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咸鱼“程舒梦 显示屏上的缓冲条爬了整整五分钟,一个大大的红色“error“对话框毫无预料地弹了出来。程舒梦十指插进头发里毛躁地抓了几下,嘴上咒骂了一声”我去“。 “小梦!不可以说脏话噢!“电子宠物狗肉丸从背后伸出头来教训程舒梦。程舒梦转过身看着肉丸,满脸都写着委屈”肉丸,你知道我多委屈吗?这个费用申请书我可是前前后后改了8遍,结果呢!还是错误还是上传不了!今天可是周六啊,我本来应该躺在舒服的床上睡到自然醒,再起床叫个火星披萨,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芝士火腿菠萝披萨一边看着《詹妮弗之旅》,舒舒服服地度过这个休息日。可事实呢?我从7点接到老大电话就起床做这个该死的费用申请书,上传了,不行,改了再上传,还是不行,这都下午5点半了,还没有搞定,哎呀,我都要哭死了,我多委屈呀!“说完还不忘吸吸鼻涕,一想到自己最近还感冒了,程舒梦觉得自己更委屈了。 肉丸两条粗眉毛拧在一起,不过很快又舒缓,再欢快地摇起小尾巴“小梦加油!我相信你这一次改好之后就能上传成功了!我刚刚用狗狗智能在披萨店给你点了招牌火星披萨,二十分钟就会送达。“说完还不忘眨眨眼,”虽然这个费用表我帮不了你,但是满足你吃披萨这个心愿还是可以的。“ 程舒梦两臂张开,开心地左右摇摆,一把抱起肉丸“吧唧吧唧“亲了好几下。这只外表看起来和柴犬完全一致的电子宠物狗,是5年前上市的一款电子宠物,它们的外表是按照真的动物11设计的,不过内部全是人工智能,不仅可以说话,智商和20岁的成年人一般,而且大脑链接无线网络可以随时搜索查询任何问题,甚至还能通过狗狗智能这种云端网络和其他宠物狗之间进行远程沟通帮主人完成一些工作,不过程舒梦当初选择养肉丸的原因和以上电子宠物狗的各种性能没有一点关系,她看中的就两点,第一,不掉毛,第二,不需要喂养和处理粪便,这两点甚是让她满意。 要问程舒梦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做一条咸鱼,最好是富得流油那种。奔着这个梦想,她学习马马虎虎,平时也散漫无章,考大学凭借运气勉强上了个还不错的大学,这样的日子节能省电也舒心。不过吧,等到毕业再参加工作,活到了25岁,她才发觉,这始终是一个梦想,啥都不干没法吃饭,做咸鱼也是需要条件的,而且,这个条件还不低,所以,她还是得乖乖上班,认真完成老大布置的任务,努力攒钱,争取早日实现财政自由做一条咸鱼的梦想。 晚上9点,程舒梦终于等到了绿色pass的对话窗,她高兴得直接在沙发上连蹦三下,感受到程舒梦喜悦的肉丸也兴奋起来,跟着跳到沙发上追着尾巴转圈圈。兴奋劲儿还没完,客厅内的call-屏显亮了起来,提醒程舒梦有视频电话进来。是程舒梦的姐姐程蔓。 “喂,是我可爱的妹妹小梦吗?“一听这语气,就知道程蔓肯定有求于她。 程舒梦翻着白眼叹口气“说吧,你要干嘛。“ “爽快!不愧是我亲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亲妹妹,和我一样爽快!“程蔓倒好,夸人把自己也夸上了,”咱们直接杀到主题,明天早上9点,去多多的学校帮我参加一下她的家长会。“ “不去。“程舒梦拒绝得更爽快,”明天我要睡觉,哪儿也不去,就在床上待着。“ 想必程蔓老早就猜到程舒梦会这样回答,她做出暂停手势,抛出筹码“欸,可别急着拒绝,明天你帮我去了,我请你吃全上海要排号一个月才能吃得上的四川江湖火锅!“ “啥?四川江湖火锅!“程舒梦的兴趣立马来了,不过想了几秒钟,她咂咂嘴,语气明显没有之前兴奋了,”你也知道光排号就要一个月,那还得多久呀,可别又是诓我。“ 程蔓双手抱胸,一脸得意“我上个月为了请客户吃饭,去那家排了号,下周就到我了。可惜呀,我那个客户因为家里有事要回国,我呢,也不想白白放弃这个吃美食的机会。“说完还不忘瞥了一眼程舒梦,”就是不知道某些人愿不愿意用半天时间来换这个吃美食的机会。“ “行,你把家长会主题什么的发我邮箱吧,我今晚上看看。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过多多了,不知道我这乖侄女儿最近长高没有。“面对美食,程舒梦妥协得毫无尊严,”不过你也是,自己孩子家长会都不去,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哎哟你这单身狗还好意思教训我,也不知道是谁赶着二胎政策出生,比我小了整整十三岁,逼着我花一样的年龄就得在家奶孩子,我现在对育儿工作的疲软全是因为二十年前当小妈当太多!哼,再说了,又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家千玺的一个新品发布会也在明天,我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去见千玺,怎么能让家长会这种事搅黄呢?“程蔓说得一脸坦然。 程舒梦“扑哧“一笑,不置可否“你说什么都对。不过,最近不是出了好多新秀爱豆的嘛,你都不去追他们,还迷恋你家千玺?” “你懂什么!”一听对方言辞有不利于自家爱豆倾向,程蔓立马急了,“他们和千玺能一样吗?我可是喜欢他18年了,这18年的情意,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呢?” “是,是,是,你最长情,你是当代粉丝的典范,忠贞的代言人,铁粉的别称。”程舒梦双手举高做出投降状。 两姊妹又斗了足足五分钟的嘴才挂了电话,显示屏上已经在分页展示明日家长会的主题了——如何给孩子建立正确的婚恋观。 “啥,这都是些啥?”程舒梦一脸便秘状,感慨一句如今的青少年教育还真是超前,初一的小屁孩毛都没有长齐,居然都可以建立婚恋观了。 “小梦,这就是你了解不够啦。”肉丸突然冒了出来,“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人类各项机能也越来越发达,现在儿童的生理和心理都比20年前的同龄人要成熟5到10岁。” “真的?那我要看看这都是拍了些啥,嘿嘿。我记得我姐当年高中谈恋爱被我爸骂得个半死,哎呀还真是时代弄人呀。”向来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不感兴趣的程舒梦这次却一反常态,把相关电影都搜索了出来,要一次性看过瘾。本来肉丸还想劝程舒梦注意一下时间,不过提醒了三遍程舒梦都置若罔闻,只好作罢,索性坐在程舒梦旁边,陪她一起看电影得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程舒梦一睁眼,就看到天花板上硕大的三个数字——845。惊呼了三个“我去”,她胡乱抓了一套衣服,去卫生间打开一秒清洁,查了一下去学校所需要的时间后,倒吸一口凉气,咬咬牙,决定奢侈一把叫个“超速快车”。10分钟后,程舒梦出现在多多的学校门口,她整理好衬衣上的褶子,擤了把鼻涕,轻车熟路地前往多多的班级。超速快车将一个小时的车程直接压缩到10分钟,程舒梦对此非常满意,当然,如果价格便宜点的话,她会更满意。 踩着上课铃踏进教室,程舒梦环顾一圈,和之前一样,坐着的都是些看起来年龄比她大一轮以上的家长,如她这般年轻的“家长”,就她一人。 “你迟到了。” 钱多多发来了信息,在程舒梦的私人显示屏上亮了一下。 “没有,这怎么能算迟到呢,我是算好时间进来的,一分不差。”程舒梦面朝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班导,大拇指和食指轻捻,把要说的话具象为文字发送给多多。 “迟到了36秒。”钱多多回复。 “哎呀,你这不知好歹的死孩子,你小姨妈我为了来参加你这谈情说爱的家长会可是花了500块打车来的!不许说我迟到。”程舒梦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果然起晚了。”钱多多很快反击,“算了,不说这些,我有重要的话要告诉你,麻烦你今天安生点,不要给我丢脸,谢谢。” 程舒梦鼻腔发出“哼”声,她瘪瘪嘴“我看今天该是某个小屁孩小心点吧,到时候万一老师点你的名批评,哎呀,那丢脸的人不知道是谁呢。” 这边还在battle中,班导突然念到钱多多的名字,程舒梦一激灵,立马认真听讲,不然程蔓问她家长会讲了些啥她说不出来就完蛋了。 “钱多多!特别是钱多多!这点做得非常好,不仅有极强的自制力,可以将自己安排得妥妥的,还能带动班上同学一起学习,老师非常欣慰,我们班上的学生,都应该向她学习。”班导说完带头鼓掌,教室里的家长和同学们也跟着鼓起掌来,掌声雷动中,程舒梦一边鼓掌一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钱多多,后者回给她一个白眼。 接下来班导又是激情高亢地宣讲了一个小时,等到中场休息时,程舒梦感觉自己肚子已经饿成两张皮了。 “多多。”程舒梦给钱多多打了个招呼,“我去趟你们学校小卖部买点吃的,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钱多多摘下耳机,摇摇头“我什么都不需要,倒是你,快去快回,不要在路上看某个比你小十几岁的小帅哥而忘了时间又迟到。” 虽然说话的音量不高,但是也足够吸引最近的两个女家长看过来了。他俩一脸八卦地瞅了瞅程舒梦那张煮熟螃蟹一样红的脸,窃窃私语起来。程舒梦自知此地不宜久留,立马溜了。 在小卖部火速解决温饱问题,程舒梦一秒都不敢耽误直接回教室,她现在这侄女可惹不起,还是自觉一点比较好。路过一栋教学楼,程舒梦听到有年轻男女争吵的声音从教学楼后面传来,本着少管闲事的原则,程舒梦并不打算去一探究竟,但是她的双腿却不自觉迈向那栋教学楼,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把自己的这种行为定义为“人类对八卦的本能性驱使”。 “所以你就觉得钱多多很好咯?”一个哭泣的女声逐渐清晰。 和钱多多有关? 程舒梦眉毛拧在一起,看来这个八卦非得探究一下了。 “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把她给扯进来,我说过很多次,我俩之间的任何问题都与她无关!”小男生听声音还蛮暴躁的。 “你看,你到现在都还在帮她说话!你果然对她有不一样的想法!”哭腔混杂着怒火,这段话一字不漏地钻进程舒梦耳中。 程舒梦小心翼翼地翻过那栋写字楼,看到泳池对面有一对男女拉扯在一起,女生长发低着头,男生瘦瘦高高,一只手拽着女生的外套,另外一只手抓着头发,看起来在崩溃的边缘。 “哼。“女生冷笑一声,”你现在还喜欢她,怕是不知道她做过什么事吧,如果我告诉你她做过的那些事的话,我不信你还会喜欢她。“ “什么事?“ 程舒梦和那个男生同时问了出来,不过程舒梦是心里在问,没有发出声来。 为了凑近一点,程舒梦直接爬上了泳池的边缘,像一条蚯蚓一样慢慢地向少男少女爬去。 “我告诉你,钱多多她之前……“少女踮脚凑近少年的耳边,用手挡住,小声耳语,突然,她抬起头看着程舒梦,大叫了一声,”啊!那边有个变态!“ 少年也猛地转过头看着程舒梦,大吼一声“什么人“。 程舒梦哪能预测到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她手脚慌乱地划着叉想要解释自己不是变态,鞋底沾了水在瓷砖上打了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掉进了水里。 可能是因为感冒的缘故,会游泳的程舒梦竟觉得自己浑身无力,腿都蹬不动,她扑棱着水花,却不见自己往上浮。 意识逐渐不清,她看着那双少男少女的脸由清晰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她眼前一抹黑,陷入浑浊中…… ------题外话------ 听八卦,可是会有代价的 。 第二章:丫头 程舒梦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身在一片混沌之中,目之所及全是铺天盖地的黑,她看不到前进的道路,更是摸不着任何具象实物,她大声呼喊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她试图摸一下自己的脸,双手却犹如被捆绑着,不受控制,甚至是想要哭泣,也流不出一滴泪。 我死了吗? 带着这个疑问,程舒梦好似一具幽魂一般在混沌中不知飘荡了多久,在她快要肯定自己这个疑问时,她听到了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响。 一声鸡鸣。 还不等她怀疑真假,紧接着又是好几声高亢的鸡鸣,随后她觉得自己身上有了力气,眼皮子也努力向相反方向挣扎,一束刺眼的白光照了进来,程舒梦眯缝着眼睛,为自己还活着松了口气。 “醒啦?”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程舒梦想立起上半身看看说话人是谁,无奈使不上力气,尝试几次未果,她放弃了。 “的确是,一场灾难。”男人的声音饱含同情,“好在你的命保留了下来。你先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过去的事儿,之后再说。” 说完这话,男子便起身离开,走的时候阖上了门,这下屋子又安静得可怕了。 程舒梦在床上趟了好一会儿,终于卯足了劲儿,用胳膊肘使力将自己上半身撑了起来,一看这屋内的摆设,她眉头轻蹙,面露疑惑。 屋子不大,也就十平米左右,中间摆了一张圆桌,围着4张凳子,墙边有几个棕色的柜子,样式土得不行,上面有个烛台,别的就没了。再回过头看看这床,青色的幔帐,青色的被罩,敲敲床板,发现竟然铺的都是木板,没有席梦思,更没有记忆床垫,难怪全身硌得慌。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连个电器都没有的人家?程舒梦心里嘀咕着,转念一想人家好歹救了自己,也不该吐槽,便默念一句“sorry”。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去,钱多多那个死丫头肯定又要就迟到这件事念她3个小时。程舒梦掀开被子,正想尝试下床,脚还没有沾地,她发现不太对劲。 程舒梦小学的时候曾经被她妈妈强行送去学习短跑,虽说根本没有跑出个名堂来,但是她的两条腿倒是托了短跑训练的福成了小粗腿一双,可摆在面前这双腿压根和粗就不沾边,准确来说,倒是像瘦弱的小孩儿的腿。 心中涌起一丝可怕的猜想,她身体开始发抖,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建立信心,一边哆哆嗦嗦地下了地,扶着床沿尝试站起来。 她可以站起来,腿部肌肉没有萎缩,她并没有残废! “耶!”程舒梦振臂高呼。 许是用力过猛,她眼前发昏,跌坐进床里。 “你怎么起来啦?”房门被打开,是之前说话那个男人进来了。 “我想确认一下我的腿是不是有问题。”程舒梦小声地回答他,抬起头看到男子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眼前的男子眉清目秀,面色和蔼,年龄估计30出头,这倒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他的穿着打扮,和程舒梦接触过的人完全不一样——标志的美人尖,黢黑的头发高束在头顶用玉簪子绾作髻,身着褐灰色长衫,腰间是褐色竹叶纹的腰带,还系着一个玉佩。 “大……大哥,你是在拍古装连续剧吗?”程舒梦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子眉头微蹙,不太明白程舒梦在问些什么“大哥?古装连续剧?”他左手撑着下巴,右手轻放在程舒梦额头上,嘀咕了一句“是有点烫,可能还在发烧,难怪说胡话。” “我没发烧,我很清醒,大哥,你不要逗我了,这儿是哪里,我,我要回去!”程舒梦将男子的手推开,语气略显着急,她不知这个男子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你不应该叫我大哥,我的年龄足够做你爹。至于你要回去,我想,你应该回不去了。”男子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程舒梦再次愣住了,她迟疑了一下,问道“请问,现在是多少年?” 男子看着一脸认真的程舒梦,眼眸下沉,迟疑片刻便回答“煊帝十三年。” 这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年代,程舒梦觉得自己身子莫名重了好几分。 “请问,您能找一面镜子给我吗?” 程舒梦埋下头,低声请求。 “可以。”男子起身走向墙边的柜子,打开屉门,拿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递给了程舒梦。 程舒梦努力控制自己不发抖,但是手臂好似不听使唤一般,一直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看向镜中的自己。 大大的杏仁眼,深邃的双眼皮,小鼻子小嘴,脸颊鼓鼓囊囊的好似个包子,脸颊因为发烧的缘故有些泛红。这分明就是一张六岁孩童的脸。 这绝对不是孩童时期程舒梦的脸。 “我是谁?” 程舒梦放下镜子,眼里噙着泪水,望向面前的男子, “我到底是谁?” 男子略作思索,望向程舒梦,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你叫苏孟,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儿。” 。 第三章:苏达 作为一条二十一世纪咸鱼,苏孟在得到新名字和新身份后乖乖在床上趟了三天,待精气神恢复得七七八八后,她开始尝试穿越回去。 在把头泡在桶里七次,拿木棍击打头部五次,从高处跳下来三次都没有任何结果后,苏孟逐渐接受自己已经穿越同时还回不去这个事实,她尝试着了解当下的背景。 这个国家叫做南国,苏孟在历史课本上从来没有学习过和这个国家相关的任何知识。周围接壤的国家有北国,一个一年365天,有300天都在下雪的国家;还有赤沙国,以全国大大小小三十余处漫天红沙的沙漠闻名,盛产瓜果,人民肤黑高大;再往东北方向走是车臣国,幅员面积最小,且鲜有与其他国家往来,大有闭关锁国之态。南国与其他国家相比,幅员面积不如北国,物产丰富不如赤沙国,神秘感也没有,倒是像住村口王师傅家的胖小子一样,朴实,和普通。 这点和苏孟咸鱼心理很是相符,不至于叫别国虎视眈眈,倒也自给自足,没啥不好的。气候宜人,四季分明,有淡水鱼,也有深林豹,喝得了清泉水,吃得起年终肉,人民过得也算安康喜乐。 比起南国的情况,苏孟觉得她的“父亲”苏达才叫人无迹可寻,对他的信息一无所知。 自醒来时被告知名字那日起,苏达便再也没有进过苏孟房间,一日三餐都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厮送进来的,苏孟对南国的了解也是来源于这个小厮。为了显得自己并非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苏孟找了好些话题,要用一种非常正常而且不露声色的形式来套话,这可让她最近脑细胞死了不少。但是对于自己的雇主,小厮却也毫无所知。 “苏老爷?我还真第一次见。就前几日,他抱着您来我们这儿住店,说您落了湖快不行了,让我寻了一个大夫来看病,之后嘱咐我每日给您送饭,就没见过了。”小厮坐在独凳上,两条腿晃悠着,说道,“您爹倒是挺大方,要我好生伺候你,还单独给了一两银子。不过,要我说,这也奇怪,如果真这么不缺钱,干嘛住这客栈,城里贵气的客栈多得去了,这家,不行不行。”说完还连续摆了摆手。 苏孟一笑,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还不是因为我落水的地方和你家客栈离得近,我爹也是心急呀,哪能考虑那么多。之后我这身子也需要修养,也不方便换客栈。再说了,住你们店照顾你们生意不好吗?哪来那么多废话。” “得嘞,我就不在这儿给小姐废话了。您要是肚子饿了或者想吃什么,打开门吼一声,我就给您送上来。好好休息吧。”小厮从独凳上跳下来,拍拍屁股说道。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咱们客栈附件有湖吗?我怎么不记得呢……” 听到小厮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苏孟爬下床,坐到桌边,看着这满满当当的食盒就叹气。 原本觉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起来肯定爽似神仙,但是眼下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的日子无异于在坐牢,不,比坐牢还惨,坐牢起码一个月还能看看电影什么的来点影音娱乐,现在呢,别说手机和电影,连本书都没有,唯一获取信息的途径就是小厮的那张嘴,可惜交流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生怕露了马脚,这怎是一个“惨“字可以描述的。那位苏先生也是,认了女儿就人间蒸发了,要不是有小厮的饭菜和苏先生留的”好好吃饭“的纸条,苏孟怕是认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苏先生从未出现过。各种不满和抱怨在脑子里交缠着,苏孟不一会儿就犯了困,她也不想动了,直接头枕着胳膊,打起了盹。 傍晚时分,苏孟是被饿醒的。撑起上半身,苏孟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发觉有点不对劲,抬头一看,对面竟然有一团黑影。正想抱头尖叫的时候,那人划开火折子将蜡烛点燃,露出那张苏孟来这儿后见过的第一张脸。 “醒啦?“ 这话苏孟落水后刚睁眼时苏达也说过。敢情父女两人的对话都得在苏孟睡醒后才能进行? “嗯。“苏孟点了点头,试图表现出乖巧的模样。 苏达看出苏孟的局促,温和地笑了笑“你我才见第二次面,生疏是自然,现在你不需要叫我‘爹’,待咱俩熟络了,你再叫也不迟。“说完他顿了顿,”不过,当着外人面,你还是得称呼我一声‘爹’,不然他们会生疑。“ 苏孟对苏达的话表示赞同,飞快地点了点头。 “我这几日都在外面,是在寻车队,今天总算是落实了,明日一早,我们便收拾东西离开,你也无须困在此处了。“苏达面色不改,很自然地跳到另外一个话题上,”我听小福说,你这几日基本都在房内,一步都没有踏出过这客栈,这般机敏,我很满意。“ 小福?苏孟只迟疑了两秒钟,就猜到定是那送餐小厮的名字,所以,送餐是其次,监视自己才是主要任务吧。 “我身体还没大好,不敢外出,害怕出什么问题。“苏孟一脸平静地回复着,心里盘算着苏达说的那句话有什么深意,”苏先生救了小女一命,还认了小女做女儿,此等恩情,小女不知如何报答。只是苏先生的脸,小女瞧着实在是眼生,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曾经见过,不知苏先生和我爹娘可有什么往日情谊,才以这般待小女。“幸亏读书时候顶着被骂的风险偷偷看了好多古言小说,苏孟模仿着里面小姐们说话的腔调,不暴露自己身份。 你要将我军,我也吃你的帅,不就是套话和试探吗,我也可以。 苏孟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口饮着茶,等待苏达回答。 面前的男子表情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在和苏孟拉家常一般自然“苏某未曾见过你的父母,毫无往日情谊可言。“ “那……那苏先生为何愿意……” “那日,苏某正在赶路,途经一片镜湖,看到湖面颜色发红,好似鲜血一般,苏某立马下马上前查看,然后,就看到倒在湖边奄奄一息的你。你尚在昏迷中,一直念着救命,说有人要杀你全家。苏某无权无势,也不曾与你家有任何交情,想来不应掺和进来,但是情况危急,苏某也自问读过几年圣贤书,不该袖手旁观,于是便带着你上马,紧急来了这地,寻了一个大夫。“苏达眼眸半遮,说出这段惊人的过往,”大夫说,你受的惊吓太大,很多东西都会忘掉,而且,还会胡言乱语,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你刚醒来的时候,确实说了一些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和大夫说的倒是应证了。“ “是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苏孟着急提问,”苏先生说,我在昏迷的时候说有人要杀我全家,此事是真是假呢?