛四娘的手段,自有十成胜算,成竹于胸。 唯一值得思虑的是,要不要诛杀辛四娘! 虽说是妖,可辛四娘修行正道,已现灵光,且未有害人之行径。 贸然将其斩杀,恐怕不妥。 要知道,妖化形后与人无异,也有正邪善恶之分。 一棍子全部打死,只会徒增罪孽,于将来成仙无益。 正当李元走神的刹那,辛四娘的狐尾忽得膨胀,变长,眨眼大了好几倍,犹如皑皑白雪覆盖的一颗树苗。 呼! 硕大的尾巴一甩,如同雪白毯子,将李元裹在其中。 四肢和碧青刀被缠得结结实实,压根动弹不得。 好个手段! “你个多管闲事的武夫,不知好歹,看姑奶奶如何教训你!” 辛四娘被打出了一肚子的气。 见李元被困,张牙舞爪便扑了上来,同时不断收紧狐尾,以防李元挣脱。 这哪是狐妖,分明是只蛇妖。 把李元缠得像个白粽子,好个难受。 。 第44章 纸扎飞鸟 李元被辛四娘的狐尾缠住,倒不慌不忙,右手指轻轻一捏,捏出藏在袖口的僵尸骨针。 丹田一震,经脉大开。 施展出《无极震天功》,罡气暴涌而出,凝聚于二指之间。 唰! 轻轻一掷,骨针如疾风般射出,破空而去,瞬间到了辛四娘身前。 辛四娘大惊失色,没想到李元还有后招,急忙侧身闪躲,可惜已然迟了。 骨针直直打入她的右肩,恐怖的力道穿破血肉和骨头,硬是从肩后飞出,又钉在后面的木柱上。 这威力,可见恐怖! “啊……” 辛四娘惨叫一声,灵光尽泄,重重跌落在地,狐尾也收敛而回。 雪白香肩上硬是被射出一个窟窿,血流如注。 趁机,李元一跃而起,从怀中掏出镇妖符,涂抹指尖血,稳稳拍在辛四娘头顶。 “啊……” 辛四娘受了伤,又被镇妖符镇压,当即灵气全失,身形迅速变化,却是化作一只白毛狐狸。 这狐狸好看得很,皮毛雪白,尾巴如扇,尖嘴阔耳,双眼青绿。 像画中的仙兽一般。 口中还发出凄厉的吱吱叫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收……收服了?” 王富贵一直躲在小亭,吓得瑟瑟发抖,见状才敢露面,满脸惊惶地盯着白毛狐狸,“它……它竟是我娘子?” 李元收起碧青刀,从木柱中拔出僵尸骨针,应道:“一只在山中修炼成精的狐狸罢了!” “王公子,狐妖已伏,要杀要剐,就交给你处置。” 他摊摊手,并不想沾惹太多是非。 如何处置狐妖,就交给王富贵自己。 杀也好,放也罢,与他无关。 王富贵挠挠头,抓抓耳,心中犹疑,一时拿不定主意。 杀吧,于心不忍,好歹曾是三年夫妻。 不杀,又怕后患无穷,万一狐妖来寻仇怎么办。 “唉!” 终究,王富贵还是狠不下心,叹气道:“就……就放她一条生路吧!” 说着挺起胸膛,双手叉腰,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呵斥道:“狐妖,你且听好,念在往日情分上,今日饶你一条性命,赶紧回山里去,莫再下山作恶!” “我这李兄弟本领高强,斩妖无数,你若再敢进城,小心他一刀斩了你的脑袋!” 王富贵狐假虎威,仗着有李元撑腰,一顿吓唬威胁。 辛四娘听明,缓缓点了下头。 却是认了这番话。 见状,王富贵小心翼翼上前,揭开那张镇妖符。 符落,化为飞灰。 呼! 辛四娘爬起身,抖擞皮毛,舔了舔身上的伤口,吱吱叫了两声,声音凄厉哀怨,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那青绿色的眼眸里,流淌出两行清泪。 随后一瘸一拐地绕王富贵走了一圈,吱叫一声后,陡然蹦跃而起,跑入紫竹林中,片刻不见了踪影。 唯有风吹竹林的沙沙声传来。 似是乐器在奏鸣。 “吓……吓死我了!” 王富贵松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早已冷汗涟涟。 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回想三年,如梦似幻。 到如今一场空空。 “李兄,这次多亏了你,才能赶走狐妖!” “一百两,请收下!” 王富贵遵守承诺,取出一百两银票递给李元。 李元拍拍王富贵的肩膀,以示安慰,而后毫不客气地收下银票。 这番辛苦,虽未触发《造化图鉴》,但能拿到一百两的报酬,也算不错。 武力,钱财,总是缺一不可。 这世道,谁会嫌钱多呢! 对于王富贵和辛四娘之间的恩怨,李元总觉得另有隐情,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当然,他只管拿钱伏妖而已。 种因得果,随缘而定。 管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 赶走辛四娘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王富贵继续当他的大掌柜,做他的买卖,赚他的钱。 没了辛四娘,凭他那点能耐,没几日就把药材生意搞得一团糟,恢复了“败家子”本性。 辛四娘辛苦挣下的家业,估计撑不了多久。 李元继续研究武道,苦练刀法和内功。 经过与狐妖一战,他又有所悟,几日来专心研究破风刀法,进行改良,将两式二十二招的刀法,改到了二十八招。 不过,再如何精进,对于入道的他而言,破风刀法都显得有些低级了。 每日苦练,血气依旧增加缓慢。 就好比吃饭。 幼时饭量少,一小碗就吃得饱。 长大后饭量多了几倍,就得换更大的碗,才能吃得又饱又快。 所谓更大的碗,便是更高级的功法。 李元想着,不能完全依赖《造化图鉴》的奖励。 所以没事就去县城的集市,小摊上逛逛,说不定能买到一本正儿八经的刀法秘籍。 这叫碰运气。 说不定碰着碰着,运气就来了。 这日,李元来到西城一处热闹集市。 东走西逛地看了几个卖杂书的摊子,依旧一无所获。 正准备回时,忽瞧见前面一大群人围着,不知看什么热闹,一个个鼓掌喝彩,大呼小叫。 李元好奇,走近一瞧,见人群中坐着一个怪异的黄袍和尚。 那和尚头上烫着九个香疤,歪鼻斜眼,厚唇大耳,端的是相貌丑陋。 不过人不可貌相。 这丑和尚可有手段咧,只见他手中捏着一个纸扎的小鸟,手艺精巧,栩栩如生,仿佛真个活鸟一般。 随后,丑和尚吹了一口气,也不知怎么弄的,那纸扎鸟的翅膀竟缓缓扇动,而后一飞冲起,绕着丑和尚的脑袋飞了好几圈。 “活了!活了!” 众人啧啧称奇,拍手叫好。 都说这丑和尚的戏法变得好,竟把一只纸鸟变成了活的。 唯有李元看出点门道。 他跟燕赤霞常常喝酒,闲聊天下各术之奇,自然涨了不少见识。 见这丑和尚弄的,倒像传说中的纸扎之术! 纸扎成活,人鬼妖神! 非是一般呐! 。 第45章 苦难和尚 纸扎的小鸟挥着翅膀,在半空飞翔。 一会起,一会落。 一会盘旋,一会直飞。 端的是活了般,竟与天上的燕雀无异,活灵活现,看得所有人啧啧称奇,连连惊叹。 尤其孩童,最喜看这惊奇玩意,一个个兴奋地上蹿下跳。 “戏法!好厉害的戏法!” “太好玩了!” “我也想学变纸鸟!” 平常人都以为这是和尚变的戏法,糊弄着人玩的。 殊不知,此乃正儿八经的纸扎之术,极厉害的手段,一般人可学不会。 李元不由想起了二叔李三通,当初,李三通便是以纸扎小鬼来害他,结果被他重伤神魂,命丧报应。 纸扎小鬼,即是纸扎术的一种。 能扎人,能扎鬼,能扎妖,能扎神。 可厉害着呢。 当然,李三通只是使用别人扎好的小鬼而已,并不会真正的纸扎术,本领和这丑和尚差之千里,不可同日而语。 “贫僧法号‘苦难’,路过宝地。” “小伎俩博诸位施主一笑,请舍些钱财干粮。” “贫僧多谢!” 唤作“苦难”的丑和尚伸手一捏,将纸鸟收回,而后取出一个破烂钵盂。 看了如此精彩的戏法,大家都兴致高昂,纷纷慷慨解囊,往钵盂中投些钱财。 一文! 两文! 铜板多如雨下,不一会就满了。 差不多得有五六十文。 这化斋的手段,倒是新奇。 一般和尚学不来。 “滚开!快滚开!” 正当众人兴高采烈地起哄,要苦难和尚继续变戏法时,几个粗莽大汉推开人群,耀武扬威走来。 领头的,是个满脸横气的秃头男。 “臭和尚,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赵五的地盘摆摊卖艺!” 他提着刀,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苦难和尚,口中出言不逊,“实话告诉你,整个集市都归我赵五管,想在这挣钱,先交一两银子的税钱!” 够霸道的。 集市之税该由衙门收。 可赵五是这条街的霸王,仗着有些势力便欺压百姓,敛收钱财。 旁人见了他,都怕得很。 苦难和尚不喜不怒,面色平静道:“贫僧并非卖艺,只是化缘而已!” “阿弥陀佛!” 赵五冷冷一笑,架刀威胁,“管你做什么,交钱!” “看你讨的不少,先抵上!” 说着,向身后三五个手下使眼色。 几人意会,咋呼着一拥而上,便要抢夺苦难和尚手里的钵盂。 苦难和尚叹口气,浑是无奈得很,手指轻轻一捏,从袖中抖落出一个金色纸团。 纸团飘然落地,瞬间铺展开来,化作一个七尺高的神将。 纸扎神将,斗邪灭鬼! 细看,这神将端的威武不凡,身披耀耀金甲,手持冷冷银枪,双目成日月,口吐青烟气,画得是栩栩如生,仿佛真有神将从天而降。 “什么玩意?” “纸人?” 不等几人反应过来,神将忽地一跃而起,挥枪杀至,挺刺赵五。 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噗嗤! 一个纸人,纵使会动会跳,又能有什么杀伤力呢。 赵五压根不在意。 可眨眼间,他就感到肩膀剧痛,低头一瞧,银枪刺在自己的肩膀上,直接刺出个血窟窿,疼得他吱哇大叫。 “砍死他!砍死他!” 几个大汉拔出兵器,又是刀又是剑的,噼里啪啦往纸人神将身上一顿招呼,想将其砍个稀巴烂。 神将身手了得,持枪而动,时而扫出,时而刺点,不慌不忙应对,好似皮影戏中被操纵的皮影人。 很快,一群乌合之众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纷纷倒地哀嚎。 神将看似是一张纸,实则有杀人的本事。 打了一通,这些人有的胳膊受伤,有的肩膀被戳个窟窿,有的大腿哗哗流血。 好个惨烈! 众人哄堂而笑,纷纷叫好。 看打架可比看戏法有趣多了。 何况是如此神奇的打架,一张纸人,竟把几个大汉打得落花流水,奇闻呐! “走!” “快走!” “这和尚会妖术!” 赵五等人知道碰上了厉害人物,吓得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再不敢来寻衅。 “阿弥陀佛!” 苦难和尚叹了口气,手指捏住神将,轻轻一提,也不知怎么弄的手段,那神将迅速收缩,变成了一个纸团,被和尚收入袖中。 旋即,苦难和尚慢悠悠走出人群,往集市外而去。 只留下个伛偻背影。 浑然是世外高人的模样。 李元将一切看在眼里,觉得甚是有趣,心中有意结交,于是抬步跟了上去。 “大师,且慢!” “在下李元,乃一介武夫,刚才见大师所施展奇术,甚为神妙,可是纸扎之术?” 跟至街口,李元快行两步,追上和尚的步伐。 苦难和尚止步,笑眯眯打量,双手合十道:“施主好见识,贫僧所使的正是纸扎术,小小伎俩,让施主见笑了!” 李元拱手拜礼,面含敬意,“大师谦虚了,纸扎术乃奇门之术,玄妙之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大师若不嫌,与在下喝杯茶,闲聊几句如何?” 苦难和尚孤来独往,并不喜与人结交,本想拒绝,可不知忽然想到什么,呵呵一笑道:“贫僧恭敬不如从命!” 正好,街口就有个茶摊。 二人占了张桌子,左右对坐。 片刻,茶摊老板沏了壶新鲜的茶水,为二人斟上。 热茶滚滚,香气扑鼻。 茶摊上的低劣之茶,不值钱的玩意,但品味起来倒别有滋味。 更有一股市井之气。 李元抿了两口,咂摸道:“敢问苦难大师在哪方寺庙修行?” “据我所知,平阳县附近无寺无庙。” “想来大师是远道而来。” 苦难和尚微微点头,“贫僧乃四方游历的苦僧,哪有什么寺庙可依,偶然路过平阳县,讨口饭吃罢了,明日不知又要去何处呢!” 原是个游方和尚。 怪不得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虽苦,倒也自在。 “大师真乃高人也,想必这纸扎之术,学成也不易得很!” 李元淡笑道。 他之所以和苦难和尚搭话,就是想了解了解纸扎术,长长见识。 若能结交,当然再好不过。 苦难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世间事,易得而小成,难得而大成。” “贫僧自幼修习纸扎之术,且有二十一载,可惜资质愚钝,只习得十中之一罢了。” 世间妙术,万千繁杂。 如在山脚望山顶,遥不可及。。 所以并非和尚谦虚,实在是修行路有如登山,且有十万八千步可走呢。 二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谈。 从苦难和尚口中,李元又长了些见识,得知纸扎术之玄妙。 传说中,此术源自千年前一位将军。 那将军被敌军围困,已是强弩之末,危急时却得天公授法,学了纸扎之术,一夜间竟扎出千万纸兵,征战沙场,大败敌军。 由此,纸扎术才传于人间。 至于真假,便无人考究了。 “李元施主,说起来,贫僧还当向你道谢呢!” 喝完茶水,苦难和尚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李元一怔。 他与苦难和尚素不相识,只是喝了杯茶,何来道谢之理? 这和尚,莫非在说疯话! “施主可记得那名唤‘辛四娘’的狐妖?” 见李元不解,苦难和尚开口提醒。 李元自然记得。 前几天,他刚刚帮王富贵赶走了辛四娘。 还赚了一百两银子呢。 “不瞒施主,贫僧要办一件大事,却一直被狐妖所扰。” 苦难和尚点头一笑,“如今,施主将狐妖赶走,冥冥中帮了贫僧的大忙!” “贫僧当谢!” 看着面前这个笑眯眯的丑和尚,李元微微皱眉。 他原以为只是碰上一个会纸扎术的过路和尚,并未当心。 如今看,这和尚早认出了他,且知道他帮王富贵伏妖的事。 不简单呐! 听起来,苦难和尚与辛四娘之间还另有恩怨。 这事,越来越复杂了。 “施主,你我缘分未尽,日后还会相见!” “是刀戈相见还是酒茶相见,便不一定了!” “好自为之,阿弥陀佛!” 苦难和尚合十拜礼,随后从钵盂中取了两个铜板,付了茶钱,转身大踏步离去。 很快,伛偻如弓的背影淹没在人海中。 。 第46章 富贵在天,霉运当头 冷冷清清的庭院中。 立着几根东倒西歪的木桩。 木桩上满是裂痕和孔洞。 有的从中间劈裂而开,有的千疮百孔,有的被削得只剩半截。 咔嚓! 一刀砍去! 又是一个大腿粗的木桩被砍断,罡气一震,当场四分五裂。 哗啦啦四散而飞。 刀是碧青刀。 挥刀人正是李元。 晌午,他照常在院中练刀,琢磨血气和罡气的融合之法。 练得正酣畅淋漓时,忽听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一个身穿锦衣,满身肥肉的男子进了门,着急忙慌的,一见李元竟当场跪下,“李兄,救救我!” “我……我不想死啊!” 这人,正是王富贵。 也不知碰上什么事,他脸色煞白,浑身冒冷汗,眉宇间微微发黑。 气色差得不行。 像几天几夜没吃饭没睡觉似的。 “王公子!” 李元将其扶起,满心狐疑,“请进屋说!” 猜也猜得到,这家伙肯定又碰上什么妖魔鬼怪。 不然不会来找他。 进了堂屋,王富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呼喘着粗气。 脸色难看,坐立不安。 李元倒了碗热水,递给王富贵,先给他压压惊。 本来想沏茶的,可家中茶叶早吃光了。 只好用白开水招待客人。 “王公子,狐妖已被我赶走,天下太平,为何你还如此惊慌?” 李元坐在椅子上,问起正事。 王富贵咕哝咕哝喝个饱,脸上汗如雨下,也不知是慌的还是热的,“李兄,狐妖是赶走了,可……可我家里还有一只鬼呢!” 鬼? 这倒有意思了。 王富贵究竟是什么运气,不是招妖,便是撞鬼。 “李兄,那……那只吓晕我的恶鬼,它……它还在!” 王富贵急得满脸肥肉乱颤,“我原以为是狐妖作的怪,可把狐妖赶走后,那恶鬼不仅没消失,反而变本加厉来害我!” “这不,前天夜里我刚睡着,忽听有人叫喊我的名字,迷迷糊糊醒来,却见床边飘着一个长发女鬼,青面獠牙,双眼碧绿,吓得我直接晕了过去。” “昨天夜里,我不敢睡觉,点起长明灯,让仆人们守着屋门,到了深更半夜,那恶鬼又从窗户飘了进来,吹过一阵怪风,屋外的仆人全昏倒在地,长明灯也灭了,吓得我连滚带爬逃出房间,被那恶鬼追了百丈远,后来跳进荷花塘才避过一难,侥幸留得一条小命!” “李兄你说,我是不是倒霉催的,刚赶走一个狐妖,又来一个恶鬼!” 王富贵苦着一张脸,连连抱怨。 李元忍俊不禁。 这家伙的体质是有点怪。 别人都是招蜂引蝶,他倒好,招妖引鬼! “且让我看看你身上的阳火!” 既然遭了鬼物,王富贵身上的阳气定有衰退。 先看看再说。 于是李元取来三根香,点燃,放在王富贵肩上,以查看阳火。 他入道后,能内视自己身上的阳火,但看不了别人,所以还是用老法子。 三根香燃烧出的青烟缕缕盘旋,聚集在王富贵的左肩上,久久不散。 再将香放在右肩,依然如此。 最后,将香放于头顶。 青烟缕缕升腾,终于挥发而出,只是升腾的速度十分缓慢。 看来,王富贵双肩上的阳火已经熄灭,头顶仅剩的阳火也极其虚弱。 “王公子,你危险了!” 李元神色凝重道,“先前,你好歹有阳火护体,那恶鬼不敢怎么着。” “如今被吓了两次,身上阳火虚弱,几近熄灭,恐怕今晚恶鬼就会来取你性命!” 这一说,吓得王富贵浑身发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李兄救我!李兄救我!” “只要救我一命,李兄要多少钱财报酬,我王某绝不还价!” “一两百?一千两?一万两?” 李元淡笑。 他需要钱不假,可还没到贪得无厌的地步。 更不会狮子大张口,失了道义。 另外,他也有心要会一会这恶鬼。 瞧瞧究竟是哪来的鬼魂,为何偏偏盯上了王富贵! “王公子宽心,我走一趟便是。” “至于报酬,等消灾解难后再议不迟。” 李元说道。 王富贵自是狂喜,脑袋在地上磕了一阵。 直磕得额头青紫。 “李兄大恩!大恩呐!” “王某无以为报!” 他知道,自己有救了。 只要李元出马,任凭妖怪还是鬼魔,皆可除之。 他不懂什么武道修行,只是见识过李元的手段,对李元有一股莫名的信任。 或许,这便叫“安全感”。 …… 黄昏后。 夜至。 李元随王富贵去了王家府院。 府院之富丽堂皇自不必说,他曾在王家当过护院,早见识过了。 如今再来,却是身份换了,人换了,心境也换了。 以前是下人,如今是贵客。 王富贵特意摆下一场豪华盛宴,招待李元,且不细说。 饭后,夜深。 下人丫鬟们纷纷退去。 只剩王富贵和李元留在房间中,待那恶鬼自投罗网。 “王公子,你且睡下就好,我在暗处守着,若那恶鬼敢来,定让它有来无回!” 李元持着碧青刀,胸有成竹道。 他是艺高人胆大,一身横气,什么也不惧,可王富贵就没这本事了,吓得哆哆嗦嗦,哪能睡得着,和衣躺在被窝里,两眼依旧直勾勾盯着门窗,浑身直冒汗。 呼! 灯烛吹灭。 房间内一片漆黑。 唯有天上挂的明月,带来一点银白色的亮。 屋内外安静极了,万籁俱寂。 唯有蝈蝈叫声时而传来。 王富贵躺在床上,半蒙着被子一动不敢动。 像砧板上待宰的肥羊。 李元则躲在床后的墙角处,安心等待。 据他推测,那恶鬼两次前来吓唬王富贵,是要弄灭王富贵身上的阳火。 等阳火一灭,它便可为所欲为。 所以,要么今晚,要么明晚,一定会露面。 也幸亏王富贵机灵,找了他来。 不然性命休矣。 夜色沉沉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大概到了子时,街上传来打更人的锣梆声。 声音一落,紧闭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一阵怪风吹进,像寒冬腊月的冷风,吹得人浑身发毛,冷入骨髓。 呼! 一袭白衣从窗外飘了进来,无声无息,脚不沾地。 阴深深的怪笑随风而入,似一群老鸹在凄鸣。 。 