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万灵山 第一章 孤婴 自古人不胜天命,终有寿尽之日,凡寻长生者不绝如缕,皆涉山渡水前至钟灵清秀之地,祈能参透长生之法,久而久之,便有群贤聚集,大小门派便如雨后春笋般频频出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今天下修真盛行更甚,修真者不计其数,有三大正道门派在数百乃至上千年间的门派争斗中日渐辉煌呈现出鼎足而立之势。天下众多小派、散修者也皆以其马首是瞻。但不仅如此,三大门派之外又有魔教之徒屡屡与正道中人兵戈相接,还与一些妖辈联系甚密,以三大门派为首的修真者可谓对其恨之入骨…… 微风轻徐、气清怡人,此时正值初秋之际,中原浩土之内正是一片秋高气爽,盛夏燥热之后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安逸。 而此时就在中原东部某处山林中,却又是另一片不应时节的迥异景象。 只见方圆数十丈内,花草树木皆被烧得焦黑枯软,地面也不时的冒着缕缕青烟,无一处完土,就连鸟兽也绕道而行,寂静的着实令人毛发自立,破败之景已毫无声息。 而这一片狼藉之中,正有两道身影相隔数丈彼此对峙,不容分说也知是这二人打斗的痕迹了。 其中一人单膝跪地,右手搂着一只襁褓,一袭白衫早已破烂不堪,血痕累累,全靠着手中长剑插在地上,才扶持着自己没有倒下。只见他三十许人,眉目清秀,脸盘刚毅,倒是不同寻常的英俊潇洒,只是此时却是没了大半血色,神情痛楚地急促喘息。 说也奇怪,这白衣男子除了一张俊秀脸庞之外,却是一身的枯瘦,就同久未进食的路边乞丐一般,倒与他这一身不菲的衣物显得格格不入。 襁褓之中,正安逸的睡着一个初生的婴儿,许是白衣男子保护得周到,里面的婴儿仿佛并未受到丝毫打斗的惊吓,睡得十分酣然。 而白衣男子眼前不远,便是一个身着墨绿长衫、俯首挺立的同龄男子。只见他衣冠端正,手中宝剑直指白衣男子,站在那里显得赫赫生威。 这名墨衣男子却不像白衣男子那般眉清目秀,只生得一副其貌不扬的寻常模样,但却比白衣男子壮实了许多。 墨衣男子面色冷峻,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沉声道:“吕清,你还不肯罢手么?”说着,一股强劲威压便从他身前涌出,直逼狼狈不堪名为吕清的那个白衣男子。 疲惫不堪的吕清顿时战栗不已,气息不均的他险些倒下。但仍咬牙提起体内真气抵住了那股威压,死死盯着墨衣男子,强忍着身上剧痛,硬着声道:“罢手?我若罢手又能如何!今日我父子二人尽在此,若是取我性命来拿便是。” 墨衣男子神色微动,仿佛犹豫了下,但还是转瞬坚定下来,蹙眉叹道:“既是这样,那我只好在此了结你了……”说罢,只见他手中长剑“呼——”的一声冒出一团烈火,两脚轻掂,一道虚影划过,便已到了吕清身前咫尺之处,所过之处更是带起一阵热风,将周围的景色都灼烧的虚幻了几分,其功力之深也是可见一斑了。 面对墨衣男子这般突如其来之势,吕清也似见怪不怪,却也并未因此而显出神色慌张。虽说自知功力不敌但他也不能任人宰割之辈,只见吕清眼中凌光一闪,先紧了紧怀中襁褓,遂将长剑从地上抽起,一层白芒骤然泛出,挥舞着一边用剑气击向墨衣男子,一边则脚下发力以不逊于墨衣男子之速向后撤出数丈。 那几道剑气只是吕清慌忙之中的仓促出招,墨衣男子只是从容地挥剑一甩,便化了那几道白芒的力道,前冲之势丝毫未减。 但那墨衣男子见吕清深受如此重伤还能有这般反应,好像更添了几分斗志,不禁失声朗笑道:“让我看看这任族长还有什么手段!” 话音还未落,墨衣男子已经紧逼着吕清的步子来到他跟前咫尺,顿时手中长剑烈焰更盛,带着一股强劲热风就向吕清当头斩去。 吕清见势已无闪躲之余,唯有与其兵刃相接。 “啊——”吕清大吼一声,也不见他双手如何动作,随后左手化作剑指,轻拂剑身后,右手持剑虚空一翻,宝剑上白芒骤然暴涨,直至吞没了吕清的整条手臂,隐约中还能看到白芒中似云雾翻滚一般的景象不断涌动,仿佛有生命隐匿其中一般。 急冲之中的墨衣男子见到吕清这等变化也是神色一紧,但脱弦之箭已无退路,也是轻喝一声,神色更厉,手中宝剑上的火焰又膨胀了一圈,呼啸着拖起丈余长的焰尾,笔直刺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二人只是转瞬便带着两团光芒狠狠冲撞在一起,顿时轰鸣震彻山谷,树曳风起,数十丈内掀起漫天的烟尘,只能模糊看见里面正有一白一红两团光芒相互挤压僵持不下。 吕清和墨衣男子面色凌厉,一股股劲风不断从两刃相接出向外袭来,却始终没有将二人推开。 但是如此僵持了数息之后,墨衣男子长剑上那团火焰渐渐压制住了吕清散发的白芒,最终墨衣男子轻喝一声,借势将宝剑挥了下去;而吕清好似一下泄了气一般竟硬生生被击飞了出去,撞在不足十丈的一块大石上。 几乎是挣扎一般,吕清直至烟尘全部消散才扶着大石站起身来,胸口上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热令他不禁嘴角抽搐,喉口一甜,“哇”的一声咳出一滩鲜血,令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显几分狰狞,连眼圈也变得青黑了。 方才两人可谓都是仓促出招,但正如墨衣男子所见,吕清抢先一步已经施展手诀,墨衣男子不敢小觑,却不及准备,只得加了几分力道去与之抗衡。虽说吕清这一招数的威力本要强过墨衣男子单纯运用真气挥击,但吕清修为本与墨衣男子有所差距,再加上其早就身负重创,这便让其照面呈出了旗鼓相当之势,但吕清一直要护着怀中婴儿,生怕波及骨肉,这才在最后关头有所收手,让墨衣男子占了上风。 身负如此重伤,吕清此时唯有背靠着那块大石才能立稳脚跟,但即便如此,他竟仍拼着劲将手中宝剑提起,喘不成声道:“咳咳……还等什么……” 虽说墨衣男子击退了吕清,但他站在一直在原地,没有乘胜追击,静静看着吕清缓缓爬起。墨衣男子也是不无佩服,失声笑叹道:“真是可惜了你这甚高的资质,可惜啊,可惜……” 话说着一半,却又被吕清打断:“废话少说,快来做个了断!”说罢,许是气血攻心,又是痛咳一口鲜血,顿时瘫软摔在地上,却是再无气力爬起来了。 他这一摔,也将怀中婴儿惊醒,原本寂静的山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啼哭声打破。 吕清见怀中婴儿哭了,也不再去理会墨衣男子,紧忙将襁褓抱好,然后缓缓伸出左手,使劲将血迹蹭了干净,再用食指轻点在婴儿的眉心处,只见一层柔和的白芒泛起,这婴儿却奇异地渐渐停止了啼哭,又嘟着小嘴甜甜睡下了。 墨衣男子注视着吕清的举动,开口质问道:“你难道想让怀中的婴儿陪你去死么?” 他这一句话顿时让吕清心中一颤,仿佛醒悟一般低头看向怀中婴儿,再看向不远的墨衣男子,一时间百感交集,数息过后竟是有几分哀求地道:“能不能……放过他?” 见他这般恳求摸样,墨衣男子冷声道:“我从不杀妇孺,但你若是依旧拼死抵抗,我也别无选择。” 吕清脸上显出一丝无力,叹道:“我此时本就不敌你,如此抵抗也只望能保我儿周全……”说着,左手一抬便将襁褓托起,一层白色光晕将襁褓牢牢抱住,只见他轻轻往外一推,那襁褓就顺势缓缓飘落在十丈之外了。 墨衣男子眉头微蹙:“你这是做什么?” “我知你是守信之人,定不会对我儿不利。”吕清此刻显得释然了许多:“待我死后,只望你能替我抚养了他。” 看着不远处的婴儿,墨衣男子略带惋惜道:“我本不想杀你,但奈何你如今已触犯我教圣威,我也不得再容你了。来吧,你我二人十余年未得相见,最后就痛痛快快打一场。”说罢,提起宝剑直指吕清,凌厉之气更胜刚才。 吕清虽身负重伤,但此时却豪迈一笑道:“哈哈哈,好!”卯着劲再次站起身,一团白芒瞬间将其笼罩,双眸中此刻再无怨恨,只是有着熊熊斗志和感激之色。 二人同时大喝一声,便又互相冲了过去,顿时山林中又是轰鸣连响,红炎白芒相互交错,二人打得可谓酣畅淋漓…… “砰——”随着一声闷响,墨衣男子的炎掌狠狠拍在吕清的胸口,将其击飞了老远,即便吕清是放手一搏,也不足弥补修为之差,十几个回合下来依旧是落得败阵。 瘫软在地,吕清已再无气力,咳着血失声笑道:“痛快,哈哈哈哈……” 墨衣男子见吕清已无再战之力,神色中又隐隐有些犹豫,但还是无奈道:“自裁,抑或让我动手,你选一个罢。” “咳咳……”吕清还是残喘着笑说道:“你自与我交手也尚未使出全力,若是我自行了断,岂不是错过了观摩你绝学的大好机会?”说罢,一手将宝剑扔到一旁,盘膝而坐,却是有几分期待的看着墨衣男子。 墨衣男子也明白了吕清所想,深吸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了你吧。” 举起手中宝剑,剑身上的火焰却像是被吸了回去一般骤然消失:“我闭关三年,终在不久前突破瓶颈,领悟了我教绝学‘焚阳真火’,我便用它与你做个了断罢。” 说罢,墨衣男子面色凝重弓起马步,将宝剑竖在胸前,左手化作剑指连掐手诀,嘴中也是翁念有词,最后抵在剑身,同时微闭双眼,只见一层无形气流“轰”的一声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甚至一下将他身上原本完好的衣衫扯出数道裂痕。 说也奇怪,那柄宝剑此时并未被火焰围住,却散发着更胜之前数倍的灼热之气,映着墨衣男子的脸已经一片通红,额头的汗水竟也是被灼烧得瞬间就被化作水汽,衣襟上也隐隐有火星泛起,就连数丈之外的吕清也是热的汗如雨下,不禁更令他惊叹不已。 墨衣男子持续数息之后,猛然睁开双目,轻喝一声,只见刹那间一个丈高的火球涨破出来,将墨衣男子包在其中。 随着这火球的出现,墨衣男子脚下的面也“扑哧”一声龟裂开来,紧接着不停地冒着青烟,然后向下凹陷,渐渐地形成一个三尺深、尽丈宽的大坑,而那些被排开的沙土,竟是被一点点灼烧殆尽,尽然化作了缕缕青烟消失不见,整个火球就同嵌在地中一般。 但如此炎热的火焰竟没有灼烧到火球之外的一寸土地,静静注视着墨衣男子的吕清也是丝毫感觉不到之前的炙热,惊诧之下也不禁有些瞠目。 就在吕清疑惑那火球的奥秘之时,只见那火球骤然收缩,露出了墨衣男子的身形,最终凝成一团拳般大小极为璀璨的金色珠子悬在剑尖之上,却已不是火焰模样,只是不断闪烁着刺目光芒。 而持剑的墨衣男子已是一身落破,身上衣衫被烧了大半,神色疲惫,气喘连连,额头青筋暴起,四肢微颤似佝偻老者般难以稳住身形,却是圆睁明眸,不敢有丝毫懈怠,正不断提起真气源源不绝地运向那颗不大的珠子。 饶有所思的吕清突然回过神来,眉目舒缓感慨自语道:“不愧是举世无双的绝技,厉害,厉害。”说罢,合上双目,挺身坐正后便不再理会周遭任何变化。 数息之后,墨衣男子突然神色微动,只见他左手剑指虚空一划甩向吕清,右手提剑轻轻一送,那金珠子便飞到了吕清头顶上方,顿时一团金芒爆发而出,将周围数丈笼罩在内。 待如此变化后,墨衣男子定睛沉声喝道:“破!”只见那金珠子陡然一涨成了二尺大小,一道通天入地的金色光柱也在那一瞬从金珠子两面喷射而出遮住了吕清的身影,一点一点隐没其中消失不见。 这光柱出现之时,天际云霄避而消弭,整个山林似被一股无形威压紧紧逼迫一般,万物俱赖一片空冥,而光柱方圆数十里外走兽飞禽无不竖毫振羽、骇然奔走,只想得往远处逃窜,不敢驻足。 数息之后,那金色光柱就如同昙花一现般消匿无踪,而随着消失的还有原本坐立的吕清,留下的却只剩一个径长二尺的“深井”。施用这一绝技的墨衣男子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可见这一招的真气消耗着实可怖。 待歇息片刻后,墨衣男子站起身子,徐步走到深井前,看着脚下深不可测的一片漆黑,神色繁杂,静静地站在那里久未挪动,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然而正在他怅然之时,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轻鸣,心头微微一惊,定神看去才想起吕清死前还留下一个男婴。 墨衣男子摇头轻叹一声,紧忙抬脚朝着婴儿走去。 可正当他走到距那襁褓数尺之遥,就要俯身抱起婴儿之时,却突然神光一凛,顿时停下身形,转瞬间便提起宝剑,带着一团烈火向身后斩去。 他刚一转过身,就见一个足有半人大小、手掌模样的金色光影从十丈之外的林子中蹿出疾驰而至,袭向自己。即便他做出了反应,却也是一脸惊骇之色,以他的修为,便是因用了焚阳真火而真气大耗,若是泛泛之辈靠近也绝非能无从察觉。 “噗呲”一声,一个火球从宝剑上飞出,挡住那道金灿虚影的去路,化了它的力道。 墨衣男子闪退连连,将宝剑横在胸前,屏气凝神蓄势待发,眼中凶光连闪,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寒声叫道:“什么人!” 才说着,就见一老者从不远处的树后徐步走出。这老者一身淡青道袍,苍发斑斑,额间褶皱横生,却惟独一双澈目炯然通透,面沉如水,负手而立,淡淡望着谨慎的墨衣男子。 四目相接,二人相互打量了对方,墨衣男子观此人中气十足,气息内敛,却绝非等闲,况且自身用了那焚阳真火的绝技后已是真气大耗,疲惫不堪,若是此时交手,定是凶多吉少。墨衣男子不敢怠慢,率先开口试问道:“在下与前辈素未谋面,却不知为何出手偷袭?”嘴上说着,墨衣男子却正极力提起体内真气,宝剑上的火焰也愈发红亮。 老者面色凌厉,冷哼一声:“就因你是那邪魔外道之徒!”说罢,还不及墨衣男子反应,老者脚尖一点,一层淡金光散发而出,带着一串虚影就向墨衣男子冲了过来。 只见老者伸出双掌,两团金芒骤然迸发,虚空挥舞,连掐手诀,顿时十数道同刚才一样的光影鱼贯而出,再次直逼墨衣男子。 方才墨衣男子猝不及防,也没有留意老者所用招式,此时一见,顿时惊诧脱口而出道:“万灵派!” 正如其言,那老者便是当今正道三大门派之一“万灵派”的门下弟子,而墨衣男子使出的那一招“焚阳真火”却也正是魔教中的不传秘法,老者这才断定了他便是那邪魔外道之人。如今正邪两道的纷争愈演愈烈,若是山野中相互撞见了,便会战得不死不休,这也是为何老者不由分说就大打出手的原因。 墨衣男子虽说讶异,却没有停下动作,眼见那些光影接踵而至,他不知如何动作,整个人便被包在一团烈焰之中,只是瞬间周围数丈的空气便被灼烧得虚幻了,带着滚滚热浪迎了过去。 一旁的老者稳扎马步,双手不断挥舞,只见那些光影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分散开来,转眼就将墨衣男子团团围住,紧接着一齐向那团灼灼火焰拍去。 墨衣男子已无从躲闪,神色一凛,身上火焰威势更盛,挥剑转身就在原地旋转起来,刹那间就听“嗖”地一声,那团烈火已变成丈高的火柱在急速旋转,如同屏蔽一般将墨衣男子护在其中,那些光影击在上面便化作团团青烟,随着一声声锐啸消失殆尽了。 待那些光影尽数消失,墨衣男子这才停下身形,散了那层老厚的火焰屏障,口喘粗气,身上衣物也多了许多撕扯痕迹,持剑的右臂更是颤抖不止,却是连挥剑的力气也没了,索性将它杵在地上,用手扶着剑柄。 那老者见他并无大碍,神色中也是添了一抹惊诧,不禁赞道:“好高深的道行。”但随之神情更冷,眸中杀机也是森然逼人,惊得墨衣男子不由连连退步。 “好一个‘千目掌’。”墨衣男子定了定神,收敛了面目上的冷峻,却是露出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侃侃道:“前辈这一招千目掌运用的可真是炉火纯青,想必也是那万灵派的得道高人,今日得此一见,也算晚辈三生有幸啊,哈哈哈哈……” 老者听了他这席话,扬首傲然道:“哼,算你有些见识。” 只是方才墨衣男子在真气匮乏之下还能接下他一招“千目掌”,其修为之高深也是老者始料未及的,更不知他还能拿出什么压箱底的手段,这才没有贸然出手。但也正因如此,老者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将他毙命于此,否则来日方长却不知眼前这年轻人又会掀起什么样的血雨腥风。 既然不知对方底细,老者不敢轻易近身,只好重复着刚才的样子,又施展出了“万灵派”的招式——千目掌。 只是这一次老者面色凝重,手中金芒眩目如昼,不知比刚才强生多少倍,一股迫人威势顿时升起,忽地向前击出双掌,半人大小的光影再次飞奔而出,却不再是聊聊十数个,而是源源不断的喷发,足足半百的金色光影一下聚集在空中,将周遭景象照得一片苍茫,令人睁不开眼。 墨衣男子大惊,咬着牙提起手中宝剑,却没有化出那道火壁,而是双脚猛蹬,径直冲上了空中足有五丈高。 刚刚只是十数个虚影便震得他手臂酥软,体内气血翻涌,此刻如此众多,显然是不能硬接下的,唯有躲闪才能保得自身周全。 只见老者双手虚空挥舞不定,那些光影便电掣一般袭向空中,只听得一连串呼啸声破空而过,那些光影顷刻就到了墨衣男子面前。 那墨衣男子身上泛起一团火光,在空中飞奔疾驰,不停躲闪,竟是没能让千目掌击中一下,可见其速度之快。 但他终究不能持久如此,片刻之后,已是汗水淋淋,体内真气不足,无奈之下,咬着牙,狂逼体内真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宝剑猛甩出去。那宝剑在脱手一瞬化作一道三丈长的火焰巨刃,横劈过去,挡下了几近全部的光影,而他自己则是跌落在地,连连翻滚才止住身形。 可是刚才那一击毕竟不能阻挡全部,还剩下五个光影紧随而至,还不等墨衣男子喘息,便猛然拍了过来。 只听山林中响起五声爆鸣,那老者这才收敛真气,一副淡然微笑浮现出来。 而那墨衣男子此时瘫倒在地,抽喘不止,口鼻中更是鲜血横流,面色铁青,倒是显得有几分毛骨悚然,显然是已被万灵派的绝技重创了。 此时老者才算放下心来,上前几步,冷冷看向无力回击的墨衣男子,指向那先前被焚阳真火弄出的深洞,问道:“你今日所杀是何人?与你魔教又有何瓜葛!”说着,声色俱厉,更添几分气势。 老者此时也不急于杀了眼前这魔教中人,若能查清今日发生的事,怕也对日后掌握魔教动向有莫大的好处,所以便让墨衣男子在此残喘片刻。 墨衣男子趴在地上,仰头看着老者的横眉冷目,却是轻笑一声,喘声道:“呵呵……他自然是于我教不利之人,也就是你们口中说的名门正道……” 老者听了双目微眯,恨不得顷刻了结了他,但还是压着心中怒火,再问道:“他是何门何派?” 他刚问完,发现墨衣男子右手已悄然深进了胸襟,拿出了个三寸见方的黝黑牌子,心中正是疑惑,却见墨衣男子翻掌一扣,将那牌子按在地上,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那牌子顿时散出一团黑芒,以黑牌为心,地面冒出了径长五丈余的圆形图腾一般的纹路,而这些纹路正是九条栩栩如生的龙。 老者见状后,却并未出手阻挠,而是满目震惊的望着墨衣男子的一举一动,甚至不由得后退两步。 只见墨衣男子双唇嗡动,紧接着那九条龙竟像活过来一般从地上的图腾中飞了出来,霎时间,九条黑色的烟雾身影便在墨衣男子的头顶上方盘旋飞舞起来。 那些龙状烟雾飞了两三息,便一下俯冲,化做一大团黑色烟雾,将墨衣男子完全笼罩其中。外面的老者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更何况老者还在震惊之余,也未能顾及他要做什么。 就在老者的注目下,那团黑烟瞬间收缩,仿佛一下钻入地中消失不见,同时,墨衣男子也不见了踪影。 老者怔了怔,这才恍惚暗骂一声不好,紧忙上前,却是再也寻不得蛛丝马迹了。 正在老者怅然若失之时,却听到仿佛四面八方传来的一声朗笑:“今日多谢前辈不杀之恩,还未请教前辈大名,日后在下也好登门造访。” 老者一听,顿时额上青筋泛起,怒喝一声:“魔教妖人,你可敢出来与老夫一战!”说罢,攥紧拳头却是无从发泄这股怒火。本来他可以轻松将墨衣男子杀死,却因自己一时惊颤而愣了神,他又如何不心生闷气。 刚一说完,却听空中又传来那男子声音:“前辈若是要那孩子,拿去便是,晚辈也无心争抢,后会有期了,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笑声在山中回荡,除此之外却是静得有些骇人。 老者口吐浊气,摇头叹息一声,回想着墨衣男子的话,找到了之前与其争夺的婴儿,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襁褓。老者见那婴儿竟仍在熟睡,并不为之前的打斗声所动,不禁有些奇怪,遂伸出一手,一股柔和金芒散出,轻轻抚在襁褓上。 看着那稚嫩如玉般的小脸,老者总算露出一抹欣慰,笑说道:“你这娃娃,倒当真是有几分资质,日后能有几分作为,便要看你的造化了。”说罢,老者眺望远方,目光深邃,沉吟片刻,抱着婴儿,化作一缕青色光影向西方飞去…… 第一卷 万灵山 第二章 上山 中原浩土,西方,有一片广袤山峦远处看去如同天人障壁一般直通云霄,延绵数百里,其巍峨之势令人叹为观止,此处山灵水秀,屹立云霄犹如仙气缭绕,更添几分神秘之色。 世间凡通灵秀丽之处,无不是孕育修真者的绝佳处所,正所谓依山傍水,若修真者能得一处恰当的修身之所,那修行炼气却也是事半功倍的。 而此处这一片山脉名曰万灵山,却正是当今正道三大门派之首万灵派众多弟子的栖身之所。 山腰之上,一道灰影破空而至,落在一片空地上,正是数日前在东方数千里外夺下一名男婴的万灵派老者。 那老者上前走了片刻,在一段山道前停下步子,而在山道一旁,则竖着一块丈高大石,上面用苍劲篆体刻着“万灵派”三个醒目大字,由此之上,就便是万灵派所辖了。 老者环顾四周,最后抬头望着这三丈宽的山道,感慨一声,道:“一别三载,却是一如既往的老样子。”说罢,微微一笑,却是没有腾空而起,反倒昂首阔步向山上徒步走去。 这万灵山主峰也确实庞大高耸,以老者那般修为疾步行进,却也是走了两个时辰,落得了一额的细密汗珠,这才渐渐道路平坦,接近们众弟子的栖身之地。 老者抬头望去,就在这山路尽头处,赫然有一扇与道路齐宽的巨大石门横亘在那,就如同将这山路拦腰斩断一般。 这石门半掩而开,露出一个不大的空当,仅能容两人并肩而过,而透过这个空当却能看见正有几个与老者一样身着淡青道袍的年轻人清扫着这山门。 老者悄无声息越走越近,直至石门外数尺之遥,才被一个生得贼头鼠目的年轻弟子察觉,当他看见老者那先是微微一惊,却是显得有些神情古怪,但顷刻便陡转成一脸谄笑,欠身迎了上去。 “段师叔!嘿嘿,您可回来啦?”那青年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再加上他这一副不正不经的容貌,却是显得有些滑稽。刚想一把搀住这姓段的老者,却被冷冷一瞪,顿时一个机灵侧过身去。 那青年站在老者身后,面向其他几个弟子,一阵使眼色,那几个还没纳过闷来的弟子这才迎着笑凑上前来,几乎齐声道:“弟子见过段师叔。” 那老者却不理会他们,依旧板着脸,却是侧首向身后的青年嗔道:“哼,金莫勹,你这一副郎当德行却也不知改一改,若门中全是你这种顽劣子弟,还如何发扬光大?”说罢,却将目光扫向面前的名青年弟子。 那些弟子见了他这眼色,却是极怕似的一个个寒蝉若噤,不再敢吱声,垂头站在两旁,就同犯了门中戒律受罚一般。 眼前这面黄枯槁、不苟言笑的老者便正是当今万灵派四大执权长老之一,名为段家竹,其地位之高仅在掌门真人之下。若是门中弟子犯了什么过错便可直接予以惩戒,再就是这位段长老对门中弟子一向严苛,若是哪个胆敢在他老人家眼下出了岔子,怕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了,因此万灵派众多弟子对这段长老可说敬畏有加。 而所谓执权长老,那便是在众多长老中有那么几位惊才绝艳的寥寥数人挑选出来的,其道行高深也远非寻常长老能比拟的。当今凡是一些名门大派都是有执权长老和普通长老之分的,但其数量之少也是有目共睹,毕竟堂堂天下第一正道万灵派,人丁兴旺,足有不下千名弟子,门中长老少说也有百名,却也才给予四人这等殊荣,可见这执权长老在各门各派中是如何举足轻重了,那些小门小派自更不用说了。 段家竹突然一挑眉,质问那名为金莫勹的师侄,道:“金莫勹,你又带着他们犯了什么不循教规之事,让你等再次清扫山门?”说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怒意从眼中闪现,直吓得那几名弟子瑟瑟发抖。 金莫勹顿时神色一僵,鼠目打转,委声道:“师叔,说来都是……都是我的不是……”话到一半,却没有再说,反而观测着段家竹的眼色。 只听段家竹一哼声,责道:“老夫自然知道事出因你,快说怎么回事!” 那金莫勹苦着脸,接口说道:“前些日子弟子在山中与几位师弟切磋御空飞行之术,不料却无意闯进灵堂禁地御,被掌门师叔撞见,这才罚我们来此清扫山路。” 段家竹听了双目一凝,微怒道:“放肆!那灵堂重地其实尔等玩闹嬉戏之处?当日若是被老夫看到,定先活剥了你这小兔崽子!”说罢,便作势抬起一掌,倒是十分凶神恶煞。 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规矩,而这万灵派中却有门中弟子不得在灵堂周遭御空飞行这一条。这条门规是从第二代掌门人那里就传下来的,相传这万灵派的开山祖师可是一位惊天动地的大神通,当年凭一己之力斩妖降魔无数,后在晚年寻得万灵山这块宝地,便立了门户,借此开创了万灵派。 而祖师爷的大弟子当上一派掌门后,为祭奠师父的一世辉煌,便在后山建了一座灵堂,也从此下令门中弟子不得在附近御空飞行,甚至连大声吵闹也是不许的。违者便被视为对先辈不敬,定是要予以惩罚的。 另外几名弟子见了段家竹这般,顿时后退半步,不敢直视。 而那金莫勹却也迎合着段家竹,佯作惊惧:“师叔手下留情啊,弟子已经知错了,这些天我们在这里无时无刻不在反省,若是当日我们谨记段师叔教诲,又岂会闯入灵堂冒犯先人。” “知道就好。”段家竹挥袖一哼,没再说什么。 金莫勹见段家竹消了气,又呈上一脸笑意,关切问道:“师叔外出三年,可有什么奇闻趣事?” 段家竹瞪他一眼,道:“你小子这般年纪却整日想着玩乐,如何能成大器?” 金莫勹连连摇头,辩道:“师叔此言差矣,弟子虽贪图玩乐,却无日不望师叔交代,勤奋倍至,只盼能在有生之年修得师叔三两成的本事啊。弟子如此询问,一来是担心师叔的安危;二来则是师叔在外经历的那些惊天骇人的大事,我们寻常人怕是终其一生也见识不了,只好听您老人家说说,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呀。”说罢,又是对另几名弟子一阵挤眉弄眼,那些弟子才有些木讷地连连称是。 被他当着众人这一夸,段家竹顿时有些老脸微红,神色也是和悦几分,嗔骂道:“算你这兔崽子还没忘本。”嘴上虽然骂着,心中却是一阵欢喜。 这段家竹虽看上去麻木不仁,总是一副哀相少言寡语,但却十分喜欢旁人对其夸耀,再加上金莫勹这一通说,无形中便把自己说成了万灵派弟子心中无不敬仰的一代高人。先不论是真是假,段家竹自己却是恨不得仰天大笑一番,只是在这些晚辈面前这才拘谨着忍住了。 段家竹心情甚好,也不想再为难他们几个,索性转开话题,询问道:“这三年间,门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都好都好。”金莫勹抢着道:“嘿嘿,除了门中上下无不对师叔牵挂倍加,倒也寻常的很。” 段家竹面颊抽搐,差点便乐出了声,却还是紧绷着道:“嗯,那便好。”说罢,也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向着石门更里面快步走去。他对这金莫勹的花言巧语可真是有些受不住了,若是久留难免失态,毁了他这门中弟子心中刚正不阿的形象。 金莫勹能这般应对阔别三年的段家竹,也是因为他自入门开始便是门中出了名的捣蛋鬼,几乎每次有弟子闯祸都与他脱不了干系,而他的师父,另一位执权长老也是拿他这贪玩的性子没有办法,索性每次金莫勹犯错,便把他送到段家竹那里,让他严加管教。也因此让金莫勹在段家竹那里“历练”的时候,摸清了段家竹的心性,所以每次只要稍加花言巧语,便能从段家竹拿手的“千目掌刑罚”中逃过一劫,但若换作其他人可是决计不敢在段家竹面前投机取巧的。 众人目送走段家竹后,都是长吁口气,一个个擦拭着额上细汗,就像是突逢大难般后怕。 待众人缓过神来,却全都聚在金莫勹身边,一阵称赞:“师兄真是心思活络,让咱们免了一顿苦头。” “就是就是,若不是金师兄好言相奉,不知段师叔会让我们受什么惩罚。” “这也多亏了金师兄天资过人,在门中备受期望,段师叔才能看在师兄情面上对咱们网开一面,若是仗着他老人家的脾气,啧啧……” 听着他们如此众说纷纭,金莫勹也显得有些害羞,憨和一笑道:“诸位是师弟言重了,我金某哪有什么本事,全是些花言巧语的伎俩罢了。” 正如那些弟子所言,金莫勹在门中的天资可谓屈指可数,是被极为看重的,再加上他平日里善于言谈、性情和善,屡屡帮忙指导其他同门修行,在万灵派上下的人缘也是极好的,就连众多长老也是乐得与这青年交得火热。 望着段家竹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金莫勹这才有些沉思道:这三年未见,段师叔怎么带来个婴儿? 另几名弟子此刻也恢复了心境,私下里的原形开始毕露出来,其中一人讨笑道:“难不成段师叔在外面寻得个一妻半妾,带回来归宗认祖的?” 刚一说完,却是有人伸着拇指,嘻笑着接口道:“那段师叔可算得上是老当益壮,精力有加啊。”说罢,便先是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是一哄之下全都乐开了花…… 段家竹顺着路一直向上前行,一路上的景色也是连连变化,走了近半柱香的时候,原本陡然挺拔的山势竟在段家竹眼前戛然而止,一眼望去竟是极为突兀地出现了一片望不着边的平台,就如同整个山头被一刀削掉似的故意弄出了个这一片平地,不知是多少年前万灵派子弟花了大手笔改造的,抑或是曾有哪位大能显了神通,这巧夺天工的景象着实令人啧啧称赞齐。 拨开稀薄的山间雾霾顺着这片平地往前看去,只见在这偌大的平台中心处,足有百余丈的地界竟是汇聚着远比周遭更加浓郁的雾气,仿佛一个大罩子将那里扣住一般。 而在这一团巨大的浓雾中,隐约看得见一些斑驳的黑影在其中隐现,却又添了几抹神秘莫测。 段家竹也不停留,顺着道路便往那片雾霾走去。 离得近了,也渐渐看清了那些黑影,竟是一个个足有三丈高的巨大三足圆鼎,每个巨鼎都是通体黝黑,不知是何材质,鼎身上无一例外全刻着如同江湖术士所画符箓一般的图形。而抬头看去,却又能发现每只巨鼎上都插着三柄朴实无华的黑亮巨剑,只是剑柄在外却都有一人大小了,定睛看去才发现这些黑剑竟是无光自亮,隐隐中有些极淡的虚影飘忽闪现,想必绝非寻常物件。由远及近,一共十八只巨鼎整齐码列,围成一个圈,而这个大圈则是那一片浓郁雾霾的边缘,由此便划出了方才看到的那径长百余丈的地界。 说来奇怪,这圈外如此的烟雾缭绕,里面却是一片澄澈景象,哪还有半点高山中应有的烟雾缭绕,站在这大圈内往外一看,无论是环顾四方、还是仰首望天,都能看见周遭的云雾却都想受到一股无形之力被挤在外面,不得侵入分毫,不由分说也能晓得这奇异景观与那十八只巨鼎有莫大干系了。 而段家竹此时身处其中的这一片砖砌空地,便是世人广为流传的万灵派奇景——拨云坛。 段家竹走了几步,神色微动,却看见在这拨云坛靠近道路尽头的另一端,正有一众年轻弟子闭目静坐,身上淡金光芒闪烁,吐息之间竟犹如与天地相融,非凡之气在这些弟子面目上尽然显现。 顿了顿步子,段家竹眼底闪过一丝傲然,仰望这宽宏大气的拨云坛,再看了看眼中那些正刻苦修炼的万灵派弟子,若有所思,喃喃道:“纵览世间,又有哪家能与我这千年积淀的豪门大宗相提并论。”说罢,点头一笑,却又顷刻恢复常色,脚步轻盈,带着一串肉眼难辨的残影,向更深处走去,直接冲出了拨云坛。而在他离开之前却是从那些闭目修行的弟子面前数尺经过,只是直至段家竹身影消失,无论修为高深的弟子,竟无人察觉出周遭有丝毫异样,可见段家竹实力之可怖。 出了拨云坛,一片烟云遮目后,再看见这偌大平台后又出现了陡然挺拔,直破云霄的山势。 而道路尽头两座山体连接处,却并未有何道路向后延伸,而是出现一个山洞,洞口不大,却是比方才的大道窄了不少,但也有丈宽,足以令数人通过。 走进山洞,却是一条深邃漆黑的甬道,若不是两面岩壁上断断续续插着常年燃烧的火把,给了这里一点光亮,却只怕没走几步便会撞在岩石上。 段家竹走的也不疾,只是悠哉悠哉迈步走着,约莫半柱香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这甬道另一头的入口。 从洞中走出,眼前一番景象却又是令人一阵结舌。 只见这里又出现了个极大的空地,只是却比外面拨云坛周遭的地界大了不止一倍,而且这快空地四面环山,周围的山峦将其牢牢抱住,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这相比之下渺小的山洞却成了唯一的出路,真是别有洞天,鬼斧神工之处巧妙至极。 而在这主峰的平原上,相隔老远便能望见眼前那一排排整齐有序的屋舍,还有中间那如众星捧月般的巍峨宫殿,走近一看,这座大殿虽说高大,却并无多余修饰装扮,质朴无华,但其澎湃的庄严大气却是与周遭的屋舍有着极大的差异,如同鹤立鸡群般令人一眼便能注意到它。 殿门大敞,上面悬着一块红木大匾,“逍遥殿”三个镀金篆字犹如龙飞凤舞一般刻在上面。 天动山摇我何干,纵世逍遥成仙佛。 单是“逍遥殿”这简单的三个字,便道出了万灵派先辈对修仙之途的祈愿,试问又有谁愿整日厮杀、勾心斗角,只是无奈世间险恶,若想安然立足,却是与那“逍遥”一词的远离凡尘之境大相径庭了。 段家竹眼中光芒流转,径直向着逍遥殿走去…… 第一卷 万灵山 第三章 商谈 日起日落,雨雪交错,光阴荏苒,宛若隔日一般,一晃便过了六年,万灵山也依旧是一片祥和安宁,任时间的推移也无法撼动这片山脉中的盎然生机。 山林渐茂、鸟兽复苏,却又是冬去春来的好时节,日上枝头,映着那初生的嫩芽细枝,显得格外清新宜人,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师兄,等……等等我啊,师……师兄……” “嘿嘿,来呀来呀,抓到我我就给你。” 逍遥殿门前,正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前后追赶,速度却是不快,大的那个几乎与常人快步走路无异,时不时往身后看看,顿顿足,朝后面摆弄下手中的糖葫芦,转而又向前快走几步;小的那个步履蹒跚,却是吃力地紧随其后,近在咫尺的距离在那娇小身影前却显得遥不可及。 前面不紧不慢嬉笑走着的,正是金莫勹,而他身后,却是一个生得白净,眉目清秀的六岁孩童,正气喘吁吁地伸手追着金莫勹,一双澈目也全然盯住金莫勹手中的那串糖葫芦。 跑着跑着,那孩子已是小脸通红,接不上气了,还哪有几分力气,腿一软,“扑通”一声就摔倒在上。 金莫勹正笑着想回头再逗逗他,却不料那孩子直挺挺扑倒在地,神色一慌,紧忙转身将孩子一把抱起,只见那孩子一脸难看,呲牙咧嘴的直叫喊疼,紧捂着脑门,眼中泪光打转就要哭了出来,却始终忍着,只是一个劲的揉着那渐渐淤青的额头。 金莫勹面目焦灼,一手抱着他,一手则泛着淡淡金芒,轻抚在孩子受伤的地方,连忙担忧问道:“明昊,还疼不疼?” 任何孩子天生都有个特性,那便是在遭磕碰之后,若是有人在旁关切呵护,无论如何都是会越发的嘶声痛哭,来求得大人的关怀备至,眼前这个小不点也是无异,在金莫勹这有些宠溺的询问下,竟是没由来得一阵委屈,刚还能自行忍住的泪水,已然顺着两颊倾泻而下,还伴着一阵揪人心疼的抽噎声。 这被金莫勹唤作“明昊”的孩童,正是那六年前,段家竹与那魔教神秘人手中争来的男婴,全名叫做“吕明昊”,是从当年那个襁褓中发现一块玉佩,上面刻下了吕明昊这三个字,段家竹才得以知晓他的名字。 而吕明昊在万灵山生长的这六年间,却是深得金莫勹的喜爱,总是带着他这跑跑那玩玩,过得真是不亦乐乎;而金莫勹却也似乐于陪着这孩子一同嬉闹,丝毫不觉得烦腻,也算是在这深山中枯燥修行找了件乐事,只是这几年已数不清金莫勹带着这懵懂的吕明昊闯下多少大祸小祸了。 眼见吕明昊在自己怀中啼哭,金莫勹顿时显得有些慌忙无措,比起他在修行上的造诣,这哄孩子的本事却是差的了十万八千里了。 轻轻拍打着吕明昊的后背,金莫勹咧嘴笑道:“明昊乖,别哭别哭,嘿嘿嘿,师兄这就给你好吃的,哝,拿着。”说着,把那串糖葫芦塞到吕明昊手中。 这也就仗着金莫勹生得一副滑头模样,再加上他这呵呵一乐,登时显得有些滑稽,才把吕明昊逗得乐了,止住啼哭,却是仍哽咽地说道:“金师兄,你也吃罢。”说着,还把手中糖葫芦摆到金莫勹面前。 看着吕明昊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粉嫩脸蛋儿,金莫勹心中更生怜爱,紧着摇头道:“师兄不吃,全是明昊的,嘿嘿。” 就在这哥俩说的开心之时,只听“吱呀”一声,逍遥殿的大门开了半扇,从里面走出一位温文尔雅的老者,这老者一出现,金莫勹就像换了个人似得,一下收敛了嬉笑,站起身来,一脸恭敬,神情中却不曾有半点装模作样,领着吕明昊迎过去,躬身道:“师父。” 这老者面色红润,黑目清澄,眉宇舒缓,一副和蔼谦逊的样子,与那丧门神一般掉脸冷面的段家竹却是截然相反。见金莫勹二人走了过来,微微一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声色平和地道:“莫勹啊,你这都如此大的人了,怎还如此贪玩,整日领着小明昊到处跑动却不怕教坏了他,待他以后成了咱门中第二个滑头?” 金莫勹老实站着,听完老者的话,才连连点头,道:“是。”在这老者面前,金莫勹却是大改在段家竹面前的油嘴滑舌,而是鲜有的不去狡辩,而只是恭敬地答应下来,显然是在金莫勹心中,眼前这位憨和老人是极有分量的,不敢有丝毫顶撞,惹得老者心中不快。 若问这世上有谁能让金莫勹这般对待,那也唯有当今万灵派的另一位执权长老,亦是金莫勹的师尊,韩炎韩长老了。 韩炎听罢,淡淡一笑,道:“好了,老夫自知你心中一切有数,你先去吧,我这便带明昊进去了。”说着,转而看向正吃得起劲的吕明昊。 金莫勹恭敬一声“是”,便转身对吕明昊笑说道:“明昊,你先跟韩爷爷进去,师兄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说罢,将他领给韩炎,就欠身离去了。 韩炎看金莫勹走了,俯身摸了摸吕明昊的小脑袋,一手领着他,笑道:“走,随老夫进去。”说罢,二人漫步往殿中走去。 吕明昊跟着韩炎进了殿门,只见里面灯壁辉煌、雕梁画栋,再加上这宽阔威严的气派,顿时令年岁尚小的吕明昊心中油然生敬,更多了几分拘谨。 殿中首上的赤木大椅上端坐着一位道骨仙风、容光焕发的垂鬓老者,这老者身着一件白底绿纹的长衫,更显得精神倍加,看着低头不语的吕明昊,却是令吕明昊激灵灵打个冷颤,只觉四周似有无数眼睛盯着自己,无所遁形,不禁往韩炎身后靠了靠。 韩炎冲着首上那人微微欠身道:“掌门师兄,我将明昊带来了。”吕明昊眼前这人便是如假包换的万灵派掌门,名唤周敬仁,可真正是当今天下能惊天动地、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了。 周敬仁微微颔首,徐然到:“有劳师弟了。” 说罢,韩炎便向左一转身,走到一张大椅处,坐了下来。 吕明昊见韩炎走了,这才不禁抬头向四周张望,却看见左右两边,算在韩炎在内,正有四人神光各异,饶有兴致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一时间看得吕明昊心里发慌,对这巍峨大殿又有了几分畏惧。 韩炎旁的位子上坐的正是抢下吕明昊的段家竹,此时也依旧一副寒霜冷面的样子;吕明昊又转头看了看右边的二人,随着视线转移,只见又是一个老者出现,这老者既不像段家竹那般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也没有韩炎那种令人亲近之感,只是极为普通的模样。但当吕明昊目光向下一移,却是差点惊呼出声来,这平淡无奇的老人竟是让他神色中多了几分骇然可怖,只见老者没有左臂,而且是从脖颈处连带肩膀全部如刀削一般没了,整个人的左半身就如同塌陷一般,穿着道袍也显得空空荡荡,十分诡异,也难怪吕明昊会害怕了。四目相接,那老者冲吕明昊微微一笑,但吕明昊却是浑身一震,实在不敢多看这老者一眼,紧着移开了视线。 这少了半边身子的老者同对面的段家竹、韩炎一样,同为万灵派四大执权长老,名为薛和。 薛和旁边,却是坐着一位美妇人,一袭如雪的白衫纱裙,看上去三十年纪,乌发盘髻挽玉簪,玉肤淡脂凝皎颊,弯柳眉,杏花眼,尖鼻娇俏,樱唇如丹,恬静一笑却是百媚生情,风韵非凡,生得甚美,想必年轻时也是一张风华绝代的倾城之容。如此貌美之色却正是万灵派唯一的执权女长老——白悦玲。 由此一来,当今万灵派权威最大的五个人已经齐聚一堂了。平日里四大长老各执其事,相互间能见上一面少说也要等上两三个月,想今日四位同聚却说明门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尽管吕明昊年仅六岁懵懂无知,却也是分得开丑美的,眼前这白悦玲给他印象极好,便多少对薛和那左肩的恐怖之感淡了些。 见吕明昊有些唯唯诺诺,白悦玲起身上前,走到吕明昊面前,蹲下身子亲昵地抱着他,莞尔道:“这孩子长得倒真是惹人爱,白白净净的。”说着摸摸吕明昊的头,倒是极为喜欢的样子。 吕明昊自记事起也从未见过眼前这位长老,如今被这生人冷不丁地一抱,却是羞涩地涨红了脸。 白悦玲突然神情一转,有些惋惜地道:“可惜啊可惜,这么好一个孩子却要白白耽搁了。”说着还故意加重语气,一双俏目移开吕明昊,却是向旁边冷瞥了一眼。 她刚一说完,只见段家竹眉头微皱,哼了一声,转头向殿门外望去。 坐在上位的周敬仁这时插嘴道:“好了,白师妹,你就先坐回去罢。” 白悦玲听掌门发话,赶忙起身往自己座位走去,却是不忘回头瞪了一眼段家竹,似乎这美妇人只有对段家竹才会露出这般有些厌恶甚至不屑的神色,不知两人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待白悦玲坐好,周敬仁才缓缓道:“今日请诸位共聚主峰,就是要谈论下段师弟所说魔教夺婴和明昊入门之事。” 说着,环顾四人,看向段家竹,接着道:“段师弟,你且将那日一战再说来听听。” 段家竹点了点头,神色之间有些沉重,正色道:“六年前我处理了师兄交代的事后,便起身折返,一路御空飞行,途经东方虎顽山附近,突然见山中异光连闪,不少飞鸟走兽也躁动不安,心中生疑便前去一探。” “却不料我刚刚赶到附近,就见一男子使出了魔教秘技焚阳真火,将其对手击杀。”说罢,只见段家竹仍有些惊骇之色在眼底浮现。 其余四人在听了“焚阳真火”四字后,无不骇然,不禁面面相觑,却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周敬仁先恢复了常色,轻叹一声:“据段师弟所言,那男子不过就是三十年纪,却能有如此深的道行,怕是魔教这些年又调教了诸多的能人异士啊。” 眼见掌门师兄在上有些唉声叹气,座下的白悦玲却是眉一挑,不服气道:“那又如何?纵是他魔教日渐兴盛,我天下正道却也不乏天资秉异的小辈,难不成还怕比不过他们?” 周敬仁似也料到白悦玲会这般口气,丝毫不怒,反而怅然道:“天下正道固然是凤毛麟角层出不穷,不过白师妹你可曾听闻过如此年纪便能当上魔教屠龙使的么?”说罢,不再言语,低头沉思起来。 “什么!屠龙使?”却是先前一旁静默的薛和猛地站了起来,惊呼出声,脸上除了更胜方才的震惊,似乎还多了几分异样。韩炎则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以他这万灵派执权长老的身份此刻竟是有了一丝的恐惧。 段家竹冲刚还叫嚷的白悦玲轻哼一声,似乎在嘲笑这女子的无知,转而看向他人道:“不错,而且此人乃是使火的屠龙使,怕也正是当年大闹咱们万灵山的屠龙使的后继之人。” 周敬仁叹声一笑:“那倒真是与我万灵派渊源匪浅呐。” 韩炎有些惊疑不定,喃喃道:“想不到这几十年来魔教中竟又出了这等奇才。” 此时薛和脸上那一抹奇异光彩也淡了去,眉头紧皱,看向周敬仁,担忧道:“魔教这些年来暗中发展,我们众多正道却始终没有一个遏制他们的法子,若是有朝一日,魔教突然发难,只怕……”说着,却已是有些脸色苍白了。 听他这一句话,中人无不面色阴沉,锁眉苦思。 周敬仁神色恍惚,似在回想着什么,开口徐徐道:“当年魔教之徒自以为时机成熟,几近倾巢出动与我天下正道豪杰拼死搏杀,企图颠覆天下,却不料咱们三大正派也已孕育数百年,出了无数翘楚之辈,再一呼百应,凝聚了诸多正道小宗及散修高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战后,将魔教杀的元气大损,仅剩下了不到四成的人数,令其销声匿迹,不敢再有任何作为。”停顿一息,却是长叹一声:“可是天下正道也因此陨落无数英豪,尤其以我等三大门派首当其冲,却是损失惨烈啊。” 坐下四人静静听着,无不沉痛噤声,眼中尽然是愤恨之色,仿佛回想着数十年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想当年,魔教正是派来了使火的屠龙使,那屠龙使率领数百魔教中人,在万灵山脚下与我派大战了五日五夜,却是能不落下风,最后还是在钱师叔舍命相拼之下与当时屠龙使手下三大护法同归于尽,这才稍稍扭转了局势。而后师父率众人紧逼不舍,又是用尽气血将那屠龙使重创,才将魔教妖众一举击退。只是这一役,我门中便有两位绝世高手就此殒命,更不用说那后继之战了。”周敬仁说着,已然是脸色阴沉了。 看着往常一向沉稳的周敬仁此时竟是有些低落,久未开口的白悦玲却是又站了起来,喝道:“怕什么?我万灵派既能在魔教侵扰下屹立千年,便绝非会在旦夕陨落,假以时日,也不是没有法子。” 周敬仁明白了她这意思,微微一笑,摇头道:“师妹所言差矣,老夫担心的并非与魔教大动干戈,只是心痛啊……” “心痛什么?”周敬仁话音未落,白悦玲便横眉追问道。 “若是再来一次正魔大战,又不知我门中要失去多少弟子了。”周敬仁目光深邃,望着远处沉凝思绪起来。 韩炎见这等气氛,赶忙对白悦玲笑说道:“掌门师兄说的对啊,若是魔教歹人来犯,我等正道子弟定是不惧的,只是师兄一向悲天悯人,又如何见得了这等厮杀。” 白悦玲恍然,忙轻点头,几分歉然看向周敬仁,却是不再多说了。 大殿之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众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兀自思索,偌大个逍遥殿此时甚至静得连喘息声都没有分毫,却是瘆得一旁不明所以的吕明昊一阵发毛,却偏偏又不敢在这等神仙般的人物面前发出半点声音,生怕坏了这气氛。 片刻后,周敬仁从沉思中回过神,率先开口道:“段师弟,当日那男子竟能让魔教不惜派出屠龙使追杀,你这六年来又查到了什么门路?” 这六年中,段家竹几乎三五个月才从外面回山一次,每次回来都要与周敬仁密谈一次,隔几天便又离开,为的就是弄清吕明昊的身世背景,和魔教追杀父子二人的目的。 段家竹脸上有几分失落,歉然道:“回师兄,魔教近年来踪迹极为隐秘,除了当年见到的屠龙使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他皆是些魔教中的无名小厮,对魔教秘事没有半点了解。” 白悦玲听闻冷哼一声,道:“那便是毫无进展喽?” 段家竹脸一沉,怒辩道:“魔教一向神秘莫测,若是随便能寻得了他们的踪迹,天下正道早就将其一举剿灭了,又如何会数千年来僵持不下。” 白悦玲见他反驳,也起了劲,明眸一转,又道:“你既然说当年与那屠龙使交过手,那你使用了什么本事全身而退,还把吕明昊抢了来啊,段大长老?” 段家竹深吸口气,辩解道:“当日屠龙使已是元气大伤,自然难与我相抗。” “那若是屠龙使全盛,又当如何?”白悦玲紧着问道。 段家竹神色一凝,叹道:“怕是我也难免遭不测了……” 话音未落,却见对面的白悦玲一脸洋洋得意,怪声道:“呀呀呀,我万灵派堂堂段长老竟也有自叹弗如的时候么,真是难得一见呐。”说罢,看着段家竹,却是一副旗开得胜的表情。 段家竹顿时面色一沉,更多了几分铁青,想不到不知不觉中竟中了这妇人的圈子,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怒哼一声,拍案而起,指着白悦玲喝道:“白悦玲!你……”气势刚起,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一阵哑言,却令对面的白悦玲更多了几分得意。 段家竹本就不善言谈,更没有诸多鬼怪心思,万灵派众多弟子怕他,也就是因为段家竹铁面无情罢了,否则也不会被金莫勹用几句花言巧语便应付了。此时被白悦玲出言相讥,虽心中有怒,却也不知如何发作了。也正是这种嘴上吃亏,才是最令段家竹束手无策的。 韩炎、薛和二人见他两人吵了嘴,却是谁都没有出言相劝,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怪异光芒,静静看着。 但周敬仁岂能不理,朗声道:“好了,大事为重,你们且先不要争吵了。” 此言一出,段家竹自然强行收敛,将火压了下去,冷哼一声,挥袖转身坐了回去。 周敬仁见他们平静下来,接着道:“屠龙使亲自出马,怕是那姓吕的男子与魔教有莫大干系,若能查清此事,定会对我正道屠魔极为有利。”说着又将目光洒向站在殿中央,听得云里雾里的吕明昊:“只是如今却除了吕明昊再无线索。” 韩炎思量了下,抬首问道:“既然知晓那吕姓男子也同为正道,能令魔教如此重视,想必不是神通广大的散修,就是有些底蕴的名门之后,若是这二者其一,在世间定是能有几分名望的。如此一来,便也有据可循了。” 听了这番话,薛和、白悦玲无不点头认同,既然魔教动用了屠龙使,想必吕清也绝非小人物,这样一来,便终究能有些线索。 可周敬仁、段家竹二人却依旧是眉头微蹙,并不乐观,段家竹叹息一声,道:“若是同韩师弟所言,我也不必有这六年奔波了。” 韩炎一愣,追问道:“段师兄何出此言?” “那被屠龙使杀害的吕清,根本没有任何遗迹留在世间,我寻遍千里,也找不到个听闻过吕清这名号的人。” 话毕,又是一片寂静。 一声嗟叹,正是周敬仁微微一笑,面向四人道:“诸位不必苦恼,如今虽不能知晓魔教有何目的,但好在我等也明白他们暗流涌动,定是图谋不轨,只要世间正道对其多加防范,倒也是无机可乘的。” 白悦玲道:“只是敌暗我明,多有不利啊。” 韩炎连连点头,起身说道:“白师妹所言甚是,多年来凡是有半点魔教声息,我等诸多门派便会派弟子下山查探究竟,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想来我们常年的一举一动也是处在魔教的监视之下。” 周敬仁沉声道:“正因如此,我才更不敢轻举妄动啊。” 段家竹一顿足,一脸厉色愤恨道:“这些魔教小人,真是无孔不入,甚是可恶,我看还是趁早将他们一并围剿了才好。” “那你有什么法子找到魔教根基?就会一天到晚妄自尊大,却不会掂量掂量自己是多少斤两。”说话的正是白悦玲,此时略带鄙夷地瞥着段家竹。 刚还说得带劲的段家竹一下又被白悦玲泼了冷水,顿时欲要发作,却又是哑口难言,不知如何反驳。白悦玲的话不无道理,而段家竹刚才的话又是头一热,随口说出来的,又如何为自己强辩,只得又口吐浊气,忍了下来,只是段家竹这面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白,眼角抽搐,憋着这股极为难受的闷火。 周敬仁打断他们,徐徐道:“家贼难防,怕也只是我万灵派中有人与那魔教沆瀣一气,才会令他们消息这般灵通。” 一听说门中有内奸,坐下四人无不瞋目,尽管心中极力否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周敬仁所说只怕是确有其事了。 “如今若想摆脱魔教监视,唯有找出这个逆门弟子了。”说着,周敬仁眼中精光闪烁,一股凌厉无匹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出,显然是极为愤慨了。 周敬仁身为一派掌门,门中弟子却在他眼皮底下与魔教来往,让他如何面对万灵派的诸位先人,又怎能不怒。 第一卷 万灵山 第四章 争执 段家竹微微一皱眉,问道:“如何找?” 周敬仁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出声。 良久,段家竹神色一动,想周敬仁请示道:“事不宜迟,我还是即日出山,兴许这次能查出一二。” 话音刚落,不等周敬仁开口,白悦玲却是抢道:“你找了这些年也未有成果,这次下山就能有所收获?哼,不自量力。这白白耽搁了许多年,怕是修为也寸步难进吧?”说着,有意无意冷瞥了段家竹一眼。 段家竹今日本就因白悦玲闹得心中不悦,但却极力忍让,不与她计较,可谁知白悦玲竟三番两次这般嘲弄自己,却终于没能忍住,发作了出来。顺着她的话,怒声道:“白悦玲,你怎知老夫未有寸进?” 白悦玲故作惊讶:“呦,段大长老原来也有寸进啊,真是吓煞我也,吓煞我也。”说着,自顾自先乐了起来。 段家竹被他这一说,顿时涨红了脸,气得是粗气连喘,横眉喊道:“白悦玲!你这老妖婆子休得狂言!” 可谁知他这话一脱口,却是微微一怔,一抹若有似无的不安浮现在脸上。反观白悦玲,刚还一脸得意笑颜的花容陡然一变,却是冷眼带霜死死盯着段家竹,俏眉高扬,咬牙道:“好,好,我这老妖婆子今日倒要看看你这些年功力涨了多少!”旋即转身,疾步向殿外走去,到了殿口,脚一蹬,化作一道白芒飞向远处。 随着白悦玲身影渐远,殿内除了吕明昊,其余人的耳中均响起了白悦玲娇喝嗔怒之声:“段家竹,你若不怕日后门众弟子笑话是个维诺胆怯之人,就随我到拨云坛上一较高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吕明昊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殿中剩下的四人。吕明昊年岁尚小,不经世事,但也看得出刚才明明是那个美艳女子将段家竹气得够呛,却不知为何一下变成白悦玲大发雷霆,愤然离去,着实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是此时还有其他弟子在场,定会瞠目结舌,震惊的大气不敢喘,众人心中一向冷厉的段家竹,有谁敢与他相悖,可是这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让段家竹如此难堪,倒是从未见过的。 段家竹怔怔站在原地,面容抽动,脸色泛青,也不知是作何感受。回头看向另外三人,只见周敬仁、韩炎、薛和竟是不谋而合地望着殿外,一副悠哉悠哉事不关己的似笑非笑模样。似乎倒是乐得看见这二人吵闹,也不阻拦。 段家竹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走到殿外,脚下一层淡金光芒闪烁,破空而去。 见段家竹走了,周、韩、薛三人相视一眼,也紧随着跟了过去,又是三道光芒从天上划过。却把吕明昊独自丢在了这旁。 吕明昊对这一切显得不知所措,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不由打个冷颤,慌忙地往殿外跑去。 刚出了殿门,就撞见了一脸茫然的金莫勹,金莫勹一把抱起吕明昊,急切问道:“明昊,怎么回事?掌门真人和长老们怎么都飞出去了?” 吕明昊摸着头,还不知该怎么说。金莫勹就一把抄起他,运行真气,循着刚才几人的身影,御空飞去,一边还说着:“边走边说吧。” 万灵山主峰拨云坛上,一道白影忽地飘下,正是白悦玲俏眉紧皱,一脸怨毒之气。 青光渐近,段家竹也是紧随而至,在白悦玲身后数丈的地方落了脚,二人四目相接,却是久未开口。 原本在拨云坛上吸纳天地之气修炼的众多弟子也闻声赶来,在远处聚集起来,看着前方的两位长老。 众弟子都是满心疑惑,不知两位执权长老来此有何指示,而且看他们的样子都是有些冷峻,却不明白他们究竟欲作何事,令众人不禁产生几分畏惧,又退后几步。 “怎么回事?段长老和白长老为何来此啊?” “谁知道,不过他两老人家平日一向不和,在门中无人不知,却不知来拨云坛是为何事。” “看这架势,怕是要大打出手了吧?” “这……这要动起手来,二位长老哪边会胜?” “傻啊你,还去管胜负,这两位要是放手施为,怕是咱们都要遭殃,还是赶紧再往后退些罢。” …… 诸多弟子中都在低声交头接耳起来,一阵嗡嗡声传至对峙的二人耳中,令段家竹更多了几分烦躁,眼中怒光一闪,朝人群中看去。原本纷乱的弟子见了段长老这等凶恶眼神,顿时寒蝉若噤一般,没有半点声响发出,生怕被段家竹迁怒而多加“关照”。 片刻后,三道身影也光芒一晃,来了拨云坛上空,却是半悬在空中没有停落下来,正是周敬仁三人。 周敬仁也看出远处一众弟子的惊疑神情,心念电转,开口朗声道:“尔等不必惊慌,今日白长老与我等说,她想了个化解本门绝技千目掌的法子,老夫这才令段长老与白长老来此切磋一番。你们暂且离得远些,也好观摩下两位长老如何过招。”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有些大惊失色。谁人不知这千目掌作为万灵派绝技之一向来是极难对付的,如今听闻白悦玲长老竟有了破解之法,难免一阵惊呼。 这千目掌虽说威力不强,但胜在它的千变万化,此招能随意控制其攻击的方向,挡得了一面却不能顾其四周,总能找出敌人空隙,从而突破予以重创,纵便有千双耳目却也无从躲闪,千目掌之名也因此而来。 而当今万灵派诸多高手中,却唯数段家竹对千目掌这门绝技造诣非凡,运用得炉火纯青,往往能出奇制胜,令人防不胜防。当众人得知是段家竹用千目掌来与白悦玲切磋时都是精神一震,企望能从中得到些启发,以便日后能日益增进。 但明眼人都看出来段家竹、白悦玲的面目神情绝非同周敬仁阐述的仅是切磋那般简单,只不过是周敬仁的敷衍罢了,但这些弟子又有谁敢多嘴质疑,只得默不作声,权当真的是两位长老切磋这般简单了。 就在周敬仁说了这番话后,更远处一个巨鼎旁,金莫勹抱着吕明昊,靠在一个鼎足边上,观看着前方的局势。 金莫勹虽天赋甚好,在众弟子中出类拔萃,但终究与周敬仁这些前辈相差甚远,因此直到这时他才带着吕明昊匆匆赶到。 粗喘一声,金莫勹头倚着鼎足,自说道:“掌门师叔倒也真会敷衍,如此说怕也没多少人会信。” 这一路上,吕明昊也是含含糊糊地将殿内经过给金莫勹讲了听,金莫勹听得差不多后,听说两位长老要在拨云坛上切磋,心中一阵激动,更加快了速度,急忙赶到这里,眼中尽是一股狂热色彩,能见识这些高手出招的机会可是不可多得的。 吕明昊见金莫勹如此激动,说道:“金师兄,你为何如此高兴啊?” 金莫勹却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二人,做了个噤声手势,道:“明昊啊,你有所不知,这白长老和段长老可都是咱们万灵派的绝顶高手,若是能由此学得一二,定会有无限好处,更何况……”说着说着只见他眼中精芒闪烁:“更何况还能见到两位长老名震天下的宝物。” “宝物?是什么宝物?”吕明昊一脸不解地问道。 金莫勹一笑,道:“明昊,你还未正式入了本门,有些事你定是不清楚的。” “本门积淀数千年,当然是有一些不出世的法器了。而自古以来这些宝物又在历代掌门和长老手中传承至今,今日两位长老交手也正能让我大开眼界,看看这些绝世神兵的风采了。”说罢,金莫勹又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前方。 吕明昊又不懂什么,也问不出什么其他门道,便也随着金莫勹的目光向段家竹、白悦玲二人望去。 良久,白悦玲面带寒霜厉声道:“出招吧!”说着,伸出纤指在身上点了数下。随后拂袖一挥,只见一柄通体冰雕的短剑出现在她手上,冷冷指着眼前的段家竹。 这柄短剑长约二尺,剑柄剑身各占一尺,通透莹亮,宛如一块硕大的水晶,透着淡蓝的晶亮,煞是好看,剑身上始终有一团飘渺虚幻的白色冷气环绕,周围数尺的空气竟也随着这股冷气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了,透过这淡淡的冷气,若是修为高些眼里好的,还能隐约看见剑身上有一层错落有致的水纹雕痕,似乎还在不停地缓缓流淌,颇有几分奇特。 这冰雕短剑一出,顿时引得人群中一阵惊呼,另一旁的金莫勹更是脱口而出道:“冰魄!” 他这一叫顿时吓了吕明昊一跳,便问道:“金师兄,冰魄是什么?” 金莫勹目光灼灼地道:“你看白长老手中那柄短剑,名为‘冰魄’,便是咱们万灵派传承下来的几件至宝之一。” 还不等吕明昊接着问,金莫勹就自顾自地说了道:“说来这冰魄可是颇有些神秘的,据说当年在第三代掌门人那一代,本派有一位得道前辈去往北方极寒之地历练修行,后来在一片冰川深处发现了一块奇异大石,那前辈走近后见这大石似石非石,表面如润玉般莹亮光滑,却又像一团冰凝结而成,但又并未有丝毫寒冷之气散发。不禁令那前辈倍感诧异,心想这大石想必也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定是不凡之物,便伸手触探。可谁知他刚一摸到大石,那大石竟剧烈颤抖起来,表面更是出现无数裂纹,顿时一缕缕淡蓝光芒从这些裂纹中电放而出,随之那大石便在那光彩中转瞬湮灭,只剩下一团幽幽蓝芒浮在空中,那前辈伸手探去,却徒手抓到了一柄奇异宝剑,便正是现在白长老所持之物。” 看着金莫勹这般沉浸其中,吕明昊不解问道:“那白长老手中的冰魄很厉害么?” “何止厉害,想当年那位前辈正是凭着手中冰魄名噪一时,才令咱们原本算不得名门大宗的万灵派多了几分名望,引来无数拜门求道之人,也正是从那一代/开始,咱们万灵派才算是日渐壮大。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只可惜当年那位前辈垂死之际,却忽然对身边弟子哀叹道‘老夫终其一生,却未能发挥出这冰魄的真正威能’,说罢便溘然长逝了。” 吕明昊方才六岁,听得有些迷迷糊糊,只是在一旁连连点头。但当他听到金莫勹这般说,也是一阵惊讶,遂开口问道:“那这冰魄究竟能有多厉害?” 金莫勹此时也是有些困惑,摇了摇头道:“这师兄就不清楚了,只不过听说历代以来,那位前辈已是咱们万灵派能发挥冰魄最大威力的人了。或许,这神兵之上当真有什么玄妙吧。” 段家竹看着白悦玲使出冰魄,神情顿时有些惊诧,没想到她竟会如此认真,无奈只好也和白悦玲一样,在身上点了数下,这才向后一跃,摆了架势。 吕明昊见段家竹、白悦玲二人都是先在身上一通乱点,不知何故,便又问金莫勹道:“师兄,两位长老怎么都在身上戳了又戳,他们这是干什么?” 金莫勹摸了摸吕明昊的脑袋,解释道:“他们这是在自封经脉。” “自封经脉?为什么?” “这可是咱的门规,门下弟子若是相互切磋,凡修为在元婴境界之上者,必要自封七分经脉,以免徒添伤亡。如今两位长老可都是神合境界的绝世高手了,若任他们放手施为,还不把这拨云坛尽数毁了,门中这规矩也是不无道理的。” 吕明昊哦了一声,便又将目光投向段家竹二人。 只见白悦玲忽然向后一躬身,一层淡金光芒将她笼罩,手中冰魄更是蓝芒大放,持着冰魄虚空一划,带着一串幽兰色虚影,顿时一个半丈长的冰锥凭空出现,剑尖一指,那跟冰锥一下窜了出去,径直飞向段家竹。 段家竹见状双目陡然一凝,扎着马步,也是徒手虚空一抓,紧接着一柄漆黑如墨的木剑出现在手中。 这柄木剑出现后,又是引得一众惊呼,看着眼前这阵势更多了几分激动神情。 眼看那冰锥到了跟前,段家竹也不惊慌,从容不迫地提起木剑迎风一斩,刚还来势汹汹的那吓人冰锥一下被劈成两半,霎时间木剑上一层淡金光芒闪烁,那两半冰锥也化作两团水雾消失不见。 待段家竹破了白悦玲这试探一招,定住身形,吕明昊才看到了这木剑的全貌。 只见这木剑总长约四尺,剑身三尺余,剑身宽约一寸,显得有些细小,很不匀称,通体黝黑、毫无光泽,倒像一根极为难看的木炭,剑身更是毫无雕饰,除了难看倒也没有什么出众之处。 吕明昊见此剑并不出奇,却仍令众人乃至金莫勹如此激动,不禁不可思议,问道:“金师兄,段长老手中的宝剑看着真难看,不会也是万灵派的宝物吧?” 金莫勹连连点头,甚至有些兴奋,回道:“你可别看它其貌不扬,要论当今世间修真宝物的名声,它还要在冰魄之上呢。” 吕明昊惊讶道:“什么?” 金莫勹摇头晃脑地道“有道是‘身首异处识香刃,阎罗殿前三尺木’说的可就是段长老手中的宝剑啊。”边说着便做了一副陶醉其中无法自拔的模样,逗得吕明昊咯咯直乐。 金莫勹神秘一笑,道:“嘿嘿,想不想让师兄讲讲这宝剑的来头?” 仿佛来了兴趣,吕明昊连点头。 这金莫勹又装出一本正经、诲人不倦的模样:“这柄黒木宝剑名为‘栖鹊’。” “栖鹊?好奇怪的名字。”吕明昊不禁插了句。 “话说三百年前,门中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却并非修为造诣有多高深,而是说他炼化法器的天赋,眼下这栖鹊便正是那天才穷尽一生本领,呕心沥血炼化而出的。”顿了顿,金莫勹又道:“同样是出山游历,这位前辈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根黒木长棍,回了万灵山后,竟带着那木棍闭关十载,无人知晓这十年间发生了什么。但在十年后忽有一日,从前辈闭关的洞中射出万丈金光,随着一阵痴狂朗笑,前辈一转眼便已来到主峰之巅上,手持栖鹊高举过顶,痴痴地注目那柄绝世宝剑,却忽然见远方一团黑云徐徐赶来,这等声势也惊动了无数门众弟子,都聚集在山巅出以防有患,可当那团黑云离近了,众人才看清,那竟是数以万计的喜鹊铺天盖地而来。” “喜鹊?喜鹊怎么会结群来山上呢?”吕明昊眨眨眼。 “嘿嘿,当时众人无不惊讶,这万灵山主峰高入云颠,喜鹊能飞到此处本就罕见,而眼前正是铺天盖地一般的喜鹊迎面扑来,那位前辈也愣了神,没有放下手中高举的栖鹊,谁知那群喜鹊竟俯冲下来,竞相栖息在他手中的宝剑上。