“ “苏某当时觉得你不过是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但是这几日寻车队的时候我也顺便打听了一下,确有其事。北边五十里外的镇上,有一大户人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除了几个丫鬟小厮幸免于难外,只有那户人家六岁的小姐逃了出来。这个地方,咱们留不得。“苏达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孟,“斯人已逝,莫要太多伤痛,一切都要向前看。” 听完这段话,苏孟强忍住笑意,这些事即便是真的也与她无关,她的爸妈活得好好的,苏达那苦大仇深的语气让她觉得太好玩了,好像他自己才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屠杀一样,横竖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儿,他也太入戏了吧。不过想到自己这具身体刚刚经历了这样一场浩劫,苏孟自觉刚刚想法有些太不人道,迅速恢复平静,心理默默对着这身体真正的主人道了几次歉,托腮看向苏达“能够一夜之间将我家灭门,想来凶手绝不是等闲之辈,也不会放过逃走的我。苏先生与我非亲非故,冒这么大的险,值得吗?“ 男子细长的眼睛微眯,嘴角扬起“我自己觉得值,就行。我相信缘分这一说,老天爷让我遇到你并救了你,那肯定有他的道理。既然苏某当日搭救了,就得救到底,半途而废,不是苏某的做人之道。“ 此番发言令苏孟这条号称国家一级退堂鼓表演艺术家的咸鱼忍不住拍手叫绝痛哭流涕,古代人还真是情深意重路见不平一声吼,苏孟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好好歇息,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苏达捻了捻灯芯,”过去的事,想不起来也好,从此你便是我女儿,我便是你爹,过不一样的人生,也好。“ 苏达的话,让苏孟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哪怕他已离开多时,苏孟还在思考那句话。 过不一样的人生,也好。 所以,自己真的要接受这具身体,这个时代背景,这个人物设定吗? “爸爸,妈妈,姐姐,多多,肉丸,我好想你们!“苏孟抱着枕头呜咽着,小声啜泣起来。 客栈的另一间客房内,苏达眉头紧锁地看着手里的字条。半响,他摇摇头,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待纸条烧尽成灰,他眼睛里的光,也完全暗了下去。 。 第四章:夜遇突袭 第二日,苏孟早早起床,简单地用了早餐,就等着苏达来房间带着她离开。她没有任何需要收拾的行李,便省去了这个打包的过程,节能省电,她很开心。 昨晚苏达说的那些话,表面上看是推心置腹,可是真实度苏孟却不可得知,纵使苏达全是胡诌,但是现在这副小女孩的身体她也做不了什么,也想不出在这个时代自己能够对谁有怎样的威胁,不如就暂且相信苏达,左右也没有其他办法。 很快,就有叩门声传来。敲得轻且慢,这么有礼貌,肯定不是那个叫小福的小厮。 “来了。”苏孟打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苏达,嫣然一笑,“爹,早上好。” 这句“爹”倒是让苏达恍了恍神,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盯住苏孟,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点点头,示意苏孟可以出发了,心里对苏孟一晚上就能想通的决断表示惊叹。 上了马车,苏孟好好地打量了一番。不愧是花了三天时间准备的马车,外表看着倒是普通得很,和古装剧里那些普通小贩乘坐的马车大差不差,里面却是宽敞又干净,底下铺的是用棉花塞得厚厚的软垫,车厢内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长方体状的靠枕,想来是长途旅行中用于枕着休息用的;车窗处挂着两层帷幔,里面一层是偏厚深蓝色的遮光布,外面一层是白色纱幔帐,睡觉时遮光布拉上,看风景时只需要白色纱幔帐,既有光亮,还能隐去车内女子的身影,实用且顾及;厢内四个角上都吊了一只香囊,散发出艾草和薄荷的清香,现在恰好是夏季,这艾草和薄荷又能驱虫还能提神解暑,实在是神器。车厢内的布置一看就是精心安排过的,智能且人性化,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这可以说是有温度的服务中的典型教材。 “怎么,可是对这马车不满意?”苏达见苏孟进了马车就坐在门口不进去,还以为苏孟是不喜欢才不进去。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我非常满意。”苏孟连忙摇头,“有劳爹爹费心了。” “那就好,你满意就好。车厢那个柜子里放了一些糕点和茶水,你饿了就拿着吃。我坐前面那辆马车,离你很近,你有什么事儿直接告知车夫,他会帮忙传达的。“苏达慈爱地摆摆手示意苏孟赶紧进去,自己上了前面那辆马车。很快,马车就行驶起来。 许是第一次坐这种马车,苏孟异常兴奋,从马车行驶开始她就一只扒着窗户上看风景,嘴里还不停感慨这没有被现代工业荼毒过的青山绿水就是比人造的原生态,要是车厢内有第二个人,她肯定会觉得,此时此刻的苏孟果然还是个六岁孩童,哪有半五十的样子。情绪一兴奋,自然耗电快,苏孟新奇劲儿也就一个小时,很快她就觉得窗外的风景没啥看头,乖乖坐定后,她无比想念手机和肉丸了。 柜子里的点心种类不多,苏孟吃了两块也就腻了,百无聊赖地躺在软垫上,看着随着颠簸而跳动的香囊,苏孟仿佛被催眠一般,很快就睡着了,等到她被苏达叫醒时,外面的天已擦黑。 “今晚我们住这个驿站,条件不会太好,你不要嫌弃,坚持一晚就行。“苏达掀开帷帐,让苏孟心里要有个准备。 苏孟点点头,快速下了马车,跟着苏达进了驿站。这驿站确实简陋,但是还算干净,想必店主每日都有打扫。看到大堂如此,苏孟猜测客房也不会太差,心里的担忧减少了一半。本身就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苏孟没有过过骄奢的日子,对于居住环境也没啥要求,只要干净就行。两人同两个车夫一起围桌而坐,苏达点了一些家常菜,用过后,便各自跟着店小二去到自己的房间。 因为苏孟是女孩子,苏达便给她安排了一间单间,位于走廊最里面,面积也是最小的。苏达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对苏孟说“我就住你隔壁,你如果有什么事儿就直接敲我房门,要是遇到什么急事,你就拍墙,听到后我就会赶过来。还有,“苏达逼近苏孟,小声说道,”夜里不要出来,房门紧锁。“ “我知道了。“瞧着苏达的神色也知道今夜恐怕没那么太平,苏孟答应后就进屋掩门。想来还是不放心,又把屋内所有的椅子搬过来抵住门,转念一想椅子放太多万一自己要出去可能还碍事,又搬了两把出去,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把自己累出一身臭汗,苏孟气得一跺脚,索性不管了,横竖就是死,说不定自己还能在濒死的情况下穿越回去呢。 吹了灯,正想脱衣上床时,苏孟听到楼道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 苏孟赶紧用力拍了拍墙,想提醒苏达,对方也很快回应,不过苏达却是不慌不忙地拍了三声,似乎是早已知晓,同时心里已有解决方法。 “吱呀——“一声,隔壁房间的房门开了。 “哟,是苏大人,失敬失敬呀。“一浑厚的中年男声从门外传来。 “欸,不敢当,苏某辞官多年,现在只是一介草民。敢问钱大人深夜造访这个小小驿站,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苏孟把耳朵紧贴房门,认真听着门外的对话。 “苏大人还记得下官名讳,这可真是下官的荣幸,下官感激涕零啊。“ 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是场面话,苏孟直接翻了个白眼。 “实不相瞒,下官深夜来此地,是为了抓一个采花大盗。苏大人是不知道,这个采花大盗可是奸邪无比呀!被他奸淫的女子,上至八十老妇,下至六岁小孩,他都不放过,可以说是无恶不作,色胆包天,混蛋无比!” “六岁”二字,苏孟觉得这位钱大人好似故意加重了语气,似乎是说给苏达听的。自己现在也恰好是六岁,难不成是驿站有人看到了苏达和自己,赶紧给这位大人报了信? “噢,想不到钱大人管辖之地竟然有这等作奸犯科之人,看来这国泰民安的盛世之景下,还是有百姓过着水生火热的日子,这可真是,国之不幸,民之危难。”苏达这话听起来是在感慨百姓之苦,但是一个“管辖之地”就把钱大人管理不善的罪状给安排得明明白白,钱大人怎么听不懂苏达话里的意思,他冷笑一声,也不想再兜圈子浪费时间,直接进到他这一趟的主要目的“虽说你我曾一同为朝廷效力,我不该怀疑苏大人和那狗贼有任何关联,但是现在追查犯人最要紧,半点闪失我都担不起。现在整个驿站其他的客房我们都搜查了一遍,苏大人,只剩你这儿的两间房,我还没查过。” 苏达也笑了,他眸子动了动,转身推开自己的房门“我这一间房你们随意搜查。” “这一间呢?”一个官差用刀指了指苏孟的房间。 “是小女的房间。”苏达从容回答。 钱大人眼睛里露出凶狠的阴光“哟呵,之前从未听说过苏大人娶妻生子,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儿了?” 苏达摆了摆手,依旧从容答道“苏某辞官都已十年之久了,这十年间苏某娶妻生子也是正常,钱大人身居高位,怎么会得知苏某这等市井小民的家庭琐事呢?” “不管是不是苏大人的女儿,我们还是得查一下。一碗水端平,其他人查了,那么苏大人也不例外,这件事,相信苏大人肯定能理解,对吧?”钱大人朝苏孟所在的房间努了努嘴,官差知晓他的用意,直接上前,踹开了房门。 苏孟早就把凳子堆满了门口,回到了床上盖着被子,佯装已睡着,听见官差踹开门的巨响后,她极不情愿地撑起上半身,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嘟着小嘴抱怨道“是谁呀!这么晚还在闹腾,要不要人睡觉呀!” 苏达赶紧上前安慰“孟儿别怕,是此地的父母官在抓坏人,他们进来只是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在,很快就结束了。” “什么,有坏人?爹,我好害怕呀,你可千万不要离开孟儿,孟儿害怕。”苏孟抓紧苏达的手臂,声音发抖,像是真被吓到一样。 钱大人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地宽慰着苏孟“小妹妹,你别怕,叔叔们是来保护你的,你不需要担心,只需要告诉叔叔实话就行。” “什么实话呀?”苏孟眨巴着狡黠的大眼睛,“孟儿说的都是实话呀。爹,这个叔叔好奇怪,他什么时候才能走呀?“ 苏达摸了摸苏孟的头,让她安心,转头对上钱大人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钱大人,整个屋子就这么大点,一眼就看得出来藏没有藏人,请问,还不能结束吗?“ “不急,不急。“钱大人摆了摆手,”钱某还是觉得奇怪,苏大人和这位小小姐的长相竟无一点相似,今日不说你俩是父女,明日走在大街上,怕是无人会认为你俩有什么亲戚关系。“ “所以,钱大人认为要怎样才能打消怀疑呢?“苏达斜着眼,看着钱大人。 “办法倒是有一个,“钱大人眯缝着眼睛,烛光下,他的面相如豺狼一般可憎,“滴血认亲。” 。 第五章:父女 “滴血认亲?” 苏孟和苏达同时念出这句话,不同的是,前者语气震惊,后者却是十分平静。 “对。”钱大人扯着一边嘴角笑道,“既然苏大人和小小姐是亲生父女,对于这种事应该无所谓吧。下官不过是为了图一个心安,想必苏大人也能理解我们这些做父母官的心情。” 这话还真是臭不要脸,用脚趾头想也不会觉得苏达和采花大盗有半毛钱的关系,先不说开两间房肯定不是采花大盗的作风,就看看苏达这张儒雅清秀貌似潘安的脸就知道,他哪里还需要去“采花”,自愿扑上来的蜜蜂蝴蝶怕是都驱赶不过来。说是图一个心安,应该就是想借机会抓住苏达的破绽。苏孟心中忿忿不平。 不过,要真是滴血认亲,会不会露馅? 苏孟当然知道滴血认亲毫无科学依据,血融与不融和是不是亲子没有半点关系,但是连血型都查不出来的古代除了用这种原始且不靠谱的办法来验证亲子关系,别的办法怕是都没有了。 “可以。” 苏孟还在思考着找什么借口来搪塞过去,就听见苏达那句铿锵有力的回应。 “好!苏大人果然爽快。掌柜的,赶紧打一碗清水来,那边两个,多点几只蜡烛,照亮一点,让我们看得仔仔细细!“钱大人兴奋地安排着,还不忘略有深意地瞟了苏达一眼。 看到接到钱大人命令而快速行动的众人,又看到一脸幸灾乐祸的始作俑者钱大人,苏孟忍不住拽紧苏达袖子,牙齿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没事,不要慌张。“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苏孟僵直的手臂,苏孟抬头,看着依旧镇定的苏达。他好像和眼前的这场闹剧隔离开一样,情绪丝毫不受面前形势所影响。 工具很快就准备齐全,取血的器皿不仅有针,剪子,还有小刀,看来这钱大人还真是煞费苦心,生怕苏氏父女今天流不出血来。 “好吧,开始吧,就从……苏大人,你先开始吧。“钱大人选了小刀递给苏达。苏达也不拒绝,接过小刀,在食指上轻轻划开一道口子,待血液顺着手指慢慢滴落进碗里,他放下小刀,拿起绣花针,在递给苏孟的一瞬间,他低声说了一句 “大闹一通。“ 到底不是六岁小孩,苏孟很快就明白苏达的意思,她大力推开苏达的手臂,把手指藏到袖子里再背到背后,拼命摇头大喊“不!我不要!我怕痛!“说完就要往客房里面冲。 “愣着干嘛!赶紧抓住她呀!“钱大人大惊失色,用手指着几个官差让他们动起来。官差们得令后,冲上去抓住苏孟,想要把她带到桌前。苏孟也不是乖乖听话的主儿,她使出全身力气挣脱着官差的禁锢,两条腿扑棱着,还不时踹了官差几脚。不断有官差加入混战帮忙,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苏孟,他们把她拉到桌前,迫使她把手臂伸出来,撸起袖子就要扎她的手指。 “等等!“苏达上前把苏孟拉进自己怀里,对距离苏孟最近的那个官差狠狠瞪了一眼,”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来,不要你们帮忙。“ 语气虽说不带几分愤怒,但是那凶恶的眼神倒是让几个官差默默吞了口寒气。 “也行,你自己来。我看你也耍不了什么花样。“钱大人左右摆手示意官差放人。 捏着绣花针在火烛上缥了缥,苏达在苏孟挤得发红的手指上扎了一下,很快,一滴血球冒了出来,落进碗里。 看着苏孟的血也进到碗里,钱大人赶紧围上来盯住水里的两滴血,还不忘让官差看好苏氏父女。 本以为可以顺利给苏达安上“采花大盗“这个罪名的钱大人,在看到两滴血慢慢汇聚,再融合成一体后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慢慢抬起头看着苏达,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张,食指颤抖地指着苏达,结结巴巴地说”真……真的是你的女……女儿?“ 苏达拱手做了个揖“是的。苏某一开始就给钱大人说了,这是苏某的女儿。“ 自知再闹下去没有任何好处,钱大人双手合掌,脸上一副大事已了心中踏实的表情,对苏达拱了拱手,说了句“今晚多有得罪“,便招呼着官差走人,嘴上大声嚷着去下一家驿站搜查。 苏达客气地回了个礼,转身回自己房间。苏孟跟上他的脚步进了房,合上门。 “爹,你做了什么手脚?“害怕钱大人没走远,苏孟凑到苏达耳边小声道。 看着苏孟求知若渴的大眼睛,苏达轻声笑了“趁乱丢了点明矾进去。“语落,再瞧着苏孟搔首挠头的样子,苏达沉吟道”我原本以为你会向钱健学说出你我并非真正的父女这事,没想到,你却选择协助我,戏虽然演得略微夸张,不过唬唬人也是够了。“ “那是自然。我没有完全相信你,更不会贸然相信他,反正要从中选择一个,不如选长得好看的人相信。不过那明矾,爹是已经预料到今晚会发生这种事,才会事先准备的吗?”苏孟双手托腮,瞧着苏达。 苏达并没有要回答苏孟的意思,他仔细端详了苏孟的脸,笑了“钱健学有一点我不认同。“ “什么?“这个冷不丁的回答倒是让苏孟愣了神。 “他说咱俩长相没有一点相似。“烛光映得苏达的脸格外温柔,”我不认同。 因为,好看的人长得都是相似的。“ “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苏孟呜呼一声,待弄明白了苏达话里的意思,她瘪了瘪嘴,”哪有你这种夸别人还带着自己的人呀,简直就是,简直就是……” 说着说着,苏孟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逐渐耷拉下去。待她抬起头,苏达发现她的眼里闪着泪光。 “简直就是……和程蔓一样……” 下一秒,苏孟就嚎啕大哭起来, “我没有亲人了……我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看着苏孟哭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小脸,苏达也为之动容,他习惯性地将大手放到她的头上,轻声安慰她 “你还有我,我就是你的亲人,我们,就是父女。” 。 第六章:赶路 出乎苏孟的意料,当天晚上苏达并没有带上苏孟连夜赶路,他叮嘱了苏孟几句要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作势要离开房间,却被苏孟扯住袖子。 苏达微微回头,看到苏孟那张写满了问题的脸,半蹲下身,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苏孟的肩膀。 “我大概能猜到你想问什么,只是,现在告诉你,你也未必能明白。你只要知道,今晚可以睡个好觉,那些人短时间内不会再来。”苏达将苏孟的手轻轻拨开,放回被子里。 苏孟本想开口问些什么,但是她看苏达确实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也不去讨这个没趣,给苏达道了声“早些歇息”,便把被子扯过头顶,做出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既然信息已经传达到位,苏达也不久留,他走出屋子,小心阖上门,目光悠长地看着走廊,恍神不过半分,便进了自己房间。 出师不利的钱健学跪在地上已有一个时辰,但面前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却没有半点要他起来的意思。最开始钱健学还认真表现出心有愧疚无脸见人的姿态,但跪的时间太久,他便只剩麻木,连懊悔的表情都懒得表演。本来嘛,自己和做官时候的苏达就不熟,只是在高进开题的时候见过两面,针对皇上提出的某一备选课题讨论过几句,两人的交情和“熟悉”二字绝不沾边,更别说苏达辞官已有十年,这十年间对方到底有没有娶妻生子自己怎会知道,倒是眼前这位惹不起的老爷,怎么就笃定苏达和那个六岁小儿绝非父女呢? 想到这儿,钱健学偷偷抬起头,打量起这位老爷来。 “你在看什么?” 说话声量并不高,语气却不怒自威,这就是久居上位者的霸气。 “没……没有。下官不敢。”钱健学急忙回复。这回声音里的发颤倒不是装出来的。 “哼,烂泥扶不上墙。”老爷换了个坐姿,手指轻叩着椅子扶手。上好的黄花梨,被敲打着发出的声响也是清脆悦耳的,只是这声音传进钱健学耳朵里却毫无美妙可言,更像是阎王爷索命时迫近的脚步。 “行了,你跪得也有这么久了,起来吧。”太师椅上的老爷大发慈悲,钱健学赶忙起身,嘴里还不忘谢恩。 “林大人,这事儿确实是下官没有办好。您责罚下官就行,可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就不值当了。”钱健学赔着小心,希望林汝光能心情好点,赐他个座。 瞧着钱健学这副小心讨好的奴才相,林汝光心里满是嘲笑和鄙夷,他面上山不显水不显,随便指了个座,意思是钱健学可以坐了。后者一边谄笑着一边一瘸一拐地小步移动过去,待屁股终于落了座,又“嘿嘿”笑了两声,对林汝光的宽容大量表示感谢。 林汝光一个字都没说,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半晌,才慢吞吞地开了口“虽说你这次没有顺利给苏达安上一个罪名入狱,不过也是膈应了他,让他到底是不痛快,也算是达到了目的。不算是没有办好。” “是是是,林大人满意就行。下官为了林大人的吩咐,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钱健学一听林汝光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赶紧表忠心,“这个苏达,还真是不知好歹,竟然敢惹我们林大人不高兴!林大人,既然这个苏达是您的仇人,那也是我钱健学的仇人,我要是逮着机会,定让他不得好死!” “仇人?倒也算不上。”林汝光瞧着那跳动的烛光,眼睛有点失神,思绪似乎回溯到很久之前,“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担惊受怕地过了一晚,苏孟恐怕真正睡着的时候还不足一个时辰,但是她却毫无睡意,连早饭都试图劝说苏达不要吃,直接上路,速速离开这个鬼地方。苏达看着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叫掌柜的打包了一些馒头,招呼车夫们启程。 “爹,爹,我说,这驿站里面肯定有昨晚那个钱大人的耳目。不然为何钱大人昨晚跑来捉贼呢?”苏孟鬼鬼祟祟地拦着苏达,恶狠狠地朝驿站的方向瞪了一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有关系吗?”苏达吩咐着车夫把行李搬上车,趁着空隙回答苏孟。 “当然有关系啦!”苏孟一激动,说话的分贝也大了很多,发觉这点后,赶紧捂住嘴,把苏达拉到更远的地方,“咱们就这样算了吗?都不反击?” 苏达眉头一皱,严肃地说“孟儿,你爹我不过是一介草民,没权没势,如何去打击报复他人。”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即便是我手握重权,也不能做这种君子不齿之事。” “这……这怎么就君子不齿了?咱们不是受害者吗,那些欺负我们的人,他们做的事就是君子所齿了?我自己受了欺负,我总得报仇呀,不然我任人宰割,还有活路吗?”苏孟觉得好委屈,苏达的一席话简直颠覆了自己的三观,古代人都是这般“圣贤”吗? 苏达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苏孟说“孟儿,爹不让你去报复这个驿站的人,是因为这些底层的人往往是受到胁迫而不得不做这些事儿,我们没必要去报复他们,真正应该报复的是那些藏在水底的指使者,可是他们藏得深,且不是我们轻易可以接触的,所以,在我们能力不足的时候,不要浮躁,不如花时间来强大自己,才终能有一天不被别人欺负。” 这席话是苏孟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下细一想,苏达说的很有道理,昨晚钱健学来的时候,那驿站掌柜的一直不敢抬头看他俩,脸上也肿了一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如果自己冲动地去报复他,那自己岂不是和钱健学同一货色啦?想到这儿,苏孟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她因着自己先前说的那些鲁莽的话而羞红了脸。 觉察出苏孟的羞愧,苏达也没说什么,他唤来车夫,将苏孟扶上赶过来的马车,对苏孟低声说道“你现在还小,没有想到那些是很正常的,待你如我一般经历了各种事,也会透过事件看透真实了。” 苏孟点点头,钻进车厢里。苏达的话让她始终没法平静,同时,这个从天而降的钱健学也让苏孟意识到,苏达这个人也是一个谜团,他到底是什么人,有怎样的过去,为何辞官,又得罪过哪些人,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又是什么人,苏达救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太多的问题,太多的不安,每次问苏达他都会找其他借口岔开话题,导致苏孟连点线索都没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呀?”