第47章 斩鬼,登门 细一瞧,从窗户飘进来的白衣身影,正是个青面獠牙,口吐长舌的恶鬼。 它踮着脚尖,飘飘荡荡,模样极为狰狞。 很快飘到了床边,一双碧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王富贵。 王富贵一直醒着,知那恶鬼来了,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大汗淋漓,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敢出气。 被窝里,很快被汗水浸透。 人一害怕,身上的阳火会更虚弱。 也更容易被鬼物所害。 天生胆大的人,不信鬼神,不惧阴邪,反而能避开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咯吱咯吱! 恶鬼不断逼近,阴气笼罩,口中发出古怪的笑声,像是在磨牙。 血舌一吐,足有五尺长。 王富贵偷偷掀开一条被子缝,往外一瞄,正瞧见一双碧绿眼睛瞪着他,吓得他直翻白眼,差点晕过去。 “啊……” “李兄救我!” 终于,他憋不住了,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唰! 李元跃起,仓啷一声拔出碧青刀,照着那恶鬼便当头一斩。 碧青刀刃划过,响起破空之声。 几乎瞬间劈在恶鬼身上。 按说,普通兵器是伤不了鬼魂的,李元出刀也是为了震慑,并不指望能杀恶鬼。 怪异的是,刀刃斩落,竟斩下了恶鬼的一条手臂。 噗嗤! 恶鬼惨叫一声,血盆大口忽张,吐出一股阴气腾腾的黑烟。 王富贵被黑烟波及,立即阳气尽泄,整个人晕晕乎乎,一头栽倒。 李元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过观想《三目菩萨图》后,立即恢复神智,以他如今的境界,这点伎俩还奈何不了他。 恶鬼飘飘忽忽,往窗外飞去,想要趁机逃脱。 看来,它很惧怕李元。 李元持刀而起,跃至窗前,右手一探将那恶鬼捏住。 奇怪! 这恶鬼摸起来怎么有点像纸! 呼! 眨眼间,李元的掌心竟灼烧起一团青色火焰。 火焰轰燃,覆盖恶鬼浑身,噼里啪啦。 像是殡葬上烧的纸人。 “纸扎鬼!” 李元这才弄明白,原来纠缠王富贵的不是真正的鬼魂,而是一只纸扎鬼。 纸扎鬼也是鬼,属阴,被李元身上的阳火一碰,立马灼烧起来。 如同放在火炉里烤。 那恶鬼惨叫几声,很快被烧成了灰烬,落在地面。 黑灰一团,什么也不剩了。 李元捻起一点灰烬,闻了闻,一股恶臭之气扑鼻。 他微微皱眉,思索着纸扎鬼的来历。 这玩意和当初二叔害他的纸扎小鬼是一个路数,但要厉害得多。 若非李元已入了道,还真不好对付。 有谁会纸扎鬼呢? 他想到一个人。 苦难和尚! 整个平阳县,以前从未听说有会纸扎术的高人,他二叔那小鬼,还是当初去拜师学艺弄来的。 唯有苦难和尚这个古怪的外来者,纸扎术极其高明。 能扎飞鸟,能扎神将,自然能扎恶鬼。 问题是,苦难和尚为何要害王富贵,难道他们有仇? “李……李兄!” 王富贵缓过神,急忙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全是汗,“鬼……鬼灭了么?” 李元点头,指着地面上的灰堆,“已化灰烬!” “无事了!” 王富贵长松一口气,穿鞋下地,还来不及高兴,李元又补了句,“不过灭了一只而已,难保明后天没有第二只第三只!” 一听,王富贵双腿发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捅了什么鬼窝。 怎么妖啊鬼啊的,全和他过不去? “王公子,你可有什么仇人?” 李元问道,“是否得罪过一个和尚?” 王富贵急得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我一向本本分分做生意,和和气气发财,哪会结什么仇人呢!” “至于和尚,我从去寺庙,也不与他们交集,哪来的得罪?” 这就怪了。 提起苦难和尚,王富贵一问三不知。 显然他与之并不相识。 这事,怕没那么简单。 喔喔喔…… 窗外,传来鸡叫声。 不知不觉,天已渐亮。 “王公子,这恶鬼来历不明,可能是有人故意害你。” “你且偷偷换个住处,莫要声张。” 李元提议道。 王富贵连连点头,言听计从。 他现在对李元是全然信任,哪怕让他吃屎,他也毫不犹豫。 “我在南城有间刚开的药铺,鲜有人知,今日便偷偷搬过去住。” “这破宅子,风水不妙,净引来妖鬼之物!” 王富贵气愤道。 却是将倒霉事全赖在了风水上。 李元嘱咐几句,安置妥当,待天明后便离开了王府。 一路匆匆,并未归家。 而是去了西城集市,找寻苦难和尚。 他觉得,纸扎鬼定和苦难和尚脱不了干系。 找到和尚,就找到了真正的“鬼”。 可寻了半日,都不见苦难和尚的踪影。 向小贩打听才知,那变纸鸟的和尚早不露面了,也不知是离开县城,还是有了安置之处,浑没个踪影。 不少喜欢看纸鸟戏法的人也在到处寻他,可惜一无所获。 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神秘得很。 下午。 李元正巧碰上了办案子的燕赤霞,向他打听此事,毕竟燕赤霞见多识广,人脉也多,或许知道苦难和尚的来去。 燕赤霞听了,连连摇头“纸扎术我听说过,是一门厉害的古传之法,能扎人,扎鬼,扎神。” “至于什么苦难和尚,我闻所未闻,恐怕帮不上忙。” “不过,我会让巡街的衙役多加留心,若碰上那和尚,立马告知!” 李元连连道谢。 并向燕赤霞描述了苦难和尚的相貌,请衙门巡差留意。 其实,苦难和尚不要太好认,长得歪鼻斜眼,厚唇大耳。 放人堆里,一眼就瞧见。 扎眼得很咧! 回到家。 已是黄昏。 日渐西斜。 李元在院中打了套拳法,舒舒筋骨,正准备烧柴做饭,忽听敲门声响起。 咚咚! 是谁? 燕赤霞?王富贵?童氏父女? 李元打开院门一瞧,门外站着个青衣女子。 女子体态婀娜,模样娇俏,妖媚而不失温雅,美艳而不失灵动,真个画中走出的美仙子。 不正是辛四娘么! 李元猜遍所识之人,万没想到会是那狐妖! “公子有礼!” “四娘打扰了!” 辛四娘今日的打扮十分朴素,一身素裙,一条玉带而已,除了头顶一根碧绿发簪,身上别无配饰,但依旧难掩姿色。 换言之,漂亮的人,哪怕穿破衣褴褛,都是一样的美貌。 “王夫人!” 见辛四娘彬彬有礼,李元也起了个拱手式。 看样子,对方不是来找茬的。 就算真找茬,他也不惧。 辛四娘虽有些道行,可还不是他的对手。 “公子唤我‘四娘’吧。” “‘王夫人’三字,四娘担不起。” 辛四娘撇了撇嘴唇,言道。 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怨念。 李元淡淡一笑,伸手拉开门户,“来者即是客,请进。” 显然,辛四娘找他定是有事。 而且不是小事。 明知李元有降妖除魔的本领,她还敢送上门,不得不说勇气可嘉。 进了堂屋。 上了茶水。 辛四娘有些坐立不安,询问王富贵的近况如何。 李元如实相告,说王富贵被恶鬼所害,差点丢了性命,幸而他及时阻止,让王富贵死里逃生,眼下正躲在一偏僻处,苟且偷生。 听完,辛四娘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叹了口气。 “夫君命里该有此劫,躲避不过的!” “公子仗义出手,救他性命,四娘在此拜谢了!” 说着起身行礼,目含真诚。 没想到,这狐妖对王富贵还留有深情。 大抵是有难言之隐。 “你可知,要害王公子的是什么人?” 李元问道。 他觉得,辛四娘肯定知道个中原委。 至少比他知道的多。 “此事说来话长,四娘不便在此多言。” 辛四娘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若公子想听,不如随四娘走一趟翠岭山,赴一场拜月之宴。” “宴后,四娘定将来龙去脉告知公子!” 原来,这才是她登门拜访的目的。 。 第48章 山中狐宅 拜月宴? 什么拜月宴? 李元头次听到这种说法。 似乎是场宴会,但为何叫“拜月”二字呢。 见李元疑惑,辛四娘开口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翠岭山乃天灵之地,每年三月十五,灵气盈涨,便会出现血月之象,洒下盈盈月华。” “我狐族的兄弟姐妹,皆聚于山顶,以玉盏接受月华之气,享受天地造化。” “故称之‘拜月宴’。” “在拜月宴上饮了月华之气,好处可多着呢,可增寿命,可换胎骨,可洗浊气,如同吃一颗仙丹妙药。” 今日,不正是三月十五么。 原来辛四娘是想请李元去翠岭山,共享月华之气。 天降灵华,恩泽众生,这种事不奇怪。 天下之大,常有人兽鬼灵,吃饮灵物妙药,从而得造化,入仙道之事,算不得奇闻。 唯一奇怪的是,辛四娘为何请他? “我先前伤了你,今日你却来请我赴宴,怕不是一场鸿门宴咧!” 李元半开玩笑道。 都说狐狸狡猾,诡计多端。 保不齐这辛四娘故意示好,请他前去赴宴,暗中纠集一群狐妖围攻于他,以报仇怨。 真是这般,倒也不惧。 大不了一身豪胆气,一把碧青刀,来个血洗狐巢,将一锅狐狸精全宰了,也痛快得很。 “公子误会了,四娘断不敢有此念头。” 辛四娘急得面颊一红,赶忙解释,“四娘知道公子有降妖除魔的本领,怎敢放肆。” “况且那日在小亭,公子放过四娘一马,四娘断不会做出忘恩负义之事,加害公子。” 辛四娘说得情真意切,目光中尽是诚恳。 眼泪差点急得掉落下来。 若真是演戏,演到这份上,李元倒也佩服之至。 “不是最好!” “否则敢动我的心思,只会害你整个狐族,一同陪葬!” 李元加重语气,冷冰冰道。 身上不由而生一股横气,压得辛四娘浑身一颤,毛骨悚然。 她知道,面前之人可不是善茬,说得出做得到。 哪敢动什么歪心思! 渐渐,太阳西沉。 黄昏已至,霞云满天。 应下后,李元便随辛四娘出了城,赶往三十里外的翠岭山。 别的不提,他对辛四娘所说的“月华之气”极感兴趣,若为真,此等天地造化之物,定能给自己带来一场不小的机遇。 故而答应得爽快。 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翠岭山。 他们一个是狐妖,一个是武夫,脚力比普通人强,再施个轻身之法,快得很。 此时,夕阳只剩一点红晕。 天色渐黑。 翠岭山被昏暗笼罩,山里山外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山兽嘶吼,鸟鸣幽怨。 苍茫林野,不见生气。 端的阴气深深,诡谲瘆人。 山中多猛兽,多妖异,别说晚上,大白天也没人敢随便上山。 说不定遇上个虎豹豺狼,妖魔凶物,便断送了性命。 “公子,随我来!” “后林有条小道,直通山顶。” 辛四娘轻车熟路,并未走上山的主道,而是绕进一处山林中,走蜿蜒崎岖的小路。 她本是狐妖,又熟悉地势,走得自然轻松。 李元暗提真气,甩开腿脚,仗着一身武艺才勉强跟上。 沙沙! 林野中,一路攀爬拐折。 爬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半山腰。 抬头远望,正见山中升起一轮圆月。 月如玉盘,悬挂当空。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照耀山野,一片清明。 虽有阴深之感,也不失圣洁之美 “公子,快到了!” 穿过林野,再往上是一条直路,好走多了。 辛四娘带着李元,在山路上弯弯绕绕,又走半个时辰,到了山顶。 哗啦啦! 耳边传来水声。 动静大得很。 似有天河落在山中,轰然作响。 再往前,果然见一道瀑布挂下,形成百丈长的白练,好是壮观。 瀑布下是一深不见底的水潭。 此时,有一身穿红裙,扎着两个俏皮小辫的少女,正蹲在水边,搓洗着木盆中的衣物。 银白月光,磅礴瀑布,清澈水潭,红衣少女。 好一幅如梦似幻的画卷。 只是在这夜半之时,深山之中,显得尤为诡异。 显然,少女并不是人! “十四妹!” 辛四娘显然和红裙少女相识,咯咯笑着奔了过去,满心欢喜溢于言表。 少女起身,抖了抖手上的水珠,喜笑颜开道:“四姐,你回来了!” 瞧她的模样,细眉大眼,鼻挺薄唇,又是个美人坯子。 再长大些,绝不逊色于辛四娘。 “这位哥哥是……” 少女发现辛四娘身后跟着个陌生男子,顿时收敛笑容,心生警惕。 目光中,还透着一股好奇。 估计她从未下过山,见过山外之人。 辛四娘笑了笑,“是我请来的客人,李元李公子。” “公子,这位是我十四妹。” 辛四娘简单介绍了一下。 那少女倒单纯,一听是姐姐的客人,立马换了一副调皮笑脸,“四姐可从不带外人上山呢,想来这位哥哥是不一般的人物。” “四姐,你何必执情于什么王公子,依我看,这位哥哥比那脓包强上百倍!” “正与姐姐是天作之合!” 果是个鬼精灵的丫头。 什么话都说得出。 辛四娘听得脸色臊红,急忙呵斥了一句,让少女闭嘴。 而后正儿八经的向李元道歉,“十四娘年幼失言,公子莫见怪!” 李元自不会放在心上,摸了摸十四娘的头,倒觉得这丫头机灵可爱。 因是狐妖,不入人世,还有一股子憨傻和天真劲。 “爹爹呢?” 闲聊几句后,辛四娘问道。 少女向前一指,“爹爹在家中,正为拜月宴做准备呢,姐姐妹妹们也都在。” “走,我带你们去!” 少女端起木盘,将洗好的衣物放好,而后迈着莲步,沿石壁往前走去。 路上,辛四娘一边走,一边给李元介绍,说她爹娘都是山里的狐狸,因受了月华之气才得以修行成妖。 可惜她娘亲福薄命浅,一次下山时碰上捉妖的道士,被打得神魂俱灭了。 从此,只剩下她爹和十九个女儿,在山中隐居修行,以求正果。 十九个姐妹中,她排行老四,故唤“辛四娘”。 这少女排行十四,唤“辛十四娘”,是众姐妹中最聪明伶俐的一个,刚修行三五年便化形为妖,天赋极高,也是最可能成仙得道的一个。 李元啧啧称奇。 这还是个大家族啊。 算上辛四娘的爹,足有二十只狐狸。 放在人间,足是个显赫世家。 而且阴盛阳衰,竟无一只男狐。 有趣得很! 走了百丈远,那陡峭石壁上忽出现一个山洞。 洞内点着油灯,有一丈多高,一张多宽。 沿山洞深入,越走越宽敞。 等油灯的光芒越发微弱,几乎暗不可见时,继续往前走几步,忽地豁然开朗。 出了山洞,却是另有洞天福地,造化之处。 面前,一座偌大宅院拔地而起,藏于山壁之间。 银白月光洒落,照耀如水。 红灯笼挂着一串又一串,仿佛人间元宵节,端的喜庆好看。 出了山洞,走两步便是宅院大门。 门口蹲着两只异兽,蛇身牛兽,长有三爪,由石玉雕刻而成,威武不凡。 进了院子,眼前铺开数十间房屋,鳞次栉比,如若碑林,皆是金碧辉煌,富贵玲珑,也不知如何盖起来的。 好个山中妙地,福佑之所! 。 第49章 狐族 “咯咯……” “姐姐们可藏好,我来捉你们了!” “三,二!” “哼,你这赖皮鬼,没数完就睁眼,该罚!” 偌大宅府内,还未见人,已闻娇笑,如银铃声般回荡。 进门一瞧,见有七八个女子在院中玩耍逗乐,俱是相貌出众,闭月羞花,令李元觉得恍惚间进了女儿国。 狐狸是出了名的妖媚,化形后可有一副好皮囊呢。 怪不得民间有“狐狸精”的说法。 倒更像是夸人的话。 “嗯?” “姐妹们,来了个男子!” “好强的横杀之气!” “是个武夫!” 见有外人来,狐妖们停止了嬉戏玩耍,警惕而好奇地盯着李元。 她们是妖,本能地惧怕李元身上的气息。 故而一个比一个躲得远。 “四姐,你为何带个外人来?” “还是个厉害的武夫!” “他……他不会害我们吧?” 几个胆小的狐妖赶紧躲到后面,满脸慌张。 胆大的狐妖张牙舞爪,“怕什么,咱们一家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见状,辛四娘赶紧解释,令众姐妹放心,道:“这位是李元李公子,我从县城请来的贵客,来赴拜月之宴,并无恶意。” 随后,向李元一一介绍她的家人,“这位穿红衣的是我大姐,这位持剑的是我二姐,旁边是我五妹,还有七妹……” 辛四娘一口气说完,不等喘口气,又有几个笑语盈盈的女子从房间走出。 有的花枝招展,妖媚十足,有的清纯伶俐,惹人怜爱,有的雍容华贵,气质脱俗。 却是乱花迷人眼,群芳齐争艳。 好一幅《月下百美图》。 辛四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逞口舌:“左边的是我十二妹,这位是我十三妹,还有她们俩,是我的十六妹和十七妹!” 李元哪记得住,只见眼前一群美人亭亭而立,笑语盈盈,看得他眼花缭乱,分辨不清。 皇帝老儿的后宫佳丽,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对了,十八妹和十九妹呢?” 辛四娘问道。 那身穿红衣的辛一娘抬手指去,声音酥软道:“她们俩呀,在用功读书呢!” 辛一娘指的是府院左处的一间房,近前一瞧,房间内摆放着排排列列的书架,架上摆放着五花八门的书籍古卷,有诗词文章,有地理文史,有修行之术,有圣人道理…… 赫然一个大书库。 其中藏书千卷,比县城书馆的书还要浩瀚。 果是个妙地。 此时,两只小狐狸蹲在椅子上,竖着一双狐耳,爪子拨来翻去,正有模有样地翻看书籍。 一个读的是《圣人言》,一个读的是《大乾风云志》。 “李公子,她们是我十八妹和十九妹!” 辛四娘介绍道。 两个小狐狸虽不能言,却已开神智,聪明伶俐得很,见有人来,立即跳下凳子,一蹦一跃地跑到李元面前,抱起两只前爪,作揖行礼。 毛茸茸的尾巴扫来扫去,着实可爱。 据辛四娘所言,她这两个妹妹最年幼,所以尚未化形,只等今夜拜月宴上,饮月华之气,得天地造化,方可入道化妖。 闲聊一会后,这群狐妖渐渐放下对李元的戒心。 反而开始缠着李元问东问西。 她们生于山中,长于山中,除辛四娘外,几乎都没下过山,更没进过县城,对人类世界自然极为好奇。 正热闹时,一个鹤发白须的老翁走出屋子,咳嗽了两声。 他身穿金袍,手持木杖,面相看似衰老,实则精神奕奕,筋骨强健。 身上若隐若现一道灵光,冲顶而起。 正是这群狐妖的父亲,辛老翁。 “爹!” “爹爹来了!” 辛老翁一出现,众妖纷纷闭口,乖乖站在一旁。 一个个老实巴交,像学堂里的学生。 “既是四娘请来的贵客,先进屋喝口茶水吧!” “免得旁人说我狐族不懂礼数,怠慢客人!” 辛老翁说道。 李元拱手拜礼,“多谢老翁!” 随后跟着进了堂屋。 屋内布置雅致,古色古香,墙上挂着一幅幅精彩绝妙的字画,颇有书香门第的高雅之气。 哪像是个狐巢呢! 说是某个世家的厅堂,也绝不会有人怀疑。 果然狐通人性,最是聪颖。 辛四娘沏了一壶热茶,倒入茶盏,顿时飘出一股清香之气。 闻之,精神抖擞。 绝非凡俗之茶。 “四娘,你随姐妹们去准备拜月宴,莫耽搁了时辰。” 辛老翁嘱咐道。 “是,爹!” 辛四娘斟了茶水,而后移步退去,和狐妖们有说有笑地上了山顶,准备拜月宴去了。 已是戌时,月升当空。 等到子时,月华盈满。 故而在子时前,一切要准备妥当。 。 第50章 群妖宴会 狐宅,堂屋内。 “李公子,你运气甚好,正碰上一年一次的拜月宴,造化不浅咧!” 辛老翁抿了口茶,似笑非笑道。 李元点头,“听四娘说,每逢三月十五,血吞圆月,月华盈满,降于翠岭山之顶。” “生灵受之,可得月华之气,好处无穷!” 听了这话,辛老翁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得意,“那是自然!” “拜月宴乃我狐族之瑞事,可受天地造化,山中多少妖怪精灵都眼馋得很,每逢此日,恨不得求爷爷告奶奶,要来入宴呢!” “尔等凡人欲要入宴,我是从不应的。” “当然,李公子是个例外!” 李元呵呵一笑,“在下不胜荣幸!” 他十分好奇,为何辛四娘偏偏邀请他参加拜月宴,难道有什么隐情? 辛老翁不愧是老狐狸,一眼看破李元的想法,道:“李公子得了造化,莫忘四娘一片苦心便是。” “若有事相求,还忘公子多多帮扶。” 原来在这等着呢。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辛四娘邀请他来参加拜月宴,果是有事相求。 李元继续追问,辛老翁却打起了马虎眼,什么也不肯说。 