那前辈以为此乃祥兆,大喜过望下便将此剑命名为‘栖鹊’了。怎么样,厉害吧?”说罢,金莫勹还嬉笑着捏了捏吕明昊透红的脸蛋。 吕明昊哪听得进金莫勹这多话,还是问道:“可是那栖鹊真的很厉害么?” 金莫勹点头道:“当然厉害了,这段长老常年不在山中,在外游历之时不知用手中栖鹊了结了多少邪魔外道……” 他们这边说着,远处段家竹、白悦玲二人可没停歇,只见白悦玲仍不断地击出一根根冰锥,如此半天却也未见白悦玲面目上有丝毫倦意,反倒是轻松如常,着实令旁边观战的弟子们惊叹称赞,这一根根冰锥的凌厉威势任谁都能看得出其中凝聚了多少真气,而白悦玲还自封了大半筋脉,体内真气仅能运用十之二三,却还能有如此底蕴,如何不令人佩服。 而段家竹也是不断运行真气挥舞栖鹊,将冰锥接二连三地斩断。而每有一根冰锥折断化成一蓬水汽后,便在段家竹身前化作一团水雾,因此这一会功夫下来,那团水雾就越发浓郁,直至那水雾变得丈高,生生的挡住了段家竹视线,全凭声音斩击着那些不断袭来的冰锥。 这一攻一守,虽说没有变换,但时候一长,却也令众弟子咂舌惊叹。 就在白悦玲见那段家竹被这团水雾完全遮住后没几息,却见白悦玲忽然丹唇轻扬,一抹狡黠在眼底划过,紧着猛一顿身形,持着冰魄宝剑在身前虚空作圆,手中金芒微涨,更有一团真气传入冰魄,只见冰魄剑身周遭冷气骤然大放,竟是一层薄冰浮现,随之一个径长二尺的淡蓝光幕便先出现在其身前。 白悦玲神光一凝,陡然将冰魄剑尖抵在那光幕之上,左手化作剑指,也是按在剑身,淡金光芒一闪,那光幕一阵波动之下,竟是同时发出了五个如同刚才的冰锥,三前两后,向着段家竹身前五个位置急速掠去。 段家竹在那团水雾之后,忽察觉那冰锥似迟了一息,令得他听不到外面动静,旋即一怔,暗叫一声不好,掌中金芒闪烁向眼前扇去,待一阵轻风徐过,段家竹正看见五根冰锥来势汹汹已到了身前不足半丈。 段家竹顿时一凛,他见这五根冰锥先是上中下三根并排而行,若是出手将其斩断一根,必顾及不得另外两根,紧随其后的两个冰锥正好在左右两面,显然是断了他的退路。 段家竹看着那白悦玲身前的淡蓝光幕不禁暗叹一声,双腿微弓,一团金芒,在众多弟子嗟声注目下,向身后空中暴退而去,躲过了这一击。 但还不及众多弟子为这段大长老放下心来,就见白悦玲身前光幕骤然扩了一倍,紧接着便有一道道如筷子般大小的冰针密密麻麻的从中暴射出来,直逼刚刚冲飞上天,还未稳住身形的段家竹。 这些冰针倒是不像刚才那些冰锥大得吓人,但此时却是强在数不胜数,从远看去竟像一堵尺宽的冰墙,带着彻骨的寒气与凌厉向段家竹拍去,而这些“冰墙”竟也是如同方才的冰锥一般源源不断,仅仅一息就是三面冰墙抽飞出去,即便如此,却也未见那白悦玲玉面上有丝毫疲倦,只是那得意之色却更胜刚才。 见了此景,段家竹也是一惊,没想到却是让白悦玲打了个措手不及,眉头一蹙,身上金芒暴涨,提起手中栖鹊向后猛退,脚下退着,手上却将栖鹊竖在胸前,随即松开手掌,只见那栖鹊竟奇异的一边随段家竹后退,一边却是悬在他身前,不禁令那些观战的弟子惊出了声。 放开栖鹊,段家竹双掌合十,只见得一阵耀眼光芒从双掌之中射出,随即冲着那栖鹊虚空挥舞,就在那冰墙追上段家竹的身影时,那栖鹊就同活过来一般,自行动了起来,以剑柄为心急速旋转,知道那漆黑剑身化作一道圆形屏障,一层淡金光芒也是将其笼罩,便是迎着冰墙撞了过去。 “噗嗤”一声,那面冰墙便化作了一大团水雾,只是这次那些水雾死也受了波及,在那栖鹊旋转同时也是转眼淡去,显然是段家竹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再露破绽。 随后数息之间,段家竹也凭借这法子将那些剩余的冰墙一一化解。 在另一处的周敬仁三人见势也是一阵惊奇,周敬仁笑了笑,喃喃道:“人器合一,看来师弟又领悟出了些奥妙啊。” 那些弟子皆是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那白悦玲固然令他们啧啧称赞,但段家竹那一手人器合一的本事却着实让人愕然。 金莫勹一脸向往的叹道:“人器合一……人器合一,想不到段师叔竟又参悟了这般高深本领。” 吕明昊却是一愣,摸着头问道:“金师兄,人器合一是什么?” 金莫勹头也不回地道:“所谓人物合一,便是修行者本身与所持法器心境相合,便能让其实力大增,可是极为罕见的。” 听得这句话,吕明昊也是有甚多不解,但看金莫勹如此紧盯着场上,便也随着他的目光望了去,毕竟这般大的孩童更喜欢看那些热闹,至于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也就抛在了脑后。 白悦玲在看到段家竹那手段后,也是顿时萎了得意之色,黛眉一挑,凌厉目光中却加了一丝倔强,收了那淡蓝光幕,身上金芒暴涨,厉喝一声,手中冰魄淡蓝光芒流转,便是猛一蹬地,踏空向段家竹袭去。 在白悦玲起身之时,那冰魄所过之处,竟是在空中留下了一条拳头粗的冰柱。它竟是将空中水汽瞬间凝结成冰了。 段家竹见状冷哼一声,身上金芒瞬时爆发,也不比白悦玲差了分毫,挥着栖鹊就向下方斩去。 霎时间,一天一地,两团金芒犹如明日一般刺眼,带着无匹凌厉之势相互冲去,一阵阵劲风也是陡然散发,直刮得那些弟子脸上涩涩生疼,不得不催运真气方能抵挡。 “轰隆——”犹如炸雷般的声响震彻山谷,两团金芒相撞,一股更为耀眼的光芒在空中爆发,随之而来的便是比方才的劲风强了数倍的无形大力,生生将一些修为低的弟子逼得身形不稳。 片刻后,光芒也是渐渐消散,却是剩下两道身影悬在半空,迟迟没有分开。 第一卷 万灵山 第五章 拜师 空中二人相互持着宝剑抵在一起,两柄绝世宝剑,一长一短,一黑一白,却是谁也不甘落了下风,交汇之处不断抖擞,发出刺耳的声响。 段家竹目光凌厉,而白悦玲则是眼中带着深深怨恨,相视无言,这尴尬气氛倒是也令下面众多弟子摒着气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就这么盯着二人的动作。 良久,段家竹长吸了口气,沉声道:“白悦玲,我与你并无仇怨,身为同门之人,你为何屡屡与我为难!” 白悦玲听闻此话,顿时眼中添了一抹厉色,恨恨道:“为何与你为难?哼,若当年不是因你,我师妹怎会殒命!”说着,这堂堂四大执权长老之一的白悦玲美目中竟是隐隐有了一蓬水雾。 本还心中怒火升腾的段家竹待听了这句话后,顿时神情一僵,眼中更是多了几分茫然,随即手中用力,将自己与白悦玲二人震分开来。 段家竹沉默片刻,低头不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眉宇间那复杂神色却是难以掩饰。 那场上众多弟子听了白悦玲此言,更是连原本就细微的呼吸声压低了几分,显然是多多少少明白两位长老之间多年芥蒂的原因,却不知白长老说了出来后段长老又会作何反应。此刻寂静无声的阵势,宛如狂风暴雨前的片刻安宁。 片刻过后,段家竹缓缓抬头,又是恢复了原先那铁面无双的神色,望着前方死死盯着自己的白悦玲,淡淡道:“来吧,刚才那招还未分胜负。”说罢,就见他身上金芒暴闪,整个人都是笼在了一团径长三丈的金色光彩中,这等威势也着实吓了那些弟子跳,想来段长老是要拿出真本事了。 见得此状,白悦玲也分毫不让,秀眉一紧,就要催动体内真气。却听得周敬仁一声淡笑,随即整个拨云坛便充斥着他那悠扬沧桑之声:“住手吧,看来两位长老终究是旗鼓相当啊,若是接着比拼怕也分不出高下了,不如就此歇手,也好让这众多弟子修炼吧,呵呵呵……” 从始至终,那些满心期待的弟子也是未看见白悦玲破解段家竹千目掌的场景,虽说略有遗憾,但大都知道这其实就是掌门真人为他们二人突然切磋找的借口,何况也见识了这两大执权长老在仅能使出两三成功力的情况下,便随手战得如此激烈;再加上两大绝世宝剑同时现身,也着实让他们赚足了眼瘾,此时掌门人又出面了,谁敢心生歧义,索性都将周敬仁的假话当实言而听了。 金莫勹在巨鼎下抱着吕明昊也是一阵轻叹:“嘿嘿,看来凡事还是掌门师叔能镇得住啊。” 段家竹二人闻言,也是收了威势,白悦玲更是轻哼一声,狠狠瞥了段家竹一眼,便见她手一晃,那病冰魄就凭空消失了,而后也不再多留,径直向山脉西方破空飞去。 望着白大长老离开,那些弟子们也似放松了下来,便开始了交头接耳,一时间拨云坛这块地方又冒出了悉悉索索的杂乱声音。 韩炎、薛和二人也来至周敬仁跟前,有些似笑非笑般地望着段家竹,想说些什么却见他那青白交加的脸色,便微微摇头将话憋了回去。 段家竹见周敬仁出面,只是略迟疑了下,但也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便迎了上去,只是此时他这脸上却仍有些不自然的苦涩之意。 周敬仁笑了笑,轻叹一声道:“师弟啊,你也莫怪白师妹了,若是要怨,便怨那魔教当年猖獗,无端挑起争端罢。况且,白师妹那性子也确实泼辣了些。” 段家竹缓缓点头,沉思片刻,仿佛回想着些许年前的往事,随即道:“若不是当年之事对白长老影响颇深,她也不会成了如今这番模样……我自会向魔教尽数讨回。”只是说罢,他眼中不由的划过一丝冷色,却是令得韩、薛二人轻叹一声。 周敬仁见他没有责怪白悦玲,也是放了心,旋即又道:“今日在殿上所谈之事我日后也会尽快与另两大派的掌门交流,而另外还有一事,便交给师弟你了。”说罢,目光则是望向了远处巨鼎之下的金莫勹、吕明昊二人。 段家竹也是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叹声道:“交给我吧。” 周敬仁见状,与韩炎、薛和相视一眼,三人便同时化作一道虚影向北飞去了。 这三人走后,拨云坛上的众弟子更是有些松懈,嘈杂之声也是愈发令人心烦。 而段家竹见状顿时一怒,面色上又变成以往那严苛模样,一个闪身便向下冲去,出现在了那众多弟子面前。 见这一幕,只见那些弟子刚还有说有笑,直接便是面色一僵,一个个低头不语,脸色煞白,拨云坛上又是一片寂静。 “还不快去修炼!”段家竹也不多说废话,直接等着他们低声喝道。 那些弟子哪还敢在原地站着,如同耗子见猫般向之前打坐修炼之处窜过去。 见他们走了,段家竹这才转身,径直向金莫勹二人走去。 金莫勹顿时吓了一跳,心想:这段师叔不会有什么邪火往我身上撒吧? 但他毕竟不同与那些老实本分的弟子一般,非但没躲,反倒是拉着吕明昊笑着迎了上去,只见他一咧嘴,躬身道:“嘿嘿,师叔真是厉害,方才那一战可真让弟子开了眼界呀。”口中说着,还做着一脸震惊的模样,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倒也让他练得炉火纯青了。 段家竹也是忍着笑意,冲他冷眼一哼,道:“少说废话,你也赶紧练功去!”说罢,倒也不再理他,反而是看向了金莫勹身后的吕明昊。 吕明昊见了,也是不禁往后缩了缩,显然是在金莫勹身边经受了几年耳濡目染后,对这段大长老也是有几分畏惧的。 段家竹见状摇了摇头,淡淡道:“按本门规矩,年过六岁方可入门拜师。如今你已到了年纪,在此给老夫磕三个头,便可认我为师了。”虽说吕明昊尚还是个孩子,但怎奈金莫勹也在身边,段家竹自是不肯温声细语,怕失了威严,便冷言冷语地说了这句话。 谁知他话音刚落,金莫勹却是瞪大了眼,甚至有些震惊地道:“段师叔竟要收徒?” 这各大门派中,一般仅是普通长老将那些拜师求艺的人收做徒弟,所以即便这万灵派弟子众多,却也没有多少是执权长老亲授的徒弟,而一旦被执权长老收为徒弟亲传心得,那必是门中成就非凡的翘楚之辈,眼前这金莫勹便是如此。 因此,若是让执权长老认作弟子可是极为困难的,毕竟那韩炎的亲传弟子算上金莫勹也才不过五指之数,而这一向冷面无情的段家竹更是从未收过一个徒弟,因此这番话又如何让金莫勹不惊。 可是吕明昊自然不懂得这些,一时间竟是有些愣住了,一脸茫然地看向了金莫勹。 金莫勹也是露出了一丝焦急,赶忙对吕明昊道:“明昊,还不快给段师叔磕三个响头。”说着也是一边使着眼色,生怕他晚一步,让段家竹改了主意。 见金莫勹如此这般,吕明昊也是连连点头,然后冲着段家竹跪了下去,只听得咚咚咚三声响,就连段家竹也是神采微变,想不到这孩子到也实诚,磕得如此卖力。 待吕明昊站起身来,却是紧捂着额头,一阵呲牙咧嘴,望着段家竹,一脸希冀地道:“段长老……” 还不等他说完,金莫勹便插言道:“什么长老,快叫师父!” “哦……哦!”见了金莫勹这般模样,吕明昊也一下紧张起来,慌张地道:“徒儿……见过师父。” 说着还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段家竹的神色,却见着往日在心中跟神仙一般神秘莫测人物正紧紧盯着自己,便紧忙又低下了头。 “嘿嘿,段师叔,恭喜啊,收了这么个乖巧徒弟。”一旁的金莫勹似是仍旧担心段家竹会随时改变主意一般,当下又是谄笑道。 段家竹仍是一副淡然模样,轻挥了挥手,道:“既然如此,跟为师走吧。”说罢,大袖一挥,便将吕明昊抱了起来,也不理会一旁的金莫勹,脚踏一团淡金光芒,便向着万灵山脉西北方掠去。 待得段家竹身影越来越远,金莫勹也是渐渐收回了那谄媚之色,缓缓点头道:“小明昊真是好造化啊,竟让段师叔收做了徒弟……”旋即微微一笑,便向着主峰深处大步走去。 被段家竹一手抱着,这般急速飞驰却是金莫勹远远不及的,不禁令吕明昊一阵惊呼,小手也是紧捂着眼,不敢向身下山峦望去。不过尽管害怕,这一路上倒是总能见到一些奇石怪树,好奇心之下,也时不时地从手缝中瞥上一眼。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一阵轻风吹过,便是望见不远处一座小山峰缓缓变大。以吕明昊的眼力隐约能看见有三间屋舍弱不禁风般矗立在山头最高处,不由松了口气,心想着师父可算能停下这般吓人的速度了。 翻身落地,段家竹随手也将吕明昊放在地上,然后轻捋苍须,指了指三间屋舍靠左的一间,淡淡道:“这便是你日后居所了。” 闻言,吕明昊一脸茫然,困惑道:“段长……师,师父,我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么?”说着小脸上还有着一些不舍情绪。 自从被段家竹带到万灵山后,这六年间吕明昊便是一直跟着金莫勹等人在主峰生活,从记事起,便将那主峰的排排屋舍当作是家一般,而那些平日里带着他嬉耍的金莫勹以及诸位师兄,也是当做了亲人般,以吕明昊这六岁的心境,自然会对他们产生浓烈的依恋之感,而如今却被突兀地带到这个冷清地方,又如何不会令他心生一丝不安。 而段家竹闻言,却是神色一僵,带着些许深沉之声道:“你既是拜老夫为师,自然不会呆在那里,若是想回去,我也不拦你。”说着,那褶皱横生额老脸又微微板了起来。 吕明昊顿时一怕,却是有些泪光闪现,连点头道:“不回去,不回去。” 段家竹一生尽是在杀戮中度过,往日都是铁石心肠,如何懂得哄孩子这些事情,先前那般模样只是寻思着跟其他万灵山弟子那般唬他一唬,想让吕明昊认个错,断了他想回主峰的念头罢了;可谁知这吕明昊年岁尚小,哪禁得住堂堂执权长老的这般威势,当即便是一股委屈翻涌上心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段家竹。 这不得不让段家竹犯了难,见吕明昊这模样,他这堂堂万灵派的执权长老竟是隐隐有一丝束手无策,但自不会在自家徒弟面前显露出来。旋即轻咳一声,又道:“这里是为师的修行静所,自然要带你来此。”这次声音倒是舒缓了不少。 揉了揉眼睛,吕明昊有些怯懦地问道:“那金师兄他们为什么住在主峰?” “他们的师父韩长老以及诸多长老皆在主峰处修行,他们自然也是在主峰过活。”段家竹也是不禁有些无奈,想不到这几年金莫勹还有其他一些小子净知道带着吕明昊到处闯祸,却连这种常识一般的事都不曾相告,但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了,谁让眼前这懵懂孩童是自己唯一的弟子呢。 听得段家竹解释,吕明昊这才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令段家竹不满的话,只是他眼中的不舍却是久久不能消退。 摇头微叹,段家竹冲他道:“你进去吧,且先随意收拾下,便去中间那间屋子找为师。”说罢,便径直往那间屋子走去。 “吱呀”一声涩响,随着一阵尘土飘落,段家竹轻推开门,眼中扫着屋内泛着一层灰尘的景象,不禁感慨叹声。数年未归,却也该好生收拾下这安身之所了,心中这般想着,便一步探了进去。 “师……师父”还不等前脚落地,段家竹便听见吕明昊稚嫩中带有些畏惧的声音:“我,我不会整理屋舍……”声音渐小,吕明昊小脸也是垂了下去,不敢直视段家竹,就如同在认错一般,倒是惹人疼爱。 可听了这句话,段家竹却是生不起疼爱之心,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甚至有些瑟瑟发抖的娇小身影,神色有些古怪道:“不会?” 也不敢抬头,吕明昊只是微微嗯了一声,便不敢再出任何声音了。 段家竹眉头不禁跳了跳,问道:“你已六岁,叠被扫地竟然不会?” 闻言,倒是轮到吕明昊有些惊讶了,道:“金师兄没教过啊。” “没教过?难道没看过?” “没有啊,金师兄从没打扫过屋子的……” 他这句话却让段家竹愣了半响,几年不叠被不扫地倒也令这见多识广的段长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真能做到此等邋遢境界,倒也算个本事了…… 随即脸色一沉,心中暗骂了句金莫勹,这几年什么也没教会吕明昊,反而让自己带了个只知吃喝的小祖宗,看来今天还要老夫亲自给他这小不点收拾屋子啊……想到这,段家竹竟是有些哭笑不得,想他这一世风光,何时屈尊给别人做过这些事。 但无奈之下也只得转身领着吕明昊向左边的屋子走去。 推开门,吕明昊便是跟在段家竹身后观察起这件不大的屋子,没什么多余的东西,有的只是一张木床、一个三尺见方的小柜子、一张木桌以及两把木凳,极为简单朴素,丝毫没有那种与睥睨天下的第一正道门派万灵派的气派可言。 然而就在吕明昊还在因这满是尘污的屋中环视时,却是见段家竹伸手拿过一把掸子捂着嘴站在床边打扫起来,看着这背影略显佝偻的苍发老人,哪还有平日那不可一世的凌厉威严,不知不觉中令的吕明昊心中升起一丝莫名情绪:师父原来也不是一直恶狠狠的样子啊。 片刻后,老人终于长舒口气,看着干净不少的屋子,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瞥见那吕明昊正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心头笑骂一声:这娃娃,是真傻还是假傻,让我这老骨头干这半天活,也不搭把手,好歹张嘴说句讨人疼的话也成啊……真是白跟金莫勹呆了好几年。 不过即便他这般想着,却也没表露什么,叹声道:“看见了?日后便自己这般收拾屋子。待为师一会叫你,你便过来。”丢下这句话,段家竹踏着步子向门外走去,干了半天,他自己的屋子可还没拾掇呢。 没了段家竹命令,吕明昊也不敢动,竟是站在原地静静等着,只是眼中仍旧不断扫视着四周,但对于他这般年龄,想要适应这等冷清生活,怕是要有些时日了。 段家竹这等高手自然是能察觉到不远处屋中的吕明昊纹丝不动地站着,一边收拾着自己的屋子,一边暗叹一声:“倒真是个木讷的娃娃,也不知收他为徒究竟是对是错……” 没过多久,淡淡的苍老声便从屋外传了进来:“过来吧。” 吕明昊听了顿时有点高兴,这独自一人呆在这里确实乏味甚至有些令他害怕。听到呼唤声,毫不犹豫地跑跳了出去。 进了段家竹的屋子,吕明昊也是四下看了看,令得他惊讶的是这一项地位崇高的师父屋中竟也是毫不多于装饰,几乎与他那间屋子无异。 “既然你已拜老夫为师,那为师便先给你讲讲这万灵派的些许规矩吧。”片刻后,段家竹的声音将吕明昊的视线拉了过来。 吕明昊点点头,依旧是在这平日威震四方的段家竹面前不敢出声,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又是轻叹一声,段家竹便道:“你这娃娃倒也老实,真不知怎么跟金莫勹那小子混迹在一起。好了,老夫也不说废话了,你如今既是万灵派弟子,那便要知晓本门的八戒五律,以及众多规矩,所谓八戒五律……” 一老一少,就这么呆在屋中,也不愧是四大执权长老之一,段家竹一讲起这万灵派中的诸多戒律,竟是一改往日少言寡语,此时的他可是滔滔不绝的讲着;而对吕明昊也是一副不厌其烦的姿态,生怕他这六岁年龄难以记住这些,却没想到吕明昊早已站的腿脚发麻,哪还有心思听他这啰哩啰唆,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连外面的天色也是越发昏暗,段家竹这才讲完。看着吕明昊一副认真的样子,也没有什么疑问,还真以为吕明昊将他今日所讲牢记在心,竟还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今日起,你便要开始修身养性,修研我万灵派功法了。”就在吕明昊以为能放他休息时,段家竹的声音又凭空响起,话音刚落,就见一本湛蓝封面的小册子从段家竹手中飘飞而出,悬停在了吕明昊面前。 数息过后,那段家竹见他竟还是傻站着,不由眉头轻蹙,道:“将它收好,日后便要根据这上面所述修炼了。” 听得段家竹指令,吕明昊这才急忙探出双手,将眼前的小册子捧在手中,待他翻开一看,四个大字便出现在封面中央。 “《鸿殷真经》?”瞧得这几字,吕明昊出声念了出来。 而段家竹却有些惊讶道:“你识得字?” 点了点头,吕明昊答道:“嗯,是金师兄教的。” “到算这小子有心,还懂得教你识字。”段家竹也是舒了口气,这大半天可算让他遇见个顺心事了。原本他还想着日后每日要教吕明昊认字,要不然也没法修炼这套功法,可如今既然吕明昊懂得识字,那也自然省去了诸多麻烦。 片刻后,段家竹见吕明昊翻阅着那本《鸿殷真经》,开口道:“这本《鸿殷真经》乃是我派秘法,千年以来全凭此纵横天下,立足于世,因此不乏觊觎之辈,若是你将这功法泄露出去,可休怪老夫不念师徒情谊。”说罢,就是一股凌厉无匹的威压从其身上散发开来,直逼得吕明昊连退数步,小脸苍白,甚至连呼吸都是有些困难。抬头有些惧怕的看着段家竹那庄重严厉之色,心中自是懂得方才那句话如何重要,当下连连点头,却又慌张的不知该说什么。 见了此状,段家竹才放下心来,眉宇舒缓,撤了那股威压,随意挥了挥手,道:“明白便好,去自己屋中看看这功法吧。” 此时吕明昊仍还有些颤栗不已,赶紧点了点头,便要撤出屋外。 却听段家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间略有些古怪,道:“日后你我二人便在这座山峰中修行,不过你可休要前往这山脉的西山之处。” 吕明昊一愣,随口问道:“为什么?” 略作犹豫,段家竹还是开口淡淡的道:“西山有恶灵,好食人肉,掌门真人尚奈何不得,你若去了岂不送死。” 闻言,吕明昊顿时一惊,有些惊惧的点点头,便飞快地跑到自己屋中去了。 第一卷 万灵山 第六章 修行 日落西山,天色也是渐近灰暗,山林万物生灵悄然归巢,回荡在天际的那些鸟兽鸣叫也是越来越弱,即将被黑夜笼罩的孤峰之上更显冷寂,唯有小屋中的点点烛光却像不屈黑暗,不断闪烁着。 待得吕明昊冲进房门,便是盘坐在床上满心期待地看起了那本《鸿殷真经》。平日总是见门中师兄运转真气时萦绕其身的那层淡金光芒,以及金莫勹那时常带着他御空飞行的本事,无一不令他心生向往。此时得了这本万灵派功法秘籍,自是满脑幻想着有朝一日也有着那些本领,这可是令得他幼小心境激动不已。 约莫一个时辰,吕明昊终于大概看完了这套功法,小脸之上略显疲倦,再看了看天色已是不早,打了个哈欠,就欲吹了油灯,就寝休息。 可谁知他刚抬头要吹那桌上油灯之时,却偏偏赶上一阵微风,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便是那风吹得木门与门闩碰撞在一起。顿时吓得吕明昊一个寒颤,低声叫了一嗓子,也顾不得吹灭油灯,直接就跳到床上,扯过被子,将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仅露出两个清澈的黑眸,不断环顾四周,生怕突然从哪里钻出来个不得了的东西。 片刻后,见外面没了风吹动静,盘膝而坐躲在被子里哆哆嗦嗦的吕明昊刚想躺下休息,却猛地一怔,不着边际的将段家竹最后嘱咐的那句话想了起来,不禁又是一阵冷颤。 口中喃喃道:“不会真有恶灵吧?” 可越是这样想着,吕明昊心中就越是对这黑夜感到不安、惧怕,这也是任何孩童的天性。况且平日都有金莫勹哄着睡觉,因此他原本的困倦之意便是烟消云散,怎么也睡不着了。 深吸口气,又瞥了眼跟前的《鸿殷真经》,小脸一皱,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伸手就将那本小册子抓了过来,也不撤下被子,就这么按着功法所述闭目休神起来。 所谓修真,便是运用功法将周遭天地灵气纳入自身,待这些天地之气根据所练功法顺着体内经脉循环一个周天后,便会有一部分被吸入丹田,久而久之,随着不断纳入天地灵气在自身运转周天数的不断积累,这才使得丹田中那股真气也会越发醇厚。 然而天下众多门派,修真功法更是层出不穷,每套功法所打通的体内经脉也是各有不同,因此以各种功法引入的那些天地灵气所循经脉甚至进入哪条经脉的先后顺序也更是往往有着极大反差,所以一人一生只能修炼一种功法,若是胆大妄为修炼了第二种功法,那定会导致经脉爆破、气血逆流,从而走火入魔,最后因两股真气在体内相互排斥,被炸得灰飞烟灭。也正是如此,无论豪门大派还是那些小宗都是极为看重自家功法,若是门中弟子有所泄露,必会受到极为残酷的刑罚,这也是为何段家竹如此严厉的诉说此事。 循着《鸿殷真经》的步骤,吕明昊渐渐静心定神,仿佛进入一个奇怪境界,外面的风吹草动也像被隔绝在外一般,不再对其丝毫影响。 微闭双目,虽说屋中尚还有昏黄灯光未灭,但此时吕明昊却发现隔着那层眼皮竟是丝毫见不得有任何光亮,有的只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在这片深邃的黑暗下,连外面的呼啸微风声也是渐渐的小了,似是越来越远,最后连一丝声响也消失不见。整个人就像是被投入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色空间中,只是这黑暗中并未让吕明昊产生对夜幕降临那般的惶恐、惧怕,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的心中异常平静,如止水般掀不起一丝涟漪。 吕明昊此时循迹着周遭空气中的那天地灵气,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摸不到一丝感觉,就像有一股无形之力将他身外的天地灵气尽数排开,无论他如何催运那《鸿殷真经》,也是没有效果,当下有些气馁,却因好不容易进入这种虚无缥缈般的美妙境界,而舍不得睁开双眼,无奈只好接着尝试。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明昊小脸上已是汗丝密布,透着红润倒令人心生怜爱。只是此时他眉头紧皱,却有些说不出的虚弱无力之感。 然而就当他心神不定,摇摇欲坠之时,不知是否巧合,裹在身上的被子一下滑落,令他不由打了个冷颤,旋即精神一凝,又是恢复了刚才的状态。 然而就在他以为还会是苦求无果的情况下,突然那黑暗中似乎有一处微弱的波动,随即吕明昊惊喜的发现,体内所运转的《鸿殷真经》功法也似是与那股波动产生共鸣,无形中竟有一股微弱的吸扯之力自吕明昊周身散发。 待这股吸扯之力散发后,吕明昊只觉得全身上下顿时充盈了许多,一股股暖流也是不断涌动,说不出的舒服,不知不觉便是沉浸其中,随之还露出一个惬意地微笑。 可好景不长,当他正享受着这奇妙变化时,忽然觉得身体一阵肿胀难受,似乎有种破裂之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陡然一惊,顿时慌张了起来,却也不敢有何动作,生怕一个不慎便造成大错,只得独自着急,任那汗水滴滴答答从身上滑落,却想不出什么办法。 也正是这般害怕的缘故,吕明昊不自觉的停缓了《鸿殷真经》的运行,突兀的,那浑身肿胀的痛楚也一下减轻了不少,顿时心中一喜,思量片刻,心中喃喃道:莫非是我吸纳的天地灵气过多了么? 心中这般想着,吕明昊也停止了对周遭天地灵气的吸收,而是按照《鸿殷真经》所指示,将那股对于他来说极为不小的天地灵气谨慎的引入经脉。 而当他刚将一丝灵气挤进他那脆弱、细小的经脉是,一股突如其来的撕扯疼痛便是随之漫布开来,令他浑身剧颤,脸色煞白的紧咬着牙,却是快坚持不住了。 随着那丝灵气渐渐深入,疼痛之感也是愈发强烈,但在感受这无比疼痛之时,吕明昊却发现,那些灵气所过的经脉,似乎比刚才坚韧、粗壮了些,这一发现不禁令得满心烦躁的吕明昊升起一丝兴奋。 金师兄说过,这修真一途有数个境界,分别为筑基、融合、灵寂、金丹、元婴、出窍、神合、渡劫,还有那虚无缥缈闻所未闻的大乘境,这个中境界又有两大难关,分别是金丹、渡劫,而这两道关卡又是一重难过一重,有的人甚至终其一生也便是驻足在灵寂境界,难以窥探金丹境的奥妙所在,即便是那万灵派的四大执权长老也都是停留在神合境有数十年之久,可想而知这是何等艰难。 而除了这两道瓶颈极难突破,还有一道难关也是不容小觑,那便是初修者至筑基境界的那一步。因为这一步乃是初次将天地灵气引入体内,必会令其疼痛难忍,以至于众多初修者都是分为数次才将这丝灵气在体内运转完一个周天,从而进入丹田之中,将那天地灵气化为自身真气,至此一步,方是踏入了筑基境。 然而如此一来,必会导致体内经脉强弱不一,真气虚弱,导致根基不牢,从而对日后修行极为不利,因此日后的成就也是与这第一步息息相关。 心中闪现着金莫勹的教诲,吕明昊也是在痛楚中涌现出一丝清明,他心中明白,若是就此放弃,那定不会是金师兄所愿,更何况段长老如此位高权重之人见自己收为徒弟,那必定也是期望不小,可不能让他失望。旋即一咬牙,也不顾身上黏稠汗水,便又是进了那入定状态。若是他在以往或许不会如此渴望令段家竹另眼相待,而正是因为亲眼见了段家竹、白悦玲二人的那一场切磋,才令他真正明白这段长老的修为原来是高的可怖,不由得在其心中形象陡然剧升。 夜幕之下,万籁俱寂,透着那月光隐约能见到一座枯槁山峰之上有着三座小屋的轮廓,仿佛也是融入了这种安宁祥和的环境中,一切令得此处有一种恬静之感。 而这三间小屋,却独有一间隐隐有灯光闪烁,如同在夜中的精灵一般。 小屋之内也是一片寂静,若是不抬头看,也是难以察觉这床上居然还坐着一个活生生的孩童。 此时这孩童盘膝而坐,白嫩小手也是轻搭其上,一呼一吸间仿佛都与这周遭空气融为一体,如同石钟般沉稳安然。只是偶尔间稚嫩小脸上闪现的痛苦之色和止不住的汗水方才造出一点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天边已有些泛白迹象,山间雾气也是渐然消去,不时传来鸟儿的鸣啼,而那屋中的吕明昊仍保持着那种姿势,丝毫不为外界所动,只是此时的他衣襟粘身,隐隐间还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萦绕其身,显然是这一夜间流下的汗水所致。 如玉般嫩白的小脸上也是多了些许污垢,只是细看下去,却能发现此时的他肌肤之下竟是更添了几分红润血色,甚是好看。 忽然间,吕明昊小脸上一丝疲乏涌现,随即身子陡然一紧,也不见他睁开双目,只是急促地长吐一口浊气,便是如同一滩烂泥般躺倒下去,这一睡,便又不知过了几时…… 渐渐地,一轮红日从山头浮现,将那漫长黑夜遣散而去,在那温和光芒照耀下,山间雾气也是化作晨露,一时间这万灵山中更显钟灵秀丽,令人神清气爽。 轻轻破门而出,段家竹轻吸了口这山间清气,整了整衣衫,回头望了望吕明昊的屋子,刚欲走过去,却是迟疑了下,自语道:“许是这孩子跟他们住得惯了,习于懒床,罢了,就让他先舒服一日,待老夫回来再助他突破筑基境界。”说罢,一捋胡须,那张苍老面孔上不禁露出一副淡淡的狡黠,旋即脚尖轻点,向远处御空飞去。 几近正午,段家竹方才从远处飞掠而来,手中多了个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是何物。 身形落地,段家竹环顾四周,不禁眉头一皱,暗道:这娃娃怎么还不出来,都日上三竿了,竟还在嗜睡?如此想着,只见他面色一沉,隐隐带着些怒气向吕明昊的屋子大步走去。 推开了门,以他这修为自然先是察觉到屋中这一股极淡的汗臭味,随即视线一移,便是看见床上压着被子,一身脏乱酣然入睡的吕明昊。 许是段家竹刚才强推开门,这动静弄得颇大,熟睡中的吕明昊也是被这声响惊了一惊,猛地睁开双眼,一下子坐了起来。 然而他刚坐起身,便是感觉浑身上下一阵酸乏,不由得呲声叫了叫,但随后又发现自己身体血络经脉似乎比原先顺畅了许多,也是令他一阵惊喜。 在感受了这变化后,也是转头向着门口望去,却见到段家竹此时正面色发灰地盯着自己。 当下也顾不得身上黏稠的别扭感觉,一下便蹦到地上,躬身道:“师父。” 段家竹皱着眉,带着怒气哼了一声,略沉着脸色道:“你这一身汗味,昨夜不好生休息,在做何事?竟让为师叫你醒来!” 听着段家竹的斥责,吕明昊更是慌张了些,心中没底,赶忙低下头,低声吞吐道:“徒,徒儿知错了。” 听得如此,段家竹脸色才略显缓和些,“说,昨夜在做何事?” 吕明昊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徒儿昨夜在练那功法。”说着,还指了指床边的《鸿殷真经》。 闻言,段家竹一惊,又见他一身汗垢,连忙追问道:“你昨夜练这功法了?” “是。”吕明昊连连点头。 “你……”顿时一股悔意浮现在段家竹脸上,随即又是有些怒道:“你这娃娃,怎如此莽撞!为师给你这功法便是想让你粗略翻看,谁让你擅自修炼的!” 看吕明昊的样子,也知他定是按着《鸿殷真经》所述试图将天地灵气引入体内,而一旦不是一次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那日后前途定会大受阻碍,这让段家竹如何不急。 但事已至此,段家竹也是无力回天,便问道:“你曾尝试几次?” 挠了挠头,吕明昊道:“一次。” 听罢,段家竹也是微微有些放心,轻声道:“也好,这第二次便让为师祝你运转一个周天,晋入筑基境界吧。”无奈之余,段家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毕竟吕明昊只是尝试了一次,这结果倒也算不得太差。 然而正当段家竹有些哀叹之时,却听见吕明昊有些嗫嚅声随之响起:“师父,徒儿已经运转了一个周天……”说罢,便又将脑袋缩了回去,生怕再度惹怒这老人家。 “什么!”段家竹一声惊呼,将吕明昊吓了一跳。 眼中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吕明昊,愣是半响没有说出话来,但却令吕明昊浑身上下一阵发麻。 良久,段家竹深吸口气,上前一步,抓起吕明昊的小手,二指轻捏在其手腕脉门处,一层极为细弱的淡金光芒便从指间钻入。 吕明昊自然不会有所抵抗,只觉一股细微暖流缓缓钻入体内,顺着昨夜修炼《鸿殷真经》的路径,在经脉中徐徐前进,似是在查探他体内经脉壁障是否强弱均衡一般。 功夫不长,这股暖流便是进入到吕明昊丹田之中,完成了一个周天运转。 段家竹神情也是不断变换,从先前的疑惑甚至有些怒意竟是渐渐变得惊喜起来,直到他发现了吕明昊丹田中那一股稀薄的淡金真气,这才长舒口气,那平日不苟言笑的脸上更是显露出一副笑容。 满脸欣慰地轻抚着吕明昊的小脑袋,轻声笑道:“哈哈哈,想不到你这娃娃竟能独自忍受那经脉涨裂之痛,好,好,哈哈哈哈……”说着,看向吕明昊也是再无丝毫怒气,倒是他这一反常态的满面笑颜令吕明昊着实有些不适应。 吕明昊也是自知段家竹对他颇为赞赏,一时间也是十分高兴,腼腆一笑,白皙小脸上更添几分红润,惹人怜爱。 在高兴了许久后,段家竹也是平复心境,让吕明昊先去梳洗一番,换了套干净衣服,便叫道跟前。 “师父。”一身整洁的吕明昊站在段家竹面前,一双眸子也是更加透澈,也令段家竹越是心生喜爱这个小家伙。 轻轻颔首,段家竹便是拿出先前带回来的布袋,放在桌上,道:“本想着为师助你突破,但现在看来也是不必如此了,既然你已晋入筑基境,那为师便要交给你一项事了。”说罢,指了指那个满当当的袋子:“这袋子里的全是桃树种子,你日后的修行便是将这些种子种在山中,待得种完了这些,便来找为师取新种子。” 他的话令吕明昊一头雾水,问道:“修行?”按他所想,修行不是应该像拨云坛上的那些师兄一般,整日打坐么,怎么师父此时说这种桃树便是修行? 吕明昊的神情自然是逃不过段家竹,摇了摇头解释道:“你且先不要过问,为师自有用意。” 听得他如此说,吕明昊也是不敢多问,点了点头道:“弟子明白。” “修炼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若是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凡事都要量力而行,每日修行两个时辰便可;若是多了,便会难以消化,痛苦难堪。”嘱咐了句,段家竹便走了出去。 剩下吕明昊一人,他看了看桌上的那袋子,足有人头大小,对于年仅六岁的他来说,可是极为沉重的了,将其抱在身前,晃晃悠悠地也是出了门,虽说心中疑惑,但段脊柱的命令他是不敢违背的。 出了门,他这才仔细地发现,这偌大的山头之上竟如此的荒芜,连一棵树木也没有,有的仅是那些足足长到了与他腰间齐高的漫山杂草。同时他也是不禁苦恼,这么大个山若要全种上这桃树得等到何年何月啊。 在三座屋子不远处,吕明昊选了个地方便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就先从这里开始吧。” 说罢,吕明昊也不停歇,徐步走向眼前的一颗杂草出,伸出小手便抓在上面,然后使劲一提,这颗杂草只是略微动了动,没有被拔出,而吕明昊也因用力后仰,一个没留神,没有抓住手中杂草,一屁股便墩坐在地上,摔得生疼。 过了好一阵,吕明昊才揉着屁股站起来,看着那颗令他摔倒的杂草,小嘴一撅,顿时又是不服气地一把抓住,这回倒是不敢大意,两只手同时抓去,又是猛地往后一提,却只见土地动了动,竟还是没有被拔出来的迹象。 尝试了许久,仍旧无果,但他自己却是满头大汗,累得直喘了,索性就先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了起来,一边还愤愤地盯着那颗杂草。这看似脆弱的杂草此时在这年仅六岁的孩童面前却是犹如一颗磐石般岿然不动。 不远处,段家竹站在门前微微一笑,暗自笑道:“这山中的杂草可非寻常可比,你这娃娃就好生修炼吧。”说罢,转身向屋内走去。 过了片刻,吕明昊似是休息好了,拍拍身上尘土,一脸倔强的站了起来,心中一动,想起了令得他一夜痛楚的《鸿殷真经》,不由得将体内那一丝微弱的真气催运起来。顿时觉得阵阵暖流从丹田缓缓流淌,四肢间更是充盈了些许力气,令他为之精神一振,旋即一笑,得意地看了一眼那颗杂草。 双手稳稳将其抓住,双脚一错,扎起马步,小腰板直挺挺地竖了起来,只见他忽然咬紧下唇,脚跟站稳,腰间突然发力向后仰去,手中也是攥得微微颤抖。 数息之间,吕明昊的白嫩小脸上也是憋得通红,体内不断按着功法催运真气,待得那地面杂草根茎处微微隆起,吕明昊一鼓作气,体内真气充盈正盛,低喝一声,便是竭力向后仰去。 “哗哗”一声连响,那颗杂草终于是拔地而起,带起一阵泥土,破土而出。而吕明昊也因这后劲一下仰躺在地上,也顾不得浑身疼痛,看着手中抓住的那颗杂草,一抹得意笑容随之而现。 不过,虽说成功了,但这一颗杂草却是耗光了他全身的气力,无论在怎样用力,也是难以爬起来,在心中疑惑为何这看似普通的杂草难以除去的同时,撇头看向那漫山遍野的杂草,小脸上更是添了几分苦涩:师父交代的这修行当真是累人啊…… 第一卷 万灵山 第七章 驱鬼 天地亘古,包罗万象,而十年光景对于世间生灵或许遥遥漫长,但对于这衍生五行、容纳阴阳的天地却如同弹指一瞬间,甚至这十年间万物的生老病死在这无限天地或许连过眼云烟都算不得。 又是一季春风拂地,日光渐暖,山林间冰雪消融,枯枝涩地又能见了些许盎然绿意,蜿蜒潺溪也随之流淌,更能瞧见不少鸟兽踪迹也是日渐繁多,如此生生不息之景,却令人看得颇有感触。 某处却有一座山峰,与周遭诸多山峰上的斑斑绿彩截然不同,倒是从山顶至山腰处方圆近百里面积竟全然是一片茫茫的粉白之色,看上去甚是好看、奇特。而自山腰往下,却又是一片格格不入的无尽杂草,虽说是春风吹又生,但这暗绿之色仍是令人颇感不称。 此时已接近晌午,而山上某处,在粉绿分明的交界之处,正有一道身影不断徘徊着。 此人一身蓝色道袍,腰间挂着一个人头大的袋子,弓着身子,矫健地将一颗杂草连根拔起,而后还不等动作有所停歇,便伸出另一只手,从袋子中拿出一个种子按在方才拔出杂草的位置上,紧接着迅速用手一埋,用泥土将那颗种子盖得严严实实,这才微微一笑,冲着下一个目标走去。 只是这道矫健身影似乎不能持久下来,每次都是拔不了几颗杂草便会呼吸急促、汗如雨下,因此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方才能继续干活。而且他看上去极为消瘦,长短正适的衣物穿在他身上显得极为肥大,即便是两个他同时钻进去也还能富裕出来一块空当,这羸弱身姿可见此人当真是个皮包骨。 “呼——”一屁股倒在地上,用袖口不断擦拭着额间汗水,离得近了方才看见这一头乱发下竟是有着一张极为白皙清秀的脸庞,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英气,眸中更是澈如清泉,直鼻细唇,却是说不出的英俊模样。 少年急促喘息了片刻,将散发梳整好,随即低头看了看这幅骨架一般的身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莫非我上辈子是个十恶不赦之人,竟让老天如此待我?” 想着想着,索性一头躺倒下去,抬头望着那碧蓝晴空,他也从那一抹无奈中缓和了下心境,又是念叨道:“师父待我甚好,今日就让师父好好高兴一番。”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期待:“也不知金师兄给我的物件好不好使。” 躺了片刻后,少年站起身,一路小跑着向山峰处奔去。如今这俊秀的少年便正是万灵派执权长老段家竹的唯一弟子——吕明昊。 一路奔驰,终于是穿过了这一片极大的桃树林,回到了山峰三座小屋处,但正如先前所见,吕明昊身体极其羸弱,推开门时已是足跟不稳,气息紊乱,靠双手扶着墙才令他没有摔倒下去。 简单擦了擦身上汗水,略作休息,便是直奔那第三间小屋而去。 这三间小屋有两间是师徒二人的就寝之所,而那第三间屋子,便是平日里生火做饭、吃饭的地方。 刚一进门,却撞见了一个披着白发的背影正在忙活着什么。 吕明昊见状,赶紧上前搀住老者,然后轻声道:“师父,您快歇息去吧,这种活交给徒儿便是。”说着,还轻轻将老者往后拉了拉,自己则是往那砧板前靠了过去。 老者回过头,一脸皱纹之上挤出一丝无奈笑容,岁月沧桑却是令当年的段家竹更添了几分苍老,摇了摇头道:“是昊儿啊,你这身子还是别要逞强了,今天也让你尝尝为师的厨艺。”说罢,又是轻推开吕明昊,将那菜刀拿了起来,继续切菜。 眼前这一副和蔼老人任谁也想不到竟是令无数魔教妖邪之辈闻风丧胆的段家竹,只是他这般姿态也只是对他万般疼爱的徒弟面前显露罢了,其余人又有谁敢让他这般对待。 但他刚有所动作,却又是被吕明昊拦了下来,后者急道:“师父,徒儿怎能让师父下手做这等事,还是我来吧。” 就这样二人相互推让了一会,段家竹终究还是拗不过吕明昊,只得将手中的活交给他,然后深深看了吕明昊一眼,神色间一种难以言表的惋惜闪现,便是轻叹一声,出了这间屋子。 当年,在段家竹见识了吕明昊不用外力相助便是凭借自身毅力便能一次将天地灵气运转周天完成后,对其可谓是称赞有加,本想着既然能得如此弟子,那便倾囊相授,好助其成就一身绝世本领。 可谁知就在段家竹抱着如此心境不久后,却发现那吕明昊的身体竟是越发虚弱,渐渐的也是越来越瘦,而且经常气虚无力,这不禁令段家竹大感困惑,但好不容易得来这如此性情坚毅又有些天赋的弟子,他怎甘放弃,便直接抱着他去往主峰请出常年闭关的大师兄,一派掌门周敬仁了。 然而本以为凭着掌门师兄的本事定能帮吕明昊解忧排患,却不料周敬仁在一番探查后,也对吕明昊这般状态百思不得其果。 不过自那次前去主峰,定然是断了吕明昊每日的修炼,谁知就在那些日子里,吕明昊却是出乎意料地身体状况不再恶化,这也自然引得众人惊异。这万灵派的《鸿殷真经》本就是以其中正平和著称,凡修炼者必会因此大受脾益,强身健体自是不在话下。而吕明昊这等状况却恰恰有些说明是这《鸿殷真经》所致,一时间着实的令人捉摸不透。 待得几次询问吕明昊是否完全按着功法所述修炼,而吕明昊所答也与正常修炼无异之后,周敬仁也只得无奈放弃。当时周敬仁从段家竹口中得知吕明昊凭借一己之力便首次晋入筑基境后,也是深感惊讶,如此弟子当真可算罕见了,但正所谓爱莫能助,周敬仁心中对此也是无不惋惜感叹。 在痛惜不已之下,段家竹也只得带着吕明昊回到住处,并嘱咐他日后尽量不要修炼,体质如此,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而吕明昊自然也是颇受打击,他一个孩童在得知自己因体质受限而不能正常修行后,也是不知低落哭泣了多少次,还是在段家竹百般劝慰下,才逐渐恢复过来。 但也不知为何这孩子如此倔强,仍是不顾段家竹劝告以及身虚乏弱之苦修炼《鸿殷真经》,这一举措虽说令段家竹痛惜不已,但能见吕明昊不甘堕落,也同样是欣慰不已。而且非但如此,吕明昊对段家竹也更是敬重有加,修炼之余也拖着虚弱的身子将那些杂活全部揽了过来。也正是如此,段家竹更是对其喜爱有加,渐渐地时日久了,便已是视如己出一般将吕明昊当做了自己的亲孙儿对待。 厨厅之中,一老一少相向而坐,正吃着午饭,看了一眼瘦弱的吕明昊,段家竹还是忍不住放下碗筷,低声劝道:“昊儿,往后还是不要修炼了,如此下去你可当真吃不消了。” 身子一僵,吕明昊神色之中闪过一丝不甘,旋即赶忙消去,抬头微微一笑,先给段家竹夹了口菜,道:“师父不必担心,徒儿自有分寸的。”说罢,又是低下头吃了起来,只是他此刻微微颤抖着双手却令段家竹明白,吕明昊心中不无涟漪掀起。 轻摇了摇头,段家竹也不再多言,既然他想,那便随他去吧,若是有事,老夫为你挡下便罢,想到此处,段家竹面上也是添了一丝豁然。 待收拾完碗筷,吕明昊则是又回到自己屋中,在床上盘膝而坐,修炼起了那令他身体越发消瘦虚弱的《鸿殷真经》。 待时间消逝,吕明昊望着天边灰暗的景象,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脸上更是出现一抹难以掩饰的异样,只是此时他独自在屋中窗前,并未让段家竹见到罢了。 随着夜幕降临,山林间也是渐渐寂静下来,而此时屋中的吕明昊却是不由的心跳加速,望着天色,不禁攥紧了双手,不顾忐忑涌上心头,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心境,却是将目光转向了桌上的一个包裹之上。 这包裹之内便是金莫勹给他的那些“物件”,当年在段家竹无意间对其说了那西山恶灵之事后,吕明昊却是将其牢记在心。而段家竹也因吕明昊体质不易修炼一事,为了怕后者心情压抑一直一蹶不振,便会每隔半年带着吕明昊回主峰住上几日,让他跟金莫勹好生玩乐。而正是借此机会,吕明昊几乎每次都会去主峰的藏经阁中翻阅古籍,查看那所谓的驱鬼降魔之法。 然而就在前不久去主峰的一次,吕明昊终于是找到了一本讲述这般降魔驱鬼的书籍,当下兴奋至极,便将书中所述的方法以及所需物品牢记下来,然后瞒着段家竹偷偷让金莫勹帮他准备那些东西。本来金莫勹见他此举颇显神秘,便是疑惑的询问,可是却没想到这一向对自己依赖有加师弟竟是没有半点透露,当下也只得无奈地将东西备了出来。 而吕明昊所打算的便正是将那段家竹口中连掌门真人也不随意招惹的恶灵除去,从而令段家竹能大肆高兴一番。毕竟若是那恶灵被自己所除,作为师父的段家竹也定能在门中风光一下了。当然这里也是有着吕明昊的私心,作为一个修真的豪门大派,万灵派能够震慑天下,靠的便是无数高手的诞生,而作为一个越是修炼,身体反而越差的吕明昊,在这等环境中无异于是废物一般。因此每次去到主峰那里,都是免不了受到一些同龄弟子的冷嘲热讽甚至欺负,但吕明昊却从未将这等事告诉金莫勹或者段家竹,一是因为他从小便胆小怕事,二则是他明白若是被金莫勹或段家竹知道了,那些欺负他的人定会受到严惩,甚至尽废功力也不无可能。所以吕明昊虽说心中委屈,却也是独自忍耐了下来,而借着这祛除恶灵也定会让其在同门面前咸鱼翻身,不再遭受别人白眼,如此想着他自然而然的便做了这个决定。 拉着凳子坐下来,摸了摸那包裹,吕明昊这才有些安心,剩下的,便是那令人难熬的漫长等待,等待着夜色渐深,万物休憩,也包括他的师父——段家竹。 终于,吕明昊熬着夜等到了午夜子时,而此时他的心却愈发紧张起来,他此行可是背着段家竹偷跑出去的。虽说段家竹也已休息,但毕竟其修为高深,一个不慎难免会被其发现,而发现之后若是怪罪下来,那可真是令他有些受不住的。 虽说这些年段家竹对其从未有过对其他万灵派弟子那般严厉苛刻,但吕明昊对其敬畏之心却是从未消减,因此也不得不怪他如此忐忑不安了。 拿起包裹走至门前,轻拿轻放地抬起门闩,如同做贼般有些滑稽地悄然从那打开不打的门缝中钻出来,索性他本就极瘦,若非如此这年岁比吕明昊大了不知多少的木门在饱经风雨下难免会发出艰涩的摩擦之声。 待得连人带包裹全部出来后,吕明昊蹲着身子,先是往段家竹的屋子望了望,见没什么动静,这才一把拭去头上的细汗,小心的向后搓着步子,直至那桃树林的边缘,这才猛然转身,向着漆黑一片的西面拔腿跑去。 然而跑着跑着,他也不清楚跑了多久,先前的慌张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便是浑身的疲乏之感,停下步子,一阵粗喘,不由得拍腿暗骂一声:真没用! 片刻后,一阵急促呼吸罢了,吕明昊也是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目,当看着四周的一片漆黑后,身子陡然一僵,一股不寒而栗之感在其身上毕露无遗,咽了一口唾沫,双手紧抱在胸前,浑身上下更是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这才想起他原本的计划似乎忘却了一件重要之事——他怕黑。 望着后方回去的路,也尽然被黑暗所遮挡,隐约借着月光才能瞧见那些树木的轮廓。刚欲回头却又踌躇下来,紧紧攥着那包裹,也不知其心中经过了如何激烈的抉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向西方一步步走去…… 随着走的时间长了,吕明昊也是越走越快,但这寂静深夜还是能令他听得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声响。 “这里不会突然蹿出什么东西吧?” “笨蛋,那些东西只有西山才会出现,我现在怎么会遇到。” “我,我可是师父的弟子,怎会怕那些东西。” “可是师父说,连掌门真人也对其有所忌惮,那我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对,掌门真人平日所用都是真气功法,自然对付不了这虚无缥缈之物,我如今有师兄准备的这些驱鬼物件,定能将其镇压。” “若是那书中所述对其无效可怎么办?” “怎么可能,那可是藏书阁的东西,又不是随便说说的。” “……” 就这样,在一片漆黑的山林中,一道干瘦身影唧唧索索往西方跑着,口中还不停地碎碎念着,好像是给自己壮胆一般,颇有几分滑稽。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吕明昊又是有些累了,想要在原地停下,却忽然抬头发现这丛林不远处隐约有着晶莹水波映光闪现,似乎有一个水潭。吕明昊顿时一喜,咽了口唾沫,他这一晚上的奔波早令得他口干舌燥了,也不再停留,径直向那水潭跑去。 跑至水潭边后,吕明昊开心大笑了几声,便是蹲下身子捧起水不断喝了起来,片刻后,一声水嗝响起,他这才作罢,抹了抹嘴,坐在地上歇歇脚。 而就在他松弛四肢,调节气息没多久,忽然从水潭对面有一阵风声呼啸,随即一道黑影便是从潭上掠过,带起一串涟漪,最后翻身落地,停在吕明昊身前数丈远处。 见了此遭变化,吕明昊一下瞪直了眼,就连呼吸也似瞬间停下,一阵手脚发凉,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真……真有鬼啊!”望着前方的黑影,吕明昊极为惊惧的喃喃自语道。 说罢,便是一脸难看的向后挪着身子,倒吸一口凉气。刚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四肢发软,不听使唤,就连逃跑的力气也没了。 就在他颓然之时,左手却摸到了地上的那个包裹,顿时就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将其揽入怀中,心急如焚的将其打开。 见了里面的那些东西后,吕明昊似也有了底气,原本的慌张也减弱了几分,一下站起身来,心中还不断安慰自己道:如今我准备完全,定能收了它。 那道身影自然也是发现了吕明昊,缓缓向其走去。虽说此时是深夜,一切都是极为模糊,只能看见一个粗略轮廓,但无奈吕明昊这动静着实有些太大。 甩了甩头,将心中杂念抛开,吕明昊也是死死盯着前方徐徐靠近的黑影。 在那道黑影行至吕明昊身前二丈距离时,吕明昊下了狠心,一咬牙,猛地从包裹中拿出一个青铜镜,置于身前,声音发颤地喝道:“大胆恶灵,还不束手就擒!”只是这句话喊了半截,他便是先没了底气,萎了下去。 这青铜镜呈八角状,在其中间有个太极的阴阳二象图形,而这外围的八个边上,正刻画着八卦团。 而那恶灵却并未如吕明昊所愿见了此物遁形而逃,反倒是微微偏着头,停下脚步,似乎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这不禁让吕明昊浑身发冷,当即心中惊愕道:这恶灵怎么不怕啊。不过随即却是心意一动,略松了口气,便又从伸进包裹,随着右手从中拔出,一柄二尺长的桃木短剑便是出现。 看着这柄短剑,吕明昊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尽量做出一副镇静模样,左手舞着青铜镜,右手挥着桃木剑,冲着恶灵方向一刺,然后又急忙向后跳回一步,接连几次下来,吕明昊却又是心头一沉,脸色惨白起来,因为他发现那恶灵竟对他手中物件依旧无动于衷。 怎么会……它怎么一点也不怕啊?吕明昊心中更是急了起来,又是无措的慌了起来。 但此时却又想到那本书中所述,若是遇到难以对付的恶灵,还有最后一步方法可行。 想到此处,吕明昊脚尖一挑,将地上的包裹踢向半空,然后手中桃木剑一拨,那包裹顿时散开,而随之一大团黄色纸条便是出现。 那些黄色纸条一出现,便是将吕明昊头顶上方的一块地方全部占满了,然后缓缓飘落,每张纸条都是七寸长短,上面全都是用暗红朱砂勾画的乱七八糟的图案。 此时吕明昊脸上也是或多或少浮现一丝笑容,趁着那些黄纸散落之际,双臂不断挥舞着,摇头晃脑的手舞足蹈起来,口中还是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大罗神仙任我请,妖魔鬼怪快显形!” 念罢,猛然一睁眼,手中挥着桃木剑向前虚空猛刺,一张向下飘落的黄纸便是被穿在剑上,然后吕明昊又是转身挥舞,冲着恶灵方向一甩桃木剑,随着一声轻喝,那黄纸便是飞掠而出,冲着恶灵射去。 然而还不待吕明昊高兴片刻,只见那恶灵随手一挥,便是将那黄纸打落在地,竟又是没有丝毫作用。 见到这一幕,吕明昊顿时只觉心沉谷底一般,浑身无力之感更胜之前,腿一麻脚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脸上骇然之色更是无法掩盖。 冷冷地看着那再次徐步靠近的恶灵,吕明昊已是停不住的急促喘息,脸上五官似要挤到了一起,双腿更是连后错的力气也使不上,脑中一片空白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书上的办法竟是在这恶灵上毫无作用,震惊之余,一股更为剧烈的恐惧涌上心头。 眼见那恶灵走到自己跟前一丈距离时,吕明昊心中一根弦终是再也崩弛不住,眼中一痛,竟是咧嘴哭嚎起来。 一边嗷嗷地哭着,吕明昊一边还紧捂着脸,抽噎道:“不要,不要吃我啊,我不好吃啊,你看……你看我浑身上下,一点……一点肉也没有,全是骨头,没有油水啊……不好吃,真的不好吃啊……”说着更是不敢再看那恶灵,只自顾地低头哭嚎着。 而就在他哭得正带劲的时候,却是听得前方一阵宛若春莺颂晨一般清凌凌的悦耳笑声传入耳中。 然后在吕明昊愣神时,那道动听声音又是响起:“哈哈,你这人可真怪,哈哈哈哈……” 吕明昊此时也有些定了心神,不管怎么说在这荒山野岭发出人声,也让他安心不少。随即从指缝中悄悄向外瞥去,只见那恶灵此时正半蹲在地上捂着腰腹,而那道声音也正是从此传出。 第一卷 万灵山 第八章 师姐 良久,在吕明昊愣愣的注视下,那“恶灵”才渐渐停下笑声,然后直起身子,看向吕明昊。 离得近了,吕明昊方才模糊发现,这“恶灵”竟是生得一副曼妙身躯,却并非自己原先所想是个膀阔腰圆的样子。 “你这人,为什么大半夜的在这装神弄鬼?”那清鸣之声若丛间翠莺般再次响起。 吕明昊此时仍有些茫然,抹了抹眼泪,有些紧张的试探道:“你……你不是恶灵?”说罢,又不禁缩了缩身子。 听了此话,那“恶灵”一叉腰,娇哼一声,道:“你说谁是恶灵呢,我是人!” “你真是人?” “废话,世间哪有什么恶灵?再说,若我是恶灵,早便把你吃了。”说着,还伸出手掌做了个张牙舞爪的模样。吓得吕明昊连忙向后闪了一下,又是惹得“恶灵”一阵嬉笑。 得知那道曼妙身影真的不是恶灵,吕明昊也是大大地舒了口气,旋即又是有些紧张地道:“快走吧,不然一会恶灵来了,咱们可跑不掉。”说罢,这才有些吃力的站起身,就欲往回逃去。 见他离开,那“恶灵”似想起了什么,一个箭步就出现在吕明昊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有些质问地道:“等等,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被阻拦,吕明昊也是一怔,心中尚未平复慌张的他又是顺口答道:“哦,我是师父的弟子。”说罢,又抬脚接着走去。 闻言,那“恶灵”却是不乐意了,顿时抬手将其再次拦了下来,口中声音也是略显发寒:“什么师父弟子的,你这人说话如此不清不楚,来此处究竟是有何目的!” 吕明昊也是被吓了一跳,明显感觉对方话语中带着几分警惕和怒意,当下只得停下步子,急忙辩解道:“我,我是万灵派的弟子啊。今夜到此是想做那驱鬼法事的。”说着还拿起包裹在身前晃了晃。 见他这般,那“恶灵”更是心生疑惑,追问道:“你真是万灵派弟子?” “是啊是啊。”无奈之下,吕明昊只得连连点头。 “有何凭证?”“恶灵”仍是紧咬不放,有些厉声的再次追问。 吕明昊一慌,心想这荒山野岭的谁来给我证明啊,就在他着急时候,突然灵机一动,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急切笑道:“有证明有证明,我这一身衣服便是万灵派弟子的道服啊。” “恶灵”也是低头看去,虽说此事时正值深夜,看不清吕明昊身上衣物的色彩,但却能明显看出他这身衣服明显是极不合身,空荡荡的哪像自己的衣服。 待观测之后,“恶灵”又是一声冷哼,逼迫似地问道:“别也为仗着夜深便想瞒天过海,说,你究竟是何人,闯入万灵派境地又有何企图!” 见他不信,吕明昊赶忙摆手,急道:“我真是万灵派弟子啊。” 这“恶灵”也是困惑了,见吕明昊这模样也并非是在撒谎,迟疑了下,又想起先前那吕明昊将自己当作恶灵般惧怕的情景,便开口说道:“你去林中拾些藤条细枝来,不过你可别想趁机逃走,否则我定要你好看!”说罢,指了指旁边漆黑的林子,冲吕明昊挥着拳头恐吓着。 吕明昊心中叫苦,这林子漆黑一片,他怎敢自己进去,但却无奈对方不信自己身份,只得硬着头皮徐步走进林子,时不时还回头望一眼,生怕迷了路。 那“恶灵”见他如此畏惧,不由得嗤笑一声:“这家伙居然怕黑啊。” 等了半响,终于是见一道慌慌张张的身影从林中掠出,怀中抱着一堆木枝藤条之类的,小跑着来到那“恶灵”身旁,“哗”的一声便将怀中之物撂在地上,也不说话,一屁股便是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擦着汗。 “恶灵”见状也是不禁一愣,这人怎么如此虚弱,进林子捡些生火用的木柴便累成这样? 但不解之余还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将地上木枝点着了。 顿时,黑暗中一团火焰带着噼啪的微弱声响出现在了二人中间。 隔着篝火,吕明昊也才看见那“恶灵”的真实面貌,不禁一呆,这确实是与他所想有些大相径庭。 只见这火焰之下,一个亭亭少女屈膝而坐,二尺青丝若流瀑一般轻垂襟前,其上仅有一段淡粉绸绫略加束带,身上一件淡黄长裙显得极为匀称。再观其面目,一张莹润玉面更是被火焰烧烤的微微泛红,一双柳叶黛眉下,一对乌瞳澈目晶莹泛光,尖翘娇鼻下挂着一张薄唇小嘴。生得一副极为不凡的秀丽娇容,而这娇容之上又泛着一股淡淡娇蛮,这股风情却算得上是倾城之貌了。 吕明昊虽说在这山中从未见过白悦玲之外的女子,但也自然能分辨出容貌美丑,眼前这少女更能称其绝色,不由得令他不呆愣了一阵。 那少女见吕明昊这般盯着自己,也是俏脸微红,随即黛眉一挑,嗔叫道:“乱看什么!” 被这一斥,吕明昊也是一惊,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避开视线。 那少女心中也是一阵惊奇,看着吕明昊这颇为英俊的脸庞,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刚才被自己吓得嚎啕大哭的人。 二人沉默片刻后,少女率先开口道:“你真是万灵派的人?” 她此时也看清吕明昊身上确实是万灵派弟子的道服,但对其如此不合身也是感到疑惑,这才开口问道。 顿了顿,吕明昊再次抬起头,看着眼前这楚楚动人的娇容,答道:“是。” “那你怎么会从主峰跑到这里来,难道无视门规不成?”少女皱眉问道,神色中更是突然有些谨慎之意。 “门规?什么门规?”吕明昊被他这不找边际的话问的有些懵了,当即挠头问道。 听了这话,少女面上顿时涌现一股厉色,呵斥道:“连门规都不知,还说自己是万灵派门下弟子?”说着,一下站起身,还不等吕明昊看清她的动作,便是伸出玉手,抵在了吕明昊的喉间。 吕明昊面临此变故更是心中大骇,还来不及体会那少女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感触着喉口处的冰凉,便是如同被丢入冰窟一般,瑟瑟的抖了起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门规啊。”吕明昊顿时低声急忙辩解道。一股无奈涌上心头,这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要对我不利啊? 可听得他的话,那少女的冷厉神色却丝毫未减,死死盯着吕明昊,寒声道:“还不说实话?若是万灵派弟子,从主峰不辞辛苦跑到这来,无视门规,难不成是淫贼不成?” 山女这话更是让吕明昊愣住了:“淫贼?什么淫贼啊,姑娘我真是万灵派弟子啊!”这时的吕明昊几乎是有些哀求地解释着,他可实在是担不起什么淫贼的罪名啊。 一声冷笑,少女开口道:“看来你是不打不招啊。”说着纤手一挥,一层稀薄的淡金光芒便是从掌心冒出,就欲袭向吕明昊的胸膛。 吕明昊哪躲闪得开,当下大急,闭上眼睛,慌张地叫道:“我是段长老的徒弟啊!” 然而就在吕明昊以为自己即将惨遭厄运之时,少女却是身子陡然一顿,微微平移,便将那一掌向着吕明昊身后虚空挥去。 只听“啪嚓”一声尖响从身后传来,吕明昊大惊之下也是睁开眼,颤抖地扭头望去,却正看见不远处一颗足有一人环抱的大树中间被生生震断,随后那棵树便是向林子里面仰倒下去。 随着大树轰然落地,吕明昊心头一沉,一层冷汗不知觉中便从额间冒了出来,回头看着少女,已是满脸惊骇。 少女迟疑了下,丹唇轻启,问道:“喂,你说的是哪个段长老?” 听得她提问,在回想着刚才那骇人一幕,吕明昊不敢有丝毫沉默:“我师父是段家竹段长老。” 此言一出,少女脸上也是冒出一抹惊诧,看着吕明昊这瘦弱的身躯,旋即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突然嫣然一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叫吕什么什么的吧?”说罢,先前的冰冷杀意也是消失殆尽,剩下的却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娇笑模样。 吕明昊见状不禁哑言,这女子变脸怎么如此之快,但想想刚才她那一脸杀意,吕明昊也是紧忙道:“是,在下便是吕明昊。” 听吕明昊所说与自己猜测没错,那少女面上更是添了一抹得意。 数息之后,少女冲着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的吕明昊莞尔一笑,道:“那你来这里是干什么,段师叔不会不告诉你不能来西山的,还是说,你真是淫贼喽?” 看着这女子的俏皮模样,吕明昊这可是没有半点赏阅心思,谁知道她会不会又突然翻脸,不过听得女子口中说的一声段师叔,吕明昊却是倍感好奇,但接着便是听闻那少女对自己是否是淫贼的疑惑大感无奈。 摇了摇头,吕明昊只得陪笑道:“师父确实没跟我讲过有门规中弟子不得来西山啊。” 少女明目一转,略感奇怪道:“不会一点提示也没有吧?