苏孟揉着包子脸,小声嘟囔着。 因为钱健学的突袭给苏孟带来的阴影太严重,后面几日她坚决不去驿站过夜,索性一行人夜里也歇在马车上,醒了就继续赶路,原定五日的车程直接被缩短到三日,一道破败不堪的拱石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苏达率先下了马车,说了一声“到了”。 “到了?”苏孟瞪大眼睛看着这道拱石门。这算什么,某个大墓的标志吗?我们是要去盗墓吗?难怪苏达这个人神神秘秘不让人问他的过去,原来是有这种不可告人的身份。等等,既然是盗墓大盗,之前怎么当的官?花钱买的?好啊,亏你个苏达满口君子圣贤之类的之乎者也,原来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这边苏孟还沉浸在自己的各种猜测里,那头的苏达已经在给车夫结算工钱了,待他算好价钱并说好送到目的地就结款后,再向前轻轻敲了苏孟的头一下,极少见到的兴奋之情在他脸上浮现。 “孟儿,爹的朋友就住在这个村子里,咱们要在他家住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可得听话,不要惹你叶叔叔生气。” 朋友?叶叔叔? 苏孟望着面前一幢幢荒败的石头房子,倔强的野草在墙里和石缝中肆意生长,勉强称得上“路”的石板布满青苔,微风和着食物腐朽味打着卷袭来,街上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居然是个村子?! 。 第七章:荒村 虽说现在是在盛夏,但是走在这青石板路上,苏孟却觉得后背发凉,尤其是后颈处,就像有几个看不见的“朋友”在朝着它吹气一样,浑身上下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冒。 再看看苏达,好似走在洒满阳光的康庄大道上,脚步轻快,神情轻松,凑近一点还能发现,他居然还哼着小曲。这和平时的苏达简直判若两人,苏孟有理由怀疑前面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苏达,莫非是被一个孤魂野鬼附了身? 呸呸呸!封建迷信要不得! 苏孟大幅度地甩甩头,把脑子里的猜想都甩光,大步跑上前,跟上苏达,蹭一点活人气息。 这个荒村看着不大,但是实际走起来才发现并不小,苏孟一行人整整走了近半炷香的时间才到达那位叶叔叔的家门口。 一人高的石墙把众人挡在门外,透过残缺的木门,苏孟瞅见院子里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说是具尸体也有可能。 “行了,把行李就放在这儿吧。”苏达朝两位车夫做了个揖,“这几日辛苦二位了,返程时多加小心,还望早日归家。” 车夫拳掌相抱回了个礼,留下马车离开了。 待车夫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苏达带着苏孟直接推开木门进入院内,进入眼帘的满是空荡荡的泥土地和石头壁,椅子上的人不知何时离开了,整栋宅子竟无一点活人的气息。 这是个宅子,还是座墓呀? “哐——” 一声巨响,把正在思索这儿是否是座坟墓的苏孟吓个半死。她捂住耳朵寻找声音来源,看到一个身披草皮手里拿着一面锣和一把锤的胖子,正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大声笑话她。 “笑死我了!哎哟那个样儿哟,跟窜天炮似的还蹦一下,啊哈哈哈蛤笑死我了,哎哟还真是不经吓。”许是笑得太厉害,那胖子双手捂着肚子,表情也有些扭曲。 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河马”?苏孟一脸不爽地看着这个现在又满地打滚的胖子。 “临风,你怎么还这么喜欢吓唬人。”苏达语气里非但没有责备,甚至还带了点宠溺的意味。 等等,临风?玉树临风的那个临风? 这给苏孟的惊吓程度绝不比刚才那声巨响轻,面前自己的父亲大人还慈爱地扶起圆滚滚的叶临风,掸了掸他衣服上的尘土,此情此景让苏孟联想起幼儿园时来门口接自己放学的老爸,不过自己当时可没这么胖,不,哪怕是怀双胞胎,自己也不会这么胖。 “苏老弟,还不是因为太久不见甚是想念呀。”叶临风亲切地抓住苏达的双手,摩挲着他的手背,这个画面引起苏孟强烈的不适。 “不过,这位是?”叶临风朝着苏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等着苏达给自己介绍。 “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介绍一下。”苏达对着苏孟招招手,示意后者过来,“这是我的女儿,叫苏孟。孟儿,这位是爹爹的朋友,叶临风叶叔叔。” “叶叔叔好。”苏孟极不情愿地打了个招呼,脸上挂了个虚伪的笑容。 “好,好,好。”叶临风热情地回应,顺便仔细端详了一把苏孟的脸,面露遗憾,“可惜呀,小孟没有遗传到你的美貌,要是长得像你,会好看得多呢。” 这是,在暗示我长得不好看?你长这么胖,你还好意思嫌弃别人不好看?苏孟感觉自己的理智逐渐失去控制,下一秒会做出什么行为她已无法预测。 “叶兄,此言差矣,孟儿长大后绝对是个美人儿,容貌不会比我差。”苏达摆摆手,倒也没否认叶临风对自己长相的赞美。 “欸,比起苏老弟还是差了么一星半点。”叶临风急忙补充。 这两人就着苏孟将来到底会不会和苏达一样好看一事儿争论好一会儿,直到苏孟重重地咳嗽了四五下才得以收敛,末了叶临风还不忘娇羞地锤了苏达胸口一下,嘴上说着“你好看你最好看”之类的话。 苏孟感觉自己胸中燃烧的怒火变成了昨晚吃的玉米馍馍,差点就吐了出来。 欢快地引了苏达苏孟进屋后,叶临风连忙锁上门,问父女俩来这儿的路上有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苏达沉思了一会儿,说来的路上没有看到一个人,想必是没有引起他人注意的。 “不过叶叔叔刚刚又是敲锣又是大笑的,我看动静也不小,不知那会子有没有引起某些人注意噢。”苏孟早就看这个叶临风不顺眼了,找到机会就要反击。 叶临风白了苏孟一眼,又笑呵呵地对着苏达说“没事没事,就算别人发觉你们进村了也没有关系。咱们这个荒村,一般人都是不敢来的。”说完又举起厚手拍了拍苏孟的头,“小孟刚来咱们村,肯定很好奇,今晚叶叔叔带你去好生逛逛。” 叶临风这一拍可不得了,即便他手掌再厚,但这么一下也足以让苏孟眼冒金花,她脑瓜子嗡嗡嗡了好几分钟,才清醒过来。 “什么?晚上去逛?我才不要!这村子白天我都觉得瘆人得很,更别说晚上了!”苏孟可怜巴巴地拉着苏达的衣角,“爹,我不要和叶叔叔出去,孟儿害怕。” 许是苏孟这惺惺作态的表情让叶临风感到浑身都不爽利,他咧着嘴,退了好几步“不去就不去,我和你爹一起去逛,到时候我们回来给你说村里有多好玩,你可别后悔,要是流着眼泪擦着鼻涕说我们不带你玩,那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我的名声。” 苏孟瞪了叶临风一眼,坚定地说“我才不会后悔,你们自己去玩吧,我在家睡觉就行。” “行,小姑娘够坚定,不愧是我苏老弟的女儿。”叶临风比了个大拇指,“我马上吩咐厨子做一桌好菜,今天我要和苏老弟好好喝一壶!对了,苏老弟你怕是不知道,我后院池塘里养了一只特别大的红锦鲤,找人来看过,说是福星呀!我给你说,这一般人我还不让看,今天苏老弟来了,必须得让你好好看看……”话还没说完,叶临风就忙不迭地拉着苏达的手臂进了后院,苏孟本来也不想跟着他俩去认识那位”福星“,索性参观起这栋宅子来。 整座宅子分为前院、中庭、和后院三个部分,前院苏孟进来的时候看过了,不算大,也没什么东西,中间的庭院就是叶临风一家人居住的地方,除开苏孟现在所在的大厅外,左右大概各有五间屋子,大厅外面就是后院,比前院大大概一半的面积——这个宅子放在现在来看肯定算大,但是在古代的话,估计也就是小门小户级别了。在参观宅子的时候,苏孟发现有一点很奇怪,屋子里的所有窗户都紧紧关闭,有一个房间的窗户糊的是黑纸,大白天愣是一点光都透不进去。这间屋子苏孟不敢进去参观,就在门口朝里面瞅了一眼,就跑了。本来还想着问问叶临风这间屋子是拿来干什么的,但是又怕叶临风会借机愚弄自己,苏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晚饭的时候苏孟基本上就没说话,全是叶临风在问苏达问题,同时抒发自己对苏达的思念之情。苏达也很有耐心地回复叶临风,时不时也对叶临风的想念做出回应。苏孟觉得这顿饭都快吃出内伤了,便早早地搁下碗,说要去院子里透透气。 这世上最舒服的东西,莫过于夏日的晚风了。苏孟站在后院,感受着从不远处的山林间吹来的轻风,风里还有淡淡的竹叶清香,夹带着让人心安神宁的治愈力,苏孟感觉全身的紧张和不安都被吹走了。 “咕噜——“有鱼吐泡泡的声音。 苏孟记起白天的时候叶临风说过,后院池塘里养了一条很大的锦鲤,想来这声音肯定是锦鲤发出来的。 反正现在也是无事可做,不如去逗逗那条锦鲤。苏孟拍拍手,走到池塘边,看着暗黑的湖面上漾起一道明显的波纹,一抹巨大的红色在慢悠悠地前进着。苏孟倚着池塘边堆砌的小围栏坐下,手指轻点湖面,感受冰凉池水带来的美好。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又想起叶临风对自己样貌的评价。平心而论,这具身体的模样绝对不差,虽说年龄尚小,但是也能大概看出将来的长相,只要能好好长大,那肯定是美女一枚。不过真要和苏达比较,这个胜负苏孟还真不好下判决。年过三十的苏达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随便套个麻袋走在路上估计都会被星探挖掘,再不济做个互联网潮流名人,粉丝数肯定过亿。 “苏孟呀苏孟,你可得好好地漂漂亮亮地长大,可千万不能打了你爹那张俊脸。“苏孟摸着自己的脸蛋,语重心长地对湖中的倒影说。 话音刚落,苏孟听到身后似乎有一阵微弱的声响,像是有人踩在树枝上发出的声音。猜测是叶临风又在装神弄鬼,苏孟这回不打算上当了,她连转身都免了,还是坐在原地,等着叶临风耍什么花招。 身后的声音逐渐靠近,苏孟还是维持原样,看着自己在池里的倒影。 突然,在苏孟的倒影旁边出现一个人,那人脸色苍白如纸,眼下一片黑色阴影,嘴巴微张,露出显眼的獠牙。 苏孟还看到,这个人的嘴角还淌着血,血正一滴一滴掉进池中…… 。 第八章:恶鬼 正当苏孟打算尖叫时,一只肉手伸了出来一把将这长相可怕的男孩儿抡开。 “干啥呢你!不在下面好好待着,跑上来干嘛?” 叶临风气得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 “我……我这不是听我娘说家里来了客人,想上来看看客人长啥样……”男孩儿的声音听上去还是蛮稚嫩的,应该还没过变声期,”而且,这不是,都天黑了嘛……“ 经过叶临风这一通动作,苏孟也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仔细瞧了瞧那位不速之客,发现他个子竟然比自己还要瘦小。想不到自己刚才差点被一个不足五岁的孩童吓到,苏孟心里感慨自己没用,同时庆幸还好没有叫出声来。 “唉,我说花姨也真是,嘴巴一点都不严,任何事情只要她知道了,不出半炷香时间整个村子都要传遍。”叶临风气急败坏地跺跺脚。 “孟儿,怎么了,你没事吧?”苏达不知何时出现了,他双手按着苏孟的肩把她仔细检查个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松开手。 苏孟摇摇头,转过身指了指叶临风和被他正训着话的男孩,问道,“爹,你看那个小男孩,他长得是不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呀。” 苏达其实早就看到那个男孩了,但他并没有对苏孟的问题作出回答,而是当起了和事佬“叶兄,此事就算了吧,孟儿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你也不要一直教训这个小孩,他应该没有恶意,大概,只是想寻一个同龄人玩耍而已。” 既然苏达都这么说了,叶临风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又用肉手拍了拍男孩儿的后脑勺,让他以后注意点,不要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别人背后吓人,尤其是不能去吓唬陌生人。 小男孩点点头,右手举到嘴巴,大口咬下手里的番茄,朝着苏孟眨眨眼,欢快地跑了。 苏孟瞧见小男孩刚刚那个动作,愣了一下——所以他嘴上淌着的不是血,而是番茄汁? 叶临风给苏达赔了个不是,又亲切地攀上来拉住苏达的手,要他和自己去街上逛逛。 “等等,叶叔叔,”苏孟叫住正打算离开的两人,“那个男孩的长相,好像和我们不太一样,他……” “他得了恶鬼病。“ 叶临风侧过脸,对苏孟说, “今晚你同我和你爹去街上逛逛,我会给你解释的。” 恶鬼病? 和南国一样,这又是一个苏孟认知中从未出现过的名词。 “这个病,还需要去街上逛逛才能解释吗?”苏孟疑惑地问。她的脑子里,冒出另外一个名词,和这个男孩儿的脸重叠着。 “孟儿,很多事情,并非只用空洞地文字便能解释完整。”苏达也转过身,微笑着对苏孟说道,“凡事不要只求一个解释,多看看不是坏事。” 不知为何,苏达的话总是给苏孟一种别有深意的感觉,更奇怪的是,苏孟还就吃教导主任训话似的这套,看来穿越到小朋友身上,不仅身体变小,心智也变小,更加依赖这些成熟的大人。 看到苏孟点头答应,苏达向叶临风拱手道“麻烦叶兄了。“ 戌时过,天早已大黑,叶临风唤来小厮备好三只灯笼,特别叮嘱苏孟等会儿在外面千万不要因着看到某些东西而大呼小叫。苏孟接过灯笼,看着这位名叫阿木的小厮,发现他比在后院见到时长得还要可怕,左脸有一大块红斑,看着颜色还比较深,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吊梢眼,颧骨突出,这张脸光是看着就让人退避三舍。 害怕自己异样的目光过于明显,苏孟赶紧收回视线,道了声“多谢“,便跟着苏达和叶临风出门了。 刚踏出叶宅大门,苏孟就发出了小声的惊叹。 整个村子和白天荒凉凄凄的景象完全不一样,长街短巷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各式各样的摊位前小贩卖力叫喊推荐着自家商品,有妇人扯着大嗓门同小贩讲价,手指对摊上摆的木梳挑来拣去,抱着幺儿的农夫摘下一串糖葫芦递给一旁早已垂涎三尺的大女儿,小贩收了钱,还不忘对农夫的孩子夸奖一番。 好一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的和谐场景。 但是,多走几步,苏孟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走在路上的本地居民,乍一看很普通,仔细一看,他们或多或少都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 好些个成年男子,体型都极瘦削,脸色和阿木一样,苍白如纸,大大小小不同面积的瘢痕布满整张脸,眼袋大得都快掉到地上了。而那些小孩们,脸上要么长着大片疱疹,要么就是明显的红斑。妇人们虽说外貌没有男子那般夸张,但是肉眼可见的瘢痕也说明,他们和普通人不一样。 “这是……“苏孟停在半路。 “是恶鬼病。和阿木一样的病。“ 叶临风很难有这么正经的时候,他说话的语气一改之前的跳脱,反而是一副悲天悯人却又爱莫能助的无奈, “整个荒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有这种病。“ “叶叔叔,请问得这个病的患者,是否畏光,且皮肤一旦暴露在强光下就会长红疹或者水疱呢?“苏孟眉头紧蹙。 叶临风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苏孟,点头称是。 果然,这被唤作“恶鬼病”的病症,其实就是卟啉病,也就是现代人习惯性说的“吸血鬼病”。程蔓的老公江莱,也就是苏孟的姐夫,就是一名皮肤科医生,平时最喜欢把他看过的一些稀奇古怪的病拿到餐桌上讲。有一次吃牛排的时候,他看着五分熟的牛排联想到白天刚在他那儿接受治疗的卟啉病患者,竟然滔滔不绝地讲了足足半个小时,偏偏程蔓还不觉得倒胃口,她听得兴致盎然,用叉子指着牛排问瘢痕是不是和这牛排的颜色很像。那顿饭苏孟是一口东西都没吃下,只记得江莱描述的那些症状,畏光,皮肤容易发红疹,牙齿也会比普通人看起来尖锐一些。苏孟看到阿木那张脸时就想到了卟啉病,但是却不能确定,直到看到这么多患者,同时自己问的那些症状也在叶临风处得到了肯定,那么她便可以确定了,所谓的恶鬼病就是卟啉病。 但是,这卟啉病的治疗方法是什么,苏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自己当时只顾着干呕和大呼江莱闭嘴,哪儿还有心思去听江莱说他后面采取的措施。 “我小时候有一个玩伴,她就得过这种病,症状和阿木挺像的,所以,我才多问了几句。”害怕自己穿帮,苏孟找了个理由蒙混过去。说完捂了捂胸口,换上一副被吓到的表情。 叶临风似乎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他接连叹了好几口气,感慨老天爷不愿可怜一下世人。苏达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但只在苏孟身上停留几秒钟,很快就转到其他地方。 “但是,这个病应该没有传染性吧,怎么会这么多人都得了呢?”苏孟小声问叶临风。 叶临风停下步伐,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大约五十年前,这个村子里出现了一户得了此病的人家,村民们都觉得有恶鬼潜入此村,惧怕自己会遭殃,大部分村民都搬走了,后来又有几户人家也出现相同的症状,这个村正常的人几乎都搬走了,村子也荒败下来。结果不知怎地,有其他得此病的人知道了这个地方,他们举家迁徙过来,在这儿安了家。大概是同病相怜,原住民非但没有排斥,反而还很欢迎,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因为都是差不多的症状,所以村里的人都习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白天不出门,到了晚上才出来活动,所以你出来的时候看到外面人声鼎沸,和白天截然不同,吓了一跳吧。还不止这些,你看!“叶临风抬起手,指着不远处一个瘸着腿的卖油翁,”还有其他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人,也来到此地安家。那些在原生地过不下去的人,到这后反而过得很开心,在这里,没有人会把他们当成怪物,大家都是一样的,并无异常。“ 听着叶临风的话,苏孟却有些悲伤。卟啉病也好,缺胳膊少腿也罢,得这些病的患者根本不是自愿得的,却必须遭受来自社会的白眼和区别对待,他们已经因为疾病而过得不顺了,而社会却加重他们生活的艰难。好在还有荒村这样的地方可以庇佑他们,给他们一个美好的家园。 “那么,叶叔叔,这个病就没有医治的办法吗?“明知问题答案,苏孟还是尝试性地问一下。 苏达把手搭在苏孟脑袋上,轻轻抚了抚,他温柔地替叶临风回答了“没有。这里的人,大多活不过四十岁。“ 活不过四十岁?苏孟愣住了。卟啉病并非是绝症呀。 正想问问苏达活不过四十岁的原因是什么,就看到一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朝着苏孟他们奔跑过来,到了跟前,小姑娘停下来,手撑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都是汗水,小脸通红,红色瘢痕藏在里面轻易看不出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姑娘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怎么了蜻蜓,不着急,你慢慢说,可别岔气。”叶临风上前接话,看来这位蜻蜓小姑娘是来找他的。 “不能慢啊老爷!”蜻蜓抬起小脸,一着急,两行泪水流下,“阿木犯病了!他快不行了!老爷你块回去救救阿木吧!” “什么?!”叶临风后退一步,不管苏达和苏孟两位客人是否落在后面,拉着蜻蜓的手就往宅子方向跑。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苏孟始料未及,她看向苏达,等待着对方告知接下来干什么。苏达并无言语,只是牵起苏孟的手,大步追上前面的叶临风和蜻蜓。 感受到苏达手心里的汗水,苏孟知道,这个情况绝不简单。 ------题外话------ 卟啉病确实挺少见的,很多人即便是有症状也不会联想到那儿去。现代医学可以医治此病,但要是在古代,怕是无药可医。 。 第九章:一条人命 叶家大宅门口已经围了好多村民,看到蜻蜓带着叶临风一行人回来,自觉让出一条道给他们。有好几个人女子看到苏达的面庞,竟然害羞得红了脸。想来也是,苏达的长相放到普通人中就很出众,更别说比起这些因为卟啉病而不同程度毁容的男性村民了。眼下也不是炫耀自己美貌的时候,苏达对那几位女子眼睛里火辣辣的爱意视而不见,跟着叶临风径直进入屋内,并关上了大门。 “往这边,到下堂去。”叶临风带着苏达和苏孟来到那间窗户都是用黑纸糊的房间,连烛台都不带,直接走到最里面。苏孟紧紧靠着苏达,跟着往里面走,看到叶临风所在的地方有一个一平米左右的洞口,底下有微弱的烛光,想必这就是下堂的入口了。 苏达让苏孟走在他前面,右手拽着她胳膊,生怕她摔倒。两人小心翼翼地下到下堂,便看到叶临风和好几个家仆聚在一处,脸上表情紧张,神色慌忙,却又不敢向前。而在他们对面,蜷着一个称之为“人”都有些勉强的生物,那留着口水喘着粗气的模样像一只野兽,双眼通红好似厉鬼,衣服已经被撕破得不堪蔽体,手指蜷曲扣着地面,对着试图靠近他的人露出獠牙。 这比苏孟之前看到的阿木不知可怕多少倍。 有一矮胖妇人想要上前安抚阿木,却被跳起来的他用獠牙逼退,妇人哭肿了双眼,用手握拳捶着自己心口“阿木啊,阿木,我的好孩子,你怎么突然犯病了……我是你娘呀,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娘呀……” “花姨,没用的,阿木已经失去了理智,他认不出你来的。“旁边一位瘦小的家丁拉住花姨,不让她再次上前。 叶临风眉头拧成一个“井”字,他手里拿着一圈绳子,想趁着阿木的目光被其他人吸引时绑住他。 苏孟瞧着这副场景,脑子里不停回忆江莱之前说过有关卟啉病症状的描述,依稀记得他说过会并发一些精神疾病,眼前的这些表现是否就是精神疾病的体现她也无法鉴定,更让她着急的是,她身为一个在攻克了多种疑难杂症的现代科技社会生活了二十五年的人类,对眼前的场面竟然毫无头绪,帮不上一点忙。她受过的各种教育,在任何一种病症面前,都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花姨的哭号没有半点作用,阿木的行为举止较之刚才更加癫狂,他直接将不成形的外衣撕成两半,仰头怒吼,似乎要将这沉睡的老天叫醒,让他看看黎民百姓过的是怎样的苦难日子。众人还在惊慌失措中,阿木一个转身,看到角落处站着的苏孟,皮肤白皙光洁,没有任何瘢痕,这是一个正常人。许是苏孟的外貌刺激了阿木,他竟朝着苏孟狂奔过来,在尚有两米距离的地方凌空一跃,指尖锋利的大手扬上半空,不带一点停顿地直接挥向苏孟。 “呼——”苏孟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立起来,她想要躲闪,但是身子却好似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木尖锐的指甲越来越清晰。 千钧一发的瞬间,有一道人影闪现在苏孟身前,下一秒,苏孟听到锐器刺穿物品的声音,看到红色的血液如泼墨般喷薄而出洒满墙壁,阿木的身体如同突然断电似的径直倒地,胸口插着一把镰刀,鲜血潺潺流出,浸入地下三尺,他的身子极瘦,根根肋骨贴皮高耸,肚子凹陷,嘴巴还保持着大张的形态,眼里的光已完全消散,似乎已放弃发射求救信号。接着,家仆的尖叫声似山洪暴发,混杂着叫大夫来救命的求救声,花姨晕过去倒地,众人又急忙掐人中的兵荒马乱,苏孟都无暇关注。 她眼里只有面前这个因刚才的大动作而头发有些凌乱,胸前的衣服和袖口都沾满鲜血的男子。 为了救苏孟,苏达杀了阿木。 身体终于听了使唤,苏孟只觉得腿软,她侧着身体瘫倒在地上,眼泪决堤似的不停流下,嘴里一直默念着“对不起”,她不知道是应该说与死去的阿木听,还是说给为了她杀人的苏达听。 