不过猜也猜个大概,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和王富贵有关。 渐渐,夜深。 皎洁圆月悬于山间。 抬头一望,月大如玉盘。 怪的是,清亮的圆月上,开始渐渐出现血红点子。 像毛笔蘸了红墨点上去的。 血红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很快就遮盖了一半。 “爹爹,大哥哥,姐姐们已准备妥了拜月宴,请你们去呢!” 辛十四娘火急火燎跑来报信。 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两只小辫子凌乱地搭在肩上,更显可爱。 “好!” 辛老翁起身,捋了捋胡须,“李公子,请吧!” “请!” 话落,李元跟着辛老翁和辛十四娘往府院后走去。 出了后门,是一道夹杂在两面石壁间的羊肠小道,有数百丈高,陡峭曲折,直通峰顶。 沿小道往上爬,一炷香时间后到了峰顶。 眼前豁然开朗,如登仙宫。 眼前是一轮盘大的血红圆月,如苍穹开了一只天眼。 右面是雾气腾腾的层峦山峰,一望而无际。 左面则是郁郁葱葱的碧绿山林,兽吼声不绝于耳,更添幽深。 血月山顶,凉风徐徐。 好个山中夜景! “咯咯!” “嘻嘻!” 一阵娇笑声入耳。 寻声看去,不远处便是狐族的十几个姐妹,正坐在一张长长的石桌旁嬉笑闲聊,欢声笑语不绝。 除了狐妖,还有受邀而来的山中精怪。 有个满脸黑毛,眼大如碗底的,是黑熊精。 有个身披七彩羽衣,嘴长一寸的,是鸟怪。 有个浑身长着叶子,四肢如枝干,满脸黑褶的,是树精。 …… 这群妖怪受邀而来,都带着好东西。 有琼浆美酒,有天生灵果,有仙泉之水。 五花八门,一一摆在桌上,好是丰盛。 怪不得唤作“拜月宴”呢。 此宴非凡俗之宴,吃什么酒肉菜肴之类。 他们吃饮的皆是于修行有益的灵物。 除此外,最显眼的当属石桌上一个个整整齐齐排列的白玉盏。 白玉盏由山中玉石雕琢而成,呈莲花台状,精致高雅,玲珑剔透。 有了白玉盏,方可接纳月华之气,享天地造化。 据辛老翁所言,这些玉盏是他在山中一处石洞内寻得,共三十六个,所以每次拜月宴,除狐妖外,只能另外邀请十六个精怪。 有了白玉盏,狐族才稳住地位,成为翠岭山中的“皇室”。 在翠岭山,哪个妖怪敢得罪他们? “李公子,请坐!” 辛四娘将李元带到石桌东南角,坐在冰凉的石凳上。 左边是辛四娘,右边是辛十四娘。 天上是一轮血月,眼前是峰峦叠嶂。 此情此景,与众妖共宴,倒也别有趣味。 “李公子,尝尝蜂妖酿制的百花酒!” 辛四娘捏着一只玉壶,给李元斟酒。 酒入杯中,呈金黄之色,飘荡着一股香气。 有点像地球上的啤酒,但更粘稠。 “请!” 辛四娘端起酒杯,先饮了一口,李元也微微抿了下,此酒味道甘美,香甜得很,入腹后竟有一股灵气散开,通达全身。 果是妙物。 “四姐,我也要喝!” “给我倒一杯!” 辛十四娘馋得口水直流。 眼睛盯着玉壶,直直放光。 辛四娘立即板起了脸,斥道:“你年纪小,刚化形不久,受不得百花酒的灵气!” “且长几年再喝!” 辛十四娘撇了撇嘴唇,一脸不悦,伸手抓起一颗金黄果子,嘎嘣嘎嘣啃了起来。 两排小牙犹如利剑,三两下就啃光了一颗果子。 小嘴一鼓一动,吃得可欢实了! 翠玲山顶,血月之下。 众妖齐聚,共享盛宴。 宴上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有的把酒一醉,有的食果解馋,有的翩翩起舞,引得众妖一片喝彩,有的侃侃而谈,道那山中奇妙之事。 一番光景,不像群妖宴会,倒像盛世歌舞升平之象。 无忧无虑,悠悠自在。 比人间那些哀苦草芥,不知强了多少倍! 夜更深。 风更凉。 到了子时。 天上圆月终于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犹如一口装满鲜血的井,倒挂在半空。 桌上三十六个玉盏被血月一照,散发出道道光芒,映出一轮轮圆满血月。 好似灌了满满一盏的血。 盈盈月华,洒落玉盏! 真正的拜月宴开始了! 。 第51章 月华成盏 翠玲山顶。 血月照耀山中,洒下一片赤红。 云雾翻腾着红霞,整个大地都被披上一层血衣。 拜月宴上,三十六个白玉盏忽地散发出道道光芒,将四周照得通亮。 盏中如水,映着天上血月。 好似一口小巧的血井。 血月出现的原因,乃是月华盈满。 白玉盏,正是接取月华的灵器。 此时,随着圆月愈加血红,白玉盏中开始凝聚水滴,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一颗一颗,逐渐形成。 这水滴呈血红色,正是月华之气的结晶。 一滴,便蕴含极强的天地灵气。 “血月降临了!” “真乃天地造化啊!” “谢月神赏赐!” 众妖欢腾,纷纷伏身而拜,口中嘟嘟囔囔,不知叫喊着什么。 他们全都面朝血月,顶礼膜拜,面带虔诚之色,应该是在感恩月神的赏赐。 很快,血月荡开一道波浪,拨云散雾,洒落大地。 天地间一片赤红。 月华之气盈盈溢出。 许多鸟兽也感应到了,纷纷嘶吼,鸣叫。 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山脉。 好个热闹! 更神奇的是,连花草树木都被月华之气影响,竟生机勃发,迅速生长。 有的枯木又长出嫩芽,有的花草勃勃而发,一个时辰长高一寸。 都说人间有“洞天福地”,凝聚天地灵气,乃仙人修行之所,极其罕见。 此时,被血月笼罩的翠岭山,赫然就是一处洞天福地。 只是不能长久罢了。 血月出现的时间极短,只有两个时辰。 等到晨曦便会消失。 哪怕众妖抓紧时间修炼,吸取月华之气,也吸纳不了多少。 好似一座金山,给你两个时辰去挖。 再费劲也挖不了多少金子。 辛好,有白玉盏。 白玉盏乃灵器,能吸纳海量的月华之气,凝聚成一滴滴血珠。 一滴! 两滴! …… 十滴! 两个时辰后,血月开始坠落,黯淡,等到东方渐明,血月彻底消失在翠岭山的西面。 此时,天开始亮了。 经过两个时辰的凝聚,三十六个白玉盏中各有半盏月华之气。 月华凝聚成珠,珠积成水,鲜红而粘稠,很像血液。 但并没任何腥味,反而散发出一股清香。 十分好闻。 “大家尽享!尽享!” 辛老翁落座,捧起面前的白玉盏,眼睛直直冒光,“此乃月神赏赐,天地造化,各位请尽情享用,莫辜负月神美意!” “请!” “老翁请!” 众妖早就迫不及待了,俩眼直勾勾盯着白玉盏。 甚至口水成河。 那些被邀请的妖怪们,深知机会难得,今年运气好被邀请,明年就不一定了。 自然倍加珍惜。 按照规矩,先是狐妖姐妹们各自挑选了白玉盏,拿在手中饮用月华之气。 随后是妖灵精怪们,挑拣其余的白玉盏。 其实没什么好挑,都是一样分量。 李元最后拿了一盏,轻轻一摇,盏中月华微微荡漾,涟漪起伏,颇是有趣。 闻一口,芳香扑鼻。 果然是好物! 妖怪们早忍不住了,拿到白玉盏,便激动地张口饮之。 有的一口一口轻抿,品尝月华滋味。 有的则狼吞虎咽,一口将半盏月华吞下。 不一会,月华之气起了效果,散发浩瀚灵气,可见众妖身上的灵光显现,越发强盛。 于是纷纷打坐调息,利用磅礴的月华之气修行,不敢浪费一丝一毫。 山顶安静下来。 所有妖精都全心投入修炼,贪婪汲取着月华之气的灵力。 有的灵气蒸腾,有的身躯渐长,有的双眸射电,有的头顶霞云。 最明显的是十八娘和十九娘,她们尚未化形,修为浅薄,饮下月华后收益最大,身上竟开始显现道道灵光,渐有化形之兆。 咕哝! 李元捏着白玉盏,晃了晃,将其一饮而入。 月华闻着香,喝下去却全无滋味。 和水没什么两样。 入腹后,一股炽热猝然爆发,游走五脏六腑,通达四肢百骸。 体内磅礴之力爆发,心跳陡然加快,血液急流奔涌。 浑身的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李元试着调息了一下,月华灵气立即冲入丹田经脉,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疯狂渗入血肉肌骨,滋润肉身的同时,也裹挟着体内的浊气杂质排出。 呼呼! 月华之气,可比平常吸纳的灵气厉害多了。 一个是江河,一个是小溪。 不可同日而语。 正因如此,月华之气带来的妙处也是无穷的。 李元凝神修炼了一个时辰。 体内血气暴涨,浑身的皮肉上竟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血丝。 口中吐气,便有一股黑灰浊气喷出。 排了上百次后,体内渐有轻盈之感,无比舒畅。 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 又过半个时辰。 李元的呼吸吐纳恢复正常,体内暴涨的灵力终于消退。 这意味着,那一盏月华已被他完全吸收。 睁开眼,双眸如电,可察百丈之外。 双耳听风,可辨山林中鸟兽之位。 果有脱胎换骨之效! 李元大喜。 这趟没白来啊,怪不得翠岭山众妖抢破头也要参加拜月宴呢,饮下月华之气,好处太大了,往往抵得上数月苦修。 哪怕是灵丹妙药,都远远不及。 这就是天地造化! 此时,天已大亮。 李元抖擞抖擞精神,见身旁有一块巨石,于是手痒,单臂环抱,硬是将那五六百斤的巨石抱了起来。 身上肌肉鼓胀,血气暴涌,凝聚成一道道血丝。 力气好是恐怖! 这正是修炼血气的妙处,堪比有九牛二虎之力。 “九牛二虎”乃是修血气的第二层境界。 虽未达至,可他吸收了月华,血气大涨,最多修炼一两月即可突破。 届时,举起千斤重的巨石亦是轻而易举! 轰隆! 李元举着巨石走到悬崖边,轻轻一扔,那巨石便被抛到山下。 滚至山林中,砸断了三五颗大树。 “大哥哥,你……你的力气好大!” 一旁,辛十四娘也睁开了眼,吃惊地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她亲眼见李元单手举石,扔至山下。 满眼尽是羡慕和崇拜。 以她的力气,别说举五六百斤,五六十斤都费劲。 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不被石头压死就不错了。 当然,修行不是比力气。 狐妖所擅长的魅惑术,李元同样一窍不通。 修行,是修各家之长! 而不是比谁打架更厉害! 。 第52章 人狐缘 山顶。 除李元和辛十四娘外,众妖仍在调息,尽情吸纳磅礴的月华之气。 又过一炷香,辛四娘也吸纳完毕,睁眼醒来。 她获得的好处着实不小,身上灵光渐盛,双眸如水,面若桃花,模样竟又妖艳了几分。 由此可见天赋之高低。 辛四娘和十四娘率先吸尽月华之气,无疑是众狐妖姐妹中天赋最高的,将来若有机缘,未必不能成仙得道。 “四姐,你刚才是没瞧见,大哥哥单手举起一块五六百斤的石头!” “咣当一声扔下了山!” 辛十四娘激动地挥着两只小手,一边比划,一边叫嚷。 脸上眉飞色舞,好似个澎湃激昂的说书人。 “嘘!” 辛四娘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仍在修行的众妖,“小声点,别惊扰他们!” “走,咱们先下山!” 辛十四娘急忙用手捂住嘴巴,乖乖点了下头。 且说一人二狐,沿着崎岖狭窄的小路,往狐宅走去。 途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聊着聊着说起了正事。 “四娘,现在可以告知,为何请我赴宴了吧?” 李元笑呵呵道。 辛四娘正纠结呢,不知该如何开口。 忽听李元主动提起,心下一松,“不瞒公子,四娘有一事相求!” “请公子务必答应!” 果然,来了! 天下没白吃的宴! 吃了宴,哪能一抹嘴就走呢。 李元并不急于表态,“事有大小,也有急缓,你且说说是何事!” 辛四娘点头,一边拎着裙子往山下走,一边口吐香兰,娓娓道来。 “说来也是一段缘分,十年前……” 十年前,辛四娘还是一只尚未化形的小狐狸,跟随老狐狸在翠岭山修行。 她天性调皮,机灵聪慧,喜欢到处玩乐。 尤其对人类世界充满好奇。 她瞒着辛老翁下了山,想去人类的地盘瞧瞧,结果倒霉催的,被一猎户抓住,要剥她的皮,食她的肉。 自知命休,辛四娘后悔不迭,双眼含泪,呜呜大哭。 这时,去外县贩卖药材的的王富贵恰好路过,见一只狐狸竟会流泪,心想或是山中灵物,便一时起意,发了善心,用一两银子买下辛四娘,放归山林。 辛四娘感恩,记着王富贵的模样,后来终于化形为妖,修为大涨,便下山寻找恩人,以报当日之恩德。 那时,王家早已衰败,家财散尽。 王富贵沦落街头,差点成了叫花子。 辛四娘一心报恩,谎称说要选婿,故意选中了王富贵,从此嫁入王家,帮他重整家业,才有了后来王家的东山再起。 “当初夫君救我一命。” “如今我还他三年,也算两清了。” 辛四娘叹口气,神色哀伤道,“我与他的缘分,也只有三年!” 李元明白,这叫“了红尘”。 了断红尘,不背因果。 将来成仙得道时,方不会有大劫。 辛四娘既追求修行正道,势必要了却红尘。 当初,她被王富贵所救,欠下恩情,即是有了红尘缘。 后来下山报恩,三年来尽心尽力帮扶王富贵,是还情,也是了缘。 缘分一尽,自然再无相干。 说白了,王富贵赶走她也是天定缘尽,不是毫无来由的巧合。 “既了了尘缘,为何还放不下呢?” 李元问道。 红尘缘了,万事皆空。 一心修行仙道便是。 辛四娘笑了笑,面露苦涩,“尘缘了,情却难了。” “我与他好歹夫妻一场,朝夕相处三年,如今见他落难,被妖僧所害,怎可弃之不顾!” 李元精神一振。 他知道,辛四娘所说的妖僧,定是苦难和尚。 “这么说,你识得会纸扎术的和尚?” “他是什么来头?” 辛四娘抿起嘴唇,微微点头,“我与他交手数次,怎会不识!” “他是白莲教的人!” 李元一惊。 万没想到这事和白莲教扯上了关系。 细想也不奇怪,如今乱世,白莲教横行肆虐,在周遭好几个县都如鱼得水,一面对抗官府,一面欺诈百姓,厉害着呢。 唯有平阳县好些,尚未被白莲教渗入。 不过估计撑不了多久。 “所谓树大招风,王家的药材生意越做越大,买卖遍布八县,很容易被白莲教盯上。” “白莲教派人找到夫君,想以低价购买王家的药材,做长久生意。” “这种事,怎么可能答应!” “一来,王家的药材卖给白莲教,无赚甚至亏本,二来,白莲教乃叛逆乱党,若被官府查出这桩买卖,整个王家都会被杀头,于是我和夫君断然拒绝。” “白莲教不甘心,阳的不行来阴的,派了个懂纸扎术的妖僧来,暗中加害夫君,想用恶鬼附他的身,让夫君变成白莲教的傀儡。” “若非我暗中保护,夫君他早已被妖僧所害!” 李元明白了。 王富贵在深夜听到的怪响,见到的血迹,其实是辛四娘在和苦难和尚打斗。 可怜她一片苦心,倒被王富贵当成了驴肝肺。 “白莲教,越来越猖獗了!” 李元暗暗感慨。 他一直以为,白莲教都是些邪魔外道的妖人,上不得台面。 没想到,连苦难和尚这等修行纸扎正术的僧人,也加入了白莲教,甘心为白莲卖命,可见白莲教如今的势力何其恐怖。 怪不得连朝廷都拿白莲教没法子呢。 “公子,我与夫君尘缘已了,不便再出手相助。” “所以想请公子救救夫君,莫让他沦为白莲教的傀儡!” “四娘……拜谢公子!” 辛四娘忽地纳头便拜,情真意切地恳求。 在她看来,李元是入道境界的武夫,本领高强,一身胆气,正是不二人选,只要应了,她便可以安心。 李元冷笑一声,面如铁石,“你不了解我的脾气,我这人倔得很,不吃硬也不吃软。” “我不想做的事,你求破天也没用!” “我想做的事,哪怕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听到这,辛四娘俏脸一颤,以为李元要拒绝。 连辛十四娘都不忍心了,准备帮姐姐求情。 李元却话锋一转,道:“当然,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万事好商量!” “如今受你之邀,得了月华之气,作为交换,我当尽力而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至于结果如何,我可不敢断言!” 这事对他而言,不难。 本来么,他已有意要会一会苦难和尚。 辛四娘长松一口气。 “有公子这话,四娘放心了!” “多谢公子!” 话说回来,辛四娘为救王富贵,也是煞费苦心。 自己不便出手,怕再惹尘缘,于是将李元请来拜月宴,先给好处,再谈条件。 倒是个聪明的狐妖。 一场交易,二人皆得所需,又不沾尘缘,同时还救下王富贵那傻憨憨,可谓一箭双雕。 日升,东方一片霞红。 天已大亮。 一人二狐回了狐宅。 辛四娘沏好茶水,本想留李元在府中多待一会,李元却急着下山办正事,于是向两姐妹道别,沿着晨雾氤氲的山路,往翠岭山下赶去。 。 第53章 将计就计 晌午。 阳光明媚,天明气朗。 李元一路施展轻身之法,如雁掠一般赶回了县城。 回家休息了一会,开始考虑辛四娘嘱托之事。 眼下王富贵被苦难和尚盯上,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只要一露面,苦难和尚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唯一的法子是除掉苦难和尚。 至于白莲教,李元不可能撼动,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午后,李元背着碧青刀,匆匆离开院子,往南城走去。 走着走着,忽察觉到不对劲。 感觉有个影子一直在身后跟着自己。 回头一瞧,又看不到任何人。 嗯? 李元早已入道,又饮了月华之气,五感敏锐得很。 哪怕极细微的声音,他都能察觉。 所以绝非幻觉。 一定有东西跟着他! 至于是不是人,就不一定了。 李元冷笑一声,继续沿着巷道往前走,像没事人般面不改色。 刚拐出巷道,角落便飘出了一个人! 这人轻飘飘的,穿着金色盔甲,手持长枪,一蹦一跃,跑得飞快,却非是活人,而是一个纸扎人。 踏踏! 李元一边赶路,一边听着四周的动静。 虽未亲眼所见,但根据细微的声音判断,已猜出了大概。 定是苦难和尚在跟踪他,想通过他来找到王富贵的藏身处。 好个狡诈! 识破了对方的伎俩,李元只需变幻个方位,即可将苦难和尚引去他处,可他偏偏不这么干,直接奔着王富贵藏身的药铺去了。 既然对方急于要对付王富贵,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走过一条街,又是一条街。 终于到了南城。 “王记药铺!” 最终,李元停在一家药铺前。 看了看匾额上的字,正是王富贵告诉他的藏身处。 踏踏! 李元走进药铺,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药香。 各种药材味混合在一块,有些刺鼻。 几个病人正在柜台前抓药。 掌柜忙得不可开交,“喂,那年轻人,你要抓什么药?” 李元摇了摇头,“我找人!” “什么人?” “王富贵!” 一听,掌柜的脸色立马变了,“您是……” “李元!” 李元报出自己的名号。 掌柜赶紧小跑出来,“原来是李公子,请稍等!” 并不是李元的名头响亮,而是王富贵有过交待。 所以一听李元的名号,掌柜赶紧迎接,并派人去后院通报。 不一会,一个学徒打扮的男子跑进屋,向李元拜身行礼,“公子,请跟我来!” 说着,还往外瞅了两眼,生怕被别人看见。 偷偷摸摸像做贼。 李元点头,跟着男子穿过两道门,进了后院。 一间房屋内。 畏畏缩缩站着一个胖男子。 正是王富贵。 他害怕的不得了,已是杯弓蛇影,连门都不敢出。 “李兄!李兄!” 王富贵站在门口,小声叫嚷道。 “王公子!” 李元淡淡一笑,走了过去。 见王富贵这副偷偷摸摸的模样,实在滑稽。 看来,他是被纸扎鬼给吓怕了。 生怕又被鬼物寻来,要他的性命。 若是他知道,李元故意将纸扎人引了来,不知会作何感想。 “李兄!” “你可来了!” “我一夜没睡好,生怕那恶鬼找上门,把我给吃了!” 王富贵哭丧着脸,委屈道。 李元呵呵一笑,“没事,我来了,你就更睡不好了!” 说话间,已察觉到有个东西在屋顶缓慢地走动。 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普通人听不到,李元的耳朵却能听见。 他知道,纸人已经跟过来了。 “李兄,别开玩笑了,快想办法救我!” 王富贵的脸色更难看了。 本以为李元来了,能安慰安慰他,没想到来了个雪上加霜。 李元没说话,拍了拍王富贵的肩膀。 他既然答应了辛四娘要救人,自然是一言九鼎,绝不背信。 可答应归答应,要保护王富贵这脓包,可不容易。 闹不好得费一番力气呢。 此时。 药铺外。 长长的街道上。 一个面相丑陋的和尚忽然出现。 他披着金黄袈裟,一生脏土,像个叫花子。 不过眼眸间透出的精光,却令人生畏。 “施主,你终究斗不过贫僧!” 和尚自言自语了一句,手指一捏,在袖中捏出了三个纸团。 随后夹在指间,像屋顶猛地一抛。 啪啪! 纸团落在屋顶的瓦片上,迅速膨胀,展开,竟变成了三个身披金甲的神将。 一个神将持刀,一个神将拿剑,一个神将握锤。 三神将威风凛凛,步伐如风,三蹦两跃过屋顶,直接落入院中。 从天而落,杀气腾腾! 墨点般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盯着屋里的那个胖如猪的男子! 杀! 持枪的神将也从另一处跃下,杀入院中。 四个神将逞威风,持着刀枪剑锤,便往屋内扑去。 犹如饿虎扑食! 。 第54章 神将化魔 王记药铺外。 一个无人注意的偏僻角落。 苦难和尚双手合十,闭目而立,一动不动。 好似失了魂魄一般。 身上除了微弱的喘息,几乎没有生机。 他的神念全凝于纸扎神将之上。 因为要同时控制四个神将,一心四用,自然顾及不到自身了。 这就是纸扎术的弱点,控制纸扎人时,自己的本体往往成为活靶子,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他杀掉。 一般而言,用纸扎人作战时,纸扎师绝不会露面,此乃大忌。 一墙之隔的院内。 热闹极了。 四个神将威风凛凛地杀入屋内,来势汹汹,吓得王富贵连滚带爬,逃也无处逃,只好畏缩在墙角,口中惨叫连连。 “什么鬼东西!” “救命!” 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李元叹气一声,右手握住刀柄,猛地一拔,拔刀的同时运转《无极震天功》,罡气外放,凝练刀气。 呼! 刀斩,恐怖的罡气形成一道无形之刃,向门口杀去。 四个纸扎神将灵活得很,齐齐闪身躲避,身形扭折出不可思议的角度,而后东倒西歪地冲入屋内,分作四个方向,一持刀,一握剑,一拎枪,一举锤,围攻李元。 好战术! 李元暂退几步,防止陷入包围,随后看准时机出刀,熟练地施展破风刀法,先向左方攻去。 左边是个手持宝剑的神将,它瞪着一双乌黑大眼,模样夸张,如戏台上的戏子扮相,手中之剑上下翻飞,连环爆刺,如同一个剑术高超的剑客。 连战数招后,李元挺身一个跳劈,使出破风刀法第二式,悍然击退神将。 正要乘胜追击,另外三个神将已攻而来,个个专攻要害,钳制李元的出招。 一刀劈向他的头顶,一枪刺向他的后心,一锤砸向他的胸口。 它们都由苦难和尚控制,如同手脚四肢,配合自然默契。 几乎天衣无缝! 李元冷哼一声,脚下一点,身形陡然跃起,同时左手一勾,勾住屋顶房梁,挂在半空,暂避锋芒。 心道纸扎术果然厉害。 一个神将还不算强,但四个神将齐心合力,配合默契,一般人真挡不住。 不过,遇上的对手越强,他越是兴奋。 武道即为战而生! 刀洒热血,何须畏惧! “好!斗个痛快!” 李元大笑两声,战意涌起,手中刀赫然斩出七八道刀气,呼呼向下砸去。 瞬间,屋内的桌椅板凳全被刀气震得四分五裂,到处乱飞。 四神将也被罡气波及,退避数步。 连王富贵都被罡气掀翻在地,连滚带爬地往床底下逃。 浑像个大胖老鼠。 口中叫嚷着“救命”,还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了。 嗤啦! 刀气震开后,李元暗提一口气,再次运转无极震天功,血气罡气几乎凝聚到极限,斩出这狂霸一刀。 落! 离他最近的持剑神将先中招,刚举剑而挡,整个臂膀就被刀气斩断,连带着纸扎的兵器落在地上,变成了废纸。 半空中,李元的双脚还未落地,电光火石间从袖中捏出僵尸骨针,手指一掷,罡气催发,骨针瞬间击出,正中那持枪神将的脑门。 骨针的爆发力太强了,硬是带着神将往后飘去,咚得一声,钉在墙上。 那神将不断挣扎,挥舞手中枪,却被钉得死死的。 像被按在地上的王八,不得翻身。 行云流水地解决了两只,剩下两只就简单了。 李元落地,施展破风刀法的第一式第十二招,回首一刀劈中举锤神将的脑袋,将其从中间劈开。 同时躲过持刀神将的背后一刀,反手捏住其肩膀,用力一撕,恐怖的力气直接将神将的胳膊撕了下来。 至此,四个神将都被李元解决,失去了战斗力。 小巷中。 苦难和尚猛地睁开双眼,脸色煞白,目爆震撼。 “这武夫的实力,又提升了!” “怎么可能!” 记得上次见面,他大概估量过李元的能耐,刚刚入道而已,打起来的话,他有六分胜算。 今日一战,却发现李元的实力突然暴涨。 奇怪啊! “阿弥陀佛!” “吾为白莲,愿入地狱!” 苦难和尚吐出一口气,目光凛然,脸上扭曲得更加丑陋,而后十指牵动,放出一股真气,噗嗤一声,指尖同时断裂,汩汩冒血。 奇异的是,冒出的血并未流淌落地,反而向上飘荡,如血雾般飘至苦难和尚的眼中,吸了进去。 苦难和尚的双眼,立即化为血红色。 浑身煞气暴涨,如同邪魔! 院内。 四个已被收拾的神将,冒出一阵阵血红光芒,神将化为魔将,个个狰狞,犹如凶神恶煞,被劈斩的伤口,断裂的手臂,迅速恢复。 被钉在墙上的神将猛地一抖,将自己的脑袋撕扯开,挣脱骨针的束缚,落地后,脑袋上的裂口迅速弥合。 好家伙,四个神将,变成了四大魔将! 这是要使杀手锏? 李元意识到不对劲,身形一晃,手指一动,先将僵尸骨针拔出,捏在指间。 随后猛地一刀砍向最近的魔将纸人。 纸人的手臂被劈开,断裂,眨眼又恢复如常,身上流淌着血红光芒。 好强! 见四个魔将煞气冲天,个个要和他拼命,李元赶紧避其锋芒,且战且退。 退至角落,见墙上挂着一盏油灯。 于是提起油灯往神将身上砸去。 呼呼! 火焰爆燃,灼烧着纸人。 不管神将还是魔将,它们都是纸扎的,怕水怕火。 可此时,魔将的身体被火灼烧,化成灰烬,又不断恢复。 像拥有了不死之身! 。 第55章 一命呜呼 四大魔将杀气腾腾,面目狰狞,一个比一个凶猛,齐齐往李元身上扑来。 刀剑枪锤,各施手段。 血光冲天,煞气磅礴。 俨然,这是苦难和尚要拼个你死我活。 李元不怯,仗着一身武艺,时而出刀如风,时而罡气如雷,时而周旋腾挪,孤身战四魔将而不落下风,斗得难解难分。 虽说杀不死这四个怪物,但它们也休想伤及李元。 打着打着,李元发现不对劲。 四大魔将厉害归厉害,但凶猛过后,身上的血光渐弱,力量也开始消退。 原来,它们的无敌并不能持久。 只需拖延,等四大魔将精疲力尽,血光消失,李元自可不战而胜。 抓住了这个弱点,他自然如鱼得水,故意变换策略,与四大魔将周旋,保存体力,出刀看似威猛,实则皆是虚招。 大概半柱香后,果然,四大魔将的攻势已现颓势,越发虚弱,料想是那苦难和尚支撑不住了。 小巷中。 角落。 苦难和尚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面目扭曲而狰狞,浑身已毫无佛念,反而是煞气腾腾,如地狱之鬼。 佛与魔,自在一念之间。 可惜他走错了路。 一念之差,神智便完全被煞气吞噬,失了本心。 踏踏! 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 一群身穿衙役的官差急匆匆赶来,奔向王记药铺。 旁边跟着一个长衫男子,正是王记药铺的掌柜。 还是掌柜精明,见形势不对,赶紧去县衙报官,说有怪物伤人。 燕赤霞一听,以为又出了妖魔,赶忙带着几个手下匆匆奔来。 “捕头,角落有个和尚,好奇怪!” “怎么一动不动!” “眼睛还是红的!” 捕快们从巷道经过,注意到了苦难和尚。 一眼就看出这和尚不对劲。 “和尚,你是哪来的?” “为何在此?” 捕快上前查问。 苦难和尚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浑似个活死人。 甚至连气息都微弱到了极点。 捕快推了推。 和尚身体僵硬,依然不动。 “别碰他!” 燕赤霞看出点门道,急忙喝退手下。 他见苦难和尚双眼中满是煞气,浑身生机渐失,十指俱断裂而开,皱眉道:“这和尚的神魂已去,恐怕回不来了!” “好邪的手段!” 话音刚落,只听“噗”得一声。 苦难和尚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哀嚎一声,身躯软绵绵倒下,双眼瞬间失去光芒。 这…… 燕赤霞探了探和尚的鼻息,发现他已气绝身亡。 这和他的判断一致。 和尚不知用了什么邪法,以血为祭,祭出神魂。 过了时辰,神魂回不来,于是一命呜呼。 “留两个人看尸体,其他人跟我去药铺!” 燕赤霞当机立断,带上几个手下,匆匆进了王记药铺。 此时,李元正在院中与四大魔将搏杀。 拖延了这么久,四大魔将的威力渐弱,身上血光只剩三成,不再是不死之身。 李元一刀一个,开始了屠杀。 不一会就砍掉了三个魔将的脑袋。 脑袋一掉,身上的血光尽散,而后倒地变成了一团废纸。 只剩最后一个持剑魔将,仍在僵持。 可还不等李元动手,忽然,魔将身上的血光骤然褪去,身躯一软,迅速收缩,缩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纸团。 解决了? 李元有些诧异。 没想到刚刚还气势如虹的四大魔将,转眼间全成了废纸。 纸扎之术,不过如此! 殊不知,不是纸扎术弱,而是他太强。 苦难和尚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若非碰上李元,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仓啷! 李元收刀。 刀刚入鞘,燕赤霞便带人冲入院子。 看见地上那四个魔将纸人,他明白了。 “纸扎术!” “原来,他就是那个会纸扎术的和尚!” 李元点头,“燕捕头!” “这和尚法号‘苦难’,练得一手厉害的纸扎之术。” “可信心术不正,暗害王公子,若非我及时阻拦,王公子小命不保!” 他不慌不忙,将事情讲了一遍。 只是没提辛四娘和去翠岭山的事。 “多亏李兄!多亏李兄!” 王富贵吓得一身冷汗,踉踉跄跄出了屋,出言证实。 言语间尽是对李元的感激。 “这和尚是什么来头,为何害你?” 出于职责所在,燕赤霞盘问道。 “我……我不认识他啊!” “天知道他发什么疯!” 王富贵挠挠头,一脸委屈。 俗话说,要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他到如今,也不知苦难和尚为什么害他,难道因为他长得丑? 李元呵呵一笑,早已从辛四娘口中得知了真相,“苦难和尚,是白莲教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什么!” “白莲教!” 燕赤霞立即命人将苦难和尚的尸体抬来,而后撕开和尚的袈裟衣物,先看了看肩膀,又看了看手臂。 据他所知,白莲教的人都会在肩膀或手臂上刻十六瓣莲花。 果然,扯开苦难和尚的衣物,左臂上正有一朵莲花。 花开十六瓣,寓意白莲教信奉的十六尊神灵! “我想起来了,一个月前,我和四娘去外县做生意,碰上了白莲教的妖人,他们……他们想低价购买药材,和我王家做长久生意……” 王富贵一言一语,老老实实道出事情经过。 直至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是白莲教在报复。 也幸亏有辛四娘暗中保护,不然早被苦难和尚害了。 无奈的是,直至今日,他仍以为辛四娘也是要害他的妖怪! 。 第56章 射魂 “好个白莲教,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来平阳县害人!” 燕赤霞气愤道。 他一向对白莲教极其痛恨,连带着整个衙门,对白莲教有一杀一,绝不姑息。 正因此,平阳县才落得安稳,没有白莲教的立足之地。 如今白莲教的妖人接二连三出现在平阳县,搞风搞雨,燕赤霞自然恼怒,脸色铁青到极点。 “燕捕头,万一白莲教还想害我,可如何是好!” 王富贵的脸色同样铁青,不过是被吓的。 他有钱归有钱,终究是个普通买卖人。 面对凶神恶煞的白莲教,不怕才怪。 “王公子放心,衙门会彻查此事,清理平阳县的白莲教!” “你的周全,也有衙门保护!” 燕赤霞安慰道。 他心里已然下了决定,要禀告县令大人,严查平阳县的可疑之人。 绝不能让白莲教的妖人再为非作歹。 否则,以前出个张武,如今出个苦难和尚,日后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呢。 “多谢燕捕头!” 王富贵连连道谢,涕泪横流。 就差跪地磕头。 他是真被吓怕了。 燕赤霞摆摆手,表示无碍。 而后吩咐手下弄来一个木架子,准备将苦难和尚的尸体抬回衙门。 至于地上的四个纸人,则将其烧掉。 这些东西不是什么正经玩意,留着恐有祸患。 不如一把火烧了了事。 燕赤霞举着火把,正要烧,李元忽然上前阻止,捡起了那个完好无损的纸人团,捏在手中,“燕捕头,其他的烧掉,这个留给我吧!” “我有用处!” 他对纸扎很感兴趣。 这玩意的战斗力不说多强,在某些方面却有独到的厉害之处。 留着,应该有用。 何况这东西在市面上买都买不到,懂纸扎术的高人更是可遇不可求。 烧了怪可惜的。 燕赤霞点了点头,“李兄,这东西挺邪门,你小心点。” “千万别落于他人之手。” 对于李元,他是放心的。 就怕不小心落在旁人手上,利用这东西作恶。 那就麻烦了。 李元“嗯”了一声,点头保证。 若落于旁人之手,他自当担责。 那是没跑的。 燕赤霞这才答应,随后扔出火把,将那三个神将纸人烧得干干净净。 烧成灰烬,风儿一吹。 吹得漫天都是。 什么都不剩了。 处置妥当后,燕赤霞命人抬起苦难和尚的尸身,迅速离开了药铺,赶回衙门。 接下来,他有的忙了。 要用苦难和尚大做文章,对付平阳县内的白莲教。 这群白莲教就像老鼠,躲躲藏藏,零星冒出来一两只。 看似威胁不大,可若不管不理,很快就泛滥成灾。 再想收拾,迟了! “王公子,在下也告辞了。” “日后再碰上妖鬼之物,尽可来找我。” 李元拱手道。 王富贵浑身一哆嗦。 再碰上妖鬼之物? 得了吧! 他可受不得折腾了。 眼见李元转身离去,王富贵忽然想起什么,急忙掏出几张银票,“李兄,差点忘了,这是捉鬼的报酬,三百两够不够?” “不必了!” 李元头也不回,“有人替你付过了!” 话音落,身影已消失在门外。 有人付过了? 谁? 王富贵一愣。 整个人呆若木鸡。 谁这么好心,会替他付钱? 难道是某位好友? 这事,恐怕他永远不会得知真相了! 李元本来有意告知辛四娘的事,细一想,还是算了。 这一人一狐,缘分已尽,何必横生枝节呢。 该过去的,就过去吧! …… 今日一战,李元的消耗很大,血罡二气所剩无几。 回家后,在床上调息了两个时辰。 直至夜幕降临,终于恢复了七八成。 下床随便弄了点东西吃,而后开始研究纸扎。 神将紧紧缩在一块,硬邦邦的,还挺沉重。 可以看到,纸团后画着鲜红色的符咒,足足有三百笔画,复杂无比。 不得不佩服苦难和尚的厉害,就这么一张看似普通的纸团,画了些符咒,就扎成一个实力不凡的神将,技艺可谓高超。 既然是符,指尖血应该有用。 李元咬破手指,挤出两滴血,滴在符上。 顿时,纸团上有一道红光散开,符印大亮。 嗤啦啦! 纸团砰然落地,迅速展开,鼓胀,变成一个手中持剑,威风凛凛的神将。 只是这神将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和普通扎纸没两样。 “对了,这东西是用神魂催动的。” “二叔当初害我,不就是将神魂附在纸人上么!” “苦难和尚同时驱使四大神将作战,亦是如此。” 李元暗忖道。 他沉住气,先在脑海中观想《三目菩萨图》,稳住三魂七魄,而后双眼猛地一睁,射出一道金光,打入神将体内。 此为射魂之术,在弄家仙牌位的时候,就曾施展过。 这纸扎人的符印上自带定魂之法,一旦有神魂射入,立即将其定住,融合体内。 刹那,神将的双眼睁开,散发神采。 脸庞扭曲了一下,眼动口张,有些狰狞。 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一团纸。 。 第57章 纸扎夜行 “妙!” 射入一道神魂后,纸扎神将被催动。 李元眼前出现了两个世界,模模糊糊,混乱不堪。 一个是自己眼中的世界,一个是纸扎神将所见的世界,相互叠加。 有趣! 李元试着动了动手脚,纸扎神将也跟着动了动手脚,左摇右摆,剑指向前,好似在弄皮影戏。 折腾几下后,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他还做不到一心二用,难免手忙脚乱。 就像是经典的一手画方,一手画圆。 没经过练习的人,很难做成。 何况分开神魂,御使神将要难得多。 李元饶有兴致地练习了一会,身躯忽左忽右,忽跃忽躺,那纸扎神将也忽上忽下,疯疯癫癫,把屋子搞得乱七八糟,还打碎了好几个碗碟。 一个时辰后,终于找到点窍门。 原来,御使神将时,要让自己陷入半沉睡的状态,全心投入方可。 李元闭上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很快,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时,对外界失去了感知。 此时御使神将,就简单多了。 等同于暂时抛却自己的肉身,将纸扎神将当作新的身体。 又练了半个时辰,李元终于掌握了七七八八,能够控制神将自由走动,跃起,出剑等等。 感觉像是在玩一款rpg游戏。 走! 李元心念一动,御着神将踏出门外,脚下轻点,身躯轻盈飞起,落在屋顶。 神将是纸扎而成,重量不过一两斤,太轻了。 微一使力便能跳好几丈高,且不会发出任何动静,比猫走路还轻。 月色下。 微风徐徐。 县城万籁俱寂。 李元控制着纸扎神将,在屋顶三蹦两跃,轻盈无声地行走。 一会跃上屋檐,一会跳入小巷,一会登上墙头。 仿佛一个杀手! 实际上,一些懂纸扎术的高人,经常利用纸扎来暗杀人。 这东西轻盈无声,防不胜防。 比一般的杀手厉害得多。 “走!继续喝!” “老子还……没醉呢!” 空旷的街道上,三个醉鬼刚从酒馆出来,一个个踉踉跄跄,酒气熏天。 也不知喝了多少酒。 三人一边走一边吐,走到半道,歪倒在路边,呼呼大睡起来。 “童家酒馆!” 不知不觉,李元飘到了酒馆外。 纵身一跃,如蜻蜓般跳上屋顶。 唰唰! 院中,红灯笼下,一个身穿粉衣,扎着长辫子的少女正演练刀法,一招一式,练得有模有样。 口中喘气连连,身上香汗淋漓。 正是童小怜! 她学了李元的破风刀法,每日用功苦练。 如今已渐入武道,练出了一身血气。 出刀又稳又快又厉。 以她现在的本事,不说武艺多么高强,至少对付两三个普通大汉,轻而易举。 “不错!不错!” 李元偷偷瞧了会,连连赞叹。 不得不佩服童小怜的天赋。 这丫头若得些机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嗖嗖! 风儿刮起。 神将随风而飘,离开了酒馆,往北而去。 飘过两条街,眼前出现一座威风凛凛的府院。 府院门口有衙役看守,有“平阳县衙”的牌匾,有一面喊冤鼓。 却是到了衙门。 李元借着风儿一跃而起,如同放风筝一般,飘落在后衙的屋顶上。 县衙内,依然灯火通明。 此时,燕赤霞和一个戴着官帽的男子正验查苦难和尚的尸体,口中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看燕赤霞恭恭敬敬的态度,这男子应该就是平阳县的县令。 李元细听,听不太清,只能听到“白莲教”“清查”之类的字眼。 他不敢近前,怕被燕赤霞发现,不好解释。 燕赤霞的武道修为在他之上,血气几乎达到“九牛二虎”的境界,五感敏锐至极。 别人发现不了纸扎神将,燕赤霞肯定会察觉。 