而且不是门中弟子不得来西山,而是门中男弟子不得来西山。” 吕明昊一滞,问道:“男弟子?为什么?” 少女瞥了他一眼,道:“这西山是门中女弟子的清修之所,你说为什么,真是笨。” 闻言,吕明昊不禁张大了嘴。他从小到大,除了白悦玲外还从未见过门中还有其他女弟子,怎么如今又来了这么个说法。但旋即也是释然,既然能有一个,那自然有其他女弟子也不足为奇了。 然而他心中一动,却是一脸疑惑的问道:“可是,为何师父对我说是西山有‘恶灵’啊?”挠了挠头,神色间不由的有些古怪。 闻言,少女愣了愣,然后突然间却是展颜一笑,令得吕明昊不禁有些失神。 “你,你笑什么啊?”吕明昊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我笑什么,你是不是真笨啊?”少女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但吕明昊苦思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又是尴尬道:“我真不明白啊。” 顷刻间,少女平复笑靥,却是白了吕明昊一眼:“你可知白悦玲白长老?” “知道。”点了点头。 “这西山既然是女弟子的清修之所,那白长老自然也是再次修行过活了。”少女解释道。 然而看着吕明昊仍旧是一脸费解的样子,少女却是一阵气结,嗔道:“哎呀,你真是太笨了,这也想不明白?” 吕明昊此时脸上挂满了尴尬,但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少女长舒口气,显然是被吕明昊气得有些无语:“万灵派上上下下都知道,白长老和你师父段长老颇为不和,平日见了总是少不了言语摩擦;而你师父这么对你说,自然是将白长老比作了西山恶灵。懂了吧?” 听罢,吕明昊这才恍然,想不到师父对自己的告诫竟是如此缘故。 “想不到那个不苟言笑的段长老竟会跟自己的弟子开下这般玩笑。” 吕明昊点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准备了如此充分,还担惊受怕的穿过这一片漆黑的丛林,想不到竟是师父的一句玩笑话。这不禁令吕明昊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既然是本门弟子,你也并非有意闯入这里,我就饶了你这次吧。”说罢,倒是宛若无事般大大方方地重回到篝火旁。 吕明昊也不敢动做,他哪知道眼前这女子能不能放他走,所以只得站在原地干等着。 那少女见他竟如此老实,噗嗤一笑,冲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听得她呼唤,吕明昊也是略有忐忑的走了过去,隔着一段距离坐了下来。 少女莞尔一笑,道:“今日虽说我吓到了你,但是你也擅自闯入西山境地,况且你也害我今夜没法在此清修,就算扯平了吧。”想不到这令吕明昊现在还是心有余悸的经历,却是被这少女轻描淡写的略过,而且听语气还是自己理亏,吕明昊只得无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我叫柳筱莹”少女忽然开口道:“既然你告诉我了,我也自然不能隐瞒姓名。” 还不待吕明昊接话,那名为柳筱莹的少女略显神秘的一笑,又道:“想不想知道我师父是谁?” 从刚才那一声段师叔,吕明昊便是很想知道她的身份。从他这些年在万灵派的经历来看,一般是只有类似于金莫勹这种执权长老的徒弟才会叫段家竹为师叔,而其他那些普通长老的徒弟解释称其为段长老,此时听柳筱莹如此说来,吕明昊也是有些意动,当下便是反问道:“你不会是白长老的弟子吧?” 不出所料,那柳筱莹得意一笑:“当然喽,若不是她老人家,谁还能教出我这种出众弟子。” 闻言,吕明昊一怔,回想起柳筱莹刚刚出现的一幕,似乎是从水潭对面飞掠过来的,当下心中一惊,眼前这看似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莫非已经晋入灵寂境界?只有如此,才能掌控御空之术啊。 不过旋即吕明昊心中想起白悦玲那般面孔之下却是有着与师父段家竹一般的年纪,暗叹一声,看了眼柳筱莹,喃喃道:“原来她也是一个老婆婆了。” 他的话声音虽低,但仍是没有逃过柳筱莹的耳朵,当即俏脸一僵,黛眉紧蹙,一下便是跃起身来,冲着吕明昊一掌拍去。 猝不及防之下,吕明昊哪能躲闪不及,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肩膀袭来,随即漫布全身,而他自己则是在掌落之时,倒飞而出,狠狠撞在了不远的树上,闷咳一声,掉在地上昏了过去。 柳筱莹一个少女,正值青春年纪,如何受得了吕明昊这般说道,顿时心中一股怒气涌现,也没多想,便是重重一掌拍了过去。 而此时柳筱莹看着不远处的纷纷落叶,和树根下那道纹丝不动的人影,也是缓过神来,顿时一惊。虽说刚才那一掌是仓促出手,但少说也是用了三分力道,打在吕明昊着如此瘦弱的身板上,再加上其根本毫无防备,定是受了不轻的伤。想到此处,柳筱莹美目也是黯淡了些光彩,暗自责备一声,便是飞一样的窜了过去。 蹲下身来,看着面色惨白的吕明昊,柳筱莹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焦急的想要查探一番,却又碍于男女有别不方便出手。 正在她无计可施,咬紧银牙准备扒开吕明昊衣衫时,却听后者一声闷咳声响起,随即有气无力的睁开双目,待见到咫尺之远的那副娇容时,顿时身子一震,连咳带喘的便是闪躲开去。 柳筱莹见状,微微一愣,旋即欣喜一笑,赶忙走上前,在吕明昊略带惊恐的目光下,关切问道:“你,你没事吧?” 吕明昊愣了愣,虽说肩膀上还是有着阵阵酥麻传来,但却只是连连点头,可不敢再抱怨了,若是一个不慎再惹恼了眼前的女子,怕真会有更为不好的后果了。 见吕明昊如此忌惮的看着自己,柳筱莹不禁莞尔,嗔道:“你这笨蛋,谁让你如此说我的,下次若再说我坏话,可不轻饶你,哼。”说罢,还在吕明昊面前挥了挥手她那娇小玲珑的拳头。 而吕明昊却还是没有半点反应,仍是那般警惕的看着柳筱莹。 毕竟是柳筱莹出手伤人,无奈之下,她又耐着性子,问道:“你不会真怕了我吧。” 闻言,吕明昊连忙摇头,终于蹦出两个字来:“不怕。” 不怕才怪了,此时柳筱莹在吕明昊心中就如同一个笑面虎一般,保不齐什么时候又突然挑自己的毛病,然后再给自己一掌。 “你多大年纪?”柳筱莹见状也是赶紧将话题转开。 “我刚好十六。”吕明昊吞吞吐吐的道。 柳筱莹顿时眼前一亮,嬉笑道:“我大你一岁,你便叫我一声师姐吧。” 吕明昊也不敢反驳,只好应声道:“师姐。” 柳筱莹心中一乐,又是有些担忧地问道:“刚才那一掌,你真的没事?刚才确实是师姐下手重了些,若是有事你便说出来,可别强忍着。” 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吕明昊心中也是略松了口气,好歹现在不会再挨打了,回道:“没事了,就是有些发麻而已。” 听得此话,柳筱莹顿时一惊,然后疑惑地打量了吕明昊几眼,却发现他并非是强忍着疼痛,便又忍不住道:“刚才我可确实用了几分力道,你是怎么挡下来的?” 吕明昊挠着头,尴尬一笑,道:“我见你击了过来,就将体内真气凝在肩膀。” 他说的如此简单,但柳筱莹却是美目圆睁,尽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吕明昊。 吕明昊成为了段家竹的弟子,这等消息自然是万灵派上下无人不知,然而吕明昊这越是修炼则越是虚弱的体质也是在门中老老小小的弟子、长老中传了个遍。 即便是柳筱莹这些在西山清修的女弟子,也是有过不少耳闻,毕竟吕明昊这等情况也是闻所未闻,也是因此,柳筱莹才能看见他这瘦弱躯干后认出吕明昊。 如此下来,时日久了,那些年长弟子和众多长老自然不会对其私下议论什么。但是吕明昊的事在那些年轻小辈中却是传的沸沸扬扬,也因此每次令吕明昊在同龄的同门弟子中落得个废物称号。 无法修炼,这又如何修为增进,因此柳筱莹自然不认为吕明昊有能抵挡她一击的本事。 美目中光芒流转,柳筱莹惊诧地问道:“你如今的修为是何境界?” 提及此问,不由得令吕明昊尴尬的脸色上又浮现出一抹失落,看着眼前这能够御空而行、突破了灵寂境界而又只是比他大上一岁的柳筱莹,低下头,不禁有些惭愧地道:“我……我半月前才突破至融合境。” 然而还不等吕明昊有何反应,面前的柳筱莹却是失声叫道:“融合境?你,你不是不能修炼么?” 吕明昊也没在意柳筱莹脸上的震惊之色,仍是尴尬笑道:“确实如此,我这身体不能长久修炼,若是每日都像师兄们那般修行三四个时辰,恐怕我早就会整日卧病早床了。”说罢,有是自顾自的自嘲一笑。 “那你是如何增进修为的?”此时的柳筱莹如同撞见鬼一般,玉面之上尽显苍白,连声音也都有了些许颤抖。 挠了挠头,吕明昊又道:“师父盯我盯得紧,怕我偷偷修炼,所以我便每隔三日,趁着下山种桃树种子的时候,修炼两个时辰。其余时间便是专心种桃树了。” “每隔三日,还两个时辰?” “额……确实是每隔三日,若是不间断的话,我这身体……”说罢,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 然而,原本还是活泼娇俏的柳筱莹一下便是陷入了呆滞中。 见她这般变化,吕明昊连忙问道:“师姐,师姐?” 吕明昊发现柳筱莹竟是没有丝毫反应,当下心头一紧,连忙伸手在其眼前挥了挥,仍旧没反应,急道:“师姐,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啊,还是身患奇疾啊?若是走火入魔,我听师父说这个时候可要稳定心神,固守丹田,尽量滞缓经脉中的真气流动,待一两个时辰后,若还不能醒来,那便是要出大事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带你找师父救你性命的。若是你本就身患奇疾的话,就此发作的话,既然跟在白长老身边这么多年也不能化解,那想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应该一会儿就会好的……” “够了,一个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的。”就在吕明昊自言自语嘟囔的时候,一声娇叱将其打断,抬头看去,却发现柳筱莹丹唇微嘟,有些不悦的瞥着自己。 见柳筱莹有了反应,吕明昊也是顿时一喜,道:“师姐你好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你!”柳筱莹嗔怒的等着他,这人怎么总说这让人讨厌的话,当真是好笨。 挥了挥手,柳筱莹也懒得计较,随后便是有些颓然的自语道:“真想不到,我本以为我的天赋在门中就算得上好了,想不到竟输给了你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随即轻叹一声,美眸之中尽显失落。 闻言,吕明昊又纳闷了,心想:这师姐不会因为刚才犯病变傻了吧,怎么说些稀奇古怪的话? 但心中想着,嘴上可不敢说出来,只得问道:“师姐,你,你没事吧?” 柳筱莹又是忿忿的瞪了他一眼,道:“都怪你,害我这般失落。” 不禁后退一步,吕明昊又是警惕的看着柳筱莹,问道:“师姐,我,我什么也没说啊。” “哼,想不到你天赋居然这么好,真是气人。”说罢,蛮腰一扭,便是转过身去。 “我天赋好?师姐,你没说笑吧?”吕明昊摸了摸鼻子,笑问道。 一听这话,柳筱莹更是气结:“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天赋好就好吧,为何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吕明昊也是一脸的无奈,赶忙道:“我真不知道啊。” 看着他这样子,柳筱莹也是有些疑惑,试探道:“平日段师叔都不检阅你的修为进度么?” 吕明昊愣了愣,又是尴尬一笑:“师父本就极力反对我修炼,而且我都是偷着练得,师父自然不知道,也就没检阅过。” 柳筱莹这才深吸口气,转过身来,似是原谅了吕明昊。 数息后,柳筱莹想了想,道:“既然你什么也不知,那我便告诉你吧。” “若真是依你所说,你这等天赋足可称得上惊才绝艳了。”柳筱莹有些羡嫉地道。 还不等她接着开口,那吕明昊便是“噌”的一下跳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柳筱莹,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真的?” 轻点了点头,柳筱莹似也能清楚这等消息对于一个往日被同门称作废物的人来说是何等震惊,甚至欣喜若狂。 不出所料,待得柳筱莹确定后,那吕明昊直接跑到了潭边开阔地,难以遏制的兴奋涌遍全身,冲着那平静的水面放声大喊道:“我不是废物啦,哈哈哈哈……” 深夜之中,一道惊若洪雷的狂笑生震彻天地。 望着那道干瘦背影,柳筱莹美目中也是闪过一抹异样。谁能想到,眼前这拥有如此得天独厚之资的少年,却是因其体质而不能同常人一般修炼,从而在别人心中落得个废物之名,这等痛楚却是柳筱莹这等整日被精心教导的弟子一辈子也难以体会的。 而此时从吕明昊这近乎疯狂地呐喊中,或许夹杂着对以往的无限愤懑吧,只是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发泄的机会,即便只是将心中屈怨发泄了九牛一毛。 良久,少年静静地站在湖边,低头看向自己那瘦弱躯干,随着那道笑声在山路林间回荡。吕明昊转过头,眉宇间却是更添了一份英气,消去了几缕愁丝。 待得吕明昊走回来又坐在身旁不远处,柳筱莹又是忍不住娇哼一声:“你弄这么大动静,是要吓死人啊?” 吕明昊也从先前的狂喜中平复了些,一股从未体会过的舒畅油然而成,对柳筱莹的埋怨又是报以憨憨一笑:“多谢师姐,若不是师姐相告,我还以为我真是废物呢,呵呵。” 柳筱莹这才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道:“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瞧把你美得。” 吕明昊心中一阵得意,不禁有些面目羞红,笑道:“比不得师姐,师姐如今已突破灵寂境界,可比我强多了。” 闻言,柳筱莹这才黛眉一弯,这呆子总算是说了句顺人心的话,但又转而疑惑问道:“谁跟你说我晋入灵寂境界了?” 吕明昊一愣,笑道:“师姐,你刚才来的时候,不是御空而行么,我都看见了。” 柳筱莹美目一转,旋即笑道:“我那可不是御空飞行,看来段师叔倒真是什么都没教你啊,这可有些不称职呢。” 然而听得此言,吕明昊却突然脸一沉:“师姐,你不要说师父,师父不教我也是为我好。” 柳筱莹见他那隐隐有着不快的眼神,微微一怔,嘴一撇:“好好好,段师叔最好了,天底下最好的师父就是段师叔,教出来的最好的徒弟就是吕明昊,行了吧?” 迟疑了下,但吕明昊还是愣愣地冲柳筱莹点了点头。 见他这般反应,柳筱莹也是不禁莞尔,这个呆子,我明明是暗讽他,他却还高高兴兴的答应着,真是…… “算了,既然段师叔没教过你,那便让我来教你吧,反正你也是万灵派的弟子。”柳筱莹瞥着吕明昊道。 吕明昊一听有人要教自己东西,顿时高兴地连连点头,一脸希冀地看着那独具风情的倾城娇容。 “首先,我可不是什么灵寂境界,只是融合境界巅峰罢了。”柳筱莹先是瞥了一眼吕明昊,然后弯眉笑道。 “什么?”余音未散,吕明昊便是一脸惊诧地脱口而出道。 他明明记得柳筱莹出现的时候,是从水潭对面飞掠而过,而这御空飞行之术也只能在达到灵寂境界方才能施展,眼前这笑吟吟的女子竟说她不是灵寂境界,这可让得吕明昊大感困惑了。 柳筱莹看他这吃惊的样子,也是扑哧一笑,随即有些叹声地道:“你平日没人指教,一个人只会没头没脑的修炼真气,空有一身融合境界的底蕴,却是丝毫不会运用,看来你刚才抵挡我那一掌也是巧合了。” 吕明昊闻言,顿时一股炙热从眼底冒出,有些恳求地道:“师姐,你一定要教教我啊。” 看着他如模样,柳筱莹也是一愣,然后美目连转,思量了片刻后,道:“既然这样,那我今日就先不与你说了,从明日起你每夜来此,我便教你这运用之法。”说着,却又是展颜一笑:“如此一来,以后倒也不用如此枯燥了。” “真的?”吕明昊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若是能每日受人教导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柳筱莹却是有些郑重地道:“你既是万灵派弟子,如此天赋可不能埋没,日后你若有所成就,那对万灵派自是受益良多。而且,我这师姐自然也得帮师弟一把。” 吕明昊一阵点头,却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也不早了,就先回去罢。”说罢,柳筱莹轻叹一声,便是站起身来,纵身一跃,如幽幽鬼魅般飘向水潭对面,没入林中渐渐消失。 愣愣地望着那道倩影,吕明昊一时间更是难掩心中激动,若是也能像师姐这般运用真气该多好啊! 第一卷 万灵山 第九章 潭洞 翌日,又是夜深人静时,吕明昊早早的便来到了水潭边,心中对黑夜的恐惧也因即将能受人教导的兴奋压低了许多。生起一堆火,便是有些毛躁的左顾右盼起来。 半晌之后,随着一阵微风掠过之声,只见一道淡黄裙衫的曼妙身影便是飘然而至,落在吕明昊身旁。 吕明昊大喜,便笑问道:“师姐,现在开始教我修行吧!” 柳筱莹轻轻颔首,旋即转过身去,看着那平静潭水面,纤手一抬,指着潭中轻声道:“先下去吧。” “下去?师姐,你没说错吧?”闻言,吕明昊顿时一脸惊异的问笑道。虽说认识不久,但经过昨夜的一番事,吕明昊也明白这女子性情可是说变就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个翻脸。因此现在吕明昊也是心中一惊,纳闷地想着:这才刚见面,我可没招惹她啊,怎么又让我干这没头没脑的事。 柳筱莹自然是看出吕明昊心中所想,当下也是一阵气结,蹙着眉,一道略显骄横却无奈的声音响起:“你这笨蛋,我就这般让你害怕?” 说罢,见吕明昊还是愣着神,柳筱莹也只得叹息一声,旋即嗔道:“我又不是想捉弄你,是这潭中自有奥妙。” 闻言,吕明昊也愣了愣,看了看漆黑浑浊的一汪水潭,试探似的问道:“这水潭里有什么奥妙?” 见吕明昊如此不尽相信,柳筱莹黛眉一蹙,刚想动怒,却发现前者那着实有些畏惧的眼神,当即心头一阵好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道:“你可知为何我会在夜里来此修行?” “为何,难道是因为这水潭能助人修为增进?”吕明昊忍不住插了句嘴。 然而,这话本是吕明昊随口而出,却不料看见柳筱莹竟是玉颌轻点,淡淡道:“真是如此。” 吕明昊一惊,有些难以置信,这看似平凡的潭水中真有什么奥妙能令修为增进? 见吕明昊如此狐疑之姿,柳筱莹灵眸一转,却是忽然冲着旁边树林惊喝一声:“是谁!” 听得一声惊喝,吕明昊也是陡然扭头望去,然而还不待他发现那树林中有什么动静,就觉脖领衣物处被猛然一提,随后他的身子也是跟着这股劲道离地而起,冲着潭水中掠去。 心头一紧,慌忙回头一看,却发现黑夜之中,一具动人心魄的绝色面容出现在起身后二尺处,还不等吕明昊有片刻的欣赏,便是“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而飞,两道身影一道飘逸、一道狼狈,钻入其中。 潭水之中,柳筱莹体内真气外放而出,顿时一层柔和的淡金光芒将其包裹起来,随着这光芒出现,其周遭数尺内也是被照亮了。虽说仍是有些昏暗,但已能大致看出一些情况。 娇身融动,宛若一只鱼儿般灵活,也不管那在水中痛苦挣扎的吕明昊,攥着其脖领便是向潭底深处潜去。 这水潭虽说表面不大,放眼望去不过数十丈,在这硕大的万灵山脉中可是屡见不鲜,并无奇特。但其水下却是异常的宽阔、深邃。 柳筱莹潜了约莫三十余丈,透过其身上的淡淡光芒,终于是看见了潭底的景象。 柳筱莹环顾看了下,美目定在一处植被颇为茂盛的地方,随后探手将其拨开,在这些植被的遮掩下,便是赫然出现了一个半丈宽的洞口。 没有丝毫停留,柳筱莹便是拉着几近昏迷的吕明昊钻了进去。 这洞口之内,便是一条深邃甬道,横向向里面延伸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处幽暗昏沉的洞穴内,中间有着一口如井般的小水洼,不断冒着水泡,随着水泡越来越大,突然,一串水花飞舞,两道人影也是随之冲出。 柳筱莹落在地上,先将那闭着双目,昏昏沉沉的吕明昊随手扔在身边。 一身湿漉裙衫紧贴在身,此时柳筱莹那曼妙身躯更是尽显妖娆,只是这等景象,昏迷之中的吕明昊却是无福消受了。 屈膝而坐,柳筱莹轻合双目,纤手化作兰花指置于膝上,一层淡漠金芒随之浮现,片刻后,那一身湿透的衣物、秀发也是一点点被她用体内真气所蒸干而去。 “咳咳……咳……”柳筱莹刚刚祛除身上湿气,身旁便传来吕明昊那显得喉间嘶哑的咳喘声音。 吕明昊艰难睁开眼,流着鼻涕掉着泪的猛咳几声,嗓中那股艰涩难受之感才消散许多,随之而来的便是身上那衣物湿淋淋所带来的刺骨寒冷,不禁打了个冷颤。 一抬眼,便是看见安然无事般坐在身旁的柳筱莹,当下心中一股怒火涌现,刚欲与其争辩,但又怕被捉弄,只得默不作声,悻悻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双手环抱,不停地打着寒颤。 柳筱莹先是点了个火折子,将一片黑暗略微照亮一些,见了吕明昊似乎对她有些耿耿于怀,哼声道:“倒是忘了你不会运用真气。” 说罢,缓步上前,还不等吕明昊闪躲,便是将手掌抵在其肩头处,然后掌心一股金芒闪烁,在吕明昊愕然的注视下,他身上的道袍竟是一点一点被烘干了。 没过多久,柳筱莹收回玉手,持着火折子莲步轻移,向着漆黑洞穴内的一处通道走去。 她这一动,吕明昊身边的那点光亮顿时又小了许多,看着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赶忙起身,拍拍屁股跟了上去。 跟着柳筱莹走进通道,顿时一股燥热感便是袭上心头,怔怔地望着里面遥远处的一个微弱红斑,不禁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问道:“师姐,那里面是什么啊?” “跟着就是,到了你自会知道,一个大男人胆子这么小,真是的。”柳筱莹瞥他身后一眼,有些斥责似的道。 干笑一声,吕明昊也只得尴尬点了点头。 走着走着,那通道中传来的烦躁之感就越发强烈,四周岩壁上也是能隐隐见到一层淡漠而又浑浊的湿气,看上去就像是从石头缝中缓慢的挤出什么粘稠的液体,而且还能清楚地闻到一丝焦糊之味,甚是恶心,惹得吕明昊一阵头皮发麻,而前面的柳筱莹却是没有做多反应,显然是经常来此处。 终于在吕明昊快要难以忍受四周的这种恶心景象时,二人也是走到了通道尽头,原本在另一端看见的红斑的真实面目也是揭露了出来。 只见通道口外面,赫然是一片极大的空间,这片地方横纵足有上百丈,而这硕大的洞穴中更是被红光充斥,这股红光显得极为暗沉,隐隐中让人不觉中产生一股压抑之感,甚是难受。 而这发亮的光源,便是在这宽广地方的最中央处,有一个脸盘大的浅坑,坑中有着一堆通红碎石,这些碎石就如同被火炙烤一般仿佛快要融化似的,也正是这些通红碎石发散发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亮成那般暗红景象。 更为奇怪的是,这些碎石之上还躺倒着一个手掌长短的黝黑小塔,这小塔之上暗淡无光,就如一块斑驳生锈的废铁一般,只是这塔上的“铁锈”却是黑色的罢了。 吕明昊脸上挂满惊诧,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潭底之下竟还有这等隐秘地界。 然而当他随着柳筱莹的步子,好奇地从通道迈出时,顿时感觉一股无形阻力将自己抵挡着,就如同深陷泥潭一般,只是此时这等阻力却显得小上许多。 加了点劲,吕明昊也是快步跟上。而更令他惊讶的是,随着进入的加深,这股无形阻力似乎也是越来越大,直至随柳筱莹深入了十丈后,吕明昊脸上终于是变得苍白起来,气喘之声也是越发粗重,脸上更是冒出汗来,显然这已经令他吃了不小的力。 望着远处还有数十丈方能走到的那中心浅坑处,吕明昊长出口气,暗道:这地方可真是诡异,也不知是何缘故形成此处的。 心中想着,却见柳筱莹也停了下来,拂袖轻挥,将地上尘埃吹去,便是坐了下来。 吕明昊也是坚持不下,一屁股倒了下来。忍不住问道:“师姐,你,你是如何发现这地方的?” “半年前,我的一个玉簪子不慎掉入潭中,便潜下来寻找,谁知无意中掀开了潭底的水草,便是发现了这里。”柳筱莹淡淡的道。 听她这一说,吕明昊又是不禁惊叹一声,这眼前的女子可真是大胆,什么也不知道就敢往里面闯,至少他自己是决计不敢只身进来探寻的。 柳筱莹见他好奇了半天,然后略显神秘的开口道:“看够了的话,就先运行下真气试试。” 闻言,吕明昊也没反驳,当下盘起双腿,随着双目微闭,体内便是运行起了万灵派功法《鸿殷真经》,然而他仅仅运行了一息,便是感觉所吸收的天地灵气比原先高了不少,当即猛地睁开眼,一脸惊喜诧异地看向柳筱莹。 柳筱莹丹唇一翘,略显得意的笑道:“怎么样?厉害吧,我就说过这里有奥秘,你在岸上的时候居然还不信我。” 吕明昊低头尴尬一笑,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只是此时的吕明昊也从初入洞穴的好奇中摆脱出来,感受着周围,突然神色一凝。他明显感受到了这里面令人心生的烦躁之感似乎比通道处更盛,似乎呆得久了让他有了一种微微的晕眩之感。 猛地摇头,恢复了些,然后更为困惑的看向柳筱莹。 柳筱莹见他恢复了清醒,也是点点头,略加赞赏的道:“想不到,你第一次来这里,在深入十丈后还能自己保持清醒,我还本想趁你扛不住了帮你一把呢。” 谁不喜欢被人夸耀,而对于往日习惯被同门说成废物的吕明昊更是如获大恩一般,顿时摸着头傻笑起来。 片刻后,吕明昊在柳筱莹那怪异目光下才忍下笑意,问道:“师姐,刚才的情况又是何故啊?” 略作沉吟,柳筱莹回道:“我也不甚清楚,或许是因为此地天地灵气比外界浓郁吧。” “起初我来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这里的天地灵气简直是世间罕见。” “世间罕见?”吕明昊一惊,说这里十分奇特倒也无谓,可世间罕见确实有些担当不上了。毕竟他这些年跟着段家竹,虽说段家竹怕吕明昊因修炼下去而导致身体更为虚弱,所以不对其传授修炼之道,但平日里也会与他讲一些世间奇闻。时日久了,虽说没出过万灵山,但耳濡目染之下也是令他颇有些见识了,因此对于柳筱莹的这说法,吕明昊可是有些不赞同。 而柳筱莹看他神色,却是猜到了其心中所想,瞪了他一眼,道:“当然,世间稀奇古怪的地方的确不少,但你可曾听段师叔给你讲过有哪家门派的地方有比三大门派还浓郁的天地灵气的?” 正所谓依山傍水,若想平步青云,没有点依靠自是不行。而这当今三大门派能够睥睨群雄,各自震慑天下一方,成为正道之首,也是与地势之利有着极大干系的。 而这个中缘由,便是在这三大门派所里根基之处,皆是有着极为浓郁的天地灵气相持,因此万灵派以及其他两大派的弟子便能受其福泽,修为增进略快于其他门派,因此三大门派的高手能够层出不穷,从而奠定了如此根基。 这等优势,中原浩土之内其他地方可是决计没有的。至于这等优势形成的原因,也是无从知晓,也许,便是造化所至吧。 吕明昊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随即红着脸,尴尬一笑,他刚才的想法倒真是令其相形见绌,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见他这般模样,柳筱莹俏脸之上也是添了一抹得意,然后又蹙眉苦思地道:“而这里的天地灵气竟还要比外面的万灵山脉之中更为浓郁,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了。” 吕明昊也没那脑子多想,反正他也想不出来过所以然,便是嘿嘿一乐,兴奋地道:“师姐,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反正能增进修为就好。” 柳筱莹白了他一眼,娇叱道:“不知愁!” 然后又是轻蹙眉头:“在此修炼固然是好,但却不知为何,此处的天地灵气却是比外界多了几分暴戾之气,而且越靠近中心那里便越是浓郁,所以不能长久呆在这里,我在这里半年才敢一点一点进到这里而不受影响。” 吕明昊想了想,刚才他心中那股烦躁之感想必也是因此而生的。 然后琢磨了一会,吕明昊又是纳闷地问道:“师姐,这如此好的修炼之所,为何你没有告诉同门那些师姐们,若是她们来了,定会受益匪浅啊?” 柳筱莹摇了摇头,道:“这里虽好,但若心志不坚或者修为不高之人难免会受其暴戾之气影响,轻则昏迷,重则走火入魔。” “而但凡心志坚定者,必是天赋甚佳之人,就比如像你这种第一次就能进入十丈的人。”说着,柳筱莹美眸中也是闪过一丝艳羡。 “呵呵……”闻言,吕明昊只顾挠着头傻笑起来。 “然后那些修为突破了灵寂境之人,对于这种整日打坐修行也是没有多大收益之处了,便都跑去出山历练了。” “还有这等说法?”吕明昊显然又是一脸的茫然,修炼一途本就是吸纳天地灵气,自然是灵气越盛越好,怎么灵寂境界以后便作用不大了? 柳筱莹也是不禁心中苦叫一声:段师叔这师父当得也太轻松了,现在全要我来讲,真是麻烦。 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耐,徐徐道:“算了,我还是跟你细说了吧,以后可不许再问我了。”说着,狠瞪了一眼吕明昊:“万灵派诸多弟子二十多岁时便能晋入金丹境,按你所想这等天赋是不是能算远超于你我了?” 吕明昊连连点头,认真地听着。他也是奇怪,那些师兄们二十多岁突破至金丹境界时,满打满算也就是修行了十七、八年,他所熟悉的金莫勹更是据说在修炼了十五年后,便是晋入了金丹境。而相比之下同龄的那些弟子以及眼前的柳筱莹都是修炼了十年左右的光景,却是都还停在融合境,这不禁让他想到,是不是门庭堕落,万灵派越发不济了? 就在吕明昊费解时,柳筱莹又是开口道:“其实,这修真者在十八岁之前修行都是极慢的。因为这之前,体内经脉、骨骼都还尚未完整,因此修炼时所吸纳的天地灵气其实更多的便是炼体而已,真正能融入丹田化为己身真气的可说微乎其微。” 吕明昊一惊,他可不知道这所谓炼体是什么:“师姐,这炼体之效,我怎么从未发觉过?” 柳筱莹眉头轻皱,也是有些不解:“这我便不知了,一般来说十八岁前修炼所纳入的天地灵气都会在筋脉、骨骼尚未发育完全时增强体质,也因如此在此之前修为速度极为缓慢,但却明显身体要比寻常人好上数倍,你这状况,应该是体质本就不宜修炼吧。” 听罢,吕明昊自嘲一笑,即便有柳筱莹口中所说的天赋又怎样,修炼之时不能持久,而且还越来越虚弱,这样均衡下来,他的修为增进也依旧只能算平庸罢了。 略带惋惜的瞥了他一眼,柳筱莹接着道:“所以说,在十八岁前,修为越高,那便是根基越佳,日后修炼也能轻松不少。” 闻言,吕明昊点了点头,心中释然了许多。原来现在修炼速度慢是这等缘由,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那些师兄并不是他原来所想的那般如此骇人。同时他也不禁期待起来,不知自己十八岁后,修炼起来能快到什么地步? 然而他这般想着,柳筱莹的清灵之声又是响起:“而在灵寂境界后,便要靠不断外泄真气突破极限,一点一点开发自身潜力,在反复进行修炼,才能明显有所增进,这种天地灵气的作用已是微乎其微了。” 吕明昊恍然,难怪柳筱莹没有叫别人来此处一同修行,天赋低的受不了这暴戾狂躁之气,修为高的全然不需要了。 今夜一谈无疑是给吕明昊解了许多困惑,良久,吕明昊笑道:“原来如此。” 解释了半天,柳筱莹似乎也不想多费口舌了,便道:“先打坐修行吧,一个时辰后我会叫醒你,然后再教你真气运用的诸多奥妙。” 连连点头,吕明昊满心期待的闭上双目,感受着周遭浓郁的天地灵气,进入了冥想状态。 …… 第一卷 万灵山 第十章 困惑 就这般日复一日,吕明昊每夜都与柳筱莹来这潭底深处的巨大密洞中修行,听其指导,不知不觉中便是三个月过去了。 这三个月中,他们已是能深入到二十丈的地方而不受洞中戾气干扰,仍能稳定心神,此时正屈膝而坐,体外一层淡金光芒在这昏红之地显得十分灰暗,但却又是格外的引人注目,似乎在静静地抵抗着那红芒的侵入一般。 随着两声轻呼,二人同时睁开双目,顿时两双明眸中都是有一团精芒一闪而过,这等气息显然是比初来之时强了一些,而其尤以吕明昊精进更为明显,许是如今每日修炼的缘故,他此时脸色越发苍白,额间细汗也是有些不由自主的滑落而下。反观柳筱莹,仍是一副绝色倾城之貌,玉面透粉,气色比旁边的吕明昊不知强了多少。 吕明昊擦了擦头上汗水,旋即站起身来,曲腿向后一蹬,便是一下跃出了四五丈远,然后弓起步子,抱拳道:“师姐,请指教!” 见状,柳筱莹嘴角一扬,一股娇蛮浮现,笑道:“怎么,又皮痒了?”说笑间,便是轻身一跃,也是挪出数丈,来到这百丈巨洞的外围处。 在这三个月中,除了打坐修行、听柳筱莹对其指点外,每隔个三五天,吕明昊便会向柳筱莹提出挑战,当然起初那几次,都是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便被柳筱莹三下五除二给打败了。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如今他已是能在柳筱莹手中坚持数十回合,然而再往下打,他便是先体力不支,只得放弃抵抗了,毕竟他这身体着实太差。 吕明昊听了这话,也是心中一颤,但还是顷刻镇定下来,没有说话,略带警觉的看着前方的倩影。 扑哧一笑,柳筱莹轻挑眉梢,娇喝道:“看招!”然而,她刚一开口,便是一团金芒在手中闪烁,身形矫健,一个箭步便是出现在了吕明昊身前数尺,掌上带起一股劲风便是袭了过去。 吕明昊似也对这种突然出手习以为常,并未过多惊讶,身子微微后仰,一个闪身便是向后躲去,双臂之上同样出现一层淡金光芒,交叉在前护住胸膛。 “噗”地一声闷响,柳筱莹击在吕明昊的臂上,两股淡金光芒一闪,吕明昊便被弹了开去,但看其样子,显然是方才将柳筱莹的掌劲泄了大半,只是连退几步便站稳了身形。 柳筱莹见一击无果,便玉足一踏,双掌同时击了过来,面目上还有些小兴奋之色:“再来。” 吕明昊不敢怠慢,又是提起真气迎了上去。 “砰——” 一声闷沉之声在这空洞中回荡开来。 只见一团稀薄金光中,两道身影也是随之向两处弹射出去,柳筱莹一个翻身便是悠然落地,而另一边的吕明昊则是还没站稳便一屁股摔倒在地,略显狼狈。 捂着屁股叫疼的吕明昊粗喘一声,还不及抹去脸上汗水,便是见柳筱莹还作势欲冲过来,当下连连摆手,呼道:“我认输,我认输!” 见状,柳筱莹这才讪笑一声,停下身形,挑着眉笑道:“怎么,怕啦?” 颓坐在地急促喘息的吕明昊一阵苦笑,道:“师姐,你倒是不累,这几十回合下来,我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柳筱莹轻哼一声,便也是坐了下来。 沉静了片刻,就在吕明昊稍微平复了一会后,旁边的柳筱莹看向远处,美眸中闪过一丝茫然,却是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啊?”吕明昊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呆,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是被送上山的。”说着,柳筱莹的神光黯淡下来,少有的一丝落寞从眼底浮现。 吕明昊也对其所说来了兴趣,好奇问道:“被送来,为什么?” 听得他的话,柳筱莹俏脸上更是添了一种难以言表的苦涩、以及怨恨,然后才叹着气道:“我的家人全被魔教杀了,便被哥哥送到了师父手中。”说罢,却是低下头,在吕明昊面前一向有些蛮横的柳筱莹,竟是泛起盈盈泪光,只是强忍着没让它流下来。 见她这突然间的变化,吕明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既然不会劝慰,索性就又问道:“那你那个哥哥呢?” “不知道。”柳筱莹声音有些发颤的道:“当时我才两岁,都是我记事起师父与我说的。我那哥哥也是不知了去向。” 吕明昊一时间有些愕然,想不到这平日总是笑盈盈,欢快如斯的师姐,竟也有这般遭遇。 顿了顿,柳筱莹面上突然涌现一股寒意,紧咬丹唇,森森然的道:“魔教恶徒惨无人道,将我家族中上下百余人尽数屠戮,最后只剩哥哥抱着我悄悄逃了出来,后来遇到了师父,师父收下了我,而他却不愿来万灵山,独自离开,至今也没了去向。” 听罢,吕明昊也忍不住握紧双拳,恨声道:“魔教真是罪无可恕!” “有朝一日,我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一旁的柳筱莹银牙紧咬,一字一顿的道。 正当吕明昊也因柳筱莹身世而心生愤慨时,柳筱莹却是轻甩了甩头,然后嫣然一笑,道:“你呢,你是怎么来万灵山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吕明昊一愣,茫然答道。 嗤笑一声,柳筱莹疑惑道:“怎么可能,你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莫不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她这一笑,吕明昊顿时更感尴尬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长这么大,段家竹也没跟他说过自己的身世。 见他这般模样,柳筱莹又道:“这山上众多弟子,大多是循着名号自拜山门而来。而还有许多,则是被门中前辈救来的孤儿。”这番话说着,却是令吕明昊觉得有一股深深的悲凉。 挠了挠头,吕明昊有些尴尬的道:“师父从未提起过,所以我也不知我的身份,只是知道生下来后便在万灵山生活了。” 在他自己印象中,便是从蹒跚学步开始就在万灵山主峰那里,而且这山中见到的也都是那些师兄、长老们,因此他自幼便是从未想过什么家境身世甚至父母双亲,因为在他看来,山上的师兄弟都是没有,所以自己也就从未想过这种事,而如今柳筱莹的一番话却是令的他有些迷茫、困惑。 柳筱莹不禁眉头微蹙,轻声叹道:“即使如此,怕你也跟我一样,是个孤苦之人吧。” 她说的简单,可吕明昊却是极为动容,急切地问道:“我,我也是个孤儿?那师父为何没有跟我提过?” “你既然婴儿时便被段师叔抱了来,那十之八九是因为你原本家中有所变故甚至不测,情非得已将你带上山。毕竟段师叔可不是那种抢人家孩子之辈。”柳筱莹摇了摇头道:“至于段师叔没有对你提及过,那想必应该是有两个原因了。” 吕明昊死死盯着柳筱莹,手心中已是悄然流汗,激动地问道:“哪两个?” 柳筱莹抿嘴思量了下,方才缓缓道:“他也不知你究竟是何身份,还有……你也许有着极强的仇家,段师叔怕你头脑发热去寻仇,便没有与你提起。” 听罢,吕明昊心中更是不能平静,愣愣的粗喘起来。 “对了。”就在二人沉默间,柳筱莹却是疑惑道:“你的名字从哪来的?” 吕明昊闻言,顿时松开衣襟,从胸前拿出一块核桃大小呈水滴状的玉佩,这玉佩通体乳白,圆润光滑,其上还镂刻着吕明昊三个字。 柳筱莹接过玉佩,葱指一触,顿时感觉一股温润柔和之感升起,仿佛这块玉佩像是活物一般,有着自己的温度。想必也定是一件好东西。 看了片刻,柳筱莹就赶紧将玉佩还给吕明昊,这等东西可是吕明昊身上留下的唯一家物了,而且这块玉佩也远非寻常能比,其珍贵也是可想而知。 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那玉佩,柳筱莹饶有所思的笑道:“看来你还是个小少爷呢。” “为什么?”吕明昊可没有高兴的意思,此时心中只是想着自己的身世,听她这般说,便追问着道。 柳筱莹瞥了他一眼,犹如看个白痴一样:“说你笨可是真没错,这快玉佩的品质绝对是世间罕有,其拥有之人必是有些权势的。” 听闻,吕明昊顿时眼睛亮了起来:“那这么说是不是应该在某块地方略有些名气?” 这回倒是轮到柳筱莹诧异了,笑道:“没想到你居然也有不笨的时候嘛。若是能查出哪个地方吕氏的家族之类的,那你这身世应该也能清楚了。” 吕明昊顿时眼中一抹炽热划过,然而还不等他兴奋,柳筱莹却又是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虽说如此,但段师叔应该也是查探过的,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弟子。而既然他没跟你说过,那想必是没有什么地方有吕姓的势力了。” “那可怎么办啊?”吕明昊顿时又有些着急了起来,好不容易能让他找到机会查明身世,他可不想放弃。 “那就要从你那仇家查起了。” “仇家?”吕明昊顿时一愣,也想起他被带到山上,极有可能是也同柳筱莹一般遭到仇家杀戮,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人。 当下一股怒火油然而生,眼中也是泛起一丝浓浓恨意,眼中更是浮现出道道血丝,全身上下都不禁有些颤抖了起来。 见他此状,柳筱莹则是突然拍了下吕明昊的肩膀,叱道:“你冷静点,万一动怒被这里的凶戾之气侵蚀心智,你可就危险了。” 突如其来的一掌也是令吕明昊心头一颤,便是见到柳筱莹正蹙眉瞪着自己,心中的恨意也是减少许多,长舒口气平复了下来。 柳筱莹也是黛眉舒缓,松了口气,道:“现在唯一可能知道你确切身世的便是你那仇家了。所以只有将其找出,方能问个清楚。” “可是,我去哪找仇家啊?”吕明昊有些苦恼的道。 柳筱莹美目一转,道:“自然是日后下山历练之时了。” 吕明昊显然有些迫不及待:“那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凡是门中晋入灵寂境界的弟子皆可下山游历,但每隔三年必须返回万灵山一次。” “三年回来一次?为什么?”吕明昊略显不解。 白了他一眼,柳筱莹没好气的道:“废话,若是一直不回来,谁知道你是死是活?” 呵呵一笑,吕明昊点了点头。 “不过……”柳筱莹打量着吕明昊,俏目中也是闪过一丝同情,顿了顿道:“就你这身子,段师叔让你下山才怪呢。” “那怎么办啊?”吕明昊大急,虽说今天的这席话令他有些头昏脑涨,但谁又不想了解自己身世以及那所谓的报仇雪恨呢。 柳筱莹抿嘴苦思了半天,在吕明昊以为连这师姐都没有办法时,却听前者突然道:“去参加武斗盛会!” 第一卷 万灵山 第十一章 玉佩 “武斗盛会?那是什么?”吕明昊可是头一次听说过这个词,当下不禁开口问道。 柳筱莹神色有些激动的道:“武斗盛会,就是由三大门派联手举办的一次盛会。” 吕明昊挠着头问道:“这武斗盛会,是干什么的?” “所谓武斗盛会,便是三大门派各派出一些得意弟子,然后相互比拼,最后看哪家弟子能夺得头筹,以激励年轻一辈潜心修行勿要懈怠,实际上,则是三大门派之间的暗斗罢了,若是哪方最后胜了,那必是会大肆宣扬一下,提升下自己的地位。这武斗盛会时隔五年才举办一次呢。” 吕明昊见柳筱莹这有些手痒的样子,顿时干笑一声,嘀咕道:“那我去了,岂不是连一轮都过不了?” 闻言,一旁的柳筱莹忍不住轻哼一声,叱道:“你怕什么,这武斗盛会只有二十五岁以下的弟子才能参加,又不是给你找一个三四十岁的弟子跟你打。” 吕明昊脸一红,尴尬一笑:“可是以我现在……” 柳筱莹一笑,道:“放心吧,上次盛会才过了两年半而已。” “那上一次是哪家夺冠的?”吕明昊脸上噙着些许失落,毕竟这等大事,错过了也的确可惜。 闻言,柳筱莹却是俏脸一沉,有些愁闷地道:“上届大会是风雨堂的人,咱们万灵派已是有四届大会屈居末位了,也是如此缘故,原本这安稳的天下第一正道的名号也是动荡了许多。” 吕明昊心中一惊,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我万灵派为三大门派底蕴最深,怎会在新一辈较量中如此不堪?” 柳筱莹淡淡一笑,无奈道:“这我怎么知道,但是这些年中风雨堂和金罡门的年轻弟子确实惊人。所派出的那些弟子竟都是十八岁前便突破至灵寂境界,这等天赋之辈,咱们万灵派虽说尚有,但与另两大派比起来却是要少了一些。” 吕明昊不禁愕然,这一向以自身底蕴为傲的万灵派,竟也终于无法以此为仰仗了么。 沉吟片刻,吕明昊又是问道:“师姐,我身子一向虚弱,师父定不会让我出山历练的。这跟你说的大会有什么关系?” 摇了摇头,柳筱莹却是道:“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争取一个参赛的名额便足够了。” “名额?有什么用。” “按那武斗盛会的规矩,每个门派要派出三十位弟子参赛,而这三十人必然是严挑细选的翘楚之辈,所以门中自会对其极为看重,因此日后下山历练的话,会要求他们必须两人结伴而行。所以你明白了吧,若是你自己出山段师叔必是百般放心不下,但人多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柳筱莹颔首道。 听得此话,吕明昊有些两眼放光,追问道:“那一般选出的三十人都是什么修为?” 柳筱莹神色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方才道:“因为只要二十五岁以下者均可参赛,所以挑出来的应该都在灵寂境界中上游乃至灵寂境界巅峰,甚至一些天赋好的会达到金丹境。” “啊?那我岂不是没戏了,金师兄说他也才是快三十岁是突破至金丹境啊。”吕明昊顿时就苦了脸色,从小到大,他接触的万灵派师兄中,天赋最好的便是金莫勹,因此他从来都是一种仰视一般的看待金莫勹,此时听柳筱莹这一说,吕明昊自然是没了信心。 “你这天赋两年半之内也说不好会到什么地步,倒也不用妄自菲薄。反正只要在年轻一辈挤进前三十那便好了,应该问题不大。”柳筱莹开口劝慰道,“不过你可别跟我一样不停修炼,否则,你这身子到时候练着练着再把自己累死,那我可不负责。” 吕明昊憨笑一声,心中暗自点头,却是有了一些打算,武斗盛会的名额,他必须要拿下一个。 翌日,万灵山脉比数月前的初春之际更为绿荫繁茂,山峦之间链接天地,其云雾飘渺之景也是一如既往令人心生向往。 在一片山峰簇拥之中,一座山峰自山腰起,其上尽是一片绯红,就如一件薄裟披至腰间,山风拂过,隐隐间还有花香芬芳随之悠扬飘散,身处其中更是令人有种如梦如幻之感,不甚快哉。 在其桃花林边缘,正有一道身影平躺在地,仰望着青天白云的变幻。 少年俊逸的面庞略显消瘦,一双澈目中隐隐有着血丝浮现,显然是彻夜未眠,此时他正带着几分茫然一丝惆怅愣愣地望着远方天际,不知所想何事。 片刻之后,待那清风将少年头上的汗水吹干,少年身子一颤,便是在一声轻叹中站起身子,将手边的袋子绑在腰间,向着旁边的一丛杂草走去。 “昊儿……” 然而他刚刚踏出没几步,却忽然听见一道宛若近在耳边的声音响起。 “嗡”的一声,与此同时吕明昊脑中就如同一道炸雷响起,心神具凛之下,双脚猛蹬,就是向后跃出数丈,惊惧地左顾右盼起来。 然而,四下张望半天,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登时更令得他惶恐不已,只觉得阵阵寒意直往上涌,仅仅数息他后背的衣衫便是有些潮湿了,体内真气更是催运到极致,压低喘息,向着山顶方向缓缓挪着步子,极为谨慎小心。 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无法不令他紧张、惧怕,他刚刚明明听见那道声音在耳边传出,然而却并未见到任何人影,那只能说明,方才说话的人其修为已是到达了金丹境甚至更高,因为只有金丹境后方才能施展隔空传音之法。 而吕明昊此时的修为才刚刚在融合境界中游水平,再加上他体质羸弱,更是连这点修为都不能发挥到极致,便会累得要死,在这荒郊野外遇上金丹境修为的人,他可是一点还手之余都没有,甚至连逃跑都是极难的,这如何能让吕明昊不惧?再加上他生性胆小,此时表面镇定的他已是在心中求佛告祖了不知多少遍,甚至慌得腿都有些软了。 一边惊疑不定地向山上退去,一边却猜测着那人的身份,会不会是他那所谓的仇家。 “昊儿……” 那道声音又是兀自在耳边响起,又是惹得吕明昊一阵心悸。 然而此时吕明昊在惊悸之时,却有一丝异样从心底悄然浮现。刚才第一声响是在他毫无准备之中,便没有过多在意,而这第二声响响起,他却发现这人声音清朗之中夹带着几分柔和,而对其的称呼似也并非怀有恶意,更主要的便是,这道声音竟无形中给他一种极为亲切、熟悉之感,不禁令他有些奇怪。 紧张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些,吕明昊虽说心中打鼓,但还是梗着脖子壮了壮胆,不断扫视着四周,轻喝道:“是谁?” 然而他刚说完,却又听得那清朗之声带着几分无奈随之在耳边响起:“我便在你怀里。” 吕明昊大惊之下,赶忙敞开胸襟,却是看到那常年佩戴在身上的水滴状玉佩此刻竟是一闪一闪的散发着微弱的白芒,伸手摸去,一股股淡淡的暖流也是融入手中,这般变化不禁令他有些瞠目。 咽了口唾沫,吕明昊看着那如心跳办散发着白芒的玉佩,难以置信地开口道:“是你叫我?” “是啊。”仿佛轻叹了一口气,那玉佩也是越发通亮起来。 从小相信这世间有鬼神之说的吕明昊只觉一阵头皮发麻,这玉佩说话了,难道真让自己碰见妖怪了不成?想到此处,他的脸色竟是比刚才还要越发的难看,都快绿了起来。 似乎看透了吕明昊的心思,那玉佩发出一道朗笑声:“哈哈,我可不是什么鬼怪,你不用怕了。” “那你是谁?”吕明昊仍是怀疑的道。 此话一出,那玉佩却是陷入了沉默,连散发的光芒也是黯淡了些,仿佛是沉浸在什么痛苦回忆之中,吕明昊也是不敢开口,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后,那玉佩原本爽朗的声音却是变得有些沧桑之感,长舒口气,颤声道:“我叫吕清,便是你爹啊。” “什么!”吕明昊瞪大了双眼,他昨夜还因自己的身世而苦恼至现在,而现在这玉佩竟却突然跟他说了这句话,顿时在他心中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吕明昊不愿相信此时玉佩所说,但那玉佩的声音却是令吕明昊产生一种无法抗拒之感,让他隐隐中觉得这玉佩所说绝非谎言,顿时种种思绪便在脑中闪现,内心也是挣扎了起来。 良久,吕明昊平复着心中巨颤,双手捧着那玉佩,沙哑着声音道:“爹?”终于是将这陌生却向往的词吐出了口。 “哈哈哈,好好,还以为你不会认我呢,哈哈哈哈……”那吕清突然朗声笑道,那声音中也是有了一丝解脱之感,玉佩更是瞬间有了反应,白芒越发强盛,显然也是激动地不能自已。 “爹,你为什么会变成玉佩?”见了玉佩这般反应吕明昊更是相信了眼前的事实,便开口问道。 被他这一问,那玉佩上的光芒顿时暗淡了一些,吕清却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转而说道:“爹还是先跟你说说咱们吕氏一族吧。” 闻言,吕明昊大喜,他现在唯一苦恼的便是自己身世,当下连连点头,也不说话,怕打搅了吕清的思绪。 “咱们一族说起来已延续万年之久,应该算是最为悠远的吧。”吕清声音中有着些许感叹的道。 吕明昊心中一惊,万年?那岂不是比传承千年的三大门派也要久远许多,这可着实有些骇人。 许是吕清发现了吕明昊脸上的惊异之色,便笑说道:“神州浩土广袤无边,惊世骇俗之事屡见不鲜,这也算不得什么值得惊叹之事。” 吕明昊点着头,心中却泛起了嘀咕,这可算得上他从小到大听到的最为震撼的消息了。原本都说,普天之下,各大势力以三大门派最为悠久,而这也令众多万灵派弟子甚至吕明昊因其引以为傲,可如今看来,事实并未如此啊。 在吕明昊心中唏嘘之时,吕清的声音又是响起:“不过虽说咱们一族存在万年,但知道我们存在的却是寥寥数几。” “为什么?”吕明昊不明白,既然能够传承万年,那必然是名声极响的。 “因为咱们族人全都是安居一隅,深居简出,从未参与过世间纷乱,况且所在地方更是有着阵法壁障,旁人是发现不了的,所以过的倒是清闲自在。”吕清解释道。 “就在中原南方一处深山之中,你若是日后有所机缘,便去看看吧。”吕清又是补充了一句。 吕明昊心中暗自点头,对这老祖宗的居所也是有所向往的。 “那为何族人要如此隐匿于世?”吕明昊突然道。 吕清呵呵一笑,爽朗笑声中带着更几分傲气,道:“因为咱们族人尽然都是天赋异禀之辈,修为高深,若是出世闯荡,难免会有一些族人受不了世间利益引诱,生出一场劫难,所以族规之中便有了此项。” “有如此厉害?”吕明昊心中一凛,他确实想不到自己的族人竟会如此强悍,出去几个变了心性,便能生出劫难? “你可知当年族中高手都是何修为?”吕清轻笑一声,问道。 吕明昊想了想,喃喃道:“难道是神合境界?” “哈哈!”吕清闻言顿时一笑,“族中五百余人中,光是神合境便有不下二十人。” 此言一出,直骇得吕明昊眼神发宁、喘不出气来。他从小到大见到的神合境界高手便仅有万灵山四大执权长老,虽说这不是万灵派全部神合境高手,但也足以证明其少有了,而如今吕清一言便是跟他说了这般骇人数目,又如何能令他心中平静。甚至听吕清这话中之意,似乎族中还有比神合境更胜一层的高手,那岂不是能和万灵派的掌门周敬仁相提并论了?想到此处,吕明昊只觉得一阵喉口干燥,哑然无声。 “那还有比神合境界修为高深的?”吕明昊忍不住问道。 随着那玉佩光芒闪烁,又是一句惊如洪雷般的话传入吕明昊耳中:“族中有着三位地位极高的大长老,均是渡劫境界的绝世高手。” 听得这吕清平淡的语气,就犹如理应如此一般,三位渡劫境界的高手,那岂不是他吕明昊的一族之力便能与当今三大正派之首相抗?若不是因为怕在这从未见面的父亲面前有所失态,吕明昊真恨不得狠抽自己一下,来证实今日所发生的并非梦境。想不到自己竟是出自如此强族,吕明昊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得意与激动。 “不过,族人虽说天赋甚高,但却也有着极大的弱点。”就在吕明昊因先前的话心生异样之时,吕清淡淡的声音又是从玉佩中响起。 回过神来,吕明昊忙问道:“什么弱点?” “那便是自身躯体。” “哦?”吕明昊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极为宽松的道服,心中一动,道,“莫非是天赋越高,自身体质便越是羸弱?” 玉佩闪了闪,吕清也是轻叹一声,缓缓道:“不错,正因如此,我族中之人便是因早年修炼而堆疾越深,以至寿命不得长久,年过半百之时便与寻常修真者垂暮之年无异了。所以,尽管传承万年,族中却依旧只有数百之人。” 听得此话,吕明昊脸色也有些难看了起来,如此说来,那岂不是自己也会提早夭折? “想你这等,如此年龄便因修炼而导致身体虚弱成如此状况,所以以你的天赋,在族中也是凤毛麟角了。”也不知是对其劝慰,还是事实如此,吕清的声音又是响起。 可听得此话,吕明昊依旧有些提不起劲来,有些苦恼的道:“那岂不是我甚至活不过半百便会殒命?” 吕清想了想,道:“也不尽然,虽说族人一般寿短,但他们毕竟是每日修炼,而你,可是每隔三日才修炼一个时辰,所以身体也比那种修炼好上许多。” “那若是我终日修行,到此时能到什么境界?”吕明昊突然问道,既然吕清说他在族中都算是天赋甚高,他也很想知道若是当初不顾段家竹反对,拼命修炼,会有何种成就。 “算算日子,你已修炼十年光景,若同常人一般每日修行两个时辰,你现在应该有灵寂巅峰境界了吧。” 听罢,吕明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也有些太超乎常理了些。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当时真的如此,那恐怕他现在已经虚弱的要拄着拐杖行走了。 “所以,你这般隔三差五的修行之法倒也对你有着不少好处。”吕清说道,“不过这些时日,你与那小丫头在洞中修行,却是有些过于急躁了,那里天地灵气本就比外面更胜,所以你还是放慢些,不要夜夜冥想修行了。” 吕明昊一阵惊讶,问道:“您怎知此事?” “呵呵,你的事我若是不知道,便不会此时出来与你说话了。”吕清淡淡一笑,言语中透着一丝无奈。 “此话怎讲?”吕明昊心中升起一丝异样,问道。 “我是见你心境紊乱,这才思虑一夜,决定出来与你相谈的。”微微叹息一声,吕清道,“本想等日后时机成熟再出来的,可现在看来,还是解了你心中困惑吧。” 吕明昊静静听着,他从吕清口中听出一种莫名感觉,或许这可能与他心中的某种猜测有关。 “那小姑娘说的的确不错,咱们一族的确是经历了变故,而你,也成了族中最后一人。”吕清淡淡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悲凉。 听得此话,吕明昊心中也是骤然紧绷,缓缓道:“是因何故?” 玉佩光芒淡了淡,似是调理着思绪,吕清沉寂了好半响,方才继续道:“当年,族人本可以一如既往的过着平淡日子。夏末初秋的一日,正赶上族中祭祀大典,全族人都是前往祭坛祭拜。但不料就在人声鼎沸之时,一个黑衣蒙面的神秘人却突然闯入,还不等一众族人有所反应,那神秘人却是突然冲进人群,肆意残杀着修为尚低的族人,甚至连妇孺也不放过。每个族人倒下之时,都是被生生的挖出了心脏,残忍至极!”话起话落间,吕清声色也是越发悲恸,一股难以言表的恨意更是随着玉佩的光芒闪烁不定呼之欲出。 听着吕清所言,吕明昊也是想象着当时那种悲惨景象,顿时浑身颤抖、睚眦欲裂,原本苍白的脸庞也是因怒气而充胀得通红。 “后来呢?”吕明昊竭力地调节着气息,森然道。 听罢,吕清原本愤慨的声音突然多了几分无奈,甚至恐惧:“后来族中高手全部赶至,欲要将其拦杀,却不料,那黑衣人使用了一种奇术,竟是控制了那三位渡劫境界长老的心神,不仅未能拦下黑衣人的那般暴虐行径,反而在其控制下对族人施行杀戮,原本的祭奠却成了全族的厄难……”即便是吕清,此时也是难以遏制心中情绪,渐渐地颤声起来。 “那黑衣人究竟是何等修为?”吕明昊震怒之中,也是多了些许惊诧,连渡劫境界之人竟也没法在其身前反抗,那黑衣人莫不成已到了那传说之中的大乘境界?如此想着,原本因怒气而有些僵直的身体也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吕清寒声回道:“那黑衣人也是渡劫境界,与三位长老不遑多让,但他那控人心神之术却是以三位长老那种坚毅心志都无法破解。” 吕明昊心中一凛,这是何等术法,才能具此等威能。 “那之后如何?”虽说心中不忍再过多了解当日那场惨绝人寰的变故,但吕明昊还是紧咬着牙,问了出来。 长叹一声,仿佛平息着心中痛楚,吕清才接着道:“之后,那黑衣人更是解除了施在三位长老身上的术法,竟是让三位长老眼睁睁看着那些被自己亲手杀害而死不瞑目的族人,这等残忍手段令三位长老痛不欲生,暴怒之下便是杀向黑衣人,却又是被施展了控制心神的术法,从而再度向族人出手,就这般如此反复,将举族之人屠戮殆尽。最后便是控制着三位长老相互搏杀,直至精疲力尽而逝。”或许这整场杀戮中,三位长老才是最为悲痛欲绝之人,身为族中长老,竟是亲手了结全族人的性命,这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怕是最让人为之疯狂吧。 吕明昊心中寒意涌动,道:“那这么说爹娘也是如此惨遭杀害?” 闻言,吕清却是带着更为愤懑之声道:“我并未在那场劫难中被杀害,反而是被那黑衣人故意留了一条性命。” “为什么?”吕明昊旋即追问道。 “因为他当时控制了我,出了族人久居之地,对周遭城池村镇中平民百姓肆意杀戮!”吕清声音中,此时更多的却是一抹颓然,“短短半月,我便亲眼看着数万条性命在我剑下变作亡魂,却只能束手无策。” 吕明昊听得双目通红,牙根紧咬,恨不得将那黑衣人碎尸万段。这黑衣人不仅将其族人残害,更让他们在临死之前如此痛苦煎熬,即便是平日胆小的吕明昊也是涌起了满腔的杀机。 吕清见吕明昊这般模样,痛惜之声也是随之响起:“昊儿,今日爹将你心中不解说了出来,便是怕你日后因为对身世猜忌而扰乱心智,走上歧途,你可切勿妄了为父这番苦心,决不可被心中仇恨蒙蔽而废寝修炼,否则体虚气衰更是无法报仇。” 吕清这一番说教顿时点醒了吕明昊,他刚刚还想着日后不顾一切修炼,但却忘了自身体质,若是头脑发热这般做了,那还不等他找上仇家,便会先行陨落。 听了吕清这番话,吕明昊心中虽然不甘,但也是点头道:“孩儿自有分寸。” 闻言,吕清这才有些放心的道:“但愿如此吧。” “那孩儿如何去找仇家?”吕明昊突然问道。 吕清淡淡一笑:“这等事谈何容易,你便先将其记在心中吧。当务之事便是那小丫头所说的武斗盛会,为父要你先拿下那个参赛名额,然后待大会结束,下山历练时寻一个人。” 吕明昊眉头微动,道:“什么人?” “真阳宫宫主,万坤宏。” 说罢,吕清似乎是终于松下了心来,轻笑一声,话锋转向别处,道:“你那师父带你甚好,日后可要好生报答。” “嗯。”吕明昊点了点头,即便吕清不说,吕明昊也不会对段家竹怠慢。 “还有那个小丫头,倒也不错,呵呵。”吕清所指当然是每夜在洞中教导吕明昊的柳筱莹。 吕明昊也没多想,只是连连点头,他对柳筱莹更是极为感激的,若非柳筱莹,恐怕吕明昊也是会一直在那废物的名号下生活。 就在吕明昊沉吟间,那玉佩之上,光芒逐渐变淡,闪烁频率也是加剧起来。 “爹你怎么了?”吕明昊紧张的看着那玉佩的变化,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此时吕清的声音也是小了许多,笑道:“出来的时间快到了,我也该走了。” “走?去哪?” “我已是殒命之人,自然是到该去的地方。” 闻言,吕明昊顿时大急,追问道:“爹你不是在这玉佩中么?”吕明昊之前光顾着听吕清对其的诉说,却没来得及问为何他会说自己在玉佩之中。 “呵呵,傻小子,我只是运用寄魂之术在将死之前把自己的一魂一魄封印在了玉佩之上罢了。” “那爹你还会出现么?”吕明昊有些慌张的问着。 “这等办法只能出现一次,如今我也算了了心事,切记今日爹所说,就看你日后作为了。哈哈哈哈……”随着一阵朗笑声响起,那玉佩上的光芒也是渐渐收敛,最后消失不见…… 偶尔间,山风划过,卷起树梢桃花,纷飞飘落时犹如寒雪飞舞予人无尽惬意,然而还不及回眸赏阅,却已在刹那间落入尘泥,终归只是一撇悲凉悄无声息,正如那玉佩光芒殆尽,莹润之感已被掌心冰凉代替。 吕明昊眼中泛着水光,静静地看着手中之物,或悲伤、或期盼、或惆怅、或茫然,百感交集,但那玉佩终究是置若罔闻,不复温存。 良久,吕明昊仰天轻叹,将玉佩收入怀中,脸庞上又带起了些许稚嫩微笑,向着山顶阔步离去。 第一卷 万灵山 第十二章 炼器 韶光易逝,两年光景不过转眼之间,除了山间那桃树林又是扩大了一圈,少年面庞上更少了几分稚嫩外,一切似乎都一如既往,没什么过多变化。 潭底巨洞中,吕明昊睁开双目,原本将其笼罩的淡淡金芒也是骤然收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倒是比两年前长高了些,只是从他那宽松的道袍上依旧能看出其消瘦的身躯。 回过头,看着旁边的一道倩影,吕明昊甩了甩胳膊,笑道:“师姐,确实如你所说,这些日子我总觉得修为增进比以往快了许多。” 一身淡黄纱裙,身姿曼妙,青丝柔髻,清秀娇容如粉雕玉琢一般,美眸黛眉之上噙着点点娇蛮之气,相比两年前更是出落得貌美动人,这屈膝而坐的女子可不正是当年的柳筱莹。 柳筱莹不以为然的道:“那是自然,师姐还骗你不成?” 自从那次吕清出现,已经过了两年,吕明昊虽说心中愤慨至极,渴望着有朝一日手刃那仇家,但他也深知不能那般急于求成,因此依旧是同往常一般,适可而止的修行,毕竟若是他自身先垮掉,那岂不是更令仇家逍遥快活。 每当想起吕清所说的那仇家所用的奇异术法和他那渡劫境界的高深修为,吕明昊就感觉一阵无力。且不说能不能对付那种术法,单是那渡劫境界便有些令吕明昊头昏脑涨,因此他也深知不能凭借独身之力去寻仇,所以便是将吕清让他去找的那个人作为了最大依靠,无论如何,也要想找到他。 想到此处,吕明昊对那即将来至的武斗盛会也是极为期待起来,但在期待之中也是有着一份忐忑,也不知能否顺利赢得一个名额。 吕明昊低头看了看自己,喃喃道:“不知半年后的选拔我能不能通过。” “哼,尽会装蒜,你现在都灵寂境界了,整个万灵派能在十八岁时突破灵寂境界的也找不出几个,还愁不能拿下一个名额?”柳筱莹耳尖,听言顿时白了他一眼道。 挠头笑了笑,吕明昊却有些担心地道:“可是那大会不是要二十五岁以下的弟子参加么,别人也不都像我这般年纪啊,那些长我几岁的岂不是修为也很高了?” 柳筱莹柳眉一挑,有些嫉妒地看了他一眼,气结道:“你,你怎么还是那么笨啊!你真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十八的年纪便能到达灵寂境?我如今到达灵寂境巅峰都是因为过了那年岁限制,经脉骨骼生育完全,所以这一年来才如此之快。” 吕明昊一愣,旋即有些恍然,呵呵一乐,又是问道:“那能获得名额的应该到什么修为?” “应该差不多跟你一样,灵寂境界中等水平吧。”柳筱莹撇了撇嘴道,说这话的时候,她心中也是有些许幽怨。她能被白悦玲收为座下弟子,自身天赋必然已是极好,但即便如此在整日苦修之下,却还比不上吕明昊这等速度,着实有些让她难受。 “哦,那便好。”吕明昊闻言,也是从了口气。 听得他这一说,柳筱莹却是嗤笑一声,道:“话虽如此,但毕竟二十五岁前达到灵寂境界之人也必定很多,所以,你可别以为能随便就拿了那个名额。” “啊?为什么?”吕明昊刚刚放下的心境,却又是不安起来。 “以你这修为,若是赤手空拳上阵倒也不难,难便难在别人手中可都是有着法器,增幅实力之下,你必然应付不了。” “法器?”吕明昊一怔,顿时神色就有些茫然了,他这些年从来都是只知修炼,可并未在意过其这种事。 