和往常会第一时间上前查看苏孟有没有事的苏达不一样,这次他也呆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摊开的双手,要不是上面满是鲜血,他怎能相信自己竟杀了人。 努力让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叶临风指了几个人让他们赶紧把此地收拾干净,又安排人手将花姨抬回房间,请大夫的人也落实后,他看着躺在地上早已没气的阿木,再看看呆若木鸡的苏达和哭哭啼啼的苏孟,用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上前拍了拍苏达的肩膀。 回过神来的苏达脸上依旧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双手无力地放下,低着头,对叶临风说了声,“抱歉”。 叶临风不做回答,也知道此时此刻语言的苍白无力,他摇摇头,感叹一句“这就是命”,指挥好仆人收拾了阿木的尸体后,便离开了,只留下苏达和尚在自责中的苏孟。 眼看着只剩下自己和苏达,苏孟抹了把脸,从地上爬起来,再到苏达跟前,轻轻地扯了扯苏达的袖子,向他道歉“爹,我错了,我不应该站在那儿……我也不应该傻不愣登的动都不动,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爹就不会……就不会……”话还没说完,她又哭起来。 “不,与你无关。“苏达眼帘半垂,自嘲似的笑笑,”是我自己鲁莽了,明明可以用棍子把他打晕的,非要杀了他……明明之前处理过这种情况的,这次居然……”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就是个瘟神,我一出现你就遇到各种不好的事,我,我对不起你。“苏孟哭到眼泪都流不出来了,鼻子因为流鼻涕堵塞,说话也瓮声瓮气。 苏达将苏孟的手拿掉,对苏孟说“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待会儿听你叶叔叔的吩咐,不要乱跑。“说完,苏达就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苏孟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刚刚才死了人的地方,她端了一只烛台,凭借记忆找到下堂的出口。沿着高低不齐的台阶,苏孟走了出去,抬头一望,夜空中悬着一轮满月,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纯洁美好,给世间万物镀上银边,将白天的荒败包裹成静谧的圣地。远处传来妇人教训孩子的叫骂声,还有她丈夫求情的声音,很快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和孩童的啼哭,如果仔细听,还会发现,是两巴掌的声音。院外由远而近又逐渐离去的打更声,提醒村民现在已是二更天。如果不发生刚才那件事,那么今晚应该只是少年阿木非常普通的一晚,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来看看这般皎洁美丽的月亮了。 “噗通——“ 大锦鲤跃出水面,打破此刻的寂静。 顺着声音的方向,苏孟看到立在池边那道孤单的背影。 一想到自己出现后,苏达因为她被钱健学当作采花大盗为难,再因为自己害怕官差而没日没夜赶路,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连个囫囵觉都没有睡过,又因着保护自己而不得不下狠手杀了人,还是杀了个孩子,苏孟就觉得鼻头一酸,万般自责与愧疚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要不然告诉苏达,自己就此和他分道扬镳,不再连累他? 苏孟在心里想着。 可是没了他,自己能去哪儿?又能干什么?活得过三天吗? 现实问题摆在面前,苏孟打消之前的念头,心里有了别的想法——我绝对不能再做一条咸鱼!我要做一个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人,不要再给其他人添麻烦! 这样想着,苏孟踏出左脚,想要奔向苏达,告诉他自己刚刚下定的决心,告诉他自己不会再成为他的累赘。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突然从背后伸出,捂住了苏孟的口鼻,将她拉进一旁空无一人的房间内。 ------题外话------ 来人呐~杀~人~啦~ 。 第十章:秘密 月光照不进来,空无一人的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有了这几日的经历,苏孟也比咸鱼时期要镇静得多,她虽看不见东西听不到声响,但通过捂住她口鼻这只手掌的厚度,大致猜到挟持她的人是谁。心里已有打算,她控制好力度,朝着那只肉手咬了下去。 “唉哟!” 叶临风吃痛,立马放开苏孟,看了看手掌并没有出血,他才松口气,甩了甩手腕,气急败坏地朝苏孟吼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下起口来还真不心软!” “孟儿不知挟持自己的人是谁,一时心慌,这才采取了非常手段。况且,刚刚孟儿还没有卯足劲儿,叶叔叔人高马大内体坚实,想来这点小伎俩,也不会对叶叔叔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吧。”黑暗隐去了苏孟脸上嘲讽的表情,“不过,如果叶叔叔是有话要同孟儿讲的话,这个房间,怕是隔音效果不够好。” 苏孟最后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叶临风,此时此刻他俩所在的房间距离苏达并不远,刚才自己那声惊呼,怕是有可能引起了苏达的注意。 “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叶临风划开一只火折子,走到屋子最里面,推开一扇暗门,对苏孟说道。 收拾好自己因阿木之死而悲伤自责的心情,智商和警觉同时上线,苏孟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握拳,俄而松开,然后便跟着叶临风走进那间暗房。 这间暗房竟是藏在两个房间的中间,利用空隙造出。一般人很难发现,这两间房比起其他屋子内部空间都要小一些,偏偏窗户面积却和其他屋子一般大,所以从外观视觉上也看不出差别。叶家宅子绝非草草参观时那么简单。 待房门紧掩后,叶临风点亮烛台,他只是瞧着苏孟的脸,倒是没有先开口。 “叶叔叔,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苏孟率先打破沉寂。 似乎是考虑了很久,叶临风终于说出心中准备已久的问题——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接近苏达,为何要打着他女儿的名号?“ 一来就是这么直接的问题,苏孟有点招架不住。 “我不太明白,叶叔叔,您怎么会问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哼。“叶临风鼻腔中发出轻蔑的哼声,”你还在这儿装糊涂!我告诉你,苏达这个人我再清楚不过,他的慈悲心肠堪比菩萨,连只鸡都不忍心杀,怎么可能会杀人!何况他之前也遇到过恶鬼病发作的情况,打晕病人就行,哪里至于痛下杀手。肯定是你,噢不,是你的主子,是你主子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威胁他,让他方寸大失,为了护你周全而失手杀人。肯定是这样,不然苏达怎么可能会杀人,这绝非他的作风!“ 面对叶临风的指责,苏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本就因为苏达为了保护自己杀了阿木一事而懊悔,现在叶临风将伤口再一次撕开,甚至还往上面撒盐,便觉得更加对不起苏达。但她更清楚,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自责,而是想着怎么蒙混过关,让叶临风不要紧盯着自己。 “是呀,叶叔叔也说我爹是为了护我周全而失手杀人,作为一个父亲,看到女儿身处险境之时,肯定会不顾一切只为救她,这不是常理之中吗?“苏孟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态度,将叶临风的问题驳了回去。 见苏孟仍在嘴硬,叶临风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若不是苏孟是一个六岁孩童,他怕是早就准备动手了。 “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好,我就将你不可能是苏达女儿的原因一条一条说与你听! 第一,苏达是我多年好友,我深知他生活作风简朴,从不虚荣显摆,浑身上下值钱的首饰加起来不会超过三件,且价格也绝不会过高。而你,你左手腕上戴着的那环玉镯,通体晶莹剔透色泽鲜亮,乃是上等翡玉,别说是寻常人家,就连宫里都不见得数量有多。若真是我苏老弟的女儿,怎会让你戴这么贵重的东西,即便是他爱女心切同意你戴着这玉镯招摇过市,但是他买得起这么贵重的东西吗?“ 一听这话,苏孟下意识地用手盖住左手腕的玉镯。这镯子是穿越过来时身上就戴着的,想来是这位小姑娘的心爱之物,苏孟也没有摘下过,一直戴着,谁知却因为这个玩意儿在叶临风面前暴露了自己,看来子女炫富就会“坑爹”,这个道理古今中外都适用。 眼瞧着苏孟面上已有一丝慌乱,叶临风乘胜追击,又追加一条理由。 “第二点,便是六年前苏老弟曾孤身一人来过这荒村拜访我,看你的年龄,估计是五到七岁,如果你真的是他女儿,那么六年前他来荒村时你要么刚出生,要么弟妹即将临盆,按照我苏老弟的性子,是绝不会抛下身怀六甲的夫人或是呱呱坠地的孩子出来云游的。而且,他六年前与我相见时,只字未提自己已娶妻一事,我和他是过命的交情,这种事,他没理由瞒着我不给我讲。“ 这又是一条石锤,要想找个理由反驳还真不容易。 “第三嘛,“叶临风瞥了苏孟的脸一眼,”那便是你俩长得一点都不像。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知道,你俩肯定不是父女。苏老弟面容姣好,如黑夜之明月让人心宁向往,而你,则是长了一张让人讨厌的脸!“ 听完三个理由,再看着手指自己脸的叶临风,苏孟深知不管怎么找理由,他都不会相信,索性全盘托出。既然这叶临风是苏达好友,总不至于迫害生死之交“捡回来“的女儿吧。 “你猜得不错,我确实不是他女儿。“ 苏孟平静地对押中后兴奋得上蹿下跳的叶临风说, “但是,也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叫他一声‘爹’,也是合情合理。“ 这个答案让叶临风始料未及,他两只肉手扣在一起抵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你,你慢点说,什么叫做给你了第二次生命,难道他现在自学成长做了大夫,救了你的命?“ 苏孟寻了一把椅子坐下,耐着性子给叶临风解释“那日我全家遭贼人灭门,我死里逃生捡了条命,但是我受了伤又跌入湖中,命在旦夕,是路过的苏先生好心救起了我。同时,他给了我一个全新的名字,让我做他的女儿,接着,便带着我来此地,后面发生的事儿,你都清楚了。“ “等等,你全家被灭门,你又掉进湖里,他又救了你,还把你当作自己女儿?”叶临风满脸都写着震惊,”我家苏老弟会这么傻?给自己惹这么大麻烦?欸,不对,这倒还真是他的作风,路见不平,惹祸上身。那,你可知杀害你全家的贼人是谁?“ 苏孟摇摇头,扶额道“我醒来时记忆全失,对于过去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不记得家在哪里,更不记得杀害我全家的凶手是谁,还是苏先生告诉我,我家里遭遇的那些事的。但是,我偶尔看到某些场景,会突然记起一些零散的片段,就比如,我问你那恶鬼病的症状一事,我就觉得,很眼熟,似乎之前看到过。”这段话90都是真的,不过最后几句倒是为了掩盖自己是穿越者这事而临场胡编乱造的。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呀,小孟你竟然有这样一段经历。”叶临风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看来是很相信苏孟刚刚说的话,“我是听说过,半个月前宁远的孙家被一夜灭门一事。看来这次,苏达可是给自己惹了一桩天大的麻烦。” 还不等苏孟发问,叶临风便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我这位苏老弟,从小便和我不一样,看到什么不公不正之事要站出来批判,为他人之事奔波,解他人之烦忧。很可笑吧,明明他自己就生在沼泽里,却还想着要帮助其他人从沼泽里爬到岸上,不自量力。” 说完,自嘲般地笑了笑,“曾几何时,我也羡慕他的勇敢和无畏,也想像他那般直抒胸臆,云游四海,做自己想做的事,但终究还是将生死放在首位,藏匿于这世人不愿来的荒山野岭,做一只缩头乌龟。哼,到底,我还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是,有什么人在追杀你们吗?”苏孟听得云里雾里。 叶临风没有直接回答苏孟的问题,他端起烛台,认真说道“等你再大一点,你爹会告诉你的。今夜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爹。此事,就是你我之间的一个秘密。” 语毕,烛光被吹灭,屋内再次陷入黑暗中。 第二日,用过早餐,苏达便让苏孟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 原计划在荒村待上一段时间,但昨晚发生了那件事,苏氏父女也不好久留,即便是主人家叶临风也得顾及花姨的感受,便默许了两人的离开。 叶临风和苏达这对好朋友在马车前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迟迟不见要分手的意思,苏孟也识趣地坐在车厢内安静等待,未曾催促过。透过车窗,她看到蜻蜓领着一位矮胖的妇人偷偷从门里伸出脑袋向外张望。那妇人就是花姨。 苏达也注意到了花姨,他双手握在胸前,朝着花姨深深鞠了一躬,花姨看到苏达的动作,不禁掩面痛哭起来,她摇着头,连连说道“不怪你,是那孩子命不好”,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好几个女眷还拿手帕擦擦眼泪。车厢内的苏孟更是心头一酸,她强忍着泪水,握紧拳头,发誓自己一定要强大到可以保护好自己,不至于再让类似的事发生。 因为只有苏达和苏孟两个人,便只驾驶了一辆马车,苏达来做车夫,苏孟就在车厢内休息。二人行至一片空无人烟的大草地,苏达停住马匹,叫苏孟出来透口气。 夏季难得的阴天,竟无半点闷热感,微风带过,竟然还有丝丝冰凉。 苏孟脱了鞋,踩在软糯糯的草皮上,感觉昨日事件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光,脑袋里只有欢快和轻松。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孟儿的生日。” 苏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孟低头陷入沉思。这具身体的出生日期她肯定是不知道的,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日也断断不能拿来用,想来想去,不如回复“不记得了”。 “这样呀。”苏达像是早就猜到一样,也不意外,“不如,就用我和你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日子做你的生日,六月八日。” “好啊,那也算是我的生日,我重生的日子。”苏孟甜甜地回答。好巧,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十二月十六日,这六月八日刚好打个对折。 看到苏孟答应爽快,苏达也笑了。苏孟觉得苏达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孟儿,你一直盯着爹干嘛,是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苏达抹了一把脸。 “那倒没有。”苏孟急急摇头,“孟儿只是在想,爹为什么对孟儿这么好?孟儿总觉得,爹有什么事儿瞒着孟儿……”一边说,眼睛还一边往苏达的方向瞟。 苏达双手背在身后,迎着微风,任凭自己乌黑亮丽的秀发被风吹乱,几缕发丝垂到眼前,遮住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晌,苏达开口了 “就像孟儿知道恶鬼病症状一样,孟儿有秘密,爹也会有秘密。爹的秘密,孟儿现在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爹不会害你,就行。你是我的孩子,同时, 你也是我的棋子。“ ------题外话------ 这个坑,算是在第十章埋下了。 希望看的人能够越来越多,这样延安才能更有动力呀! 。 第十一章:平凉 “你也是我的棋子。“ 自苏达向苏孟说出这句话后,苏孟的脑子里便将这句话镌刻三分,时时刻刻琢磨这句话的含义。苏孟知道,这种年龄的女孩无法帮他完成什么艰巨的任务,何况这具身体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娇滴滴的富家小姐,肩不能挑背不能扛,那么,唯一有利用价值的,就是她的身世了。 宁远的孙家——这是叶临风之前说过的——应该就是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若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价,以及苏达的计划,只有从这里下手。苏孟托腮思索。等有机会,一定得找办法打听一下这户人家的相关信息。 苏氏父女在马车上已赶了一周的路,幸亏叶临风给的干粮够多,不然他俩就得去捕猎果腹了。苏孟注意到,随着马车的行进,周遭的景色也变得越来越萧条,气温也越来越低,根据判断,苏达应该是在带着她北上。 在穿上了最后一件可以穿的衣服后,苏孟哆哆嗦嗦地拉开帷幔,看到窗外满是连绵的陡山,没有绿色植被,没有潺潺小溪,没有群鸟嬉戏,只有贫瘠的泥土地,偶尔发出“嘎嘎“声从头上飞过的大鸟,发出微弱的欢迎信号。 “孟儿,前面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苏达停下马,掀开车帘,对苏孟说。 “噢,这样呀。爹,我们会在这儿停留多久呢?“苏孟哈了口气,搓着手。 苏达略作思考“目前还不确定,也许三年,也许五载。“ “啊,要待那么久啊?“苏孟望着这匹光秃秃的山脉,语气里藏不住的嫌弃。 小女生总是对光鲜亮丽的东西趋之若鹜,对丑陋贫穷的事务弃如敝帚,苏达倒是理解苏孟的心情,他并没有批评苏孟,只是叫苏孟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都不要着急下结论,多接触一下,才能更好地做出评价。 “说不定等我们离开地时候,孟儿还会舍不得呢。“苏达笑道。 “我,舍不得?“苏孟瞪大眼睛,”才不会呢!这地方一看就和我八字不合,我现在就恨不得掉头离开。“ 苏达不再多说,他放下车帘,继续驾马。路上有好些落石,马车不停颠簸,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苏孟在车厢里东倒西歪,坐立难安,心里不停咒骂着这个破地方。这样一比较,恶鬼病之乡的荒村都显得可爱得多。 颠簸了大概半个时辰,马车才恢复了平稳,继续前进了一会儿,就听见车外苏达“吁——“了一声。 终于到了! 苏孟直接掀开车帘,钻出小脑袋,看到大街两边的房屋和车上的行人后,她惊呆了。 我这是,到了俄罗斯吗? 用红色钻墙堆砌而成的古堡随处可见,街道两边房屋一字排开,建筑高大且外形大多相像,路面用的是灰色的小方砖,马儿钉的铁蹄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行人大多数戴着羊毡帽或是裹着厚围巾。放眼望去,男子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占了大多数,且体型宽大,上了年纪的妇人身材臃肿,年纪小的倒是身体纤细美若天仙。有高鼻梁蓝眼睛的路人在高声歌唱,也有低颧骨的亚洲面孔在和一位高个子的妇人攀谈,时不时还回头用手指指点点,旁边站着个高鼻梁黑眼睛的卷发男孩,看到苏孟后跑上来问她需要些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要,谢谢谢谢。“苏孟忙不迭地拒绝,又怕自己说的话对方听不懂,纠结着需不需要说英文。 “那没事儿,客观这次不需要,说不定下次就需要了,欢迎再来我家看看!“卷发男孩眨了一下左眼,欢快地跑开。那一瞬间,苏孟仿佛看到了小天使。 “他长得好可爱呀!是混血吧!肯定是混血!天呐,我的心都要融化了!“苏孟的内心在狂叫着,”我要送他出道!他绝对可以红!“ “孟儿,下来吧。“苏达把马脖子上的缰绳绑在一道木桩上,对苏孟伸出手,”今晚咱们先在这个小旅馆歇息,明天就找房子安定下来。“ 苏孟扶着苏达的手下了车,打量了一下这所颇具俄罗斯风情的小旅馆,内心一阵窃喜今晚肯定可以过个好夜,说不定,还可以泡个热水澡。 对面的卷发小男孩看到苏孟进了旅馆,又跑了过来,他兴奋地拍了拍苏孟的肩,待苏孟转过身后直接一个拥抱。苏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小男孩开心地大喊“我就说你会需要嘛!这是我爹娘开的旅馆,你们今晚要住在这里,欢迎欢迎!” 还没等苏孟开口,苏达已把两人分开,将苏孟拉到身后后,苏达又换上友善的面孔,对小男孩笑了笑“初来此地,还不太熟悉本地风俗,我女儿比较内向,刚刚险些被吓到。多谢你的热情欢迎。” 苏达这样一干预,小男孩也有些状况之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很快又恢复刚刚兴奋的表情“没事,我们埃斯族人都是这样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的!你们要住店吗?几间房?住几晚?需要准备热水吗?” “两间房,暂住一晚,需要准备热水。”苏达一一回答。 “好的!那你们随我来吧!”小男孩小手一挥,示意苏达二人跟着他上楼,“对了,我叫田粒粒,粒粒皆辛苦的粒粒,我爸说,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不要挑食,每次写名字的时候都能想起粮食的来之不易,我娘还说……” 不过只是爬了一层楼,田粒粒就把自己生平给说个七七八八了,如果这楼梯够长,他怕是要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给介绍个遍。 “后来呀,我就说,这样怎么可以呢,这不是和我的名字含义就不一样嘛,可是盼盼说,噢对了,盼盼是我妹妹的名字,我妹妹叫田盼盼,她就说……啊,房间到了,就是这两间屋子。“田粒粒的嘴巴终于刹了个车,苏孟不禁在心里谢天谢地。 推开房门,苏孟先踏进屋子,环顾一圈,竟没有一点不满意。鹅黄色的墙壁,米色的柜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火炉,还有被擦得铮亮的金属烛台,床头雕刻着三朵巨大的向日葵,窗户边框也雕了几朵向日葵——好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客房。 “可是我就是觉得,盼盼这么说是不对的,爹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怎么能这么浪费呢,所以我就批评了盼盼……”田粒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他也进来了。 “好了,粒粒,我们赶了一周的路,过于疲惫,你让叔叔和妹妹先作休息,等我们休息好了,再听你说故事,好吗?”苏达一把抓住粒粒的围巾,阻止他靠近苏孟。可即便是这样,苏达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不耐烦,一如既往的温和。 田粒粒眼珠子骨碌一转,点头答应“好呀,只要你们还在镇上,我都能找到你们,到时候再给你们继续讲我名字的故事。” 