故而看了两眼后,李元便控制神将离去,在附近转了一圈,准备返回家中。 御使神将是一件耗神的事。 久了,会头晕甚至头疼。 闹不好,神魂会受损伤。 幸好李元每日观摩《三目菩萨图》,神魂远比一般人强大。 否则御使一两时辰,真受不了。 呼呼! 风儿吹动。 月光如水。 李元乘着风,一蹦三跃,飞过一座又一座院子。 此时已是深夜,大多人都入睡了。 院子里一片漆黑。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李元刚刚跳过的院子,屋里还点着油灯。 窗户上,映照出两个抱在一起的影子 似乎是一男一女。 男的道:“好嫂子,我可想死你了!” 女的道:“瞧你这死样,猴急猴急的!” 男的嘿嘿一笑,“大哥三个月没离家,好不容易今日去了外县做买卖,我能不急么!” 说罢相拥,脱衣纠缠在一起。 李元驻足摇头,感叹世风日下。 随手捡起一片青瓦,往那窗户扔去。 砰! 只听得男女的惊叫声传来,李元早已控制着神将远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下。 。 第58章 铁锅炖自己 晨曦。 天蒙蒙亮。 安宁的平阳县渐渐热闹起来。 行人络绎不绝,小贩走街串巷。 吆喝声伴着清风飘出许远。 街边的商铺纷纷开张,迎客。 一片和气景象。 “爹,你放心,我会把事办妥的。” 童家酒馆外,停了一辆马车。 车上放着两个大木桶,桶中残留着一些粮渣,闻一口,还有粮食放久后的淡淡霉味。 显然,木桶是用来装粮的。 童小怜穿着粉衫束裤,翘着腿坐在车辕上,手中拎着一条鞭子,正和站在一旁的童天祥道别。 童天祥百般嘱咐,面带担忧,“丫头,我给你说的话要记好,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还有,收粮价还是照往年的规矩,一石两百文!” “万一路上碰着山匪,该给就给,小命要紧!” 他叨唠了半天,生怕出差错。 更怕路上出什么事。 童小怜早不耐烦了,噘嘴到:“爹,放心吧,我和你跑过三年,啥都清楚!” “而且我练了一身武艺,真碰上什么贼徒匪盗,未必是我的对手呢!” 说着,童小怜摸了摸背后的宝刀,自信满满。 神色间甚至带着些许期待。 今日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童家酒馆要酿酒,酿酒的原料是五谷杂粮,尤其小麦和高粱极为重要。 往年,童天祥会去三十里外的柳家村收粮。 因为那儿的小麦高粱最适合酿酒。 今年,他身体有些不适,整日腰酸背痛,所以童小怜自顾奋勇,要孤身前去柳家村收粮。 柳家村位于五十里外,平阳县与文生县交界之处,相当偏僻。 童天祥不放心,起初一口回绝,后来实在挨不住童小怜软磨硬泡,最终答应下来。 “丫头,要小心呐!” 他连声嘱咐。 “爹,回去吧!” “没事的!” 童小怜挥起鞭子,抽打马屁股。 啪! “驾!” 娇声一喝! 马儿立即跑动起来,拉动着车子,嘎吱嘎吱往城门赶去。 四蹄踏地,车轮滚滚。 很快消失在街角。 且说童小怜赶着马车,哼着小曲离县城,一路往东而去。 马车跑在土路上,漫天灰尘飞扬。 车子嘎吱嘎吱响,木桶咣当咣当乱撞。 不一会,就赶了好几里路。 之前童小怜跟童天祥去过三次柳家村,早已轻车熟路。 加上第一次赶车,心情愉悦得很。 心中倒是期盼能蹦出一两个土匪来,让她施展一下刀法,好好过过瘾。 跑了三十里。 前方出现一片野林子。 林中有一条路,横穿而过。 路上到处都是车痕。 童小怜记得,穿过这片林子,再走十几里就是柳家村。 很顺利嘛! 这一路走来,什么都没碰上。 咣咣! 马车驶入林中小路,往东南方向赶去。 路不好走,坎坎坷坷。 加上马儿也累了,跑半天只行了七八里路。 “马儿,歇会吧!” 童小怜一跃下车,找了块草地,将马儿拴在旁边的木桩上。 让马儿吃吃草,自己也歇息歇息。 她揉了揉僵硬的屁股,感觉这一路颠簸,屁股都快颠成八瓣儿了。 刚躺下,童小怜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从林中飘出。 “好香啊!” 她从未闻过如此浓郁的香气。 像是将天下的美味佳肴聚于一锅,混合散发的浓浓味道,令人不禁垂涎三尺。 奇了! 难道附近有人做饭? 谁会在荒郊野岭,烹饪如此美味佳肴呢? 童小怜大为好奇,不由起身,一边嗅,一边寻着香味,往树林深处走去。 离得越近,香味越浓郁,不断刺激着她的鼻子。 这香味,会令人上瘾。 就像赌徒上了赌桌,想停都停不下来。 童小怜沿着林中小路,大概走了两三里地。 闻着香味越发浓郁。 吸一口,便令她心痒难耐。 若是吃不着,非活活难受死不可。 显然,这股香气不对劲,能催眠人的意识。 甚至带着一股邪异。 童小怜感觉到了,但精神和身体早已不受控制。 她的念头拼命挣扎,无奈身体正一步一步向树林深处走去。 整个人混混沌沌,痴痴呆呆。 像被鬼附身。 终于,香气浓郁到了极致。 如一柄剑从鼻孔刺入,插进童小怜的脑袋里。 搅得她头昏脑涨。 在她眼前,赫然出现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 噼里啪啦! 干枯的木柴灼烧,火焰扑起一米多高。 上面正支着一口大铁锅。 铁锅内不知煮着什么东西,呼呼冒热气,散发出极浓郁的香气。 正是这股香气,诱惑他前来。 踏踏! 童小怜神色呆滞,一步一步靠近。 铁锅里煮的东西牢牢吸引着他的目光,原来是一块脑袋大小的肉。 肉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白毛。 也不知在锅里煮了多久,煮出浑黄色的粘稠汤汁,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嘿嘿!” 忽然,那块白毛肉转了过来,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眼睛大如洞,嘴巴外咧的面孔。 越看越像一只白毛猿猴! 它将自己的身体泡在浓汤中,露出半个脑袋。 一只手伸出铁锅外,捡起地上的木柴,不停投进火堆,使火烧得更旺些。 一只手持着粗大的汤匙,一边煮自己,一边搅拌肉汤。 随后舀起一匙,张口喝了下去。 品尝着浓汤的味道,感到心满意足。 嘴角一咧,脸上挤出狰狞的怪笑! 。 第59章 怪汤 啪啦! 白毛怪物不断往铁锅下添柴。 火焰烧得越来越旺。 锅中热汤沸腾,咕咕冒泡。 呼噜噜! 白毛怪持着比碗还大的汤匙,在锅中不停搅拌,似乎是想把自己煮的更均匀些。 等汤汁越来越粘稠,味道越来越浓,他咧嘴怪笑两声。 随后舀起一匙,递到童小怜面前,“来!” “尝尝!” 看到这幕,童小怜下意识地浑身冒汗。 全身的毛发几乎根根竖立,皮肤上直起鸡皮疙瘩。 她还头一次见,把自己煮成汤的狠家伙呢! 这汤,显然不对劲。 可闻着那浓郁的香气,她的身体已难受控制,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伸手去接汤匙。 嘴巴里口水直流,馋得要命。 童小怜捏着汤匙,两眼直直放光。 浑黄热汤仍在咕噜噜冒泡。 诱人的香气,令她情不自禁张开嘴,咕哝咕哝,将肉汤一饮而尽。 这肉汤闻着香喷喷,真喝进肚子里却泛起一股恶臭的味道。 像煮烂尸的肉汤。 “呕……” 童小怜喝下肉汤,被臭味一激,反而恢复了神志,知道自己中了妖邪的术法,又恼又气,果断拔出宝刀,凶狠砍去。 “可恶的妖魔,吃我一刀!” 她的胆子天生就大,恼怒之下更添一股横气,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有的就是这股劲。 唰唰! 破风刀法施展,刀势凶猛,连连往白毛怪物身上劈斩。 白毛怪物怪叫一声,纵身跳出沸腾的大锅,满身流淌着粘稠腐烂的肉汁,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嘿嘿!” 笑了两下,白毛怪并不打算与童小怜拼斗,而是扛起滚烫的大锅,一跃而起,跳上旁边的一颗大树,而后三蹦两跃,如同猴子般溜走。 空寂的林野中,一阵吱吱哇哇的怪笑传来,瘆人无比。 “死怪物!臭怪物!” “让本姑娘喝的什么东西,恶心死了!” 童小怜破口大骂,刚要提刀追去,忽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踉跄走了两步便昏倒在地。 什么也不知道了。 …… 入夜。 童天祥在院中来回踱步,一会走到门口,翘首望街,一会回到堂屋,满脸焦色。 连汗都急出来了。 “天都黑了,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来回一百里路,几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啊!” 童天祥对去柳家村的路很熟悉,他知道,早晨赶车出城,一般黄昏时就能载粮而回。 哪怕路上耽搁一两时辰,也不至于到深夜。 可如今已是戌时,仍不见童小怜的身影。 “怎么办!怎么办!” “丫头该不会出事了吧!” 越想,越着急。 越想,越不安。 如今世道不太平。 县城内还经常闹人命呢,何况荒郊野外。 什么土匪贼徒,什么妖魔邪怪,都可能出现。 万一丫头碰上了,肯定落不着好。 她一个姑娘家,哪斗得过凶狠匪徒,妖邪怪物呢! 童天祥后悔极了。 早知如此,绝不该答应让丫头独自出车。 真出了事,他这把老骨头也不用活了。 正当童天祥急得如热锅蚂蚁时,李元忽然睁开了眼。 他盘坐在床上,观摩《三目菩萨图》,感觉自己的眉心有些炽热,知道身上的第四把火“眉心火”快要灼烧起来了。 正是关键时刻,却听有个声音在脑海中环绕,念经般念叨。 “丫头啊丫头,老天保佑,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你出了事,让爹可怎么活!” 李元知道,这是童天祥的声音。 他在童家设下了一个家仙牌位,所以童家一旦有了事,他多少会有所察觉。 听这意思,是童小怜那丫头出了事。 能出什么事呢? 李元起身,决定前去瞧瞧。 且不说交情如何,既然他当了童家的家仙,就得护二人平安。 否则怎堪受用香火呢! 一炷香后。 李元来到童家酒馆,见酒馆大门紧闭,早已关张打烊。 于是从后门进了院子。 一进门,就见童天祥急匆匆往外走,差点和李元撞个满怀。 “童老板!” “出了什么事?” 一见李元,童天祥大喜,“李元兄弟,我……我正要去找你呢!” “快……快救救我家丫头吧!” “她可能出事了!” 童天祥上了年纪,身体不太好。 如今一急,差点背过气去。 脸色黄如蜡。 李元急忙扶着他进屋,倒了碗水,先让其冷静冷静。 而后问起事情经过。 童天祥一五一十,将童小怜孤身前去柳家村买粮的事说了一遍。 “都怪我!都怪我!” “不该让她一个人去!” “她肯定碰上了山匪,或者妖怪啊!” 童天祥急得,直扇自己耳光。 “童老板不必忧心,如今世道虽乱,可也不是人间地狱,哪能出个门就碰上山匪妖邪呢!” 李元温言劝道:“况且童姑娘练了一身武艺,平常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这样吧,你且在家等候,我连夜赶去柳家村,探个究竟!” 童天祥连连点头,起身而拜,“有劳了!有劳了!” “若保小女平安,我必报恩德啊!” 李元未多言,事不宜迟,问清楚前往柳家村的路,便离开了童家酒馆。 出了东城门,沿一条大道继续往东。 凭他的腿脚体力,半个时辰就赶了三十里路。 中间都不带喘口粗气的! 。 第60章 白毛猿妖 “探索成功。” “图鉴识别成功。” “地点:柳家村外。” “类别:猿妖。” “能力:腐肉生瘴,同化为怪。” “来历:本是林野中一只白毛野猿,意外掉入了一口古井,受古井中日积月累的浊气侵袭,浑身腐烂,化为妖物,后四处害人,以腐肉汤引诱路人,一旦饮下便会浑身长出白毛,七日后彻底失去神志,化为怪物。” “作恶:害人,妖化。” “为善:无。” “克制:道家‘镇妖符’,蜀山‘诛灵阵’等,将其诛杀可解救被妖化之人,或服用‘清心丹’。” “图鉴奖励:《修罗斩魔刀》。” “行道奖励:未知。” 李元连夜行了数十里路。 到了一片树林外。 眼中登时显现出《造化图鉴》,图鉴上是一张恐怖的猿脸,长着如针的白毛,身上满是腐肉。 图鉴下方则是详细信息。 看来,图鉴寻找到了新的目标。 目标是一只猿妖,受了浊气而成怪,本身实力不算厉害,但它身上的腐肉很邪门,能散发出一股奇香,从而吸引过路之人。 一旦喝下它弄出的肉汤,人就变成怪物,甚至失去神志,和野兽无异。 唯一的解救法是杀死猿妖。 猿妖一死,腐汤失效,那些被妖化的人就会恢复正常。 了解了这些信息,李元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童小怜碰上了猿妖? 有可能! 这丫头虽学了破风刀法,有一身武艺,能对付三两普通人,可一旦碰上妖邪之物,哪有斩妖除魔的能耐! 李元暗道不妙,发足一跃,施展轻身之法,沿着小路往林中冲去。 小路蜿蜒,不见尽头。 在林中穿行了半柱香时间,忽看到前面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马儿拴在木桩上,正悠闲啃草。 车上放着两个粮桶。 无疑,这是童小怜的车,只是不见其人影。 “童姑娘!” 李元唤了几声,四周一片宁寂,并无任何回应。 看来,这丫头十有八九碰上了麻烦。 不妙啊! 正是夜深。 月色暗淡。 树林覆盖百里,大得很,想在其中找到一个大活人,很难。 只能碰运气了。 “对了,纸扎神将!” 李元灵机一动,从袖中掏出一物。 正是纸扎神将。 幸好他将这玩意带在身上,此时正派上用场。 事不宜迟,李元立即以指尖血启动神将,射入一道神魂。 神将从纸团威风凛凛地化出,身披金甲,手持宝剑,旋即三蹦两跃,跳上附近一颗大树,如猴子般往前荡去。 这东西轻盈,飞得又快,正适合在林中找人。 呼呼! 风儿吹拂,拂过树叶。 林中满是沙沙响。 纸扎神将如风筝般掠过,在树尖上不停跳跃,飞旋,目光所及四方,寻找童小怜的身影。 到了夜晚,很多鸟儿都在树上休息。 此时被神将惊动,纷纷飞起。 群群而起,群群而落。 李元顾不得许多,控制着神将上蹿下跳,飞掠林中。 大概二里外,忽看见林中有个影子在动。 似乎是个人! 他心中一喜,控制纸扎神将落下。 越近,看得越清晰。 那明显是个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袍子,正在林中狂奔,追着一只野兔。 咚! 黑衣人猛地一扑,抓住了那只野兔,嘿嘿笑了两声,便开始拔野兔身上的毛,疼得野兔吱吱大叫。 拔光了毛,黑衣人双手一扯,撕开野兔的皮,开始疯狂啃食血肉,内脏,吃得不亦乐乎。 这哪是人,分明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吃完了野兔,那黑衣人扔掉残尸,起身继续寻找猎物。 此时终于看清他的脸,一张人脸上却长满密密麻麻的白毛,沾着兔血,十分恐怖。 “是白毛猿妖!” 李元一惊,以为碰上了正主。 再细看,不对劲。 显示在《造化图鉴》中的白毛猿妖,并不是这模样。 眼前所见,只是身上长了白毛的人而已。 “看来,他是被白毛猿妖害了!” 李元猜测道。 他继续往前寻找,又发现好几个怪人,全是浑身长满白毛,完全失去人性,变成茹毛饮血的怪物,在林中捕猎。 甚至,还发现了几具尸体。 尸体的血肉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枯骨。 也不知是被野兽吃的,还是这群白毛怪物吃的。 眼下,李元对它们不感兴趣,只想尽快找到童小怜。 于是控制纸扎神将,深入树林,四处寻找。 也不知兜了多少圈,眼看天色渐亮时,听到一声声清脆如铃的怒骂声,带着些许娇气。 “可恶的妖怪,给本姑娘滚出来!” “把本姑娘变成这副模样,可恨至极!” “非宰了你不可!” 是童小怜的声音! 找到了! 李元寻声而去。 果然,在林子深处,看到一个身穿粉衣,手持宝刀的少女,正愤怒地叫骂着。 她的脸上,身上,全长满密密麻麻的白毛。 好是吓人! 。 第61章 白莲降世,诸事平安 幸运的是,童小怜并未遭遇不测,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不幸的是,她显然被引诱喝下了白毛猿妖的肉汤,身上长出密密麻麻的白毛,估计过不了几日,就变成茹毛饮血的怪物。 此刻,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只是身长白毛,面貌丑陋而已,正气得到处寻找白毛猿妖,要报仇雪恨呢。 李元控制着纸扎神将,悄悄跟住童小怜,自己的本体赶紧踏风而行,匆匆赶来。 知道方位就好找多了。 以他的脚力,不到半柱香就寻了过来,追上童小怜。 “谁?” 童小怜练武后,五感也敏锐了许多,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当即拔出寒光闪闪的宝刀,来了个破风刀法第一式,当头便是一记“刀劈流水”! 好刀法! 李元抬起碧青刀,以刀鞘挡住童小怜的袭击,随后手指一弹,恐怖指力震得童小怜的刀差点脱手。 “是我!” 童小怜一愣,看清来人的模样,登时喜笑颜开,又蹦又跳。 “李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有救了!” 她像是失落的孩子,一下找到了主心骨,狂喜过后,又差点委屈得掉下泪来。 “李大哥,我上了妖怪的当!” “看我现在的样子,都是妖怪害的!” 说着,童小怜抬手抹了抹脸上的白毛。 不止脸上,她身上,手心手背上全长出了毛。 整个变成一猿人。 “你这丫头太不小心,是不是喝了白毛猿妖的肉汤?” 李元冷声斥道。 童小怜挠挠头,幸亏有白毛遮盖,瞧不出她脸上的红,“我……我是中了它的邪术,一时未觉,才……” 解释两句,索性闭了嘴。 知道这事怪她自己,太粗心大意了,没有防范。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白毛猿妖,将其诛杀,你才能恢复正常。” 李元并未苛责,言道,“否则再等几天,彻底失去理智,真就变成怪物了!” 童小怜连连点头。 “李大哥,我听你的!” 二人一拍即合,继续深入林中,寻找白毛猿妖的踪影。 月下,夜深。 林中昏暗。 二人沿着小路前行,找了半天,只碰到一些浑身长白毛的怪物,并未找到罪魁祸首。 那白毛猿妖似乎也知道有惹不起的人来了,吓得躲藏起来,压根不敢露面。 很快,天亮了。 太阳东升。 朝霞满天。 林子一片通明。 二人寻找的速度更快了,一直走到林子的西面,依然一无所获。 这倒麻烦了。 如果白毛猿妖一直躲着不出来,想除妖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大哥,咱先去柳家村吧,我答应爹爹要买粮!” “不如回来再找!” “说不定咱一走,那妖怪就敢露面了!” 童小怜有些不耐烦,心中还挂念着买粮的正事。 李元点头,觉得有道理。 另外他想着,可以去柳家村看看。 柳家村就在附近,说不定村民们知道白毛猿妖的事,能问出什么也不一定。 “行!” 二人立即返回林中,找到了马车。 继续赶车往东南方向行去。 坐上车后,李元将身上的一件衣衫脱下,递给童小怜,道:“把头和脸蒙上,别吓坏了村里人!” 童小怜乖乖点头。 用衣服将脑袋一裹,只露出一双眼睛。 至于双手,缩在袖子里便成了。 只要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异样。 “驾!” 马儿四蹄如飞,沿着林中小路狂奔。 扬起一片片的灰尘。 漫天而去。 晌午。 太阳刚刚升起。 马车顺利穿过树林。 路过一条清水河后,前方便是大片大片的田地。 田中荒芜,全是翻新的耕土,却没有种粮食。 正是春日,该种粮的时节。 田里居然没种出粮食。 这景象,不太妙啊。 