柳筱莹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现在差的便是一件法器。” “那我去哪弄个法器啊?”吕明昊眼中一亮,忽然想起了当年在拨云坛上见识过的两大绝世宝剑。 “想要法器,有两个法子。第一,便是有所际遇,获得一件前人留下的不俗宝贝。不过你也从未出山,哪来的什么际遇,所以此等方法便是行不通了。”柳筱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吕明昊越发失落的脸色,顿了一顿,方才继续道:“这第二嘛,便是自己炼化一件法器。” “自己炼化法器?该如何做?”吕明昊心中一动,他可是记得当初金莫勹告诉他,他的师父段家竹手中所持的“栖鹊”,便是一位门中前辈所炼化。此时听柳筱莹这种提议,吕明昊也是不由得产生一种跃跃欲试之感。 柳筱莹想了想,道:“所谓炼化法器,便是将一件原本寻常之物,经真身真气炼化,最后赋予其一丝灵性,便可将其称为一件法器了。” 吕明昊听得有些不明所以,皱着眉问道:“任何东西都行?” “当然是任何东西,只不过,所用物件其材质越好,那炼化出的法器威力便也越大,但世间哪有这么多天材地宝供人使用?所以极大部分人都是用自己身边一件得心应手之物炼化成法器的。”柳筱莹也是解释了一遍。 吕明昊恍然,原本还以为随便有什么就能炼化出像段家竹的栖鹊那等神兵法器呢,如此看来,自己所想可真是痴人说梦了。 “你有什么想炼化的就赶快说,我教你方法,否则延误时机,怕是赶不上半年后的选拔了。”柳筱莹此时有些催促的道。 闻言,吕明昊一惊,瞪大了眼问道:“半年?要这么久?” “你以为?这炼化法器可没有一日成型的,必须是经过不断用真气使其同自身有所灵性感应方才成功。”柳筱莹白了他一眼,好似在不耐吕明昊这般急躁。 “那,那我要炼化什么东西啊?”吕明昊有些郁闷的道。 “一般来说,法器大都是炼化的各种宝剑,毕竟修真界中是以剑为尊的,不过也有其他形形色色的各类法器,看你想炼化什么,或者你现在有什么东西能炼化了。”柳筱莹想了想道。 “有什么东西……”吕明昊低头思索着,想了半天却发现他似乎除了身上的玉佩外,也拿不出其他。 摸着胸口那块已经冰凉的玉佩,吕明昊皱着眉,却是在心中挣扎着。这玉佩可说是吕清留给他的遗物了,若让他将其拿出来炼化成那种与人打杀的法器,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柳筱莹一向聪慧,见吕明昊这样子,也是猜出了其心中所想。当下美眸一转,正想着如何帮他,却突然瞥见不远的洞穴中心处,一块小坑中炙热通红的碎石上面,静静躺着的那个漆黑小塔。 “喂,既然你没有东西能拿出来炼化,那个东西倒是不错。”柳筱莹纤手指着前方,将吕明昊从思虑中惊醒,“那下面的碎石已经被炙烤成那般模样,而那个小塔却似乎一点不受影响,想必也不是什么寻常物件,若能拿来炼化,却也不错。” 吕明昊望着那个小塔,顿时一喜,赶忙收起了他那舍不得的玉佩,目光灼热的盯着前方。 见他这般,柳筱莹却是突然泼了盆冷水道:“这洞中的那股无形之力便是从那个地方散出的,而且越向里走,那股无形之力也越大,你我二人在这地方呆了两年,也才能进入到这里,你要想拿可得费一番功夫了。” 两年修行,吕明昊、柳筱莹二人已是深入到距离洞口三十余丈的地方,离那个小塔已经仅有十数丈之遥。但奈何这洞中却是古怪,每向中心靠近一尺,那种无形大力便会急剧增长,他们现在所处之地也只是尚能凭借催运真气而不被推出去,并且越往里面那一种令人难以忍受暴戾之气也会随之加剧,担心心神被扰之下,他们二人也只能停在这里,不敢再向前靠近。 吕明昊犹豫了半晌,最后眉目一皱,咬着牙说道:“师姐,我去试试!”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懵懂少年,自从吕清当天与他畅谈之后,吕明昊心中便已深深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所以去找吕清所说的那个人,吕明昊必然是会拼尽全力。 柳筱莹方才的话也不过是想吓吓他,倒没想到吕明昊却一改往日胆小的习性,直接就要闯过去,此举不禁令柳筱莹那盈光美眸上多了一丝莫名意味。 看着一脸坚决,催运着真气欲要向前踏步的吕明昊,柳筱莹忍不住出声道:“我帮你吧。” 说罢,柳筱莹莲步轻移,站在吕明昊身后,伸出玉手抵在其后背,顿时一阵略显刺眼的金芒便从柳筱莹掌心冒出,柳眉轻扬,便是将吕明昊向前推动。数息之后,只见她气息一沉,一股更为耀眼的光芒随之迸发,将吕明昊再度向前推了半丈,这才撤回身形,站在原地,此时的柳筱莹玉面之上也是浮现一丝红晕,显然刚才那股劲道耗了她不少真气。 原本自运真气有些吃力前行的吕明昊,在柳筱莹双掌抵住自身后,顿时感觉一股柔劲像一面墙一般将自己推动起来。 当下便是先松了口气,自身催运真气变得缓慢了些,先借着那股柔劲向前走着,等柔劲一散,便再自运真气,也能省下许多力气。 吕明昊仗着那柔劲的冲势,连着向前小跑了近十丈距离,眼看还有数丈便可触到那黑色小塔,然而就在此刻,那股柔劲突然尽数卸了去,吕明昊已再无外力支持。 见状,吕明昊先感觉到面前那如巨浪一般的无形大力,顿时浑身一紧,踉跄退了两三步,然后脚跟一稳,停住身形,屏气凝神之中将体内真气疯也似的催运起来,只见得他双脚下登时一层金芒暴闪,脚步前移,就看见原先的岩石地面上留下了个浅浅的足印。 卯着劲,吕明昊紧咬着牙,额上隐隐有着青筋浮现出来,一步一尺,向前缓缓挪动着。在不知不觉间,他的道袍也是被汗水浸湿了前胸后背。 如此催运真气下,吕明昊这副身子已是极为疲乏、气息不均,再加上这奇怪的暴戾之气,吕明昊脑中已是越发迷糊,眼前事物也是变得恍惚起来,整个洞内仿佛都在旋转一般,弄得吕明昊头痛难忍,不禁想要闭上双眼。 坚持数息,上下两张眼皮终是快眯成一条缝,迷糊中看着那已近在数尺的黑塔,吕明昊不甘地身子一软,体内真气也是溃散而去,就要被那股大力推出去。 但就在他全身无力就欲仰倒下去,忽然一股温暖从胸口涌出,蔓延着他的全身,脑中的昏涨感顿时减了不少。勐地一摇头,有些心悸的恢复清醒,然后再次拼尽全力般催运真气,想要向前冲去,却发现他的身体竟在此刻不受控制起来,就好像提线木偶一般自行动了起来。而与此同时,那前方的压迫之感以及那令人烦躁的暴戾之气也是丝毫感觉不到,能感受到的,仅仅是胸口处那一股令人陶醉般的温暖。 几个闪身,吕明昊便来到了中心位置,躬身一抓,将那黑塔揣进怀中,便是飞快的向外蹦去。 连跃两步,便是回到柳筱莹身旁,顿时昏倒了下去。 柳筱莹有些惊讶的看着吕明昊那僵硬的身形,美眸中闪过一丝疑虑,然而还不等她多想,就见吕明昊昏倒在地,只得先上前将他弄醒了。 柳筱莹俯下身,玉手轻拍着吕明昊的脸颊,略带担忧的道:“喂,醒醒。” 吕明昊昏迷中知觉脸上又是冰凉又是酥麻,当即猛地睁开了眼,就看到柳筱莹又是一巴掌要拍了过来,顿时急道:“师姐,别打!” 口中说着,吕明昊就欲坐起身来向后闪躲,可他身形刚刚移动,却是一阵令其难以忍受的酸软无力漫布全身,那扇来的巴掌,也自然没有躲过去…… “啪!” “啊!” 一声脆响、一声哀嚎,顿时在洞中回荡起来。 过了片刻,吕明昊捂着脸上那个通红的掌印,一脸屈怨的瞥了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正四下张望的柳筱莹,心中叫苦,却是又没处发泄。这两年来,柳筱莹闲来无事,便总会戏耍他来寻乐,因此吕明昊倒也有些习以为常了。 无奈叹息一声,吕明昊发现,除了身体疲乏之外,连体内真气也是快消耗殆尽,摸了摸胸口那块玉佩,一种奇异感觉涌上心头,却是以口难述。吕清明明说过以后不会再次出现,而方才在迷迷糊糊中吕明昊确确实实感觉到助他一臂之力的就是这块玉佩,而且他猜测,这体内真气的消耗,十之八九也是被那玉佩用了去。 吕明昊皱眉思索间,那柳筱莹却是突然窜了出来,蹲在他身边道:“你那黑塔呢,拿来看看?” 吕明昊一哆嗦,才想起来他也记不清拿没拿到那个黑塔,便是伸手一掏,随即脸上也是多了一抹松心的笑容,看来此番没有白费功夫。 这小塔也就不足一尺大小,但拿在手中却是异常沉重,索性放在地上观摩起来。塔身漆黑,共分七层,每层都是呈六边之状,上面窗门镂刻、梁柱瓦砾,样样轮廓清晰,塔顶顶尖之上更是有着一块浑圆小珠嵌在其中,做工倒是极为的精细,而且此时离近了看去,更是能看出这质地必然是一种极为珍贵的材料。 长舒口气,吕明昊终于是笑了出来,若能将其炼化,必会是一件不俗的法器。 看着吕明昊这般欣喜,柳筱莹小嘴一撇,道:“你可别高兴太早,这只能算作第一步,你可要赶在半年之内将其炼化才是。” 吕明昊一愣,连连点头,问道:“师姐,那我现在该如何做?” “盘膝坐好,然后双手相扣,持着黑塔,运行体内真气,在掌心处汇集,然后传入黑塔,然后再顺着黑塔将那真气传入另一只手掌……”柳筱莹也不废话,当即就是讲了起来。 又是过了半晌,柳筱莹也是将那炼化的方法、步骤尽数教给了吕明昊。每次柳筱莹要传授吕明昊什么东西,吕明昊便会听得聚精会神,从未有过遗忘,所以柳筱莹若要教他什么,便都只说一次就够,倒也省心。 回想着柳筱莹方才的指导,吕明昊突然抬头问道:“师姐,你与我说这半天炼化法器,你现在有法器了?” 听闻,柳筱莹哼道:“当然有了。” “那是什么?” 神秘一笑,柳筱莹却是说道:“不告诉你,等到了武斗盛会之时,你就能知晓了。” 见她不愿说,吕明昊也没办法,索性盘起腿来,托捧着那个小小黑塔,便是按着柳筱莹所说炼化了起来。 一夜光景,便又是在一片沉静中缓缓消逝…… 第一卷 万灵山 第十三章 祭拜 翌日,晨雾还没消去,吕明昊便是早早的整好装束站在屋前,有些神色古怪的等待着段家竹。 这一日,正是每年段家竹带着吕明昊去祠堂祭拜的一日。祠堂之内供奉着历代掌门的灵牌,而那些门中弟子在祭拜之时也刚好在此聊以寄慰自己的前辈先祖,毕竟,他们修真之人入了门派便不会同闲人一般能常脱得开身,所以,这万灵派祠堂倒也成了他们缅怀故人的去处。不过在万灵派中毕竟没了什么时日拘束,因此门中也不大肆举行那种举派齐至的祭拜,随他们所愿,什么时候想去,便自行去就可。 而吕明昊对这祭拜却是极不感冒,倒不是因为他心无祖上,只是因为他每次随段家竹去时,都会遇上一件怪事,而正是这件怪事却让吕明昊对祠堂那个地方充斥着一些恐惧。 “吱呀”一声,段家竹屋门缓开,那道苍老身影带着几分笑意走进吕明昊。 “昊儿,这祠堂怎会有所鬼怪,你必是心中作乱,才会看到幻象,有为师在,你也不用怕了。”段家竹也是深知吕明昊这有些忐忑表情是因为什么,便缓缓劝道。 眉头轻皱,吕明昊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淡笑几声,段家竹便是招出栖鹊神剑,然后那黑剑凭空放大,直变成一个丈长的大物,悬浮在离地一尺高,停在吕明昊身前。 吕明昊抬脚站了上去,段家竹笑着摇了摇头,站在吕明昊身后,拂袖一挥,那变大了的栖鹊神剑便是带着二人划过天际,向万灵山脉正北处一座山峰飞去。 青山之上,薄云飘渺,晨曦柔霞沁人心脾,万灵山脉这一方灵土不知孕育了多少生灵,郁郁葱葱甚是有着一番不错的意境,只是吕明昊却无心欣赏这山间秀丽,甚至心中隐隐带着几分惧怕。 飞了不到半柱香的时辰,段家竹御着栖鹊停在一处山谷中。这山谷四面皆是矗立云霄的挺拔山峰,抬头看去,不禁令人有些晕眩之感。 而这山谷中央,豁然是一片老大的竹林出现在目。 这竹林之中呈一个圆形之状,最外围有一面三层竹子环抱,就如同一面绿色屏障一般将里面围了个水泄不通。穿过最外面的那面竹墙,里面的竹子却并非是那般错落有致,反而是这一堆那一堆,看上去极为杂乱,而就是这种杂乱的分布,竟让这片竹林变成了一个像迷宫一般的地方;再加上这片竹林上空常年弥漫的厚雾,更是给这个地方添了一些神秘,若是初来乍到不识路的,肯定要在里面胡乱闯个半天功夫。 但即便如此,也不会有那个弟子会图省事而御空飞行。越过这片竹林到达祠堂的,因为门中有规,在那祠堂周遭也就是这片竹林,不得在天上御空而驰,否则便是蔑视已逝先辈,当受门规责罚。想当年那金莫勹与其他几个弟子在山门前扫路,不正是因为这等原因么。 吕明昊紧紧跟在段家竹身后,神色慌张的在四周扫视,显得极为惧怕。 过了不久,段家竹二人便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竹林中心,接着,一个古朴殿院便呈现而出。 这殿不大,其青砖灰瓦间透着一股深邃的古朴之气,殿门之前,有着两尊麒麟石像匍匐而立,这两尊麒麟石像形色不一,但都是栩栩如生,身上鳞纹都是尽数刻画的异常逼真,面目狰狞,獠牙含凶,尤其是一双厉目,似是有着精光闪现,尽显着那种上古奇兽的高傲威严。 段家竹也是收起了先前的笑容,神色间有些庄重的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吕明昊看着殿内漆黑的景象,顿时心中一凛,犹豫了下,便是在门外顿了顿足,有着慌张的四下张望着。 然而,段家竹刚进去没几步,吕明昊一抬眼便是瞧见了两边的麒麟石像,吕明昊看着两尊石像,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诡异之感,刚要加快脚步进入祠堂,就看见那两兽四目竟然动了起来,宛若活物一般同时瞪向慌张的吕明昊。 见状,吕明昊顿时一骇,失声叫了一声,便是浑身一紧,全力跃进了祠堂里面,惊恐地站在段家竹身后。 这祠堂本是先辈清净安歇之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打破宁静,段家竹也是忍不住有些色变,皱着眉看了一眼身后的吕明昊,却是摇头轻叹,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吕明昊此时脸色苍白,哆嗦着指向殿门外,道:“师父,外面……外面……”吕明昊可着实被吓得不轻,一时间竟是结巴了起来。 段家竹终于是沉下脸色,厉声道:“不要说了,这里可是祠堂清静之地,怎容你胡言乱语!” 被这一喝,吕明昊也是冷静了些,当下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什么。吕明昊对于段家竹的话可是从不敢有丝毫违背的,因此见段家竹有了些怒气,吕明昊更是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站在一旁。 段家竹见他消停了,这才转过身来,面色恭谨的走到供奉的那些灵牌前。 这祠堂内烛灯昏暗,再加上那些窗子长年累月一惊透不过些许阳光,映着那些灵牌,显得格外有些阴森可怖,当然,这只是吕明昊心中感想罢了。 祠堂正墙之上,共有灵牌二十一枚由上至下呈三角形摆放开来,其中最上那个异常醒目,雕镂纹刻极为精湛细腻,黝黑令牌上愕然写着轩古祖师四个字。不用暇思,便也知道这就是那万灵派的开山祖师了。 段家竹拿起旁边的几柱香火,点着了起来,双手相并束于身前,眼中充盈着极深的崇敬,站在灵牌前深鞠三躬。作罢,才将手中香火插在供奉桌台上的小金坛中。 由上至下,段家竹一个个扫视着那些灵牌,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最末位的那第二十一枚灵牌上,眼中除了那种对先人的崇敬之外,更添了几分向往回忆,甚至是痛苦之色。 吕明昊静静地看着段家竹,他早便知道那最后一块灵牌是上一任掌门的,而且不仅如此,那上一任掌门还是段家竹以及现任掌门周敬仁的师父,因此每年来时,段家竹也是会在这块灵牌前多驻足一会。 偏过头,吕明昊却是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了祠堂内的左边那面墙,这面墙竟也是供奉着一枚灵牌,令人奇怪的是这竟是一块无名灵牌,而且它自己便是独占了这块地方,显然是有些不符常理。因此第一次来时,吕明昊便问过段家竹,这块灵牌究竟供奉的是何人,竟能有着这般待遇。 段家竹告诉他,这枚灵牌所供奉的乃是当年开山祖师轩古真人的师父,相传当年轩古真人只身一人外出历练,恰来至万灵山处,见此处灵气浓郁乃是一处极好的修身养性之所,便是顺着来至主峰,不料却在主峰一个山洞上发现了一位前辈。这前辈当年身负重伤,气息奄奄,见轩古祖师到访,便将其自身所学尽数传给了他。数年后,万灵山上轩古祖师凭借一身撼天动地的本领横空出世,在世间打下了极高的名气,而后才得以创建了这万灵派。 在创派之初,轩古祖师本想让其师父担当这掌门一职,却不料好景不长,那位前辈便因伤陨落,因此那轩古祖师才成了这第一代的掌门人。 但无奈那位前辈不愿透露自身性命,所以无奈之下,便只得用一块无名灵牌来祭奠供奉了。 吕明昊也从此知道灵牌上的这位高人在万灵派的地位极为崇高,但他每次看着这孤立在此的无字灵牌时,都会产生一种毛骨悚人的感觉,但却寻不出这种感觉的原因来。因此每次来祭拜,都会令得吕明昊有些心惊胆战,毕竟吕明昊从小便是害怕世间有鬼怪,这种阴森之地他自然是应付不来。 片刻后,段家竹收回目光,轻声道:“昊儿,走吧。”说罢,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吕明昊听了顿时一喜,他可不愿在这里多待半刻了,当下连连点头,也是紧紧跟了出去。 随着出了门,吕明昊有些惧怕的往里面张望了一下,然后不禁冷颤一下,转过头去,便不敢再看。 待得他们刚刚走出数丈距离,吕明昊忽然又觉得一阵头目晕眩,虚眯着眼震惊发现,那两个麒麟似乎又是将自己死死盯住,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 段家竹见吕明昊又是这般惧怕表情,不禁摇了摇头道:“昊儿啊,不要怕了,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怪。说来这也怪不得你,只因你体质甚是虚弱,再加上这地方乃是万灵山中阴气最重之地,你必是受了其影响,这才心生幻象吧。” 听得段家竹如此说,吕明昊微微一愣:“师父,这阴气最重是什么意思?” 段家竹也不烦躁,徐徐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祠堂以外的竹林这块地方,乃是万灵山中阴煞之气最重之地,因为这里常年无光,再加上这天上常年飘着的浓雾,还有这竹林里的奇怪格局,便成就了这般汇聚阴煞之气的地方。” “天地初生,皆为混沌,而后混沌化作阴阳二气,散于天地万物间,难免有一些地方会失了平衡,就像这祠堂一般,你先前所见也是因这阴煞之气所扰。”段家竹就这般为吕明昊讲解着,二人也是往竹林外走着。 吕明昊听了也只得点点头,虽说他心中仍是感觉有着一丝不安,但师父依然这般劝他,他也只能悉心听着,不再说了。 出了竹林,段家竹一挥袖,栖鹊神剑又是变成了丈许长短的模样,待二人踏上去,就要御空离开,却忽然听得竹林中一阵窸窣之声。 段家竹神光一凝,将吕明昊护在身后,厉喝一声:“是谁!” 寻常每年今日来此的基本都是段家竹师徒二人,而若是有门中弟子甚至是长老也碰巧在近日前来祭拜,那见了段家竹师徒二人也都会打声招呼,况且方才根本无风吹动,那这竹林中响起的声音便十有八九是万灵山的不速之客,至于说野兽一说也根本是不可能,毕竟这种阴煞之气甚重的地方,便是野兽也都会绕道而行的。所以此时段家竹才会如此谨慎。 半晌后,那竹林却是再无动静,段家竹眉头微皱却是没有进入搜寻,虽说他自己是不惧什么,但无奈身边有个吕明昊,若是遇了危险,他带着吕明昊也是会令自己分心。 踌躇一下,段家竹还是带着吕明昊回了住处,然后交代了吕明昊自行照顾好,便又是折返而回,只身来到了祠堂竹林处,他身为执权长老,万灵派中的任何变故他自然是不能放之不理。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一章 选拔 秋风席地,带走了漫山浓荫,偶尔间一阵沙沙作响,树梢绿叶便会随风飘零纷飞,虫鸣鸟啼也少了许多,一丝清爽凉意渐渐将盛夏闷的热烦躁驱除殆尽,不知不觉间,初秋的舒畅之气已是席卷而来。 万灵山,主峰逍遥殿上。 首位之上,周敬仁依旧是一面如沐春风般的笑颜,其下两排座位分别坐着段家竹等四位执权长老,而这四人之后,还坐着六位面容苍老的长老,显然也是在万灵派中地位甚高的几人。 周敬仁望着殿中座下十人,微微一笑,道:“此番召各位前来,所为之事便是那一月之后的武斗盛会。” 此言一出,其他人倒是没什么,甚至那白悦玲娇容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却唯有段家竹莫名地沉下脸来,低下头好像在躲避什么一般。 这武斗盛会即将来临,那必然会先在门中进行选拔,从而挑选出三十个弟子。 也正是这个原因令得段家竹大大苦恼,因为他深知吕明昊身体脆虚,修炼起来极为吃不消,所以他虽说知道吕明昊平日也是在悄悄的修炼,但毕竟那一时半会怎会像其他人那般修为增进得快,所以他自然是认为吕明昊修为没有多高;再加上这名额的选拔,段家竹作为堂堂执权长老也是要派出弟子的,若是不派,虽说规矩上并未规定,但他这老脸可是如何放得下?可若是派了,那一但吕明昊未能获得名额,岂不是又会被人说道,种种缘由,这才令段家竹此时心中泛苦。 目光在段家竹身上顿了顿,周敬仁也是微微摇头,想来也是明白他这师弟的苦楚。接着笑说道:“为此,便要近日将那些名额选拔出来。” 白悦玲此时俏媚微扬,有些迫不及待的道:“我看这事也不好拖延,不如明日就办吧,而且这届大会也是在咱们万灵派举行,如此也好尽早为后面的事筹备一番。” “不错,白长老所言甚是,还是尽早的好。” 闻言,韩炎、薛和二人以及那六位长老解释徐徐颔首,只有段家竹在一旁暗自面皮一抽,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周敬仁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段家竹,旋即看向众人,笑道:“那既然如此,就在明日进行那三十个名额的选拔。” 之后周敬仁又简单交代了些事物,便是将众人散了去,却是唯独段家竹迟迟未动,不曾离开。 周敬仁微微一笑,慰藉道:“段师弟啊,你也不必如此愁恼了,明昊那般身体也是不能怪他。” 段家竹苦笑一声,只得点了点头。 “段师弟,你这些年可查到明昊是哪家后裔,为何屠龙使对其出手么?”周敬仁突然问道。 段家竹一怔,眉头蹙得更紧,摇头叹声道:“我寻了这些年,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啊。” 闻言,周敬仁面目上也是划过一抹无奈,转而笑道:“罢了,若是魔教有何目的,我们早晚也会知道,时候不早了,师弟你就先回去吧。” 点了点头,段家竹这才出了逍遥殿,凌空一跃,划起一道流光,向着西北方向飞去…… 漫山桃树,在这清秋之际,虽无那般繁盛时节的花团锦簇,却也因这周围山峰上的那种越发冷清的氛围衬托得略有些异样风情。 山顶小屋内,吕明昊在床上微阖双目盘膝静坐,手中托着那半年前得到的小黑塔,两只手掌心之上不时有着金芒闪烁,传入那黑塔中,然后又从黑塔传入到另一只掌心,如此反复,就这般静静地过了一上午的光景。 随着额间汗珠越发稠密,吕明昊也是感觉到脸庞上一阵刺痒,便是睁开了眼,轻呼一口气,看着不断闪烁着光芒的双掌和手中的黑塔,无奈摇了摇头,看来今日还是无果啊。 然而正当吕明昊准备收手之时,只见得左掌闪过最后一道光芒没入黑塔,突兀的,那黑塔竟是忽然微微颤了一下。 感受着掌中的震颤之感,吕明昊顿时脸上涌出喜色。师姐说过,炼化法器之时,若是突然有了什么动静,那便是说所炼化之物已能与自身产生一丝反应。在这时务必要抓紧时机,将自己三滴鲜血注入其中,然后凭借自身血脉之气,另其能与自身有所共鸣,再加之炼化,便能真真切切的成功了。 吕明昊心中不无激动,这毕竟是第一步,也是最为难熬的一步,他耗了半年光景终于将这第一步迈了出去,自是兴奋难言。 谨记柳筱莹的教导,吕明昊此刻不敢怠慢,伸出食指,只见一个光斑在指尖浮现,虚指一划,在另只手的掌心处破开了个不大的口子,然后就见他神色激动的攥着小黑塔,将手中破口处溢出的殷红血液在黑塔上滴了三滴。 “刺啦刺啦”如同水滴在热铁板上的声响随着血液滴落响起,而那三滴血液竟像是被那黑塔“吃了”一般,直接融进了塔身,与此同时,那黑塔又是震了震,似乎是十分高兴一般。相比之下,吕明昊更是有些欣喜若狂,在那血液融入黑塔的一霎,他差点蹦了起来,小心地捧着黑塔,半年来自从在潭洞中得到这黑塔之后,日日夜夜的不休炼化,甚至连那潭洞也是去的极少了,他所盼着的不正是这眼前一刻么。 高兴了半响,吕明昊舒舒服服的呼出一口浊气,擦了擦脸上汗水,这才将那黑塔揣入怀中,倒在床上如释重负般的昏睡过去…… “呼”的一声翻身落地,段家竹便是回到了住处,望着吕明昊的屋子,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踟蹰了片刻后,段家竹似是下了决定,微微摇了摇头,便是迈步向吕明昊小屋走去。 段家竹推开了门,吕明昊也已是因这“吱呀”的门声惊醒来,一见是师父,便连忙跳到地上,欠身道:“师父。” 点了点头,段家竹神色有些复杂,叹声道:“昊儿啊,为师今日有一事要与你说。” 听得此话,吕明昊心中却是一阵激荡,旋即微微有些兴奋,笑问道:“师父请讲。” 顿了顿,段家竹方才徐徐道:“每隔五年,我当今三大门派便会联合举办一场大会,名为武斗盛会,让那些年轻一辈同台相竞,为的便是互相激励,以求精进,免得安逸之下懈怠修行,没了这三大门派的名头。” “而这武斗盛会,每个门派都需派遣三十个年轻弟子,但一派之中年轻的弟子可远不止那三十个,所以便要在大会之前先行进行一次选拔,而你,也是符合了大会年龄,明日便随我去吧。” 段家竹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并未过多解释,显然是不愿多想这种苦恼事。 “是。”吕明昊虽说早便从柳筱莹口中得知此事,然而此时亲耳听段家竹说出来也是难免心中有些激动,但却忍着没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 摇了摇头,段家竹看了一眼好似有些不清楚情况的吕明昊,皱着眉扫了几眼吕明昊瘦弱的身躯,又是轻声道了句:“若是没能拿到名额,为师也不会怪你,总之量力而为便好。”说罢,便是转身出了屋门。 吕明昊站在原地,回想着刚刚段家竹说出那句话时面目上略带着的苦涩之意,不禁心中升起一丝倔强,喃喃道:“师父,徒儿一定不会让您失了面子的。” 翌日,万灵山主峰之上,拨云坛中一清早便是汇集了不下百名弟子。这些弟子均是一些年轻之辈,一个个精神抖擞,气势不凡,眼看下去便知都是些出类拔萃之人。 此时众多弟子正排列有序的站着,而他们面前,正是韩炎以及两位那日在逍遥殿露面的两位长老。 三人正在注目着那些年轻弟子,看着它们一个个意气风发的模样,韩炎三人均是暗自欣慰,看来这万灵派还并未在他们这一代手中每况愈下。然而在欣慰之余,三人眼中还是有着一丝期盼,毕竟他们已经在数届武斗盛会屈居末位了,也不知眼前这些年轻人能不能扭转这种局面。 在这些年轻弟子最前一排,正有三位更是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之人,眼中更是噙着些许孤高傲气,昂首挺立站在中间,一副俨然睥睨天下的姿态立于最前方中央,而他们身后的那些弟子也都丝毫没有不悦之色,反而眼神中更多是有着些许的钦羡。 这为首的三人便自然是韩炎、薛和两位执权长老的亲传弟子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显得比同辈弟子更为高傲,毕竟能成为执权长老的弟子便证明他们天资的确过人,固然是寻常弟子所不能比的。 那三个青年,最左边的那个生的体态微胖,脸上也是缀着些许肥肉,面色红润,鼻小嘴阔,倒像个经常胡吃海塞的主;右边那个,生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略显魁梧的身子令得他有一种凶悍威势,以致其他弟子甚至都是有些不敢于跟他对视;而中间那个弟子则是显得一般了些,样貌身材也并无特别,寻常模样。 韩炎三人见众弟子整顿好,便是笑望着远处天空,等待着段家竹以及白悦玲携弟子前来。 秋高气爽,众人等得也不累,没过多久,忽然西方远处天际有着一小簇黑点,黑点缓缓变大,数息之间便放大成了一排曼妙人影,为首那人一袭白衣,青丝如瀑,娇容柔婉,正是白悦玲带着一众女弟子姗姗而至。 白悦玲身后两翼分别跟着三位老妇,只是这些老妇却并非如同白悦玲那般容颜未老,而是已经白发苍苍,面容枯黄,却是与那至今仍是姿色非凡的白悦玲对比鲜明,也不知这位执权长老究竟使用了什么法子令自己青春永驻的。 说来,这也算是万灵派一大怪事,因为若想永葆青春之容,必要修为达到那传说中的大乘之境,才能实现那修真者追寻的天地同寿。可眼前这白悦玲虽说修为极高,但也仅仅是神合境界,连渡劫境还尚未突破,更别说那大乘境了。所以按常理讲,白悦玲如今也应是人老珠黄,但她却恰恰相反,至今还是那副动人心魄的美妇模样。 几位老妇身后,紧跟着的便是身着淡黄裙纱,娇俏精灵的柳筱莹,此时她御空而行,莲足轻点,乘着清风宛若仙女一般出凡脱尘,煞是好看。 在其身旁,还有一位美貌女子,看上去比之柳筱莹大上三四岁,二女一路说说笑笑,甚是亲密,想来应该也是白悦玲的亲传弟子了。 在这几人身后,还有着近三十位女弟子紧跟其后,虽说阵势不大,但这般景象倒也的确令人惊讶。因为这些年轻女子竟全都是御空而行,说明她们皆已晋入了灵寂境界。 一阵微风拂过,白悦玲便是帅着众女子飘落而至,随着幽香侵散,那些等候多时的弟子更是有些目眩神迷的看着眼前这一道道倩影,不禁都失了神。他们整日在山中苦修,哪见得了这般众多气质脱俗的女子,尤其以那柳筱莹二人为首,更是令得那些青年弟子们眼神发直。 韩炎见了她们一行人,走前几步,笑道:“呵呵,白长老。” “韩师兄,人齐了吧?”白悦玲一笑,先是扫了眼那些站好的男弟子,当见到那为首的三人时也是微微一惊。这三人虽不俊逸,但从他们的气势上看,便知这几个弟子有些不一般。 韩炎听罢摇了摇头,笑道:“还差段长老师徒未到,白长老先稍等片刻罢。” 闻言,白悦玲柳眉紧了紧,显得有些疑惑,问道:“段长老?他来干什么?”白悦玲此时倒是没有什么讥讽之意,毕竟此时段家竹不在此处,她也不必如此针对,那反而是有失了她执权长老的身份。 段家竹作为堂堂执权长老,在十年前收了吕明昊为徒一事可谓是人尽皆知,当时不知多少弟子对其羡慕不已。 可是无奈,不久之后,吕明昊因体质原因不能同常人一般修炼之事也是传进了几乎所有人耳中,一时间那些弟子对于吕明昊的羡慕之意也是开始变成了同情,更甚有些人竟是幸灾乐祸起来。毕竟他们都没能承段家竹的教导被其收为座下弟子,反而让一个修炼废物捡了便宜,他们自然是心中不快。 而那吕明昊如今也不知道是何修为,但想必也高不到哪去,所以任谁都会认为段家竹或许不会派出吕明昊来争夺这个名额,即便派了来,也只会让自己难堪罢了。 但他们哪知,吕明昊非但没有成为那所谓的废物,反而这两年多苦修之下,修为大进,晋入了灵寂境界中游水平。而这一切,却是只有白悦玲最得意的弟子柳筱莹一人知道,因此,当柳筱莹听得白悦玲说出此话后,心中便是偷笑一声:师父啊,这回怕是要让您大吃一惊了。 心中想着,柳筱莹微低着头隐晦的一笑,旋即望向远方,眸子中有着盈光流转。 韩炎听她这般说也是无奈一笑,道:“段长老可不是那种逃避之人,今日选拔,他会带明昊来的。” 又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众人等得也有些不耐,韩炎紧锁着眉,喃喃道:“段师兄莫非真不来了?” “韩长老,依我看还是快些进行选拔为好,让这些弟子在此等着也不知要等到何时,万一段长老当真不来参与,那我们岂不是要等到天黑了?”在韩炎思索间,白悦玲已是上前一步催促道,说着还是有些得意的瞧了瞧旁边的柳筱莹。 只是此刻柳筱莹俏脸上噙着淡淡微笑,心中却是一阵焦急。她可是知道吕明昊的修为,若是不来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般好的机会。 韩炎与旁边两位长老相视一眼,旋即三人都是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韩炎一挥袖,便是向着众多弟子面前走去。 听得他出言,诸多弟子也是打起了精神,他们这些年的辛勤修行,终于便是要在此初试牛刀了。 “如今武斗盛会在即,按着规矩每大门派要各派三十名弟子,所以今日便要通过测试来挑选出那三十人。”韩炎面向众人朗声说道。 那些弟子也是神色不一,有忐忑的,有激动的,有兴奋的还有紧张的,总之形形色色都是在脸上表了露出来,毕竟这是他们大多数人第一次通过测试来在众人面前展现修为。 言罢,韩炎也不废话,虚空一挥手,只听得“砰”的一声,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便是凭空出现重重的落在地上。 韩炎看了看众人脸色,便是指着那块大石碑笑说道:“呵呵,本次大会以及之后每一届的名额选拔,便都不再用那种相互切磋的办法了。那样不仅耗时,而且万一误伤了哪里也是不好。因此掌门真人便是决定拿出了这块‘千重碑’,以此来评定三十个名额。” 此言一出,那些弟子可都是疑惑不解,悄悄低头私语起来。每次都是通过相互切磋来证明孰优孰劣,虽说耗时长一些而且难免会有误伤出现,但毕竟有据可依避免了实力不济之人获得名额,而此时韩炎拿出的这块大石碑却又如何评定? “师父,这‘千重碑’是什么?”一旁的柳筱莹疑惑的看着那块大石碑向白悦玲低声问道。 白悦玲偏过头,耐心讲道:“这‘千重碑’乃是掌门真人所持的一件法器,并非是万灵派传承所得,而是掌门真人在突破渡劫境界后以自身神通炼化而成,就算是用冰魄这等神兵也不能轻易将其损坏,甚是厉害。” 柳筱莹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个土灰色的大石碑,想不到这东西还能有这本事,连冰魄都不能轻易损坏,那岂不是危难之时将它拿出来便能免受伤痛了。 “可是师父,这东西总不能只是用来防身吧,难道没别的用处?”柳筱莹惊讶之余也是困惑道。 摇了摇头,白悦玲笑道:“掌门真人当然不会炼化那种无用之物,这‘千重碑’最大的用处便是能变得重达万石。” 在她们师徒二人私语之时,韩炎平和声音又是响起:“这所谓的评测,便是要你们用尽浑身解数推动它,一击之下,将它推得最远的三十人自然便会参加不久后的武斗盛会。” 闻言,那些弟子不禁面面相觑,这石碑看上去就如同普通石头雕琢而成,他们全力一击不将其损毁便是好的,还说要推动它,这岂不是有些让人纳闷。 “便从你开始吧。”韩炎笑着指了指这些人最左边的一个青年。 青年一愣,旋即有些兴奋,第一人好歹也算是个露脸的机会,他连忙走出人群,躬身道:“见过诸位长老。” “去吧,尽管放手施为。”韩炎冲他笑了笑道。 那弟子听了,瞥了瞥那块大石头,眼中却是极其不以为然,便是自信满满的走了过去,还回头看了看那些其他弟子,一撇嘴,好像在说看我将这石碑如何如何一般。 见他这般模样,韩炎旁边的那两位长老忍不住捋着胡子偷笑了一声,而白悦玲和那三位女长老皆是摇了摇头,眼中都是流露着一丝无奈。终归是年轻人,总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那弟子来至千重碑处,不屑的皱了皱眉,然后只见他负手而立,脚下横跨一步,伸出一掌,掌心顿时闪过浓浓淡金光芒,照着那石碑猛拍了过去。 “砰——” 然而,还不等那弟子暗自庆贺,却是感到掌中一阵麻痛传来,定睛看去,那原本他认为应该倒飞而出的石碑竟是纹丝不动,连他一掌拍在石碑上竟是丝毫痕迹也没留下。 那弟子顿时涨红了脸,低头瞥着众多人的目光,顿时有种无地自容之感。原本还想让其他弟子对自己刮目相看一番,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简单的失败了。 虽说他刚才并未尽全力,但在这众人面前他又怎么好意思再求韩炎给他一次机会,只好羞愧的走回了原本的地方。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二章 惊诧 淡云轻行,莺歌回荡,清晨的万灵山西北处正是一片安逸。 段家竹微蹙着眉,从屋门走出,看着吕明昊的屋子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一会选拔结果一出,我这执权长老究竟会被人怎样嘲笑。想着想着,段家竹苦涩的摇了摇头,便是想去叫吕明昊出来。 “咚!” 就在段家竹提脚迈步时,一声如同石头扔进水井一般的闷响便从吕明昊屋中发出。 不敢迟疑,段家竹急忙冲了过去,破门而入,却看见吕明昊此时衣衫破裂,身上有着些许灼伤痕迹,满面狼藉的昏在床上。 更令段家竹奇怪的是,吕明昊手中竟然正握着一个黑色小塔,这个小塔他可从未见过。走上前一看,这小塔分明不是普通钢铁而铸,也不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路。 但此时吕明昊的状况也由不得他疑惑了,段家竹大步踏去,便是将吕明昊从床上扶起,然后他也盘膝坐在吕明昊身后,双掌抵住吕明昊后背,一层金芒也是从掌心散发,一点点融入吕明昊的身体内。 就这么持续了半响,昏迷中的吕明昊眉头轻蹙,紧接着连咳几声,睁开眼看着身上那些烧得暗红发紫的肌肤,不禁呲牙叫痛。 “醒了?”段家竹也是从后面关切问道。 浑身一紧,吕明昊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来是段家竹帮自己恢复的,当下心中也是打起鼓来,他可不知该如何跟段家竹解释。 “师父……”吕明昊只是叫了一声,便是没了后话。 段家竹看着他整理好衣衫,然后疑惑问道:“刚才怎么回事?”目光却是放在吕明昊一直紧攥着的那个小黑塔上。 吕明昊顿时有些慌张,吞吐道:“刚才徒儿用它,然后突然它就炸了。”一边说着,一边还比划着刚才他在屋中炼化法器的姿势。 段家竹听了也是一阵皱眉,又是问道:“这东西是从何处得来?” 吕明昊心中骤然一紧,心念电转,有些结巴的道:“是……是在山中种……种桃树种子的时候发现的。”说罢,他便是微微低下头,没让段家竹看见他游离不定的眼神。 “种桃树?便是在这座山中?”段家竹有些惊讶,然后摩挲着吕明昊递给他的小黑塔,仔细看了看。 “是。”吕明昊顺着他所问答道。 段家竹看了那黑塔好一会,神色便是越发惊讶起来,他这一生阅历自然能看出这黑塔品质不凡,旋即欣喜一笑,道:“这可是个好东西,你可好生收着。”说罢,将那黑塔还给了吕明昊。 吕明昊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接过小黑塔,揣进怀中。 “那刚才的动静是怎么回事?”段家竹差点忘了问这吕明昊刚才一身狼狈是如何缘故。 “嗯,刚才徒儿将真气灌入其中,然后……然后它就爆了……”吕明昊有些含糊的道,其实刚才发他也是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那小黑塔已经成功与吕明昊体内真气、血脉游乐一丝联系,但却依旧不能使用它,因此吕明昊从那之后每日依旧是用真气炼化它,直到黑塔能与吕明昊完全血脉相通,那时才能成为真正能用来与人比斗的法器。 “什么?”段家竹一惊,吕明昊这番说法,明明就是炼化法器一途,但他却从未教过吕明昊,那吕明昊又是如何懂得这些的。“昊儿,是谁跟你说的这种法子?” 吕明昊挠着头,道:“是……是徒儿无意间发现的。” 段家竹怔了怔,他可不认为吕明昊会欺骗于他,旋即一笑,道:“好,想不到你还能碰上如此凑巧的事,不过你这所用方法并不完全,待日后为师再全部教与你。”他可不知,现在这黑塔已经是有着吕明昊的血脉牵引,仅差最后炼化出法器的一丝灵性便可。 吕明昊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昊儿,你现在,是何等修为?”就在二人沉默时,段家竹却是突然开口问道。 被这突然一问,吕明昊愣了愣,然后笑道:“我是灵寂境界。” “灵寂境界!”段家竹顿时一惊,失声叫道。 吕明昊被这突然的惊叫吓了一跳,不禁往后挪了挪。 段家竹愣愣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吕明昊,半响说不出话来,他怎能想到他因吕明昊不能修炼的缘故曾一度心灰意凉,从此不愿再提及吕明昊修行的事,甚至连吕明昊修为到了何种境地都是不曾知晓,但眼下此时,竟是突然得到这般震惊的消息,他那越是修炼越是身体羸弱的徒弟,却是有了灵寂境界的修为,即便不说,段家竹也是深知吕明昊定是吃了不少的苦罢。 沧桑双目之中,有些复杂的神光落在吕明昊身上,忽然一抹愧疚在心底浮现。虽说吕明昊是他的弟子,但这些年来,却并未将心思放在吕明昊身上多少。 “师父?”吕明昊见段家竹什么也不说的盯着自己,也是感觉有些不自然,便试探问道。 段家竹被他一叫,也是回过神来,欣慰的点了点头,叹声道:“走吧,先随为师去主峰。”说罢,转身向外走去。转身之时,却是再没忍住心中欣喜,褶皱的面庞上又是露出了些许笑容,只是挡着没让吕明昊瞧见罢了。 闻言,吕明昊也是一喜,蹦下床,跟着段家竹出了去。 万灵山主峰,拨云坛上,一众弟子正各怀心境的排着个进行着那“评测”。 韩炎三人以及白悦玲四人也都是在一旁观望着,偶尔神色间会因那些弟子的而表现而有些异样,或失望,或欣慰,亦或是惊讶,总之这种选拔的方式虽不如以往那般激烈,但也是十分精彩,不仅能看出那些弟子对真气的运用,还能看出他们所用法器的优劣,以此来综合断定这三十个名额归谁所属。 “嘿!” 一声轻喝,一名样貌普通的青年弓着步子,身上金芒闪烁,双掌之上尤为璀璨,比之那第一个青年弟子强了不少,深吸口气,便是狠狠击在面前的“千重碑”上。 在一众弟子有些羡慕的目光下,只听得一声闷响,那“千重碑”便是微微离地而起,向后滑着弹了出去,最后一直是移出了三丈余才是定了住。 青年拍拍手,得意一笑,便是回到了原先的地方,那里一高一矮,一胖一壮两道身影也是乐呵呵的迎着他,这三人便正是先前众多男弟子为首的三人。 这三人,年纪一般大小,都是刚刚二十,先前推动“千重碑”的名为郑迪,乃是韩炎除了金莫勹的另一位亲传弟子;另外二人,那个黑脸壮汉名为王天胜,胖子叫做郝达,他们二人都是执权长老薛和的亲传弟子,虽说万灵派中人并无那些个尊卑高低之分,但这三人也因其是执权长老亲传弟子的身份,地位隐隐是要比其他同辈弟子高上一些。 而也正是他们三人一贯孤高心性,才让他们从小便是对那修炼不了的吕明昊极为看不上眼,那些年少时对吕明昊羞辱欺负的,也是以郑迪三人为主的。 郝达胖脸上的肉把本就不大的眼睛挤得成了一条缝,笑道:“郑迪,半个月还没到,你又精进了?” “就是,你现在快有金丹境了吧?”一旁的王天胜也是笑着凑了过来。 郑迪笑容中也是有着丝丝得意,点了点头道:“确实是灵寂境巅峰了,不过要想晋入金丹境,怕还是要有些日子。” 说着,郑迪也是瞥了瞥郝达、王天胜二人,笑道:“你俩也跟我一样了吧?” 郝达、王天胜是在郑迪之前便进行了测试,他们二人也都是同郑迪一样,并未费太大力气便是将“千重碑”推出了三丈左右,想必他们修为也都是灵寂巅峰境界,这才有了郑迪这句话。 闻言,郝达、王天胜也是点头笑了笑,而后三人便是低声窃语起来。 白悦玲见了刚才郑迪的成绩,也是冲身旁的韩炎微微一笑,赞赏道:“韩长老真是好本领,竟教出了这般弟子,我看,这郑迪日后绝对成就不菲啊。” “呵呵,哪里哪里。”韩炎也是回以笑颜,只是眼中更是多了几分欣然,“天赋是有一些,不过日后如何,那便要看他自己了。” 点了点头,白悦玲轻声笑道:“哎呀,这主峰男弟子的评测完了,该到我们西山女弟子了罢?” “是是是,请白长老让众弟子们进行测评罢,呵呵。”韩炎笑着道。 白悦玲转身向着除了柳筱莹和那个身旁的女弟子的其他众人,吩咐道:“你们便按着顺序去吧,莹儿、敏儿,你二人最后再去。” 那被白悦玲唤作敏儿的女子,乃是白悦玲的另外一名亲传弟子,柳筱莹的师姐,全名叫做齐敏。 “是。”柳筱莹二人以及那些其他众弟子皆是恭声应道。 只见那些女弟子们纷纷上前,也是同那些男弟子一般,施展着各自手段将那“千重碑”推动。 接近正午时分,那一众女弟子们也是陆陆续续进行完了评测,正轮到柳筱莹与齐敏二人。 这二女都是生得俊俏非凡,脱俗之质自然是一下便引来了众人全部目光,那些青年一个个眼神灼热的望着那不远处亭亭而立的人儿,心中也是不禁激荡起来。 郑迪三人也是紧紧盯着她们二人,虽说他们并不如其他弟子那般心情澎湃,但看着柳筱莹二人那倾城之姿时也是难免有些异样升腾。 “那柳师妹倒真是如传闻一般呐。”郝达小眼上放着精光,舔了舔嘴说道。 王天胜也是低声道:“就是就是,她可算得上咱们万灵派头号美人儿了吧?” “怎么,你二人有意?”旁边的郑迪听闻,偷笑着问道。 郝达嗤鼻一哼,盯着他的眼色道:“我二人?嘿嘿,你可别跟我说你没想法。”说着,郝达还用胳膊顶了顶郑迪。 那郑迪神色微凝,却是说不出话来。 郝达也是一笑,然后又拉过王天胜,压着声音道:“你们说咱哥仨谁有谱点?” 闻言,王天胜迟疑了下,但还是摇了摇头。 “这万灵派中弟子众多,人家可不一定会看上咱们吧?”郑迪却是开口道。 郝达白了他一眼,而后面色凝戾的道:“这万灵派中,有几个敢与咱们相争?且不说他们那种普通弟子身份卑微,单是他们那种拙劣资质也决计入不了柳师妹的法眼。” “不错,他们又凭什么和我们三人比。”旁边的王天胜也是低声说道。 郑迪则只是笑笑,不置可否的又看向了柳筱莹二人方向。 二女相视一眼,齐敏玉项轻点,来至“千重碑”跟前,身子微侧,伸出一只纤手,只见得金芒凝聚,竟是变成了一个光团将她的手包裹住。然后反掌一挥,那团光芒竟是脱手而出,在众弟子呆滞的目光中狠狠撞在了“千重碑”上。 “呼——”一阵烟尘夹杂着闷响声,那原本稳若磐石的“千重碑”顿时离地弹起,就像是后跳一般狠狠落在远处不足四丈的地方。 “师姐,看来你的修为也是稳定了。”柳筱莹一下上前,揽着齐敏娇俏的笑道,“看来这次大会定能杀杀金罡门和风雨堂那帮家伙的威风。” 齐敏轻捏着柳筱莹的脸颊,莞尔道:“我可受不起你这丫头的夸赞,我长你四岁,等下一届大会,你的修为怕是要比我现在高上不少了呢。” 不远处的郑迪三人不禁深吸口气,仿佛被震撼了一般,愣愣的睁大了眼。 王天胜咽了口唾沫,有些惊叹的道:“她……她是金丹境?”说着,还看了看两边的郑迪和郝达二人。 郝达缓缓点了点头,道:“不运用法器,真气能脱体而出,她必然是金丹境界了。” “也不必太过惊讶,据我所知这齐敏应该已经二十四了罢,若是如此,那咱们倒也并非比她差些什么。”郑迪笑说道,“况且,多一个金丹境,那本次大会我们万灵派倒也是多了几分把握。” 闻言,郝达、王天胜二人也是颔首赞同,虽说他们自恃甚高,一向孤傲,但总归是万灵派的弟子,对于万灵派之利,他们自然是极为重视的,所以便也升不起什么嫉妒之心了。 韩炎三人也是心中惊讶,暗自赞叹,想想日后的那武斗盛会,韩炎也是微微一笑,不禁更多了几分期待。 齐敏完事后,柳筱莹却是有些迟缓了下,若是她评测完,那这次的名额便会选出,可吕明浩依旧迟迟未到,难不成他真要放弃这次机会? 柳筱莹黛眉轻蹙,神色间略带焦急,望着西北方向,心中暗骂一声笨蛋,却只得向着“千重碑”走去。 如今凭她同样是灵寂巅峰境界的修为,自然也是费不了多大劲,只是发力一击,那“千重碑”便也是被退出三丈有余。 这下,那三十个名额便要决策出来了,韩炎身后两位长老向韩炎看去,眼神中有着请示之意。 韩炎却是先有意无意地向远方天际望了望,旋即摇头微叹,就欲上前一步,开口宣布结果。 正在此时,那柳筱莹一直注目的西北方向,忽然有一道黑点闪现,带着淡淡虚影向拨云坛疾驰而来。 见到这道黑影,韩炎顿时松了口气,没有说出这些名额的归属,同样安下心来的,自然便是跟在白悦玲身后的柳筱莹了。 白悦玲望着那“栖鹊”之上的二人,黛眉微蹙,却是没有说什么。 没过多久,一阵呼啸风声划过,那刚才的黑影也是逐渐放大,落在了众人面前,正是段家竹师徒。 众人的目光以下便是聚集在了这师徒的身上,段家竹一如既往的那副冷面模样,儿吕明昊却是有些衣衫不整,脸上手上也都有着一些伤痕,看上去颇为狼藉。 吕明昊平日里哪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过,一时间有些发怵,眼光不自觉的四下游离起来,正扫见了那紧随白悦玲的柳筱莹,当下一喜,想要出声叫她,却被对方一个凌厉恶狠的眼神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他这才想起来柳筱莹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对人说与她认识。 无奈,吕明昊只得收回目光,向别处看去,然而视线一动,却正瞧见了那一众男弟子前面的郑迪三人,而那三人也正在面带玩味、不屑的瞥着吕明昊。 吕明昊顿时一凛,神色中添过一抹厌恶,每次来到主峰,正是这三人对其嘲笑、欺辱。 此时段家竹神色中也是有着罕有的一丝急切,扫视着众人,却将目光落在了“千重碑”上,然后也不需韩炎解释,他便明白了其用意,转身面向韩炎问道:“韩长老,不知现在评测可进行完了?” 韩炎摇头笑了笑:“没有,哎,段长老要是再晚来一会,怕可真就赶不上喽。” 闻言,段家竹也是放下了心来,刚要抬起手招呼吕明昊过去测试,却听见了一旁白悦玲的声音。 “段长老来得可有些不是时候了,这评测的诸多精彩可早便过去了。”白悦玲脸带笑意地扬着声音道。 吕明昊这体质在万灵派可谓众人皆知,白悦玲这般说无疑是要当着众多人对段家竹奚落一番,让他面上难堪。 果不其然,段家竹听了这句讥讽,脸色瞬间就有些阴沉了下来。 韩炎见状,无奈苦笑一声,刚想出面为这二人打个圆场,缓和下这一见面便锋芒相对的气氛,却听那段家竹哼了一声,道:“老夫可不是为了看乐子的,这大会名额,我那徒弟也是要定下一个!”说罢,段家竹目光便是转向了吕明昊。 “吕明昊?不会吧?” “他不是修炼不了么?” “就是啊,你看他那身子骨,刮阵风都能飘起来,怎么段长老说他要名额啊?” “不会是段长老想要以权谋私吧?” “段长老可不是这种人,还是别瞎说为好。” “想必段长老是因吕明昊不能获得名额,怕面上不好看才会行如此下策。” …… 段家竹此言一出,便是引起了那些弟子的窃窃私语,显然他这说法,令人极为的不解。 那一旁的郝达三人也是低声议论了起来,郑迪皱着眉,疑惑道:“段师叔为何这般说?” “谁知道,不过若是他真想谋私,那白师叔也肯定不会坐视。”郝达虚眯着眼道。 “哼,废物就是废物,害得自己师父用这等拉下老脸的法子。”王天胜不屑冷笑一声。 而此时旁人在说什么,段家竹也是无从知晓,他更是懒得理会,拍了拍吕明昊细瘦的肩膀,淡淡一笑:“昊儿,看见那块石碑没有,把它打飞,越远越好。” 见了此等状况,众人却是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这师徒二人,不知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吕明昊不敢有违,得令之后,便是快步来到那“千重碑”面前。 吕明昊先是呆呆着看着那个石碑,虽说他自己猜测这石碑应该承不住自己全力一击,但既然段家竹那般说了,吕明昊自然是不敢有悖,况且他先前来得晚了,也不知道究竟推出多远能获得名额,索性决定要用尽全力了。 只见他横跨一步,双臂收于腰间两侧,体内真气催运至极,两团淡金光芒便是从其手中散发。数息过后,吕明昊紧攥双拳,白皙面庞也是因用力而憋得通红,双臂不知觉得微微颤了颤。 “嘿!” 随着一声轻喝,吕明昊双拳猛击,重重砸向了“千重碑”。 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那“千重碑”竟是产生了倾斜,向后滑动起来,最后停在了离原先近六丈远的地方。 韩炎和白悦玲相视一眼,都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任谁也想不到,那被定为无法修炼的吕明昊居然会有这等修为? “怎么回事?” 不远处的郑迪三人在众多弟子的惊呼声中却是面色微沉,阴晴不定的死盯着吕明昊。那从小便是被他们称作废物之人,此时竟是得了这评测中最好的成绩,他们怎会甘心,虽说他们只求名额而未尽全力,但如何能忍受这种咸鱼翻身。 然而不光是他们几人,那围观的众多弟子也是震撼的私下窃语起来。 “这……这不可能!” “那家伙真是吕明昊?” “他,他不是说不能修炼么。” “难道他那种病被治好了?” “不会吧?连掌门真人都治不好他。” “他的病还没好!你看那身子这么瘦。” …… 而正在这众多弟子、长老为吕明昊而震惊、感叹甚至嫉恨之时,柳筱莹却是俏脸之上噙着淡淡笑意,一闪而逝。 “韩长老,不知这名额中可有小徒?”段家竹淡淡问道,眼神却是瞥了瞥旁边的白悦玲,心中不禁也是有了一丝得意。 白悦玲被他这般看着,也是回以一个厌恶眼神,一时间二人便又是针锋相对起来。 韩炎赶忙站到两人中间,笑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来宣布这三十个名额的去处吧。”说着,他掏出一张纸,上面正是另一位长老之前记载的评测成绩,韩炎按着上面所记,将排名前三十的人名字一一道了出来。 言罢,略有意味的看了看正有些喘息的吕明昊,向段家竹低声笑道:“呵呵,段长老你那宝贝徒弟可是这次评测的第一名啊。”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三章 迎客 数日后,那出赛名额已经定下,除了当日吕明昊那震惊众人的一举,他是如何提升修为这一疑惑,令门中弟子多了些许谈资,其他倒也是过得平静,剩下的便都是为了不久后的那武斗盛会来准备了。 这一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偶尔几缕清风飘过,拂散几团天边云雾,夹杂着雀鹤鸣唳回荡在天地间,更是给万灵山添了几分神秘飘渺,恍若仙境。 日照当头,已然是接近正午,拨云坛外围的宽阔空地上,在临近上山的砖路前方,密密麻麻的站着不下百名身着青袍的万灵派弟子,而这些弟子则是不像那天名额选拔时的年轻气盛甚至有些桀骜的青年人,而都是一些看上去更为老成、较为沉着的青年甚至中年弟子。 只见这些弟子气息沉稳,身姿挺拔,一个个神光锐利,却是极为的气势惊人,而仔细一看,则是能发现那极其喜爱吕明昊的金莫勹也正在靠前的位置,显然是有着同辈中不低的身份。但无奈虽说他已将至而立之年,但却依旧是一脸的嬉皮模样,眼神活络的四处乱扫,不禁令周围其他弟子觉得有些好笑。 而金莫勹身旁则是伫立着三名与他年纪相仿的中年弟子,那三人中气丰足,眉宇间透发着的凌厉英气也是较寻常弟子强上不少,他们四人时不时的目光相接,隐隐中能看出几分较量之意。 此时众弟子负手屹立站成两队,中间形成一条丈宽的通道,在这通道正前端,只见周敬仁和韩炎以及另外三位白发长老昂首而立,向着山下密林之中的道路眺望。 一席白底青花的长衫,衬着周敬仁道骨仙风的面庞,更显得多了几分神仙气息,周敬仁与韩炎二人面容和亲的与那三位长老笑谈着什么。 周敬仁抬头望了望天边曜日,然后神色微动,看着那悠长深邃的山路下方,微微一笑,颔首道:“就快到了。” 闻言,韩炎等人都是当即整了整衣襟,分站在周敬仁身后两侧,面色上也都多了几分恭谨。 今日这万灵派如此兴师动众,不仅派出了三位地位甚高的长老以及身为职权长老的韩炎,更是连一派之尊周敬仁也是来此守候,所为不是他事,正是那五年一届,令得万灵派年轻弟子心生激动、向往的那武斗盛会。 万灵派乃是这届大会的承办一方,时至今日,也正是金罡门和风雨堂两大门派弟子抵达之时,而那两大门派兴许是因为近来数届大会都稳稳压了万灵派一线,如今也是对这大会极为重视,必定会派门中地位颇高之人前来,周敬仁因此才会亲自出面迎接。 韩炎回头,冲着脸上还带着倦意、懒散站着的金莫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打起精神,可别让人家外人看了笑话。 一向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金莫勹,在此时见了韩炎的并不严厉甚至有些慈蔼的眼色时,却是一下睁开了眼,来了精神似的挺直了身子,再没了刚才睡眼惺忪的样子。 然而面对金莫勹此举,周遭的众弟子也仿佛习以为常一般,并未感觉到丝毫讶异。 不过片刻,以韩炎等人的耳力便是听到了不远处山路中隐约传来的悉索之声,当即连忙肃身站在周敬仁身后两翼。 周敬仁面带微笑,徐步向前走去,却忽然听得一道洪亮粗犷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多年不见,周师弟过得可好啊?” 那些弟子听得这叫声,耳内被震得一股刺痒甚至脑中也是有着淡淡的晕眩感觉令得他们都是不禁神色微变,此人修为定是高深莫测,竟只凭声音便能令他们众人有些刹那恍惚。 心中感叹之时,那些弟子们也都是心生疑虑起来,这来者不知是何高人,上一届另两大门派的带队长老可是决计没有这等修为的。 闻言,周敬仁身后的韩炎和那三位白发长老皆是面色一凝,有些诧异的望了望山路下方,四人相视一眼,却是都有着一丝疑惑之色,看他们的样子想必是知晓了此行带队之人。 而周敬仁对此却并未有何惊讶,显然是早有预料一般,面上挂着微笑,迎着笑声走去。 “呵呵,屠烈师兄,别来无恙啊。”周敬仁一边徐步走着一边冲着前方拱手朗声笑道。 此言一出,那些站在后面的一众万灵派弟子都是心头一惊,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绿茵之中,一道人影渐渐浮现出来,那人一席深蓝服饰,身形壮硕,须眉乌黑浓密,面容略显粗犷,正健步如飞般向周敬仁一众人走来,那一副豪爽笑容下却是看不出他竟是七老八十能与周敬仁称兄道弟般的年纪。 此时来者,全名唤作刑屠烈,赫然便是当今天下三大门派之一金罡门的掌门。 此人与周敬仁一样同为渡劫境修为,也是当今世间正道响当当的大人物,这也难怪众人听得他的名号后倍感惊讶了。 “当年叱咤风云的周敬仁这数十年未曾出山,莫不是躲在山中坐享安逸不成了?”刑屠烈粗声笑道。 那刑屠烈阔步前至周敬仁身前,旧时故友多年不见,如今重逢自然也是倍感唏嘘,看着周敬仁些许苍然的两鬓,回想着当年二人联手抵抗魔教妖众,刑屠烈不禁心中感叹万分。 周敬仁也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呵呵,魔道不亡,周某岂敢懈怠,只是与刑师兄相比怕要逊色许多了。”周敬仁一向谦恭,此时也是不在例外这般说着,但又有谁人不知名震天下的三大门派掌门的神通广大。 但还不等周敬仁话音落下,却是被一只大掌按在了肩头,抬头看着眼中噙着笑意的刑屠烈,周敬仁不禁无奈笑了笑。 忽然间刑屠烈手掌之下,有着一股极淡的赤芒涌动,那只大手也是紧紧抓住周敬仁的肩膀。后面万灵派的一众弟子见状顿时心中升起一丝愤然,这刑屠烈竟然刚才见面便出手试探掌门真人,这等无礼之举,即便他身为当今天下的绝顶高手,那些弟子也是顷刻间有了不小敌意,甚至就欲冲上前去。 然而那些弟子刚有所动作,却是被韩炎横跨一步,拦在众人身前,微微一笑示意他们无需冲动。 这些弟子们不知刑屠烈的行事作风,但那些老一辈的门中长老们却是对其清楚得很。 当年正魔大战,三大门派为抵御魔教妖邪,曾几近倾巢而出,周敬仁便是在一次险历中遇到刑屠烈,因互相猜忌对方乃是魔教中人,便大打出手,最后终是知晓双方身份,化了此次干戈。 那刑屠烈虽说看似鲁莽,但其性情却是十分豪迈,对此周敬仁自是乐得与其交好,从此两人便是结伴而行,一路下来不知斩杀了多少魔教妖孽,声造一时。 但唯令周敬仁有些哭笑不得的便是,这刑屠烈太过好斗,二人每次见面便是先要切磋一番,以武会友。 此时韩炎以及那三位长老也自然不会阻拦刑屠烈,后者那直来直往的豁达性子也是令他们心生好感。 周敬仁被刑屠烈虎爪锁住,只觉一股大力犹如泰山压顶一般似要将其扳倒。当下向后退了半步,面目微凝,体内真气也是催运起来,稳住脚下停住身形,便是将那股大力抵住,固若磐石一般岿然不动。 刑屠烈见状眼中也是划过一丝兴奋,掌心赤芒又盛了几分,而周敬仁此时却失了一丝方才的从容,面色一动,眉梢都是紧了紧,就见他脚下岩地面“咔嚓”几声细弱脆响,竟是一点点碎裂开来。 周敬仁那只肩膀瞬间倾下了寸余,一股比方才强上数倍的巨力从肩头传来,压得他气息骤凝。 但他堂堂万灵派掌门又岂会如此不堪,当即将体内真气催运至极,一层金芒在他身上若隐若现,那股压力瞬间便是小了许多,借着这劲气,肩头猛地一抖,便是直接将刑屠烈的手掌弹开出去。 那观看的众多弟子们也是松了口气一般,这番较量虽说并非激烈,但若是他们一向奉若天下至尊的掌门不慎吃亏,他们也多少会有些情绪低落的。 “哈哈,好!本来我此番前来还怕少了个对手,看来你这些年也没断了修行,哈哈哈……” 刑屠烈被弹开后,便再没出手试探,毕竟二人现在是身为两大门派之首,总不能当着这些弟子的面肆意胡来。 周敬仁又是挂上了笑容,道:“刑师兄可还是老样子。” “哎呀,你是有所不知啊,自从我当上这什么掌门,每日就是料理门中的繁杂琐事,这些年来我可着实是闲得手痒了。”刑屠烈有些苦恼的叹声道。 周敬仁听罢,又是无奈一笑,道:“刑师兄贵为一派之掌,定是要以门中大事为主。” 刑屠烈只得叹了口气,然后忽然想起什么,目光灼灼的盯着周敬仁,道:“等这大会结束,你可得跟我痛快打一场啊!”说着刑屠烈已是摩拳擦掌,有些按捺不住。 闻言,周敬仁也是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好,就依刑师兄。到时候,周某定会全力便是。” “哈哈,好!”刑屠烈听他答应的如此爽快,显然也是兴奋万分,又是爽笑一声。 这时周敬仁望向刑屠烈身后,道:“刑师兄,贵派弟子……” 从刑屠烈出现到现在这片刻功夫,金罡门也只是他一人露了面,身后却不见任何人影。但以周敬仁这等感官自然察觉到下方山路中正有着数十道身影快步行进着。 刑屠烈听了,随意摆了摆手道:“不必管他们,我嫌这帮小崽子太慢,就先上来了。” 闻言,周敬仁也是摇头微笑,这刑屠烈可真是急性子。 “呵呵,在下韩炎,见过刑掌门。”刑屠烈刚一说完,却是见到韩炎以及三位白发长老徐步走来,拱手相道。 见他们来了,刑屠烈也连忙抱拳还礼,丝毫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倨傲架子,道:“原来是韩老弟还有三位长老,多年不见呐,哈哈。” 在他们寒暄之时,那山路下方一片人影浮现,顷刻间便是来到刑屠烈身后,整齐排列开来。离得近了,众人才看到这些人都是些高头壮汉,来者一张张年轻刚毅面庞,嫣然一股不怒自威之势,不容多问也知是金罡门此次前来参加大会的弟子。 只是这些弟子有许多明显有些气息不均,连喘粗气,似乎是十分劳累一般。 见到此状,周敬仁与韩炎四人相视笑了笑,甚至看向那些金罡门弟子也是多了一丝同情之意。这些弟子如此劳累,显然是拼命奔波所致,而他们全力奔跑,自然便是因为刑屠烈恐怕是直接在山脚下抛下他们,冲上山来,而那些弟子都是年轻一辈,修为自是与刑屠烈天壤之别,又怎能轻易跟上。 这时刑屠烈也是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苛的看着那些弟子们,那些金罡门弟子都是面色一紧,赶忙挺直身子,不敢再露出丝毫疲倦之色,显然对他们这门主是极为惧怕的。这一幕不禁令得万灵派一方略感好笑,却是莫名地想起了他们的段大长老,万灵派弟子在段家竹跟前不也是这番模样么。 刑屠烈清点了下人数,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人,这才转过头来,对周敬仁道:“我金罡门弟子就都在这了。” “既然刑师兄贵派弟子到齐,那便先上山中休息吧。”见金罡门众人全部到齐,周敬仁边说着,边偏头向韩炎示意一下。 韩炎会意,侧身让出一步,道:“刑师兄,随我上山先将弟子安顿下吧。” “有劳了。”刑屠烈也不说废话,便是跟着韩炎向山上走去,一路上倒也是与韩炎相谈甚欢,显然也是有些交情的。 周敬仁和三位长老也是注目着金罡门一众缓缓离去,然后又是将目光扫向山路下方,还有风雨堂的人等着他们迎接。 但无奈周敬仁众人这一等,便又是两个时辰过了去,天色已是接近黄昏,云间明日也正缓缓向山下隐去,那些弟子们更是带了几分不耐,皱眉望着那山路。 金莫勹早就站不住了,一会抖抖腿,一会扭扭腰,心中还暗骂着风雨堂的家伙,让他如此苦等,以金莫勹的性子怕是就快按耐不住想要活动活动了。 随着天色渐暗,万灵派一方中人都是面带焦急之色,甚至连那三位长老眼色中明显带了几分怒意,那风雨堂自然会知晓万灵派掌门周敬仁会亲自迎接,但却是迟迟未现,岂不是大大地拂了他万灵派的面子。 然而三位长老这种怒气也并非全由风雨堂未至而来,更多的便是他们两派之间一向有些不合,以往众多年岁中都是相互争锋,而对于万灵派乃天下正道之首的说法,如今也是唯有风雨堂不予认同。 不过两大门派毕竟都是正道中流砥柱,也不可能相互间有什么大干戈,以免让魔教钻了空子,但在一些鸡毛小事上,却总是有着这么一个风雨堂与自己对着干,也是令万灵派众人略感恼怒,如此一来,与风雨堂之间也是多了些许隔阂。 眼看着红日便已在西方山头匿了半个身子,那原本索性闭上双目的周敬仁缓缓睁开眼,舒了口气道:“终于来了啊。” 闻言,那三位长老都是带着怒气哼了一声,贴到周敬仁身后,面色凌厉的盯着前方山路。而那些弟子们则是有些如释重负一般,总算不用再等下去了。 而这一次,周敬仁却并未如同见到刑屠烈那般笑迎上前,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等着,虽说他一向沉着并非会对这种小事有何计较,但毕竟身为一派之首,总不能拿着热脸去贴别人的冷腚。 时候不长,那昏暗山路中便是有着一众人影出现,正不快不慢,悠然闲在的徐步上前走着,当看到周敬仁以及那脸色有些阴沉的三位长老时,那些人才好歹倒快了步子。 