这话仿佛索命连环咒一般,苏孟觉得自己肩膀像突然被放了两个25kg的哑铃一样沉,她嘴唇颤抖,低声念了一句“逃都逃不掉吗?” “对了!”田粒粒没有任何预兆地掉头对着苏孟吼了一嗓子,差点把苏孟的魂都吓飞,“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只是问姓名而不是邀约一起吃晚饭,苏孟松了口气“我叫苏孟,这是我爹,苏达。” “苏——孟——是做梦的梦吗?”田粒粒追问。 “是‘孟月夏犹浅,奇云未成峰’的‘孟’。”苏达抢先一步回答。 “噢……”田粒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不是做梦的梦,对吗?” 苏孟感觉苏达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正想打个圆场,就听到“嘭”的一声,一个粉团子冲了进来,拽起田粒粒的围巾就往外面拖。 “好啊你个田粒粒,娘亲让你好好看店,你却躲在这儿偷懒,楼下的客人喊了大半天了都不见有人招待,你还悠哉游哉得很呢你,看我晚上不到爹娘跟前告你的状!”粉团子一边说还一边拖着田粒粒下楼。 这个粉团子肯定就是田粒粒故事中的女主角,他的妹妹田盼盼了。慌乱中,苏孟也看清了田盼盼的长相,和田粒粒那张可爱的混血脸如出一辙,田盼盼也是活脱脱小天使一枚,卷曲的棕色头发,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鼻梁没有那么高,但是翘翘的鼻头显得更可爱,嘴唇和脸颊都肉嘟嘟的,叫人好想抱在怀里亲个够。 看着苏孟那张充满母爱的脸,苏达“扑哧”一笑“怎么,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儿?” “对呀!非常喜欢!”苏孟毫不显示自己的喜好,“她长得太可爱了,就像一只小猫咪,我看着就觉得心情很好。” 苏达点点头,说“梁平镇是北国和南国的交界地,自六十年前两国签下《互不侵犯守约》建交以来,南国和北国人民可以在此地自由贸易和生活,甚至还允许通婚,像这对田氏兄妹一样的南北两国混子,满大街都是。” “那岂不是,满大街都是可爱的小猫咪?”苏孟两眼放光。 苏达揶揄道“我可记得有人在城门外说恨不得立马掉头就走,不知现在是否还是一样的想法。“ 仿佛有无形的巴掌打在脸上,苏孟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爹,记性太好,不见得是件好事,有些事情有些话,忘了最好。“ 点到为止即可,苏达也不取笑苏孟了,他念叨一句“还是得听老人言“,便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出去了。 苏孟捧着脸,满脑子都是那对小天使的脸,发了好一会儿花痴,再盯住这张看起来就非常松软的床,大喊一声“我来了“便跳了上去,准备和周公约会个几个时辰。 许是下午睡了太久,直到三更天苏孟都毫无睡意。她刚刚泡了澡,身上暖和得很,想着头发还没有干,便裹了一件披风,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刚要推开门,就听到门外有微弱的说话声传来,苏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耳朵贴门,认真听起来。 似乎是苏达的声音。 想到苏达身上的各种谜团,苏孟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边的房门,佝偻着身子,朝着声音来源,走廊尽头缓慢移动。在距离苏达还有一个拐角的距离时,苏孟停下来,躲在墙后,她趴在地上,为了不暴露自己,只把眼睛以上的部分伸出去。 苏达正对她站着,和一个披着黑色长斗篷,头戴一顶用灰色狼皮做成的帽子的人交谈着。因为背对苏孟,她辨认不出这个人是男是女,只看出个子和她一般高,体型应该不胖。恰巧看到苏达的脸时,苏孟的思绪定住,大脑一空,愣在原地。 苏达的脸上,是苏孟未曾见过的表情。 那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题外话------ 各位朋友,男主角,登场了! 。 第十二章:交易 那一晚苏达和穿黑斗篷的人究竟说了什么,苏孟一句都没有听清,她最终怎么回的房间也忘了,只知道醒过神时自己已坐在客房的床沿上,眼泪糊了一脸。 自从看到苏达脸上的笑容后,她便自觉没有留在墙角偷听的必要,而那句“你也是我的棋子”,苏孟也有些明白它其中一层意思了。 苏达护她周全,因为担心阿木伤害她而痛下杀手,并非是真心实意地关心爱护她,而是害怕自己的棋子损害,影响他布的局,打乱他的计划。他对她的好,对她的一颦一笑,不是源自内心,而是出于礼貌,出于他所受过的教育。甚至说,苏达对待她的方式,还比不上对叶临风那般真诚。面对叶临风的苏达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面对苏孟,他只是一个竭力扮演“好父亲“的操纵者。 罢了,横竖自己也没啥损失,身边有一个时时刻刻保护自己的人总比和为难自己的人待在一起好。只要自己,只要自己不贪恋他给的温暖,不强求对方的真诚,就够了。 苏孟擦干眼泪,抱着枕头,将脸埋进去。 即便我是棋子,我也要做一颗有思想、有自主意识的棋子!不要看扁我! 昨夜在床上翻来滚去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第二日苏孟睡到巳时才爬起来。没有闹钟没有手表更没有手机等人工智能,苏孟连现在具体几点都不知道,看看窗外,和昨天差不多的天气,阴沉沉的天,给不了她任何提示。 快速穿上衣服,再胡乱洗了把脸,苏孟撞开房门就往一楼大堂跑去。昨天那个话痨田粒粒不在,不过他那团子妹妹倒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柜台后面,看着火急火燎的苏孟,似乎想起了什么,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你爹叫苏达对不对?“ 田盼盼试探性地问。 “对的,我爹就是苏达。“苏孟点点头,顺便一把抓住田盼盼的小肉手。小肉手摸起来软糯扎实富有弹性,实在是太治愈了。 苏孟这变态一般的举动显然是吓到了田盼盼,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努力想要把双手从苏孟手中抽离开,无奈苏孟的手好似钳子一样紧紧扣着,她使出浑身的劲儿都挣扎不出,只好作罢,嘟着小嘴,可怜巴巴地说“你爹让我守在这儿,要是看到你了就给你准备早餐,但是现在都快吃午餐了,你还要吃早餐吗?“ “现在是什么时辰?”苏孟问田盼盼。还不忘蹂躏盼盼小天使的肉手。 “快到午时了。”田盼盼试探性地回答,“可以,让我把手抽回来吗?你的力气好大,都把我手捏痛了。” “啊!抱歉,我也是情不自禁。”苏孟觉得自己这回答几近猥琐,赶紧补充,“我是说,你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就想亲近,所以我才有些控制不住……”这话听上去非但没有解释清楚,反而越描越黑。 “总之,就是你太可爱了,我非常喜欢你,就像喜欢自己的妹妹一样,所以我才一直拉住你的手。不好意思,是我鲁莽了,还把你的手弄痛了,抱歉。“搬出”妹妹“这个词,田盼盼的脸色才稍微恢复得正常一点。她歪着小脑袋,问苏孟还需要吃早餐不。 “不需要了,我一点都不饿。既然现在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不如你陪我去街上转悠一会儿。我是第一次来平凉镇,对这儿一点都不熟悉。“苏孟对田盼盼发起好友申请。 “那,我得问问我娘。“田盼盼有些为难地皱眉,”你等我一下啊,我去问问就回话。“ 说完,就从柜台里钻出来,溜进后厨。 没有被田盼盼直接拒绝的苏孟心中还保留着一丝希望,她眼巴巴地看着后厨的大门,期待着田盼盼出来。等了好一会儿,田盼盼还是没有出来。莫不是自己那会儿的举动让她反感了,她找个理由溜了?苏孟心中暗叫不好。 正当苏孟决定放弃,准备一个人出去时,听到田盼盼欢快的声音从后厨传了出来。 “太好了,我娘终于答应我了!“田盼盼一蹦一跳地来到苏孟身边,主动牵起她的手,”不过我娘只答应我陪你一个时辰,咱们得快点!“ 被小天使牵着手的苏孟心花怒放,满口答应。话不多说,直接拉起小天使就上街。 两人逛街的过程中,苏孟得知田盼盼今年五岁,比自己小一岁,而田粒粒有八岁,是这出了名的话痨,他家邻居都知道,千万不要随便和田粒粒对上眼,一旦被他抓到,就要做好听至少半个时辰故事的准备。 “那你哥哥岂不是很难有朋友,一般人哪能受得了他那个词汇量呀?“和田盼盼在一起的苏孟感觉异常轻松,连一些平时注意着不要说的现代词语都不经意地往外蹦。 “那倒不是,我哥哥朋友还是蛮多的,主要都是一些比他小好几岁的孩子,他们不会觉得话多不好,因为他们的话也多。“田盼盼抓了一颗糖豆丢进嘴巴。这包糖豆本来是苏孟要买的,但是结账时她翻遍全身的衣兜都没有发现一分钱,最后还是田盼盼慷慨解囊,把自己积攒下来的零花钱拿了出来。因为没有付钱的缘故,苏孟就坚决不碰这糖豆,田盼盼也不为难她,保护她那颗”成年人脆弱的自尊心“,一路上都抱着这包糖豆,时不时拿出一颗丢进嘴里。 两人走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看着没有行人的街道,田盼盼有点害怕,便扯了扯苏孟的袖子说要回家了。苏孟刚想答应,却看见苏达从一户宅子的大门走出来,脸上的表情甚是轻松,似乎刚办完什么棘手的事情。 难道和昨晚的黑衣人有关? 这样想着,苏孟的双腿就好像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不肯走了。 田盼盼见苏孟没有反应,吼了好几声她的名字。苏达听到有人在叫苏孟,便张望了了一圈,发现不远处的苏孟,和今早自己嘱托了要照顾一下苏孟吃饭的田盼盼。 “孟儿,盼盼,你们怎么到这儿来啦?“苏达走上前来,亲切地问道。 “我陪苏孟姐姐逛街,恰好经过这附近呢。“田盼盼抢先开口,脸上笑容跟朵花儿似的,”苏伯伯来这儿干什么呀,这里一般都没什么人呢。“ 苏达看了眼苏孟,似乎是觉得她今天有点异常“我来这儿看看房子。初来此地,得赶紧把房子定下来,给我们孟儿一个家。“ 家? 苏孟望向苏达,一瞬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是很快,这股暖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失落。 “可是,为什么苏伯伯要来这儿看房子呢?“田盼盼环顾四周后问,”这儿算得上是我们镇的边缘地带了,很少有人在这儿住,苏伯伯要找房子,怎么不去雪街那儿看看呀,那儿最热闹了,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而且一旦下雪的话,那儿的风景特别漂亮,过年的时候再放上烟花,简直就是仙境一般呢!“ 小姑娘沉浸在雪街的美景中,苏达也不好扫她的性,待田盼盼思绪回到现实,苏达才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实不相瞒,苏伯伯口袋里银子不多,雪街那个地方房子太贵,苏伯伯租不起。“ “难怪呀!“田盼盼恍然大悟的模样倒是和她哥哥田粒粒一模一样,”难怪今天苏孟姐姐想买糖豆都没钱,原来是因为苏伯伯就没什么钱。不过,苏伯伯长得一表人才,待人也温文尔雅,将来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现在没钱只是暂时的,以后兜里的银子不会少的!“ 不愧是开旅馆家的孩子,说起漂亮话来一套一套的,还用了不少成语。苏孟回想起自己五岁时可能连“温文尔雅”这个词都没有听过,忍不住在心里又鄙视了自己一把。 被田盼盼的话逗乐了,苏达也跟着笑起来,他摸了摸苏孟的头,开心地说“孟儿,爹刚刚已经和房东签好契约了,下午咱们就收拾好东西搬进去。进去了你再好好看看咱们的家,你肯定会喜欢的。” 苏孟点点头,脸上并没有出现苏达预想的笑容。她今天的行为反常得有些明显,苏达略感奇怪。 “那,盼盼也可以来参观一下吗?”棕色的小脑袋突然钻了出来。 “当然可以,只要是我们孟儿的朋友,我们家都非常欢迎!”苏达牵起苏孟和田盼盼的手,“现在,我们一起回去吃午饭吧。” 不知是谁说漏了嘴,田粒粒得知了苏孟和苏达要搬到新家去,他也吵着要去参观。苏达自然来者不拒,满口答应,他牵来马车,让孩子们进到车厢内,再坐在车辇上,赶着马车行驶到上午去过的那条巷子里。田粒粒第一个跳出来,随便指了一方宅子问苏达是不是这家,苏达笑着摇头,田粒粒又重新指了两座面积较小的宅子,苏达也接连否认了。 “哎呀,是这家!”看不下去的田盼盼出来揭露谜底,“都站在人家家门口了,还不知道具体是哪家,真是蠢!” “怎么能够说自己哥哥蠢呢,如果我蠢的话,那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咱俩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田粒粒狡辩道,“我只是觉得,苏伯伯肯定不会把答案这么轻易就摆在我面前,他希望我能动动脑筋猜一猜。对吧,苏伯伯?” 苏达不置可否,他把三个小朋友领进院子,把车辇取下,放马儿好生休息。 “不过,苏伯伯这宅子,还真不小。”田粒粒感慨道。 此话不假,苏达租的这宅子面积几乎是叶临风宅子的两倍,住下十来个人都绰绰有余。想必刚刚田粒粒不敢猜这所宅子,就是考虑到苏达囊中羞涩,应该租不起这么大的宅子才对。 “这个地带租金便宜,即便是这个面积的宅子,租金都不够在雪街上租一百方的简屋。”苏达看出三人眼中的疑惑,作了解释。 “哇,雪街的房子那么贵呀!”田粒粒立马感慨起雪街的房价来。 三人把房子好生参观了一番,田粒粒和田盼盼两兄妹还时不时斗个嘴,苏孟全程没怎么说话,她的注意力全在房子上。她发现,有好几间屋子里都摆好了床具等家具,苏达这么着急地定了一个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宅子,而且好几间房都可以住人,怕是因为除了苏孟和苏达外,还有人着急要住进来。 会是谁呢?昨晚那个黑衣人吗? 想到这儿,苏孟的眼里又充满了敌意。明明从未和那个黑衣人打过照面,但是苏孟却把他当作了假想敌一般,时刻忌惮着。 参观完房子,田粒粒便带着田盼盼回家了,走的时候还和苏孟约定了下次一起玩的时间,结果一不小心又说了太多话,最后还是被田盼盼拖着走的。 送走了田氏兄妹,苏孟正打算收拾一下屋子,却看到苏达立在正厅,脸上笑容不在,只有平静。 “孟儿,你今天有点反常,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苏达问她。 对上苏达亮晶晶的眸子,苏孟连忙把视线移开“没有,孟儿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没用而有些丧气而已。” “成长都是需要时间的。”听到苏孟的回答后,苏达的语气比刚刚轻松一些,“你切莫急功近利,耐心一些。” “爹,我想学功夫,你可以找人教我吗?”苏孟考虑良久,对苏达提出要求。 不过只是迟疑了一小会儿,苏达便点了头“可以是可以,但是爹要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给你找师傅教授功夫,但是你必须答应我要坚持,不可半途而废。你提一个条件,我根据这个条件对你也提出一个,如果我们两个都接受,那么交易就成立,若有一个人不答应,交易就失败,同时,交易一旦成立,双方便不可毁约。” 这个要求苏孟倒是从没想到过。提出条件的是自己,如果不同意,倒是显得自己提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坚持。苏孟骑虎难下,只好答应。 “孟儿还有一个交易要和爹做。” 苏达眼睛微眯,好奇道“说来听听。” “孟儿的条件是,以后孟儿的婚事,要由孟儿自己做主。” 说出这话后,大厅就陷入安静中,竟像是没有人在一样。 苏孟知道,古代女子的婚事多如一桩买卖,可供父亲升官发财,也可用来支持兄弟仕途,为其铺路,鲜有能和心爱之人终成眷属的。更何况,苏孟只是一枚棋子,棋子的婚事,哪有什么自主权,注定早已标好砝码。 “我答应你。” 安静的正厅中,苏达的声音掷地有声, “我的条件是,你必须得非常漂亮。” ------题外话------ 苏达是苏孟穿越后认识的第一个人,自然对他是最信任的,可是这个人却只是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所有的好都只是假象,这个换谁都接受不鸟呀~ 此作品最近在走签约流程,待走完流程,就会继续更新,希望读者朋友能够多给这篇文一些耐心呀,谢谢~ 。 第十三章:师傅来了 念大学的时候,苏孟曾在一堂古诗文鉴赏课上听女讲师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曾出现于张岱的《公祭祁夫人文》——眉公曰“丈夫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语殊为未确。此话的真实含义是告诫每个男子和女子都要以德行为主,并非是讥讽女子没有才学,更不是推崇女性无需才干,只需要遵从三从四德这一错误理念,甚至还对世俗的一些封建思想做出批判。但是几百年来,世人却只摘取了这句话最表层的直译含义,用以打压女性的发展,不支持女性学习,只想将女性禁锢在三尺灶台或是几方闺阁之中,要他们做漂亮的花瓶,要他们做圈养的金丝雀,要他们做后宫里为自己争风吃醋的怨妇,要他们做为自己铺路的棋子,而不要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和男人平起平坐,争夺同样的荣誉,分享自己渴求的权利。 温文儒雅的苏达,饱读圣贤书的苏达,满口“君子律己”的苏达,到底只是一个对女性有着根深蒂固偏见的古代男子呀。 想到这里,苏孟的眼里多了一抹失望。 许是看到苏孟的眼神,苏达知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爹说的漂亮,不仅是脸蛋漂亮,脑子,心肠,都得漂亮。长得漂亮最容易,孟儿已经具备了。但是脑子漂亮就没那么容易,孟儿得学习各种知识,懂得如何说话,面对各种人和事应该有什么态度,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都能做到的。最难的,莫过于心肠漂亮了。”苏达目光坚定,长袖一拂,“爹希望孟儿不论身在任何的险情之中,都能保持一颗镇定、善良的心,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把无辜之人拉下水,用他们的性命来为自己铺路。” 苏孟眼中的光随着苏达说的话而逐渐点亮。在此之前她曾把他和那些满脑子封建思想的历史人物放在一起类比,而现在她觉得,苏达比起很多现代人思想都要开化,三观都要端正。 “想必,爹爹已是三种,都漂亮吧?”出于刚才以“小人之心”度了苏达之腹的愧疚,苏孟捡着好听的话说与苏达听。 苏达并不打算接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孟一眼,颔首摇头道“我最多也就做到了两点,脸,和脑子。“ 和苏达做了交易不过两日,他请的师傅就到了。 苏孟瞧着面前这个随意瘫坐在蒲垫上的黑衣男子,脑袋里冒出大大小小无数个问号。黑衣男子个头瘦小,且不说习武之人多有的健壮身材,甚至连健康二字看起来都不太沾边。脸生得黑极了,像刚从黑煤窑里干完活儿出来还没来得及洗脸似的,看不出来蓄没蓄胡子,也因此看不出年龄,两只小眼睛一直贼溜溜地打量着屋子,透露出一股狡猾劲。头发也黑得出奇,用一根脏兮兮的灰色带子随意在头顶上绑了个马尾。与其说他是武术师傅,苏孟觉得“梁上君子“这个身份更贴切。 黑衣男子看到出现在大厅的苏孟时,脸上表情立马就变了。 “等等,苏达,你不会是要我教这个小丫头功夫吧?“ 出乎苏孟意料,黑衣男子先提出抗议。 “九条兄,我一开始就给你说过,要请你来教我女儿功夫。“苏达提起茶壶,给九条面前的茶杯盛满热茶。 “你没有说是女儿,你明明说的是孩子!“九条一掌拍在桌上,茶杯竟跳起来足有五厘米高。 “孩子,也不一定就是儿子。“苏达怡然自得地喝起茶来,”是九条兄自己默认为是个男孩,怪不得别人。“ 一听苏达话里暗指自己想事情欠考虑而中了计,原本就不愿意教女孩的九条更是不同意了“那不行,我九条什么时候收过女弟子了!何况你家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吃不了苦的主儿,万一她练个几天就哭着闹着不练了,那我不就白教了吗?我才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不教不教。“ “没有收过女弟子,不代表就不能收女弟子。万一我家小女天赋异禀,学起来比那些榆木脑袋更快、更好呢?“苏达搁下茶杯,微微瞥了一眼神情微变的九条,补充道,”至于练个几天就放弃,这是绝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和小女已经约定好要坚持练习,我也不会将远在千里之外的九条兄请过来。“ 前几日苏达和苏孟做交易的条件竟然在此时此刻发挥了作用。不过,苏孟很快就能想通,苏达之所以向自己提那个条件,就是为了防止九条不愿意教自己功夫这种事发生。 九条的决心被撼动,已有要改口的倾向,但他下细思考了一番,又赶紧在说出答应前摇摇头“那还是不行,我的功夫女孩学不好,要是到时候坏了我的招牌,我九条的名号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咳——“ 苏达重重咳了一声,饶有趣味地看着九条“九条兄,你的名声,即便是不收我家小女为徒,在江湖上也混不走吧?“说完,不顾九条那张被呛得气急败坏的脸,摇了摇手中纸扇,下了最后通牒,”苏某也帮九条兄回忆一下,去年在醉仙楼打碎的那一面九曲玲珑镜,前年在滨江茶苑喝掉的那一壶极品大红袍,五年前失手毁掉的象牙蚌,十年前醉后烧掉的我家宅子,这一笔笔累在一起,不知价钱多少?恐怕,不是什么小数目吧。“ 苏孟眼瞧着九条脸上的表情从先前的愤怒转变为诧异再到震惊,最后变成尴尬的不安,一时间不知应该可怜九条,还是应该可怜被九条搞得倾家荡产的苏达——看来苏达会这么穷,这个九条助力不少啊。 “我突然间觉得,人就是不应该困在自己给自己的束缚中,应该尝试一些之前从未做过的事情,比如说,收一个女徒弟做关门弟子。“ 九条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苏孟并不意外,明显是一桩傻子都能做好的买卖,得罪好友再赔上一大笔银子,肯定是教授苏孟这个女弟子要划算得多。 “好,那就从明天一早开始练习!“九条双手一拍,直接做了决定。他站起来的时候苏孟才发现,九条的个子应该没有超过一米五,即便古代人身高普遍不如现代人,但是九条这个子放在古代男性中也是算矮的。 这样的人,能够教好功夫吗?苏孟心里泛起嘀咕。 看出苏孟眼里的怀疑,九条直接一个平地空翻证明自己的实力,待他稳稳落地,指着苏孟的鼻子大喝一声“明日辰时,我定会让你见识一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闪电脚,到时候,你就等着乖乖俯首叫‘师傅‘吧!” “早一点,寅时。” 一旁苏达的声音猝不及防入了耳。 “寅时?”苏孟换算了一下时间,急声道,“那岂不是日出就得起床练功?” “不是日出起床练功,是日出前,你就得练完。”苏达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一听苏达的补充,苏孟立马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气,内心仿佛在滴血,她瞄了一眼九条,发现对方脸上表情也很痛苦。 “我说,苏老兄,不至于要起这么早练功吧,起这么早,不一定就能练得好呀……”九条小声抗议。苏孟竖起一只耳朵,等待苏达的回复。 似乎是没有听见九条说的话,苏达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杯面上的茶叶,看了一眼两人,说“每日寅时至卯时,戌时至亥时练功。不要和我讲价钱,“特别瞪了九条一眼,”不然,我们好好算算账。“ 一提“算账“,九条哪里还敢争辩,忙不迭地点头,再叮嘱苏孟今晚早点睡不要耽误明日一早练功,脚底下抹油,溜了。 苏孟扶额摇头,感叹这个师傅恐怕不靠谱。却听见苏达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幽幽传来。 “人不可貌相,九条很厉害的,孟儿若是能从九条师傅处习得一身武艺,不说横扫千军,自保应该没问题。