踏踏! 不远处,几个人影正快速狂奔。 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附近村里的庄稼人。 可再一瞧,他们脸上身上全长出了白毛。 模样吓人得很,像是猿猴。 这可了不得。 那白毛猿妖究竟害了多少人! 造孽啊! 啪! 李元挥起鞭子,抽打马屁股,让马儿跑得飞起。 车轮滚滚,颠簸如波。 很快,到了前面的村子。 村子不大,有两三百户人家。 或许是听到了马车声,各家各户的人都跑出了门瞧热闹。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的脸上,身上,都长着白毛。 竟没有一个正常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猿猴村。 “李大哥,他……他们全被白毛猿妖害了!” 童小怜有些惊恐。 尤其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仿佛要吃他们一般。 看样子,离变成真正的怪物不远了。 “你看,这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贴着符呢!” 李元说道。 他还发现一件怪事。 村里每家每户的大门都贴着一张黄符。 符上印着八个血字:白莲降世,诸事平安! 中间画着一朵十六瓣莲花。 却是白莲教的平安符! 。 第62章 柳家村 马车滚滚而过。 出了树林后往东,连续经过好几个村子。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张贴着白莲教的平安符,有的甚至贴了两三张,像过年贴的对联。 可惜这东西没有喜庆味,反而充斥着一股阴森。 白莲教的平安符不是什么正经玩意,用人血书写而成,自有一股煞气。 他们以此诓骗百姓的钱财,大赚特赚。 敢不要? 说不定当场就杀你全家! 白莲教害人,可比阎王索命还厉害! 谁敢招惹? 此处虽位于平阳县,可离县城太遥远,往外即是文生县。 文生县正是白莲教最猖獗的地域之一,连衙门都被白莲教的妖人占据了。 这些村子位于两县交界之处,难免受到波及。 “吁!” 李元在村头停住马车,走入村子。 想找村民打听打听。 一见有人来,村民们全慌了,全都捂起了脸,躲到门后。 李元拱手,客气道:“各位莫慌,我乃习武之人,来自县城。” “到此处是为降妖伏魔!” “知道各位被白毛猿妖所害,所以想问问那妖物藏在何处,我好前去诛妖。” “诛了白毛猿妖,各位自可恢复正常!” 他这话有真有假,但大差不差。 目的就是从这群村民口中问出白毛猿妖的下落。 至少,他们能提供点线索。 没想到,听李元一说,村民们更慌了。 一个个露出头,脸上带有愤怒,“走!你走!” “俺们不用除妖!” “敢杀白毛猿妖,俺们对你不客气!” 说着,几个村民甚至扛起了锄头,吓唬李元。 李元疑惑极了。 怎么他一片好心,反而被当了驴肝肺? 这些村民明明被白毛猿妖所害,变成了怪物,却处处护着那妖邪,对他充满敌意,难道已经精神失常了? 正疑虑时,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走出门。 这老者除了头发和胡须是白的,脸上身上也长满白毛。 整个一白毛猿。 他一来,其他村民都闭了嘴,放下手里的锄头。 看样子是村子里的主事人。 “年轻人,快走吧!” “俺们这不需要除什么妖!” 老者冷着脸道。 开口便要驱赶二人。 童小怜忍不了了,一跃从马车跳下,激动道:“你们真不识好歹,李大哥是来救你们的,又不是害你们!” “一个个不识好人心!” 老者连连摇头,面带愠色,“你们要杀白毛猿妖,便是害我们!” 李元更糊涂了,“此话怎讲?” “请老先生示明!” 见李元二人执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老者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们怎知俺们庄稼人的苦啊!” “辛辛苦苦一年到头,种的粮食全便宜了别人!” “上个月衙门来收粮税,俺们得交吧,一问,税收又加了一倍,官差们硬生生收走了三成粮食!” “这个月,白莲教的人跑来发平安符,家家户户都要用钱粮来买,他们那群凶神恶煞的,谁敢不买啊,一下又抢走俺们大半钱粮!” “好不容易还剩一点余粮,准备春耕,可前几天兵马司的人来了,也要收粮税。” “他们说,衙门收是衙门的,兵马司收是兵马司的,两码事。” “乡亲们不给,他们就抓人一阵痛打,最后强行把钱粮都夺去了!” 老者脸上满是无奈。 说着说着,流淌出两行浊泪。 “咱小老百姓,谁都得罪不起,有什么法子呢!” “俺们也不能活活饿死啊,一咬牙一跺脚去找那白毛猿妖,心甘情愿喝下它的肉汤。” “变成怪物,也是一条活路!” 听完,李元和童小怜沉默了。 怪不得他们来的路上,见田里一片荒芜呢。 原来,村民的粮食全被收走了,根本没种子耕地。 民以食为天,他们没有粮,活不下去,所以甘愿变成怪物。 这世道,难呐! “快走吧!你们快走吧!” “白毛猿妖是俺们的恩人!” “俺们绝不许你们除妖!” 村民们的态度很坚决。 一个个挥舞着棍棒,驱赶李元二人,生怕他们去伤害白毛猿妖。 这一幕,太魔幻了。 一群人竟把害他们的妖魔当成恩人。 简直闻所未闻。 李元和童小怜暗自叹气,知道从村民们口中问不出什么,于是赶紧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免得惹恼这群村民,不好收场。 车轮嘎吱嘎吱响,沿着凹凸不平的土路,往东行了二里地。 过一条小河,终于到了柳家村。 幸运的是,柳家村的村民并未变成怪物。 一个个至少还是正常人。 “童丫头来了!” “一年没见,又长高了!” “是大姑娘了!” 柳家村的人都认识童小怜,毕竟童小怜每年都跟着童天祥来村里买粮。 一来二去就熟了。 童小怜用手捂着脑袋上的衣服,遮得严严实实,口中出声,一一和村民打招呼,被人问起,她就说自己得了疹病,脸上全是疱疹,见不得人。 总比露出一张满是白毛的脸,吓到别人要强! 。 第63章 妖魔,救世 柳家村的情况要好些,地里都种上了粮食,一缕缕冒出芽来,绿油油一片。 仅仅相隔一条河,其他村落就惨了。 别说种子,连吃的都不剩了。 所以他们才走上绝路,宁可变成怪物。 村里。 童小怜轻车熟路,将马车拴在村口,而后带着李元找到了柳家村的村长。 村长是个四五十岁的汉子,皮肤黝黑而粗糙,一看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 “是童丫头啊!” “你爹怎么没来?” 村长将二人迎入院子,一边走,一边笑呵呵问。 童小怜裹了裹脸上的遮物,道:“我爹身体不适,让我和李大哥来买粮。” “大叔,今年收成怎么样?” 提到这,村长叹了口气。 神色有些忧愁。 “去年旱了半年,减收至少两成。” “好不容易收来的粮食,又有一半被衙门和白莲教抢去,到手的寥寥无几。” 好个“抢”字。 在村民们看来,衙门也好,白莲教也罢,都是一群匪徒罢了。 “俺们柳家村还算好的,还没被兵马司盯上,要是那群王八蛋再来捞一笔,俺们连下田的种子都没了,今年得去喝西北风!” 说着,也是一阵气愤。 衙门,兵马司还有白莲教,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敢怒不敢言,又能如何! 如今世道,民如草芥,天知道有多难! “丫头,按说村里也没余粮卖给你。” “不过你爹是俺们的老主顾了,看在往日情面上,能卖你两石粮食。” “一石小麦,一石高粱,如何?” 童小怜点点头,爽快答应,“行!” 她本来要买四石的,可看眼下的状况,能收一半就不错了。 大家谁都不容易。 “行!二位稍等!我去找其他村民商量,匀两石粮出来!” “你们进屋歇息歇息!” 说罢,村长便急步往外走。 准备去筹集粮食。 这时,李元叫住了他,“村长,且慢!” “在下有一事想请教!” 村长呵呵一笑,“俺们庄稼人懂得少,有啥请教不请教的。” “小兄弟有什么话,直接问就成!” 他们也不会客套,不会虚头巴脑。 说出的话干脆而爽利。 李元就喜欢这种人,直接道:“村长可知,附近有个白毛猿妖?” 村长摸了摸鼻子,“哪能不知呢,那妖怪出现有些年头了,一直在附近作恶,没人敢对付它。” “小兄弟为何问这事?” 李元淡淡一笑,“我正是来除妖的!” “可知这妖邪常在何处出没?” “我去斩了它,为民除害!” 见李元说得大义凛然,村长有些激动。 终于有人来收拾妖怪了,他当然高兴。 因为柳家村还有活路,他可不想让越来越多的怪物出现。 怪物多了,村民们都会有危险。 “那妖怪躲藏在后山的一口古井里。” “平常没人敢过去招惹它,最近,其他村子里的人被逼的没了活路,听说有不少人去找这妖怪呢!” “唉,左右都是绝路啊!” “小兄弟,你若能除妖,也算帮了大家伙,感激不尽呐!” 李元笑了笑。 而后问清楚古井的所在之地,探清虚实,准备除妖。 这白毛猿妖,他是一定要斩的。 一是为了《造化图鉴》的奖励。 二也是为了让童小怜等人恢复正常。 否则,天知道柳家村附近会出现多少白毛怪物! 村长唠叨了两句,随后出了门,赶紧去召集村民,商量卖粮的事。 李元则背起碧青刀,准备好手段,前往后山。 “李大哥,我和你一块去!” 童小怜怎会错过这场好戏呢,早就迫不及待了。 何况她被白毛猿妖所害,一肚子气,巴不得和那妖怪斗一斗,顺便出一口恶气。 李元知道这丫头脾气倔,拗也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嘱咐她莫要冲动行事,要小心为上,不可轻敌。 童小怜满口答应,欢欢喜喜跟着李元去了后山。 离开柳家村,往北。 一里外便是一座小山丘。 丘上林木遍布,十分荒凉。 平时,除了偶尔有村民来此砍柴,鲜有人至。 所以格外荒寂。 踏踏! 李元和童小怜正走着,忽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前方不远传来。 以他们的耳力,几乎听得清清楚楚。 判断出大概有十几个人。 “有人!” 小心上前一瞅,却是一群山下村里的百姓,正往山丘上赶呢,有男有女,有六七十岁的老人,还有七八岁的小童。 个个面黄肌瘦,气色极差。 一看就是过穷日子,没饭吃的主。 “那口井在哪?” “听说就在这附近!” “大家找找!” 李元二人偷偷跟在后面,听了一会。 才知道这群村民是走投无路,想找到白毛猿妖,喝它的肉汤,让自己变成怪物。 好家伙,这白毛猿妖本是害人妖魔,此时倒成了个救世主。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的肉汤是琼浆玉液呢! 。 第64章 猿妖现身 “找到了!” “古井在这!” “快看呐!” 十几个村民四处找寻,找到了山丘顶上,一处杂林中,石砌的古井正坐落在乱糟糟的野草丛中,黑洞洞的井口如同一张恐怖大嘴。 看上一眼,便觉得阴寒逼人。 “就是这口井!” “白毛猿就住在里面!” “咱们快叩拜吧,请他老人家赐一口肉汤!” 村民们寻找古井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喝白毛猿妖的肉汤,甘愿变成怪物。 变成怪物,丧失人性,总比饿死得强。 李元和童小怜偷偷跟在后面。 看到那口怪异古井,都觉得不对劲。 古井中飘散出一股股邪煞之气。 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十分难闻。 像是里面塞满了腐尸一般。 二人并未妄动,他们也不敢确认白毛猿妖就躲在井中,所以躲藏在暗处,且等猿妖露面,免得打草惊蛇。 时间慢慢过去。 村民们围在古井旁,下跪磕头,口中祈求着“肉汤”。 一个个比拜菩萨还诚心。 因为菩萨救不了他们,但猿妖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两个时辰后。 眼见太阳西斜。 快到黄昏了。 当天边升起第一缕晚霞时,井中忽然传出“嘎吱嘎吱”的怪响。 像是在咀嚼骨头。 村民们大喜,再次跪拜,口中齐呼。 不多时,井中的声音越来越响,臭气也越来越浓。 随着诡异的两声干笑,一个猴子般的人形怪物从井中跃出。 这怪物身上长着白毛,血肉全部腐烂,一块一块,一堆一堆,像是粘在身上的泥巴,散发出极难闻的味道。 而在怪物的手中,举着一口大锅。 “你们……要喝我的汤?” 白毛猿妖咧嘴一笑,口中问道。 众人齐拜,“请妖大人赐汤!” “我等已无活路,但求跟随妖大人!” 说罢,拼命磕头。 白毛猿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以前,它无疑是人人喊打的害人邪妖。 任何人见了他,害怕都来不及呢。 哪知风水轮流转,如今附近的百姓将它奉若神明,竟争着抢着来喝它的肉汤。 真是怪啊! “好!” 白毛猿妖嘿嘿一笑,让众人在林中捡了些柴火,点燃火堆。 再将铁锅架在火堆上。 自己则跳进了锅中的热汤中,咕噜噜炖煮。 对白毛猿妖来说,就像洗个热水澡。 火势渐大,炖出它身上的烂肉和浊气,不一会,竟飘散出一股浓香之气。 闻到这股香气,所有人都有些癫狂,口水呼呼直流,眼睛馋得发红。 一个个像中了邪。 连童小怜都流出了口水,差点忍耐不住。 “这妖物的肉汤,还有迷魂的作用。” “怪不得这丫头会上当呢!” 李元暗暗观想《三目菩萨图》,稳住心神,所谓的迷魂,就对他不起任何作用了。 “童姑娘,等下你来助我除妖!” “待我出手时,你去封住它的退路,别让它逃回井中!” 他小声说道。 这白毛猿妖身上隐有浊气,显然已是化浊气的妖魔。 但战斗力并不算强,李元估测,半柱香时间内肯定能将其诛杀。 就怕妖物诡诈,逃入井中,所以提前布置。 “嗯!” 童小怜兴奋地握住刀柄,点了点头。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伏妖,心里别提多兴奋了。 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大战三百回合。 唰唰! 二人一前一后,在高高的草丛中穿行。 脚下轻点,身形如燕。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丈! 越来越近! 待距离只有五丈时,那白毛猿妖已然感觉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 唰! 李元脚下一踏,身形如虎般扑出,半空中便拔出了碧青刀,当头一刀劈向白毛猿妖的头顶。 刀法又快又狠,就是冲着要命去的。 “啊!” 白毛猿妖惊叫一声,知道来了个狠角色,一跃从铁锅中跳出,撒腿就跑。 砰! 这一刀,正劈在铁锅上。 好好的一口锅,当即四分五裂。 里面的肉汤全洒落在地,浇灭了火堆。 不等众人反应,李元再次跃起,追向白毛猿妖。 白毛猿妖根本没有硬敌的胆量,仿佛猴子碰上老虎,只有逃命的份,它拼了命地往古井跑,想跳入井中。 到了井里,就安全多了。 “呔!” 这时,童小怜忽然杀出,持着宝刀站在井边,就等着白毛猿妖自投罗网呢。 唰唰! 她手持宝刀,连续施展破风刀法,如一堵墙壁,立在井边。 那白毛猿妖发了狠,一巴掌拍下,想要击退童小怜。 它瞧得出来,童小怜虽有武艺,但尚未入道,比身后那个武夫好对付的多。 “哼!” 童小怜不服气,持刀与白毛猿妖硬碰硬,被一爪击退了一丈远,差点掉入井中。 还好她刀法练得不错,及时化解。 随后挺地而起,又是破风刀法第一式,狂风骤雨般反击。 拖延片刻的时间,李元已持刀杀至。 轰! 刀气震动,草叶纷飞。 四周的草全被罡气震得拔地而起。 那白毛猿妖浑身的毛根根竖起,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它张口一吐,竟吐出一片黑污之水,往李元面门扑去。 李元顺势一躲,躲开黑水,身形落在三丈之外。 黑水恰好喷在一颗大树上。 也是厉害,那大树迅速枯萎,腐朽。 片刻间就失去了生机。 别说,这妖怪还有点本事。 李元不敢轻敌,也不再藏技,手指一捏,捏出了僵尸骨针。 看似出刀的同时,手腕一抖,骨针瞬时掷出。 嗖! 骨针如箭,刺入白毛猿妖的喉咙! 太快了! 它想躲都躲不开。 血红的眼睛一瞪,脖子上便多了一个细小的孔洞,汩汩流淌出乌黑色的恶臭鲜血! 。 第65章 兵马司 僵尸骨针,坚硬如铁石,锋利如刀剑。 瞬间穿透了白毛猿妖的喉咙。 这妖怪倒有几分本事,被穿了喉咙依旧未死,反而一只手按着脖子,一只手猛地一拍,向童小怜砸去,想逼退童小怜,逃回井中。 童小怜也不是好惹的。 她喝了白毛猿妖的汤,本就一肚子的气,当即挺身一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白毛猿妖身上抡劈。 唰唰! 连劈十二刀,还真让她打出了气势,一刀剁在白毛猿妖的肩膀上,削下一大块黑乎乎的腐肉。 白毛猿妖身受重伤,哪还有还手之力,跃身一起,只好变换策略,往山丘外逃去。 “哪里逃!” 李元正等着它呢,脚下轻踏,连点三下,果断施展破风刀法,斩向白毛猿妖的脖子。 这一下,威力可非同小可。 白毛猿妖举臂抵挡,口中连喷浊气。 可李元持刀一甩,罡气一震,硬是将浊气挥散了,根本碰不着他的本体。 “死!” 刀随力至,果断从白毛猿妖的脖子上削斩而过,平滑如切一块豆腐。 太锋利了! 噗嗤! 白毛猿妖的身形陡然止住,脑袋飞起,落在地上。 片刻化为了一团污泥。 而它的身躯在没了脑袋后,居然又在地上滚动了几圈,满是白毛的手脚不停抽搐,随后戛然而止。 死了! 白毛猿妖的本事并不怎么样。 碰上李元这等早已入道的高手,根本拼不了几招。 不过,它身上炼出来的腐肉很邪门。 哪怕身死后,这些腐肉仍在蠕动,好似蛆虫一般。 李元果断放了把火,将猿妖的尸身一齐烧掉,免除后患。 同时,《造化图鉴》内有了反应。 除了图鉴奖励的“修罗斩魔刀”外,又出现了行道奖励。 奖励是一张符,“五雷阳符”! 看起来,是个好东西。 李元还来不及细看,就听见童小怜在一旁大喊大叫。 “我的脸恢复正常了!” “白毛消失了!” “太好了!” 烧掉白毛猿妖的尸体后,童小怜身上所中的邪术也解除了。 根根白毛消退,又恢复了往日肌肤如雪的嫩白模样。 童小怜高兴地又蹦又跳,欢呼雀跃,那些村民却一个个哭丧着脸,跪拜在地,一个个像死了爹娘一般,甚至痛哭流涕。 “妖大人死了!” “咱们也没活路了!” 看向李元的眼神,却是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小子,你……你为什么要杀妖大人!” “为什么!” 村民们怒气冲冲,爬起来就向李元质问。 好似李元做了天大的恶事一般。 李元清楚他们为何如此愤怒,这事细想,有些荒谬。 村民们将白毛猿妖当做了救世主,想要喝妖汤,变成怪物。 而他斩妖除魔,本是正当之事,却反而被村民们仇视。 “我不必向你们解释,记住,若真变成怪物,你们一定后悔!” “下山去吧!” 说罢,李元拉着童小怜,便要离去。 村民们也是顽固不化,一个个围了上来,不让李元走。 口口声声要讨个说法。 李元有些不耐烦了,猛地拔出碧青刀,往地下一斩。 砰! 刀气掠过,一块大石瞬间四分五裂。 吓得村民们抱头鼠窜,一个个腿软得不行。 “走!” 李元懒得理会他们。 一刀震慑,随后和童小怜顺利离开。 这群村民再不敢言语半句。 他们怕啊。 这年轻人连妖都敢杀,一怒之下,把他们全宰了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欺软怕硬是人之本性,没几个人能例外。 …… 且说二人回到柳家村。 村长和村民们匀出了两石粮食,已经装到了马车上。 一石麦子,一石高粱。 童小怜检查了一下粮食,确认没有问题,而后照老价钱付了银子。 有了这两石粮食,今年的酒就有着落了。 童家酒馆的生意也能红红火火干下去。 