那风雨堂众人,服饰各异,有男有女,为首一人则是一位拄着藤木拐杖,一身深灰素衣的老人。 这老人身子略显佝偻,面色暗黄,一脸褶皱和花白的头发也是衬托出他的年纪,晃晃悠悠的走着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垂暮老人,但他那双瞳之中深邃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神光却是令万灵派众多弟子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骇然,这等威势在不经意间便能由内而发,竟是有种与周敬仁不相上下的感觉,来者定是非凡之辈。 那三位长老在见到这老者后也是瞳仁一缩,然后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周敬仁的背影。 能令三位长老倍感惊讶之人,除了那金罡门门主刑屠烈,剩下的自然便是那当今天下与周敬仁、刑屠烈齐名的风雨堂堂主——司徒闻风。 对于另外两大门派的掌门全部来此,三位长老也是极为不解,但如此状况显然是周敬仁将那二人招致山中,想来是周敬仁有着什么打算吧,因此那三位长老也没有多问。 司徒闻风带着众人姗姗来至,苍老面目上泛着淡淡笑容,却是丝毫没有让周敬仁等候多时的歉意,道:“呵呵,让周师兄久等了。” 对此周敬仁面色倒也一往如常,仍是笑说道:“司徒师兄哪里话,洑蛟岛据此本就路途遥远,定是会耽搁一些的。”显然周敬仁也并不想在此件事上多做计较,便是一带而过。 那些万灵派弟子们听闻是司徒闻风前来,也都是一阵惊异,但先前有了刑屠烈,他们也并未惊讶太久心中便恢复平静。 “既然来了,那便请司徒师兄上山休息吧。”说着,还扫了扫司徒闻风身后的一众弟子,只见其身后紧跟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个独眼龙,左眼带着眼罩,面色冷峻,神光中如若冰霜般透着丝丝寒意,直视前方,丝毫不为周遭景色人物所动,就连同门的那些弟子也是有些敬畏的看着他;那女子则是眉目娇秀,齿皓明眸,嫣然一笑间尽是柔婉风情,一身淡紫衣裳更显楚楚动人,一下便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周敬仁心中感叹,这两人想来也是非同寻常的小辈,不知他万灵派的弟子这一次还能否与之相较。 周敬仁说罢,那些心中不快的三位长老也是略带不甘的侧身引着风雨堂众人向主峰走去,只是却少了韩炎与刑屠烈那种谈笑风生。 随着风雨堂众人的离去,那些万灵派出来迎接的弟子们也算是完成职务,在周敬仁令下纷纷散去。 金莫勹站在原地仰天伸了个懒腰,一股解脱之感从他脸上显现出来,这一天可当真是把他憋坏了,刚想四处走走,却是见到韩炎面上挂着几分急切,从天上掠过,来到其身旁。 “师父!”金莫勹连忙上前躬身道。 韩炎摆了摆手,连连道:“莫勹,你去带上十个弟子,前往万灵山脉东方三十里处。” 金莫勹眉头轻皱,道:“师父,那里有何事?” 点了点头,韩炎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金莫勹,道:“我方才接到通报,前几日那里突然有一个妖怪作乱,危害了不少百姓。”说着,韩炎也是声色渐厉,眼中更是划过一丝痛心。 听罢,金莫勹顿时眉梢竖立,眼中凶光连闪,道:“弟子即刻便去!”话音尚未落下,便是几个闪身,御空向主峰飞去。 韩炎望着他的身影,良久,才缓缓摇了头,叹息一声。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四章 密议 经过一夜安置,金罡门与风雨堂的众人都在主峰住处安顿下来,那些万灵派女弟子连同没有取得名额的也是早在前些天选拔结束后便住在了主峰,而吕明昊则是一样,跟着段家竹被安排在了主峰的一处舍中。 段家竹自从得知吕明昊的修为之后,便是心中大喜,这几日更一改常态,对吕明昊知无不答,几乎想将这些年未有传授给他的本事一下倾囊相授,弄得吕明昊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一般,反而有几分不自在。但如此良机他可不能错过,段家竹这修行一生的感悟,可是柳筱莹所比之不得的。 翌日清晨,逍遥殿内,正有着七道身影端坐着,赫然便是三大门派的掌门以及万灵派的四大执权长老。 只是今日众人多是面上挂着阴沉,就连同坐在首位的周敬仁,也是少了几分往日的那般从容和善从容之色,反而多了一些少见的愁容、苦恼。 周敬仁看了看手下两边座位神色严肃的刑屠烈和双目微闭一副悠哉的司徒闻风,轻咳一声,待众人将目光转向自身,方才徐徐道:“想必诸位都明白今日周某唤大家是何目的。那我便长话短说,如今天下各处多有魔教妖众作乱,实属猖獗,大有卷土重来之势,不知两位师兄对此有何对策?” 闻言,刑屠烈也是有些愁恼。近年来魔教动向确实有所活跃,但无奈他屡次派门中好手前去,都是徒劳无获,扑了个空。此时一向直来直去的刑屠烈也是想不出办法,只好低头沉思着。 而那司徒闻风却是轻抬了眼皮,不淡不咸地道:“周师兄何出此问,贵派这天下第一正道都是毫无办法,像我等又能如何作为?”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听在在场万灵派众人耳中却是格外刺耳,这般阴阳怪气的讽刺,岂不是说他们万灵派徒有虚名,反而要仰仗另外两派才能想出对策。 “你!”有关万灵派声望,段家竹怎能忍耐,怒拍座椅,就欲猛然起身,要与司徒闻风讨个说法。 但他刚有所动作,便被身旁的韩炎死死按住手腕,终是没能起身,寒着脸扫了司徒闻风一眼,这才将心中火气强压下去,悻悻转过头看向别处,不屑于与其相视。 韩炎将其拦下后也是略松了口气,当时听了司徒闻风那句话,即便是他那种随和脾气也是有些难以忍受,但毕竟他比段家竹冷静不少,率先平了心境,将段家竹阻拦,否则现在不知道段家竹又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了。而段家竹二人对面的白悦玲、薛和也顿时多了几分不善之色,但他二人则是先看了看周敬仁的眼色,只见首位周敬仁隐晦的摇了摇头,白悦玲与薛和这才没做什么反应。 周敬仁也不恼,倒是笑说着问道:“这天下第一只不过是世人随意给的虚名罢了,真要说起来,这三大门派的名头可少不了金罡门和风雨堂啊。” 然而对万灵派四大长老的反应,司徒闻风却是置若罔闻,轻瞥一眼,仍是那副清单口气,略作怅然道:“哎,就便是随意给的,我风雨堂也是与这天下第一无福消受啊。” 段家竹听言,顿时气息更是粗重了几分,这般出言讥讽万灵派,听在段家竹耳中,可要比白悦玲的恶语相向尖锐不知多少倍。 还不等周敬仁出声,一旁的刑屠烈便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粗声大气的道:“司徒闻风,今日是来共议大事的,你就少说两句吧。若是你想争辩谁是天下第一门派,那今日正好咱们三人在场,不如就先比试比试也好!” 听得此话,司徒闻风眼角一抽,刑屠烈显然是向着周敬仁说话的,而他自然明白万灵派与金罡门两家向来关系不错,若是此番将金罡门得罪那日后对他风雨堂的局势定是极为不利,于是眼中冷芒一闪,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出言。 见这气氛略显紧张,周敬仁则是先笑了笑,道:“二位不必如此认真,那所谓排名不过是身外之物,司徒师兄也不会如此在意的。” 司徒闻风这才脸色缓了些,还有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得旁边的四大长老都是气得颤了颤,这司徒闻风不仅言语凌厉,竟还如此厚脸皮,当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周敬仁也是在心中暗叹,但他毕竟身为一派之主,不能做什么鲁莽之事,否则也不会出言为司徒闻风开脱了,因此他只是向司徒闻风、刑屠烈二人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先将此事放下,接着商讨要事。 司徒闻风又岂会不识趣,当即话锋转下,淡淡一笑就如同刚才什么都未发生一般,道:“魔教素来行事诡异,当年那场大战便也不知他们究竟有何用意,明知会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却依然掀起大战。近年来他们动作又越发频繁,这般暗流涌动,定是不祥之兆啊。” 周敬仁以及四位长老也都是点了点头,抛开前番司徒闻风的话,此时所说却是颇为中肯,毕竟同为正道中人,司徒闻风更是尊为三大门派之一风雨堂的掌门,魔教有何风吹草动他可是极为关注,否则一旦有变,首当其冲的可就是他们这三大门派了。 “不错,当年那一场正邪大战,令正邪两道都是元气大伤,即便是年过五十载,我等门派也是未曾恢复到当初鼎盛之时的半成,虽说还被世人称作三大门派,不过我想二位师兄也是明白这其中滋味吧。”周敬仁又接了话茬,语气中略带感慨,更有几分怅然失落之意。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件事,顿时令刑屠烈眉头大皱,一双虎掌攥的咔咔作响,额上青筋涌动,磨着牙槽恨声道:“哼!若不是那场大战,现如今那些闲门杂派又岂敢肆意妄为越发不将我金罡门放在眼中!” 虽说当年那场大战波及甚广,天下正道无数豪杰就此殒命,但身为三大门派,世人无不将其当做最大仰仗,因此这三家的高手也必要身先士卒,与魔教的拼杀也是最为激烈,随着一位位绝世高手溘然而逝,如今虽还有着三大门派的说法,却是与那数十年前的只手遮天差了许多,那些原本在三大门派看来不足挂齿的小宗门派,也是不那么好约束了。 而更有一些门派一改以往谦卑姿态,已经敢于粗声大气,指手画脚,甚至是拉帮结派,不断充实自身,几十年韬光养晦下,已有不少势力令得三大门派不容小觑。 此等状况,起初也并未让三大门派过多在意,毕竟同为天下正道,贮藏势力也可对魔教产生一些震慑,保一方安宁。 但不料日久年丰后,他们三大门派惊怒的发现,那些宗派竟是着重于提防他们三家,还暗中派了一些密探打探他们的动向。这不用多想便知这些宗派的目的在于趁着三大门派萎靡之时,奋起直追,好早日能与三大门派相争,名声大噪。 对于他们打得这种算盘,在场众人中尤以刑屠烈对此甚是不齿,想想以往那些对金罡门俯首称臣的那些门派,竟是打起了他们的算盘,这如何令一向习于直来直往的刑屠烈不鄙夷视之,因此他早就是对其积怨颇深。 周敬仁、司徒闻风也是深深颔首,这番问题可是令他们苦恼了许久,身为一派掌门,若是宗派在自己手中日渐衰势,那可真是不小的罪过。 司徒闻风削黄的脸上更是阴测了几分,沉声道:“当年那场大战,一次便够了!” 如今三大门派的声势地位虽算不得岌岌可危,但那众多宗派对其虎视眈眈,总想将他们从三大门派的宝座上拉下来,可是不得不防的,再加上魔教大有复苏之势,现在三大门派可谓危机四伏,如果真如当年一般再经历一次正邪大战,只怕他们三大门派便会没入二流之列了,这等损失,在座的三位巨擎可是担当不起的。 “这代价确实太大了些。”周敬仁沉吟着道,“此番事关紧急,也正是如此我才会借这次大会邀二位来敝派商议啊。” 旁边刑屠烈皱着眉,开口问道:“该从何解决?” “现在一切麻烦都是当年魔教引起,这病根自然就是魔教。”司徒闻风淡淡的道。 周敬仁点点头,道:“不错,这一切可都要从魔教查起啊。” “查什么?”刑屠烈有些困惑的道。 “魔教现今诸多动作究竟所为何故!”周敬仁沉着声音,甚至带着几分忌惮的道。 “不过,要想找到他们魔教,怕是不简单吧?”司徒闻风开口道。 他这一问,便是被提到了重中之重,虽说魔教武学向来神秘莫测,但天下正道众多高手又岂是等闲,若是发难,他们也是不惧魔教的,但奈何魔教从来都是踪迹难寻,就如同掌握着三大门派的动向一般,屡屡能够与其避开。 而且寻常能遇见、抓到的魔教中人多是些虾兵蟹将,对魔教内事尽然不知,也正因如此,虽说正邪两道僵持上千年,却也是无人知晓魔教的根基究竟在何处,这一明一暗之下,正道人士往往要吃上一些暗亏。 而周敬仁脸色也是沉了一些,叹了一声道:“确实不简单,这魔教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咱们眼皮底下溜走,若说不是咱们三大门派被魔教眼线盯得滴水不漏,恐怕诸位中没人能信罢。”说着,还看了看下方的段家竹,“且说敝派段长老,自从那次大战之后,他便经年累月出山,只为寻找魔教根基所在,可如此多年过去却也依旧无果啊。” 众人颔首,这等局势着实令他们犯难。 “那周师兄的意思?”司徒闻风开口问道。 “魔教酝酿数十载,定将有大乱发生,所以我等应尽早摸清他们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不过此言一出,众人又是有些愁容涌现,魔教踪迹本就难以追探,更何况还要深究他们在谋划何事,这谈何容易。 “如此说来,周师兄莫不成是心中有了底?”司徒闻风却是回过神来,反问一声。 周敬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呵呵,还真是瞒不住司徒师兄啊。” “当真有办法?”刑屠烈顿时心中一喜,差点失声喊了出来。就即便是这般,他那粗糙声响也是吓了众人一跳,白悦玲更是私下狠狠白了他一眼,这刑屠烈可真是个粗汉,动不动就这般失态。 不过一瞬之后,那其余几人便全是将精神放在了周敬仁身上,就连四大长老先前也是不知周敬仁竟然已是成竹在胸。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都是你弥漫着一股寂静、压抑,甚至连呼吸都停了下来,若是此时真能有个法子,那对抗魔教必会大大多了几分胜算。 周敬仁吐了口气,笑道:“我这法子,可没那么大把握,万一失手,二位可还勿要怪周某愚钝啊。” “哎呀,周师弟你就快说吧。”刑屠烈此时有些迫不及待,连忙插话道,“就算不成,也怪不得你。” “那是自然,这对付魔教一事,绝不容易。”司徒闻风见状也是随意附和了一声。 见他们如此恳切,周敬仁也是缓缓笑道:“我说的法子,其要点便是在于此届的大会。” “武斗盛会?”众人一听便是有些怪异惊讶,那万灵派的四大长老更是面面相觑,不着头脑,这寻找魔教踪迹,查探魔教阴谋的办法和他们三派之间惯例举办的武斗盛会有什么关系,况且周敬仁也从未与他们提及过。 “不错,正是这次大会。”周敬仁又是肯定的解释道,“每次得知魔教消息,我等便会派遣一些修为高深,见识颇多的年长弟子前去,企图围剿那群恶孽,可这结果嘛,便都是不言而喻了。” 刑屠烈连连点首,沉着声道:“魔教甚是可恶,居然能将我等门派盯得如此严密,手段倒是不低。” 司徒闻风眉头微皱,问道:“但这又与那大会有何干系?” 周敬仁微微一笑,却是反问道:“司徒师兄,不知贵派风雨堂中往年在外游历的弟子可否遇上过那些魔教妖徒?” 说罢,那司徒闻风阴翳深邃的苍眸中顿时有着一缕精光划过,眉毛一抬,接口问道:“你是说,让这些在外历练的弟子出任此事?” 听得此言众人皆是神色微动,而唯有刑屠烈好像一头雾水一般,愣愣的看着他们。 周敬仁见状,不禁微微失笑,心道这刑屠烈可是除了修行天赋极高,其余的,倒真是一窍不通啊。 “司徒师兄所言正是周某所想啊。”周敬仁缓缓解释道,“我们屡屡派遣出的弟子均是无功而返,甚至连魔教的影子都是见不着,都知道定是那魔教探报道,只是咱们却毫无办法。不过那些在外修行历练的年轻弟子却是多有和魔教交手,想来是魔教尽管有通天手段,也是无暇顾及全部。” 刑屠烈恍然,喃喃道:“那些个小辈修为低微,确实不容易让魔教关注。” 闻言,一旁默不作声的段家竹却是皱起了眉头,刚欲起身开口,却是被司徒闻风抢先一步。 “周师兄想让这届大会的小辈们去探查魔教,怕是有所不妥吧?”司徒闻风沉吟道,“这些参加大会的小辈可都是有些天赋的,将来必能有所成就,若是因此是夭折,岂不令我等三派损失甚重啊?” 正如司徒闻风所言,这些参加武斗盛会的弟子皆是同辈之中的佼佼之辈,将来三大门派的延续、发扬也正是要依靠他们,可如今毕竟是修为甚低,若是主动去寻魔教,难免将其惹怒,令魔教有所注意,那也不会像以往一样只会遇上一些闲兵杂鱼,此徒必定是凶多吉少,这等损失可是对他们大大的不利。 周敬仁颔首道:“正因为此番决定对咱们三派影响重大,稍有不慎,便会失了这些后继之人,我也是左右为难,这才会招二位师兄商议啊。” 说罢,大殿之中又是陷入沉寂,周敬仁也是静静等着他们的答复。 良久,司徒闻风先开了口,道:“也罢,虽说危险,但毕竟可以掩魔教耳目,正所谓出奇制胜,我就陪周师兄赌一把。”此言一出,就连周敬仁也都是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往日时常与他万灵派作对的司徒闻风会答应此事。 一旁的刑屠烈也似狠下心做了决定,顿足道:“哎,既然如此,那老夫也退却不得,就让我门中那些小子一起罢。” 这等结果显然是比周敬仁预料顺利许多,他本还抱着司徒闻风与刑屠烈二人会深闭固拒,最后只是派遣自家门中的那些弟子完成此任。可没想到他们二人并未有何反对便同意了周敬仁的提议,能得到这两大门派相助,无疑更添了几分把握,甚至遇到险难时死伤也会少一些,这自然是令周敬仁十分欣喜。 “那周某便替天下正道社稷谢过二位师兄了。”周敬仁连忙颔首笑道。 司徒闻风摆摆手,道:“这乃是我三大门派义不容辞之事,况且对付了魔教,三大门派也会提些声望,省得那些图谋不轨之徒有机可乘。”单说这这般话,司徒闻风眼中却是夹杂着些许异样令众人没有察觉。 刑屠烈也跟着道:“就照周师弟你所言吧。”虽说话中带着几分无奈,但他却没再反对,长久之计毕竟要有所失。 周敬仁当下又是将那些计划之中的事与司徒闻风、刑屠烈二人详细交代了一些,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达成一致,便纷纷从逍遥殿散去各回居所。 而大殿渐渐进入平静后,段家竹却留了下来,满怀心事的看着周敬仁。 周敬仁笑着无奈道:“师弟啊,怎么,心疼徒弟了?” 段家竹苦叹一声,道:“不瞒师兄,我这些年来的确对昊儿上心太少了些,不知他这些年竟是如此勤于修行,若是再像以往一般,可真是妄他称我一声师父。”说着,段家竹也是面露惭色。 “不过师弟你为了那宝贝徒弟,倒也什么都肯做啊。”周敬仁接口道,“方才你与我传音之事何时动身?” 段家竹顿了顿,道:“即刻便走。” “真是急性子啊,好吧,这里的事便无须你操心了,明昊我也会照料,你尽管去吧。”周敬仁笑着答应了下来。 “多谢师兄,我此行会尽快赶回。”说着段家竹感激的看了眼周敬仁,便是大步迈出逍遥殿,腾身一跃便是化作一缕光影遁于天际。 段家竹身为万灵派职权长老,在这等武斗盛会的大事时,理应呆在山中帮周敬仁主持各项事宜,但周敬仁却是依旧任他所愿,也是让段家竹心中有股愧疚之意,不过权衡之下,他还是决然离去,这股愧疚之意在吕明昊身上却是更深。 “你若是能将他带来,我便解了这段恩怨。” 待得段家竹离去,周敬仁负手仰望这云端一边,沉默许久后,一声舒叹,这才转身没入逍遥殿,身影在黑暗中渐渐模糊。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五章 抽签 自那逍遥殿七人密谈数日后,终于是迎来了这五年一度的武斗盛会。 这一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万灵山上也是呈现一派祥和,主峰之上拨云坛处,一大早便是有着众多弟子紧锣密鼓的忙活着,近两个时辰后,终于是将拨云坛布置完全,这才纷纷散去,各执其所去了。 只见拨云坛上横列这三个硕大的圆形擂台,每个擂台都是径长十丈,高半丈余,这些擂台均是以青石为基,单是石料便用了不少,看上去不禁给人一种厚重大方之感,摆在这空旷的拨云坛上显得有几分格外显眼,而这一排擂台前方面向主峰甬道洞口方向还有着三排由上至下排列而开的看台,这看台每层都有十丈长短,最上层看台中央处,有着三把宽适的赤木大椅,一目了然,这便是周敬仁等三位掌门的观看之处。 待得日照当头,这原本清净宁谧的拨云坛上却是慢慢地热闹了起来,只见从主峰入口处的甬道内,正缓缓有着众多万灵派弟子徐徐走来。 这些人中有老有少,脸上均是挂着兴奋之色,对于这三大门派联合举办的武斗盛会,他们都是激动不已。 这武斗盛会,乃是当年正邪大战后,三大门派损失惨重,可谓正是如惊弓之鸟一般,唯恐重蹈覆辙,便以五年为限承办一次大会,借以激励后辈。 而数十年光景飞逝,这武斗盛会也成了全天下修真者人尽皆知的大事,久而久之,武斗盛会不论结果如何,这消息都是不胫而走,也正因如此,每届大会上孰优孰略,也都是成为了外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不过,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每届大会若是哪家落得最下风,也更是惹得世人议论,而万灵派近来四届大会全是末位,这不禁令其名望与另两大门派相比每况愈下了。 而这些前来观看比试的弟子在兴奋之余,也是有着一丝担忧,不知这次他们万灵派能否扬眉吐气,夺得头筹。 这一众弟子中,有着一些年纪较大的走到看台处,便是一些门中的长老,而那些年轻人,大上一些的有三四十年纪,小的十岁以上三十以下也都是不在少数,则是站在看台下方,三五成群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那看台周围已是挤满了前来观看的万灵派弟子,看台上也是坐着不少门中长老,接着甬道入口处也是接连几道身影漫步走出,正是周敬仁和司徒闻风、刑屠烈三人谈笑着走来,身后跟着的便是韩炎三位执权长老以及那六位白须长老和三位西山而来的女长老,如此阵势,足以看出他们对这武斗盛会是何等重视。 随着这些掌门、长老之类的大人物的出现,一道道矫健而朝气勃发的身影也是鱼贯而出,错落的跟着,这些人隐隐分成三堆,加在一起足有近百人,便正是这届大会备受瞩目的参赛弟子了。 在众多弟子、长老的注目下,周敬仁一行人徐步前至看台上层最中央处,转头向身后的韩炎低声交代了几句,便与司徒闻风、刑屠烈坐在了那三把大椅上。 韩炎得令之后,走上前去,将人员位置等琐事布置完全,而后站在三排看台前正中央处,望向众人,朗声道:“时隔五载,这武斗盛会又是约定之限,有道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魔教与我天下正道倾轧已久,时有大小冲突,想来当年那场大战诸位多是耳熟能详。” 拨云坛上一片寂静,那些年岁稍大的长老们都是稍有些面露惧色,显然是对于当年那场惊天动地之战留有后怕。 不过那些年轻弟子们却并未像那些长老一般,反而是带着些许困惑,他们固然深受熏陶感染,对当年那场大战也是有所耳闻,但终归只是从前辈口中得知,没能像他们那般感同身受,所以对当年大战的惨烈景象也是知之甚少。 此时吕明昊站在参赛的众人中间,皱着眉看向看台周敬仁周围处,却是因为没发现恩师段家竹的身影。 当天段家竹走后,周敬仁便是派了名弟子告诉吕明昊,段家竹可能要出山一段时日,叫他不要担心。 但是段家竹突然离开,吕明昊又怎能心静?而且他孤身一人来到主峰,既没了段家竹的看顾,又没了金莫勹能陪他嬉耍,吕明昊心中也是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韩炎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时日久了,难免会对往事有所忘却,倘若是我天下正道子弟安于现况,贫于修行,保不齐哪天又被魔教趁虚而入。对于魔教,我万灵派、风雨唐和金罡门三大门派必然是要能独挡一方,担起挽护苍生的重任。”说着,韩炎目光缓缓转向那些这届大会的参赛弟子,“正因如此,我等三大门派便在那场大战之后决定,五年一限设此武斗盛会,专为激励后辈令其不敢懈怠,勿忘当年之痛。” 说完这些,韩炎看向周敬仁,只见周敬仁冲他微微颔首,低声道:“开始吧。” 韩炎点点头,而后面向众人道:“此刻时候不早了,闲言碎语便到此为止,这第十届武斗盛会便就此开始吧!” 闻言,那些参赛的九十名弟子也是抖擞精神,抬头听候着韩炎的交代。 “依照往届惯例,你们还是要分为十五组,每组六人,而后各组分次进行比试,选出优胜两人便可进入第二轮比试,以此类推,最后决出你们这些人中的头筹。” 那些弟子们此时有的面面相觑,有的低声细语,有的略显慌张,还有的神光默然,总之形色各异,都是带着些许激动。毕竟他们也都是初次参与这等大事,正可谓万众瞩目,难免有些心情激荡。 只是这些人中,吕明昊却是显得有些不为所动。他之所以急切要参加这武斗盛会,既不是为了出什么风头,也并非是期望柳筱莹口中所说的门中会给予大会前十名弟子的奖赏。他心中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吕清所说的真阳宫宫主万坤宏,而现在他既然的到了这参赛名额,那段家竹也不会因担心吕明昊的安危而阻拦他出山,吕明昊心中也算是一块石头落定,此时除了一心想着大会早日结束,固然没了其他想法。 说罢,只见看台后走出一位中年弟子,手里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匣子,匣子上有个仅能容一只手伸进的口子,口内也是被黑布挡着,却是看不见里面。 长老快步上前来至韩炎身旁,韩炎指着那长老手中的匣子,向众人道:“这里面共有九十张纸签,上面写着一至十五的数字,而每个数字又都是有六张,你们每人从中抽取一张吧。” 那中年弟子上前一步,捧着匣子,向着众人和善一笑,道:“诸位师弟师妹,请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因此紧张之中也没人率先站出。 就在他们有些犹豫时,却听人群中一道笑声传出,而后众人只见得一名英气勃发,气度不凡身着淡青道袍的青年徐步走出,道:“既然这届大会乃是我万灵派承办,那自然是要抛砖引玉,在下不才,这第一签就由我来抽吧。” 说罢,便是两三步走至中年弟子跟前,伸手便向匣子里探去,拿出一张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壹”字,那青年微微一笑,道:“看来,一会便可能由我上场了。” 待他说完这句话,那些参赛弟子才回过神来,万灵派这一方更是一阵低语声响起。 “那不是任师兄么?” “是啊,上次评测的时候,他只手就把‘千重碑’轰出五丈,估计是踏入金丹境了吧?” “金丹境?不能吧,咱们整日苦修,下的功夫也不比他们差,这才刚刚晋入灵寂境界。” “蠢货,你以为人家跟咱们一样?任师兄可是掌门真人的亲传弟子,其天赋资质定是与咱们普通弟子有天壤之别。” “哎……可惜咱们资质入不了掌门和几位执权长老的法眼。” “是啊,若是能被掌门或几位长老收为弟子,定能受益终生啊。” “……” 他们口中谈论之人,便正是此时抽签的青年,这青年名叫任道远,乃是万灵派掌门周敬仁二十年前收下的亲传弟子,其天资超群,甚是受周敬仁喜爱,同门子弟更是对其崇敬有加,虽说任道远正值青年,却已在门中地位极高。 对于相比其他弟子,任道远此举沉稳大气,看台的周敬仁也是含着笑默默颔首,首次出来见识世面便没有给他乃至万灵派丢了颜面。 任道远拿着那张纸条站在一边,静静等候着其他人前来抽签。 那一众万灵派弟子也是少了几分怯懦,纷纷上前抽取自己的组数,风雨堂和金罡门的众人也是紧随其后。 吕明昊上前抽出纸条,打开一看,一个“肆”字写在中央,然而还不等他如何反应,却听后面一声怪笑传来。 “啧啧,看来我与吕师弟真是缘分不浅啊。”此时郑迪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吕明昊。 只是吕明昊对他这笑容却是不禁打了个冷颤,低头看向郑迪手中,只见他手中纸条上赫然写着一个“肆”字,一种羊入虎口般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得向后退了半退。 看他这幅模样,郑迪脸上笑容又更盛了几分,上前一步道:“吕师弟,你躲什么啊?你看,咱们二人可都是排在第四组之中,若是交上了手,还望师弟多多留情啊。”说罢,又是一阵晦涩笑声从其口中传出。 他越是这般奸笑,吕明昊便越是觉得浑身发冷,只得硬着头皮,僵硬的说了声:“师兄过谦了。”说罢,便是逃离一般的转身就走。 看着他走远,郑迪脸上却是逐渐阴冷下来,冷笑一声,回到郝达、王天胜二人身旁。 而不远处的柳筱莹握着手中写着“拾”的纸条,刚想看看吕明昊那边抽中的是第几组,却刚好注意到郑迪那般做派,黛眉微蹙,一股嫌恶涌上心头。不过柳筱莹也没上前帮吕明昊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回想起当初吕明昊得知自己并非废材时的狂喜,一向聪慧的柳筱莹也是隐隐猜出几分端倪。 片刻过后,这九十人便抽完了签号,然后自觉地根据自身组数六人站在一起,最后隐隐站成了十五堆。 吕明昊看着自己这组的其余五人,除了那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郑迪早已认识,其他的四人便全是生面孔。 这四人全是男弟子,有一个身着青色道袍,想必定是万灵派的同门弟子,还有三人,一个是黑头壮汉,看这架势应该是金罡门中的弟子,而还有两人则是站的相互紧靠,便应该是风雨堂的弟子了。 吕明昊打量着这几人,那两名风雨堂的弟子倒是平常无奇,估计着也就是刚刚晋入灵寂境界,与他灵寂中游的修为倒也有些差距,不过剩下的二人便是让他觉得心中一阵发苦。 且不说那不怀好意的郑迪,单是那金罡门的壮汉却是给人一种如山林野兽般的刚猛威武之势,比之王天胜还要高大魁梧几分的身姿更是令吕明昊觉得颇有种压抑之感。 但正在吕明昊心中暗凛之时,那壮汉正好转过头来与他四目相接,却在吕明昊正准备有些仓皇失措的撇开头时,看见那凶悍的脸上忽然挤出一个看似生硬却憨厚的笑容。 吕明昊顿时一惊,连忙回以微笑,便是转过身去,这一脸凶悍的高头大汉一下子竟是露出这幅模样着实令人觉得有些不好接受。 韩炎看着这些弟子抽取好各自组数,便又开口说道:“既然大家都已知晓了各自的组数,那么接下来我便说说这大会比试的次序。” “这有三个擂台,每个台供一组人比试,每组六人必须与其他五人相互比试,每组总共进行十五场比试,最后从中选出胜场最多的两人,而后才能进入这第二轮比试。” “而这第一轮则是每隔三日,三组轮番上台进行比试,每组三场,待得四十五日之后,便可决出胜出的三十人,而这三十人便可进入第二轮的比试。” 韩炎说罢一笑,看着站得略靠前的三小堆人,道:“今日乃是武斗盛会的首场,前三组的弟子便请前去擂台吧。”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六章 初战 韩炎话音一落,只见拨云坛上数百人便是全将目光投了过去,看着那三组弟子。 那些弟子们毕竟年少,没见过太多世面,忽然被这么看着,顿时有些人显得羞涩腼腆,竟有几分像是平日的吕明昊那般。 不过他们乃是这一辈的精英翘楚,瞬息便是平静下来,而后按着韩炎的指示,共十八名年青弟子,手中攥着“壹”“贰”“叁”字样的纸条分别站在了那三个擂台跟前。 而剩下那些今日不需比试的弟子们则是一个个兴致冲冲的跑到擂台下,观看着今天大会的首场比试。 只是这擂台下观看人数最多的,却并非先前被一众弟子议论的任道远所在的第一组,而是与其相隔最远的第三组。 只见此时第三个擂台处,下方挤满了来自三大门派弟子,而他们的目光正有些痴醉般的看向擂台前一道窈窕身影。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随司徒闻风一同上山的风雨堂女弟子。只见这女子身着青衣,青丝垂髫遮掩着半面娇容,眸齿清皓,眉目张合间尽显一股妖娆百媚之姿,她这般那绝代佳颜,却是迷得众多男弟子一阵口干舌燥。 此女名为殷巧儿,乃是风雨堂掌门司徒闻风的亲传弟子,向来在门中天赋极高,深得司徒闻风以及诸多长老的喜爱;再加上她这风雨堂中无人能出其右的绝色,不知多少弟子为其痴迷。 眼下此番情景,殷巧儿却并不羞涩避讳,反而笑容之中更甚得意,只是媚眸之中却并未有着眼下这些毕露倾慕之色的三派弟子,反而不经意间瞥向远处,朝着那一堆应是第八组人中的一道身影望去。 这道身影身姿挺拔,足跟稳健,负手而立,鼻息张颌之间,俊逸脸盘上却是一股逼人的寒意涌动,惹得同组的三名万灵派弟子和一名金罡门弟子都是不敢与其离得太近,只顾隔着两三尺偷瞄着他。 此人便是日前与殷巧儿平行跟随司徒闻风来至万灵山的那个独眼龙。这独眼龙同殷巧儿一般,也是司徒闻风的亲传弟子,名为元斐,天赋资质甚至连殷巧儿也是比之不上。但此人性情孤僻,心如寒冰,以至于就算同门弟子皆是不敢与其有过多交集,唯恐将这大师兄惹怒,倒是对殷巧儿平日如众星捧月般对待。 只不过,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纵然能得殷巧儿这般妖娆美人的垂青,那元斐却也丝毫不为所动。 元斐似有察觉,转过身去正与殷巧儿四目相接,看着那双情意萌动的醉心眸子,元斐依旧是漠然视之,只是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又转身过去,将目光望向第一组的任道远处。 又被心仪的师兄这般冷落,殷巧儿顿时气结,恨得跺脚略带不甘的怒哼一声,也是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而就在此时,三个擂台处分别有三位万灵派长老登了上去。 那三组出赛的弟子也是纷纷跟了上去,然后就听那三位长老分别对他们说自己乃是本场的裁判,以及一些比试事宜,然后又是拿出六张小纸条,用手攥着底部,对众人道:“你们六人分别从老夫这里取走一张签子,上面写着一到六,一对六,二对五,三对四,便是你们今日出场比试的次序。” 任道远与同组弟子一同抽取了纸签,打开一看,便是摇头自顾笑叹道:“看来今日我倒与这壹字多有缘分啊。” 说罢,任道远轻身一跃,便是退出数丈,冲着那同组的五人抱拳微笑道:“不知是哪位师兄前来赐教?” 闻言,那五人相视一眼,便是只有一位风雨堂的弟子留在擂台,而另外两名金罡门弟子和一名万灵派弟子则是跳下擂台,与他人一样观看起比试。 那人倒也气度不凡,并未有何束手束脚的慌张之感,却也举止大方,回道:“如任师兄所见,在下便来讨教。” 那裁判见二人已是蓄势待发,便来至二人中间强调道:“哪方开口认输或将对方击下擂台便是分出胜负,若是胜负已分,便不得乘胜追击,双方比试乃是切磋,不得伤及性命,更免伤了两派和气,切记!” 待交代了这句话,那裁判脚下一蹬,便腾至空中,而后一挥手,以真气扩音,朗声道:“比试开始!” 话音落下,整个擂台以及周遭都仿佛是绷紧了气氛,这座擂台下方观看的众人都是有些紧张的望着上面的两人,这些看客以万灵派为众,他们向来听闻周敬仁的爱徒任道远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后辈,但因后者常年来随周敬仁潜心苦修,抛头露面也只在寥寥之数,甚至一些近几年拜入门中新弟子都是未曾见过一面,好奇之下也都是想看看这传闻中的师兄究竟有几分厉害。 在万灵派弟子周围,剩下一些便是零零散散的风雨堂弟子,而那些金罡门的弟子则是跑去第二个擂台为他们的同门呐声助威了。 “万灵派,任道远!” “风雨堂,刘辛熊!” 擂台上,二人听得裁判一声令下,则是同时扬手挺身,抱拳互报了姓名。 而后就在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轻声惊呼中,擂台上二人未有丝毫迟缓,脚下一蹬,便是砰砰两声,凭空弹起两蓬尘雾,四掌相接撞在一起,其速度之快可谓电光石火,甚至连一些同为这届大会的参赛弟子也是看得一呆,心中更是惊叹不已。这般功力即便只是此刻粗略观看,也知二人的修为在他们同辈之中可谓是凤毛麟角一般了。 只见擂台上两团光芒一金一青不断交加、分离,每次相接都会发出一阵涩耳尖鸣,就连擂台周遭数丈内都是听得十分真切,岩石搭建的擂台也是被震颤得微微抖动,二人这一战倒真是声势不小。 半柱香得时辰过后,擂台上的任道远、刘辛熊二人依旧是打得难解难分,这令周敬仁倍感惊讶。这任道远可是他苦心栽培的得意弟子,虽说现年尚还修为不高,但也是能初见端倪,照此发展日后定是前途无量,可此时竟是跟同龄弟子战得如火如荼,不禁让他对那名叫刘辛熊的青年多了几分赞叹。 周敬仁身旁的司徒闻风察觉前者面色微动,便是嘴角微抬的哑声笑了笑,悠然品着杯中香茗,淡淡道:“当年老夫看这刘辛熊有几分资质,便将其收做弟子,如今功力倒也有金丹境了,只不过与元斐还是差了些。” 司徒闻风这句话就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但他这平淡语气却是令人耳烦。任道远乃是周敬仁座下高徒,同辈弟子中鲜有敌手,而这司徒闻风却是一句轻描淡写,便像是告诉众人他这弟子算不得最好便是能与周敬仁的爱徒一争高下,那更为优秀的便是稳稳压在万灵派一筹,这般说辞倒也的确有着贬伐万灵派之意。 一旁的白悦玲等万灵派众人顿时脸上一寒,不善地盯着那若无其事的司徒闻风,只不过既然有周敬仁在这方坐镇,他们也不好出面顶撞司徒闻风,只得露出一些愤愤之色。 周敬仁听了,心中也是略有不快,但却没有表露出来,笑说道:“司徒师兄真是好本领啊,竟能教出这么多高徒,想来周某也是倍感惭愧啊。”说着,却是苍目微转,瞥向了人群中的元斐,打量几眼后,便又接着观看任道远这边的情况了。 “砰——” 只听擂台上一声炸响,任道远、刘辛熊二人便是从那一大团半边金芒半边苍青的光芒中倒飞而出,在空中翻了数圈才踉跄落地。 “刘师兄可真是好功力,在下佩服。”任道远站在擂台边缘向擂台另一端的刘辛熊朗声笑道。 闻言,刘辛熊也是抬起头,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他这幅笑容中的一丝痛苦难以掩饰,负手背后也是在微微颤抖,不过这些都被他刻意强压住,距离近十丈的任道远自然也是没有发现什么。 数息过后,二人都迟迟未上前出手,只是静静站在远处相互僵持着,凭他们方才交手的情形,二人虽说并未施展全力一战,但也是相互探了探底,若是再像刚才一般厮斗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寻找机会拼尽全力而将对方一举击败。 不过他们这般盘算着,但二者又都是谨而慎之,隔着十丈距离却也是不好出手,因此也只得相互对望着。 但越是这般按兵不动,这气氛便是越发动人心弦,就连那些擂台下的看客也是不知不觉握紧了手,连呼吸声都是轻了许多。 然而这比试终归是要分个胜负,况且之后还有别人的比试要用这擂台,他们也是不能拖着,任道远轻叹一声,终于是有了动作。 只见他虚空一挥,腰间一阵光芒闪烁后,右手上便是多出了一柄翠绿宝剑。 “此剑名为‘碧鳞’,乃是三百年前本派一位长老炼化之物,虽比不上四位师叔和师父所持法器,却也是不可多得的上乘宝物。”任道远低头看着手中长剑,缓缓介绍道。 刘辛熊顺势定睛看去,任道远手中长剑通体碧绿,犹如翡翠雕琢而成,一缕阳光将其透过,显得甚是晶莹,而这剑身之上,还覆盖着满是鳞片模样的纹路,粗略看去倒像是一条青蛇的身段。 这把碧鳞剑握在任道远手中,顿时更令其添了几分气势,甚至一些擂台下观看的万灵派年轻弟子登时欢呼起来,在他们看来,这同辈的大师兄此时祭出法器,定是胜负已分,毕竟若是掌门真人的得意弟子会在第一轮就落败,他们无论怎样可都是不敢相信的。 然而刘辛熊却是随意一笑,道:“既然任师兄看得起在下,那我岂敢失礼。”说着,只见他也是一挥手,便是像任道远之前的情景一样,手中凭空多出来一件东西。 这件法器并非宝剑,而是一柄长约二尺的弯月短刀。此刀柄身乃是青石而筑,犹如苍松茂顶一般的墨绿之色,刀身上闪着啧啧银光,单凭肉眼便也知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天下万般兵器,以剑为尊,故修真之人所炼化法器也多为剑属,但我风雨堂却并未有这等世俗拘束,万物皆可为上品。所以敝派前人中也是留下了诸多除剑之外的法器,我手中的这件‘定松刃’便是其中之一。”刘辛熊轻抚着刀背,眼中带着些许得意和爱惜,娓娓说道,“任师兄,既然你我已然祭出法器,那便快快分个胜负罢。” “正有此意!”任道远轻喝一声,只见一层淡金光芒从其身上散发,提起手中碧鳞剑,便是离地而起,腾飞着冲向刘辛熊。 刘辛熊也是早有防备,眼见任道远突击过来,不退反进,体内运转起风雨堂的功法秘诀,一团青芒将其笼罩,顺势挥舞定松刃便向任道远斩去。 “轰——” 刀剑相接,两件法器上也都是有着碧绿、银青亮色光芒各自剧烈闪烁,而这一次所发的轰鸣之声更是震耳欲聋,就连擂台周遭脚下的地面也都是微微一颤,这等激烈程度可是比之先前二人的打斗强了不少。 如此场面也是将更多人的目光牵引至此,他们看着擂台上二人全力以赴的激斗,不少修为较低的同辈弟子都是不禁产生一丝心悸。 但他们二人仍旧似乎一直并未使出全力,因为每次攻击都是比之前一次更为凌厉、强盛,而他们二人更是看不出丝毫疲倦,都是挥发自如的模样,可见其修为在同辈之中确属顶尖。 台下众多弟子也都是哑言无声,静静地观看着场上令他们有些眼花缭乱的拼斗,甚至连欢呼打气都被抛之脑后,有的只是眼中那种炽热向往之意。 “叮——咚——” 二人刀剑再次相接,顿时擂台上一阵刺目光芒闪烁,擂台被这一击的巨力震得也是出现数条裂痕,而那反震出去的余波更是散到了擂台下方的数丈内,众多观看的弟子也都是面色一紧,连忙催运起真气,这才免遭被这冲击推倒。 如此一击便是有这等威力,着实令在场弟子无不赞叹,连一些万灵派的长老都是暗自称赞。 而就在此时,那不远处一直在关注这边情形的风雨堂独眼弟子终于是神色一动,冷傲沉静的面目上顿时多了几分讶异。不过他这份异样之色仅仅是稍纵即逝,便是又被他那寒如冰霜的表情所掩盖下来。 擂台之上,经过一番拼斗后,任道远、刘辛熊二人又是分隔开来,相视而望,只是此刻整个擂台上也是有些狼藉,处处都是清晰可见的裂痕,下面的石基也是有许出现残破甚至摇摇欲坠。 任道远眼中也是多了些敬佩之意,望着前方的对手,朗声道:“刘师兄真是好本事,在下佩服。” “不敢当,任师兄过奖了。”刘辛熊只是随意回了句,显然是不想在这种无谓的奉承话上费工夫。 任道远见状只得干笑一声,然后看了一眼脚下擂台,便向前方正严阵以待,提刀欲斩的刘辛熊道:“刘师兄,你看这擂台之上被你我二人毁坏了大半,若是再这般打下去,恐怕这擂台便是保不住了。你我二人比试之后,可还有四位师兄弟要占用这擂台切磋,擂台损坏事小,这耽误大会进程事大,不如我们再换个比法,如何?” 刘辛熊微微一滞,有些迟疑,但还是问道:“不知任师兄有何比法?” “这比法倒也没什么。”任道远微微一笑,指着头顶天空道,“你我二人何不在空中比试,谁若是先掉了下来,便视为落败,这样一来不仅避免毁坏擂台,而且这御空飞行可是极为消耗真气,更能看出你我二人的底子,如何?” 此言一出,擂台下顿时传来一阵哗然之声。众所周知,这御空飞行之术固然是极为方便,但其弊端便是对体内真气消耗极大,修为低微者飞个半柱香时辰就会疲累不堪,即便是周敬仁这等渡劫境界的绝世高手,也不过仅能持续御空三五日之久,更何况他们这些参加武斗盛会的年轻弟子们了。 但谁人料到,这任道远竟是语出惊人,要与对手在天上打斗,这般消耗,就算他们二人都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怕也坚持不下一个时辰。 不过虽说消耗巨大,但这样一来他们二人也可尽快结束这场比试,这倒是台下众多看客心中期望,他们二人打得难解难分,总会让人猜想最后的结局。 刘辛熊微微皱眉,心中权衡片刻,也是朗笑一声,道:“好,在下便与师兄上去打个痛快!”他也是想快速结束比试,这才一口应允了任道远的提议。 说罢,二人同时脚下一蹬,便是腾至半空,也未见有何多余废话,提起各自法器便又缠斗在一起。 众人抬头望着半空,只见阳光之下,两道光芒一金一青不断闪烁,直晃得人目眩神迷,轰鸣之声更是不绝于耳,一股股热风不断从两人刀剑相接处四散传出,甚至连下方的众人都是有了感觉,此番争斗,二人可是不再有丝毫保留,全力之下,就连那不远处的裁判长老都是啧啧称赞。 随着这边擂台越打越烈,越来越多的人也是将目光挪了过来,不知不觉中,烈日渐落,已是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观看的众人甚至都是有些脖颈酸痛,但却未曾有人移动,反而更是看得专注,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的真气应该是所剩无几,这胜负就在眼前,可没人想错过这等精彩。 不出众人所料,空中任道远、刘辛熊二人都是渐渐有些气息不均,招式乏力,显然是消耗甚大。 刘辛熊眉头紧锁,体内真气就快耗尽,如若掉了下去,便是落败。看着前方同样疲累的任道远,刘辛熊狠一咬牙,索性将体内剩余真气的大半灌入手中定松刃中,二人这般处境,不如凭此一击来决个胜败。 见他突然的此举,任道远却是处乱不惊,真气运转,身形暴退,一边退后一边从双掌冒出一层淡金光芒,手中碧鳞剑也是绿芒大放,只是瞬间便形成了一个约二丈大小的剑芒,连任道远的身影也因这剑芒映射下模糊虚幻了许多。 看台上司徒闻风正看着擂台上二人打算拼尽全力使出最后一击,却在碧鳞剑剑芒将任道远打半个身子笼罩其中时,突然面色一凝,死死盯着光芒之中的身影,苍老双目中更是充斥着几分惊讶,撇头看向周敬仁。只见周敬仁刚好将目光从第一个擂台处移开,望向第二、第三个擂台处,似乎已不在意任道远那边的结果了。 司徒闻风再次凝望一眼,便是深吸口气,道:“想不到周师兄这徒弟如此年纪便能掌握贵派绝技,倒真是了不得。” 闻言,周敬仁笑了笑,道:“师兄过奖了,小徒不过是触及皮毛罢了。” 司徒闻风一听,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看向半空中蓄力出招的刘辛熊,略带无奈的摇头叹了叹。 周敬仁二人言语间,刘辛熊已是提起宝刀,带着极为凌厉的青色刀芒,向着任道远怒劈而去,那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令台下众人都是不禁颤了颤。 任道远紧盯刘辛熊动向,见后者冲来,任道远也不甘示弱,挥舞长剑也是迎头刺去。 就在二人即将再次刀剑相接时,刘辛熊忽然隐约听得前方传来一声“缚”字,顿时心中大骇,刚欲掉转身形避开前方硕大剑芒,却突然全身皱紧,犹如深陷泥潭一般四肢受阻,其行动也是比刚才慢了半拍。 挣扎了一瞬,那束缚之感也是在转瞬即逝,身子陡然一轻,刚想再次出手斩击,却看见任道远的那道剑芒已是近在咫尺,仓皇之下刘辛熊已无法蓄力抵挡,只得避其锋芒,催运真气将定松刃横在身前,向前挥舞,一道刀芒击向碧绿剑芒,将力卸去以免受伤,而他自己则是顺势坠落下去,落地一瞬,被一旁早有准备的裁判长老接了住。 如此一幕,擂台周围许多弟子都是尚未明白过来其中经过,便是见到那风雨堂的刘辛熊好像是在最后关头故意收手,让了任师兄一招,这才让任道远轻易取胜。 因此,虽说此时刘辛熊率先落地,任道远取得了胜场,但那些弟子们却并未为他们的师兄欢呼庆贺,反而都是有些疑惑的愣愣看着擂台上的二人。 裁判长老扶着疲累不堪的刘辛熊坐了下来,然后便是向着落地的任道远走去,眼中还有着一抹诧异之色。 “何时学会的?”裁判长老前至任道远身旁低声问了句。 “三月之前。”任道远笑了笑道。 “好小子,哈哈。”那裁判长老也是面露喜色,而后面向众人朗声道:“第一局,万灵派,任道远胜!” 直至此刻,那些弟子们才被这声音惊醒,一时间欢呼叫好声也是激荡开来。 任道远走到刘辛熊跟前,拱手道:“刘师兄,在下侥幸得胜,承让了。” 刘辛熊摆了摆手,苦笑道:“哪里话,论本领,任师兄确要高上我一筹,何来侥幸,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他们在这边说着,看台处也是有着一阵骚动传播,此时诸多长老看向任道远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赞赏,就是白悦玲等人都是不禁侧目。 听着身后诸多长老的谈论赞扬之词,周敬仁也是心中生慰,微微一笑,显得有些心满意足。自己教出的弟子能被他人如此称赞,即便是周敬仁这般沉稳心境也是难免起了波动。 而反观一旁的司徒闻风,却是有些面色阴沉,但大会比试终归是做不得假,他也只能就此忍气,含怒的的狠瞪了一眼退回到自己身边的刘辛熊。 如此一来,这大会首日的初战最为精彩的一场比试便是结束,拨云坛上众多人也都是各自选了一处擂台来观看剩下的比试,只是这般人气却要比任道远、刘辛熊一役低了许多。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七章 反胜 在任道远与刘辛熊的那场比试之后,剩下的几场比试倒是没有什么太过引人注目的地方,除了第三组在风雨堂弟子殷巧儿的那场有不少人前去观看外,这剩下的比试,也在一片波澜不惊中结束。 总之在一片欢庆气氛中,这武斗盛会的第一日便也算得圆满。今日过后,便又要为三日后的第二个比赛日准备,无论是那些四五六组的参赛弟子,还是那些打理各项事宜的万灵派弟子们,却是没有太多闲暇。 不过这般忙碌倒也是过得飞快,三日光景犹如转瞬一般,便又是到了武斗盛会比试的日子。 这一日依旧是晴空万里,秋高气爽,万灵山的灵秀景色也煞是令人赏心悦目,但此时此刻,某人心中却并不为这大好景色所动,一脸愁容仿佛是有些忐忑畏惧。 这郁郁寡欢之人正是吕明昊,他是被分在第四组,今日正是他上场与人切磋比试的日子。 吕明昊站在人群最后,看着前方同为今日比试的出场人物,尤其瞥见那道同样身着万灵派弟子装束的身影时,吕明昊便越发的脸色难看。 等候长老前辈们前来主持大会的人群中,那道身影仿佛也是察觉到吕明昊的目光一般,转过身来,冲后者和善一笑。 “吕师弟,待会比试可千万手下留情啊。”回头说笑这人却正是令吕明昊有些畏惧的郑迪。 这郑迪见吕明昊有些惊慌的样子,顿时笑意更盛,连忙朝吕明昊走来,笑眯眯地将其盯着,犹如看着置于刀俎的鱼肉一般。 吕明昊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连忙道:“是是是。” “那便多谢了。”那郑迪嘴角微扬,皮笑肉不笑的道,“若是一会儿能与吕师弟抽到相同的签子就再好不过了。” 郑迪这句话,着实令吕明昊心中狠狠抽了一下,更对一会即将进行的大会比试心生惧怕。这郑迪面色不善,若是被分在一起的话,指不定会怎样对待自己。 回想着以前经常被郑迪三人所欺负的往事,吕明昊不禁向后退了退,脸上僵硬的笑了笑,便是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而郑迪则是一脸得意的笑着,也是有些不屑的瞥了瞥吕明昊,便大步向人群中走去,与郝达、王天胜二人谈笑了。 见他离开,吕明昊这才有些松了口气,想离郑迪远一些,刚一转身,却是仿佛撞在了一堵墙上,直接摔坐在地上。 还不待他明白发生了何事,就感觉肩部被一股大力握住,然后缓缓将他扶了起来。 “这位师弟,你没事吧?” 吕明昊抬头一看,只见眼前正有一人,高大魁梧,将自己头顶的阳光都是遮了大半,映在吕明昊身上的只是一片阴影;再看看这壮汉的凶煞模样,不正是同与自己分在第四组的金罡门弟子么。 “没……没事。”吕明昊看着他那令人有些压抑的高大身躯,顿时有些想要回避之意,草草说了句,便要掉头离开。 可他刚要走,却是听到身后传来那壮汉的声音:“嘿嘿,我叫鲁力,你叫什么?” 吕明昊无奈,只得停下步子,回头道:“吕明昊。” “嘿嘿,吕师弟。”那壮汉又是憨和一乐,那鼻口带着些许煞气的粗狂面目上,顿时添了几分违和,“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呃……不知鲁师兄所问何事?”吕明昊看他这样子也是觉得有些好笑,便是忍着笑意问道。 “吕师弟,你能参加这一次的武斗盛会,想必修为在同辈之中也算不低。可是我看你身躯羸弱,不知你是怎样修炼的?”说着,鲁力眼中竟是有着一些极为浓烈的渴望期盼之意。 吕明昊见状,顿时心中无奈,这人虽不像表面那般凶恶,但一有什么激动之举却也是有些吓人。而且吕明昊看他对修炼之事如此在意紧张,想必也是个武痴。 但对他这般提问,吕明昊也是不知如何回答,便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个,我就是跟其他师兄一样……” “那你平日修炼,就没遇到什么难处?”鲁力依旧是紧追不舍的问着。 “这……难处倒是有些,就是容易疲累罢了。”吕明昊有些吞吐的道,“不知鲁师兄问这些是何意?” 那鲁力又是将吕明昊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微微皱着眉道:“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问问罢了。我们金罡门要想修行必先锻体,若是像你这般弱不禁风,怕是难以修炼。不过,可能是因为我们金罡门的功法缘故吧。” 吕明昊这才想起来,他们金罡门此次前来的弟子皆是一些魁梧壮汉,而且也并非像另两派一样弟子中各有男女,金罡门来的全是男弟子,这吕明昊才有些恍然,难怪这鲁力看自己枯瘦如柴,却能来参加这武斗盛会,为何疑惑不解了。 “不过看你们万灵派其他人到都不像你这么瘦弱,你能练至如此,应该也是很厉害吧?”那鲁力却是又突然摩挲着拳掌道,一对凶目中更是带着点点嗜战之意。 吕明昊一惊,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一点也不厉害。” 而不知怎么,他们这边的动静也是被周围许多万灵派弟子看到,听得他们二人的话,也是不知不觉有着一些议论之声开始传来。 “这不是那个吕明昊吗?” “是啊,听说他在名额选拔那天可是排在第一位啊。” “第一?真的假的,比任师兄都高?” “可不是嘛,听说那天他可是让段大长老赚足了面子。” “看他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想不到竟然这般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人家是段大长老的座下高徒,岂是我们能比的?” “也对,就怪咱们没这命,他们老人家的眼光看不上吧。” “……” 这般众说纷纭,虽然都是低声细语,但依旧是隐约传到了鲁力二人耳中。 吕明昊自然是有些内心欢喜得意,但眼前的鲁力却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只见此时鲁力面上挂着几分不快,皱眉道:“吕师弟,你有何本事直说就好,为何骗我说自己本事平庸?你这般作为,难不成是怕我知道了你的底细,日后比试好做防范不成!”他这两句话中带着几分粗气,如炬双目中也是少了先前的一些兴奋、激动,倒是多了些鄙夷之意。 吕明昊见状,顿时心中有些焦急,忙解释道:“这……鲁师兄你误会了,我真的算不得厉害……” “哼,他们都这么说,难道是假的不成?”鲁力却是不耐烦的将其打断,黝黑的面上还带着一股子犟劲。 吕明昊更是慌张了些,依旧是结结巴巴的道:“当时他们都没有出全力,所以我便是排在最高了。”吕明昊在选拔那日,也是知晓了先前通过测试的众人都是没有全力以赴罢了,这才让他当众献了个丑,拿了个第一。 “不出全力?这武斗盛会是三派的大事,又怎么会不尽全力!”鲁力看他这般狡辩,也是有些气愤。这武斗盛会乃是天下正道耳熟能详的一大盛事,三大门派对其都是极为看重,想他金罡门在同门中争夺三十个名额时那般激烈景况,万灵派的弟子又怎会不全力施威呢,这可是鲁力断然不信的。 吕明昊顿时哑言,这等盛会,理应是都要全力而为才是,但选拔当天,那些有资质获得名额的弟子确实都是留有余力。 “你在我万灵派地界,吃我们的住我们的,现在却与我派弟子拌嘴,难不成你们金罡门都是这般不懂礼数么?” 正在吕明昊无所举措之际,却是在人群中传来一声娇斥。 吕明昊以及围观众人纷纷回头望去,正看见一道身着淡紫装束的窈窕身影徐步走来,娇容俏面上噙着几许冰寒煞气,死死盯着与吕明昊为难的鲁力。 “师姐?”吕明昊看着那道风华绝色的女子,低声喃喃道。 此时偌大个万灵派之中,能在吕明昊困难之际挺身而出,除了那每夜在潭底黑洞中一同修行的柳筱莹,还能有谁? 见到来者是柳筱莹,顿时一阵骚乱从人群中传出,众人皆是眼含异样的看着吕明昊,他们不知这二人早便相识,所以也是有些不明白柳筱莹为何会帮吕明昊说话;尤其是那些西山的女弟子,她们对这一向俏皮精怪的柳筱莹了解甚多,对她这般也是有些惊讶。而除此之外,更是有着不少弟子被柳筱莹这等绝美容颜所迷,神色间带着的倾慕之色也是显而易见,一时间这拨云坛又是热闹了几分。 鲁力看着柳筱莹,微微皱起粗眉,道:“你这姑娘,可别胡说!我金罡门怎么不懂礼数了?” “难道你这般与他粗声大气便是你们金罡门的待人之道?”柳筱莹扬眉道,面对这般彪悍之躯却是不让分毫。 “我……我平日就是这般说话,我吃得多长得壮,自然声音大了!”那鲁力此时倒像是明显有些语无伦次,显然是于这种嘴上功夫不怎么灵便。 方才还有些凶相的粗鲁大汉,现在却被一个小姑娘逼问得有些词穷理亏,顿时露出几分心急,但又不知该如何与其反驳,众人见他这般窘相也都是有些忍俊不禁。 鲁力见人越聚越多,也是面露慌色,就在一阵嘘声中,蛮壮的哼了一声,便是钻入人群,仿佛逃走了一般。 吕明昊见柳筱莹给他解了围,刚欲上前道谢,不料柳筱莹却是转身便走,不予理会,只是在转身一刹隐晦的瞪了一眼吕明昊,后者这才想起先前柳筱莹对他说不让外人知道他们早便相识。 众人见没事可看了,便也都渐渐散去,一段小纷乱也是就此结束,吕明昊也跟着同组的几人站到第一个擂台处附近。 巳时初刻,周敬仁三位掌门,以及众多身份颇高的万灵派长老终于是从主峰谈笑走来,各自在看台上循着自己的位子坐下来,今日并非大会初日,一些诸多事宜也不用再由韩炎诉说,就看那看台 正座的周敬仁拂袖轻挥,三座擂台上便是有着三位长老裁判蹬跃而至。如此一来,今日的大会便算作开始了。 “第四组,上前来。”那长老裁判看着下方的人群,缓缓道。 说罢,只见六个身影高矮胖瘦各自不一,接连跃上擂台。 那长老也没有什么闲杂废话,直接攥起一团纸签,伸手举到众人面前,道:“一人抽一个。” 吕明昊看了一眼提步向前的郑迪,这才带着几分忐忑跟了上去,而那鲁力则是走在最后,脸上带着几分闷闷不乐。 待得抽完纸签,打开一看,正写着一个“壹”字,顿时他心中的那份侥幸之意便是化作乌有,有些失落地摆了摆头,毕竟他从未经历过这般抛头露面之事,若是一上来就有他出场,难免会有些紧张怯涩。 “一号的二人上前比试。”那长老裁判有些催促似的道。 吕明昊无奈,只得两三步上前来到裁判长老跟前,而当他抬起头,却是见到一个最令他头痛甚至是厌恶的身影。 “吕师弟啊,我就说嘛,咱俩可真是有缘呐。”郑迪站在吕明昊身前,摇晃着手中的纸签,笑眯眯的道。 这时吕明昊只觉脑中突然一阵嗡鸣,面对眼前的郑迪,吕明昊心中可着实是有些发怵。 但还不等吕明昊心中多想,却是听得裁判一声令喝:“开始!”说罢,那长老裁判便是脚下轻点,已然腾在了半空中。 吕明昊心低一沉,猛然回头,却正看见郑迪朝自己疾驰而来。只见他此时面色带着几分凶戾,双掌之上有着淡金光芒凝聚,便是顷刻就到了吕明昊跟前咫尺,伸掌就欲袭向吕明昊胸口。 “砰——” 一声闷响从场上传出,就见吕明昊双臂交叉置于胸前,在郑迪的掌劲下抽飞出去,狠摔在擂台边缘。 这半年来,吕明昊受柳筱莹不少指点,早便不是当初空有一身真气修为却不知如何运用的门外之人。方才那一击虽说是郑迪出其不意,但吕明昊也在仓促之中慌忙护住自身要害,此时除了双臂有些酸麻之感,倒也并无大碍,就是摔得他直捂着屁股呲牙叫痛。 郑迪将他击飞出去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脸上挂着一些吃惊,他这一掌攻得可谓势如闪电,虽说催运的真气不足,但凭借对吕明昊昔日的那般了解,郑迪本以为这一掌便能将其重创。可眼前这般景象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吕明昊竟然将自己的掌劲泄了大半,这可是以前吕明昊从来不会的。 吃惊之下,郑迪却面色一冷,又是挥着双掌向吕明昊冲去,分明不想让他有丝毫喘息。 吕明昊这边刚站起身,却又见那郑迪一脸厉色的朝自己冲来,看着他那狰狞脸孔,吕明昊忽然回想起往日常常被郑迪三人欺负羞辱的场景,顿时心中一股怒气升腾,催运气体内真气,攥紧双拳就是迎头撞去。 而郑迪见吕明昊竟然对自己不躲不避,反而还想同自己硬拼,顿时心中也是有着一股不快气闷。曾几何时,那吕明昊还被众人视作废物一般,在郑迪他们面前更是低声下气,可现如今吕明昊却是有了参加这等大会的资格,这等滋味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郑迪如何好受,所以此时对吕明昊更是下了狠心。 只见郑迪此时掌心之上金芒越发浓烈,双掌上一个极淡的虚影骤然冒出,一瞬间便涨到了一尺见方大小,双掌挥动间,那两个掌形虚影也是有若脱疆之马一般向前猛冲,只是却始终未能脱离郑迪的掌心。 “千目掌的雏形!” 擂台外众人见识他这一招,顿时有着诸多惊讶发出,有的更是大呼出来。 经人这一喊,更多风雨堂和金罡门的弟子也都是纷纷投目过来,三大门派各有绝学,这千目掌便是其中之一,在天下修真之人中也是名声颇响,所以他们此时也想看看这郑迪能将千目掌练到什么地步。 “先是乾坤缚,现在又有个千目掌,看来这两年贵派倒是调教了不少好弟子啊。”看台之上,司徒闻风腔中带笑道。 周敬仁一听,先是微微撇头看了看身边正有些欣慰地观看擂台的韩炎,然后回笑道:“呵呵,不过是侥幸收了些天赋高的弟子罢了。” 郑迪见手中千目掌雏形已成型大半,顿时露出一抹冷笑,转眼间便冲到吕明昊身前,双掌一上一下,分别朝着其胸口、头颅袭去。 吕明昊先前已是将体内真气催运至双臂,此时见郑迪来攻,也是绷紧了双臂,一层淡金光芒在其上萦绕,朝着那两只千目掌雏形狠狠挥去。 再次相接,郑迪却又是一阵愕然,他双掌之上已凝聚自身五成真气,况且还是运用了本派绝学千目掌,理应将吕明昊击退使其落入下风才对。 可眼下情形,这吕明昊双臂之上的真气之凝实却是连郑迪他都有些望尘莫及,每次都能将自己千目掌的掌劲卸去一些,这不禁令他大为苦恼。 持续拼搏了片刻,在最后二人相互一记猛击下,彼此弹开,分别跳落到擂台两端。 “郑迪,你要是连这小子都收拾不了可真成了笑话啊。”擂台之下,只见郝达、王天胜二人站在一起嬉笑着道。 而台上郑迪看了看他们本没什么在意,但当他扫向擂台下的其他人时,却是分明地看见他们脸上大多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以及质疑。千目掌乃是万灵派绝技,而这郑迪又是身为执权长老的弟子,却是不能将只凭运用真气并无招式的吕明昊击败,这可真是令人有些大失所望。 不过,还有一些人却是因此而赞赏起吕明昊的本事来,论修为吕明昊比之郑迪要差上一些,也不会什么本门绝技,却能在这段争斗中立于不败,倒是另一些人赞叹不已。 郑迪见状,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之意,怒目紧瞪吕明昊,心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怒气正幡然涌动。 忽然低喝一声,郑迪又是一脸怒意的向吕明昊奔去,只是这一次郑迪全身上下都是包裹在一团金芒中,其真气之强胜可是比方才二人交手强了数倍,所过之处,擂台上也是留下一道浅痕。 吕明昊不甘示弱,同样将自身真气催运至极,迎了上去,二人拳脚交加,窜上跳下,整个擂台便都成了一片扬尘飞舞之地。 这般激烈打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两人仍是不分伯仲,对于吕明昊有些了解的弟子都是心中充满震惊,谁也想不到平日被他们视作废材的吕明昊竟能有这般修为底蕴和运用,便是在此时,众人多少有了些钦佩之意,那些曾经嘲讽讥笑过他的弟子们心中也都是有些微妙变化。 不过好景不长,吕明昊体质羸弱的弊端便显现出来,只见他不知何时,俊逸消瘦的面庞上密布着汗丝,脸色也极为苍白,气息紊乱、四肢乏力颤抖,俨然已是疲累难堪。 只是即便这般,吕明昊却也没有丝毫怠战之意,反而紧咬牙关,苦苦支撑着。 擂台下面,柳筱莹站在人群中,看着台上的吕明昊也是露出一抹担忧。半年光景,她对其身体虚亏了解甚多,此时明明就是到了强弩之末,若再这般下去,往往都是因气脉紊乱而昏死过去。 郑迪原本还有些苦闷,这吕明昊明明修为比他差上一线,但其对真气掌控运用却颇为精湛,弄得自己颜面大失,他曾几次此想要祭出法器将其击溃,但一向高傲的他又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仰仗外力欺人,所以便也强压了心中冲动。 但渐渐地,郑迪发现吕明昊有些真气溃散,就连身形动作也是迟缓了些。郑迪顿时冷笑一声,心中更多了些狠厉,再次将只有雏形的万灵派绝技千目掌施展了出来,冲着吕明昊要害就是一阵狂打。 面对郑迪这般突如其来的猛攻,吕明昊心中一惊,想要催运真气抵挡,但却显得力不从心,刚抬起手却已是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一尺大小的手掌虚影印向自己胸膛。 “噗——” 顿时一蓬血雾从吕明昊口中喷出,其身躯更是倒飞出去,在擂台上托出了个五丈长的划痕才停下,却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郑迪看着前方卧在地上抽搐咳喘的吕明昊,顿时路出一脸得意,也收了那比试拼斗的架势,然后一副悠哉的样子走向吕明昊。 