“ 毫无疑问,苏达的话给苏孟打了一剂安心针,她捣蒜似的点头,可是想到明早起床的时间,又有些不乐意了“不过,一定要那么早起来练功吗,孟儿恐怕……” “只有那个时间段,才不会被人发现有人在练功,这样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毕竟,世上习武的女子本身就少,我不想让孟儿成为众矢之的。还有就是,“苏达用折好的纸扇轻敲桌面,”白天,孟儿得跟随着爹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除了脸漂亮,脑子,也得漂亮。“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正中苏孟,她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我才,刚毕业,三年而已呀……又要念书了吗…… 是夜,雪街某一高档酒馆中,一黑衣男子俯身对倚在紫檀木躺椅上的主子报告近几日收集到的情报。 “噢,他给那小丫头请了个教功夫的师傅?“ 难以想象,这高高在上说话的人竟是一个不足十岁的男孩儿。 “对一颗棋子,他还挺上心的。“ 男孩儿伸出左手,接住空中掉落的一小片晶莹。 “雪?“ “下雪啦!下雪啦!“有小孩欢闹的叫声从底下的大街上传来。 男孩眉头微皱,任凭雪花在温热的手掌中融化,他目光冰冷地看向南方,咧嘴一笑。 平凉镇的冬天,来了。 ------题外话------ 歇了一周,终于上线更新啦~男主角打卡上班! 。 第十四章:陈嬷嬷来了 如果世上有时光穿梭机,且每人只有一次使用机会,苏孟一定会用来穿越回四天前,那个和苏达做了交易的夜晚。她一定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甚至割掉舌头也可以,只求不要嘴贱,说出“我想学功夫”这种蠢话来。 可惜,世上没有这种机器,所有的设想都不过只是纯在脑子里的虚幻,而此刻席卷全身的刺骨寒冷却是真实的。 好巧不巧,苏孟第一次晨练,正好赶上了平凉镇今年的初雪。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孩子,再加上持续的全球变暖效应,苏孟看到雪的机会不多,早起看到漫天雪花时她还是情绪高涨的,但人一到院子里,立马冷到喊娘。 “我是一匹来自南方的狼,却在这平凉镇,冻成了狗。” 苏孟站在雪地里,哆哆嗦嗦地蹲着马步,时不时还吸溜一下鼻涕。 “我说徒弟呀,就这点雪你都冷得哆嗦,再过几个月平凉镇进入大寒天,你怕得住在火炕里!” 九条还是穿着昨天那身单薄的黑色紧身布衫,面色红润,在雪地里行走自如飞上跃下,似乎这样的天气他极为适应。奚落完苏孟,九条拾起插在地上的半炷香,看到这香几乎燃尽,便将它吹灭,手掌往上抬了抬,示意苏孟起身。 “把这个东西绑到小腿上。” 有两团东西被扔到苏孟跟前。 借着院子里微弱的烛光,苏孟看清那两团东西——是两个沙袋。 “绑到腿上?”因着有些诧异,苏孟多嘴问了一句。 “对,绑到腿上。然后嘛,”九条原地转了一圈,“围着这院墙,跑上十圈。” “十圈!” 苏孟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没错,先跑十圈,跑完之后为师再看看还要不要加量。”九条纵身一跃,飞到足有两米高的院墙上,“赶紧吧,徒弟,天都快亮了。” 哀怨地看了一眼九条,确定对方并不打算改变主意,苏孟叹了一口气,将沙袋绑在小腿上,开始她的第一圈。 幸亏苏孟之前有特训过短跑的经历,负重跑步她还是比较有经验的,控制好呼吸和跑步的姿态,还算轻松地结束了第一圈,躺在院墙上假寐的九条都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瞧了瞧苏孟。但是三圈之后,疏于锻炼的苏孟明显感觉体力不支了,且不说小腿像有人拉住一样行动受阻,因为天气寒冷,她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刚呼了一口气出去,却没有力气再吸一口回来。发觉到苏孟动作明显变缓慢,九条直接飞过来,一巴掌拍在苏孟后颈窝上。 “不要停,继续跑!” 九条高声喝道。 这一掌力度绝不算小,苏孟感觉像是被一头狗熊袭击了一般。不过说来也怪,被九条这样一拍,苏孟反而觉得呼吸都要畅快些。因着呼吸畅快了,又害怕九条的巴掌,苏孟调整好节奏,用跑第一圈时三分之一的速度坚持完剩下的七圈。待她艰难地跑到终点,沙包还没卸下,就听到一声鸡鸣——太阳出来了。 “得,你才刚热完身,天就亮了,今天啥都没练到。” 九条双手抱胸,对着苏孟吹胡子瞪眼。 “师傅,今天,才第一天,以后,以后就会好很多了。”苏孟手撑着大腿,一边大喘气一边回复九条。 “不着急,晚上还有一个时辰的练功时间。”不顾一旁苏孟脸上的绝望,补完刀的九条神清气爽地大步离开后院。被丢在原地的苏孟双手握拳,仰头对着天空怒吼一声,吼完后还是乖乖卸下沙袋,哭丧着脸,一深一浅地回了屋子。 如果说雪地练功是一场酷刑,那么用过早餐后开始的古书籍学习,无异于在十八层地狱受难了,它收录了各项酷刑,每一样,比起雪地练功,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面前垒起来足有一人高的各类书籍,苏孟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想着向苏达撒撒娇减少一些任务数,但谁知苏达一改往日和颜悦色的态度,板着一张脸,对苏孟的各种撒娇求情视若无睹,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绝世严师的模样。 连终极大招“撒娇”都无效,苏孟明白她已是黔驴技穷,只好摊开面前的《平仓落语》,耐着性子,一列一列地看下去。才看完两页,苏孟就发觉这书和她想象中的四书五经完全不一样,虽说句子构成全是文言文的句式,很多字也是和现代文字完全不一样的写法,句子读起来磕磕巴巴,但是所写内容却不是各种教诲与感想,而是描写平仓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以及作者在当地的见闻,更像是一本《地方志》。 “平仓,这个地方是在……”苏孟低喃。 “在南国东部,是一个临海城市。“一旁的苏达一般翻阅着手里的《明德志》,一边答道。 东部?沿海?那岂不就是江浙一带,搞不好,南国的平仓,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上海欸! 有了这样的猜测,苏孟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两条腿也不酸了。她瞧了瞧苏达的脸,确定对方现在心情不算糟,试探性地提出自己的疑问“爹,咱们可以去平仓看看吗?“ “当然可以。“苏达头也不抬地说,”不过,得等你把这些书都读完,才可以。“ 苏孟倒吸一口凉气,望了一眼面前这堆小山似的书,心凉了大半截。 要把这些书看完,不知得到哪个猴年马月去了。想到这里,苏孟剩下的半截心,也凉透了。 早晚练功,接受体力上的折磨,白日里啃书本,接受脑力上的考验,苏孟肩扛着两鼎高山,举步维艰。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她竟然咬牙坚持下来,同时也越来越适应,这点连她自己都很意外。 待苏孟绑着沙包跑完十五圈后,九条满意地点了点头,命令苏孟解下沙袋,试着跳上那看起来高不可攀的院墙。 “原地跳吗?“苏孟微仰着头,面露难色,”师傅,徒儿怕是跳不上去啊。“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可以呢?“九条举起前几日在后山上捡的一截松树枝干,敲了苏孟脑袋一下,“快点,跳上去。” 苏孟咽了口唾沫,做了几个下蹲,再略微屈膝,把力量集中在下半身,然后脚尖发力,纵身往上一跃。待她落到墙檐上,虽说因为重心不稳左右摇晃了好几下,但最终也算是安全着陆,立在了上头。 “我飞上来了!”苏孟激动地转过身看着九条,“师傅,我飞上来啦!” “看到了看到了,为师又不瞎。“九条语气嫌弃,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依旧有些难以置信,苏孟从墙上飞下来,加了个短距离助跑,再次一跃上到墙顶。确认自己真的可以飞檐走壁后,苏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竟直接在院墙上手舞足蹈起来。九条难得没有骂她,也跟着她飞上飞下,似乎对自己的教学成果极为满意。 所有的一切都被站在阁楼上的苏达看在眼里,他又看了一会儿,想来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便关上窗户,起身下楼,提前去准备一些东西。 吃早饭的时候,苏孟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她好像得了多动症似的,身体一直在小幅度扭动,有些得意忘形。 “一个女孩子,吃饭的时候不规矩坐好,反而动来动去,成何体统。“ 一道略微严厉的女声,让本来想开口提醒苏孟注意坐姿的九条也正襟危坐起来。 经过这一喝,苏孟立马像做错事被大人逮住的孩子似的规矩坐好,眼睛瞟向苏孟背后,看清说话人是一个头戴黑色面纱,身着黑色长裙的中年女子。 这个朝代的人都喜欢穿黑衣服吗?苏孟在心里发出疑问。 苏达自觉侧身给女子让道,女子双手自然相合,放在胸前,背挺得很直,下巴微抬,小步踱到苏孟跟前,左腿向后移一小步,微微屈膝,向苏孟行了一个礼。苏孟注意到,即便是行礼的过程,女子的脖子都未曾弯曲过,整个上半身都保持直立的状态。若是放到现代,苏孟会认为她是一位瑜伽老师,但是在这个朝代,苏孟只会认为,这个人定是出身高贵教养极好。 行完礼,女子微微侧过身子,摘下面纱,转过头来面向苏孟。 这是一张美到动人心魄的脸——一双蛾眉似男子一样棱角分明,但眉峰弧度圆润,多了几分柔美;眼睛不大,形状却是极好,尤其是眼尾,长度多一分显老,少一厘稚嫩,而她这个长度,却结合了这两点,是少女的清纯,是女人的成熟;鼻梁的高度也恰到好处,不突兀,却高挺;嘴唇好似花蕊,朱唇一启,便见皓齿。分开来看,五官如狐媚般极具诱惑,但偏生脸型略为方正,一股威严的正气镇住所有的魅惑之感,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美妇人年轻时定是艳绝四方,现在上了点年龄,却是显得端庄华贵。 只是,这美妇人的左脸从耳垂处到嘴角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大概是疤痕体质,暗红色的皮肤增生如蜈蚣爬在脸上一般触目惊心。 有了荒村那些恶鬼病患者做了铺垫,面对这美妇人的脸,苏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表现,看着美妇人的眼神未曾改变过,只当她是普通人。 看到苏孟面对自己摘下面纱却前后一致的表现,美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从容,柔声问好“刚刚老身语气有些着急,言语上冲撞了苏小姐,还请苏小姐海涵,原谅老身的心切。“ “孟儿,不会放在心上。“苏孟也站起来行了个礼,可能是最近练功太努力,她左脚在后行礼时竟有些不稳,一个明显的踉跄。看到苏孟的狼狈,美妇人却也没有似刚才那样责备。 “苏小姐宽宏大量,老身甚是感激。“美妇人的眼角的余光轻轻带过苏孟,似秋水含情,叫人全身酥麻,“老身是苏老爷请来教习苏小姐琴棋书画和礼仪的教导嬷嬷,苏小姐可以叫老身陈嬷嬷。” 苏孟瞧了一眼苏达,只见他点了个头,确如陈嬷嬷所说。 “从今日起,苏小姐需要学习筝琴一个时辰,贵族礼仪一个时辰。苏小姐,您看是早餐后,就开始学习吗?“ 与其说陈嬷嬷是在征求苏孟的意见,不如说是直接给苏孟安排好了。 苏孟呆若木鸡地看着面前的美人,再看看后面站着的那位“苏美人“,以及身边这位幸灾乐祸的九条黑炭,苏孟觉得,平凉镇的寒冬,都不如自己此刻的心更冷。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题外话------ 知道疤痕体质的朋友可以自行想象一下哦 下一章会有非常重要的几个角色登场,请大家 。 第十五章:客人 咸鱼苏孟做梦都没有想到,曾经因为短跑而厌恶一切运动的她现在却每日跟着九条飞上飞下,在雪地里、湖面上、后山中练习闪电脚与流星鞭;向来讨厌文言文的自己,会每日捧着各种古文杂记看到爱不释手直至苏达催促她三次才舍得放下;一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看到沙发就想“葛优瘫”的苏孟本人竟然可以跪坐一个时辰而面不改色岿然不动,更别说笑不露齿走路无声这种入门级技能了。能够做到这一切,都亏了苏孟这两年来的日日练习,和三位老师的严格教导。偶尔来找她玩耍的田氏兄妹,都会惊叹苏孟的变化,田粒粒还扬言待苏孟及笄后要娶她回家,田盼盼则对他抛去一个白眼。 “苏孟姐姐才不会嫁给你呢!我们苏孟姐姐长得漂亮,又有才学,行为举止和皇宫里的贵族一般。要我说呀,苏孟姐姐将来是要入宫的!” “入宫?”苏孟细细品会这个词,“我倒是没有想过,要进那高墙之内。” “你听!咱们孟妹妹才不会和有些人一样,尽是想一些削尖脑袋进宫的事儿。这种人呀也不自己看看自己,进得去吗?”田粒粒以一副欠打的样子挑衅田盼盼。 果不其然,田盼盼的拳头在田粒粒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精准无误的落到他的背上,两兄妹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竟直接打闹起来。苏孟也不呵斥,只是用手遮住嘴低声笑着。日子过了两年,苏孟的真实心理年龄也增长两岁,二十七岁早已是可以当妈的年龄,她看着这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团子,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非但不觉得烦,而全都是喜爱。 听到苏孟说没有想过入宫,正在绣香囊的陈嬷嬷身子顿了一下,手指却没有跟上,一不小心被针刺到,鲜红的血珠很快就冒了出来。看着那一抹嫣红,陈嬷嬷瞥了一眼苏孟,很快,又继续手里的动作,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隔了几日,用过午饭后,苏孟如往常一般来到书房,发现苏达不在,便唤来管家瑟尔,询问父亲去了哪儿。 “老爷午饭前就出去了,说是今天家里要来客人,需要去提前准备一些东西。”瑟尔恭敬地向苏孟回答。这位身长接近一米九的欧洲长相男子,是在两年前苏达请来做苏宅管家的,和田氏兄妹一样,瑟尔也是埃斯族,不过他是纯种的北国人,名字也和苏孟他们不一样,但他们说的语言和用的文字却和南国一致,这点倒是让苏孟觉得挺新奇的,仿佛就是全世界都在讲中国话既视感。瑟尔平日里沉默寡语,做事有条不紊,将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宜都安排得有条不紊,苏宅的几个家仆也是瑟尔挑选过一遍的,基本没有任何差错,苏达和苏孟对这位北国管家非常满意和放心。 “有客人?“苏孟昨天倒是未曾听苏达提起过,“爹爹可是说过,是什么客人吗?” 瑟尔摇了摇头“回小姐,瑟尔不知。“ 苏孟眼珠微动,起身对瑟尔行礼“孟儿知道了,谢谢瑟尔的告知。“ 瑟尔欠身,回了一个礼,便离开书房,去安排他的工作了。 关上书房门,苏孟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思索今日要来的客人是何方神圣。自搬到平凉镇后,并无任何亲友造访过苏宅,自己也没有听苏达主动说过自己有哪些亲友,苏孟唯一知晓的,就只有住在荒村的胖子叶临风,这次来的客人,难道是叶临风? 一想到叶临风那张似猪头的肥脸,和他对自己“长了一张讨人厌的脸”的评价,苏孟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若真是他造访平凉镇,那他肯定要暂住在苏家大宅,苏孟就得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的场景,苏孟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起麻疹。 “不行,我得找盼盼他们,问问他们那儿能不能暂且收留我几晚。”苏孟有了主意,便连书都不看了,径直出门往田家旅店奔去。 从苏宅到田家旅店有一条捷径,需要穿过后山,路过一大片瑞雪湖。平日里苏孟经常和九条去那儿练功,所以苏孟对那一带很熟悉。今天也是走那条路。 刚穿过一大片树林,快要抵达瑞雪湖时,苏孟听到前方有人玩闹的声响。 时值腊月,正是平凉镇最冷的时候,整个后山都被大雪压得严严实实,积雪垒起来深可没膝,说话声所在的瑞雪湖,湖面已完全结冰,人走在上面如履平地,确实是一游玩圣地。 “是哪家的小孩儿在那儿嬉戏打闹呀?”苏孟心想。 不带任何迟疑,她没有改变路线,同往常一样,朝着瑞雪湖方向行进。 距离越来越近,声响就越来越大,听到的说话声也越发清晰。不知怎的,苏孟竟觉得这些声音她从未听见过,似乎也不是平凉镇的当地口音。她放慢脚步,小心藏匿于一片松针林中,猫着身子,眼睛借着空隙朝瑞雪湖望去。 宽阔的瑞雪湖湖面上,有好几个少年正在追逐打闹。他们个个都身着面料华贵的双层水貂毛长衫,脖子上围了一圈用整张纯色狐狸皮做的围脖,头顶戴着的是颜色各不同的狼皮做成的帽子,靴子上用金线绣的麒麟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靴面上扑出来一样。 这是哪里来的一群富二代呀? 苏孟疑惑着。 “你猜,将来他们之中谁会成为皇上?“ 一道陌生的男声在耳边炸开,苏孟全身一紧,全身出于生理性反应往旁边纵身一跃,待她落定在雪地里,两只眼睛半眯,死死盯住眼前这个用暗紫色大氅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身材看着不胖,额上剑眉浓密,天庭饱满,两只杏花眼看着非但不具柔情,反倒是透露出一股洞察世事的冷峻,鼻子自山根到鼻尖都是一个高挺的弧度,嘴唇紧闭,嘴角往上翘,看着是在微笑,但是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位男子仪表堂堂,按照苏孟的审美,他的容貌最多只输给苏达半点。 还没等苏孟想明白男子那句话的含义,却听见“咻咻”两声,几柄黑色长箭从她耳边飞过,其中一柄甚至是擦过她的耳朵,割掉了几根发丝。苏孟躲过又飞来的几柄箭,右脚刚踏地,脖子上就传来冰凉的感觉——是一把大刀。 苏孟自认这两年练功还算勤勉,九条教授她的各类动作已练得如火纯青,即便是称不上“高手“二字,但也不至于叫人无声无息靠近而且还把刀架在脖子威胁。也就是说,这些人的武功已到了一等高手的境界,而他们所保护的这位身穿暗紫色大氅的男子,肯定是地位尊崇,人中龙凤。 “哎呀,皇……黄老爷,老爷,你等等奴才呀!” 似有人捏着嗓子说话一般,这声音让苏孟浑身上下不爽利。树林里钻出一穿着灰色长衫男子,许是年龄大了,他步履蹒跚,走三步喘两步。 黄老爷?应该是想说皇上吧。苏孟验证了心中的猜测,但是转而又有一个更大的疑惑,堂堂皇帝,来这荒山野岭作甚? “把刀放下。“黄老爷朝侍卫做了个手势,“是我先和这位小姑娘说话的,你们这么紧张干嘛,小心把小姑娘吓着。” “唉呀皇,黄老爷,奴才们也是担心您呀,那万一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奴才们十个脑袋都赔不起呀。“身体不太行的老头一脸焦灼,斜着眼瞅了瞅苏孟,低声道,“老爷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这种年纪的女杀手多的是呢。” 被妖魔化成女杀手的苏孟倒也不生气,她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离这位黄老爷远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察觉到苏孟的警惕,黄老爷想表现出自己的亲和力。 “回老爷,民女自小被家中教育,遇到陌生人时,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苏孟欠身,行了个礼,神情并无半分放松。 “哼。”黄老爷笑了笑,“苏达倒是挺会教孩子的。” 听到苏达的名字,苏孟立马抬头盯住黄老爷,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止有些失态后,她又低下头,不让对面的人看清自己的表情。 “你不用诧异为何我会知道你爹的名字,这地方也就只有苏达,才能生出你这般的美人儿。”黄老爷双手背在身后,不去看苏孟那张被自己刚才说的话羞得红透的脸,对着身边的老头说,“走吧,肖老头,别让人家等太久。” “那,那奴才去叫少爷们?“肖老头往瑞雪湖的方向看了看。 “那倒不必。“黄老爷拦下肖老头,“让孩子们玩会儿吧,上都哪能见到这般的雪景呀。不管他们。”语毕,便直接转身离开。 “是是是。“肖老头满口答应,朝着侍卫们招招手,让他们赶紧跟上主子的步伐。 众人离开后,苏孟还站在原地,她脑海里将“苏达”“辞官”“皇上”这三个词放在一起,左想又想也只能得出苏达做官的时候和皇上还算比较熟,现在辞官后隐居于此,皇帝来此地恰好和他见上一面的结论。不过,皇帝来这儿干嘛呢,还带着太监和皇子们?一想到皇子,苏孟立马记起旁边的瑞雪湖上还有一群惹不起的大佬们。此地不宜久留,苏孟跃上树干,飞速离开。 湖面上,有一戴着黑色狼皮帽子的少年注意到刚刚林子里的动静,他嘴角一翘,对着其他少年高声说道“这儿没什么意思了,不如,咱们去镇上逛逛。” 虽然路上耽搁了点时间,但是还是比往日里正常步行要快一些,苏孟如平时一样闪进旅馆,却不见田粒粒和田盼盼,正纳闷两人不好好看店跑到哪儿去野了,就看到隔壁酒肆的小二一脸着急得跑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街上那帮摸子扬言要砍了王立青的狗,田粒粒和田盼盼他们正和摸子们干架呢!”小二一边给苏孟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拉着苏孟就往雪街那地方跑。 摸子本身在平凉镇是小偷的意思,但是后面又被用于称呼强盗等作奸犯科之人,久而久之,平凉镇人就会这个词代指那些扒手、强盗和混混等坏人。王立青是三个月前跟着父母来平凉镇走亲戚的北国小孩,他养了一条非常漂亮的萨摩耶,性格比较内向,爱狗如命,和田粒粒因为某种原因认识,继而又认识了田盼盼和苏孟,和他们仨关系都不错。 一听仨孩子遇到这种事儿,苏孟立马挣脱小二的手,向着雪街大步飞去。 雪街后巷里,四五个看着十五六岁的摸子正举着木棍朝抱住萨摩亚的王立青和田粒粒身上砸去,一旁的田盼盼花着脸,跪在墙角抽泣,一只袖子都被扯掉了。 “住手!” 棍子差点落到两人身上,却被苏孟及时喝止住。 看着年龄最大个子最高的一个摸子一脸不爽地转过头,看着巷口的苏孟,突然捧腹大笑起来“我还当是谁呢,又来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合着咱们今天尽是欺负些小孩儿来了!” 其他几个摸子也笑起来,田盼盼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躲到苏孟后面,小声对苏孟说“孟姐姐,你可算来了,这几个人把我哥哥和立青打得好惨呀,你可得替我们报仇。”说完,又哭了起来。 “会的,我一定替你们报仇!”苏孟瞪着几个摸子,恶狠狠地说。 许是觉得苏孟不自量力,几个摸子笑得更大声了“就你,还报仇,瞧你那小身板,我看呀……” 为首的那个摸子表情突然变得猥琐起来,“我看呀,这小模样还不错,待会儿收拾完这两个臭小子和这条狗,就把你们两个给卖到窑子里去!肯定能赚一笔银子!” “就是!就是!“剩下的摸子连声附和,看苏孟和田盼盼的眼神都越发恶心。 “哼。”苏孟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说大话谁不会,待会儿看到底谁收拾谁!” “愣着干嘛?收拾家伙,冲上去呀!”为首的摸子抡起木棍,对剩下人吼道。 苏孟右手摸向腰间,握紧缠在腰上的九节鞭。那是九条为她量身定做的,说苏孟是个女孩子,舞刀弄枪不太适合,耍九节鞭最好。 双方正剑拔弩张之时,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哈欠声。 “喂——我说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孩子,不太好吧。” 