所以童小怜的心情甚好,这是她第一次出车买粮,虽经历波折,好歹完成了爹爹的嘱托。 “驾!” 二人登上马车,挥舞鞭子,准备离开柳家村。 马儿刚跑动起来,忽听一阵巨响从另一条道上传来。 哒哒! 嘎嘎! 马蹄声,车轮声,响成一片。 一瞧,道上驶来一个车队。 车队有十几人,全都骑着高头大马,另有两辆大马车,拉着一个个的麻袋。 看他们来的方向,应该是从邻县过来的。 “兵……兵马司!” “不好!兵马司的人来了!” 柳家村的村民全都慌了。 “快把粮食藏起来!” 按说,兵马司隶属于朝廷,是专门设立,保护大乾百姓的部门。 可如今,百姓们见了兵马司,和见了强盗差不多。 一个个怕得要死。 果然,车队停在柳家村村口。 马背上的人齐刷刷跃下,气势非同一般。 看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整齐的银色甲衣。 衣上写着一个“武”字,腰间还挎着各种兵器,有刀有剑有枪。 一个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 显然都是练武者。 能一下召集这么多的武夫,除了兵马司,还能有谁! “村长,站出来!” “你们柳家村该交粮税了!” 领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八字胡,背后挂着一柄四尺长,三寸宽的大剑,身上气势如虎,隐隐压过其他所有人。 走动两步,身上的甲衣哗哗作响。 仿佛一头捕猎的猛兽。 “村长何在?” 唤了三声,柳家村的村长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噗通便跪倒在地。 “小的是柳家村村长,不知大人您是……” 一个兵士冷笑一声,厉色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我们兵马司的唐壮唐大人,时任百户,朝廷认证!” “还不参见大人!” 村长和村民们哪敢多言,纷纷跪拜,口中呼“百户大人”。 这才知道,来收粮税的是个堂堂百户。 麻烦了! 在兵马司中,百户可是个不小的官职,统领百名武夫,实力非同一般。 他们一介草民怎得罪得起! 。 第66章 刀斩头 “拜见百户大人!” “百户大人请受草民一拜!” 得知了对方的身份,柳家村的村民全战战兢兢,连连叩拜。 对方咳嗽一声,在他们听来都是惊雷滚滚。 那领头的唐壮自是趾高气扬,口中冷笑,“附近几个村子都交了税粮,就剩你们柳家村了,今天赶紧交了完事,否则……” “哼,你们该知道兵马司的厉害。” “衙门那群小鬼,在兵马司面前,连一根手指都不如!” 说着,唐壮捏了捏刀柄,一身煞气。 百姓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的确,碰上衙门的人,他们还能讲讲道理。 可兵马司的武夫,一个比一个横,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甚至活活打死人也是常有的事。 报官? 这年头,报了官,谁会理你? “大人,您……您要收多少?” 村长哆哆嗦嗦问道。 唐壮伸出三个手指,“不多,每家每户三石粮食!” 好家伙。 三石! 此言一出,村民们惊得差点晕过去。 他们去年的收成不算好,被衙门和白莲教要了六七成的钱粮,如今兵马司再要三石,家里岂不是颗粒不剩,只能喝西北风了! 简直要命啊! 村长张嘴,述说村中之苦,想请唐壮减免一两石,没想到唐壮勃然大怒,一脚将村长踹翻在地。 “说三石就是三石,敢和兵马司讨价还价,不想活了你!” 说着,使个眼色,手下人意会,纷纷拔出了刀,威胁村民。 而后挨家挨户搜查,搜出粮食来全部搬走。 说是每家要收三石粮食,实际上差点连粮缸都给你扛走,有多少要多少,简直是强盗行径。 不一会,整个柳家村就被搞得鸡飞狗跳,一片哀怨。 李元和童小怜坐在马车上,脸色也不好看。 以前他们只是听说兵马司的行径,如今亲眼一见,比传闻还可恶三分。 简直是一群挂着朝廷名号的土匪。 连土匪,都比他们文明! “喂,你这车上的粮食,也得收交!” 两个武夫看到了马车,提着刀就围了过来。 伸手便要搬粮桶里的粮食,气得童小怜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武夫的面门上。 “哎呦!” 她早就忍不住了,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管你三七二十一。 踹走一人后,又一个鹞子翻身,一脚蹬在另一人的胸口。 这二人也不是吃素的,毕竟是练武之人,当即拔出刀,恶狠狠地盯着童小怜,“好个臭丫头,敢和兵马司动手,找死!” 唰唰! 两把刀,一左一右,同时劈来。 瞄准的都是童小怜的要害。 看样子,他们是真不怕出人命。 反正出了人命,衙门也不敢管。 见状,李元目光一凛。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的。 所以刚才一直劝童小怜,让她莫冲动行事。 眼见人家欺负到了头上,童小怜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既如此,便无退路。 李元的想法很简单,要么不动手,免生枝节,一旦动手,就得以除后患。 唰! 碧青刀瞬时斩出。 如一道青色的流星,从那二人眼前划过。 太快了! 刀锋一过,划出两道漂亮的血红。 噗嗤! 两个武夫几乎没什么反应,脖子就已被莫名其妙地斩断,身首异处。 李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即是两条人命! 此乃武之煞气! 连童小怜都被吓了一跳,口中大叫一声。 “死……死了!” 眼见两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被砍掉脑袋,一般人真接受不了。 那些村民见了,更是吓得腿软。 一个个失魂落魄。 “放肆!” 光天化日之下,敢杀兵马司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百户唐壮怒吼一声,忽地拔出背后的重剑,脚下掠过三步,一剑劈向李元的头顶。 来势汹汹,如狼似虎。 身上放射出一片灵光,赫然有些耀眼。 显然,唐壮已入了道,是“显灵光”的境界,实力不俗。 否则哪有本事当上百户呢。 重剑一坠,足有千斤之力。 李元按提一口气,拔出碧青刀硬扛,以横拦之势接下唐壮的重剑,身上血气陡然爆发。 脚下硬生生踩出了两个深深的脚印。 这一剑,果然厉害! 他差点就接不住,硬是靠着运转无极震天功,以罡气化力,才接下唐壮的蛮力一击。 是个好对手啊! “你是哪来的武夫,竟敢杀我的手下!” “可知兵马司是何等存在!” 唐壮盛气凌人,以剑压人,同时以势压人。 话语间带着恼怒。 他嚣张惯了,仗着一身武艺,和兵马司的后台,哪怕杀人放火,也没人胆敢反抗。 如今竟碰上了一个硬茬子,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自然不痛快。 李元冷冷一笑,“杀便杀了,何必废话!” 他心里,早看兵马司这群人不顺眼了。 要么不招惹,既然招惹了,就索性杀个痛快。 一介武夫,何必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呢! 正好,入道后,他还没碰上个真正的对手呢! 于是手中一抖,卸去重剑的压迫力,身形一转,果断劈刀而斩,施展破风刀法,一招一招攻去,颇有以虎搏狮的气势。 武道,即是遇强则强,遇强战强! 杀! 唐壮更加恼怒,连斩数剑,与李元搏杀。 他练的剑法大开大合,亦是刚猛之道。 二人皆练武道,一刀一剑,对战起来如猛兽搏斗,力量激撞,可谓精彩至极。 在他们对战时,其他的武夫也没闲着,有的继续抢夺粮食,有的则从后方攻了上来,想要偷袭。 这时,童小怜缓过了劲,明白今日惹下了大祸,要么杀掉这群强盗,要么她和李元谁都别想活。 她也是心思麻利得主,果断一抖手中刀,跳下马车,赫然向来人杀去。 仗着李元传授的破风刀法,亦可拖延两三武夫,而不落下风。 柳家村外。 尘土弥漫,铮铮响如雷。 刀光剑影,打得是凶狠异常。 吓得柳家村的村民全躲到了家里,再也不敢出门。 他们都是凡夫俗子,可没有舞刀弄枪的本事,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万一被扎个窟窿,或者一刀砍中脖子,不是开玩笑的! 第67章 杀无赦 柳家村外。 杀气陡起,刀光剑影。 李元与唐壮各施本事,斗在一块,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童小怜亦不是好欺负的主,独战三两大汉,依旧不落下风。 只是情势有些不妙。 去村里里搬运粮食的,还有八九个人呢,个个都是凶悍武夫,等他们赶回来参战,他们就危险了。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所以李元想的是,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唐壮,故而刀刀出尽气力。 片刻打了几十个回合,将破风刀法用得威猛异常,身上血气澎湃,罡气如雷。 可谓是打出了武夫真正的威风。 唐壮乃是兵马司的百户,练了几十年的武,底子不是盖的。 在被李元压制后,愣是不慌不急,又扛下了几招,随后反守为攻,一柄大剑挥舞起来,堪比一头巨兽,冲撞来回,势不可挡。 砰! 李元先退三步,待唐壮攻来,忽地一个蹲身,反手一道挑起,利用技巧将唐壮的大剑震开,旋即连开三招,刀刀如雷。 “好小子!” “有点本事!” “怪不得敢杀我兵马司的人!” 唐壮恼怒至极。 他好歹是兵马司的百户,手下统领武夫百名。 无论是在兵马司,还是整个县城,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被一个无名小卒打得难以招架,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所以他更急于要斩杀李元,一剑又一剑劈来,如泰山压至,千钧不敌。 李元出刀,施展无极震天功,将罡气凝于刀刃。 一劈! 罡气赫然划出,贴着唐壮的面门而过。 差点就削平了他的鼻子,险而又险。 不等反应,碧青刀已然后发而至,直取唐壮的脖子。 幸而唐壮的战斗经验还算丰富,率先将巨剑架在了肩膀上,挡下这一刀,否则早已是身首异处。 在李元和唐壮斗得难解难分时,去村里搬运粮食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回来,见有人敢动手,当即大怒大吼,一个个拔了兵器,上来拼命。 刚才还是李元和唐壮单打独斗,片刻就是以一敌四了。 四个打一个,唐壮自是信心满满,以为必能将李元斩杀,故而放松了警惕。 不料李元还留着一个杀手锏,一直没有使用。 正等着时机呢,此时见唐壮不顾一切地冲来,明显没了提防,于是手指一抖,果断取出了袖中所藏的僵尸骨针。 唰! 他没有过多犹豫,骨针乃是杀器,用一次就没。 但关键时刻,也容不得多想。 该用则用! 罡气一震,僵尸骨针瞬时飞出,速度比出刀更快,更狠。 加之僵尸骨针本身的锋锐,几乎不给任何反应时间便扑到了唐壮身前。 唐壮太大意了,他哪里能想到,李元还藏着杀手锏呢。 等双眼看到僵尸骨针,已然来不及了。 只是双足一点,身形一旋,下意识想要躲闪。 噗嗤! 哪能躲得过! 僵尸骨针瞬间从他的胸口穿过,前后各溅起两朵血花。 这穿透力,太强了。 直接贯穿了唐壮的胸口。 虽未伤及心脏,但也是重伤无疑。 唐壮口吐鲜血,一下栽倒在地。 幸而有巨剑支撑了一下,才未完全倒下。 “百户大人!” “大人受伤了!” “保护大人!” 其余几人全慌了。 没想到对手如此厉害。 在他们眼中,百户大人可从未败过。 如今竟身受重伤,不妙得很。 唰! 李元怎会给唐壮疗伤的机会,果断挥刀而上,先拨开其他几个捣乱之人,而后一刀又一刀,凶狠地劈向唐壮。 既已动了杀心,此时无需犹豫。 再说,对付兵马司的这群人,也不用留情。 荡开他人后,李元专门盯着唐壮,刀刀要命。 唐壮被僵尸骨针重伤,早已失了优势,强行举剑抵挡,扛了七八招就力不从心,被李元一刀劈倒在地,巨大的力道,压得他双脚陷入地下,几乎寸步难行。 “救大人!” 四五个武夫同时挥刀剑而来,想要解救唐壮,可惜他们的本事比李元差得远。 李元以碧青刀压制唐壮,而后身形一跃,连续踢击,眨眼间将几名壮汉踢飞一丈远,随后落身一压,罡气外放。 恐怖的劲道全部压在唐壮身上,碧青刀有如千钧之重。 咔嚓! 唐壮手中的巨剑竟出现了裂缝。 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宽,直至从中断裂。 兵器一断,唐壮已败无疑,他吓得跪倒在地,当场求饶,“莫杀我!莫杀我!” “我乃是兵马司百户,只要你不杀我,我保准举荐你加入兵马司!” 天下习武之人,谁不想加入兵马司呢。 既能享受各种武道资源,又有朝廷赋予的权力,可以作威作福。 简直是天大的美事。 李元却冷笑一声,“不稀罕!” 旋即果断一刀斩下,将唐壮的脑袋砍了下来。 莫说他根本不需要兵马司的资源,就算真有需要,加入了兵马司,恐怕也会被唐壮给玩死。 结下了仇,就是你死我活。 哪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呢,又不是小孩子打架。 所以李元断然下杀手。 杀了唐壮后,又提刀奔起,连连斩杀其他几名武夫,将童小怜从围攻中解救出来。 这一会时间便杀了七八人。 地上全是兵马司的死尸。 “斩草除根!” 既然动了手,就不能留活口。 万一放走一两个,回到兵马司告状,对李元而言,会是个极大的麻烦。 毕竟兵马司高手如云,来上五六个入道的武夫,他也对付不了。 唰唰! 冲入村子后,李元提刀而行,来个干干脆脆的了当,见到兵马司的武夫便是一刀斩头。 从村头杀到村尾。 不用半刻,就将兵马司的十几个武夫杀光了。 村民们既感到害怕,又感到庆幸。 有胆大的,甚至当场叫了一声“好”。 杀人虽可怕,但也要看杀的是什么人。 这群兵马司的混账,仗势欺人,把他们往绝路上逼。 如今被李元杀个干净,他们自然感觉爽快。 一些村民甚至主动跑出门,扛着锄头铁锨,开始挖坑,将尸体掩埋起来,免得被外人发现,别说李元有麻烦,他们柳家村也逃脱不了罪责。 所以,人不是他们杀的,但他们比谁都担心事情败露。 很快,在村民们的合力下,十几具尸体被处置得干干净净,连血迹都被黄土掩埋了起来。 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 第68章 修罗斩魔刀 柳家村,一片安静。 村民们帮李元把唐壮等人的尸体掩埋起来,而后将各自被抢出来的粮食搬运回家。 心里对李元和童小怜自是一番感激。 忙乎完后,还剩下两辆马车的粮食,是唐壮等人从外县拉来的,差不多得有二三十石。 村民们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好交给了李元。 李元微微思索了一下,道:“这两匹马就归你们了,宰了也好,卖了也罢,但不要留在村里,免得被兵马司的人查到。” “车子赶紧劈了,当柴火烧掉。” “至于粮食,你们村够吃够喝,不如分发给其他的村子,让他们有种下地,免得今年受饥挨饿。” 他考虑得很周全。 一听,村民们纷纷点头,表示就按李元说的办。 村长带头,派了几个壮小伙,赶紧将两车粮食拉去各村,进行分发。 眼看天色将黑,李元和童小怜也驱赶着马车,返回平阳县城。 这一趟,对童小怜而言可是一次不小的历险和磨练。 先是碰上了白毛猿妖,差点栽在妖邪手中。 而后又撞上兵马司的人,真刀真枪干了一场,眼睁睁看着李元杀了十几个武夫,可谓凶者自横。 一路上,她闭着嘴,不言不语。 她年纪毕竟小,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时还难以接受。 可得给她时间好好消化。 李元则轻松得多。 他第一次杀人,得追忆到在地球上的十五年前了。 那时初次执行任务,一连杀了四五个敌人,倒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心理素质,就是这么磨练出来的。 “丫头!” “终于回来了!” 童天祥一直站在院门口,翘首以待。 等了整整一天多。 眼见马车停在门口,李元和童小怜平安无事,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爹!” “我买到粮了,一共两石!” 童小怜跳下马车,说道。 童天祥哪还有心情理会什么粮食,见女儿能平安回来,已是莫大的庆幸。 “李兄弟,多谢了,快进屋坐会!” 童天祥连连表示谢意。 “不必了,我还有要事!” 李元跳下马车,嘱咐了几句,而后背着碧青刀,沿街扬长而去。 回到家。 他迫不及待打开眼睛中的《造化图鉴》。 先是瞄了一眼行道奖励,奖励正是一张“五雷阳符”。 此符可非同小可,乃是道家一张极厉害的符咒,可击万物,对付妖魔鬼怪皆有效。 雷乃至刚至强的力量,而五雷,又号称是天雷,威力非同一般。 哪怕是厉鬼,或者是厉害的妖魔,被天雷一劈,也得魂飞魄散。 此符留之,定有大用。 至于图鉴奖励,则是一本刀法秘籍,唤作“修罗斩魔刀”。 一听名字,便是煞气极重的刀法。 果然,李元集中意念,在图鉴上打开秘籍,一页一页翻看。 不知不觉,便入了迷。 修罗斩魔刀,乃是一门高级刀法,远非破风刀法可比。 此刀法乃是一位斩妖除魔的高僧所创,据说几百年前这位高僧行走天下,手中不持禅杖,却提着一柄斩妖刀,那是遇魔杀魔,遇鬼斩鬼,靠的即是这修罗斩魔刀。 如果练成此刀法,天下间的妖魔鬼怪,没几个对付不了的。 大概观摩了一遍后,李元迫不及待,于是持刀走出了屋子。 在月色溶溶下,竟开始连夜练刀。 唰唰! 他打开秘籍,一边观摩刀法,一边演练。 因为有了破风刀法的基础,加上对于刀法的领悟,他练了几遍,就找到了窍门。 一刀一式,耍得有模有样。 如果说破风刀法的要诀在于快和狠,修罗斩魔刀的要诀,则在于一个“厉”字。 所谓身有厉气,凶戾不惧。 连鬼神见了你都得让之三分。 李元猛提一口气,在演练了七八次后,开始将招式连通,稳又而稳地施展。 一开始的速度并不快,但每一刀劈出都有一股凶煞之气,仿佛刽子手的鬼头刀,刀刀都是砍人脑袋。 一直练至半夜,将修罗斩魔刀练得熟悉之后,李元才回屋睡去。 睡了三个时辰,翌日精神抖擞。 随便吃喝点东西,继续沉迷刀法。 练这修罗斩魔刀,血气提升也非常快。 李元自己能明显感觉出来。 如果说练破风刀法,是涓涓细流。 那么修罗斩魔刀即是滔滔江河。 不愧是至高无上的斩魔刀法。 唰! 院中。 李元赤着上身,只穿一条薄裤,练出了一身的汗。 一天下来,单单修罗斩魔刀的前百招式,就练了几十遍,一遍比一遍熟练。 此刀法的招式并不算多,统共才三式,共三百六十招。 但每一招式,都有其精妙之处,李元才练了三成,就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 身上的血气随之暴涨,筋骨刚硬,肌肉如石。 从里到外带着一股横厉之气。 连碧青刀,都受到了刀法的影响,沾惹凶煞,杀气腾腾。 “果然是好刀法!” 不知不觉,李元练了小半月。 除了吃饭睡觉,他几乎没离开过院子,终日与刀为伴,研究修罗斩魔刀。 刀法进步,自然是一日千里。 半个月后,他已练到了刀法第三式。 不说娴熟,至少领悟了刀法之精髓,可随意施展。 李元对于武道的追求,是极苛刻的。 尤其练习刀法,一边练一边思索,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 在逐渐熟练后,再加以改造。 可以说,他对于刀法的理解,恐怕早已超越了世上九成九的武夫。 