蹲下身子,郑迪低声道:“吕师弟,认输吧,省得再受皮肉之苦。” “咳……我……不认输,咳……”吕明昊却是虚弱的吐出这几个字,此时他已是不堪一击,但双眸中却是透着异常的坚定。 郑迪没成想那原来一向在他面前怯懦胆小的吕明昊竟会变得这般强硬姿态,顿时心中又是怒气翻涌,原本微笑的面目再次变得狞厉起来,猛地一起身,拎着吕明昊的脖领便将他提了起来。 就这般,擂台上郑迪一手高举着吕明昊,一手凝聚真气或掌或拳不断地狠狠打在吕明昊身上。吕明昊几近昏死过去,若不是他还能发出嘶哑的咳血声,倒真令人觉得已经断气。 吕明昊前襟已被鲜血浸得阴红了大片,再加上他本就白皙的脸颊此时又多了几分苍白,披头散发的模样着实有些可怖,看的下面一些女弟子都不禁捂上了眼,不忍再看。 但即便这样他却依旧没有喊出认输二字,而吕明昊越是这般倔强,那郑迪出手便是会大一分力,而且他紧紧攥着吕明昊胸襟,显然是不会让他落下擂台外而被判得胜。 擂台下,那先前与吕明昊有了几句口角的金罡门鲁力,看着台上被打的筋疲力竭毫无招架之力的吕明昊,也是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什么,但却能看出对吕明昊这不屈产生了一份钦佩。 “有劲咳血,却不与之相搏,难怪被人这般当众羞耻。”就在吕明昊忍着剧痛咬牙坚持时,忽然一道冷涩声音带着几分鄙夷传入其耳中。 原本就要昏迷的吕明昊顿时清醒了许多,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只见他突然嘶吼一声,双手狠狠勾住郑迪的肩膀,然后张开那满是鲜血的嘴,照着郑迪手腕就是狠咬一口。 原本还打得有些忘乎所以的郑迪顿时被他吓了一跳,疼痛之下忙撒开手,便是将吕明昊狠狠抛甩出去。 吕明昊落在地上,扶着胸口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披头散发、衣衫破了大半,再加上殷红的鲜血,看上去极为狼狈。 “臭小子!”郑迪捂着手腕也是缓过神来,顿时怒目圆睁,沉声一喝,便是有些发狂似的向前冲了过去。 吕明昊也未露丝毫惧色,微微颤抖着的挺起身子,剑眉紧锁,一滴滴汗珠从额上冒出,此时他已是用尽全力将自身真气提升到极致,可谓是正是釜底抽薪之举。 二人身上散着淡金光芒,又是猛冲到一起,只不过这次交手倒又是没能出人预料,只见郑迪一掌轰在吕明昊拳上,没有半刻停顿,吕明昊便是本这股反震之力震得身子随着那只拳陡然一转,整个身子凭空翻了几个圈这才弹落在地。 此时吕明昊瘫软倒着,那条手臂之上有着数道清晰可见的裂纹,不断向外溢出点点鲜血,显然是伤的不轻。 而郑迪现在正是怒上心头,当即乘胜追击过来,握掌为拳冲着吕明昊心口击去。 吕明昊刚才一击便是用尽了体内所剩全部真气,面对这一拳自然是无力抵抗,再加上体内伤势,便是虚眯着双眼就要昏了过去。 只是转瞬间,郑迪就奔至吕明昊跟前,拳上带着淡金光芒在吕明昊无力闭上双目的一刹,结结实实打了上去。 顿时一道刺眼光芒迸发,将擂台上的二人都掩盖了进去,持续了瞬间,待众人睁开眼看去,却是震惊的望见原本来势汹汹的郑迪正如天过流星般倒飞出去,只是他身后却并非那道火焰痕迹,而是有着一滩鲜血飘在身后。 摔落之后,郑迪神情痛苦满身鲜血,却是昏了过去,没能再次起身。而吕明昊也是呆滞的望着郑迪的身影,前一刻还是他满心忐忑的准备承受这一拳之威,却没想到竟变成眼前这幅情景,自己非但没有受创,那郑迪反而重伤倒地。 这时不论是那些擂台下观看的弟子,还是看台上正看着吕明昊这边的诸多长老,就连中央的三位掌门都是不禁眉头轻扬,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周敬仁心中惊疑,方才那番变故固然不是吕明昊自身修为高于郑迪令其受到反震而昏厥,明显便是吕明昊凭借持身法器对郑迪一击。 但从方才情形来看,吕明昊这般法器竟能不用真气催运就有如此威力,绝非是凭他这低微道行炼化而成的平庸之物,但他可从未知晓过段家竹有何这般法器能赠予吕明昊。 周敬仁能看得出这其中端倪,旁边的司徒闻风和刑屠烈又何尝不是,他们也是见得那吕明昊在最后一霎那,运用怀中不知是何种法器宝物将郑迪击溃。 司徒闻风二人都是有些吃惊,毕竟像那般法器一般可是不会给那种平庸弟子的,但眼下这明明比郑迪修为略差的一名弟子竟然有如此上乘的法器着实令他们觉得有些纳闷。 刑屠烈爽笑一声,道:“哈哈,这小子倒也有些意思,竟然用嘴来咬。”他却是没有问那法器的事,反倒是对刚才吕明昊那反击之举颇有兴趣,不禁笑了出来。 周敬仁也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开口咬人倒也是有失风雅,让二位见笑了。” 擂台上,那裁判长老正在踌躇如何判决之际,正与刑屠烈谈笑的周敬仁向这边一扫,然后双唇嗡动,冲那裁判长老点了点头。 裁判长老这才从天上落下,然后环视周围有些惊愕的面孔,朗声道:“吕明昊,胜!”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八章 报复 直至听到这一声判决,吕明昊才从呆滞中缓过神来,然后顿时失声大笑了出来,能这般反败为胜,击败在他心中一向凶悍的郑迪,这可是他不曾想过的。而这结果更是令他压抑心中已久的苦闷得以解脱,曾几何时自己还是同辈弟子中受人厌弃,并未受到身为执权长老弟子的尊荣,但此时此刻与郑迪这一战便正是为自己正名之时,叫他如何能按捺得住。 但他刚一仰天笑出来,却是因浑身上下疼痛酸楚骤然面色一僵,终是坚持不住而昏了过去。 直至此刻,尚还有一些三大门派的弟子没能明白这其中经过,只是看着那郑迪来势汹涌的一击被吕明昊化解,更是反受重挫让吕明昊赢了这场比试。 不过众人却没有更多深究吕明昊用了何种方法,只是静静看着那到倾然倒下消瘦身影,心中多少有些百感交集,这还是曾经被他们耻笑的废物么? 随着他们二人比试的结束,这大会的气氛也是寂静了一些,权因吕明昊这出人意料的表现令他们备受震撼,迟了片刻才有着一众万灵派弟子跃上擂台将双双昏倒的二人抬了下场。 韩炎坐在看台上,却是失了一些往日的沉稳。郑迪可是他坐下第二个亲传弟子,方才吕明昊那最后一击可是威力极强的,凭郑迪刚刚迈入金丹境瓶颈的修为绝对是受了重创,这如何让韩炎得以平静。但这毕竟是三派联袂的大会,他又怎能慌里慌张的上前探查郑迪的伤势,那未免有失威严,因此便也只能坐着干着急罢了。 可韩炎不来,却有一高一胖两道人影飞驰过来,闪身到被人抬走的郑迪身边,正是郝达、王天胜。 二人见郑迪这幅落魄模样,心中也是不知何种滋味,只是凭那脸上的神色,便知在震撼之中也是有着几分恨意,他们万万想不到那吕明昊竟能赢了郑迪,那岂不是说自己也是敌之不过。 不过眼下先是陪郑迪去疗伤为重,郝达二人也没有过多理会后面的吕明昊,紧忙跟着郑迪向主峰方向跑去。 片刻骚乱后,这第四组的剩下两场比试便又是如序进行,也并未有何延误,虽说剩下的比试也都颇有看头,但是今日一天中被众弟子所津津乐道的却只是吕明昊与郑迪的那场激斗。 全身上下突然传来一阵酸麻刺痛,吕明昊眉头紧紧一皱,嗤叫一声便是从沉睡中猛然坐起了身子,捂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这才边拭着汗边抬眼向周围看去。 只见自己此时正坐在主峰上自己与段家竹住处的床上,身上搭着被子,嘴角还有一丝苦涩的药味。 吕明昊缓缓走下床来,推开窗子,却见天色渐暗,微风拂过,一丝凉意贴面,已是到了傍晚酉时。 “今日的大会已经结束了罢。”吕明昊搓了搓脸,将窗子关上,嘴里喃喃道。 坐回床上,吕明昊回想着今日比试,却是不禁一阵后怕。若是早些时候,他可从未想过会与郑迪拼斗,好在最后一刻出现转机,让他得以胜出。 想到此处,吕明昊忽然一怔,然后连忙向怀中掏去,见那小黑塔还在身上,顿时好似松了口气,一下仰躺下去,把玩起来。 “今日可多亏了你啊,要不然我可被揍惨了。”此时吕明昊捧着手中黑塔,越发地爱惜喜欢。 不一会儿,吕明昊便有些疲倦了,今日一战对他消耗可是不小,便拉过被子准备睡下。 然而他刚合上眼,就听窗子传来滋啦一声响,无奈走过去一探究竟,发现上面破了一个小洞,而屋内地上还多了一个小纸团。 吕明昊纳闷的捡起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亥时三刻主峰向东五十里,有要事相告——金莫勹。 读完之后,吕明昊顿时倍感好奇,平日里金莫勹都是一副不羁模样,怎么现在却弄得这般神秘,有时还不能当面说么。但最近这些时日吕明昊没能见着金莫勹倒也十分无聊,无奈人家是受命下山剿灭妖物,吕明昊也不能去找他,此时有金师兄的消息,他自然是乐得从命了。 在屋中小憩了半响,吕明昊推出房门,抬头看了看天色,早已是一片漆黑,三大派的弟子们都是休息了,周围也是十分安静,寻不出半个人影。 吕明昊四下望了望,便是拔腿就往外面跑去,许是受了这大好心情的缘故,他这一身的伤势倒也像好了许多,虽算不上健步如飞,但跑起来也是相当迅捷了。 不过心中兴奋归兴奋,吕明昊这怕黑的毛病确依旧如故,跑着跑着还不时地缩头缩脑向周围环视一下,原本半个时辰的行程他足足跑了近一个时辰。 来到距主峰五十里处,吕明昊已是有些疲惫了,望了望前面漆黑的林子,也没敢再向前走,便靠着一棵树坐下来等着金莫勹了。 等着等着,吕明昊心中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有些异样,听着林子中呼啸的冷风,顿时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师兄啊,你快来啊……”吕明昊蜷着身子,口里嘟囔着道。 “我的好师弟,你可是在叫我么?”吕明昊刚一念叨完,便听前方传来一道笑声。 吕明昊心中一紧,这可不是金莫勹的声音,顿时从地上蹦跳着站起来,警惕地望着眼前的漆黑林子。 “是谁?”吕明昊深吸口气,向远处喊了一声。 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两个人影从前方的树后走出,缓缓向自己走来。 离得近了,吕明昊看着眼前二人猛然心中一沉,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这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壮,不正是与郑迪相交甚好的郝达、王天胜么。 吕明昊心中暗骂一声,那张纸条想必就是他们写的,深更半夜将自己骗至此处,定是不怀好意,他们二人的修为都是与郑迪不相伯仲,况且自己有伤在身,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了。 吕明昊紧盯着前方二人,他现在伤势未愈,修为也比之不上他们,若是逃离也是徒劳无功,因此他便一面警惕着郝达二人的动向,一面催运真气以防不测。 郝达二人停下步子,与吕明昊隔着数丈,笑道:“怎么,这才半天功夫,就连我们都不认识了?看来倒真是涨了本事,眼里都没了我们这些师兄啊。”轻叹一声,倒是显得有几分失落。 不过吕明昊听着他这话,却是心中一阵厌恶,如今吕明昊虽说依旧胆小,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怯懦之徒,这还多亏了柳筱莹这半年的渲染,让吕明昊做事多少有了些底气,此时如若不是敌之不过,他恨不得将他们教训一顿以解往日被讥讽欺辱之恨。 “你们深夜唤我至此,有何用意?”虽说这是明知故问,但吕明昊还是硬着眉头说了出来。 郝达、王天胜相视一眼,然后哼笑两声,道:“嘿嘿,吕师弟,我们今日看你跟郑迪打得那是难解难分啊,想必是这半年多你修为激进,尤其是最后击败郑迪的那一招,啧啧啧,让我等好生羡慕啊。” 一旁的王天胜也是揉捏着手腕,道:“我们俩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吕师弟你讨教讨教!” “就是就是,我们两个可好面子,万一敌不过吕师弟,那日后可就成了旁人的笑柄,这才深夜将你唤来呀,万一输了,也没人笑话我们不是?”郝达也是在旁边附和着嬉笑说道。 吕明昊一听,更是有些慌了起来,他们嘴上说的好听,可是这话中的轻蔑玩弄之意却没加丝毫掩饰。 “我不跟你们打!”吕明昊却不理会,愤恨的叫了一声。 吕明昊对他们三人早便是积怨已久,此时语气中倒也强硬了几分。 郝达二人见他这般姿态,顿时变了声色,再没了刚才了嬉笑之意。 “吕明昊!别以为有了点本事就能跟我们耀武扬威,不过是个被人捡来的废物罢了!”郝达厉喝出声,与王天胜相视点了点头,便陡然蹬地,向吕明昊突然袭来。 吕明昊顿时一凛,没想到他们二人变脸如此之快,竟是转瞬间突袭过来。 那郝达虽说身躯肥胖,但那般敏捷动作却丝毫不逊于王天胜,两人双拳上散着一层淡金光芒,一左一右向吕明昊步步逼近着。 吕明昊固然明白此时不能硬拼,便急忙将真气汇于足下,向后狂奔起来,当下还是先避其锋芒要紧。 只怪今日与郑迪一战太过激烈,郑迪又招招发狠,以致吕明昊连筋脉都是有所损伤,跑了片刻,吕明昊便越发气虚乏力,速度也是慢了半拍,最后无奈停在一棵树旁大口喘息着。 郝达二人数息间便追了上来,看着树旁疲累不堪的吕明昊,顿时大笑一声,有些狰厉狂躁的喝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话音未落,郝达便是当先朝吕明昊冲了来,双拳上带着淡金光芒一闪而至,在吕明昊慌愕目光中向右脸击去。 吕明昊先前跑动还没缓劲过来,此时便正是蓄力未足、猝不及防,只是慌忙中一边向后错着身子,一边聚起一些真气胡乱向前推去,挡住自身要害。 现在的吕明昊哪里是其对手,一击之下,便是被轰出数丈之远,借着一颗粗壮大树挡在后背这才得以停下身形。但这一下可着实撞得不轻,就连这两人环抱的大树都是猛地颤了数下,疼的吕明昊当即失声哀嚎,在地上翻滚起来。 旧伤未愈、新痛又起,吕明昊顿时更为虚弱了几分,瞥眼看着徐步逼近的郝达二人,瞳中恨意陡增,方才那一击绝非是试探而为,其力道强劲狠辣,若不是他防的快,此时只怕已是丢了性命。 吕明昊心中怨恨,在年幼时他也未曾被当时的同辈弟子这般冷落讥讽,可是自从成了段家竹的亲传弟子,又被众人知晓其体质羸弱不易修炼后,那些与他玩耍嬉戏过的同门却有许多就像换了另一副嘴脸,每次段家竹携他来主峰,便会遭到不少冷漠白眼。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就要被人这般对待,若不是遇见柳筱莹,他至今为止恐怕还是一如既往的怯懦谦卑,更不会在这半年中修为猛增,到了能和郑迪交手的地步。 郝达二人转眼便至,一左一右封了吕明昊去路,身上金芒更盛,气势暴涨,丝毫不给吕明昊闪躲机会,直逼得他只能迎面硬撼。 吕明昊见其来势汹涌,自己又是后退无路,被屡次相逼下,心中屈怨愤恨仿佛一下迸发开来,也不顾身上伤势,猛然面色狰狞地嘶吼一声,将体内真气催运至极,挥舞着双拳向他们二人击去。只是此时吕明昊似乎也乱了心智,完全没有招式套路,尽然像是小孩打架一般,抡着胳膊胡乱瞎打。 如此境况,吕明昊怎会是郝达二人的对手,不出片刻功夫,就被打得衣冠凌乱,节节败退,而越是拖得久了,吕明昊就越是觉得神志恍惚,身上的伤势也开始隐隐作痛,身子发软。 郝达、王天胜虽说占着上风,但却一直是有所顾忌,吕明昊白日里对付郑迪的手段极为厉害,若是他们谁人中了招,那可是得不偿失。因此也才让吕明昊拖了这一阵。 但此时他们眼见吕明昊攻势渐弱,便也放开了些手脚,待得吕明昊终于足跟不稳摇摇欲坠之时,王天胜突然闪身到其身后,抬手就是一掌,狠狠排在吕明昊背心处。 突受重击,吕明昊应声便倒,当即昏了过去。 郝达见他倒了,又是过来一阵拳打脚踢,仿佛刚才未能尽兴一般。 打了半响,郝达方才停下来,也不理会吕明昊,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喘歇起来,看样子倒是费了不少力气。 平静了片刻后,旁边的王天胜却是有些担忧的道:“你说,他回去会不会告咱们的状啊?” 郝达一愣,旋即哼笑一声,道:“哼,应该不会吧,否则他岂不是又得受这皮肉之苦?” 王天胜却是不予认同,道:“可是我看这小子现在猖狂得很,确实不好说啊……” “咱们跟着他出来,一路上可有人知道?”听着他的话,郝达沉吟片刻,对王天胜沉声问道。 王天胜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干脆就来个了断!”郝达泛着阴狠道。 王天胜一惊,问道:“你想?” 郝达冷眼瞥了昏迷的吕明昊,沉声道:“杀了!” 说罢,就见他和王天胜都是犹豫了下,毕竟他们都是师出正道名门,况且年岁不高,可都未曾做过夺人性命之事;而吕明昊虽说与他们不和,但也都是同门中人,因此这般想法也是令他们难免有些愧疚之意。 不过,终是心魔更胜,二人面目转眼便是冷厉下来,起身向着吕明昊走去,眼中已是杀意森然。 王天胜站在旁边环顾四周动静,而郝达则是拂袖一挥,手中多了一把碧蓝长剑,但见一团金芒骤然爆发,郝达高举长剑,向吕明昊当头斩去。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九章 震怒 翌日上午,万灵山主峰逍遥殿内,周敬仁端坐于主位宝座之上,然却有一丝愁容浮现眉间,倒显得有几分焦急,手下还坐着四大长老之一的薛和,只是薛和也和周敬仁一般面带愁容,似是等着什么。 不出一会儿功夫,殿外便是有一名门中弟子欠身而至,先是行了一礼,后才道:“启禀掌门,西面方圆百里没有发现这三人。” “嗯,先退去吧。”周敬仁点了点头道。 “是。”那名弟子也是三两步走出了大殿。 原来,今日一早周敬仁是想看看吕明昊的伤势可有好转,现在段家竹不在,他这做师伯的自然是要对其多加关照。不料在门口呼唤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心中担忧便破门进了去,却发现屋内半个人影也不见,而且屋内整齐,就像夜里吕明昊根本没睡在这里一般。 周敬仁顿时疑虑起来:这吕明昊昨日受伤颇重,即便是给他服了些万灵派的独门灵药,也是需要数天工夫方能痊愈,为何此时却不在屋中休息。 思量一下,周敬仁便招来几名万灵派弟子,令他们去找一找吕明昊,将其带回来好生休养。 但找了半天,派出去的人却没有一个见过吕明昊的,这令周敬仁顿时有些担忧了。这吕明昊身子这么虚弱能跑去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可真不知如何向段家竹交代了,因此便招来了更多弟子搜寻吕明昊的下落。 然而不久之后,薛和却也有些急匆匆的找来,周敬仁一打听他为何事而来,却又有些惊异的得知薛和的两名弟子郝达和王天胜也都纷纷没了下落,这番巧合固然有所联系,不禁更令周敬仁心生忧虑,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不祥之感萦绕心头。 周敬仁蹙眉思索着,只盼快些找到他们三人,也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 终于,到了正午时分,一名青年弟子连嘘带喘的跑进了逍遥殿,原本寂静的大房子里又有了些许躁动。 “启……启禀……”那弟子此时满脸是汗,唇干眼直倒像是从不进的地方拼命跑来一般,连说话都有些接不上气了。 话未说完,便是被周敬仁按住肩头,一层淡金光芒从掌心散发,一点点融入那弟子体内,顿时令弟子恢复了许多。 “何事,慢慢讲。”周敬仁收回手掌,却是有几分焦急地问着。 薛和也是走来,紧紧盯着这名弟子,看见后者脸上哪一种若隐若现的惊慌,也在是难以镇定,毕竟那可是他苦心栽培的两名弟子,他怎能容其有所闪失。 “主峰东面发现吕明昊三人。” “带老夫去!”闻言,周敬仁二话不说,便是将那弟子提了起来,脚下轻点,直接飘飞而出,转眼间竟已成了个拇指大的黑点向东方掠去。 薛和见状,也怠慢不得,紧随着跟了过去。 凭空一声呼啸,树林中有两名弟子抬头望去,见了来者是周敬仁三人,顿时整了整衣冠,向前躬身行了一礼,而后便将他们引至数丈远的一颗大树下。 走去一看,愕然便是吕明昊一副极为狼狈的模样,正斜靠着树根酣然睡着,只见他此时披头乱发,脸上大半都被泥土掩住,身上衣物更是破烂不堪,尤其是袖子、裤腿处,就同是被撕下去一般,胳膊、小腿全都是裸露在外。然还不仅如此,透着衣物破裂痕迹,便是能看见他几乎浑身上下都是有着淤青伤痕,显然是曾与人有过一番激斗。 正在周敬仁打量着吕明昊身上伤势时,却是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悲戚哀鸣所扰,循着声音望去,却见正是薛和那边传来。 周敬仁眉头一簇,薛和身为职权长老,一生阅历无数,鲜有如此令其有悖常态之事,当下周敬仁心中更添了几分不安,便连忙朝薛和走去。 走近才看见,薛和正有些颤抖的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人,而这两人一黑一胖,显然正是薛和的弟子,郝达和王天胜。 但周敬仁上下打量着他们,虽说二人身上也都是有所损伤,但看这样子却是比那边的吕明昊好了不少,至少他们还算得上是衣冠端正。 “薛师弟,这……”周敬仁俯身询问道。 薛和转过身,却见他一双苍幽瞳中竟是有着难以遏止的悲恸之意,声音微颤的道:“他们……他们全身筋脉尽断啊……” “什么!”周敬仁也是一惊,忙伸出手去探测郝达二人,果不其然,郝达二人全身上下筋脉骨骼尽数粉碎,此时就如同两滩烂泥一般,难怪那两名弟子只将吕明昊挪动了位置,而未敢碰触这二人。 周敬仁此时也是脑中思绪烦乱,但他毕竟身为一派之首,只得先劝慰了薛和几句,便是令那两名弟子背负着吕明昊,而他自己则是用真气托着郝达、王天胜二人,将他们带了回去。 虽然他心中疑虑甚多,但当务之急是先将他们耳朵伤势稳定为妙,因此也不敢多有停留,以免耽误治愈。 薛和则是神气低靡的跟着,虽说万灵派底蕴丰厚,有诸多灵丹妙药,又有先人留下的疗伤驱痛之方,但如若筋脉骨骼尽数断裂,那即便是凭周敬仁拼尽全力也是复原不得,兴许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了。 回到主峰住处,周敬仁先是给郝达、王天胜二人腾出一间屋子,然后找了一大堆的疗伤药物给他们服下,先稳定了下情形,便也将吕明昊送回房中,分别命几名弟子将他三人好生照看。 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周敬仁便是传令,召集另两大大长老前去逍遥殿商讨。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逍遥殿上便是齐聚了周敬仁以及除了段家竹的三位长老,此时他们面色凝重,都在蹙眉思索着什么,尤其是那薛和,更夹杂着几分悲戚恨意,整个大殿却像是空无一人般冷清寂静。 “诸位长老,对此事有何见地?”周敬仁轻叹一声,四下询问着道。 韩炎道:“这件事颇有蹊跷,一来,这吕明昊原本就有伤在身,却为何和他们同时失踪;二来,两位师侄究竟为何被人下了如此狠手,竟让他们筋骨尽断,即便日后能续上一口气,怕也只能昏睡在床,生不如死了。” 听到此处,那原本平静了些的薛和顿时又是猛地眼角抽了下,这可真是说到了他的痛处,怎奈他十数载寒暑相授,最后竟是落得个这般结果,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周敬仁微微颔首,刚想看看其他人的反应,却听韩炎又是接着说道。 “还有这第三。”韩炎有些惋惜的看了看一旁愁苦薛和,“为何郝达、王天胜落得这般结果,而吕明昊却只是完好无缺?”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怔,他们先前都没有过多在意,但此时却不禁推敲联想起来,吕明昊他们三人在一个地方昏迷,却唯独吕明昊免了这断筋挫骨之痛,这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启禀掌门,吕明昊带到。” 几近傍晚,逍遥殿外终于有着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寂静已久的紧迫之感,众人也都打起了精神,纷纷循着声音向殿门外望去,只见吕明昊正跟在一名青年弟子身后恭敬候着。 “吕明昊,进来。”周敬仁道。 吕明昊此时还是有着诸多不解,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还未作何休息,便被眼前这同门师兄带了过来,问他有什么事,那青年弟子也说不知道,弄得吕明昊倒是有了几分忐忑。 进入殿中,吕明昊恭谨的站在大厅中央,不知何故,他竟是被这股冷寂气氛压抑的连抬都不敢抬。 “明昊,昨日之事你可记得?”周敬仁一脸肃色的将他看着。 吕明昊见周敬仁这般神色,心中骤然一紧,便又向其他三位长老看去,只见他们面色也都是有着几分难看冷肃,尤其是那薛和,原本在吕明昊眼中就是一具可怖模样,此时更是面色铁青,多了几分厉色。 此时吕明昊心中甚是困惑,不知为何他们竟会摆出这般姿态,但他也不敢像以往那般对郝达三人的欺辱进行隐瞒,昨夜之事,即便现在令他想其,都是极为的后怕,更是对郝达、王天胜的所作所为已是恨如头醋,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在面前众人将其告上一状,以泄心中愤恨。 “掌门师伯,我昨夜原本是在房中歇息,后来……”就是这般,吕明昊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殿内的几人听着他这说辞,都是脸色连变,按他这意思,难不成吕明昊竟是时常被郑迪他们三人为首的同辈弟子欺负羞辱,这可当真成了令他们震惊的丑闻。想想他们万灵派受到天下英豪的推崇赞叹,却出了这等极不光彩的事情。 那薛和顿时更是萎靡了几分,听得吕明昊所说,此时他这张老脸可真是不知该往哪放了。 然而,在众人沉寂片刻后,周敬仁又是突然问道:“你说你晕倒了,可是属实?” 被突然这么一问,吕明昊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说的句句属实,但看周敬仁的样子却像是有些怀疑似的在质问他,这究竟是为何?难不成他们是想包庇郑迪三人? 心中忽然闪过那样一丝念头,吕明昊更是心生恼怒,便加重了几分声音道:“弟子确是昏了过去!” 周敬仁皱了皱眉,然后与沉声静坐这的薛和相视一眼,道:“那便就好,只不过……”说着半截,周敬仁便没有继续开口,只是微微打量着吕明昊上下。 在场众人都是对昨日吕明昊的那致胜宝物印象颇深,若是用他那法器也并非不能以一敌二,而将郝达二人重伤,可是若如此推定,却也有些不合情理,这才让周敬仁犹豫了没有说下去。 “不过什么?掌门师兄,我堂堂天下大宗,竟出了这等卑劣行径,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成了天下的笑柄。依我看呐,这三人就应该先受重罚,再将其逐出师们,以免玷污了万灵派的名声。”此时却是白悦玲将话给截了去。 白悦玲一向泼辣性子,此时也是对郑迪他们三人的行径倍感不齿,便也不顾一旁的韩炎、薛和的面子,出口怒斥说道。 吕明昊则是顿时对白师叔又多了几分好感,他原本心中想着周敬仁他们若是存心包庇郝达他们,段家竹也不在山上,定是没人为他伸冤做主了。可他万没想到,这平日里与师父一向不和的白师叔竟然会站在自己这边,看来白悦玲虽说为人蛮横,但也是是非分明的,这不禁令吕明昊心中添了一丝暖意。 周敬仁自然是明白为何白悦玲这般激动,即便是他自身在听得吕明昊这番苦诉后,也都是忍不住怒气翻涌,但他却并未在意白悦玲所想,只是微蹙着眉,缓缓道:“郝达二人已成了废人。” “废人?”听罢,刚还对之愤恨的白悦玲也是微微一惊,便问道,“师兄,你……你将他们废了?” 旁边的韩炎也是一下将目光投过来,有些惊讶的看着周敬仁。 在众人眼中,周敬仁一向亲善和蔼,即便门中弟子有何过错,却也都是从来着轻而罚,从未有过什么严苛厉刑。这般话语从周敬仁口中吐出,究竟还是令人有些瞠目的。 周敬仁轻叹一声,道:“这倒并非老夫所为。” 他话刚说着,白悦玲、韩炎甚至是吕明昊也都是一脸诧异的看向薛和,难不成这等事情竟是他们的师父忍痛而为? 但刚一看去,就见薛和脸上虽说带着苦相,却并非是那种痛心模样,反而更有些怒气压抑,显然是另有其人的。 “我将明昊唤来,便是想要问个清楚,不过既然并非明昊所伤,那恐怕这件事就另有蹊跷了。”周敬仁淡望着殿外,沉声道。 白悦玲和韩炎都是一怔,郝达二人被废,既不是吕明昊与其拼斗所为,也并非薛和、周敬仁对其施加惩罚,那究竟是何人将其重创。 韩炎心中微微一紧,道:“掌门师兄,莫不是有魔教妖孽潜入我万灵山中?” 此言一出,白悦玲和薛和顿时眉头一挑,一丝惶色闪过,不禁想起了当年那场大战,心中余悸尚存,此时却又听得这番猜测,不禁都是有些紧张了。 周敬仁也是脸色微沉,道:“我正是担心如此啊。”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是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从脸上神色看得出异常凝重,而吕明昊这般年岁,可对那大战不甚了解,倒也并无多少惧色,但却是依旧有着一些困惑挂在脸上。 “掌门师伯,郝达二人是受了何种伤?”在一众人沉寂之时,吕明昊又时有些怯生的问道。 周敬仁先是一愣,然后看了看薛和,道:“他们已经被人打碎了全身的骨骼筋脉。” “全身!”吕明昊陡然一惊,这番手段可真是狠辣之极了。 惊讶过后,吕明昊却又觉得心中一阵怪异,不知为何竟产生了些许的愧疚之意,虽说郝达二人昨夜对其施以加害,但此刻他却完好站在此处,而那两人则是只能在床上昏迷不起,许是他心中那一丝善念,又或许是他向来的怯懦谦卑,吕明昊隐隐中便是将此件事怪罪到自己身上。 轻咳一声,周敬仁看吕明昊脸上这般细微变化,有些恳切语气道:“明昊啊,你看这他们二人都已成了这般模样,就当作对其惩戒罢……”说着,还是看了看薛和的脸色。 然而还不待周敬仁说完,一旁薛和站起身来,走至吕明昊跟前,竟是带着几分企盼之意愧疚说道:“吕师侄,这几年让你受此等屈辱,实属老夫教导无方,才教出了这两个不肖之徒。但他们现在已是落得这般,若是师侄心中有怨,便让老夫来偿吧。” 薛和固然不是不辨是非之人,虽说郝达、王天胜已是受了这等重伤,但毕竟乃是外人而为,并非因吕明昊而受到门中惩罚,但奈何爱徒心切,薛和又怎还忍心让郝达他们再受折磨,更何况他一生磊落,岂会做出包庇弟子的事来,因此才在百般无奈下,向吕明昊这般说着。 吕明昊一听,顿时连摆着手道:“薛师叔,使不得,使不得!我怎敢让师叔替他们受罚呢。” “薛长老所言正是,我堂堂万灵派出了这等丑事,也的确与我们这些老头子脱不开干系,等郑迪伤势好转,我也会让他去找你负荆请罪。”此时出言的,正是韩炎,只见他也是有着几分愧色,徐步走了过来。 “这……两位师叔,他们如今被伤成这样,那也是因我而起的,既已如此,就当他们受了门中重罚罢。”吕明昊道。 见他们三人如此,周敬仁倒也是放了心,这件事没能让吕明昊对他们迁怒,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既然如此,明昊,你身上的伤势不轻,便先回住处好生调养吧。”周敬仁开口微笑道。 今日这些事实在令吕明昊有些头痛,便也没犹豫,应了一声,就要退出殿去,不想再参与这些烦人的事,而他临出门时还听周敬仁刻意嘱咐道:“今日之事,暂且不得与他人提起,切记。” 点了点头,吕明昊便大步迈出了逍遥殿,顿时一股如释重负之感升起,伴着黄昏暖日,扬长而去。 而当他走后,逍遥殿里似乎有时少了生气一般,四个人都是面沉如水,俨然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敬仁轻叹一声,道:“不知这凶手究竟是否魔教中人。” 韩炎道:“若不是那便最好,只是除了魔教,又有谁会对我万灵派弟子下此狠手?” “不错,与我万灵派结怨如此之深的,怕也只有魔教了。”白悦玲也是说道。 “那便是说,魔教中人已经藏身于我万灵山中了?”周敬仁眉头更是紧了几分,喃喃自问道。 薛和恨声道:“掌门师兄,魔教如此行径,可绝不能轻饶了他们啊!” 只听正座上“咔吧”一声,周敬仁手中的茶盅便是骤然粉碎,化作一蓬白烟飘散,而那只沧桑手掌也是紧紧握着,整个手臂都是有些颤抖起来。 另外三人见周敬仁这般样子,顿时都不禁深吸了口气。虽说周敬仁并为过多表现,但韩炎他们可是熟知周敬仁的脾气秉性,此时一向和声和气的周敬仁正是怒意滔天,不过这倒或多或少令韩炎三人有些心生畏惧,因为这整个万灵山中,便唯有他们这种老资历的一辈才见识过周敬仁在盛怒之下是何其可怖。 “魔教中人竟敢到我万灵山作祟,伤我弟子,老夫定要将这要将这妖孽生擒!”周敬仁颤着声道,仿佛要将那人碎尸万段一般,一届渡劫境高手可终于是动了真火。 周敬仁虽说平日里和颜善语,一副包容万物的胸襟,但正所谓龙之逆鳞,触之必死。周敬仁能忍万事,却唯独容不得有何对万灵派有丝毫不利,如若伤其弟子,不论是谁,周敬仁也定会亲自去为其讨个公道。也正因如此,才令得他们万灵派与风雨堂多年来颇有不和。 众人见他这样,也没敢插嘴,只是片刻后,周敬仁才沉着声道:“不过现在正值武斗盛会,若是派遣弟子在山上大肆寻找,必会惊动风雨堂和金罡门的人。让他们知道此事必然不好,还是要谨慎些,别搞出太大动静。” 韩炎也是微微颔首道:“师兄所言不差,若是惊扰了风雨堂和金罡门的人,难免有风声走动,打草惊蛇,必然让那匿于山中的贼人察觉,从而遁走,天下之大,日后在想抓到怕是难于登天了。” 薛和深吸了口气,道:“全听掌门师兄安排,不过还望抓住元凶后,定要交予老夫处置!”一边说着,薛和便又忍不住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看得周敬仁也是有几分不忍。 “好,抓了那贼人后,一切便由薛师弟处置。”周敬仁声音中也是带着一些慰藉,“当务之急,要先加强门中防范,白师妹,你且先回西山照料一众女弟子,以防魔教妖孽乘虚而入,至于前来主峰的那些丫头,便先由老夫看管罢。” 白悦玲站起身来,道:“那便有劳掌门师兄了。”说罢,就是快步出了逍遥殿,向着西面疾驰飞去。如今出了门中弟子被袭这等事,他们可都不能掉以轻心,再加上西山女弟子离主峰不近,更令白悦玲有几分心急如焚,所以当下也没考虑主峰处的柳筱莹等弟子,连忙赶了回去。 “二位师弟,就请尽快召集一些修为高些的长老、弟子,分散到山中搜寻那恶人下落,切勿大张旗鼓,打草惊蛇。另外也要派人加强山中警备。”此时,周敬仁也转身对静静等着他下令安排的韩炎、薛和道,“当然更不能让风雨堂和金罡门的人得知此事,一旦风声传入旁人耳中,对我派名声也是多有不利。” 在吩咐了他们之后,周敬仁还是不忘刻意嘱咐,如今因为这武斗盛会接连几届万灵派都是被另两派压在头上,这天下第一的威名早已日渐衰败,若是让人知晓了有人胆敢在万灵派的地界偷袭其门中弟子,这可是难免又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以致周敬仁不得不谨慎行事。 言毕,韩炎二人也都是会意地点着头,然后便向殿外走去,准备周敬仁吩咐的事了。 而那韩炎行至门口,却又突然顿足转身,一脸焦急的向周敬仁走来。 周敬仁也是纳闷,便上前问道:“韩师弟,你怎么突然如此啊?” “掌门师兄,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与我交待的山下东面有一妖怪作乱之事?”韩炎急切道。 周敬仁屏息一想,道:“确有此事,我记得那天是托师弟你处理的,如何,妖怪可否除了?” “当时恰逢迎接风雨堂和金罡门两派的人,山上诸事繁杂,我便派了金莫勹前去,只是这已有十日之久,却未见其归来,我……我怕他有所不测啊。”韩炎说着说着便是越发担忧,也难怪他会如此,刚刚便是发生了薛和弟子被袭一事,他即便再如何心境平和,此时怕也与惊弓之鸟无异了。 周敬仁一听,也是有些惊讶,“什么,还未归来?” “是啊!”韩炎此时脸色也是极为难看,“所以我想请师兄能准我即刻下山……” 韩炎担忧之中也是夹带着一些歉意,此时正是万灵派的紧张之时,他却要离开,无疑是给周敬仁加了担子,但奈何金莫勹也是他苦心教导了二十年的弟子,他可不想让其落得个跟郝达、王天胜一样的结果,这才硬着头皮开了口。 “去吧,莫勹无恙便好。”周敬仁轻叹一声,准许了他。 “多谢师兄!”韩炎顿时一阵感激,撂下这句,便出了殿门,化作一道流光向东掠去。 剩下周敬仁一人,望着灰暗的天色,摇头叹息道:“段师弟啊,早知如此老夫就让你缓些时日再走了。”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十章 黄煌 中原某处,群青环抱,天蓝水清,一条孱流溪边,立着座草棚木屋,如此简居在这鲜有人迹的青山碧草中倒多了几分如画风情,甚是惬意。 就在不远之处,一块绿苔繁生的磐石上,一道人影正从远处翻身落下,眺望着那座茅屋。 此人一袭青兰道袍,须发花白,面容沧桑枯黄,却是身姿挺立,眸中浊而神炯,丝毫未有岁月蹉跎之感,这番打扮派头不是他人,正是万灵派四大长老之一的段家竹。 段家竹看了看茅屋中缕缕飘生的炊烟,见其中尚有人在,忽然神色微变,显得多了几分无奈,不过这一丝怅容也是稍纵即逝,他便抬起步子向茅屋走了去。 而此时,在那茅屋之内,抬头一眼便是能先看见一个三口的灶台,灶台上面错落的码列着一排瓷壶,每个瓷壶上还贴着一片小纸,纸上有字,诸如“油”、“醋”、“盐”、“花椒”等等只要是调料之属,便都能在这上面找到。 中间那个灶中正噗噗的闪着微火,上面架着一口盆大的黑铁锅,隐约听得见锅内咕嘟咕嘟的声音,从锅盖盖着的缝隙中也是屡有白气升腾,带着一阵诱人的肉香飘散在屋内。 这灶台边上,还有一块石墩砧板,一把菜刀和一只酒葫芦随意摆在上面,砧板下方堆着数个麻袋,里面满是些鲜果时蔬。 看完地上,如若再抬头一瞧,却又能惊讶发现。这不大的茅屋内,几乎每根房梁都是挂满了风干的肉条和猎杀的禽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简直是应有尽有、样样齐全。单是这用来生火做饭的地方,就占了整间茅屋的十之六七,而在这后面数尺距离,才有着一张简陋的木床。任谁见了这般奇怪的布置景象都会嗤笑这茅屋主人的贪食本性。 木床之上,一个胖的发圆的光头大汉正裸着上身,悠哉悠哉的闭目躺着,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半扇猪肉被扔在床上一般,当真是胖得令人好笑,这胖子一边轻拍着光白滚圆的肚皮,嘴里还不时地哼着小曲,倒是一副安然自在。 突然间,这胖子那一双被脸上横肉挤得圆小的眼睛猛地睁开,身子也都是僵了一下,随着木床“吱喳”的一声,他那看似肉泥一般的身子竟是以肉眼难辨之速坐了起来,只是待他停住了,那身上的肥肉却是依旧在上下抖动着。 而胖子起身坐起后,那未拴的木门也是被轻轻推了开,所现之人正是段家竹。 四目相对,两人一个诧异一个茫然。诧异的自然是段家竹,因为他向屋内看去,竟是没能一眼看清胖子本人,却是将他也当成了那一众悬挂着的猪牛羊肉,简直是融为一体。 “你来干嘛?”愣了一下后,那胖子开口道。 段家竹也是回过神来,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有事找你。” “有事?什么事?”那胖子眉头一皱,显得有些谨慎地盯着段家竹。 “老夫又不会加害于你,何必这般看我?”段家竹自然察觉了那胖子的神情变化,当即开口说道。 那胖子嗤鼻哼了一声,道:“加害于我?嘿嘿,那也得看看你的本事!”显然,他对于段家竹有些不冷不热,甚至有些嫌厌,丝毫不惧后者那神合境巅峰的道行和万灵派中的崇高身份。 段家竹见他一上来就对自己这般姿态,也是有些恼火,便沉着声道:“黄煌,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哼哼,我一个无门无派之人,你倒是说来听听,我是什么身份?”这名叫黄煌的胖子反是笑问道。 而段家竹也是一时哑言,叹了一声道:“当年之事也是师父一时气下所定。” 黄煌不等他话音落下,便冷声道:“即便如此,你还在我面前逞什么威风,当真以为我会跟你山上那些猢狲弟子一般卑躬奉承不成?” 段家竹深吸口气,他除了被白悦玲这般冷言冷语过,谁曾对他有过这般肆意不敬?那白悦玲是同门同辈,段家竹不好翻脸动怒,但此时他竟然也忍了下来,任他黄煌这般说着,非但没再强言施压,反而是平和下来,道:“也罢,先不提往事,今日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个忙的。” 黄煌一听,顿时贼目一转,不知心中打起了什么念头,然而对段家竹却还是那般生疏态度,道:“既然是有事相求,那便拿出点诚意,你利我惠方能有话可谈,否则,就请回吧。”说罢,黄煌又是仰身躺下,不再理会段家竹。 段家竹见状,自然也是明白黄煌的意思,道:“此次登门造访,虽说是空手而来,但我自然有你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黄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做起来,双眼放光的将段家竹盯着。 “想必你定知道蒲胜果吧?”段家竹见他有所激动,也是舒了口气,好歹利诱之下,黄煌也少了些冷硬。 段家竹说出口后,便是紧紧盯着黄煌。果不其然,黄煌一听了这“蒲胜果”三字,顿时肉身一颤,直接是蹦了起来,落地一刹,段家竹只觉得屋内地面都是微微晃了晃。 “可是那御清庄的蒲胜果?”黄煌神色连变,说话间竟是不禁的留了口水。 段家竹见他这般如饥似渴,心中更是有了底,不紧不慢的道:“自然是那十载一结,仅产三颗的蒲胜果。” “不对!”黄煌想了想,突然矢口否决道,“这生果的灵树可是那御清庄的镇庄之宝,世人皆知,更何况那帮家伙为了守树连命都不要,怎会将其果子随便给了别人?” 那蒲胜果树乃是世间的一大灵物,眼馋之人必然不在少数,只不过那里是御清庄的地界,虽比不上三大门派那种豪门大气,但也有着一方势力,极为不弱,再加上这些年有传闻他们御清庄出了个神合境的庄主,因此莫说是黄煌这种孤家寡人,就算一些大势也不敢轻易打他们的算盘。 听得他的疑虑,段家竹也是缓缓解释道:“还不是当年赤鸠崖那场恶战,御清庄也曾参与,只不过后来被魔教逼得山穷水尽,几乎尽数高手丧命,只剩下一些小辈晚生,幸亏我带门中高手及时赶到,将他们救了下来,这才与御清庄结了缘。” “还有此事?哼,早知能有这般好事,当初我就跟去了,那岂不是也能跟他们有点瓜葛?”黄煌顿时有着几分失落,自言自语了句。 “当初你可是逃得无影无踪啊。”段家竹却是笑了笑道。 黄煌脸上一抽,强辩道:“你个老东西,又来揭我的短!当年若不是我,你们早就让魔教调虎离山,一点点把你们都灭了。再说我为何不跑?魔教行踪我都泄露给你们,让他们抓着,你现在岂不是在跟鬼说话?” 面对他这般肆言肆语,段家竹却是丝毫不怒,此时若有万灵派弟子在此处,定会惊讶的合不拢嘴,他们一下肃面冷厉的长老,竟会容忍别人这般说道,也不知是有了多少年的交情。 “抓住?呵呵,只怕这世上还没几个人敢说能生擒了你罢?”段家竹道。 “那是自然!老子本事可不是吹的,当年就是让你们开开眼,若是现在,就是魔教教主来了,我也脱得开身!”黄煌顿时挺着肚子傲然说道。 “罢了,今日我来非与你叙旧,还是先谈谈这蒲胜果的事,这筹码可有的谈?” 黄煌一向好吃,天下珍馐也尝了不少,这种人间至宝他自然是不会错过。只不过他虽说心中大喜,但却又刻意绷了脸,将笑意忍了回去,偷偷瞥着段家竹,装作略有不满的道:“只是你若求我办事,怕定是不简单,一颗果子,啧,怕是少了点。” 他这般狮子开口,段家竹也不恼,反而早有预料似的笑说道:“御清庄可没说要赠与我一颗果子。” “什么?说了半天,你没有?不谈了不谈了,你快走吧!”黄煌粗眉一皱,撇着嘴叫道。 “他们庄内新生了棵幼苗,前些时日,有人上万灵山邀老夫去取。”段家竹淡淡的道。 黄煌一愣,然后紧接着脸色陡然一变,略带谄笑道:“嘿嘿,老哥,你看你这路途遥远的,来来来,坐下说。”说着,也不顾段家竹躲闪,直接抓着他的胳膊便是将其让到床上坐了下来,而黄煌则上灶台处忙活了片刻,方才端来一杯热茶递给了他。 “怎么?倒不轰我走了?”段家竹摇头笑道。 “这……轻什么?我跟老哥你闹着玩呢,嘿嘿。”黄煌咧嘴笑着,将那张圆胖大脸往段家竹面前凑去,一副讨人好笑的滑稽模样。 段家竹也是有些不自在,侧了下身子,道:“你可答应了?” 此时黄煌正是满心欢喜,脱口而出道:“答应答应。” “不过,你究竟是找我来做何事?”黄煌顿了顿,问道。 段家竹道:“不瞒你说,十多年前我收了个徒弟。我前一晚给了他《鸿殷真经》,他第二日竟是自行打通经脉,晋入筑基境,天赋之高实属难见。” “只用一次就自行打通经脉?”黄煌瞪大双眼,震惊道,“那你可是收了个宝贝啊!” 然而段家竹却是哀叹一声,道:“我也以为他日后能大有一番成就,只是世事难料啊,我这徒弟空有上乘资质,却生得了一副羸弱之躯。” “嘿,那又何妨?”黄煌不以为然的笑道,“修真炼气,本就能强身健体,让他接着练不就成了,这般小事还能成什么问题?莫不是你年岁大了,脑子昏了吧?” 段家竹顿时瞪了他一眼,那股不怒自威之势吓得黄煌一惊,连忙缩过头去。 “他这修行根本是徒劳啊。” “为什么?”黄煌追问道,同是修真之人,自然是明白修行能有诸多好处,却不明白段家竹为何这般说。 段家竹神色中略带着些痛惜,道:“我这徒儿怪就怪在越是修炼,他那身子反倒越差,你说,这等怪事怎么就偏偏让我赶上……”话到一半,段家竹也说不下去了,只是空叹一声,摇了摇头。 黄煌也是有些吃惊,但旋即有事嬉笑调侃道:“莫不是那《鸿殷真经》出了岔子,让他练坏了不成?啧啧啧,原来还有这般危险……” 然而还不待他说完,便是瞧见段家竹眼中一丝寒芒闪过,当即闭上了嘴。 “《鸿殷真经》乃是我派至上功法,岂会有何不妥!你若再这般出言不逊,与我讨教一二便罢!”段家竹带着薄怒道。他身为四大长老之一,对门派名望极为看重,又怎会听得下黄煌这般挖苦、贬低。 而黄煌则是化作一副嬉皮笑脸,道:“玩笑,玩笑,本是同道中人,我怎会诋毁咱们自家功法,嘿嘿。” “不过听你这话中之意,恐怕连你们那周老狗……哦不,周掌门也没法子?”黄煌便将话题移开道。 “师兄也是无能为力了。”段家竹摇着头道。 黄煌一听,更是纳闷:“连他都没招,你找我来能管个屁用?”嘴上说着这件事,心中却是想着,如若段家竹找自己来医治他徒弟的怪病,而自己治不好,那先前定好的蒲胜果树苗岂不是又拱手让人了? 段家竹瞥了他一眼,道:“你到看得起自己,放心吧,我此行并非请你医治我那徒儿,而是想找你借一样东西。” 黄煌听了前半句刚有些放心下来,却又是突然心头一紧,连忙后退几步,将那个砧板挡在身后。 段家竹见他这样,顿时气结,嗔骂道:“你这胖子,还以为我徒弟与你一样是个嗜酒之徒?” “嘿嘿,见笑了,我这三彩欢伯可是师父留下的宝贝,当然是看的紧一点为好啊,嘿嘿嘿。”黄煌尴尬一乐,边说着,手上却紧忙把砧板上的那只酒葫芦挂在腰间裤带上。 “既然不是,那你看这屋里有什么,你都拿去便是。”黄煌收起葫芦,一脸大方的指着屋子说道。 段家竹摇了摇头,道:“并非是你这破烂家当。” 黄煌一皱眉,显得有些不安,他所能拿出的东西全在这两丈见方的茅屋内,除了这些,他实在不知段家竹还能要什么。 “我要的是你那缩地成寸的本事!” 听得这句话,黄煌双眼瞪得笔直,比方才以为段家竹要拿酒葫芦不知夸张了多少。 然后他便再也没了方才的嬉笑,蹙眉冷声道:“你想让我交出《闪诀》?不行!” 段家竹好似料到了他会有这般反映,也不惊慌,道:“你先别叫,我问你,你可知道你师父一生夙愿?” 黄煌一怔,有些牵强的点了头。 “那好,如今这不正是个大好时机么?”段家竹笑说道,“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想想,我那徒弟也是万灵派中人,你也不亏啊。” 黄煌平静了些,正犹豫着段家竹那番话,却听其又道:“你可未曾收徒吧?” 说到这句,黄煌似也满是惆怅,叹着颔首道:“我这门绝技虽说精妙,但却并无拼斗威力,只是脚底抹油罢了,谁会耗时耗力在我这招式上花功夫?” “那岂不正好?我大可叫我那徒弟也认你为师,不妄你这一身的本事,也好让《闪诀》得以流传。” 黄煌沉头思索了半响,最后终是猛地一点头,道:“好!若能成全我师父遗志,走一趟万灵山又何妨?”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十一章 恳求 虽说发生了弟子被袭一事,但那三派会武的大会也要如序进行,因此那些被安排了防卫事务的弟子、长老们也都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与那天吕明昊被叫到逍遥殿时隔五日,今天上午拨云坛上又是一副欢庆热闹,俨然便是第四个赛日了。 相比三天前的那个赛日,今天来观看的弟子可是多了不少。一来是那天的比试并未有何精彩激烈之处,导致那些观看的弟子中途就纷纷离去;二来便是这今日的比试有柳筱莹和殷巧儿这两名绝色佳人参加,更甚者她们二女竟还同在第十组,不禁更是令人期待万分。尤其是万灵派和风雨堂的人,那些年轻弟子们几乎是倾巢而出,将中间那个擂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吕明昊也是早早来了,但他一向认生,便站在一处角落等着观看一会的比试,没有挤进人群。而吕明昊对于柳筱莹出场比试自然也是格外关注,毕竟这偌大个门派中也只有她这一个同龄弟子与他关系熟络。 和前几次一样,先是由一名长老在众人面前交代了几番,便让那些各组的弟子们走上擂台去抽签了,而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是将目光转向了中间的那个擂台所在。 只见柳筱莹和殷巧儿隔着人海相望,便是有着一股较量意味在神色中闪现。柳筱莹一向是性格倔强泼辣,眼见那殷巧儿不怀好意的将自己盯着,她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 抽签结束后,那一众前来观看的弟子们又是一阵骚动,因为此时留下的二人正是柳筱莹与殷巧儿,显然这十组的第一场比试也是众望所归。 正当吕明昊眺望着前方擂台时,突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吕师兄?” 吕明昊微微一愣,还以为是听错了,但他呆的这块地方比较冷清,应该不会这么凑巧也有同姓中人,便回头看了看,果不其然,此时正有一个面相稚嫩,约莫十五六模样的万灵派弟子站在他身后,有些激动期盼的将自己看着。 “是你叫我?”吕明昊也不会与人搭话,磕磕巴巴地问道。 那少年连连点头,笑道:“是啊,我叫郭小壮,嘿嘿。” 听得他这般介绍,吕明昊不禁纳起闷来,与他友善结交过的万灵山年轻弟子绝不会超过五指之数,眼前这小他几岁的师弟显然不在其中。 “可是,我不认识你啊?”吕明昊有些迷茫的问道,这个少年看样子不像是那种对他鄙夷摒弃的弟子,因此吕明昊也没有一下躲开。 “是啊,我们这种普通弟子哪会有什么人认得……”郭小壮闻言显得有些低靡,但旋即一笑,道,“可是我认得吕师兄你啊!” 吕明昊只是傻傻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好歹是段家竹的弟子,若是有人不知,才真是好笑。 “吕师兄,你那天在擂台上的蓄力一击,重挫郑迪,可真是厉害啊!”郭小壮好似回想着那天的情景,由衷赞叹道。 他比吕明昊尚要小了几岁,自然可能不清楚那根本是法器之威罢了。 吕明昊这可是头回听到旁人对他赞叹,当下也是有些高兴,尽力绷着脸微微乐了下。 “侥幸侥幸。”吕明昊还是谦逊回道。 郭小壮摇了摇头道:“即便是侥幸,能狠狠教训郑迪那个家伙,真是痛快!”说着,还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往这边注意,郭小壮才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吕明昊一愣,问道:“你很讨厌他?” “当然了!不光是我,还有其他师兄师弟都对郑迪三人十分厌烦。”郭小壮神色愤懑的道。 “为什么?” “吕师兄你常年不在主峰,有所不知啊。这郑迪三人仗着自己资质过人,修为比其他弟子高些,便经常欺负别人,而且仗着自己是职权长老亲传弟子的身份,我们也都是敢怒不敢言。”郭小壮义愤填膺的说着,连眼白都是别得有几丝血色浮现。 吕明昊听了他这番话,心中却又有了另一番滋味,他原本以为只有他一人因为这孱弱躯干让郑迪三人耻笑嘲弄,才会经常被羞辱,没想到其他人身上也有这等事。 “真是过分!”吕明昊不禁皱眉道。 “是啊!他们实在可恨!”郭小壮接口说道,“不过,吕师兄你这次可真是给我们出了口气啊!你可能有所不知,在主峰的弟子里面,你现在可是人气大升啊!” 吕明昊这回倒是蒙住了,一向都是如此不起眼,没想到现在竟还有了些名气,可是他不曾想过的。 郭小壮也不知吕明昊在想什么,又滔滔不绝的说着:“现在不少人都说,吕师兄你能跟咱们同辈的大师兄任师兄一较高下了呢!” 听到这句,吕明昊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摆头道:“哪里哪里,任师兄才资卓群,我怕是比不上的。” 郭小壮接口问道:“那吕师兄你现在是何种修为了?” 吕明昊挠了挠头,道:“我嘛……灵寂中期吧。” “灵寂中期?”郭小壮顿时一惊,一脸的不可思议道,“那郑迪可是一步之差就能结成金丹的灵寂境巅峰,吕师兄你竟能一招制敌,真是厉害啊!” “嗯……都说侥幸而已……”吕明昊嘴拙,一时也不知如何跟他解释。 然而还不待吕明昊说完,那郭小壮似在低头思索着什么,嘴里还模模糊糊的嘟囔着:“段长老竟有这般教徒之方……” 吕明昊也是疑惑的看着郭小壮,只见郭小壮突然抬头盯着吕明昊,眼中满是恳切祈求之意,异常激动地道:“吕师兄,求你帮帮我!” 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令得吕明昊一惊,连连退后了两步,才有些慌张地问道:“你……你干嘛?我能帮你什么?” 郭小壮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道:“吕师兄,我想请你帮我拜段长老为师!”说罢,就是有些忐忑的低着头,没敢与吕明昊对视。初次见面,便让他帮自己这种忙,想来都是有些无理之举。 吕明昊先是一愣,然后问道:“为什么?你这般想成为师父的弟子?” 郭小壮见他没有当即回绝,顿时一喜,连忙答道:“我想报仇!” “报仇?”吕明昊也是一惊,脱口道,“报什么仇?” 郭小壮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当然是与魔教的血海深仇了。” 吕明昊与万灵派的同门弟子相交甚少,因此只是听过柳筱莹曾提起过与魔教有着深仇大恨,却不知道其实这些修真之士大多是些被迫害的孤儿,因有些天赋便被各大门派留了下来,眼前的郭小壮便是其中之一。 “哦。”吕明昊有些恍惚的应了一声,没有再问,看郭小壮这番模样,怕是亲眼见过那种残忍景象吧。 “吕师兄,那你是怎么来万灵山的?”郭小壮显然不愿再想往事,便转口问道。 “我?我是个孤儿,被师父带回来的。”吕明昊神色低沉的道。 “唉,师兄你也是个苦命人啊,都怪魔教那群恶人!”郭小壮叹息一声,接着道,“算了,先不提这种败兴的事,吕师兄,你可以定要帮帮我啊!我本来天赋也不差,但像段长老那种大人物都不会对我们这种普通弟子加以关注,所以我这才斗胆想请吕师兄你帮帮忙的。” 吕明昊一听,心中倒也赞同,毕竟山上弟子众多,像掌门和四大长老他们可是没什么功夫一一关照的。 “那你现在是什么修为了?”吕明昊有些好奇的问道。 郭小壮一听,顿时有些沾沾自喜,笑道:“嘿嘿,我现年十六,已经是融合境中游了。” “真的?”吕明昊不禁失声惊问道。他虽说不清楚别人如何修炼能算的上天赋过人,但从柳筱莹口中可是清楚的说过,她十六岁时便是融合境巅峰,而这般修为便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眼下这郭小壮虽说比之不如,但也是比寻常弟子天赋更胜一筹了。 “当然是真的!”郭小壮恳切回道。 吕明昊想了想,道:“若真是这样,那我便与师父说说,看他老人家能否收了你这弟子。” 郭小壮天资甚好,吕明昊也不想让他被埋没,就答应了下来。 “谢师兄!”郭小壮大喜,笑道,“师兄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小壮吧。” 与吕明昊的孤言寡语相比,郭小壮显然更善言谈一些。 在他们二人说话间,擂台上的比拼却是异常激烈。只见两道身影不断在擂台上碰撞、交织,光芒闪烁间倒是颇有那天任道远与刘辛熊的气势,只是粗眼看去,便能知道现在二人的修为要比任道远他们低上一线罢了。 “轰——”随着一声巨鸣,一团耀眼光芒从场中炸开,两道娇俏曼妙的身影也是飞掠而出,分落在擂台两端。 柳筱莹与殷巧儿都是俏脸戴霜的盯着对方,看似平静如水,实则却是战意浓盛。二女都是性格倔犟,面对容貌、资质皆与自身相仿得到对方,柳眉杏目间也都是噙着点点较量嫉意,俨然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擂台下众多弟子也都屏着呼吸,静静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二女,偶尔有着一两声纷论传出,却都刻意压低着声音,不敢破坏了这番气氛。 对峙半响后,殷巧儿先开口道:“柳师妹,你我二人已经斗上了许久,却未能分胜负,不如各亮法器,比上一比,如何?” 她们打了这半天功夫,也的确是不相伯仲,修为相差甚微,再打下去也是无果,不如像任道远和刘辛熊那场各亮法器,以此决一胜负。而且她们虽说打得激烈,但并非像任道远那二人一般晋入金丹境,修炼成了一种各派的绝技,至多便是向郑迪的那种招式的雏形,因此也不会有任道远的那种出奇制胜,故而这纯粹是二人法器优劣的较量。 然而此时殷巧儿俏脸之上却带着一丝得意之色,轻佻眉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柳筱莹,好像胜券在握一般,显然对自己那件法器信心极大。 而柳筱莹见她这样,却是反笑一声,丝毫没有畏惧之意,道:“既然师姐出口,那小女奉陪便是。” 殷巧儿见后者依旧是这般从容不迫,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气恨,纤手从腰中一翻,众人只见一道乌光闪烁,眨眼间,便是有一柄青黑长剑握在殷巧儿手中,这长剑古朴厚重,隐隐间还有淡淡剑芒萦绕,便是外行之人也定能看出此物乃是件不凡之品。 乌青长剑一出,擂台下便是一片哗然声起。此剑名为“古青”,乃是风雨堂流传甚久的一把名剑,而其上一任的持者,便是如今风雨堂掌门司徒闻风的师弟,虽说算不上当世绝品,却也是威力极强,此时由殷巧儿将其持在手中,由此也可见风雨堂对这女子是如何看重。 殷巧儿得意一笑,顿时更添了几分信心,好似饶有兴致的讲柳筱莹淡望着。在得意之余,殷巧儿还向看台处寻了下,偷瞄了一眼她那心仪甚久的大师兄,如此人前威风的事,她自然希望元斐能让略加侧目。 然而,世事难料,她那大师兄此刻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在殷巧儿身上,反而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与她同台比试的柳筱莹。 顷刻之间,殷巧儿只觉脑中仿佛有万虫嗡鸣,一片哄乱,此情此景,让她如何敢信!从小到大,她便与元斐拜在司徒闻风座下,可谓是青梅竹马,但无奈她这师兄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让得殷巧儿是煞费头脑,然而此时此刻,元斐竟是对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女子这版刻意关注,更是让殷巧儿对柳筱莹多了几分嫉恨。 殷巧儿猛然转过头,死死盯着柳筱莹,论姿色、论天赋,她自认一样也不输给柳筱莹,因此更是有一股不甘充斥心头,切齿道:“请吧!” 柳筱莹看着她这突然的变化,也是十分疑惑,此时殷巧儿眼中明显有着骇人的煞气,看这气势,倒是想置自己于死地一般,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柳筱莹岂是那种服输之人,反倒扬眉一笑,略带挑衅道:“师姐你可要小心了,一会若是伤了一二,可莫怪小女收不住手啊!” “哼!看我打烂你的嘴!”闻言,殷巧儿更是有些气昏了头,怒斥一声,便是提着古青宝剑向柳筱莹斩去。 柳筱莹柳眉一翘,闪身向一旁躲去,就在她翻身之时,一只手却是悄然扶在腰间。 远处,吕明昊也是紧张的看着柳筱莹这边状况,虽说他也知道柳筱莹十分厉害,但也从未见过能到何种地步,再加上还有一样神秘的法器没有在自己面前展露过,因此吕明昊也是好奇中带着些期待的观看着这场比试。 正当殷巧儿挥舞长剑,带着青芒向柳筱莹当头挥去那一刻。只见柳筱莹美目一凝,手臂上泛起淡淡金芒,就是冲着殷巧儿的剑芒挡去。 只在刹那间,金青亮色光芒交织,便是将二人遮了住,外面那些弟子只是听得耀眼光芒中发出一声轰鸣,却不知有何事情发生,但不少人都是面露担忧之色,前一刻他们明明看见柳筱莹是用手臂去硬捍,这可如何能抵挡得住。 就在那一众弟子担忧后怕的时候,看台中央的那几人却又是另一番神色。 司徒闻风脸上先是有些僵色,而后眼含深意看了下光芒中间的那道模糊身影,偏头向周敬仁一笑,道:“看来白长老是对这丫头期望不低啊。”别看他脸上挂着笑意,但这句话确实令人觉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周敬仁面色不动,微微一笑道:“呵呵,听白师妹说这丫头倒是有些天赋。”周敬仁在见识了方才柳筱莹只手挡剑的那一幕后,也是微微一怔,看待柳筱莹时候也添了几分赞赏之意。但听得司徒闻风这般问他,周敬仁也是显然不想在这上面过多回答,便收了神色,简单回了句。 而那邢屠烈却是没像他们那样故作平静,惊讶之意全都画在了脸上,豪声道:“哈哈哈,白长老能这么看重这小丫头,看来是资质不凡呐,哈哈,司徒闻风,你的那小徒弟怕是要吃亏了。” 司徒闻风脸上顿时一抽,旋即哼笑道:“只可惜,你们金罡门可收不了这等天赋资质的女弟子。” “哼哼,我那《瀚穹经》可不是女娃娃能练的!”邢屠烈也是回了一嘴,带着几分不满的扫了司徒闻风一眼,便不再理会。 听着三人谈话,一直站在司徒闻风身边的元斐在邢屠烈话声落下,带着一丝疑惑低头看向了师父司徒闻风。 素闻金罡门不收女徒,但元斐对他人如何并无关心,便也没有细问过。但此时听邢屠烈这话中之意,莫不是带着几分女子不如男的贬低之意,这不禁让他心生疑惑,金罡门这一个名门大派为何会拘于这等思想? 司徒闻风抬头与元斐四目相对,也是一眼就看出了他那宝贝徒儿的疑问,便向其隔空传声道:“他们金罡门的心经功法一向刚烈,阳气甚重,若是女子修炼,便会暴毙而亡。” 元斐那僵冷的脸上也是微微一滞,露出了一丝惊讶。他倒是没听过这等说法,看来这金罡门的功法倒是有几分极端异类了。 看台上几人说话的功夫,柳筱莹与殷巧儿比试的那擂台之上,刺眼光芒也是悄然消逝,两道俏丽身影也是从中显露出来。 二女分站两边,静静地对峙着。 殷巧儿紧攥着古青长剑,微抿丹唇,俏脸上早没了先前的势在必得,反而多了许多震惊,更多了几分羡慕嫉妒,死死盯着前方的淡紫身影,气闷得微微颤了起来。 擂台下面,众多弟子,也是愣愣地看着柳筱莹那便,仿佛还没能从眼见的景象中回味过来。 而经过一刹那的寂静后,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回荡开来,甚至连另外两个擂台上正在打斗的弟子也是顿下身子,向这边看来。 “那是白长老的‘冰魄’神剑!”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十二章 争艳 还未等这道声音落下,就听得整个擂台下方顿时一片嘈杂声响起,众多观看的弟子都是面色震惊,尤以万灵派的弟子们更甚。 “冰魄”的名号可不是简单地人云亦云,此等法器由来已久,一直便是万灵派中的无上至宝一般,乃是非德高望重之弟子不可传也,也正是如此,历代以来的万灵派高手才是凭着诸如“冰魄”这等神兵在天下立威,扬名于世。 而白悦玲也是在早年时候修得一身莫测功力,受得师门恩赐的“冰魄”神剑,恰逢那场正邪争战,一路杀魔无数,凭着女子身份闯荡了个极为响亮的名声,被天下修道之人广为言谈,自然是众所周知。 但此时此刻,却偏偏是擂台上这一个年纪不大,又有着一副绝世娇容的女子将一派至宝握在手中,如何不令人心生惊叹。 柳筱莹轻提短剑,略带玩味的看着前方脸色阴沉的殷巧儿,笑说道:“殷师姐,这场比试怕是小女胜了。” “你!” 殷巧儿顿时怒气横生,就是狂运体内真气,紧握古青宝剑,一层硕大的剑芒浮现,就连擂台上都是出现了些许裂缝,带着呼啸,就冲柳筱莹斩去。 柳筱莹见着殷巧儿这办恼羞成怒,却是微微一笑,心绪紊乱,她已是输了大半,更何况自己还有法器比殷巧儿强上一筹,俨然是胜负已定。 然而在柳筱莹刚摆好架势准备抵挡殷巧儿的攻势之时,那一脸煞气的殷巧儿却是戛然而止,猛地停了下来,冲向柳筱莹的便只剩下一股剑气热风了。 这突然的变化,令众人都是一愣,柳筱莹也是一脸不解的泄了真气,却是没有上前追击。 停下身形的殷巧儿,娇躯微颤,难以置信的望着看台处,一双眸子中泛着荧光,满是不甘与委屈。 