男孩立起上半身,伸了个懒腰,轻松从高墙上跃下,落地悄无声息。 苏孟注意到,他头上,是一顶黑色狼皮做的帽子。 ------题外话------ 美男子皇上出场 男女主第一次会面,激动 。 第十六章:英雄与美人儿 看到男孩脸的一瞬间,还在抽泣的田盼盼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是位俊朗不凡的少年郎”。 确如田盼盼所说,眼前的这位男孩当得起“俊朗不凡”四个字。和那位黄老爷一样修剪得极为漂亮的剑眉,如出一辙的高挺鼻梁,不染而朱的双唇,弧度优美的下颌线勾勒出一个绝妙的脸型,最让人无法忽略的还是那双鹿眼,眼眸清澈不惹尘埃,好似装进满天繁星亮晶晶。但是苏孟却看出,长长的睫毛隐去他眼中的阴戾,他的眼神如老鹰一般犀利,如独狼一般凶狠,绝非一个好说话的主儿。 这位小少爷的衣着和瑞雪湖上那些“富二代”一致,也就是说,他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从瑞雪湖到雪街后巷,苏孟全程都是轻功飞来,即便是中途去了一趟田家旅店,但是瑞雪湖、田家旅店、雪街是以这种顺序排列的直线,并不会影响苏孟太多时间,眼前这位小少爷看起来歇息了好一会儿,也就是说,他比苏孟到得早得多,那他的轻功,绝对远在苏孟之上。 看着苏孟的注意力都跑到那位不速之客身上去了,摸子们感觉自己被冷落一般,朝小少爷发怒地吼叫道“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本大爷的事你少管,否则,连你一起揍!” “欸,别误会,小爷我并不想管你们的事儿,不过,”小少爷转身向着苏孟,“姑娘若是需要我的帮助,倒是可以提出来。” “多谢公子好意,民女并不需要公子的帮助。”借苏孟十个胆子,她都不敢把这些皇亲国戚拉到街头混战之中,可能这些摸子还没出手,她就被这位少爷身边藏起来的侍卫给乱箭射死了,根本不需要思考就直接拒绝,“民女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他们。“ “噢,是吗?那看来是小爷我多管闲事了。“小少爷随手捡来一把缺了一根腿的凳子,坐在上面,慵懒地翘着二郎腿,”不过小爷还是好心提醒一下姑娘,莫要轻看了这群人,虽说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不成气候,但终归是些年轻气盛的男子,小心一些,总不是件坏事。“ “谢谢公子提醒。“苏孟仓促回了一句,身子一侧,躲过一个摸子砍过来长棍。 果如狼皮帽少爷所说,这群摸子打斗的动作都是混乱不成体系的,但是他们人多,下手又狠又快,几招下来,苏孟也没有占到上风。想来继续做守方不占便宜,苏孟一把拉出缠绕在腰间的九节鞭,朝空中挥舞一个大圈,鞭子直愣愣地砸向距离最近的摸子的脸上,只听“啪啪”的两声,摸子的左右脸上各有一道深度足有五分的血印子,在这冰天雪地里格外刺眼。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苏孟的鞭子又直直地抽向另外一个摸子的胸前,九节鞭的威力还是大,被抽中的摸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站稳后低头一看,胸前的衣裳都被打烂,一道血痕触目惊心。再听“啪”的一声,一个摸子的左耳被打缺,又来一声“啪”,摸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自从掏出了这九节鞭,摸子们全是挨打的份。 为首的摸子也吃了好几下鞭子,他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两只小眼睛转悠了一圈,命令兄弟们掏出刀子来,要把苏孟的九节鞭割掉。 苏孟冷笑一声,这些摸子怕是把她的九节鞭想成了普通的绳子做的,那他们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苏孟这鞭子是用无数根小铁柱串成,抡起来轻巧易操控,携带也是方便,同时也极为坚硬,别说是用匕首割,就算是用火烧,都不能伤它分毫。 拿出匕首后,摸子们重新布了一下阵,四个摸子将苏孟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起来,为首的那个则在圈外伺机而动。苏孟冷静分析几秒,率先发动攻击,她佯装要攻击左手边的摸子,待四个人都往左边围拢时,她却原地跃起跳到四人背后,抡起鞭子直接抽向四人的小腿,毒辣的鞭子抽得小腿血淋淋,摸子们吃痛,全都跪地求饶,苏孟本想趁胜追击再抽他们几下,却不料身后传来王立青的叫声,转身一看,为首的摸子竟把刀架在王立青脖子上,示意苏孟不要轻举妄动。 中计了! 苏孟暗叫一声不好。摸子们摸出匕首并非是真的要用这个刺伤苏孟,而是分散她的注意力,趁机挟持几个小孩威胁她。这招声东击西,苏孟是完全没想到的,看来自己的实战经验真是太匮乏了。 “丢掉你手中的鞭子!否则,我就割破这个小子的喉咙!”匕首在王立青娇嫩的脖子上擦过,瞬间一道血痕出现。 苏孟骂了一句“卑鄙”,却也只能将手中的鞭子放在脚下,她眼睛死死盯住摸子手中的匕首,盘算着怎样才能救出王立青。 “把鞭子踢开!不要耍花招,快点!”为首的摸子倒是经验丰富。 眼瞧着苏孟把鞭子踢开,也没有武器傍身,一旁的摸子动了歪脑筋,竟举起刀子朝着苏孟背部扎去。感受到背后有人逼近,苏孟猛地一转身,一掌将摸子手里的刀劈掉,却不料左手边又来一刀,本身她左手就不如右手灵巧,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让她明显陷入慌乱之中,就在摸子马上刺中她左手臂的一瞬间,苏孟却看着对方“唉哟”了一声,然后单膝跪倒在地,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 刚好借着这个机会,苏孟得以抽身,用肘击摸子腰部后,再甩开他手里的匕首,苏孟跳到田盼盼所在的空地上,将她护在身后。许是刚刚战斗时力气耗得太多,现在竟觉得双腿发软,直接带着田盼盼跌坐到地上。 “住手!” 一声怒吼镇住几欲扑上去的几个摸子,就连苏孟都忍不住往后缩了一步。 一位翩翩少年策马而来,在他身后,跟着好几个身穿黑衣手握长戬的侍卫,其中还有两个少年,衣着是苏孟在瑞雪湖边见过的,也就是说,和此刻作壁上观那个小少爷一样,这几个也是皇亲国戚。 喝止住摸子的少年从马背上跳下,指着他们的脸,将罪行一条一条数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聚众殴打,伤人性命!这每一条,都足够你们在牢里蹲个七八年!来人!” 一众侍卫单膝跪地领命。 “将这些歹人扣押起来,再骑上你们的马,把他们丢到当地府衙去!” 侍卫们齐声答“是”,直接扑上去将摸子们双手捆起来,拉着绳子上马,让他们跟在马屁股后面狂奔。苏孟之前在电视里看过这个场景,知道马下之人倘若是跟不上马奔跑的速度的话,就会被拖行,磨破衣裳和皮肤不说,严重的话会被拖死。 今日只不过是惩罚街头欺辱百姓的混混,皇家的人都行事如此狠毒,要是日后自己不小心得罪了,恐怕死无全尸呀。这样想着,苏孟便将背后的田盼盼紧紧护住,连站都不敢站起来。 注意到角落里坐在地上的苏孟和田盼盼,少年走上前,伸出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右手,轻声问道“姑娘,你可有受伤?” 看着面前这只漂亮的手,再沿着手臂望向少年的脸,煞那间,苏孟竟恍了神。 这是苏孟今日见到的第三个美男子。比起第一个的威严,第二个的凶戾,这位少年则是温润如玉,似冬日的一缕阳光让人身心舒服,夏季一杯冰镇薄荷水那般的心旷神怡。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姑娘?”见苏孟半天没有回应,少年又叫了一声。 “没……没事,多谢公子关心,民女没有受伤。”回过神的苏孟赶紧埋下头,生怕对方察觉到她脸红了。也不敢握住少年伸出的手,苏孟自己用手撑着地,努力站了起来。 “没事便好。”少年自然地收回了手,脸上并无尴尬神情,“刚刚几个侍卫察看了,你的朋友伤势并不严重,休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你呢?小妹妹,你可有受伤?“ 最后一句当然是问田盼盼的,她不知眼前这位少年的真实身份,拍拍裙子上的泥土,连连说了好几句“没事”,末了还主动邀请几位少年去她家做客,权当感谢。 苏孟很想捂住田盼盼的嘴,叫她不要自找麻烦,这些身份高贵的皇亲国戚怎么可能去她家那种地方做客,但是又不敢把想法付诸行动,只好拼命给田盼盼使眼色,但后者还在一个劲眉飞色舞地介绍自家旅店,完全无视苏孟在一旁眨眼快眨出火花来。 少年笑着不语,肩头出现一只手,又一身穿华服的少年上前来。 “我说六弟怎么跑这么快,原来是这儿有一出好戏看。“ 得,第四位美男子出现了。 “下次有这种好戏记得提前告诉哥哥们,别想着一个人独占!“ 不知为何,苏孟觉得这位少年的脸变得有些讨厌,甚至讨厌还盖过了帅气。 自知和这些大佬们待在一起太久会出问题,苏孟行了个礼,带着田盼盼将王立青和田粒粒搀扶着离开了。 目送着离开的四人,最后说话的那位少年摸摸下巴,望向头戴黑色狼皮帽的少年,不怀好意地说“要我说,那小姑娘模样挺俊,六弟既然有心,不如带回上都,养个几年,就可以一饱艳福了!“ “刘熙熠,注意你的言辞,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对她有心了?“少年用手撑着下巴,语气不咸不淡。 “你还不承认?要不是你扔的那颗石子儿,那小姑娘的手臂就得结结实实挨上一刀。怎么,敢做不敢认?“被唤作刘熙熠的少年挑衅道。 “我那只是觉得戏还没有看够,想让他们多耍几招罢了。倒是你,“少年斜了刘熙熠一眼,冷笑道,”你都不知道你盯着那姑娘的脸时表情有多下流,要是爹看到了,怕是要叫你去寺庙跪上个三天三夜驱除。“ “好你个刘熙淮!竟敢在这儿污蔑我!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一顿!“刘熙熠举起拳头就要冲上去。 “够了!“沉默许久的少年有些愤怒,他看着两个水火不容的弟弟,捏了捏鼻梁,语重心长地说,”都是自家兄弟,动不动就斗嘴打架,怎么,你们还觉得很骄傲吗?传出去的话,让天下人怎么看我们刘家!“ 兄长已经发话,两个互看不顺眼的公子哥也不好再对峙,沉默着翻身上马,相继离开后巷。马背上的刘熙熠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定要这刘熙淮跪在地上给他低头认错,才能一解多年心中之恨。 安置好田氏兄妹,苏孟将王立青交予得知消息后前来接他的王氏夫妇。王夫人看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王立青几乎心疼得晕过去,王父一把扶住王夫人,向苏孟道了好几声谢,苏孟摇头表示都是应该的,想到自己今日离家未曾告知过苏达,便向王氏夫妇告辞,快步赶回家。 刚到家门口,便看见一脸慌乱的苏达,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左顾右盼的。见到苏孟的一瞬间,苏达立马冲上来,还不等苏孟主动开口认错,苏达先宣布了他的决定。 “孟儿,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今日就搬家。“ ------题外话------ 男女主角第一次见面就噼里啪啦火花四射呀。虽说咱们小皇子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但是孟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美好少年不是男二号,但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后面等着他出场吧。 。 第十七章:搬家的原因 马车上,苏孟耷拉着脑袋,将手里的帕子绞得不成形状,思前想后,她直接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看着前方疾驰的马车,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开口叫停。 垂头丧气回到车内坐好,苏孟想到今日搬家过于匆忙,竟连田盼盼他们三人没有道别就走了,不由得再次叹气。同在车厢内的陈嬷嬷知晓苏孟的情绪低落,轻声劝慰她道“如果是担心伙伴还不知我们已搬离的话,孟娘大可放心,老爷临走时已让旺福去给田家和王家报信了。” 旺福是瑟尔招进来的家仆,今日搬家的时候苏达只带上了瑟尔和陈嬷嬷两位家仆,其他家仆的卖身契被他还给了仆役所。苏孟这才知道,原来苏宅里面除了瑟尔和陈嬷嬷,其余家仆都是苏达托瑟尔从仆役所雇佣的,平凉镇的宅子也是按月租的,签的并非长期合同。苏达两年前的这些行为,的确能做到今日说走就走的潇洒,这让苏孟觉得,苏达像是在为类似于今天这种日子做准备。 “唉,只是让旺福报个信,见不到他们,孟儿这心里还是难受得很。”苏孟散漫地靠着软枕,面露悲伤。 陈嬷嬷难得没有苛责苏孟坐姿不端,想着现在这种情形,让她随意一些,怕是心情也能好一点。 “孟娘不必难过,换个地方,孟娘可以结识新的朋友,无需为了眼下的暂别而悲伤,只要有心,今后一定有重逢的机会。”陈嬷嬷轻轻撩开苏孟额前凌乱的碎发,拍拍她的肩。 因着陈嬷嬷的安慰,苏孟觉得心里好受一些,她侧过脸看着陈嬷嬷,两只大眼睛眨了眨“嬷嬷,你说,孟儿可以很快就交到新朋友吗?” “那是自然。”陈嬷嬷一脸骄傲,“我们孟娘长相秀美,举止端庄,性格又好,刚直不阿,为人仗义,想要和我们孟儿交朋友的人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去。” “也没有那么好啦。嘿嘿。“苏孟被夸得有些飘飘然,翘起二郎腿,脚尖还左右摇摆。 陈嬷嬷把苏孟的腿放下,轻拍了她的膝盖一下“孟娘还记得老身刚才说了什么吗?举止端庄,不要仗着我现在对你没那么严苛你就得意忘形了。“ “知道啦,嬷嬷。“苏孟吐了吐舌头,起身规矩坐好。不知为何,和陈嬷嬷说了几句话后,她的心情比刚刚轻松得多了,看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景色,也没有那么难过。 只要有苏达,瑟尔和陈嬷嬷在,哪里,都是家。 因着着急赶路的缘故,苏达没有让大家夜里在驿管休息,而是吩咐瑟尔安排车夫搭建好帐篷。既然苏达能够在两年前就将房屋租赁和家仆雇佣等事安排得如此妥帖,随车备好帐篷,苏孟已不会觉得奇怪。待帐篷搭建好,陈嬷嬷伺候苏孟在里面换了身衣服,把厚实的棉花袄子脱下,再穿上一条青色拖地百水裙,外罩一袭绣着青青竹叶的米黄色纱衣,一个清秀可人的少女即刻从沉闷的笨重中解脱而出。 陈嬷嬷轻抚着苏孟那头乌黑的秀发,嘴里喃喃道“咱们孟娘,将来定是个大美人。” 在作为程舒梦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日子里,她极少得到他人对她外貌的赞美,好在她心态向来很好,从不在意他人因为她长得美或者不美而做出的评价,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很多东西比起长相更重要,奖学金和选美不挂勾,升职加薪和身高也无关,自己也偶尔因为某个时间段里心血来潮做出的努力换回的成果受到表扬,这些对于无欲无求的她来说,已经够了。但是穿越到南国之后,她听到最多的评价或者夸奖,都是和她的外貌有关,仿佛除了这张脸以外,她苏孟就没有什么闪光点了。但偏生这副皮囊,却不是她自己的。这便是苏孟喜欢和田盼盼三人待在一起的原因,因为他们仨人是和苏孟这个人交朋友,而不是和她的脸,和这具身体没有关系。 梳洗完毕,陈嬷嬷拿出被褥,正想铺床时,听见帐篷外面有脚步声迫近,立马警惕起来。 “小姐睡下了吗?” 是瑟尔的声音。 “还没有,正准备歇下。”陈嬷嬷松了一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 “老爷请小姐去他帐篷一趟。”借着陈嬷嬷撩起帐篷门帘的空隙,苏孟看到瑟尔那张同往常一样不苟言笑的脸。 “好的,孟儿这就去。” 苏孟接过陈嬷嬷递过来的青黛色披风,系好带子,便跟着瑟尔去到苏达的帐篷前。到达后,瑟尔给苏孟躬身行了个礼就离开了。望着帐篷里苏达行只影单的身影,苏孟猜到,屏蔽众人而单独和她进行的对话,信息量看来不会小。 整理好思绪,苏孟在帐篷外喊了一声“爹”,便掀开门帘,踏进帐篷内。 “孟儿,你可知今日爹为何这么匆忙地搬家?” 苏达背对着苏孟,猜不出他此时的表情。 苏孟稍作思索片刻,说出心中所想“可是和爹爹白天见到的客人有关?” “噢,孟儿还知道今天家里来了客人?”苏达转过身,脸上并无一丝吃惊,看来其实是知道的,“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你没有猜到。” “还有一个原因……”苏孟低头细想,始终猜不出来。 “三个月前,孟儿可曾认识过一个叫王立青的孩童?“苏达坐到铺好的床褥上,示意苏孟寻一处地方坐下。 “是有此人。“苏孟答道,脑子里出现那总是牵着一条雪白萨摩耶登场的小男孩,左思右想,也猜不透他和今日搬家有什么关系。 苏达随手从床边的丛书中捡了一本古籍,扔给苏孟。 是《北国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王立青不姓王,他应该姓汪,而他的爹,就是北国战神飞熊大将军——汪聚名。“ “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苏孟脑子有些乱,连带着说话也不利索,“这和这本书有什么关系吗?” “两个月前,汪立青来苏宅找你玩耍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他左耳下方有一太阳图形的刺青,在北国,只有皇室和皇帝钦点的一品战将才能在耳后纹上太阳的图腾,这象征着一种权利和荣耀。而我也收到探子的消息,飞熊大将军在一个月前离开了北国国都雪姆场,再结合汪立青说他也是差不多时间跟随父母来平凉镇走亲戚的,那么,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我反复和这本《北国志》比对过,汪立青耳朵后面的刺青,和这书上画的一模一样。“ 苏达手指着那本《北国志》,望向苏孟, “我记得,这书你也读过。“ 此话一出,苏孟立刻羞得脸通红。她先前看这些古籍杂文权当小说一样看,自己感兴趣的可以熟读十遍以上,不感兴趣的就一目十行跳过,大多数内容看过就忘,哪里还记得这些细枝末节。而那汪立青终日戴着顶帽子,自己也未曾注意过他耳后,苏达刚刚说的那些,绝不能算是她错失知晓的机会,应该说是压根就想不到。 看出苏孟的窘迫,苏达便不再提及汪立青的名字,要她阅读各种地方志和游记等古籍的意义,他已点拨到位了。 “所以说,汪聚名借着走亲访友这个名义,在平凉镇待了三个月之久,就是为了……” “孟儿应该有印象,九条在两个月前曾说要回老家看望父母一事吧?那是我让他离开的,要他去重新寻一处可安身的地方。“苏达看着那摇曳的烛光,幽幽说道,”南国和北国,怕是要打仗了。“ “要打仗了?“ 即便已猜到几分,听到苏达说出的话,苏孟还是吃惊不小。 “身为一国战神,不但更名改姓,还打着走亲访友的幌子,在两国交界处一住就是三个月之久,很难不觉得有蹊跷吧?更何况,就连南国那位高居天位的帝王,都带着家眷来此苦寒之地微服私访,看来,这场战争,怕是十之避免不了了。“ 苏达自顾自地说完,并未注意到苏孟脸上的呆滞,他捻了捻灯芯,回过头发现苏孟的眼眶已有泪花涌动。 “那,住在平凉镇的百姓,岂不是就要遭殃?盼盼和粒粒,他们怎么办……” 说话声越来越小,苏孟觉得喉咙似乎被一朵棉花堵住一般肿痛。 “这就要看,汪立青愿不愿意出手相救了。倘若他要保田氏兄妹,凭他大将军之子的身份,不成问题。不过,国家利益面前,不知这份友情价值几分了。”苏达冷静分析,却也不掩饰一些真相。 半晌,苏孟抬起头,望向苏达“爹,除了南北两国即将开战这个原因外,还有一个直接导致您今晚就搬家的原因,对吧?您说过,这个原因是和今天家里来的客人相关,是皇上说了什么话让您不得不连夜搬走吗?” 苏达看着苏孟,脸上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丝苦笑 “如果只是见着皇上,爹并不会这么着急离开。今日除了皇上来了,还有一位爹没有想到的客人——林汝光。” “林汝光?”苏孟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从未听苏达说起过这个人名,再结合刚刚苏达说的话,想必这个人和苏达之间定有一段恩怨。 “要问这世上谁人最不希望我苏达日子好过的话,当朝国师林汝光,定是其中之一。” 苏达右手托腮,侧躺在被褥上,向苏孟说起他的过去。 。 第十八章:苏达的过去 煊帝元年,时值十七的苏达第一年参加高进,而当时身为吏部尚书的林汝光,便是那次高进的主考官之一。 吏部乃六部之首,而吏部尚书则掌管着官员资料以及人事罢免权,影响很多官员的仕途,所以当时很多达官显贵都将自家嫡子送到林府,拜林汝光为师,一来是为了显示自己对林汝光的忠心不二,愿意将自己亲生儿子送到林府学习,二来则是希望自己孩子能够和林家沾亲带故,连带自己也能有所裨益。 林汝光也不傻,他很清楚这些主动攀附他的人是什么心理,但也来者不拒,每年收的学生数不胜数,收的孝敬钱也是一筐一筐抬进林府内库中,一时间可以说是桃李遍天下,没有不认识他的人。但是,林汝光虽收徒无数,收进来的学生却基本没有管过,他知道那些达官显贵要的是“林汝光门生”这个名号,便也给了他们,自己的真才实学,他只会优中选优,传授给对自己忠心且可栽培、未来可利用之人。 而当年和苏达一同参加高进的“高中热门人选”曹淄,便是林汝光的表侄儿,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真正”学生之一。 高进前几日,林汝光已将考试试题偷偷给到曹淄,并给出他好几个方向,每一个方向都是自己认为最合适的答案,同时在高进前一个月,林汝光带着曹淄参加过好几个官员之间的宴会,只为让一众同僚知晓,曹淄是他的门生,今年的高进他会参加,他代表着自己林汝光的脸面,剩下的,各位大人看着办了。 能够坐到和林汝光同一宴席上进餐的位置,那些官员们也不至于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他们心照不宣地称赞曹淄一看样貌就知道定会在高进中大展风采,并纷纷起身向他庆贺,似乎结果已出,曹淄就是本届状元郎一般。 可谁知,煊帝格外看重他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高进,竟提出要亲自监考做主考官,同时,在高进当日,将所有参加的学子分为五组,并每一组随机发放考试试题,意在考验学子们的综合能力,也为了防止漏题和作弊的情况发生。 此举即便是放在今时今日,也可以称得上是一项既公正又新颖的考核制度,但在当时,这一举动无异于是打了林汝光的脸,叫他满盘计划尽失,更是显示出对他作为主考官的不信任。先前打过招呼的官员们都不敢说话了,全都得看这位新上任的皇帝的脸色行事。 果不其然,只知跟着林汝光学习如何用强压来控制百姓的曹淄,在抽中“免税治国国将不国”这一题目后,在宣纸上大力吹捧赋税的好处,并洋洋洒洒写下一大篇自己为官要怎么通过征税来治理国家的计划。煊帝看到这篇文章时气得浑身发抖,曹淄不仅误会了煊帝希望将免税与征税相结合、两者都不偏向的本意,还在文中犯了一个大忌——写出“治理国家”这样的词句。一个刚登基的帝王,自是将自己手中的国印看得极为重要,怎能接受他人觊觎自己的国家、妄想自己手中的权利,煊帝盛怒之下,给了曹淄一个很低的分数,并告知林汝光,此人三年内不准参加高进。 而抽中“无为治国国将不国”的苏达,却在文章开头便否定这一说法,他认为,一个国家,若是上到君主,下到九品县令都能够做到无为而治的话,这非但不会造成国将不国,反倒是一件好事,因为有一个足够完善的系统和制度,在推动这个国家运行。各个部门分工明确,官员无越俎代庖的行为,处理事务也依照规定有序进行,官员们不需要自作聪明做一些无谓之事,上位者也无须劳其心忧,大家只需要将分内之事做好,用不着多大的作为。若是“无为治国”也能有百姓安居乐业的场景,这样的国家谁能说它不长久呢? 年轻气盛的煊帝看到苏达的文章,连说了三个“好”。先帝驾崩时,留下一个朝臣各为一派,官僚互相拉拢的烂摊子给不足二十岁的煊帝,而最让煊帝头疼的一点,就是朝臣们总是喜欢拉帮结派,利用人际关系做一些有违常理之事,甚至一些身居要位的老臣,总打着辅助煊帝的旗号,想要在他处获取更多的权利。由于管理经验不足,且位子还没有坐稳,煊帝对于这些朝臣也不敢贸然拒绝和打压,只能终日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冥思苦想方法。