一把刀,既是兵器,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赫然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 有了境界,练成修罗斩魔刀,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第69章 黑魔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 平淡而真实。 李元沉迷于修罗斩魔刀,练了数千次。 总算将这套刀法掌握得七七八八,其刀技配合无极震天功,有如脱胎换骨,进步神速。 练会了这等刀法,可比破风刀法厉害得多,压根不是一个档次。 院中,一早。 他继续演练,开始将血气和罡气融合,以求完善修罗斩魔刀。 但见刀去刀来,刀影如电。 每一次出刀,都好似有地狱修罗在旁,引得刀上杀气腾腾,煞气恐怖。 李元的本体被卷入重重刀气中,仿佛化身为一个修罗之魔,气势直冲霄汉,神挡杀神,鬼挡斩鬼。 这般气魄,配得上修罗斩魔四字! 呼呼! 练完后,李元内敛丹田,调息一下。 又开始运转无极震天功,将罡气凝聚于刀身,再次施展刀法。 他一直在探索,将武道中至刚至强的两种力量,血气和罡气进行融合,以发挥刀法的最大威力。 经过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如今终于找到了窍门,得以领悟。 所以他的刀法施展出来,可不止是碧青刀的杀伤力强,周身更有无数肉眼不可见的骇然刀气。 此时如果敢有人靠近十丈之内,就会当场被刀气绞杀,粉身碎骨。 咔咔! 院中那些练刀的木桩,纷纷被刀气划割,四分五裂,而后化为一团团的粉末。 连地面上的石板都被震裂,塌陷三尺。 好可怕的刀法! 演练完后,李元收刀而立。 可怜院子中早已是一片狼藉。 一个月的苦练,终于练成了修罗斩魔刀,可他的家也毁得差不多了。 看来明日得找人来修一修。 李元心情愉悦,背刀出了门。 准备去童家酒馆,好好喝一场。 还别说,一月未去,他还真馋童家的女儿红了。 走至半路,忽觉一阵冷风吹起,半空中弥漫开一团团黑云,好似要下暴雨一般。 黑云越积越多,越来越厚。 渐渐,李元发现不对劲。 这云中居然透着一股强横的妖邪之气。 呼呼!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黑云中忽然张开一血盆大口,猛地一吸,县城中立时刮起了狂风。 恐怖的风席卷着街上的行人,竟被甩到了半空中,冲着那血盆大口飞去。 “救命啊!” “啊……” “怪物!” “有妖怪!” 谁都没想到,这乌云之中竟隐藏着一个吃人的怪物。 片刻间,便有数十人被吸入血盆大口。 街上所有人都吓得惊慌逃窜,家家户户闭门关窗,压根不敢露面。 李元此时正走在大街上,也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吸扯力从天而降。 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捏住了他的身躯,拼命往天上拽。 “好厉害的妖物!” 李元双目放光,仰望半空。 只能看到重重的妖邪之气,却看不到妖魔的本体,因为它完全被妖气笼罩了,如此可怕的妖物,他还是头一次见。 砰! 李元暗运罡气,双脚一沉,顶住了那股狂风。 好似一块巨石,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随后右手一拔,拔出了碧青刀。 当乌云笼罩至头顶,那血盆大口离他最近时,忽地施展修罗斩魔刀,往天上斩出一记刀气。 砰! 李元的血气和罡气,几乎释放到极点。 这一刀,出尽了十分力气。 杀入重重黑雾之中,斩到了那妖魔的本体。 吼! 乌云之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随后那血盆大口猛地一闭,乌云迅速裹挟而去,离开了平阳县城。 速度太快了! 转眼间,天地又恢复了清明。 太阳高高挂起。 耀眼无比。 可平阳县城已是一片狼藉,各个大街上全是被吹飞的落物。 哭嚎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显然,至少有四五十人被那妖邪给吃掉了。 死得何其冤枉! 谁都不知那妖怪是什么来头,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忽然就来了平阳县城,而后吞吃了数十人。 “探索成功。” “图鉴识别成功。” “类别:黑魔。” “能力:妖气冲天,口若血盆,吞三界万物。” “来历:乃是世道之戾气杀气煞气所凝聚而成的妖物,于乱世之时才会出现,乃天降地凝之魔,将会给人间带来浩劫。” “作恶:吃人无数。” “为善:无” “克制:上古斩妖剑,佛陀舍利。” “图鉴奖励:《升仙图》。” “行道奖励:未知。” 忽然,李元的眼眸中,亮起一道从未有过的金光。 《造化图鉴》赫然有了反应。 全是关于刚才那邪魔的信息。 果然如李元所料,这妖邪非同一般,乃是天地间所生的黑魔,自上古时代就存在,每逢乱世就会出现,带来灾劫。 如今这世道,王朝腐朽,白莲教兴,内忧外患,水深火热。 不正是大大的乱世么! 出现黑魔,倒也不意外! 第70章 阳神 因为黑魔的到来,整个平阳县陷入了恐慌和灾难中。 其实不止是平阳县,人间都已经遭受了黑魔的攻击。 这黑魔乃是混世大妖,一旦出现,便会持续不断地作恶,吞人。 一天下来,吞吃千人。 其凶残邪恶,超过人间一切邪魔。 所以这玩意在各种古卷中,又被称作“乱世之魔”。 踏踏! 衙门的兵役,不断出动。 从上到下共有百人,分散到县城各处,以维持秩序,令县城暂时恢复安宁。 他们所能做的,杯水车薪罢了。 除非斩杀邪魔,否则这场灾劫永远无法结束。 近黄昏时。 李元正准备回家,抬首看见一道身影从附近的屋顶上掠过。 那人穿着一身衙服,手中拎着一柄宝刀,身上自有一股正气。 却是燕赤霞! 燕赤霞落在一座屋顶上,目视西方,左手中持着一个八卦道盘。 他的神色凝重到了极点,口中自言自语,“天下大乱,降此妖魔,不妙啊!” “若不能除之,人间必有大劫!” 念及此,燕赤霞担忧到了极点。 这时,他目光一挑,看见了李元,旋即脚下轻点,落在巷道中。 “李兄!” “燕捕头!” 二人互相打过招呼。 “刚才可见那吃人的邪魔?” 燕赤霞一见面便问道。 李元点头,“我正走在大街上,忽见半空中黑云密布,狂风大作,随后云中张开血盆大口,吞吃了数十人。” “我一刀斩去,劈入黑云之中,也不知是否伤到了妖魔,黑云便迅速退去。” 燕赤霞叹口气,“此乃乱世之黑魔,大劫啊!” 李元早已从造化图鉴中,了解了黑魔的来历。 “燕捕头可有对策?” 既然出现在图鉴上,他就想试试,能不能将这黑魔消灭掉。 虽然练成了修罗斩魔刀,可斩天下妖魔,但黑魔毕竟不是一般的妖邪,实在太过厉害。 如果可以,他想找个帮手。 而燕赤霞,无疑就是最好的帮手。 燕赤霞的脸色严肃无比,提着手中八卦,道:“黑魔出世,天下大乱,我辈当斩妖除魔,李兄,你以为如何?” 李元笑了笑,手中猛地拔出碧青刀,“此刀,便为斩妖除魔而生!”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心领神会。 “李兄,且先准备一夜,明日咱们合力斩妖!” “好!” 他们一拍即合。 都决定冒险一试,前去斩杀黑魔。 不管能不能成,至少问心无愧。 …… 李元和燕赤霞商量了一下对策,而后各自回家准备。 斩杀黑魔可不是小事,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燕赤霞说他有宝物可以寻找黑魔的下落,还有师父传下的一把轩辕剑,就等今夜取来,明日与妖邪一拼。 李元回到家后,先练了一番修罗斩魔刀,将血气和罡气彻底融合。 而后打开图鉴上的奖励,《升仙图》。 图卷上,乃是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老者骑着一只青牛,手中拿着拂尘,身上自有道道仙光神气。 李元沉迷其中,不断观摩《升仙图》,发现那老者竟动弹起来,骑着那青牛往天上飞去,好似已登天成仙,得道造化。 同时,一道道奇异的念诵声从九天之上传来,打入了李元的脑海,仿佛要传授什么。 李元细听,整个身心全部投入其中。 不知不觉,好似自己变成了画卷上的那个老者,骑着一头青牛,登天而去。 上有天道之旨,下有帝王法令。 一切杂乱之音皆入脑海,形成一条条江河,湍湍流淌。 这一夜,李元并未入眠。 完全沉浸在升仙图中。 不知不觉,他身上的阳火迅速暴涨,尤其眉心的位置,隐隐发烫。 他之前观摩三目菩萨图,眉心已有凝聚阳火之兆。 而观摩升仙图后,好似得了天地之造化,一下豁然开朗,神魂脱胎换骨。 眉心之间,自有一股阳火灼烧。 整个神魂飘飘荡荡,不断膨胀,甚至无视了肉身的界限,直接膨胀到了体外。 一丈高! 十丈高! 百丈高! 李元的眉心越来越烫,神魂越来越强大,竟逐渐飘出肉身之外,在天地间遨游。 这种感觉,犹如做梦。 他飘至县城上空,眺望天地,但见一轮红日在东方升起,阳光投射,令他感到更加的炽热。 “天亮了?” 忽地,心念一动,李元的神魂收在肉身之中,双目陡然睁开。 眸中放射出两道耀眼的金光。 同时,眉心也灼烧起金色的火焰,仿佛开启了第三只眼睛。 李元出门,看了看天。 果然,东方朝阳升起。 天空一片霞红。 李元这才意识到,刚才不是梦,而是他真的神魂出窍了。 在观摩升仙图后,他的神魂早已发生了质变,按照修行上的说法,应该唤作“阳神”。 怪不得眉心会生出阳火呢。 神魂强大,阳火自然强盛。 而眉心正是神魂与肉身的连通之处,故而喷薄阳火。 “对了燕捕头!” 李元忽然想起,今日与燕赤霞有约,要一同前去斩杀黑魔。 他观摩升仙图入了迷,差点忘了正事。 于是赶紧穿好衣衫,背起碧青刀,将五雷阳符放在胸口,捏着僵尸骨针藏入袖中。 一切准备妥当后,离开了家门,直往衙门而去。 第71章 联手除妖 晌午。 李元来到县衙。 见燕赤霞脱去了一身的衙差服,穿着一件灰白布衫,身后背上一个长长方方的金色木筒,正大步流星地走出衙门。 “燕捕头!” 李元上前迎接。 燕赤霞却摆了摆手,道“李兄,莫要再称捕头,我已辞差,以后再不是衙门中人了!” 李元十分惊诧,不知燕赤霞好端端的为何不当捕头了,正要询问,燕赤霞似乎知道他的困惑,自己直接说了出来。 原来,燕赤霞和县令大人禀告,说要去追查黑魔,斩妖除邪。 县令却不肯,让燕赤霞莫管闲事,只需干好县城的分内之事即可。 一是不想招惹是非,二也是为燕赤霞的安全考虑,毕竟那黑魔不是一般的妖邪,而是逢乱世而出的大凶之魔。 燕赤霞是个火爆脾气,见县令大人不应,当场便摘下帽子,脱了衙服,不再当什么捕头。 本来么,他就不喜欢被困于衙门之内,整日奔波劳苦,不得自有。 正好趁此机会辞罢,落个清净。 “走,除妖!” 燕赤霞豁达得很,一边笑呵呵地讲述,一边与李元赶路,离开了平阳县城。 到了城外,眼见西方升腾起一片邪黑之气,仿佛乌云笼罩,不见天日。 想来那黑魔定在西方作妖。 哗啦啦! 燕赤霞取出一个圆圆的八卦盘,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盘上。 顿时,八卦盘迅速旋转,以天乾之位指向西方。 “走!” 有八卦盘的指示,更不会错了。 二人跟着指引,施展轻身之法,迅速往西而去。 越往西走,天上的乌云便越浓厚,甚至有一股从西方吹来的狂风,带着邪煞和血腥之气,笼罩天地之间。 二人知道,那黑魔一定又在害人了。 若是不将其铲除,整个人间都将经历一场恐怖的浩劫,于是果断加快速度,一路狂奔。 且说行了百里。 那黑云已然出现在头顶,离之不远。 再往前,则是一个叫“灵风县”的地方。 黄昏日落。 天地苍茫。 乌云笼罩大地,黑暗无比。 百姓们被吓怕了,纷纷躲到了屋子里,都不敢露头。 而半空中正有一张血盆大口,如同深渊一般,吞噬着一条条的性命。 这一幕,太可怕了! “救命!” “来人救我啊!” “我不想死!” 城中,一个个的百姓在绝望的哭喊中被血盆大口吞噬。 片刻间就有上百人被吞吃。 见状,燕赤霞脸色铁青,目露怒火,“好个妖魔,为祸人间,待燕某会一会你!” 他一向嫉恶如仇,且是个火爆脾气。 一见那黑魔害人,当即怒火中烧,果断踏地而起,飞上一旁的屋顶。 嗖! 只见燕赤霞打开背后的剑匣,忽地飞出一柄金剑。 此剑了不得,长七尺,宽两寸,剑身上印有两条五爪金龙,剑柄上则有轩辕二字。 正是传说中的轩辕剑。 此剑乃上古所留的神器,相传出自轩辕黄帝之手,可斩天下妖邪,极其厉害。 没想到,落在了燕赤霞手里。 以前,燕赤霞从未展示过,今日面对黑魔这等大妖,方才亮出真正的底牌。 刹那间,金光四射,如同耀日。 剑气横扫百丈,直斩乾坤。 半空中的黑云竟被轩辕剑直接劈开,消散了大半,而后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挂在乌云之下。 “轩辕!” 黑魔或许不认识燕赤霞,但却认识这轩辕剑。 果断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道血红的雷电,劈向燕赤霞。 燕赤霞持着轩辕剑,如同一个斩妖除魔的仙人,身上气势陡涨,竟避也不避,以轩辕剑硬扛血雷。 砰! 这一击,非同小可。 燕赤霞被震出十丈远,刚才所在的屋顶被劈得坍塌,四分五裂。 幸好有轩辕剑护体,不然燕赤霞早已下了黄泉路。 在燕赤霞与黑魔大战时,李元双眸仰望,盯着那片黑云,以及黑云中隐约扭动的身躯,他知道,那才是黑魔的本体。 忽地,他连跃而起,登上旁边一座塔楼。 足有几十丈高,旋即抓住时机,拔出碧青刀便向那黑云中斩去。 唰唰! 李元脚踏黑云,手持碧青刀,如同一个战神,竟直接杀入了“贼巢穴”,试图接近黑魔,将其斩杀。 “修罗斩魔刀!” 今时的李元,早已今非昔比。 修罗斩魔刀法一出,整个人周身全是恐怖的刀气,将遮天蔽日的黑云斩得支离破碎,等烟云散去,他终于看清了黑魔的真身,却是一条浑身长满黑鳞的大蛇。 这大蛇了不得,体长足有百丈,粗如楼筒,头顶上长着两支长长的犄角,而身下竟有三条爪子。 说是大蛇,其实早已化蛟。 怪不得如此厉害呢! 。 第72章 各自之道 黑魔的身躯盘于乌云之中,大得出奇。 仿佛一座小山峰坠落。 单单是那双血红眼睛,就好比挂在半空的两个大灯笼。 看起来太吓人了。 “李兄,合力杀妖!” “莫让它再为祸!” 燕赤霞持着轩辕剑,口中喊道。 话落,一道剑光早已向天劈出,传出恐怖的龙吟之声。 轩辕剑上的龙好似活了一般,随剑光化出一道虚影,砸向黑魔。 “好!” 李元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出刀,施展修罗斩魔刀,刀刀斩出道道煞气,浑身裹挟,好似一只来自地狱的恶兽。 修罗斩魔刀,乃是至煞之刀。 在李元手中施展起来,那真是神挡杀神,魔挡诛魔。 顷刻,连斩了八十多刀,刀刀落在黑魔身上。 黑魔有鳞片护体,本是无碍,可被修罗斩魔刀一斩,鳞片竟脱落下来,如雪花一般坠落。 此时站在城中,可见半空中飘起黑色的大雪,雪花大如手掌,那便是黑魔的鳞片。 “吼!” “两个无知凡人,找死!” 黑魔彻底怒了,口中吐息,喷出一道恐怖的黑气,笼罩当空。 瞬间将燕赤霞裹在其中。 制造出一个小型的地狱,燕赤霞的六感全被锁死,看不到,听不到,犹如麻木的雕像,被地狱围困。 “好个妖魔!” 燕赤霞冷笑一声,早已下了决绝之心。 当即取出一张黄符,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纸上。 符光大作! 旋即,再将符贴在轩辕剑上。 符化飞灰,轩辕剑上的剑气却是十倍暴涨。 犹如黄帝再世,将轩辕剑的威力发挥到极限。 “斩!” 燕赤霞怒喝一声。 手举轩辕剑斩下。 这一剑,当真有开天辟地之威。 恐怖的剑气化出一道金光,贯绝百里,从地到天,几乎瞬间将黑气劈开。 燕赤霞脱困而出,剑光继续往前,以轩辕剑的至强一击,打在黑魔的脑袋上。 云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一双血红灯笼,竟是熄灭了。 看来是黑魔的眼睛,直接被轩辕剑斩瞎了。 趁机,李元挺刀而起,手中也捏出一张五雷阳符。 此符乃是造化图鉴奖励,威力非同小可。 他以指尖血引导符咒,随后手指一捏,一扔。 五雷阳符瞬时落在黑魔的身上。 轰! 一道恐怖的天雷劈下,贯穿了黑魔的身躯,打破了千百片的鳞。 这符的威力,实在太强了。 怪不得敢叫做五雷呢。 五雷,乃世间至强的力量。 人世间,任何妖魔鬼怪都难以承受一击。 何况是直击要害! 黑魔先后首创,瞎了双眼,身上多了个窟窿,加上五雷阳符的震慑,顿时气焰全无,十分邪气丢了八分,早已是强弩之末。 李元和燕赤霞同时大喜,各自施展出最强手段,攻击黑魔。 一个用轩辕剑,斩黑魔的头颅,一个施展修罗斩魔刀,杀向黑魔的身躯。 但见半空中刀光剑影无数,化作凌厉之刃,将黑魔身上的妖邪之气斩尽,任凭黑魔如何挣扎,却是气数已尽。 它由灾劫而来,准备血洗人间。 没想到碰上了两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拥有轩辕剑,一个刀法诡异,直接断绝了它所有的生路。 不甘啊! 黑魔怒吼,扭动,庞大的身躯还在挣扎。 伤口处不断流淌出黑色的鲜血。 整个上空,飘荡着一场乌黑的大雨,落在地面。 终于,燕赤霞和李元会合,一刀一剑,同时斩向黑魔的脖子。 噗嗤! 耀眼的光芒驱散了所有黑云。 整个天地,一片通明。 那黑魔被刀剑双斩,粗大的脖子瞬间撕裂,只听一声刺耳的惨叫,硕大的脑袋被斩下,直直坠落。 轰! 一声巨响,黑魔的脑袋坠落在城外,化作了一座小山。 长长的身躯也接连坠下,在小山旁砸出一条沟壑。 终于斩杀了! 黑魔一死,人间重现光明。 一切妖邪烟消云散。 只剩下那一座小山,一道沟壑,见证着黑魔的死亡! “死了!” 燕赤霞收起轩辕剑,踏落在地,嘴角冒出一缕缕鲜血。 显然,他也受了内伤。 还好及时斩杀了黑魔,不然再继续使用轩辕剑,他自己先脏腑全碎了。 李元踏足落地,身上的气势收敛。 他并未受伤,只是因为施展修罗斩魔刀,有些脱力而已。 “这下,人间太平了!” 李元呵呵一笑,说了句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如今虽杀了黑魔,可人间真能得太平么。 不一定! 乱世之下,邪魔无数。 今日出来个黑魔,明日还可能再出白魔。 难啊! 燕赤霞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笑道:“天下妖魔,何其多也!” “我已准备离开平阳县,以轩辕剑斩尽天下妖魔!” “李兄可愿与我同行?” 这是燕赤霞的抱负。 但并不是李元的。 李元摇摇头,“天下妖魔千万,何谈杀尽呢!” “我只求武道大成,不想再多管纷纭之事。” 他与燕赤霞的目的,终究是不同的。 在斩杀黑魔后,分道扬镳亦是必然。 “也罢!” 燕赤霞点点头,“李兄,日后你我定会再相逢,到时再举杯共饮,保重!” 李元拍了拍燕赤霞的肩膀,“再会之时,希望你我皆能成志!” “保重!” 二人皆是爽快之人,分别之时,并无过多的话语。 一个眼神,彼此都明白了。 燕赤霞辞掉捕头之职,要去走南闯北,斩杀天下妖魔,当一个侠客,这是他的选择。 而李元,则要留在平阳县这安稳之地,继续修炼武道,以武成仙。 “保重!” 夕阳下。 燕赤霞背着金色的剑匣,往北而去。 片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元摸了摸背后的碧青刀,面带笑意。 他知道,将来必有再会之时。 他与燕赤霞走的是同一条道,只是各自方法不同。 终究殊途同归。 此道,即为天道,成仙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