顷刻的寂静中,无论是看台上的众多长辈,还是擂台边上的年轻弟子们,都是有些发愣的看着擂台上的二女,这原本还是极为激烈,怎么转瞬之间却是不出手了。 殷巧儿颤着声,脸上仿佛有着莫大的委屈,将视线挪了回来,淡淡望了一眼柳筱莹,用着与她平时语气截然不同的颓萎声音缓缓道:“我输了。” 我输了。 短短三字,却又是令擂台下中人一片哗然,更是有不少人显得失落不满,继风雨堂的名剑“古青”之后,万灵派的“冰魄”纷纷出场,若是拼斗下去,虽说大致都能料到是柳筱莹获胜,但也定是场激烈争夺,少不了好看头。更何况今日前来的弟子们大多都是冲着两位绝色争艳而来,可是此时殷巧儿一句话,便是不能让他们不能见识这等比试,因此自然有些失望。 擂台上周敬仁神色微动,眼角扫了一下司徒闻风,见后者一如常态并无异色,便也只是皱眉想了想,却没开口说什么。只是旁边的那邢屠烈却是开始拍膝愁叹起来,说着什么现在的小辈畏首畏尾,怠战诸如此类的批判论评话语,显然也是对二女没能彻底分出胜负有几分失望。 许是觉得耳根烦乱,司徒闻风轻笑一声,道:“也罢,那个小姑娘与巧儿修为相仿,只是敝派的‘古青’本就难与那奇兵‘冰魄’相抗,再打下去也是输,如此认输倒也算得识相。”说罢,眉头轻轻一挑,带着些笑意的看了看周敬仁。 此话一出,周敬仁顿时面皮一抖,显出几分不快,司徒闻风这番话,岂不又是当着他的面说,万灵派弟子不过是凭着诸多宝物胜过他风雨堂,才能令自己的弟子不得已认了输? 这话中之意,如何让周敬仁不心生怒气,不过他也不想与司徒闻风争执一二,便只是淡笑的点了点头,将心中怒意压了下去,没有出言。 殷巧儿简单撂下这句话,便纵身一跃下了擂台,脸色煞白的向回跑去。途径看台处时也只是缓缓一滞,屈怨的看了元斐一眼,便是头也不回的接着向自己住处跑去。 司徒闻风见了则是避开殷巧儿视线,佯作无事一般的接着看向另外两个擂台。 元斐站在司徒闻风身后,看见殷巧儿这般模样,也是神色微动,难免有些不忍,便转过头对着同样一直站在身边的刘辛熊道:“辛熊,你去劝慰下小师妹吧。” 那刘辛熊从一开始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殷巧儿的那场比试,当“冰魄”出现的那一刻,刘辛熊更是满心的担忧,现在又变成这般结果,他早就已经有些心神不宁,想要追上去哄哄殷巧儿,此时大师兄开口吩咐,他顿时爽快应了一声,恨不得插翅飞过去一般的追去,这种慌里慌张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他对殷巧儿倒是一片痴心。 擂台之上,那名长老裁判不知何时走了上来,在众人还尚未明白过来这突然的变化时,开口朗声道:“柳筱莹,胜!” 直至听得裁判的一声判决,众人方才收起脸上的那茫然神色,渐渐恢复了先前的议论纷纷,更有些万灵派弟子一脸欢喜的庆贺着柳筱莹得胜,而那些风雨堂弟子则是气势低沉,让他们极为看好的殷巧儿当众认输,这无疑是令得他们觉得面上无光。 柳筱莹望着殷巧儿快步离去,则是轻轻摇头叹息一声,下了擂台,便找到一直等候的齐敏师姐,二女倒也有说有笑的没入人群中。 不远处,吕明昊看着事情经过,也是对柳筱莹手中的“冰魄”震惊了一番,不过紧随而后却因殷巧儿的势头为柳筱莹捏了把汗。见柳筱莹终是赢了,而且也没什么拼命激斗,倒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而他身边的郭小壮自然是观察到他的眉目变化,便带着笑拱了拱吕明昊的后腰,道:“师兄莫非也相中了台上的那柳师姐?” 吕明昊一听,顿时脸色就有些涨红起来,连忙说道:“瞎说什么,没这等事。” 郭小壮自然不知他们两人早就相识,还以为吕明昊也是像他人一般,便又是接口笑说道:“柳师姐生得就一副闭月羞花之容,况且天赋极高,连白长老的‘冰魄’都传给了她,心生倾慕也是人之常情嘛!再说了,嘿嘿,门中还不知有多少弟子对柳师姐心生爱慕呢。” “哦?”吕明昊一听,也是带着几分惊讶的看了看郭小壮,显然是觉得那番话有些出人意料。 吕明昊自记事后便随段家竹到了那座山峰上修行,与外界沟通甚少,对于男女情谊之事略显木讷,当初见了柳筱莹之后也是好奇更多些,却并未因其容貌而心生他想。 再后来,应吕明昊恳求,柳筱莹每夜教他修炼之法,与其切磋,每次都是将吕明昊打得臂酸腿痛,可说是吃了不晓得苦头,更不用说闲来无事还总用各种蛮横理由来捉弄他,这可令吕明昊有些倍感无奈。 因此一直以来吕明昊对柳筱莹便有种莫名的畏惧之感,以致听说门中不少弟子对其心存爱慕觉得奇怪罢了。 他们说笑间,剩下的比试陆续进行,只是那些前来观看的弟子却是少了几分,显然对后面的比试并非过于感兴趣…… 渐入傍晚,万灵山上下都是一如往常,主峰处时而有弟子走过,伴着几缕斜阳,却也是一片安宁,只是在这安宁背后,却是有着众多万灵派的高手蹲守在暗处,紧密盯着山上各处的风吹草动。 主峰处安排风雨堂、金罡门两派人马的一处舍中,司徒闻风坐在圆桌前细品香茗,旁边还有元斐端坐着。 片刻后,司徒闻风放下手中茶杯,思索着道:“斐儿,你可觉得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那元斐冷峻面庞上微微一皱眉,道:“师父所言,徒儿倒也有所察觉,这几日万灵派一直有些异样,却不知是何缘故。” 司徒闻风点了点头,沉声笑道:“不知这次周敬仁在卖什么把戏,要如此隐瞒,倒真是小觑不得啊!” 元斐点了点头,沉吟道:“师父,这会不会对此次目的有所影响?” 司徒闻风想了想,旋即摇头叹了一声,道:“不好说啊。” 闻言,元斐也是苦恼的皱了皱眉。 “师父,万灵派这般做,对金罡门那边是否也在隐瞒?”元斐问道。 “想来不会。”司徒闻风先是摇了摇头,而后不屑一笑道:“就凭邢屠烈那般不灵光,怕也只是让人牵着鼻子走罢了。” “且不提此事了,斐儿。”司徒闻风话锋一转,撇过头去笑看着元斐,道:“若有什么想法,跟为师开口便是,师父这张老脸可拉得下。” 元斐一愣,没明白司徒闻风这话中之意,便也没过多思索,权当是师父的一片好心,便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在屋内又谈了一会,元斐便推门离开,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他正走着,却听见后面一到熟悉的声音,隔着老远喊道:“师兄,师兄!” 在万灵山中,除了同门的刘辛熊,还有谁会这般叫他。 元斐转过身子,只见刘辛熊一脸苦相的向自己跑来,倒显得有几分慌张。 “怎么了?”元斐也是奇怪,便开口问道。 “还能怎么,当然是小师妹了。”刘辛熊有些无奈的叹声道,“她现在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谁也不肯见,我劝她,她也是听不进半句话。” 元斐摇了摇头,道:“这丫头一向如此,犯脾气就让她犯吧,过过就好了。”说罢,就欲转身离开。 一见他要走,刘辛熊顿时急切的挡在元斐身前,道:“师兄,你可别走啊,我这找你来,就是让你劝劝小师妹的。” 元斐依旧是想回绝,便道:“自小到大,她也是如此,越是人劝越是闹得厉害,等她气头消了,自然就没事了。” “可是师兄,这次小师妹可跟以前撒娇赌气有些不一样啊!你还是去看看吧,她一向肯听你话……”刘辛熊在一边焦急的说着,一边拉着他就要往回走去。 “好了,我去看看便是。”元斐自知拗不过他,更何况也明白刘辛熊对殷巧儿也是颇有情意,便当即打断刘辛熊的话,答应去劝慰下殷巧儿。 二人走了片刻,就到了殷巧儿屋舍的门前。 “砰!砰!砰!” 刘辛熊敲着门,道:“师妹,师妹,快开门啊,我带大师兄来看你了。” “不见不见!谁也不见!”还不待元斐开口,就听里面一道带着几分不耐倔气的娇叱声音传出。 听得这句话,刘辛熊也是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元斐,却是没敢再敲门打扰。 元斐见状,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 谁知他刚闭上嘴,就听面前“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木门已是开了半扇,而殷巧儿正神色晦暗的盯着元斐,看得他多有些不自在。 “小师妹,你看,我把大师兄都带来看你,你就消消气吧?”刘辛熊见殷巧儿开了门,顿时凑上前去笑说道。 而那殷巧儿却是并未怎么理会一腔热忱的刘辛熊,怨怒地看着元斐,道:“怎么,大师兄想来看我的笑话了?” 闻言,元斐轻摇了摇头,径直地往屋内走了去,剩下门外刘辛熊和殷巧儿皆是一愣,然后才快步跟了进去。 屋内,元斐寻着椅子坐了下去,倒有几分闲在之感。 “你怎么自己就进来了!”这时掠进来的殷巧儿脸色微微有些涨红的叱道。殷巧儿正值芳龄,别的男子说进就进了她女儿闺房,她自然要呵斥一番。 元斐看了殷巧儿一眼,直逼得后者避开了目光,方才缓缓道:“我可是看在师弟的面子上才来,若你觉得烦了,我走便是。”说罢,就欲起身离开。 见状,殷巧儿顿时一急,连冲着旁边的刘辛熊使眼色,她一向对元斐有倾慕之情,可不敢让元斐觉得自己惹人厌烦。 刘辛熊会意,轻按着元斐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笑说道:“大师兄,别急着走啊,你一走,小师妹岂不又要范闷气了?” 嘴上这般说着,刘辛熊却是在心中无奈叫苦,想他从小到大对殷巧儿百般呵护,处处为她着想,费尽心思哄她高兴,却从未领过他的半点情意,仍是如同兄长一般待他。而大师兄元斐,虽然平时寡言少语,却不知为何能令殷巧儿芳心情动。 元斐被刘辛熊按了下来,这才没了想走的意思,回头看着殷巧儿,道:“听辛熊说,你还对今日的比试耿耿于怀?” 见他不走了,殷巧儿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元斐那句话戳中心头,顿时就萎了几分神气。 “哪壶不开提哪壶!”殷巧儿一撅嘴,轻瞥了元斐一眼。俏脸上满是怨愤,却偏偏又有一副有理难申的悲怜模样。 刘辛熊见状也是冲元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提白天比试的事。 而元斐却没管殷巧儿心中委屈,依旧是开口道:“既然来了,那我自然要提了。” “怎么?你觉得今日之事令你在大庭广众下丢了面子?”元斐问道。 殷巧儿又是狠瞪了一眼,方才既不解气的道:“当然了!想我殷巧儿何事做过低头认输这等憋屈事,况且这还是当着如此多的外人,日后回岛,我岂不成了众人的笑柄!”说罢,殷巧儿更是怒哼一声,皎白脸色又是涨红了几分。 闻言,元斐则是淡淡的道:“你与那柳筱莹修为相差几何?” 殷巧儿一怔,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她倒是有几分天资,竟能和我不相上下了。”话中显然带着不小的气愤。 “不过。”元斐接口道,“据我所知,那个柳筱莹可要比你小上三岁。” “这……”殷巧儿气结,却是无言以对。她本就看不惯那柳筱莹,被元斐这般一说,岂不是除了相貌,自己连修行天赋也被人家落下半筹。 “况且她手中所持‘冰魄’也非你的‘古青’可比,再打下去,也无非是一个输。”元斐依旧是不留情面的说着。 “谁……谁说我会输的!”殷巧儿依旧是极为不甘的狡辩着,“就算她法器比我好,我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说不定……说不定还能找个机会一击制胜呢!” “你可是忘了师父教诲?”元斐轻瞥了她一眼,道:“修炼之人切勿焦躁,莫说是生死相争,就算是这点到为止的三派会武,一个轻重拿捏不准就能伤人性命。说不定,哪有这般多的说不定?你就是在岛上骄纵惯了,一场比试,输了又何妨!” 听着他这般说教,殷巧儿却是出奇的没有吭声,老实的在一旁听着。 见她萎声低气的样子,刘辛熊心生不忍,便连忙笑说道:“师兄说的的确在理,你看我,不也照样输给了那个任道远么?” 殷巧儿听他插了这句嘴,顿时脸色一变,白了他一眼,轻佻眉头,道:“你还好意思笑!你若输的时候没觉得颜面无光,就当我看错了你这二师兄了!” “哎这……”刘辛熊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弄得有些举手无措,慌忙着道,“师妹啊,怎么说着说着又训起我来了?” “可是,即便是输,师父为何要我向她认输!”殷巧儿转而对这元斐质问得道。 她自幼天赋极高,有又一副清媚不俗之容,因而同门之中对她呵爱有加,更有不少弟子在于其切磋时可以留手,佯败给她,让殷巧儿不禁养成了个心高气傲的性子,且不论与人比试的胜败,就单是当中认输便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元斐则是沉吟了下,随后摇了摇头,道:“师父让你这般做法,定是有其打算,你不必追究了。” “可是……”殷巧儿还是倔气的想要争辩。 “够了!”元斐却是一声喝止,打断了殷巧儿,“欲要成事,不得拘泥小节,师父不会害你便是。” 被他这么一喝,殷巧儿倒也是不敢反驳,只是悉心听着。 见她被自己说的有几分委屈,元斐也是摇头叹了一声,便是缓声道:“师父知道让你如此做太过委屈,不过他老人家总不能亲自前来给你这个小丫头认错请罪吧?” 听元斐这么说,殷巧儿终是再不敢有怨恨之气,使命难为,无论怎样,她也是不敢忤逆师尊之命的。 “若是觉得不服,倒不如日后好生修炼,勿要整日贪图玩乐,省得耽误了这天赋。”元斐不忘训诫道。 “哦。”殷巧儿撅着嘴,应了一声。 元斐站起身,道:“话已至此,你好生想想,不要再生闷气了。”见她并无大碍,元斐便简单交代了一句,想要离开。 刘辛熊将其送出门外,眉头轻皱,低声道:“师兄……你这,是不是说话狠了点,小师妹心境还没恢复,哪经得住你这般呵斥。” 元斐摇了摇头,无奈的看了看面色焦急的师弟,道:“关心则乱呐,你放心吧,那个倔丫头岂是我说两句便受不住的?刚才我用师父来压她,一会你再好生说几句便是,我走了。” 说罢,元斐抬起步子就是直向住处走去。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十三章 平手 送走了元斐,刘辛熊又进了屋来,冲着殷巧儿咧嘴一笑,道:“小师妹,你看,大师兄都这么说了,你就别不好受了?” 谁知方才还唯诺的殷巧儿此时却像是恢复了本性,没了元斐在场,殷巧儿冲着刘辛熊就是横眉一声娇叱:“干嘛!我哪里不好受了!你也快出去吧!”说着,就是站起身来一个劲的将刘辛熊往外面推。 “哎,师妹,小师妹,小师妹……我还没说完呢,你,你别关门啊……”刘辛熊自然被她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结结巴巴的便被推出了门外。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殷巧儿在屋内将门重重关上,然后上了门闩。 留下刘辛熊踱在门外片刻,方才无奈一笑,他对殷巧儿情深意重,却抵不上大师兄的冷言厉语,难免心意微凉之下,便也不再想去多加叨扰,默自转身离去了。 虽说这届大会从前几日起就意外不断,但总算得上风平浪静,在万灵派的极力掩盖下,倒是没闹出什么乱子,外人注意的便只是那五载一度的武斗盛会。 又是几轮赛日过后,再次轮到了包含吕明昊在内的三组比试。 但这回吕明昊的那第四组却不再像其他组一样需进行三场比试了。因为这一轮,第四组已是变成只有五人争夺那晋级的名额,而那空缺出来的,便正是败于吕明昊手下的郑迪。 只因那郑迪被重挫之后,竟是一连半月没得好转,只是卧在床上,整日叫痛,问其痛在何处,却也说不出来,全身经脉似无处不痛。 而无论是门中各大长老还是周敬仁亲自出面,都是探查不出有何伤势,身上经脉完好如初,颇为怪异,令人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正因如此,原本应在大会上尽显英姿的郑迪,也是不得不放弃了后续的比试,将第四组的这一个位子空了出来。 有人欢喜有人忧,此件事虽说令郑迪吃了苦头,却倒让同组的另外五人捡了个便宜。 经过那日与吕明昊的一战,郑迪的修为天赋都是被人看在眼中,此等翘楚也着实罕见,若有他在,除了吕明昊恐也无人能与其相争。 因此在得知郑迪不能出场后,那些前来观看比试的众多弟子们倒是少了几分兴趣,权当作是除了吕明昊,另三人的争夺罢了。 第二座擂台之上,吕明昊在内的五人只是静静站着,等着裁判长老的施令。 而此时另两个擂台上则是已经开始了比试,只见擂台上不时迸发出各色法器光华,道道雷喝轰鸣声也是随之响起,已是极为激烈,引得众人全将目光抛向那里,再没了耐心关注吕明昊他们。 五人一字排开,纳闷看着面前的裁判长老,不知为何还不宣布今日的比试进程。莫不是郑迪的缘故,坏了这大会的次序,还是眼前这老头儿头脑昏了,忘了该说什么?而那长老则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身形羸弱、气势低靡的吕明昊,直盯得后者有些发抖。 不过没多久,那裁判长老终于是徐徐开口道:“郑迪伤势难愈,此番下来便只有你们五人,然我等诸多长老及掌门真人商定后,以为吕明昊那场比试该当作废,方才是公平之道。” 说到这,吕明昊顿时有些不情愿了,虽说他对这大会的结果不曾在意,但他击败郑迪时候不知有何其艰险,更何况那郑迪与他颇有宿怨,吕明昊自然是有些心中不快了。 但无论如何,吕明昊可是不敢出言反驳、顶撞这位裁判长老来为自己叫屈的,况且那长老还说道是掌门人也下了定断。 见他没有反对,裁判长老便接着道:“其余四人胜负场次均为有效,故你们几人的这一组便要重新计算,吕明昊今日必有一场比试,其对手则是剩下四人抽签决定,可有异议?”说罢,便抬起头来观测着几人的面目。 剩下四人,有三个都是来自风雨堂的弟子,此时听闻顿时都是身心一颤。他们可是见识过吕明昊最后击溃郑迪的狠招,若论修为,那郑迪凭着灵寂境巅峰的修为,必然是这一组中的第一,然而连他的修为最高,至如今都不能痊愈,想来自己三人是难接下这一招的。 而那三个风雨堂弟子可哪知道,当时的吕明昊已经快昏死过去,纯粹是一股不明之力将郑迪击败的,若要现在让他使出此招,是绝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这三人有些害怕,却不见得这一组之内没了敢与吕明昊争斗之人。 只见他们旁边数尺,一个高头壮汉正抖擞着肩膀臂膊,扭着脖子咔咔作响,凶煞圆脸上劲气十足,正如久饥之虎一般将吕明昊盯看着。 这番模样,此等嗜战之意,除了那金罡门的鲁力,怕也没了他人。 吕明昊迎着鲁力目光神色,也只是干巴巴的笑了笑,便低下了头,不敢与之直视。从抽签分组的那一日起,吕明昊便觉得这鲁力极为可怖,此时见他战意滔天,也是暗自叫苦,若真是抽中了他,不知打不打得过。 “你四人前来抽签。”那裁判长老道。 闻言,鲁力一个箭步就窜上跟前,从裁判长老手中抢了个纸签,还不等风雨堂的那三个弟子颞颥上前,却已经将纸签拆开来看了。 “好!哈哈哈!”如惊雷般的笑声猛地从鲁力嘴里吼了出来,直吓得风雨堂的三人和吕明昊身子一震,就连那裁判长老也是呆了一呆。 “吕明昊,今天我可算能跟你切磋一番了!哈哈哈哈!”正在众人惊讶时,鲁力已是举起纸签,给裁判长老看了。 见他此举,那风雨堂的三人顿时眉头一舒,露了喜色,看来今日他们倒是不用与吕明昊这个“怪物”一较高下了。 与他们不同,吕明昊听闻这个消息后,却是脸色大变,千求万祷却终是没能遂了愿,他一向胆小,此时吕明昊心中怎一个苦字堪言。 裁判长老点了点头,令风雨堂的三人下了擂台,留下吕明昊、鲁力二人。 吕明昊看着身壮体硕的鲁力,心中正发怵,却已听得旁边一声“开始吧”从那裁判长老嘴里蹦了出来。 “嘿,可小心了!”鲁力一声喝出,让吕明昊将注意转到自己身上,也不容多说,便是冲吕明昊冲了去。 吕明昊闻声一震,连把头扭过来,见鲁力已经疾驰掠来,也来不及多做惊讶,连忙提起真气就是向后面窜跑。 二人一前一后,一打一逃,鲁力追着他不断挥拳过去,吕明昊便在紧要时候回首以掌接拳,将那真气卸去,倒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也正是这番有些好笑的一幕,不少弟子则都是回到这边观看起二人的比试。 吕明昊与那鲁力相比身形娇小,后者难以抓住他,追得久了,便也有些恼,面目狰狞的跑着向前叫道:“喂!你要跑到什么时候!” 而观吕明昊,跑了这半天,衣襟湿了大半,苍白面庞上泛起通红血色,额间汗水更是不在少数,早已连咳带喘,累的不像样子,若不是身后有鲁力这么个怒目凶眉的骇人大汉,他早便要趴在地上歇息一会了。 听着后面咆哮般的追问,吕明昊卯着劲吸了口气,偏着头嚷道:“我,我也不想……不想跑了,你……你莫追我,我便……我便停下!” 此言一出,擂台下方顿时是一片哄笑。吕明昊这话到着实令人捧腹,切磋比试,你不打便罢了,还要人家不可追你,这岂不是成了玩笑话? 然而正当擂台下面乐得正欢,却见那鲁力脚下“腾嚓”地一声响,竟是在众人惊愕目光下,急定住身形,没有再追。 擂台下面的弟子们都是有些看傻了眼,前一刻还凶如猛虎的鲁力怎么就突然听了吕明昊的话,当真停了下来,不敢再追。 吕明昊一直回头瞥他,见他突然停下,也是一愣,旋即大松了口气,也不管其他,墩坐在地上便是喘了起来。 鲁力看着吕明昊不再闪逃,这才有些放了声叫道:“可说好了,你要与我全力切磋,可不许在四处逃窜了!” 吕明昊连点了点头,道:“好……咳咳,我,我不逃了……且等我休息一会就跟你打。” 看着二人竟还商量了起来,观看的众人都是微微发愣,这公平比试的大会上怎么还出了这两个人物,惹得他们也是不禁莞尔。 等得久了,那鲁力渐渐有些不耐烦,浑身绷着的劲头也是泄了大半,倒是焦急的向吕明昊问道:“你好了没有?再等下去便是日照当头了!” 吕明昊心道:你这黑大个,生得这么吓人模样,我哪敢招惹。 不过虽说吕明昊生性胆小怯懦,也因此十分腼腆,此时擂台下面有这么多人,他若是一味逃窜,那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可是更令他无地自容。 擂台下面,众人看着这滑稽一幕,都是极为纳闷,凭着吕明昊击败郑迪的情形来看,他该是也有着不俗手段,怎地此时碰见了鲁力便被吓的四处逃窜?因此一些人便开始怀疑到,莫不是吕明昊胜了郑迪那场,其实是机缘巧合?再回想起那天原本就是郑迪占尽上风,将吕明昊打个遍体鳞伤,直到最后才被突然反扑。由此,便更是令那些怀疑之人坚定了想法。一时间道道嘘声接踵而起。 听着擂台下面传来的阵阵嘘声,他本就不曾会与外人打交道,因此口齿含糊得紧,而面皮更是极薄的,听得他不由涨红了脸。 重压之下,吕明昊终是硬着头皮站起身来,既然上了这擂台,总归是不能露了怯,让别人笑话,到时候,脸上无光的,可就是自己的尊师了。 而更为紧要的是,吕明昊不经意间向旁瞥去,正撞上柳筱莹俏脸带着几分煞气狠瞪着他,摆明了就是告诉他若是再敢逃窜,定让他有个好看! “你歇好了?”鲁力见他站了起来,顿时脸上露出喜色,急切问道。 “嗯。”吕明昊只是低声应道。 “那就好,来,快跟我好好打一场,可不许跑了啊!”鲁力还有担心他接着跑,便不忘提醒道。 就见吕明昊弓开步子,摆好架势,拱手道:“请把。” 鲁力看他这架势已然是不会再跑,便是粗犷一笑,狠拍了一下掌。随着一声犹如咆哮的叫声,再次挥着如钢铁般的拳头向吕明昊冲了去。 吕明昊屏气凝神,将真气骤然提起,聚于双掌,也像对付郑迪时的那般场景,迎着鲁力冲了过去。 鲁力见势一笑,旋即陡然狠跺地面一脚,在擂台上拖出一道寸深的沟痕,顿时止住了身形,只是双拳紧握,没有半点改变。 吕明昊看他突然转变也是一惊,唯恐这中有诈,但此时他正在疾驰之中,离那鲁力也只有五丈不到,若是现在停顿半分必然卸去不少劲气,吕明昊索性就一咬牙,照旧打了过去,管他是何准备,先接我一掌再说! 那鲁力站在原地,眼看着吕明昊刹那间便能到了跟前,鲁力却是纹丝不动,只见他两臂之上一层醒目赤芒闪烁不断,瞬间就将周遭空气炙烤得变得有些虚幻飘忽起来,正是金罡门功法《瀚穹经》。 吕明昊自也不示弱,双掌泛起一层金芒,打了过去。 这二人提运真气只在一瞬间,正当众人以为他们就要拳掌相接时,突然间,鲁力粗声一喝,率先将碗大的拳头轰了出去。 便是在他轰出双拳之时,众人愕然看见,在一团赤色光芒中,两道拳影模样的真气直射出去,正中吕明昊双掌。而他自己则是向后一跃,奔着不受波及的地方去了。 能将真气外放,正是金丹之境! 众人心中微惊,以往的每届大会上至多出现过金丹境也不超两人,想不到,这届大会进行至今日,却又是出了一个晋入金丹境的弟子来,算起来这一次可是有四名弟子都是金丹境修为了,这着实让他们有些意外。 吕明昊脸色一变,想不到这黑大个不仅长得吓人,连修为也是金丹境了。 这一瞬之间,也容不得吕明昊多想什么,只得狠着劲,又将真气提起几分,去接那一双光拳。 “砰——” 吕明昊双掌抵在那光拳之上,只听得一声沉闷声响,金赤两色光芒忽地闪了下,一股劲道真气冲了出来,就是将吕明昊震飞了出去,过了四丈余才踉跄落地。 这第一个照面,吕明昊就是落了下风。第一次与金丹境交手,不禁令他心中微凛,他与鲁力的修为之差绝非一点半点,其实力之强更是绝非郑迪可比。 不过他可不敢怠慢,刚稳住了身形,就又是在脚下凝聚真气,向不远处的鲁力冲去,既然修为不如,那便抢占先机,让他措手不及! 鲁力见他并无畏惧之色,顿时兴致更胜,大笑一声,只见一层赤色光芒从身上冒出,迎了上去。 二人便这样打了起来,吕明昊仗着自己身轻灵巧,倒是还没在一时半刻落了下风;而鲁力也知道他善闪躲,便也不敢用尽全力以免耗尽真气,二人你来我往,缠斗的不亦乐乎。 擂台下面,柳筱莹独自站在一处,莹目之上也是泛起一丝担忧,显然也是惊讶于这个虎头虎脑的大汉也有着这般可怖天资。 “师妹,你说这吕明昊还能赢不能?”齐敏从她身后走来,饶有兴致的看着擂台上面。 被这突然一问,柳筱莹先是一滞,然后眉头轻皱,道:“不好说,那个金罡门的有金丹境修为,确实比吕明昊强了不少,不过也说不准他还有没有后手。” 若问谁对吕明昊知根知底,整个万灵派上下也莫过于柳筱莹了。吕明昊在这次大会上凭着灵寂境中游的修为,虽说算不得出众,但也的确不俗,况且吕明昊天赋极高,平日里柳筱莹教给了什么,便都是能一点则通,若不是身体状况差了太多,恐怕在平时切磋已经能与柳筱莹打成平手了。 而炼化法器又是柳筱莹教的,自然知道他尝试炼化那个小黑塔的事,而从当时的情景来看,柳筱莹也自然明白这小黑塔似乎不是寻常之物,如若真的让吕明昊炼化成了,便不知还有几分威力了。 齐敏撇了撇嘴,道:“我可不信他那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能打得过那个鲁力,修为差了不少,这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想法子弥补的。” 柳筱莹紧盯着擂台上的局势变化,轻摇了头,道:“那可未必,当日郑迪不也是占尽上风么?” 听得此话,齐敏顿时一愣,杏目之中灵光一闪,先是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展颜伏在柳筱莹肩头,低声笑问道:“呦!我的好师妹,这可不像你啊?” “怎么了?”柳筱莹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 “噗嗤——”齐敏眼中带着异色笑道,“我的师妹从小到大被师父姐妹们宠得惯了,向来是谁也不服,怎么今日倒是这般看好那个吕明昊啊?” 柳筱莹却突然有些慌了神色,连微微撇过头去,道:“师姐你胡说些什么!” 见她闪躲,齐敏笑得更盛,道:“怎么,莫不是真让师姐说中了不成?” “哎呀师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我先回去修行了。”说罢,柳筱莹再不顾观看比试,一溜烟的疾步离去。 剩下齐敏看着她匆匆离去,却是神情中带着些惊诧,喃喃自语道:“我就是说说罢了,怎么师妹她跑得这么快?难道我还真是说中了?” “不行,我可得好好看看那个吕明昊,哪点能让我那宝贝师妹看上!”齐敏见柳筱莹走得远了,刚想追过去,却又扭头看了一眼擂台上的吕明昊,索性留了下来,多多关注着他了。 擂台上一阵铿锵轰鸣之声连绵起伏,吕明昊在闪躲之余连连出招,弄得鲁力大感棘手,因此二人便僵持着下来。 不过拖得久了,却是对吕明昊极为不利。不仅身体虚弱,修为也比不上鲁力,到时候肯定再无还手之力,因此吕明昊也是紧锁着眉,企图找寻着鲁力的破绽。 且战且退之中,吕明昊渐渐气虚乏力,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忽然间,胸口一阵温润传来,吕明昊惊奇发现,他的气息随着这股暖流愈发平稳,身躯疲累也是慢慢缓解,就连之前所消耗的真气竟也是点点回复着。 这般突然变化令吕明昊顿时心中大喜,向怀中掏了掏,正是那个小黑塔被拿了出来。 此时小黑塔上正有一层淡淡黑芒流转,忽闪忽暗,好像活物一般,十分奇异。 “倒是把你给忘了。”吕明昊握着手中黑塔,喃喃道。 他炼化这顶黑塔,虽说进行的顺利,但毕竟不在于一朝一夕,急不得。因此他这几日倒也将其放了下,只管修养身子,没想到现在紧急之时,竟然是它起了作用。 只不过高兴之余,吕明昊也是泛起头疼,这小黑塔他可是一次没用过,根本不知如何使用啊。 后面追赶的鲁力也是见到他忽然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当下慢了几分,不敢再穷追不舍。 吕明昊见他慢了下来,也是心头一松,刚想喘口大气,却见那鲁力振臂一挥,光华闪过,一并硕大锤子凭空而现,轮着巨锤向吕明昊砸去。 这锤子足有脸盆大小,一层鎏金雕饰无光自亮,却看不出是何物,只是乱七八糟如同符咒一般,上尖下平,拿在鲁力手中更显凶悍,旦是识物之人便会惊叹此锤乃是世上少见的法器。 吕明昊看着气势大增的鲁力,心中一紧,没了办法,只能翻身一转,将小黑塔置于胸前,拼尽全力往其中注入真气,企图挡住鲁力手中大锤。 但他刚一举起黑塔,却感觉一阵灼热从手掌传来,定睛看去,那黑塔竟然冒出了缕缕白烟,极为烫手。 吕明昊一没忍住这灼痛之感,便直接撒开手,凌空将小黑塔推了出去。 小黑塔脱手已出,却是没有掉落在地,反而悬在半空,一层黑气缭绕越发明显,直接飞冲出去,正抵在鲁力巨锤正前方向。 鎏金巨锤上一层赤芒涌动,加上鲁力那一股子一往无前的劲头,甚是气势骇人;而吕明昊那一鼎不足尺长的黑塔就犹如螳臂当车,显得渺小了不少,不堪一击。 “滋——滋——” 然而这番电光石火的急碰却并未有什么震耳的轰鸣之声,仅有一缕如同铸剑淬火时的那般声响传了出来。 众人抬头定睛看去,只见擂台之上,小黑塔悬在半空,鲁力紧握大锤压在黑塔上面,却是一脸极为吃力的表情,竟是没有将那黑塔撼动丝毫。再仔细一瞧,原本笼在金锤之上的那一团赤芒也在渐渐消退,而更令人惊诧的是那黑塔周围的黑气则是越发浓厚,与红芒之间的此消彼长倒是颇为明显。 无论是谁,此时都是不禁深吸口气。看这阵势,那个小黑塔竟然也是个不出世的宝物,不过就连身为万灵派掌门在内的众人也是从未听闻过门中还有过这般法器。 周敬仁望着擂台,心中默道:那天便是它? 他心中所想的,自然是那天吕明昊一击制胜的情形,当时他也颇为奇怪,吕明昊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竟有这般大的威力,此时一见,方才清楚。 “唉呀!周师弟啊,想不到你门中还有这等宝物。”旁边的邢屠烈感慨称赞道。 “哪里哪里,全是我那段师弟的本事好,给徒弟弄了件不俗的法器。”周敬仁随意的笑说道。 鲁力与这个黑塔僵持了熟悉之后,发现自身真气竟是一点点顺着流进了黑塔内,而且这黑塔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自己手中金锤牢牢吸住,心中大骇之下,见不得将其溃退,便只能猛地向前一推,生生用真气将黑塔顶开,这才迫使这黑塔与他的金锤脱离开来。 吕明昊连忙接住飞来的小黑塔,入手一霎,则又是有一股灼热传来,不过这回他有所准备,便也没失手将其丢了出去。 刚才那一幕着实令吕明昊心中极为欣喜,对鲁力也不再有了惧色,刚想迎上前去反击,却看那鲁力早已收起巨锤,脸上带着几分不快,向自己走来。 “不打了,不打了!”鲁力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嘴里说道,“我打不过你!” 他本就嗓门大,此时又带着几分怒腔,这一声简直就跟吼出来的没两样,五个字真真切切传进了在场所有人耳中。 吕明昊跟他们一样,都是听得愣住了。 “你,你不跟我打了?”吕明昊如释重负的道。 那鲁力气哼哼的说:“哼,不痛快!不打了!” “那你是……认输?”吕明昊见他状况,便试探着开口问道。 一听认输,鲁力虎目瞪得溜圆,半吼着道:“谁跟你认输了?你那宝贝倒是不错,我奈何不得,不过你灵寂境修为可也打不赢我!” 此时,那裁判长老也来到二人跟前,道:“吕明昊,他说的可是属实?” 吕明昊点了点头,他可不敢妄自尊大,虽说凭着手中黑塔能抵挡得了鲁力一时,但毕竟二人修为之间相差甚多,说来倒真是胜不了鲁力。 “既然你二人不能分出胜负,那不如这样,我判你们一个平手,如何?”裁判长老看着他们二人问道。 “好。”吕明昊自然是希望取个折中的法子,不再与鲁力比试。 “就这样吧!打完了,我走了。” 鲁力则是不耐烦的往擂台下面走去了。 见他下了擂台,原本聚在周围给鲁力打气的金罡门弟子们则是连忙凑了过去,但看前者脸上带着几分不快,也都是不敢离得太近,只是紧紧跟在后面。 “不痛快!不痛快!” 鲁力一路上只是叫嚷着这一句话,弄得还在擂台上的吕明昊也是多有尴尬。许是先前不经意间怕是催动了那小黑塔的功效,让鲁力觉得不是那种大开大合的打斗,不过瘾了吧。 在这之后几日,因为吕明昊与金丹境修为的比试,令其在万灵派的名声又升了几分,不少从前对他有过鄙夷嫌厌的弟子也都是开始慢慢变了看法,这执权长老弟子之名,倒也算得上名副其实了,至少现在不会有人在对他心存嘲讽妒恨,认为他辱没了师尊的名头。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十四章 凶脉 自从吕明昊与鲁力的那场比试后,吕明昊便整日闷在屋中,除了吃饭、方便之外,未曾离开半步,已有了十数日之久。 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大跳! 在见识了小黑塔的威力后,吕明昊也是对法器更多了极大兴趣.看似小巧精致的东西竟能挡住鲁力那样的高头大汉,让其不能寸进,可是着实让吕明昊倍感震惊。而这些天里,他闷在屋中也正是琢磨这鼎小黑塔。 所谓法器,便是那些原本平实之物被修真人运用了某种炼化之术后,变得颇具灵性,威力甚大。 而诸多法器又分为两个大类:其一,便是兵器类,这类法器皆是由各色兵器炼化而成,譬如“冰魄”、“栖鹊”等等刀、剑还有鲁力的锤子全都算作兵器类法器。此类法器的功效便是在于能加强威力,品质越好,所能增幅便越是明显,以此届大会为例,擂台上出现过的兵器类法器中,当属柳筱莹的“冰魄”排在第一位。 而第二种,称作繁杂类,顾名思义,这第二类法器之中包含形色各异,凡不是兵器模样的法器,全归在这一类中。周敬仁拿出来做赛前测试的“千重碑”,吕明昊的小黑塔,都算在其中。 繁杂类法器种类众多,能力各异,却惟独没有兵器类法器的增幅作用,但即便如此,也有许多威力无穷的宝贝。 就说周敬仁炼化的“千重碑”,自然不能拿在手中做一个增幅用的法器,但它一旦催动起来,便能随心所欲变得重如山岳一般,若被压在下面,能有几个受得住的?所以这繁杂类的法器也是用途多多,这两种法器谈不上孰优孰劣,只是单看人的喜好罢了。 吕明昊坐在屋中,观摩着手中的小黑塔,既然这黑塔是繁杂类的法器,那他自然要先弄清楚它的作用是什么,又如何才能将其催动。 不过他这十几日来无时无刻的琢磨,却也没有弄明白这小黑塔的真正作用。 那天在他感到体力匮乏之际,是小黑塔帮了他,让他忽然恢复了体力,之后小黑塔发烫,吕明昊无意间松了手,却是见到小黑塔竟能挡住鲁力的那种力道,而在挡住鲁力之时,通过黑塔周围的黑气和鲁力金锤上光芒的变化,吕明昊猜测着小黑塔还能缓慢吸收了鲁力的真气,纳为己用。 如此一来,这些天来吕明昊便是着重试探着小黑塔究竟是这三种作用的那一种,因此他特意去找了郭小壮来帮忙,毕竟他能找的也只有郭小壮一人了。 对此,郭小壮则是满心高兴地答应了,那天鲁力身为金丹境修为竟然主动停手不打,令郭小壮更是对吕明昊心生崇敬之意,巴不得能跟在吕明昊身边多学点什么呢。 于是吕明昊就让郭小壮作为对手,来试探着黑塔的用处和催动方法。 试的次数多了,吕明昊逐渐发现,这小黑塔只有在提前注入真气后,扔出手去才能有所作用,否则将其攥在手中便与废铁无异了。 只不过却再未出现过为自己恢复气力的状况,而且扔出手后必须正好挡在敌方出招处,否则只是悬在半空,不能护住己身,倒是那吸纳对方招式真气的情形屡见不鲜。 由此可见,这个小黑塔似乎不是什么能疗伤的法器,也不是什么护身之物,唯一用途便是能在危机时刻挡在前面,然后消耗别人的真气。 清晨一早,在弄清了这小黑塔的作用后,吕明昊终于是肯走出房门,去观看比试来舒舒心了,不过他才出门便是才算过来,今日似乎又是到了他那一组的赛日。敲了敲头,这些天他倒真有些过糊涂了,不过还好今日起得早,没耽搁大会,要不然可就麻烦了,想着想着,吕明昊便迈起步子朝拨云坛走去。 轻车熟路地来到第二座擂台前,只见鲁力和风雨堂的三人已在上面等候了。见他来了,鲁力到没什么反应,而风雨堂的三人却是面面相觑,仿佛在商量着什么一般。 他这一组就剩下了五人,因此总共场次是要比其他组少了五场,而晋级之人则是根据胜场次数来计算,但他这一组偏偏出了郑迪的状况,令吕明昊少算了一个胜场。因此,他们这一组便在众多裁判长老和三位掌门的商议后,决定选出负场最少的二人。 目前吕明昊这一组数他和鲁力的负场最少,他只有一平却没有负场,而鲁力则是两战全胜,因此同样没有负场。而与他们同组的风雨堂三人则是有两人都是连败两场,剩一人则是一胜一负,因此在之后的比试中不论是吕明昊还是鲁力,只要有一人击败那个一胜一负的风雨堂弟子,便是相当于能够晋级大会的第二轮了。 所以虽说按着大会规矩还应该再有一个赛日,但如果吕明昊和鲁力中的一人恰巧抽中了那个风雨堂弟子,后面的比试便也无所谓了。所以在吕明昊登上擂台时,那三名风雨堂弟子才心怀忐忑的看着他。 见人到齐,裁判长老也不废话,道:“抽签。”这么些天下来,规矩都是铭记于心,所以长老们也没必要此次说明了。 众人上前纷纷拿了个纸签,打开一看,那个一胜一负场次的风雨堂弟子顿时垮下脸来,运道不济,竟被他抽中了今日出场的签子。 而看着他那边哭笑不得,吕明昊则是摇了摇头,亮出手中纸签,竟然又一个碰巧,与风雨堂那名弟子的签数相同。 那风雨堂弟子迈步上前,忌惮的看了看吕明昊,方才摆出架势,道:“风雨堂,候广!” 刚一报上姓名,这候广就是一个箭步向后窜出数丈,他可是深知吕明昊的“厉害”,连金丹境的鲁力都是与他平手,更何况他这一身修为还比不上吕明昊呢。 吕明昊则是不敢怠慢,报了姓名后也是施展架势,不过他清楚自己修为比候广强上一线,便是抢先冲了过去,若是现在取了胜,倒也省得十几日后再战一番。 二人打在一团,没一会功夫,那候广就是渐渐落了下风,众人看得也是乏味,纷纷被另两个擂台上的打斗吸引了过去,这等比试的确算不上精彩。 “呼——” 只见吕明昊立稳脚跟,转身一掌击出,便是将候广震下了擂台,这一场比试较之前两次倒真是轻松了不少,刚刚半柱香不到就分出了胜负。 吕明昊赢了比试,便擦着脸上汗水,跳擂台下,一身轻快的去观看其他组的比试。 …… 在提前知晓获得了晋级的消息后,吕明昊这些天倒也没了些许压力,只管休养生息,悠哉快哉的去观看其他组的比试,这些日子中他还抽空回了一趟原本住处,照看了他辛勤栽种的桃树林子,过得是极为轻松。 今日吕明昊也是神清气爽的早早起了身,简单吃了些便是直奔拨云坛去了。 吕明昊如此,是因为今日正式大会第一轮的最后一个赛日,待得比试之后,便能知晓其他组全部的晋级弟子了,所以虽说他已然获得了晋级的名额,但也需要到场。 来到拨云坛,只见此时已是人头攒动,三个擂台被围得水泄不通,虽说拨云坛这地方十分宽阔,但此时仍有种人山人海之感,好像尽数的年轻弟子都是聚了过来,场面热闹非凡。 但喜好清静的吕明昊没有浸入这般拥挤人群,又是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住脚。 没过多久,就看不远处人群中一道身影正在来回穿梭,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挤出人群正与吕明昊四目相对,当即连连招手,一路小跑的过来了。 “师兄,你来的真早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时候结识的郭小壮。 吕明昊微微一笑,道:“起得早了,便直接过来了。” “嘿嘿,说来我可要恭喜师兄了,一路无阻的进了大会第二轮。”郭小壮竖着大拇指笑说道。 “运气罢了。”吕明昊点头一笑,“倒是前几日多亏了小壮你帮忙,要不我那法器的事怕也要耽误不少功夫。” 这些天下来,郭小壮帮他研究小黑塔的奥秘,倒是令二人彼此亲近不少。 随着擂台上接连三声喝令,吕明昊二人也是放眼望去,这第一场比试俨然是开始了。 众人精神汇聚在这擂台之上,不知觉中,时光倒是过得飞快。 万灵山脉,广袤千里,上触云端,下接瑞土,乃是夺天地造化,聚万物之灵根,巍峨浩瀚犹如亘古巨兽匍匐生息,好不威严壮阔。 而在主峰大肆张罗着武斗盛会之时,万灵山脉另一处山峰之中,却是有着几道气息悄然而动。 山腰密林之中,一片灌木掩盖之下,却是有个毫不起眼的洞口藏在其中。 洞内漆黑一片,只凭中央一团火焰升腾,才隐隐有了几分光亮,但却依旧是朦胧一片,整个洞内还是大半被黑暗占据着。 在噼啪的火焰声中,忽然响起一阵摩挲之声,而后就听一阵脚步声回荡起来,应着打在洞内石壁上的火光,却见一道人影来回闪动。 “主人,你就放我出去吧,我绝对不给您添麻烦,好不好嘛。”正在人影踱步间,一道娇俏女儿声响起,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哀求意味。 随之,就听洞内深处,有一人啧了一声,说道:“放你出去?哼哼,别想,把你这祸害精放出去,不定给我裹什么乱回来,你呀,就给我老实呆着吧。” “可是主人,这都大半个月了,闷都闷死我了,就让我出去转转吧。”娇柔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哭腔,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不行,哪也不许去。” “主人,我就出去一会儿,就一小会儿,行不行嘛,主人。”女子依旧是撒着娇气说道。 “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这才梦见一次师父请吃德顺楼,刚啃两口肘子就让闹醒了,我容易么我!” 在女子哀求之时,却有一道不同于那“主人”的男子怒叱声音在黑暗的角落里响起来。 说完,男子砸了咂嘴就没了声响,然而还没过了几息功夫,就听先前那男子处传来一声声鼾鸣,显然是直接睡着了。 女子这时也从方才那喝声中回过神来,顿时娇哼一声,提着几分嗓子就是嚷了起来:“高慕寒!你这懒汉,我与主人说话,你怎么又来横插一嘴!” 只听黑暗之中,“腾”地一声,那被称作高慕寒的男子被女子高声吓得直接坐了起来,先是打了个哈欠,然后传来一阵搓脸声音,这才再次怒声道:“红玉!你讲不讲理啊!我在那睡得好好的,就听你叽喳滥叫,你属鸟的么!出去出去,你一天到晚想着出去,外面有什么好的?出去不还得拿脚走道?还不如老实趴那睡会觉!” “嘿!你这邋遢懒汉还教训起我来了?”那红玉显然也是丝毫不让,当即还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见天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你也不看看你那一身脏乱样子,也不怕跟出来丢了主人的脸!” “呸!我哪里让师父丢脸了?每次跟出来我不都是换干净衣服的?”高慕寒辩驳道。 一听,红玉倒是一声轻笑,道:“亏你还好意思说,怕这一身衣服穿出来,就得等个两三月才换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的,一身汗臭自己却闻不见。” “你……你放屁!”高慕寒此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道:“老子一身衣服光一个样式的就有十几套,我穿一套扔一套,每天穿的一样,不行啊!” “哼,胡搅蛮缠,来这万灵山二十天了,也不见你洗个脸,这山洞啊,都快成了猪圈了。”说罢,红玉自己就先乐了起来。在这洞中憋了这么久,倒是在高慕寒身上取乐宣泄了一番。 高慕寒喘着粗气,道:“师父,你看看她,成天找我的不痛快,下次出门,还是別带她了,也省得天天想着出去玩,再耽误了您的大事。” 红玉没想到高慕寒竟然抢在自己前面反告自己一状,顿时更气了,对这那“主人”连连辩解道:“主人,别听这家伙胡说,我至少不像某人整日蓬头垢面,给您看了添堵,闻了干呕的。让人看见了,还会说主人教导无方,怎么明明一个英俊倜傥的人,就偏偏教了这么个叫花徒弟。” “你,你说谁是乞丐!”高慕寒怒哼一声,道:“师父,她明显就是强词夺理,带我出来,我至少修为比她高,不至于拖了您的后退。至于整日研究胭脂香粉的人,我可就不敢妄加定论喽。” “你说你比我修为高?好,那我今天就跟你比比!”红玉怒声一叱,便是冲这洞口方向走去。 谁知她刚一触及遮挡在洞口的藤蔓,却是一道火光闪烁,挡在红玉身前,触碰一瞬,红玉只觉掌上灼热难忍,更有一股巨力震在她手臂之上,直接将她给弹了回来。 踉跄退步,红玉摔倒在地,捂着手臂连连叫痛,委屈道:“主人,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这时,那“主人”终于开口道:“哼,你这妮子,打幌子想出去,以为我不知道?” “可是,要不是他先与我拌嘴,我哪里会……”红玉不服气的说着。 高慕寒这时打断红玉,道:“要不是你吵醒了我,我才懒得跟你吵。” “你……主人,你快说他两句啊,我都被罚了,他还在一边说风凉话来气我。” “呵呵,好了,你们也别闹了,红玉啊,你再忍两日,等咱们的探子有了消息,自然带你们出去,说来,我都是有些憋闷了。”那主人和声说道。 听了这句劝,红玉应了一声,便走到一处,不再吭声了。 “咦,慕寒,你怎么不睡了?”主人声音再次响起。 呼了口气,那高慕寒道:“睡不下了,师父,不如您讲讲‘凶脉’的事吧,这大老远跑来,我还没明白是要干什么呢。” 那一旁的红玉也来了兴致,凑到“主人”身边,道:“是啊是啊,主人,这次出来的时候,您还不肯带我俩出来呢,究竟是什么事啊?” 主人轻叹一声,道:“还好意思问,这是哪?这可是他们万灵派的地盘,此行必是多有险阻,若不是你俩死皮赖脸,我自然不让你们跟来。” 闻言,红玉顿时心中一动,道:“主人,既然如此,那我更要紧随主人左右,怎敢让主人只身犯险。” 高慕寒倒是没有吱声,就听“主人”会心一笑,又道:“我知道你们心意,不过我既是敢来,自然是有所准备,你们倒也不必担心。” “罢了,来便来了,就跟你们说说这所谓‘凶脉’一事。” 说着,洞内也是没有了另两人的声音,显然也是被‘主人’口中的“凶脉”一事有所吸引。 “据我圣殿古籍所说,普天之下,中原之内,乃有三处极凶极恶之不详之地,乃称其为‘凶脉’,一旦这凶脉有异,对我圣殿恐是会造就一场莫大的浩劫啊。”那主人说着说着也是不禁感慨。 “那这‘凶脉’之内究竟是什么会生出祸端?”红玉疑惑问道,在她一向记忆中,还从未见过主人有过什么慌张时候,而在刚才与他们讲述“凶脉”时,却难得流露出一份惧怕意味。 “不知道。”主人淡淡的道。 “啊?师父,您在跟我们说笑呢吧?都不知道是什么,还能担心个什么?”高慕寒则是咧嘴道。 “主人”却没反驳,一如平静的道:“这本古籍乃是一份残卷,只有半本。” 红玉不以为然的道:“半本?主人,怕是您有些草木皆兵了吧?圣殿经阁藏书万万卷,没准就是先人用来糊弄后辈罢了。” “圣殿由来之久远绝非你等想当然便罢,其根基之深,天下间无门无派能与之相较一二。”就听“主人”徐徐说道,“而经阁藏卷不知有多少更替损坏,却唯有几本完好流传了下来,虽说那本古籍剩下半卷,但也应是言出于实,不会有假。” “那即是凶脉,师父为何还要不辞辛苦的跑来寻找?”高慕寒开口询问。 “因为这古卷之上曾说,后世之人必将经历一场浩劫,而据其历法算来,便正在近二十年!” 高慕寒、红玉二人深吸口气,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当真?” “主人”没有出声,却是更令他们二人心中一紧,若是如此,能让得“主人”这般心存惧怕的灾浩,究竟会是何种惊天可怖? 二人心中也都是随之有些惧意升起,高慕寒道:“师父,这古卷之上都有何记载?” “这卷古籍只说了当时生灵涂炭的那副模样,却没有祸从何起。” “那师父此行的目的是?” “趁那‘凶脉’还未成气候,伺机将其毁了!”“主人”声音带着几分无奈道,“只不过这古卷只剩残本,所谓凶脉的来龙去脉也不尽详细,要想找出来,怕也是极为不易啊。” “那师父,如若此行无功而返,那岂不是……”高慕寒有些担忧的问道。 “但愿这古籍真是个笑话吧。”说着,主人突然一声低喝,令高慕寒二人都是屏住了生气,“洞外有人!” 话音一落,那一簇火光也是诡异般的从洞内消失,真真是变成了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 不过两三息的功夫,洞内三人便听得洞口外处传来一阵窸窣声响,由远及近,停了下来,正在挡在洞口前。 “擎天无涯众朝圣!”就在一片寂静时,洞口传来一个男子利落声音。 闻言,“主人”顿时出言回应,道:“三地九冥皆称祖!” 在听了洞外那句话后,高慕寒、红玉二人也是松了口中气,一团火光又是在洞中燃烧起来。 “属下参见尊者!”洞外有时传来一声。 “进来吧。”“主人”此时略显冷淡得道,话中更是没了先前与高慕寒二人的那般平和随意,更添了几分威严。 洞口处,忽然几缕阳光洒射进来,遮挡在洞口的灌草枝叶也随之被掀开,大片阳光涌进洞中,豁然是将其照了个通亮。 而洞内三人的身形也是显现出来。 只见三人缓步走出,两边分别是一男一女的年轻人。男的身高体健,面目端正,只是他一身衣服东歪西斜,还有许多污垢油渍之处,再有其披头散发,大损了这一副英俊模样;反观那女子,一身锦缎霓裳,不染半丝尘,身段玲珑娇小,肤若霜脂无暇玉,眉如柳芽两道弯,天生星眸勾人魄,鼻俏口润显娇丽,好一个风情可人的姑娘! 这站在两边如此格不相入的男女,自然便是高慕寒和红玉了。 而在他们二人中间,还有一个长发斑白的中年男子,正是红玉口中的主人。这“主人”一袭墨绿衣衫,身板挺直,负手而立,单从其举止气度就可看出他定是久居高位之人,端的是一股睥睨之姿面对着前方。 待得离近瞧看,这略显了几分沧桑面容的脸庞,竟赫然便是十八年前,被段家竹从其手中抢走男婴的屠龙使! 光阴似水,就连这般豪杰如斯,也挡不住岁月拍打,即使还有那气度如鸿,却也是面庞微苍,多了许多细微沟壑。 屠龙使三人向洞口外看去,正见一个青年人站得笔直,神色刚毅,目光凌厉,一看便是饱经磨砺之人。此人身披白色衣袍,胸前用金线绣着一日一月一星辰的呈三角之势的图案,格外醒目。 白衣青年上前一步,抱拳道:“不知尊者此番前来是与何干?”就连说话之时也听不得这青年有半句恭维废话,让人只觉得如此利落。 屠龙使点了点头,道:“这你便不必多问了,我唤你来,就是来打声招呼,免得往后闹出什么动静,让你们不好做。” “是。”白衣青年应了一声。 “除此之外,本尊还要向你打听些事。”屠龙使又开口道,“这段时日,万灵派可有什么举动?” “万灵派一直以来除了自身运作,便都是些弟子出山修行,还有一些长老到外走动,多是以寻找我圣殿为目的,最应提防的便是段家竹。近年来他擒杀了不少殿中弟子,索性都是些外宗,没能泄露圣殿要密。”白衣青年当即回道。 “这倒不是如何要紧之事,圣殿之基,岂是泄露了些情况就能任人可撼的。”屠龙使有些不以为然地说着,“除了这些,就没什么能让老夫生兴的事了?” 白衣青年沉吟了下,道:“禀尊者,前日不久,万灵派突然向整个山中派出了大量弟子,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这些人都是一些实力不弱的,最低也在金丹境修为,而且这搜山行动也做得极为隐蔽,甚至连一些万灵派弟子也是不知。我们怕打草惊蛇,便也没有抓人来问。” “哦?”屠龙使闻言顿时眉梢一挑,接着问说:“莫不是你们或者老夫三人被发现了踪迹?” “这应是不会。”一旁的红玉看向屠龙使,也是开口道,“凭主人这般阅历,一路上旦有的蛛丝马迹都被抹消了去,绝无可能被察觉;而他们天辉城的人也都是密探好手,自然不会留下纰漏。况且他还说这搜山是在暗中进行,所以红玉以为此时这整个万灵山脉中除了咱们,定是另有他人。” 屠龙使微微一笑,道:“你这丫头,我本来想听听他如何与我回答,却都被你抢了。” 红玉嘻嘻一笑,翘着嘴道:“谁让人家聪明嘛。” “不过,你说的可也不尽然。”屠龙使淡淡一笑,浇了红玉盆冷水,道,“那个周敬仁一向死好面子,现在又正赶上他们弄得那什么武斗盛会,连司徒闻风和邢屠烈这两个老家伙也在山中,他怎会让人嘲笑自家地盘都看护不住,被别人重伤了弟子。” “风雨堂、金罡门还能嘲笑别人?他们的举动不也都被圣殿看得一清二楚。”红玉不屑地轻哼一声,“还弄出什么大会,美其名曰想与我圣殿众弟子相抗,真是可笑!” “不可轻敌,别看他们根基比不上我圣殿,却也出了许多豪杰人物,个个都是不好对付啊。”屠龙使轻叹一声,转身又看向白衣青年,道,“你还有话说?” 白衣青年见屠龙使与红玉谈说,没敢插嘴,待到此时方才道:“在他们搜山之前,曾有两名弟子被人在深夜重创,伤势极重,已成了活死人,属下至今还未查清是何人所为。” “这么说他们就是在找这个伤人之人?”屠龙使一笑,问道:“他们这般紧张,想来被伤之人身份有些不一般吧?” “这二人都是薛和的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屠龙使脸上笑意更甚了几分,连连赞道:“好,好,好。这倒也给我圣殿日后免了些麻烦。” 薛和身为万灵派的执权长老,虽说与段家竹相比,为人低调许多,极少有什么出山的行动,但也是极有威名的。他这种人的弟子想来也都不是平凡之辈,假以时日,定会大有成就,给万灵派更添一份底气。此时得知这两人全都伤得极重,屠龙使自然是欣欣然,唯惋惜没能被直取了性命。 “好了,你下去吧。”屠龙使吩咐了一声。 白衣青年抱拳轻喝道:“是!”说罢,转身便向密林中窜去。几个闪身,竟是消失的半点踪迹不剩,悄然无声,身法极为矫健。 高慕寒、红玉看着他的身形闪现,脸上都是掠过一丝惊色,叹道:“好俊的身法!” 屠龙时也不禁点点头,道:“看来天辉城这些年也没少下功夫,只是灵寂境后期的修为,身法敏捷却是比你们更胜一筹。” 红雨一听他对别人这般夸赞,心中顿时有些不服气,道:“这有什么,他们天辉城本就着重打探情报,当然是要主修身法秘诀了。” “哈哈,你这丫头。”屠龙使一笑,“心高气傲可早晚得吃亏。走吧,凶脉的事先放一放,带你们去看看他们的武斗盛会,算算日子,应该是第二轮了,也还有些看头。”说罢,他拂袖一挥,化作一道虚影冲飞出去,转眼间便是飞出了老远。 高慕寒与红玉相视一眼,斗气般说道:“比你快!”话音未落,也是化作两道长影追着屠龙使去了。 御空飞行,这看上去如此年轻的男女,竟也都是金丹境的修为,而且看他们这般娴熟迅捷,也绝非是踏入金丹境不久之人所能做到的。 第二卷 武斗盛会 第十五章 混战 “晋入大会第二轮之人,上前来。” 万灵山,拨云坛上,一位白发长老立在中央的擂台上,看着下面的众多身影,澈声说道。 第一轮的比试已经结束,原本参加大会的九十名弟子中,也只剩下三十之数从擂台下面陆续跳上去。这些人能够经过数场比试,从而获得晋入大会第二轮的资格,更是可见他们都是同辈中出类拔萃之人。 吕明昊站在众人靠边缘处,偷瞄着他人,心中微叹,这次参加大会,本想着获得参赛名额就心满意足了,谁承想自己一路误打误撞竟还挤进了第二轮的争夺。 虽说他如今也已是灵寂中期的修为,但在眼下这几十人中,却是显得要平凡许多,接下来怕也免不了许多苦战,不过既然上了这擂台,他也尽量全力施为,若是自己能在大会上多走几步,师父他定会高兴吧? 在擂台上全部聚齐之后,这三十人则是慢慢地自行分成了三堆,各自都是与自家门派弟子聚在一起,而说来更巧的是,这三十人中竟是每个门派各占十人。 看着他们分成三队,那长老微微一挥手,起身后便走来了三个手捧木盒的万灵派弟子。 长老说道:“鉴于你们每派各有十人,此届大会的第二轮便索性换个比法。你们三派人每一派在同一个盒子里抽一张签,抽完之后,你们就会被分成十组,每组三人,这三人则都是不同门派。” 三人?那他们还怎么比试,难不成还像第一轮按着胜负场次来算?这往届大会上,进入第二轮之后,边都是每日仅有一场比试,所以虽说人少了,但也还要有个十数日方能结束。而如若此番按着胜负场次来算的话,,岂不是第二轮要比以往还多耗费不少时日。听着长老说着,众人多是带着几分疑惑抬头看着他。 长老见他们略有所疑,也是接着道:“至于这必是规则,自然是三人间同擂较量,直至擂台上只剩一人为止。” 难怪要如此分组,这样一来,每组都是相互陌生之人,也就没有两人联合的可能了。众人有些恍然,看来这种比试还要比往届省去不少功夫。 长老说罢,便向后撤了一步,将身后的三个弟子让了出来,众人见了,也是随之纷纷上前抽了签。 吕明昊打开一看,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沉闷,因为那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壹”字。 “完了完了,怎么我这么倒霉,第一场就是我上,希望一会别碰上太过厉害的吧……”吕明昊心中暗道,然后抬头看了眼那几个在第一轮时格外显眼的人,不禁身子颤了颤,拿着签子向长老走去。 而在吕明昊靠近长老时,同时也有两个青年走了过来,手中攥着“壹”字样的纸签。 吕明昊用余光偷瞄向两人面孔,不禁松了口气,暗自为自己庆幸了一番。 这二人一高一矮,较矮的那个身长与吕明昊相仿,但却要壮实一些,毕竟吕明昊瘦如无肉,凡是个寻常人来也要比他生得壮硕。此人名为李劲,乃是风雨堂弟子,他与吕明昊一般,都是灵寂境中期的修为,算不上厉害。 而另一个高大些的名为赵十豹,虽说比不上鲁力那般看上去彪悍异常,却也是极为健硕。此人修为乃是灵寂境巅峰,距离突破瓶颈仅仅一步之遥,倒是不容小觑。 转眼间,擂台上便只有吕明昊三人及长老,其余人都是退了下去,期待的等着看一会开始的第二轮第一场比试。 长老看过他们的抽签子,脚下轻点,便是缓缓升高,俯瞰着道:“第一场比试,开始!” 随着长老的那声轻喝,吕明昊三人登时朝三个方向暴闪而退,然后警惕地相互打量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出手。 而擂台下面,那众多人见三人身形闪动,也是有些热闹起来,不少都是纷纷议论着谁能胜出之类的话语。 鲁力与金罡门的几个弟子站在一块儿,听着师兄弟们众说纷纭,他扫了扫李劲和赵十豹,道:“那个吕明昊怕是有点麻烦了。” “哦?师兄,那个吕明昊连你都主动与他求和了,怎么还会说他胜不出?”旁边有人闻声问道。 鲁力看了他一眼,道:“等一会儿动起手来,他们肯定连起来对付吕明昊。”说罢,便转过了头,不再理会他们。 那几个金罡门弟子微微一怔,当即有些纳闷,鲁力自己是绝不惧怕那李劲、赵十豹二人合击的,而他们又是清楚看到那天鲁力主动与吕明昊求了个平手,却为何说吕明昊会有麻烦? 他们从小就玩在一起,因此也深知鲁力的嗜战本性,若是不分个胜负了然,是极少肯罢手的,而那吕明昊却是做到了如此地步,着实令他们金罡门的弟子大为震惊,再了解了吕明昊与郑迪的战果后,便是有些将其看得极为厉害。若是吕明昊知道了,恐怕会暗自高兴许久吧。 擂台之上,三人绕着边缘兜了数圈,都是迟迟没有出手。吕明昊看着他们二人的步子紧随而动,左右顾盼时略带几分慌张神色,同时面对两人,他可是很没有底气。 而风雨堂的李劲一个眼尖,正看到吕明昊脸上的不太自然,分明是紧张所致,再看看他那一身附骨之皮的躯干,心底顿时暗骂一声,此人恐怕不成威胁,且先想办法对付金罡门为好。 一边想着,却是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动若脱兔般地向赵十豹冲去。 眼见着等待许久,终于有人动了起来,擂台外一众人也都是集中了几分精神。 赵十豹见他朝自己跑来,厚眉一皱,闪过一丝不快神色,脚底发力,向旁边闪退。 在李劲动身前一刻,赵十豹还盘算着先去解决了吕明昊,再慢慢来收拾他,毕竟如今吕明昊的修为也只是灵寂中期,而他那羸弱样子,只怕与李劲都是相差许多,更别说他赵十豹身为灵境巅峰的修为。也正是如此,赵十豹才想着定能与吕明昊速战速决,从而脱手来与李劲比试。 心里打着算盘却被人打断,赵十豹也是性情粗大之人,自然是不快,不过他也是冷笑一声,既然送上门来,我就先将你打下去! 眼看李劲就到了跟前,赵十豹一拳带着赤芒迎头挥去,不料这一拳却是扑了个空,转眼间那李劲居然正向吕明昊那边掠去。 赵十豹一声冷喝,跟着李劲暴掠而去,双臂之上赤芒大放,双拳挥舞间却是要同时击向吕明昊与李劲两人。 擂台外也顿时有人侃侃谈论起来,这李劲原来是想引用此法,让吕明昊也与他一同对付赵十豹,若是如此还敌不过,那这获胜的名额也只能拱手让给赵十豹,而如若胜了赵十豹,那他之后还能与吕明昊周旋一番。 吕明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慌,连忙催运真气,只见淡金光芒从其掌中闪烁而出,护住自身,就去接赵十豹的那一拳。 “砰”“砰”两声闷响,就见赵十豹与他们二人拳掌相接,直接将他们震退了一丈。 顿住身形,吕明昊不断地张弛着手掌,一股灼热震痛不断传来,着实有些难受。这赵十豹果然厉害,刚刚那一拳明明没有过多蓄力,却能产生这等奇异效果,看来他对《瀚穹经》也定是有所感悟。 《瀚穹经》同万灵派的《鸿殷真经》一般,乃是金罡门的独门功法。柳筱莹便曾与他说过,这《瀚穹经》异常刚猛,威力甚大,修炼之人若是体魄不济,定会被真气爆体而亡,也正是如此,才令得金罡门偌大个门派全是些高头壮汉而没有女子。 先前与鲁力交手时,吕明昊可并未感受到过这种奇特威力,如此可见,眼下这赵十豹对功法感悟还要在鲁力之上,果然不可小觑。 一旁的李劲也是心中一凛,没想到这赵十豹如此不简单,当下更是定下心来,必先将其击败! 心中一动,李劲狂运真气,只见他身上青芒骤闪,脚下发力一蹬,就听“咔嚓”一声微响,擂台石砖面上便多了两道寸深的鞋印,而他的身影则已经到了赵十豹的跟前,速度之快也是令不少人都嗟叹一声。 他们二人厮打在一起,还没有几息的功夫,李劲就是渐落下风,毕竟修为有差,况且赵十豹每次出击都能生出一些令人难受的灼烧之感,让得李劲不敢硬接,大多都是闪躲开来,着实有些被动。 见这形势,吕明昊也不敢再等,当即冲进二人的打斗中,一掌拍出,打偏了赵十豹的拳路,将李劲给帮了下来。 吕明昊又是两招将其逼退后,闪躲到李劲不远处,看这阵势他是决定要与李劲联手对付赵十豹了。 赵十豹对其怒目而视,眉宇间火气升腾,没有看向打了半天的李劲,反而是死死盯着吕明昊,他刚才本可挫伤李劲,却被吕明昊横插一杠,显然是有些恼了。 而李劲见状,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是暗自偷乐,看来一会还能坐收渔翁之利也不一定。 吕明昊脸色一僵,没想到赵十豹竟然换了目标,当下心中一沉,咬了咬牙,却是率先朝着赵十豹冲去,既然躲不过,那便先下手为强。 赵十豹一愣,没料到吕明昊敢主动离开李劲,不禁心中暗笑,身上赤芒暴闪,额头上两道青筋犹如活物一般蹦跳起来,这一瞬的变化,却是让他的气势比之前强了不止一倍!不少人都是心中一惊,他竟然是动用了全力,想要赶紧收拾掉这个碍事的小子。 然而他还不算完,待得将体内真气催运至极之后,单手虚空翻转,一柄赤刃阔斧便是凭空出现。 大喝一声,赵十豹双手握着斧柄高举过顶,几道崩裂声响传进擂台外众人耳中,却见赵十豹脚下地面有径长二尺的石地都被生生压的下降了几寸。 众人不禁凛然相视,此时赵十豹这一斩的威力怕是已经触及了金丹境修为之人的地步,不知吕明昊能否接得下了。 看准吕明昊离近一丈之时,赵十豹猛地将大斧劈下,若是前者想躲,也是绝无可能了。 擂台上赤芒大放,将他们二人都淹没了进去。众人在外看不清其中状况,却是能感到脚下地面竟是似乎有了一丝颤动,皆是一阵愕然,这一斩之威果然霸道刚猛,不同凡响。 但虽说脚下有如此震颤感觉,众人却没能听见赤芒之中有任何声响传来,就好像这一刻的震动与这光芒之内的二人毫不相干一般。 这是何故?众人顿时大感好奇,一个个瞪着眼相擂台望去。 一切仅在两息之间,那赤芒便是开始收缩,而后露出的二人则是零所有人都有种心头震惊,眼前这景象,不正是与吕明昊跟鲁力的比试如出一辙么? 擂台中央,赵十豹满目震惊,额头上更是几缕冷汗冒了出来。此时他正用着全身真气按压着手中的大斧,而斧刃之下正是小黑塔凭空而立,任由赵十豹如何发力,都不能撼动分毫,而且那黑塔又是用一股无形之力将斧子“黏”在身上,毫不留情地吸收着赵十豹附在其上的真气。 他这法器有古怪! 赵十豹心中暗叫一声不妙,旋即伸出一手,翻掌拍在紧握的斧柄之上,生硬地将其与那黑塔分了开,几个翻身便是退离了数丈之远,忌惮地盯着那浮在半空的小黑塔。 不远处的李劲也是有些惊愕的看着吕明昊,先前赵十豹那一击着实有些厉害,他还想着是否出手去帮吕明昊,毕竟若是吕明昊先败下阵,凭他自己是难以对付赵十豹的。 可谁料到那吕明昊非但没有缓下速来,反倒是不闪不避的迎了上去。这可就没给李劲施救的机会,只得留在原地,看这一击的结果如何。 而现在见吕明昊竟然是毫发无伤,还让原本势头正盛的赵十豹撤身远离,李劲却是不敢再向吕明昊靠近了。 吕明昊收回小黑塔,牢牢握在手中,有了这个宝贝,也令他安定了不少。 赵十豹见不能轻松胜他,心中一急,倒是忘了一旁还有李劲虎视眈眈,径直就是朝吕明昊冲去,打算凭着修为优势将其击败,心想着他再用那法器,便快快躲开,定能将他拿下。 此时赵十豹也是铁了心要对付吕明昊,后者见状也不再惶遽,扬手将小黑塔挡在身前,一副严阵以待之势。 而赵十豹在疾驰之中,突然振臂一挥,猛然将手中大斧扔了出去,只见一层赤芒萦绕下,大斧率先冲到了吕明昊跟前。 未曾退避,吕明昊抬手将小黑塔轻轻一推,便是迎着大斧飞了过去,极为轻松抵挡下了这招。 不过还容不得他有半刻松懈,眼角余光中便是看见赵十豹的身影突兀地在左边冒了出来。原来是虚晃一招,其意便是让小黑塔脱离其手。 吕明昊心念一闪,那小黑塔已是收不回来,只得护住要害先仓促闪躲了赵十豹的这次攻势。 如此良机,赵十豹自然不会放过,当下身形又加快了几分,转眼间就追到了吕明昊身后,探手去抓其脖颈,却是被吕明昊反身一挡,没能得逞。 但吕明昊将其挡下后,却是心头一沉,丝毫没有脱危解困之感,因为那赵十豹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突然得意一笑,另一只手紧握成拳从另一边打来。吕明昊只好再次抵挡,令其身子不由得偏了一偏,眼底一扫,发现他竟已是站在了擂台边缘! 难怪赵十豹会有那番表情,原来是计划好了妖精自己逼下擂台,吕明昊尚未达到金丹境界,自然不能掌控御空之术,若是硬接下这一拳,那他必会掉下去。但无奈此时他已是后退无路,更不能从赵十豹正面冲出去。 想到此处,吕明昊在一瞬间突然脚底猛顿,双手上金芒四射,凝神屏息朝着擂台边缘虚空拍去。 而在其双掌挥舞时,两道好似手掌模样的淡金色虚影连接着他的双掌射出,直接击向了地面,只听得两声碎响,便是将地面砸出了个小坑,而他自身更是借着这股反震之力腾之半空,翻转了几个身,略有踉跄的落回擂台,离开了边缘地方。 怎么会?擂台上下都是显得有些寂静,唯有这个念头在许多人脑中闪过。赵十豹更是尤为惊异的看着吕明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刚才那看似简单地脱困一招,可不就是千目掌的雏形么!万灵派绝技之一,虽说只是一个雏形,但再次出现在擂台之上,却是比郑迪用出更令人震撼了许多,吕明昊可没有那灵级巅峰的修为,竟也能将其用了出来,如何不让人惊讶。 而擂台之下,正有一人在震惊之余,更是多了几分好奇。 柳筱莹美目流光转焕,若有所思地望着擂台上的瘦弱男子。 段家竹一直疏于对吕明昊的教导,后者如今所会的本事差不多尽数是柳筱莹传授的,而在大会之前,吕明昊还从未学过本门的任何绝技,况且他那段时日曾潜心探究小黑塔的奥秘,更是极少有空闲能学习招式,这自然令柳筱莹大惑不解。 擂台上赵十豹知晓了吕明昊竟还有这般手段,终是不敢再上,脑中却是苦思着应对的办法,一旦施展千目掌,那便是近不得吕明昊的身,而他自己也没有金丹境的修为,更不能真气离体去打他,这让他大为苦恼。 吕明昊此时倒是略显轻松,舒了口气,喃喃道:“还好那位前辈传授了我这绝技。” 而在吕明昊、赵十豹二人对峙之时,一旁的李劲则是有些犹豫了。这吕明昊着实让他有些震动,金丹境前,若是能掌握一门绝技,哪怕仅是一个雏形模样,便是足以称得上猛虎添翼了。而眼下这吕明昊分明与自己一般修为,确已能掌控了这一门绝技,当真算得上天资卓群。 所以此时李劲也是不知该出手帮着哪方,略有心悸的站在一旁。 久而久之,随着场面的僵持,三人也都是有些心急起来,慢慢地开始有着点点细汗冒了出来,令他们更多了几分燥气。 不过终于还是赵十豹没再等待,暴喝一声,朝着吕明昊奔去。 吕明昊双目微凝,盯着前方的人影,一个马步立定身姿,双掌中金芒闪烁,虚空前探,旋即陡然一挥,那千目掌雏形的光华便是再次闪现,半丈之内将赵十豹的来路封住,令其不得近身。 可金罡门中皆是些性情刚烈之人,这赵十豹自然也在其列,见吕明昊又拿出千目掌对付他,赵十豹面色肃厉,蜷回双臂,紧握成拳,将大斧横置腰间,直击吕明昊而去,看这架势,他倒是不惜伤挫要凭肉身硬撼千目掌。 吕明昊眉头一扬,没料到他竟会这般拼力地来破千目掌,不敢怠慢,当下提运真气,又将千目掌的威力升了一升。 就在两道光芒闪烁间,赵十豹手中大斧已是抵在那两道光幕上,只见他面目狰狞,脖颈赤红,口中低喝一声,便是全力向前推动着,而吕明昊虽说将其拦了下来,却也是难以在力道上占得上风,只被推得连连退步,却没有空闲来反击。 赵十豹见此法奏效,又是全身一紧,就连身上的衣物都是涨了一圈,这般力气倒真是惊人。若是比拼蛮力,吕明昊显然远不是他的对手。 片刻过后,吕明昊又是快被逼到了擂台边缘,况且这次赵十豹必是有所防备,不会让他再用千目掌来个金蝉脱壳。 “这家伙又要故伎重施!”心中暗骂一声,眼看离那边缘越来越近,吕明昊开始有些慌了神,若是撤掉千目掌向一旁闪躲,那赵十豹必定会借势近了自己的身,若是不撤,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掉下去。心中想着,细密的汗珠都开始从衣襟浸了出来。 而就在吕明昊心慌神乱之时,只见一道光芒又是从他胸前射出,直击那赵十豹手中大斧。 就在一瞬,赵十豹连人带斧便是轰然飞出,一口鲜血喷洒,狼藉倒地,眼中尽是骇然。 又是这招!擂台上下都是开始有些骚乱传来,还在吕明昊第一场比试便是这道光芒一击重挫了郑迪,甚至后者无缘了之后的比试。而眼下这赵十豹虽说身躯剽悍,却也定是受了不轻的伤。 吕明昊没有乘胜追击,先前他与赵十豹的僵持不下可是耗费了他不少真气、体力,此时已是没有气力去追打,便在原地调息起来。一边恢复着体力,吕明昊极为欢喜的掏出了小黑塔。 “又帮了我一次,真是件好宝贝!” 金罡门弟子确实身体坚韧,那原本令郑迪当即昏厥的一击,却只是让同等修为的赵十豹吐了口血,便又缓缓站了起来。若不是他还有些面色发青,倒真是无恙一般。 不过这次赵十豹便是更多了几分畏惧的看着吕明昊,若说但是一个千目掌,他还尚能想办法斗上一斗,但方才那一击,却是无法再接第二次了。 而在赵十豹踌躇间,李劲却是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边,手中提着一柄长剑,谨慎的望着吕明昊方向。 他竟然又要帮赵十豹了,李劲此举自然是引起了擂台外不小的反响,众人大都是有些心生鄙夷,显然对他这见风使舵的行径颇为不齿。 不过李劲可不理旁人怎样,低声向身边的赵十豹道:“待会我先去牵制住他的千目掌,你伺机出手,合力将他打下去,如何?” 赵十豹一听,顿时冷笑道:“你这算盘打得真好啊!” 不过他现已是身负重伤,只是表面故作寻常,但实力却已不及平常五成,若要胜了吕明昊,也只有同李劲联手才有可能。 因此赵十豹也是随之沉静下来,道:“好,你我联手!” 李劲听了则是一笑,身子一清,便是拔剑向吕明昊刺去。 吕明昊也算休息了一会儿功夫,便用千目掌去抵挡来着,而李劲却只是蜻蜓点水一般,每次用手中长剑刚刚触及了千目掌,就是陡然收手,不再寸进,极快地向一旁闪去,再从另一个方向袭来。 这般用意自然是为了赵十豹创造机会,同时也能提防那胸口突如其来的凌厉光芒。 在二人绕了半天圈子后,吕明昊便是渐渐开始疲累了,就见他双臂微微抖动,千目掌的光影也是有些虚渺,口鼻间更是气息不均,看样子是难以再坚持了。 “快上!”李劲闪开一记千目掌,向赵十豹骤然一喝,眼中满是急切。 闻言,赵十豹挥着大斧暴闪而出,提早便是来到了吕明昊后背方向,而后者此时刚刚发力用了一招千目掌,难以撤力转身,当时极大的要害。 赵十豹也不手软,将体内真气尽数汇集于斧刃之上,狠狠劈下,若不是先前吕明昊重创于他,令其心中有气,恐怕赵十豹也不会明知让李劲捡了个便宜也要如此釜底抽薪般去对付他。 吕明昊击出那一掌,刚听见李劲口中那声喝,便是感到了身后一股凉意袭来,隐约间还能听见令人心悸的呼啸声响。 心中大叫一声不妙,吕明昊脑中闪过几丝懊恼,之前专注于抵挡李劲,却是忘了赵十豹也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看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猝不及防之下,吕明昊别无他选,只得借着刚才击出那一掌的冲势,向李劲那边闪去。 不过这一跑,却是收回了赖以防身的千目掌,无奈下也只好催运真气,用双臂挡住自身要害,提防着李劲。 但李劲却像对这等唾手可得的机会视而不见一般,身形一闪,便是让开了吕明昊,让他径直落到了一旁。 吕明昊微微一愣,没想到这李劲居然主动让开了,不由得动作慢了半拍,而正是他这慢下的一瞬,后面的赵十豹便气势汹涌的追打了来。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此时他已脱开手来,正能去掏他的小黑塔,于是他一边疾驰,一面拿出了小黑塔,悄悄捧在怀中,没让后面的赵十豹发觉。 没跑几步,赵十豹见他步伐慢了几分,顿时精神一震,提起力道将大斧猛然挥去。 不过吕明昊这次是有备而来,凌空反身,光芒微闪间,其怀中便是飞出一道黑影,打在斧刃之上。 见得此景,赵十豹顿时一惊,还没来得及收回斧子,却已是劈了上去。 赵十豹脸上惊怒交加,他这一斩之力可是集结了体内所剩的尽数真气,没想到却是被吕明昊又用那怪异黑塔给挡了住,这如何不让他心生闷气。 一击之下,就听“嗡嗡”一声闷响,赵十豹手中大斧便又是与黑塔附在一起,暗淡的光华流转,却是黑塔正在吸纳着那斧刃上的真气。 赵十豹不禁眉头冒了些许冷汗,这次在他一击之下,那些真气有近半数都是被黑塔抵挡卸去,还剩下的也是缓缓被其吸走,赵十豹不敢停顿,便是将大斧硬拉了回来,这才立在地上,长舒了口气。今日一战,他这一身的真气却大半都是被那黑塔给消耗了去。 吕明昊此时收回黑塔,下盘狠狠发力方才稳住身形。他本就体质极差,这一连串的打斗早就令他手脚发软,没了多少力气,况且那黑塔虽说神奇,但每次运用而注入其中的真气也不算少,故而吕明昊此刻也多少算是强弩之末,只不过表面上强作镇定,又悄悄用真气将汗水逼退回去,这才没能让人看出端倪。 但就在二人双双停下,企图有所喘息之时,李劲却是身形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 吕明昊跟赵十豹打得火热,而李劲却一直未曾过多消耗,此时现身,正是要收那渔翁之利! 眼看临近二人,李劲犹如盯着盘中之餐一般,脸上神采飞扬,尽是喜色,只见他挥舞长剑,体内真气运转下,一层青芒闪烁,先是向赵十豹刺了去。 这一剑威力不大,只便是寻常灵寂境都能轻易接下,但无奈赵十豹此时无力再战,用尽所剩真气抵挡,却也是令李劲顿了一顿,旋即剑芒一闪,便是震开了赵十豹手中大斧,将其打下了擂台。 这一切来得太快,吕明昊也是没来得及反应,就看擂台之上只剩下了他与李劲二人,而那赵十豹则是脸色有些阴厉的被金罡门一些弟子搀扶离开了。 “不要勉强了,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李劲望着吕明昊,轻声笑着道,此时此刻,他终是有些如释重负一般,胜券在握,便也不再心急。 吕明昊深吸口气,却未说话,只是缓缓向后搓着步子,暗中尽量快一些的回复着气力真气。 李劲见他久未作答,也是无心等待,冷哼一声,喝道:“讨打!”便是身形一动,向吕明昊奔去。 此时吕明昊无力硬抗,拔腿便撤,只顾得坚守己身,被李劲逼得节节后退。 不过,持续不久,吕明昊气喘乏力之下便渐露了破绽,李劲一连追击,见他有点难防,也是当机立断,乘虚而入,握掌成爪,绕过吕明昊臂膊,狠狠叨在其肩节处。 顿时只听“咔咯”一声脆响,吕明昊也是随之痛叫出声,反手将李劲拍开,神色靡苦地向一旁闪去,刚才那一抓倒是不轻,竟一下让吕明昊肩膀脱了节,难忍的疼。 平吸几口气,吕明昊咬着牙接上了肩膀,谨而慎之的盯着前方微微带笑的李劲,这等处境,无疑是与他大大的不利。 而李劲则是怡然悠哉的晃步走来,手中提着长剑,点点光芒也是愈闪愈烈。 待得那剑锋之上青芒鼎盛,李劲突然横眉厉色,凌步前倾,已是锋芒毕露,风啸之声如掠涛一般,一剑向吕明昊刺去,直指后者眉心处。 吕明昊哪还有余力去躲闪,不过李劲这一招毫不留手,若是不予抵抗,想来也不会不疼不痒的掉下擂台去。别无他法,只得一跺脚,又把那黑塔拿了出来,只不过他这一次以使真气匮乏,不知这黑塔还能否起得作用。 而李劲见他面色忐忑,也是将其想法猜出了大半,非但不惧这黑塔,反倒更加快了几分,丝毫没了顾忌。 天下万般法器,皆是由真气催动,品质越高,所耗真气自然越多,眼下吕明昊手中黑塔虽说看不出来路底细,却也能知道其品质之高也算得上当世少有,而凭吕明昊如今这等修为,自然是使不出几次了。 吕明昊顶着浑身疲乏,一口气将体内真气打进黑塔之内,扬手将其抛出,正挡住李劲的剑锋,一簇火光擦出,那李劲连人带剑也只是微微一顿,便就势如破竹一般,将那黑塔震退回去,逼近着吕明昊。 看着这一幕,擂台之外众人也都是一阵叹嘅,看来任凭那古怪黑塔是何种不凡,若是驾驭之人频频不济,也难能靠它扭转乾坤。 原本正欲累坐在地的吕明昊见着此景,心中骤然一震,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去接住黑塔,顺势用其去挡那李劲的剑锋。 “叮——” 电光石火之间,长剑剑尖便是点在了塔身之上,一声清澈好似涟漪一般回荡,却是听不见任何嘈杂夹在其中,众人都是静静看着,恐怕这一次就要出个结果了吧。 在那一瞬,吕明昊只觉双臂被震得几欲痛裂,一股霸道劲风随剑而至,打在他身上犹如刀割一般,本就凌乱的衣物也被剑气划出了道道割痕。 整个身子都是颤抖了起来,吕明昊摇摇欲坠之中更是头目胀痛晕眩,眼看就要低头昏倒。 正在此时,不知是从哪冒出一股清凉之意,瞬间延遍了吕明昊全身,令他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他心中惊疑地感受着这股清凉,就连身上的疼痛似乎也是减轻了一些,促使着他又抖擞起精神,紧握着黑塔抵挡李劲。 李劲原本正心切地要看他被击下擂台,然而却愕然感到吕明昊那崩颓之势戛然而止,不由的冷哼一声,独臂一振,猛然又将许多真气灌入长剑之中。 顿时光华再盛,凌厉剑气又是加重了几分。弄得吕明昊全身一紧,绷着身子死死抵着,却是免不了被李劲逼得步步后退,每退一步,吕明昊的气势就弱下几分,脸色也是由先前的苍白无力变得暗暗发紫,几条青筋在其额上更显得几分狰厉,竟是要被逼到极致了。 场外不少人都是微微摇头叹声,吕明昊固然坚韧可嘉,但这毕竟只是大会比试,历经修为本就强上他一线,犯不着冒着会元气大伤的风险拼命反抗,如此做来倒是显得有些不知分寸罢了。 柳筱莹也是心中一阵乱跳,焦急之色显然可见,只不过此时可没什么人关注这绝色之容了。 这个笨蛋!怎么还是这么死脑筋,快认输啊! 不过吕明昊哪能知道柳筱莹心中所想,憋着一口气死死挺着,大滴大滴的汗水从其头顶、面颊、身上涌了出来,从外看去就如同被细雨打了半响,颇为狼狈。 而李劲此时气势正盛,求胜之心愈发高涨,哪里还会给吕明昊丝毫机会。当即厉声一喝,另一只手化作剑指,抵在剑柄之上。 顿时,吕明昊仿佛听见耳边一声疾风呼啸,那压力竟又大了几分,整个人就像是沉入了十数丈的水底,压得他寸筋欲裂,神智也是渐渐萎靡,恍惚不清了。 不过这一次那股清明的力量却没再帮吕明昊解离困境,任由他一点点溃败下去。 吕明昊也是想着那丝清明之力再助他一次,可左等右等确实不来,不由得让他心底一沉,慌了起来。 对面的看他缓缓合上了眼就要昏迷,也是略显得意,正要用力将吕明昊抽下擂台,却是神色陡然一变,僵在了那里。 “啊——” 因为此时对面的吕明昊竟是猛地睁开了眼,歇斯地大喝了一声,一股极强的压力从其体内迸发,生生将李劲那边阻挡了下来;而与此同时,吕明昊身上淡金光芒忽闪忽现了几下,然后骤然被他吸了进去,随之就看他面目上有着些微变化,颇有几分如沐春风之感。 在场众人都是有些错愕地望着这一瞬,因为这般情况,分明就是修为突破了! 一片哗然之声不知从哪蹦出,一下子便是传荡开来,众人神色各异地开始讨论着。 柳筱莹先是泄了口浊气,然后看着吕明昊微微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台上座中,周敬仁三人也是神色微变,却都是不同意味。 刑屠烈见了此景直接起身顿足,粗声笑说道:“这小子倒有两下子,难怪段家竹那家伙竟也收了徒弟。” 周敬仁回笑道:“此子的确可造,拜入段师弟座下,也是他的福气。” 他们二人这般恭维说笑着,而一旁的司徒闻风则是冷眼旁观,只是假作不在意的扫视着吕明昊,没有与周、刑二人插嘴。显然是对他们万灵派出了几个好弟子而有些嫉羡,不过他顷刻便是隐晦一笑,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倨傲意味,有了元斐这般万中无一的弟子,其他人倒真是有些入不了他的法眼了。 擂台上,李劲死死盯着吕明昊,眼中哪还有先前的那半点得意之色,只是阴晴不定,甚至有些惶恐的向后退着。 吕明昊此时正是心中大喜,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下竟然还突破了一道壁障,晋入了灵寂境后期的修为,这般惊喜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他都忘了眼前还有李劲这么个对手,只顾运行真气,感受起各中变化来。 随着刚才的突破,吕明昊体内的真气也是恢复了不少,筋脉之中,气行流运间比原先着实畅通了一些,更是多了几分厚重之感。 虽说他浑身酸软乏力,却已早将将之抛在脑后,极为兴奋地在身上拍打起来,口中发出阵阵傻笑声。 不远处的李劲看着吕明昊如同痴傻一般的举动,也是心中一松,当即开始盘算起来:这小子看来还没缓过神来,就趁现在打他个措手不及? 定了心思,李劲也是动了起来,只见他足下一点,就如春燕拂尘一般向吕明昊冲了过去,极为敏捷。 李劲可是不敢再等了,若是之前,他尚可轻易取胜,然而吕明昊的突破却是将李劲的阵脚完全打乱了。若任由他这么恢复下去,自己可就没了丝毫胜算。 提着手中长剑,闪着一道寒芒,凌气逼人,而李劲的面色却是比之更为阴沉。他耗了多大的周折才到了这一步,却是落得这般境况,心中自然是有气难咽,只恨不得能将吕明昊打个好看! 吕明昊全新沉浸在这兴奋劲,半点没能察觉到李劲正带着一副仿佛带火的目光朝自己掠来。 “小心!” 正在此时,擂台下突然传来一声洪亮喝声,将低头的吕明昊唤得一惊,连眼皮也没顾上抬,便是蹬脚一抽身,向身后暴射出数丈远。而这时李劲攻势恰到,就听“砰”地一声响,擂台上便多了个径长足有五尺的浅坑,却是扑了个空。 李劲面皮一抖,对那警声之人恨得着实牙痒,当即森然地向下瞪去,想将那喊话人找出来。不光是李劲,其他中人也都是片头寻找起来。 不过方才几乎众人都是在吕明昊身上打量着,突然有人一声喝,也都是寻不得踪迹了。 找了一会儿不见踪影,李劲也是恨声一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身子,冷视着吕明昊。 被他这么看着,吕明昊也是感觉有些发冷,不禁打了个颤,向后缓缓挪着步子,没退几步却是停了下来。 “我现在突破到了灵寂后期,害怕他做什么?真是愚钝!”吕明昊在心底暗骂自己一声,便是收起了惧色,静视着李劲的举措。 对于吕明昊这突然转变,李劲更是一股恶气冲上额冠,面目涨得微红,破嗓吼了一声,拔剑向吕明昊刺去。 他此时来势虽凶,但却是头脑发热,失了冷静,没几个回合就是被吕明昊打退了回来。 而吕明昊观他自乱了阵脚,也是越战越勇,没一会功夫,就听如同麻袋落地的声音响起,转睛看去李劲满眼不甘地摔坐在地上。 终于赢了! 吕明昊看着风雨堂的几名弟子将李劲搀走,这才大泄了一口气,到坐在擂台上,看了看自己无处不伤,无处不痛的身子,愣起神来,不知所想为何。 第三卷 初冬之变 第一章 闯山 自从吕明昊得胜之后,又是过了数日光景,其他九组也是相继分了个结果,只是那胜出的救人却都并未像吕明昊一样令人有些意外,都是自大会开始便表现卓群、气势不凡的弟子。 只可惜这几日中吕明昊却没能观擂,反而是在屋中静养。那日一战他将自己逼至极限,强行突破了修为桎梏,直接折伤了元气,再加上诸多的内外伤,所以自然恢复得极慢,想要下地出门,却被连身的伤痛留在了床上,只得躺着。 而虽说闷在屋中,但吕明昊却也不觉得烦躁。一来是他从小跟段家竹住在那僻静小峰上,若是人多了,反而让他难受;二来是这几天都有郭小壮来给他送药,这着实让吕明昊有些受宠若惊,却终拗不过他,便只得任着郭小壮来了。 终于赶在宣告今日下轮比试的时候,吕明昊已无大碍,跟着看上去比他都高兴的郭小壮向拨云坛走着。 但他大伤初愈,难免走得微跛,而郭小壮一腔兴致激扬,却也不敢走快,随着吕明昊缓慢行着。 突然,走了半截的吕明昊停下步子,脸色有些发白,道:“小壮……你先去吧,我腹内翻滚,要去方便一下。”说着,就捂着小腹急忙转身走去。 郭小壮见他内急,便应了一声,道:“那师兄我就先去拨云坛等你了。”他本性好动,刚一说完,就是满怀着兴奋大步向前走去了。 …… 万灵山,主峰拨云坛处。 此时正是日出山头,几缕柔丝搭在枝梢蔓尖之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将晨雾散去,携着那山间薄雾,大有几分人间仙境般的静溢清雅。 就是在这般时候,四座擂台下却挤满了三大门派的弟子,交头接耳时都是带着几分期盼之意。而看台上,连同周敬仁三位掌门以及诸多长老也都是神情闲逸地端坐着,显然是来了有一会的功夫。 周敬仁看了看旁边一个香炉中,侧身对司徒闻风、刑屠烈二人道:“时辰已到。” 闻言,另二人都是有些抖擞精神,随着周敬仁向擂台望去。 一位白须长老也是从侧席走出,轻身一点,便是落在了第二座擂台上,洪声道:“肃静!” 众人先后抬头向白须长老看去,同耳边响起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是一怔,便停下了窃窃私语,整个拨云坛变得一片寂然。 白须长老见再无杂乱之声,这才缓缓道:“此次大会以来,时至今日已有两月光景,为勉我正道后人之志,也是评出了十个不错的小辈,这是人算得上是你等同辈中的凤毛麟角,今日便特此将其宣告众人,日后也可标其为榜,扬我正道之威!” 此言一出,不少弟子都是有些神采热切,他们无不是想亲身成为这大会上的出赛弟子,却因天资机遇等原因而没了资格,所以对这十人更是充盈着艳羡钦佩,只盼有朝一日也能像这般弟子在众目睽睽下受人捧耀。 顿了一顿后,白须长老又开口道:“老夫宣布这几人姓名,叫道谁,便站上前来。” “元斐。” 说罢,擂台下便是一道光影闪动,转瞬间便站在了白须长老面前。 白须长老打量着这独眼男子,见他面色如常,这般身手确实可赞,而且从其冷漠双目中却又发现了一丝锋芒痕迹,竟是令自己心中泛寒。当即暗自颔首,怕是日后风雨堂又会出个大人物吧…… 随着元斐登台,白须长老也是收回心神,依次向后唤叫着:“任道远、鲁力、刘辛熊、齐敏、柳筱莹、殷巧儿……” 数息功夫,白须长老面前就是站齐了九名男女,看了看手中信折,白须长老也是道出了最后一人的姓名。 “吕明昊。” 站在擂台下的郭小壮顿时眼睛一亮,提起了精神。刚才九人中没有出现吕师兄的名字,他还以为是被忘记了,郭小壮此刻也是一脸迫切地四处寻着吕明昊的身影。 然而,白须长老那一声呼唤过了片刻,却依旧未见那里有人动身上前,不禁蹙起了眉,将原本清洪的声音又加重了几分,道:“吕明昊上前来!” 白须长老喝声一出,擂台下的人群熙嚷也是悄然退去,他们面面相觑,奇怪着那吕明昊为何迟迟不来现身。 这是就连看台上的数人也都是面色微变,这弟子好生没规矩,这等大事却竟让众人等他一人? 而反应最大的便莫过郭小壮了,他见左右众人神色变化,当即举着手三两步爬上擂台。正在旁人诧异怎会有人冒名顶替时,郭小壮则是讪笑着冲白须长老道:“嘿嘿,宁长老,吕师兄他伤势痊愈不久,今日又腹中作痛,正在方便,还请您老再稍候片刻啊……”说着,也是不忘转过身子对周围九人笑道,“稍候,稍候,呵呵……” 他声音不小,再加上四下没人出声,也是让在场所有人听了个清楚,当即一阵哗然声响起。 周敬仁摇头微笑,道:“这孩子倒是有趣。”然后向身后一名中年弟子吩咐,“去后院找找吧。” “弟子遵命。”那弟子应了一声,便向后掠去,几息之间就进了甬道之内。 而后周敬仁才对司徒闻风二人笑说道:“有劳二位师兄等待了。” 刑屠烈自不在意,咧嘴一笑,放下手中香茗,道:“周老弟你哪里话,时辰尚早,我自然等得!” 而司徒闻风则是轻抬了抬眼皮,没有表示什么,便又悠悠然地闭目养神,静静等着。 见他不言,周敬仁也自顾一笑,道:“那便好。”说罢就转过头,重新向擂台望去。 郭小壮站在擂台上向四周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底下的一双双眼睛正将自己盯着,不禁令他一阵尴尬,便慌手慌脚地下了擂台,淹没在人群之中。 约莫半柱香的时辰过后,北面主峰出终于是有一道黑影向这边掠来,正当众人以为是那中年弟子将人带到时,却突然发现离得近了,那名弟子脸上满是慌乱神色,一路飞掠显得极为匆忙,而且在他身边根本就没有吕明昊的影子。 “何事慌张,明昊呢?”周敬仁自然一眼见出不对,正在旁人疑惑时,便一闪冲出,到了那弟子面前。 那弟子见周敬仁来了,顿时如释重负一般地随后者落在地上,却依旧神情惊恐地道:“掌门,屠龙使闯山了!” 此言一出,周敬仁登时气息一滞,只见在其周身猛地出现一层金芒壁障,竟是顷刻间将周遭数丈的石砖地面轰得粉碎,面临如此宿敌,饶是以周敬仁这般和气心境,却也是没能抑制住这一时的暴怒。 不过他也是瞬间就恢复了清明,用真气护住那弟子,才让他得以幸免于难。 而此时不仅是周敬仁眼前的这名弟子,就连那些跟着周敬仁的身形赶过来的其他弟子、甚至不少长老都是被他这一下惊得有些瞠目。近二三十年来,可是谁都不曾见过更未听闻过一向温恭谦良的掌门有过动怒时候,然而此时却不知那弟子说了什么,竟会让掌门生出这般反应,不禁有些心惊,一时间纷纷停住脚步,不敢再上前了。 原本在看台上的司徒闻风和刑屠烈也是相视一眼,便一步踏出,到了周敬仁身后。 “何事让你这般失态?”刑屠烈与其旧交甚好,连忙凑前问道。 周敬仁见他二人来了,却也不再像往常那般谈笑风生,只异常急迫的道了句:“魔教来犯,二位师兄容我先除了祸患!” 说罢,二人只觉身前一道疾风驰过,那周敬仁的身影却已是飘然于百丈之外,这般身法也不由令二人面色微变,其他弟子众人更是无不神情惊异,忘乎所以。 不过司徒闻风二人的惊讶也就在一瞬之间,便是立刻蹙起眉头,一丝阴沉沉的怒意悄然爬在二人的面目之上。 “这帮混账,果然不顾当年之约,今日老夫便来一个灭一个!”刑屠烈盛怒之下,也是暴叱一声,向周敬仁处跃去,而他脚下那一片地方则是顷刻变为粉屑,化作一蓬白烟散去。 而那司徒闻风此刻非但没有半点幸灾乐祸之意,反而更是面色阴翳,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向刑屠烈追去,还一边喝道:“除魔大事怎少得了我!” 看着他们三人的相继疾驰而去,那些弟子们回想着先前的交谈,不禁都是有些心惊肉跳,向来都是从前辈口中听得来的魔教,却在今日来访,这番不速之客怕也是要掀起不小风浪了。 而一些长老们则在惊怒之余,更是心生唏嘘感慨,三大门派固然不能齐心,但若对上这等死敌,往日恩怨倒也显得无关紧要了。 还在众人不知所措时,先前主持大会的宁长老却是随同另两位须发尽白的长老凌空而立,飘于众人眼前。 只见他一脸肃然,喝声道:“万灵派所属,凡元婴之境以上者,速随我来!”说罢,三人微微颔首,化作流光向远处掠去。 而在场中明暗两处的万灵派弟子则是有不少弹地而起,追了上去,只几眨眼的功夫,偌大个拨云坛上就只剩下那些三大门派的年少弟子。他们此刻还尚未从三大掌门以及那些万灵派高手刻不容缓的阵势中回过神来,不过越是这般,才令得他们对魔教二字更深了层印象。 “魔教来犯,若还是正道子弟,就前去助阵!” 群龙无首,正在他们茫然间,突然一声竭力呐喊从人群后传了来,这声大喝顿时将人们吸引了去,他们遥望一看,不由一愣,这开口之人,不正是之前的郭小壮么? 此时他双目通红,如若无旁人一般向前疯狂冲着。 然而更令众人惊讶的却是在郭小壮声音落下的一刹,一道形如幽幻般令人神迷的身影已然飘至人群前方十数丈远,分毫不歇地向远处驰过。 “柳筱莹?”殷巧儿一眼便将那道披着淡紫纱裙之人给辨了出来,旋即更是恨声一哼,不落下风地追了过去,如此时刻,怎能让她一人出这风头! 齐敏微怔,望了望远去的柳筱莹,而后嫣然一笑,自语道:“真是有意思。” “齐师妹,你我二人算是眼下门中修为最高,也即刻过去吧!”不知何时,任道远出现在齐敏身后,撂下这句话便急忙腾空而去了。 闻言,齐敏也是未做犹豫,臻首轻点,追赶上去。 眼看这几人冲了出去,剩下的三派弟子都是眼神火热,各施本领向那几道身影急奔去了。 任道远与齐敏飞驰之间,忽闻身后几道促声传来,转头看去,正是元斐、刘辛熊、鲁力三人紧随过来。 “三位真是好身手啊!”任道远回首一笑道。 元斐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漠然神色,只听其后的刘辛熊回笑道:“雕虫小技,被任师兄谬赞,倒是不敢当了。” “嘿嘿,来日若有机会,还望能与几位请教一二啊!”鲁力自不甘冷落,粗声大气地笑喝道。 齐敏应了一声,“素闻金罡门功法刚猛至坚,小女在大会上还未遇过贵派绝学,倒着实有些可惜。” “好,那就此定下了,等眼下这麻烦事了了,你们可别忘了,与我解解手痒,哈哈!”说着,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到时候我还得跟你们那个吕明昊分个胜负!” 听他这一说,旁边的刘辛熊倒是颇不感冒,撇嘴道:“鲁师兄,那个吕明昊不过刚刚灵寂巅峰,即便有那宝塔法器,怕也成不了鲁师兄的对手,依我看当日一战,难不成鲁师兄是有意退让不成?” 任道远也知鲁力性子直,生怕他二人再生不和,便连忙插嘴道:“刘师兄如此便言重了,我那吕师弟虽说不才,但却也是天赋奇佳,奈何却是受了先天影响,若是再有些时日,想来也是与我等争锋之辈。” 鲁力瞥了一眼刘辛熊,道:“怎么,你们风雨堂弟子难道与身患奇疾之人切磋,也都全力施为不可?” “你!”刘辛熊闻言面色一改,恶话已到嘴边,却是被元斐回头一瞪,给咽了下去。 听鲁力这么一说,任道远也是眼神微亮,道:“哦?鲁师兄也知我那吕师弟身患隐疾?” 这些年来,段家竹为吕明昊不知想了多少办法,而周敬仁也因吕明昊时段家竹的唯一弟子,对此极为上心,耗了不少精力去查寻救人之方。 此刻听鲁力口中之意,似乎对吕明昊的状况略有了解,这等机会任道远自然不愿错过。 鲁力没再理会刘辛熊,转而面向任道远,道:“我金罡门向来对体魄要求严苛,自然对体质颇有所究。” “还请师兄指教!”任道远面色一喜,连追问道。 “那个吕明昊并非气虚溃力,而是体内阴阳反差极大,二气本就难以持衡,若之无外因变化,却也能像个常人一般过活,只不过他自从修行真气那一日起,这体内的失衡便被引动,一变俱变,这才让他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任道远静静听着,终于隐约明白吕明昊为何如此瘦弱,刚想开口再问,却是在肉眼可及的地方见到了众多的同门弟子簇拥在一起。 不单是他,其余几人也都瞧见了这般场景,一时间都是定睛眺望。只见那一簇不少人群呈半圆形状站开,将一块地方围拢了起来,而此时周敬仁三位掌门则是背向人群,站在他们前方。 任道远几人顺前看去,发现还有着三人并排而列,对立在万灵派这一方人马数十丈远地方。 两名青年男女分站在一名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两侧,掌下光晕流转,冷面萧肃地扫视着周围。 而那中年男子却是神态自如,负手而立,面对当世的三位绝顶豪杰和其后的众多高手,却是未有丝毫惧色,在这种骇人阵势中竟能镇定如斯,就连满心怒意的周敬仁也都是不禁侧目。 此时能在万灵山上引得如此动静,除了前日不久在密林中现身的屠龙使一行,还有何人? 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茫茫人群,屠龙使微微一笑,向周敬仁朗声道:“呵呵,晚辈圣殿屠龙使,见过三位前辈。今日不请自来,却让三位掌门动众相迎,实在是折煞晚辈啊!” 听着屠龙使言语间的云淡风轻,在场不少人都是沉吸了口气,能有这般胆魄之人,究竟是有多大的神通? 刑屠烈上前一步,喝道:“魔教妖徒,即知我三人齐聚,还敢犯上门来,莫不是嫌活的久了,想见见阎王?”说着,就见他身上一团赤芒如惊雷喷涌,随着那道喝声,抬手向屠龙使射去。 屠龙使见状双目一凝,拂袖一挥,便是一层火光燃起,将那道赤芒弹向远处。 未几,就听一声震响,远处一棵数人环抱的古树便是拦腰出现一个大洞,不停地冒着白烟。 刑屠烈三人顿时神色微变,这试探虽说来的突然,但凭刑屠烈的修为,这一招也是威力不小,却是被那屠龙使收放自如地挡了下来,着实更令他们三人心生警戒。 “前辈这见面礼送的如此急切,怕就是金罡门的刑掌门吧?”屠龙使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是冲刑屠烈笑谈起来。 刑屠烈冷哼一声:“看来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想在这里撒野,凭你的本事怕也不够!” “哈哈——”屠龙使连笑几声,摇头说道,“在下此番前来可不是撒野耍泼的。” 一旁久未说话的周敬仁也是开了口:“当年我三大门派携天下正道与你们定下了那百年之约,如今你堂堂屠龙使却擅闯我万灵山,难道你们已然不顾旧约,想再来一次玉石俱焚?” 说罢,旧件周敬仁死死盯着屠龙使,一股逼迫人心的凌厉杀意从其身上散发而出,就连周遭的许多弟子都是有些惊惧地向后错了半步。 而屠龙使却未理会那股骇人杀气,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别样意味,道:“你们三大门派?周掌门此言差矣吧?” “你今日来此,究竟是何目的!”还未等屠龙使话音落下,司徒闻风也是一脸阴沉冷厉地逼问着道。 “目的?”屠龙使一声轻笑,“在下只不过是带着两个小徒来此游山玩水一番。这不,刚被贵派弟子看见,就引来了三位。” “哼!油嘴滑舌!”刑屠烈大喝一声,就欲冲上去与屠龙使拼个你死我活,却被周敬仁一下拉住。 刑屠烈有些错愕地回头道:“为何拦我!” 周敬仁眉宇间带着几分担忧,低声道:“刑师兄,这屠龙使敢独身前来,只怕是有恃无恐,暂且先静观其变为妙。” 刑屠烈听他说得有理,便也退了回来,只是粗声一叹,带着几分不甘。 然而周敬仁却是暗自松了口气。他们对屠龙使可谓同仇敌忾,况且如今三派掌门皆是在此,正是优势极大,他又何尝不想将眼前的屠龙使一行留命在此。但奈何他却又更大的顾忌,那便是若交起手来,定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凭屠龙使的手段以命相搏,势必会让他万灵派损失惨重,到时不光会波及在场众多弟子性命不说,就是这万灵派的千年基业也会伤及根本,这可是他万万容不得的。因此他才一面稳住自己这边的刑屠烈,一面想着如何将屠龙使引到他处再动手也不迟。 “若不说出你们此行的阴谋诡计,今日定叫你有来无去!”司徒闻风阴翳地盯着屠龙使喝道。 然而还不待屠龙使开口,他一旁的红玉却是早已按捺不住,柳眉一翘,愤声叱道:“喂,老东西!我家主人与你们好声相言,你却来随口诬蔑我圣殿,好生的没有教养,真是白活了这快入土的年纪!” “大胆!”周围那些风雨堂弟子听她这番狂言,顿时一个个怒目而视,喝出声来。 司徒闻风被当众奚落,却也不知多久未曾有过,当即也是划过一抹阴怨之色,不过却并未发作,反倒挥挥手,让身后的弟子收敛了声势。 平静下声色,道:“小丫头,我观你年纪尚小,定是受了魔教妖徒的蛊惑,如今若肯悔改也为时不晚,否则日后铸成大错,当真晚矣!” “呸!”谁知红玉非但没有听进丝毫,又是轻啐一声,怒道:“你才是妖徒!本姑娘才没心思听你这老杂毛叨嗦!” 司徒闻风摇了摇头,叹声道:“看来是中毒不浅呐。” 然而谁知他话音一落,却是神情陡然一变,一股萧杀之气如压抑许久一般,轰然暴发,惊得众人一愣,还不及反应过来,司徒闻风却已化作一道飘幻虚影,一闪便出现在屠龙使三人跟前。 只见他虚空探掌,就欲向红玉臻首拍去,一股彻人心脾的威势压迫直令得红玉动不得身,只是留下一脸惊惧,玉肤惨白。 正当以为自己就将命丧黄泉之时,一个黑袍背影却是挡在面前,这一瞬间容不得红玉缓神,就是听得一声闷响随着一阵震颤传至耳中。 司徒闻风见一击无果,也是不再强进,借力一弹又是回到原处,气定神闲如若无事一般。 而其余人望着远处屠龙使脚下径长数丈的大坑,都是不禁吸了口凉气,随手一击便是如此威力,真不愧是当世的顶峰之人! 第三卷 初冬之变 第二章 交锋 “司徒掌门这礼太重了些,我这小徒怕是承受不住啊。”屠龙使看着司徒闻风,虽是仍挂着笑意,却已然一抹冷厉之色闪在眼中。 司徒闻风也是冷笑一声:“这点薄礼算什么,今日老夫可还有份大礼要赠给阁下!” 说着就见他足下轻移点在地上,屠龙使见状上前一步,也是轻轻一跺脚,就见二人身下地上突然有着一排地方好像爆裂开来,顿时石土飞扬,弥漫在空中。 “怎么?看来三位是想在此与晚辈分个高低了?”屠龙使看向周敬仁,还有意无意地瞟了瞟他身后的诸多弟子。 周敬仁见状自然明白这屠龙使的神色之意,若是他们死命相逼,后者就算以死相搏,怕也要带走不少弟子的性命! 踌躇之中,周敬仁观左右二人都有出手的意思,而那屠龙使又是必杀之人,虽说心有所顾虑,但还是挺身一步,正气凌人地道:“魔教妖孽天下正道得而诛之,今日既然送上门来,便休想走了!” 周敬仁也是狠下心来,他堂堂万灵派之主,岂可被旁人威胁,待会交手只管一心将其拖至远处! 说罢,周敬仁三人就同早有默契一般,纷纷闪身上前,下一刻便出现在屠龙使三人周围,将他们包围起来。 “你们这几个老杂毛,口口声声以正道自居,却用以多欺少这种勾当对付我家主人,真是好不要脸!”红玉又岂是嘴上饶人之辈,当即又是娇斥着三人道。 “你……你这丫头!”闻言,最先有些气急败坏的当属刑屠烈。他一生性情刚烈,被一个年岁二十出头的女子如此批辱,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面色铁青地甩手一哼,不再看向她。 而周敬仁则是语重心长地道:“刑师兄莫听了这妖女的一派胡言,魔教一向狡诈多端,不可仁慈!” 司徒闻风也是对着红玉道:“哼,你这妖女休再多嘴蛊惑人心,省得黄泉路上被拔了舌头!” 面对这三人的威势压力,红玉、高慕寒二人可是有些承受不住,不由紧紧贴到屠龙使身后,这才稍微缓和了些面色。 屠龙使此时也是不敢再有丝毫松懈,敛起之前的笑意,环视了周围的三人,道:“三位今日是非要取我等性命了?” 此言一出,司徒闻风喝刑屠烈都是跨前一步,随之一股劲风向他袭去,俨然是说一不二,不置可否。 而唯独周敬仁犹豫了一下,方才与他们二人相视颔首,道:“动手吧。” 随着他话音一落,方才那剑拔弩张之势顿时迸发,一下将气氛变得极为压抑起来。 薛和一直在原地,双目炙热地紧盯着屠龙使方向,当周敬仁这三字一出,他也是连忙回首一喝:“快退!” 听得这一声喝令,众多弟子都是不敢再留,向远处跑去,好在一旁有着薛和与另几位大长老的安排,虽说场面不小,但却也没有什么嘈乱之景。 而在此时,拨云坛上赶来的三派弟子也都是纷纷赶到,见了这等阵势都是心头一震,不敢冒进,四下寻了寻,这才在一处山腰上与早便来此的任道远一众汇集在了一起。 柳筱莹、郭小壮二人除了一脸愤然之色,还透着几分焦急,不停滴向下面人群眺望寻找着。 随着人群的撤离,周敬仁那边也是立刻动起了手来,三人呈合围之势向中间攻去,三团光芒犹如曜日一般从其身上散发开来,一蓬气浪转瞬便是散播出去,沿途但凡肉眼可见之物都被这气浪摧得轰然崩倒,只是一瞬间,三人身外近百丈的地界竟全被夷为平地,原本万灵派的山林群舍只剩下了满地狼藉,唯有扬天的尘埃飘在空中。 那些弟子索性都是修为不低之人,这才没有伤亡出现,但却也有些许被如刃的烈风割破了衣衫肌肤,却无人顾暇身上的刺痛,回头望着那交叠的巨大光晕,眼中尽是骇然。 数息后,光芒散尽,周敬仁三人收回单手掌,看着眼前的地方,他们竟然已是身处一个丈许深的巨坑之中,而屠龙使一行人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在场那些三派弟子都是心头一颤,换作是他们任何一人,怕是全力一击都是与这景况相形见绌吧。 而不光那些年轻弟子,就连山腰下被唤来支援的年长弟子和长老们,也都无不惊悸。 不过正当烟雾微散之时,那半空尘埃中却是突然有一团火光升腾,随后就听一声清亮喝道:“区区小礼,不成敬意!”随着话音,一只足有人高的火焰圆球向下砸来。 众人一惊,以三大掌门那般骇人速度竟都没有将那屠龙使困住,还让他有机会反手回击,更是觉得魔教有了几分莫测可怖。 周敬仁三人自然不会有何慌乱,掌上泛起三色光芒,抬手虚空一拍,便是化作三道光柱射向火球。 相较之下显得脆弱不堪的三道细小光芒在于那巨大火球相触一瞬,突然有着一股可怖的威势波动散发开来,只见那金、赤、青三色光芒一下刺穿火球球神,直入云霄,如擎天之柱一般连接天地。虽然只有手臂粗细,却令人不禁心生巍峨仰望之感。 就这般,三道光束生生止住了火球的动向,在半空中只有一层层热浪和不断闪烁的光束,却无半点声响,仿佛一切都在此刻静止一般。 众人屏息地望着,那些须发斑白的长老、弟子看着眼前之景,都是不由色变,眼中更有一些别样意味。 而在这些人中,莫属薛和最为激动,他望着那熊熊火焰,全身骤然紧绷,蓬勃真气兀自在其周围散开,眼中除了那一团赤红,再无他物,似迷惘似震颤,道不出的复杂神色。 在他周身几位长老见状,连忙上前,低声劝道:“薛长老莫受激于他!” 闻言,薛和这才一愣,回过神来,看看旁边不少神色惊讶的弟子,歉然道:“是我失态了。”只不过他的神光却依旧未从半空撤下。 那光柱与火球持续了数息,也好似僵持不下,都是纷纷淡去了光彩、炽热,最后化作虚无,留下一片空旷天地。 司徒闻风、刑屠烈此时都是带着几分异样光采将身边的周敬仁看着。 而周敬仁则是抬头望着半空的人影,不知是何心境地朗声道:“看来真是冤家路窄啊!” “哈哈哈,哪里哪里。”屠龙使仰天一笑,“若是算上家师层渊源,晚辈今日拜山,倒也合得时宜。” 周敬仁絮眉一挑,道:“哦?这么说你是那幽火老怪的弟子?” 他话语一出,顿时在远处传来一阵哗然喧嚣,“幽火老怪”之名,可是令万灵派上下寐不敢忘。 当年率魔教众高手前来攻山的屠龙使,便正是周敬仁口中的幽火老怪,此人骁勇异常,善纵火术异法,变化多端莫测,犹如幽昧之影,令人防不胜防。况且此人修为极高,便是当时的前任万灵派掌门真人也堪堪与其斗个平手,不知有多少万灵子弟殒命于此人炙炎之下,后来还是在另一位长老全力相助下,才重创了屠龙使,令其遁走逃命,此后再无人知晓了他的下落。 “全凭师尊厚爱,晚辈才承了他老人家的位子!”屠龙使拜天抱拳道。 “怎么,幽火老怪是嫌自己老了,想归隐山林。”刑屠烈也是忍不住横插一句。 屠龙使突然眼中寒芒一闪,笑道:“师尊倒确实在山林化羽。” 听他一说,万灵派上下连同周敬仁仿佛都是松了口气,可见“幽火老怪”的恶名,竟能让人谈之色变! “那周某今日便要看看,你究竟从他那里学了几成本事,也来效仿他犯我万灵之威!”周敬仁随之冷哼一声,便带着一股凌厉真气向屠龙使袭去。 屠龙使哪是迟缓之人,自知如此面对三人形势必然不妙,当即两手一挥,抓着身边的红玉、高慕寒向远处暴退,企图另觅良机再来与其周旋。 可他既然在万灵山中现了身,那这里又岂会让其轻易逃走,更何况如今还有司徒闻风、刑屠烈这两大罕世高手,无疑令周敬仁如虎添翼。就见屠龙使还未退多远,两边却是被司徒闻风、刑屠烈二人追赶上来。 看着正在疾速逼近的三人,屠龙使冷眼向四周扫去,却发现后退无路,心中暗骂一声糟糕,只得停了下来,将红玉二人护在身后,只身去接三人的攻势。 屠龙使三人在万灵山中潜伏时日不短,本想着今日来此暗中打探那凶脉下落,却不料触动了万灵派的护宗大阵,顿时在四面响起了笛鸣之声,几名长老赶到将他们拖了下来。 在接下他们三人各自一掌后,屠龙使不禁面露苦涩。若是早先与那天辉城的密探再多询问些,也不会不知这暗藏与周围的阵法,落得此时进退两难的窘境。 不过他毕竟不是泛泛之辈,只见他单掌一翻,一股掌风将身后面目紧张的红玉二人送至了远离了身边的一处地方,待二人惊呼落地,刚欲提步回来,却是被一堵火墙挡住,任由他们如何喊叫,却是不得踏出半步来。 周敬仁看着那如同锅底朝天笼罩着二人的一层火幕,面色微沉,道:“竟敢让屠龙令这等宝物离身,看来你这胆气倒是不小!” “胆气倒是谈说不上,只是若连两个徒儿都顾全不了,只怕日后我在殿中也是会丢尽脸面呐。”屠龙使呵呵一笑,说道:“既然三位这般有兴致,那在下今日便奉陪了!” 说罢,只见得半空中的屠龙使双掌外撑,顿时两股火焰从其两臂冒了出来,一下便将他的长袖焚烧殆尽,而后又是一翻手,凭空多了一柄暗红长剑,挥舞之间带起道道火焰,放眼望去,他这模样显得甚是奇异。 远处山腰中观战的任道远一行人也都是略有震动地望着屠龙使,原本谁都以为他面对三大掌门联手,会有所退避,然而却是决心一战,这可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司徒闻风冷哼一声:“目中无人的魔头,今日老夫便断了你那‘炎腾剑’!”说罢,便是纵身前跃,全身青芒爆闪,中作了个振臂下劈的姿势,而后一柄宛若蝉翼的窄剑附于手中。 见司徒闻风如此反应,不少人都是有些大跌眼境,任谁都只会以为三人中只有刑屠烈才会按捺不住,却都是想不通为何一向寡言苟笑,甚是阴沉冷傲的司徒闻风会冲在前方。 周敬仁和刑屠烈则是在原地严阵以待,并未出手相助。一来是他们二人都是好颜顾面之人,先前红玉的冷言讥讽也并非无用,那屠龙使如此势单也有这份胆气与他们应战,若是他二人再同时出手,日后传出去难免会被同道不齿;这二来,凭这屠龙使三人能在他们面前没有多少心虚惧怕,这可是容不得他们不信屠龙使没有防范,所以便待在远处也好随机应变。 只见司徒闻风催运之下,周身真气竟如一团青色浓烟将其团团包住,肉眼可辨的“青风”随其身动,好似一股龙卷扼流,直刮得嗖嗖作响,周遭十数丈内,地面上隐隐有火光激闪,细目探去,竟是一道道不及寸长的割痕不断出现。 而后司徒闻风一声低啸,剑指长空,步法变换、脚踩青芒光晕,口中兀自嗡念,单掌手印连变,其周身真气压迫更添数倍,忽悠狂风阵阵,催面如刃,漫天飞叶却也是被扯得稀碎。 周敬仁、刑屠烈见状都是一惊,呼声道:“风辰诀!” 那屠龙使更是心头一震,这所谓的“风辰诀”乃是风雨堂门下绝技之一,也是与千目掌一般赫赫有名,而且单论威力,这风辰诀可是千目掌远远不及的。 看着司徒闻风在前蓄力,屠龙使自不敢耽搁片刻,当即提剑前倾,带着一道气焰向前者袭去。 司徒闻风看屠龙使欲来破招,顿时冷哼一声,脚下连连变势交错,而后就见层层真气如惊涛拍岸般喷涌而出,化作数道光刃向屠龙使射去,眨眼功夫,那半空之上竟是有着数百道光刃密密麻麻,足足挡住了屠龙使身前近十丈的范围。这般敏捷身手,也是看得四下众人啧啧称绝。 而屠龙使也是双目一凝,却没再换向袭来,而是呼地一声响,左掌前探,催运着他那魔教异法,一堵火墙凭空而现,护住自身不受光刃之侵。 下面的众多弟子都是未曾见识过魔教功法,此时一眼睹见,都不禁颇有好奇感慨,这屠龙使所用的原来并非是简单的驭火之术,这堵火墙竟如实质一般挡住了那些真气光刃,这火焰简直如同真气一般,实在是令人大为疑惑,看来魔教功法果然邪异诡秘。 司徒闻风手印变幻中,脚下依旧不断虚空踢扫,数之不尽的青芒光刃横飞出击,随着光刃越发浓密,这些光影也似变作一体。 这般景象看在地面众人眼中,就如同突然在晴空曜日下多了一片阴厚雷云,竟是连日光都被遮挡下来。 而屠龙使自然不是徒有虚名,也是随之发力,那火墙上赤炎更胜,火光升腾刺目,一下便是照亮了半边空。 隔远望去就犹如一团密云与一颗烈日交锋,却是不相伯仲间。 而这僵持局面却只是微微一滞,便是随着一声尖涩鸣啸声所打破。 就看那司徒闻风神色肃然,手持青剑婉转一顿,倒身正横置腰间,而后侧身翻斩,就见青芒狂涌,一阵漫天的弥日的疾风没由来的肆意而起。 司徒闻风伫立这风眼之中,就见他周身十数丈内,无形之风竟是化作淡青剑刃模样,成千上万飞驰旋转。 “嗤——嗤——” 不断有着刺耳的破空声传来,令人不禁都是掩上双耳,只敢用眼看着那司徒闻风的身影被那愈发密集的剑影光芒遮挡,不知了里面的情况。 但在那阵狂风掠过处,却能看见地面上一个越来越大的深坑仿佛就是被剑影挖掘一般,甚是骇人。不难看出,眼下这一招之威,怕是能随意毁了这片山头! “嘿!” 风阵中隐约传来一声轻喝,登时那风向陡变,无数剑影如决堤川洪倾泻而出直击火墙! 青芒暴闪之下晃得人眼不得直视,漫天光彩更胜当空白日,只好似一条无光自亮的九天绸绫搭在空中,一片青兰足逾百丈! 而原本用来抵挡光刃的那道火墙此刻却也像惊涛孤舟一般,被顷刻淹没了去,再没了方才能与之抗衡的阵仗架势。 “胜了!”片刻屏息之后,不少弟子都是有些雀跃之意,这魔头看来也堪堪是个装腔作势之辈,司徒掌门仅是一招便打得他灰飞烟灭。 只不过司徒闻风却是不顾远处众青年的欢声庆贺,一双浊目盯着那剑影深处,忽地瞳仁一缩,站在风眼之中持剑挥舞,身法连变,一声厉喝之下,又是三道剑影青芒先后刺飞而出,平地起狂风呼啸,叶卷飞石,不知打穿了多少仓木巨岩,就是在远处任道远一行人处竟都感觉有丝毫晃动,不禁心中一凛,这一击之力却还能远胜刚才! 几道青芒如利刃巨梭横亘空中,萧瑟巨响犹如雷霆轰然,方圆百丈风摧林木,无一完全,偶有惊起禽羽走足四下逃窜,跑得慢的却是生生被这巨大风阵撕成碎末,肉血横飞,这等场面着实称得上残忍可怖,山腰之中的不少女弟子都是掩面作呕,不敢再看。 “那是什么!” 随着那几道硕大光刃渐渐消失暗淡,忽然有这一声惊呼从人群中传来,众多弟子也是随着一名青年手中所指方向看去。 才发现那一片茫茫青光中,居然有着一簇针尖细芒般的红光闪烁,久未被这洪流抹消。 而后便闻一道急促破空之声,那红斑骤然放大,三两息间便是飞掠下了百丈之远,赫然是一道如锥的赤焰从天而降。 一股股热浪滔天,浓烟滚滚飘腾,硬是将那几道擎天之柱般的青芒风刃撕扯得支离破碎,离地近了,更是一片山头都染成了赤红模样,砂石草木顿时呲呲作响,好似融化一般,泛着点点星火,这番势头竟却不比先前那司徒闻风若上丝毫! 看着那瞬间迫近的火锥,司徒闻风也是面色一变,旋即转身撤步,一层青芒壁障陡然而现,掌化剑指顿于胸前,将手中青薄长剑扬天一抛,忽地剑身青芒怒放,阵阵风啸之声竟是从中而发,耳闻之下却如万蛇扬信,沙涩如是。 “人器合一!” 眼下司徒闻风所用的本事自然一眼被人认了出来,顿时有不少年轻弟子都是面带钦羡地呼出声来。 而那些如周敬仁般的老辈却未有何惊讶,堂堂三大门派之一的掌门,即便这般高深本领倒也应是家常便饭一般了。 远处,司徒闻风振臂挥舞,躬身一退,击掌而出,但见那长剑飘空飞转,青芒再盛,刃锋自倾向前,乘风刺去。 眨眼之间,两道锋锐洪流如亘古猛兽当空激斗,抵在一处,顿时霞光万丈,遮天蔽日,嘶鸣之声如九天霸禽云颠暴唳,惊得方圆百里万兽匍匐蜷颤,更有无形巨浪席卷如潮,带起可怖飓风,所过之处,竟是将那些破败屋舍全都夷为了平地。 在那激荡远处,周敬仁也是不敢不顾,连忙横身一挥袖,用一道足有十丈的淡金光幕挡住了那剧烈气浪,方令得身后许多修为不济的弟子免受其扰。 任道远他们一行更是哑言瞠目地望着那两色交替处,无不惊叹。 鲁力更是双目发红,双拳紧握地颤着声道:“厉害厉害!” 而此时就连一向冷漠的元斐竟也是面色微改,道:“这魔教当真是可怖!” 第三卷 初冬之变 第三章 援手 “什么意思?”身后的刘辛熊听得这话也是心中讶异,难得听大师兄有所评议,便追问道。 毕竟是师出同门,元斐自然不像其他人那般冷颜相待,便回头道:“你可记得师父曾说魔教有多少屠龙使?” “五指之数。” 刘辛熊如是答道。 “大师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还不等元斐出言,身边的殷巧儿则是跻身过来,“现在只是一个屠龙使便能和师父不分上下,而他们有五个这般绝世高手,但我正道之中却只有三大掌门,更何况那魔教教主更是在后坐镇,若是他们真有何不轨之心,怕是难以抵挡……” 说到此处,就是她自己也是有些心悸模样,细细想来,魔教当真是可怖至极。 “所以今日若能将这屠龙使留下,对我正道便是天大的好事了。”刘辛熊点头沉思道。 元斐也没再多说,只是神色凝立的望着前方,道了句:“但愿吧。” 闻言,刘辛熊若有所思地看了元斐一眼,便偏过头去,接着紧盯远处的激战。 半空之上,轰鸣过后,两团光芒也是戛然而止,仿佛天空都是沉寂昏暗下来,浓烟滚滚中,两道显得细小的黑线分向两边划过,一闪而逝。 就这么无声两三息,还未见其人,便听那里面传来一声朗笑:“久闻风辰诀威力甚大,今日司徒掌门可真是让晚辈开了眼界啊!” 听见这道声音,远处众多青年弟子都是心头震颤,略有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雾霾。先前那般激烈过招,屠龙使竟依旧是安然无恙么! 而在声音另一端,司徒闻风甩袖一震,将身前数丈内的尘埃拂去,在众人面前露出了身形。只见他此时满面煞气,双目如钩,死死盯着烟尘深处,仿佛有着血光隐现,甚是狞厉。 因那无恙之声而有所心悸的众多青年也因见了司徒闻风这副持剑而立的身姿略有缓和。 但周敬仁等数位长老和刑屠烈却都是面色微变,略带担忧地看着司徒闻风的背影。 原来此时司徒闻风虽说伫立在前,宛若无事一般,但借着他们的眼力细看下去,竟是愕然发现前者那持剑的右臂居然在不住的颤抖,手背之上,数根青筋凸显,弹跳不止。 显然在这次交锋中,三大门派掌门之一的司徒闻风竟是出现了伤势,这足以让他们备受震惊。 司徒闻风挺身一步,却是微微偏头,对着身后的周敬仁二人沉声道:“此人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周敬仁与刑屠烈相视一眼,自然是明白司徒闻风的意思。若是任由他们二人厮打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的下场,于是便只好求助于周、刑二人,这屠龙使是决计不得放走的。 在短暂的沉吟后,周敬仁二人终于是一脚踏出,闪身至司徒闻风旁边,今日哪怕有再多顾忌,他们也是铁下心来将屠龙使留在此地了。 “主人!” “师父!” 被困于光罩之内的红玉、高慕寒二人见他们有所动向,顿时激声大喊,愤慨不已。 “你们这几个老贼!果然是要不得半点脸面!简直厚颜无耻!”红玉破声叫骂着道。 “什么三大正派,还不都是靠着以多欺少,仗势欺人!” “主人若是有何不测,他日我必来血洗你万灵山!杀光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对于红玉这般恶言相要,周敬仁三人自然是置若罔闻,既然他们已然动了杀心,那今日定不能让魔教安然离开,以免重蹈当年之覆辙。 三人此刻并列前至,顿时令司徒闻风气势暴涨。就见三股澎湃真气在其身后涌现,还有阵阵嗡鸣之声随之而发,单是不动如松,却令人觉得心骇不已。 数百丈的弥天烟尘也是迅速散去,在一片昏暗的深处,众人终于是看见一斑赤火星芒渐渐凸现,化作了人形模样。 “那是什么!” 任道远一行人处,齐敏指着火光浮现的尘霾深处,轻声惊呼道。 闻言,其余人都是随之细目紧盯,就看那道身影拨开尘埃,出现的却是一个赤裸上身,浑身赤红,隐隐有着火星围绕的妖异景象。 而更令人怪诞的是他那赤红背脊上,竟然长出了一对金焰翅翼,伸展之下足有丈二长短,每每轻拍一下便是在身后出现两个火焰漩涡,仿佛能熔炼万物一般,看在众人眼中,无异于怪物一般。 八目相对,屠龙使远远看着周敬仁三人,微微一笑,使得他那赤红面目上更添了几分邪异之感。 “三位前辈若有雅兴,那今日在下便正好试试这对‘凤炎翼’还能挡下多少招式!” 说着,只见他背上金翼轻挥,两股可见的热浪向自身一扫,那数道血痕竟是一下蒸干,连伤口都是开始结痂愈合。 “凤炎翼!”远处的薛和闻得此名,顿时定身剧颤,更多了几分异样激动。 “凤炎翼……化翼重生,复始之燃,倒不愧是幽火老怪的传人。”周敬仁望着那对耀眼炎翼,眼中仿佛闪过往昔之景,口中喃喃自语道。 “如此人物,就是日后被同道所耻,老夫也放任不得了!” 忽然,周敬仁话音一转,挥袖前压,就见在丈许金芒中,一幢暗灰石碑霍然落地,扬起一团细尘,正是周敬仁凭着己身通天大能炼化而成的不二法器——千重碑。 此碑一出,更是给三人添了几分厚重气势。 身旁的刑屠烈见他有所举动,自然是不甘人后,也是跨前一步,双臂一抖,就见他那两条粗臂下正提着一对短枪,锋芒毕现地望着屠龙使。 这气氛仿佛凝固一般,看得红玉二人早忘了嘶声呐喊,只是一脸无力惊恐的看着四人的对峙,那三人联手,屠龙使就是再大的本事也难以招架,这一战怕真的是有凶无吉。 两人瘫软地坐在光罩边缘,一时不敢向外望去,画在脸上的只剩一副后悔自责。 这次前来万灵山,屠龙使本心是不让他二人前来,但他们却口口声声要保护屠龙使周全,哀求许久才被带了出来。结果非但没能有半点作用,还害得屠龙使将至宝屠龙令给了他们做护法,无疑是拖了个大大的后腿,甚至此时屠龙使连独自逃遁都没了机会。 正在红玉他俩颓靡之时,周敬仁三人则是有了动作。只见他单掌一拍,一层金芒如涟漪荡漾,推着那重逾千旦的千重碑横飞而出,向屠龙使迎面砸去。 随着周敬仁双掌交替变幻,金芒乍闪之下,那千重碑在飞驰之中竟是一下涨成百丈大小,腾在空中犹如一座山头飞舞,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压迫之感狠狠落下。 这番景象只看得旁人目瞪口呆,这是要多深的修为才能将千重碑化成山峰般大小,这等高手争锋,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屠龙使静立在那巨大阴影之下,抬头望去,仿佛苍穹塌陷,而那碑底之下,还有骤风席卷,直把周围之物全然吹向下落正中方向。 炎翼一震,屠龙使便如火焰流光一般冲至半空,向外飞去,其速度之快竟是让人只能看到一只残影。 不过他那一动,半空中硕大得令人心悸的千重碑竟也是猛地一顿,追逐着屠龙使的方向横移出去,步步紧逼。 屠龙使见状也是不再躲避,当即转身过来,紧握手中炎腾剑,顿时剑身之上火焰升腾,眨眼间竟是生出丈许的赤炎剑气,隔着数十丈远向千重碑方向虚空挥斩。 一道道十余丈长短的火鞭横空抽击,宛若群蛇飞舞,打在碑身之上,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火鞭竟如一张巨网一般紧缚在千重碑的一侧,令其再难前进。 然而还没等屠龙使有丝毫喘息之机,那原本如同山峰的千重碑骤然缩小,变成了原本一人高矮,就在此时,在碑身后一道身影浮现,踩在千重碑上向屠龙使飞去。 周敬仁面色肃然,双掌挥击,顿时金芒暴涨,光霞耀目,顷刻间无数掌影腾飞,向屠龙使包围过去,正是万灵派的绝技——千目掌。 屠龙使环视着周身那些步步逼近的无数掌影,简直是铺天盖地,将自身围了个水泄不通,见没了可退余地,索性顿住身形,挥舞着手中炎腾宝剑,将一道道烈焰剑气向外斩去。 一时间,那半空上便只能看见一个硕大金球不时地冒出几道赤红火焰,和一声声撕扯般的巨响。 片刻后,只见那金球上突然破开个豁大的口子,一段赤红火柱喷涌而出,屠龙使便是拖着一道炫丽尾焰挣脱而出,正要翻身回击时,却正看两侧司徒闻风与刑屠烈向他夹击而来,不禁面色一沉,就欲振翅抵挡。 不过,令在场众是始料未及的是,正当司徒闻风二人要将屠龙使打个措手不及时,在天际远处,忽然有两声风啸传来,眨眼间就见着两道流光如迅雷之势疾刺过来。 那两束光芒来势汹涌,司徒闻风二人只得撤回攻势,纷纷迎掌向光束击去,化解了这乍现的威胁,却是让屠龙使转息之间闪身到了百丈之外。 “什么人!” 原本突袭不成,反被旁人所袭,刑屠烈顿时暴跳如雷,向远处喝出声来。 随着他喝声传开,一块黑影从天际驰来,只是数息功夫便化作了六道人影,聚在了屠龙使的身边。 果然有外援之人,难怪屠龙使这般胆大妄为,当下不少人都是泛起这番念头,同时也多都了些许忐忑,这突现的六人绝非寻常之辈,单是一个屠龙使就闹出了这般动静,真是不知今日会落得什么局面。 这六人皆是黑衣蒙面,看不出是何样貌,只是每个人的衣襟胸前都是绣着各不相同的金丝花饰,其形貌如同星辰一般,显得格外醒目。 周敬仁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长者看着六个黑衣人的胸前花饰,顿时面色一滞,旋即眉头大皱,这番震撼似乎比之屠龙使闯山也是丝毫不差。 “三十六天星鬼……” 周敬仁双目微敛,沉声念道。 而随着他的口中轻叹,从远处人群中顿时有数到人影齐聚,分列在周敬仁身边,与屠龙使那边呈对峙之势。 看着那宁长老在内的几位身影,憋了许久的郭小壮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怎么大长老们都上去了四个?那几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齐敏也是黛眉轻皱,道:“怕也是魔教的顶尖高手罢……” “他们这身装束……”任道远思索着,忽然惊呼道:“莫不是那三十六天星鬼之列?” 闻言,周围几人都是猛地一怔,神采间或多或少的震撼汇集,显然是对这“三十六天星鬼”的名号早有耳闻。 刚刚被人阻拦了一次,刑屠烈正是怒气横生却无处可放,此时认出这几个黑衣人的身份后,顿时眼中精光一闪,举着手中短枪当空就是怒劈过去,毫无预兆,简直如惊雷乍现一般,两节丈许赤芒弹射而出。 远处当即也传来一声怒喝,就见在那一行黑衣人中,一个格外魁梧高大的身影横步跨出,挡在几人面前,伸掌就去抓那两道赤芒真气。 刑屠烈见状顿时微惊,那人难道想凭借肉身蛮力来抵挡真气不成?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黑衣壮汉竟真的没有用出半分真气,硬是用双手锁住了那如同巨刃的两道真气光影。 只见光刃冲势微顿,黑衣人微微弓腰,口中大喝一声,凭着骇人的气力挥甩着双臂,而后猛地一抽身,竟是直接将真气扔了出去,打在远处的一座山头。 他这举动令万灵派这一方众人心头微颤,眼前这番景象简直闻所未闻。都说魔教之人擅使诡异功法,但也大都以为是屠龙使这种驭火之术云云,却未料到还有能用血肉之躯硬捍真气招式的怪人。 “嘿,你这老疯子怎么?净干些趁人不备的勾当!”接下一招后,黑衣人冲着刑屠烈就是喝声大骂。 刑屠烈也是被他气得不轻,脸上阴晴不定地喘着粗气,高声吼道:“对付你们这种奸恶之徒,自然用不得光明正大!” “真是好大的阵势啊。”周敬仁冷眼静视着屠龙使七人,沉声道,“屠龙使竟将六位天星鬼请了来,所谓游山玩水,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自六个黑衣人现身后,屠龙使早便收起了背后的炎翼,面色也是恢复了寻常模样,微微一笑,道:“呵呵,周掌门见笑了,在下自幼胆子便小的紧,如此人生地不熟的,自然要请几位长辈带带路了。” “哼!油嘴滑舌,这些年来你们不出世面,难不成是躲到哪里靠耍嘴吃饭了不成?”司徒闻风垂下手中长剑,轻甩衣袍,冷声道。 而这回在黑衣人中又踏出一个身形体态较为佝偻的,发着一口苍老之声,道:“三位何必动怒,我等此番前来并非是想掀什么风浪,当年之约我们还是记得的。今日冒犯之处,还望诸位见谅,况且我们也实为不想再动干戈,不如大家就此息事宁人,如何?” “难道想凭一句话就能任你们来去,这未免太不把我万灵派放在眼中了吧!”周敬仁冷嗤一声,手中却是把千重碑又放了出来,剑拔弩张之势已至顶点。 出言的黑衣人微微一顿,蒙面之下只看得出他眉目间带着些许犹豫,然后掏向怀中,拿出了个一尺见长的五彩锦旗,举在身前,冲着周敬仁高声道:“想来周掌门可没忘了这面旗子吧?” 顿时,周敬仁三人以及诸多长老都是面色一凝,几位凝重地盯着他手中之物,怒道:“你敢!” 黑衣人这才轻呼了口气,微微笑道:“这敢与不敢倒不是我做得了主的,还要看几位意下如何啊。” 闻言,周敬仁这一方则是陷入沉寂,皆是面色愤慨,却是没人妄下决议,只是等着周敬仁的号令。 此时薛和与那几位长老以及司徒闻风、刑屠烈二人都是聚拢到了周敬仁身边。 “掌门师兄,这等事关重大,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啊!”率先开口进言的是那个宁长老,此时他也没了半点先前的冷静模样,异常担忧。 旁边又一位大长老沉吟着开口道:“不过今日敌弱我强,倒的确是个重创魔教的千载良机。” “万万不可啊,且不说这几人极难对付,就是真的将他们一一击毙,怕也是令咱们损失极大。” “不错,日后消息传出,魔教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如今尚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想来更为棘手。” “但我正道中人若能精诚相助,谅他魔教也不敢轻举妄动。” “……” 一时间,那几位长老便是各抒己见,凭由周敬仁断夺。 周敬仁云眉紧皱,眸子上似有重重困雾,久难决意。当即轻摇了摇头,侧身对着司徒闻风、刑屠烈二人问道:“二位师兄,不知有何良策?” 先前他二人都是闭口不言,只管充耳听闻。毕竟这是万灵派的地界,他们是门外之人,不好让主随客意,此时被问及,这才纷纷开了口。 刑屠烈性如其名,当即激声道:“对付魔教,当然是来一个杀一个。”说着,就是松了松肩,满面的战意昂扬。 而司徒闻风却是不像方才那般如此激进,道:“若是周掌门有意一战,老夫自然倾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