最后他想到了一个方法,就是借助高进,挖掘和培养一批能为他所用的青年才俊,而写文章深合他意的苏达,恰巧就是这样一位人才。 顶着被以林汝光为首的一众朝臣劝阻的压力,煊帝将当年的高进状元亲授于苏达,并让他出任大理寺卿,官拜正三品。而曹淄,则名落孙山,且三年内都不可参加高进。向来心高气傲的曹淄,肯定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从小就因为表叔是林汝光,且父亲曹源是光禄寺卿的身份,过得顺风顺水,从未受过此等屈辱。更让他无法面对的,就是他曾在结果公布前,对身边所有朋友夸下海口,声称自己定会在高进中夺得状元,现在覆水难收,落得如此结果的他无颜再见那帮朋友。最终,曹淄以一壶毒酒了结自己性命。而林汝光便是从那个时候起,对苏达颇有微词。 曹淄已死,苏达也顺利上任,林汝光想着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而失掉苏达这个大理寺卿的助力,便找了个由头,邀约苏达参加他家里举办的吟诗大会。 想着林汝光一个一品官员主动邀约自己,且朝中多位同僚都已应约,向来喜好诗文的苏达欣然答应,但当他两手空空来到林府后,才发现,这场吟诗大会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林汝光如同君主一般坐在院子中心的太师椅上,周围站了一圈朝中重臣,这些朝臣中不乏有和苏达因公务结识的同僚、他原本以为刚正不阿的人,现在却卑躬屈膝地站在林汝光面前,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希望林汝光可以点自己的名让自己好吟诗一首。而在这些人身后的小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和摆盘讲究的佳肴,有好几种水果是前段时间南部的宣抚使司进贡给煊帝的。想来宫里才会有的珍奇水果,竟出现在林府,苏达还没来得及下细思考这其中缘由,便听见林汝光喊他名字的声音,原来是林汝光要他上前来,有话要与他说。 边上的群臣大多不太情愿地让开道,苏达虽说也不情愿,但也不敢不从,他慢慢踱步上前,等待林汝光的吩咐。林汝光并未刁难苏孟,反而赐了他座,称赞他在高进中作的文章,有真才实学,且年少敢言,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边上的群臣无一不赞同林汝光的说法,对苏达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不知是谁起了个头,竟把林汝光那三岁孩儿做的诗拿出来鉴赏,称此诗对仗工整,平仄押韵,意境鲜明,情真意切,看得人仿佛进入诗词的世界中,同诗人之感,晓诗人之忧。此番说法一出,立即得到在场官员的赞同,他们向林汝光道喜,提前恭贺林家将出一位小诗仙。苏达本着考究的心态,将林汝光儿子写的诗文拿过来一看,发觉那帮官员简直胡扯,只不过是一个黄毛小儿胡乱作的诗罢了,狗屁不通,毫无美感,竟被他们吹得天花乱坠。 看着桌面琳琅的美食,想起此时此刻还在遭受旱灾而食不果腹哀鸿遍野的西部百姓,再看看眼前这群极力吹捧林汝光的官员,回忆自己寒窗苦读并立誓要救助黎民苍生的时日,苏达愤然起身,在下人准备好的宣纸上留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众人对苏达这样的行径议论纷纷,而林汝光的眼中则燃起熊熊怒火,心中对苏达的嫌恶也多了好几分。 自那以后,林汝光不再邀约苏达,而苏达在朝廷内也被其他官员隐隐排挤,煊帝收到弹劾苏达刚愎自用目无尊卑的折子越来越多,出于安抚群臣的考虑,煊帝将苏达贬了职,指派到万和县做一个普通的府衙县令。苏达也不和煊帝哭闹,接了圣旨,次日就出发前往万和,安心做他的七品小官。 谁知,到了万和后,苏达和林汝光因为一件事,结下了深仇大怨。 煊帝三年间,有一老者到万和府衙门口击鼓鸣冤,声称家中小女被一恶霸劫持,至今未放出来,还请苏达为其救出小女。苏达即刻带领衙差前往恶霸所在的住宅,当他们赶到时,只看到一不着寸缕的肥胖男子,和被他折辱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皮肤的少女,当苏达为少女解开绑在床头的绳子后,少女流下屈辱的眼泪,说了一句“请大人为民女伸冤”,便咬舌自尽。 苏达心中怒火冲天,命人绑了那恶霸,带回府衙审判治罪。恶霸的气焰极其嚣张,并不把苏达这个七品芝麻官放在眼里,他告诉苏达,自己的爹是现任的大理寺卿,官职比苏达大得多,劝苏达给自己松绑,再找几个歌妓好好伺候自己,不然让他爹革了苏达的职。听到自己继任竟生养出这样一个欺男霸女的混账玩意儿,苏达的怒火烧得更旺,命令衙役今晚好好审他,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罪行。 当天晚上,苏达收到了林汝光托人快马加鞭带的信。信上说,让苏达放了大理寺卿的儿子,过往自己和苏达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如果苏达不照办的话,绝对不会让他好过。苏达看过信后,直接把信烧毁,再来到牢狱,将这位值得林汝光亲自写信求情的恶霸连夜审判,当天晚上就安上了罪名。这位大理寺卿的独生子,不仅在万和强抢民女,在其他地方也干过此等伤天害理的龌龊罪行,但其他地区的官员都不敢得罪大理寺卿和他背后的林汝光,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这种胡作非为的行为表示默许,这位恶霸也就以为普天之下无人敢治他的罪,直至第二日午时菜市口斩首前,他都以为他爹会出来救他。但他最终算盘落空,苏达不接受任何人的求情,时辰一到,直接丢下斩立决的牌子,恶霸大声哭号着他爹的名字,诅咒着苏达不得好死,人头落地那一刻,竟吓到失禁,拉得满裤子都是秽物。 这个梁子,从此便和林汝光结上了。 “所以,爹就是因此而辞的官吗?”苏孟还沉浸在对那恶霸的愤慨中,对苏达的崇敬之情也高涨。 “是,也不是。”苏达的眼神变得如寒冰一样冷峻,似乎是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一个月后,我老家被强盗袭击,而我娘,则不幸遇难,死在强盗刀下。” “天呐!”苏孟惊吓到捂住嘴巴,身体不自禁地发起抖来,“祖母……” “可是,在我娘出事的两个月后,我收到了林汝光寄给我的东西——我娘的手指,我才知道,所谓的强盗,都是他安排的。我斗不过他,也无能为力,只好辞官,云游四海,想着放下仇恨,不去理那些朝堂之事,不去想那些过往恩怨。我本以为,已经过了十二年,我已经完全放下,但是今日,当我看到林汝光的脸时,我就知道。“ 苏达看着烛光,眸子里有烛火的影像,也似烈火燃烧, “我对他的仇恨,不减,反增!” ------题外话------ 这章节比较叙事性,可能没那么有趣,不过也是解释了些事儿,算是承上启下的一章吧。 现在延安每天晚上8:30会更新,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算好时间来看哦 。 第十九章:南北之战 “那,爹为何至今都不报仇……” “孟儿以为,爹斗得过林汝光吗?”苏达打断苏孟的话,稍作停顿,“林汝光爪牙众多,势力极大,就连当今圣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而我无权无势,与他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是,咱们就要忍气吞声吗?何况,这种人做一国太师,黎民百姓也不会有好日子可以过呀!”苏孟脸色焦急,对苏达的作法并不十分同意。 苏达淡淡一笑“忍气吞声?是,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得忍。今日他出现在平凉镇,我并不意外,被他找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我们随时都得做好奔波各处搬家的准备。” “孟儿想问,两年前在驿站那一晚,钱健学带着官差来抓采花大盗,是否也是受了林汝光的指使?” 苏达眼皮不抬,漫不经心开口“我原以为,钱健学不是林汝光一派。看来我远离官场的这些年里,又有不少官员站到了林汝光那边。” 语毕,望着苏孟那张如同花骨朵一般清秀纯洁的脸,苏达向她凑近,低声说道, “再等一些时日,等时机成熟了,爹会报仇的。而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武器。” 苏孟知道,当苏达对她以“你我”相称时,那她的身份便不再是苏达的孩子,而是他的棋子。 知晓自己的作用后,苏孟反倒没有之前那般因为揣测苏达的用意而患得患失,她手里有“自己婚事自己做主”这一筹码,也笃定苏达不会做出有违天理等苟且之事,便微微伏身,试探性地问“爹爹可是要孟儿去引诱林汝光之子?” “引诱?”听到苏孟这样说,苏达竟笑出声,“我不会让你去做这种事儿,我也不屑于做。” 盯着苏孟的眼睛,苏达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你美艳动人不可方物,聪颖绝顶又识大体,多才多艺技压群燕。我要你让世上男儿倾心,也让世上男儿伤心,让他们爱而不得,抱憾终生。” 煊帝十六年春,北国派一连士兵假扮土匪,在两国交界处平凉镇打砸抢烧,杀人无数。事发之后,北国皇帝诬蔑此事为南国指使,并以此为由头,单方面撕毁《互不侵犯守约》,派出十万精兵,以平凉镇为起点向南国大举进攻。南国煊帝早已做好准备,派出隐藏在距离平凉镇百里处的三万精骑兵,同时,由大皇子刘熙晟亲自率领十万将士,从南国首都上都出发前往北方支援,其中,三皇子刘熙垣和六皇子刘熙淮也一同前往,配合大皇子指挥大军。这场战争,先是北国占了上风,南国连连失守三座城池,但在由几位皇子率领的南国大军与作战多时的先遣部队顺利会师后,南国捷报连连,不仅收回三座失守的城池,还将北赶退回国境线以外。北岂会善罢甘休,稍作休整之后,扩充兵力又卷土重来。这场南北之战从春天打到夏天,胶持三个月都未能结束。 冰天雪地里,将士们浴血奋战,而在温暖的上都皇宫内,也满是腥风血雨。 彩霞宫内,皇上的一等太监曹公公恭敬地将一圆形托盘放在苓妃面前,拂尘一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看着托盘里的白玉酒壶和一尺白绫,苓妃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曹公公“怎么,陛下当真是信了?本宫有话要对陛下说,本宫不认!” “诶哟可别呀苓妃娘娘,皇上最近正为这南北之战发愁呢,别说是现在没法证明清白的苓妃娘娘您,就算是梨妃娘娘,皇上都不见呢。此时若是苓妃娘娘要见皇上,怕是连苓妃娘娘的母家,都会受牵连呀。”曹公公话里是为苓妃着想,话外之音则是说她现在有多不受皇上待见,若是鲁莽行事,那就不是苓妃一个人的性命可以了结的了。 “好一个梨妃娘娘,好一个无法证明清白……”苓妃用手撑住自己的身子不跌下去,颤颤悠悠地站起来,指着曹公公的鼻子就骂,“现在本宫不得宠了,你们一个个的就把这杀人弑子的罪名安到本宫头上,一个个都巴不得本宫死!想当初本宫盛宠在身之时,那梨妃算个什么东西,你曹公公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条没有种的狗!” “哎哟苓妃娘娘,您骂奴才奴才是半句怨言都没有,但是可别把梨妃娘娘一并骂上,小心呀,”曹公公一脸阴险地凑近说道,“小心隔墙有耳。您自个儿殁了倒无所谓,可怜您膝下的六皇子,他往后在这宫里头可怎么过呀。” 听到曹公公提起六皇子,苓妃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脸上凶恶的表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惊慌无助。 曹公公看着苓妃表情发生的变化,赶紧又加了一句“依奴才看,苓妃娘娘索性认了罪,痛快了结自个儿性命,皇上也看在多年夫妻情谊,以及您为皇室生儿育女的份儿上,赐您一个全尸,对外宣称您是病死的,这也不影响六皇子的未来,皇上满意,您名声也好听,岂不两全其美?” “皇上满意?“苓妃因为愤怒而导致声音颤抖,她红着眼睛瞪着曹公公,眼神仿佛要剜掉他身上的肉一般,”本宫看是某些人满意才对吧?本宫贵为后宫三大嫔妃之首,六皇子熙淮颇受皇上赏识,怎么可能会因为嫉妒对那身怀龙种的宫女下手!本宫没那么蠢!这种不着边际的谎言,皇上怎么会相信!” 眼瞧着苓妃抵死不认,曹公公的耐心也快要被消磨殆尽,他撇撇嘴,下了最后通牒“苓妃娘娘,不管您怎么说,您的贴身宫女夏荷可是把什么都招了,珠答应房里也找到您逃跑时遗落的耳环,人证物证具在,您呢,就认了吧,再这样闹下去,奴才只能亲自动手了。” 自知无力回天的苓妃颓然坐下,她抬起头,看着曹公公“本宫心已死,不认罪,但认命,只求皇上可以念及本宫陪伴他多年的情谊,好好待熙淮,他日熙淮出人头地,本宫泉下有知,也算是能瞑目了。曹公公,你出去吧,叫我丫鬟春兰进来伺候本宫。” “这……”曹公公面露为难,“行吧,苓妃娘娘看着点时间,奴才呀,就在外面守着,最多一炷香时间,奴才就要进来。苓妃娘娘,人之将死,您也别为难奴才了。奴才会在每年二月二十三日,给您烧纸钱的。” “你的纸钱,本宫不稀罕,留着烧给那些贱人吧。”苓妃瞧都不瞧曹公公,挥挥手,将他打发出去了。 房门很快被打开,一个被打得脸上满是血痕的女子被推了进来,一看到苓妃,女子立马爬过来,抱着苓妃小腿就哭。 “好了,春兰,别哭了,本身伤口就深,你眼泪一淌上去,更疼。”苓妃轻抚春兰的头,宽慰她。 “娘娘,娘娘,春兰没用,春兰救不了娘娘。”春兰泣不成声,不愿抬头。 “不是春兰没用,是本宫没用,不得宠,被那些贱人欺负,还连累你挨打。是本宫没用啊。” “娘娘,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春兰挨打没事。娘娘,咱们给六皇子写信吧,让他知道宫里发生的一切,让他回来为您求情,皇上肯定会看在六皇子的面上饶了娘娘的!”春兰摇摇头,仍不肯放弃。 “算了吧。北地路遥,等他收到信再回来,怕是三个月之后的事儿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他再求情,怕是只会遭陛下嫌恶。本宫这个做娘亲的,生时不能给他多少帮助,死,就不要再拖累他了。” 望着桌上那一壶毒酒,苓妃闭上眼,流下一行眼泪, “权当,本宫和他,今生母子缘分尽了。” 南北之战的第五个月,气温骤增,天气异常炎热,北因不习惯这炎热的天气,突发痢疾,体力不支,最终大败于南国将士。煊帝十六年秋,南北两国在平凉镇重新签订《互不侵犯守约》,以北国割让平凉镇周边两块属地给到南国结束这场历时半年的战争。南国为这场战争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牺牲了五万将士的性命,同时,大皇子刘熙晟也在南北之战中壮烈牺牲。煊帝追封刘熙晟为护国大将军,葬入皇家陵墓,责令天下为其着缟素一个月,三月内禁止一切娱乐活动。一同参战的三皇子刘熙垣也受到天子嘉奖,赐封为“长胜王”,成年后可出宫,搬至独立的长胜王府邸居住。 但另一位皇子刘熙淮,却仿佛没有参战一般,从未被煊帝提起。 有传闻说,是因为他的母妃苓妃娘娘并非如对外宣称那样病逝的,而是杀害怀上龙种的宫女被皇上赐死的,皇上因为他那狠毒的母妃而不喜他,无视他在战争中的表现,甚至在收到为六皇子鸣不平的折子后气得砸了一只极为名贵的花瓶。 苏孟倒对南国宫里发生的事儿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反而比较关注一条有关北国的传闻,说是北国的飞熊大将军因为帮助一户南国的人家逃离,被北国皇帝罚俸禄一年,名号虽然没有被收回,但是本次却不被允许上场做主帅,有人说,北国这次战败,和飞熊大将军没有上场有关。这一说法无人可证真假,但苏孟听到时还是觉得心中畅爽,汪聚名和汪立青到底还是救了田氏一家,这份友情,还是有那么重的份量。 考虑到瑟尔是北国人,苏孟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和南北战争相关的话题,瑟尔察觉到苏孟的用意,竟主动告知苏孟无需太刻意,自己虽为北国人,但是出生时就被父母抛弃,是由一对南国夫妇养大,相比于自己的原生国,将他养大成人的南国他感情更深。得知瑟尔的过去后,苏孟表示同情,同时也很开心瑟尔愿意为她敞开心扉,于是乎,只要闲下来,她都会找瑟尔聊会天,听他说一些南北两国的奇闻趣事。 苏达一行人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做岱山镇,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镇,位于南国西南部,植被茂密,气候宜人,苏孟一到这地,就联想到西双版纳。 九条得知苏孟在平凉镇和一群混混打架差点受伤之后,每日给苏孟训练的强度加大,除了九节鞭之外,还教她一些剑法,甚至还鼓励她携带暗器在身上,总之,不管遇到任何人,哪怕是做一些小人之举,都确保要全身而退。陈嬷嬷还是按照原来的模式教导苏孟礼仪和琴棋书画,不过她也告知苏孟,只需要选出一样才艺作为主攻,做到精益求精,其他的只需要学会便可,苏孟选了筝琴,每日便练习两个时辰。而苏达也越发严厉,要求苏孟在看完一章节古籍后,说出此章节的主要内容,时不时还会抽选一些片段来考察苏孟是否记住,有了汪立青这个教训,苏孟也不敢怠慢学习,每一次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出错的频率越来越低。而瑟尔,则是为苏孟买了一个小丫鬟,本来苏孟是要拒绝的,因为她并不习惯被人伺候,陈嬷嬷基本上也不管她生活起居,只管教授她礼仪和才艺,现在要她雇佣“童工”来伺候自己,实在是无法接受,但是这叫小桃的小丫头却不愿离开,称自己无父无母,离开苏家就会死在路上,一番苦苦哀求,苏孟终于心软答应,和小桃相处时间一久,再加上她聪明伶俐做事妥帖,苏孟很快就离不得她了,心里还不由得感慨,瑟尔选人的眼光真是毒到。 时间弹指而过,一晃眼,就是六年过去了。苏孟也从最开始不适应这个时代而畏手畏脚的六岁孩童,成长为一位深思熟虑宠辱不惊的妙龄少女,她将锋芒完全内敛,看着和普通人家的女儿无差,连衣服颜色也多以老成深色为主,只为用这不合年龄的笨重将自己保护起来。 一日,苏孟正好练习完筝琴,刚踏出凉亭,便看到小桃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小姐,家里来客人了,老爷让你赶紧去正厅和客人打招呼呢!” 苏孟眉头轻蹙,拍拍小桃的背“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么慌里慌张的,小心磕着绊着。” “是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小桃做了个鬼脸。 “又说奴婢,不是说好了你以后自称小桃就行,不需要说奴婢吗?”苏孟这回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好,小桃知道了。小姐快去正厅吧,客人等着呢。”小桃搀着苏孟,快步来到正厅。 还未到正厅,便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和高声谈话声,苏孟原本疾驰的步伐停了下来,停在原地琢磨。 躲在荒村的叶临风,怎么突然来这个地方了? 。 第二十章:时机已到 待苏孟踱进正厅,正在和苏达说话的叶临风眼睛一亮,站起来惊呼一声。 “哟,八年不见,小孟已经出落得这般水灵啦!” 叶临风体型和八年前一样,脸大如盆,肚子大得好像塞着一个皮球,露出来的手掌也是浮肿的,整个人就像米其林轮胎代言人一样肥肉叠了好几层。不光是外型不变,那双一眼就看穿他人伪装的眼睛也没有变化,即便苏孟打扮得再老气横秋,叶临风夸奖她水灵二字倒是态度真诚。 “叶叔叔好,许久未见,叶叔叔别来无恙。”苏孟礼貌地行了个礼,规矩地站到一旁。 叶临风瞧着苏孟性格比之前沉稳得多,不禁笑了起来,他转过身对着苏达竖起大拇指“苏老弟教女有方,临风佩服。” 许是没有听出叶临风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苏达回了几句“不敢当”,就和叶临风闲话起家常来,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各自的近况。苏孟倒是反应过来,知道只要自己在,这两人就会一直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那些只有两人独处时才会说的话断不会让苏孟听到。想到这里,苏孟便寻了个理由,说自己练琴太累,想回房间休息,聪明地退下了。 离开正厅后,苏孟没有直接回房间,她悄悄去了一趟后院,看清楚马厩里的马匹数量后,差遣小桃去问问门房,今日叶临风是否孤身一人来的。做完这些,苏孟便轻手轻脚地回了闺房,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很快,小桃就带了消息回来,和苏孟猜得一样,叶临风是一个人来的,而且也没有带什么行李。 孤身一人从居住地来到好友家中,没有带家乡特产,说明并非是以走亲访友的名义,否则这点人情世故应该想得到才对。且没有带太多行李,看来这叶临风不打算常住,或者是情况紧急,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收拾细软,捋一捋这些细节和线索,苏孟推断,应该是叶临风和苏达共同的仇家找上门来,逼得他从隐蔽性极高的荒村出逃。要说苏达的仇家,苏孟知道是林汝光,可是两人共同的仇家,又是谁呢? 晚餐时刻,叶临风的嘴巴就一直没有闲过,把每一道菜都吃了一半不说,还一个劲点评菜肴,甚至还让小桃把厨子叫过来,和他探讨是先放葱末还是最后放才能将这道爆炒腰花的美味做到极致。苏达也没有说什么,由着叶临风的性子胡来,陈嬷嬷和九条也权当没看见,自己吃自己的饭,一旁的苏孟却有些奇怪,一个被仇家逼上门而不得不逃难的人,能有这么好的胃口和心情来思考怎样做菜。不过,一想到这个人可是叶临风,苏孟就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了。 用过晚餐,陈嬷嬷和九条回了自己房间,小桃送上一壶毛尖给到三人。叶临风照例对这壶毛尖做出点评,说泡的毛尖绝对是清明头茶,入口虽有一点苦,但下喉却齿间留香,一股清新的板栗味充盈于肺腑中,饭后来一杯,去除油腻,洗刷肠胃,胜似神仙。 苏孟拿手帕遮住嘴笑了笑,毕竟,看着一只轮胎品茶,正常人不会笑才怪。 听到苏孟的笑声,叶临风有些不乐意了,他揉了揉肉脸,对着苏达抬抬下巴问道“怎么了,我刚才说的有错吗?这肯定是清明头茶,错不了。不过要我说,苏老弟你还挺会享受,我在那荒村想喝点好茶叶都难,你倒好,清明头茶随时都能喝,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叶临风这句话让苏孟心中泛起一个小小的疑惑,自从穿越到南国以来,她都未曾见过苏达有过工作,两人的衣食住行都需要银子,更别说现在还养着一帮下人,即便是说苏达十几年前做官的时候有过积蓄,但是作风如此清风皓月的他,想必也不会大肆敛财,那到现在为止,苏达花的银子,都是从何而来呢? 见时辰不早了,苏达把瑟尔叫过来,让他屏退所有下人,尤其不准人去书房那一带。吩咐好瑟尔后,苏达带路,要苏孟和叶临风一同去书房,有要事要告知他俩。 阖上门,苏达先转向叶临风,问他之前播下的种子现在长势如何。 “长势喜人,不出几日,就可以收割了。” 叶临风摩挲双手,喜滋滋地回道。 “很好。”苏达点点头,“我要的东西叶兄带来了吗?” “在这儿呢,我办事,苏老弟你放心。”叶临风将腰带解开,再把它翻了个面,好家伙,腰带背面竟然缝了一个小包,包里还藏有一些东西。叶临风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苏孟定睛一看,是几张写满字的纸张,上面还有红章。 “几间铺子的契约,和苏宅的地契,都在这儿呢。”叶临风把契约放到苏达面前,请他过目。 苏达大致看了一下,便对着叶临风拱手道谢。 看这架势,叶临风本次匆忙到来竟是为了给苏达送文件,苏孟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在没有快递的古代,捎个东西还真麻烦呀。至于那好几张铺子的契约,肯定都是苏家的产业了,看不出,苏达竟是一个隐藏的“富二代”。苏孟心想。 “爹,怎么突然让叶叔叔把这些东西送过来呢,难道,是有什么计划吗?”苏孟低声问询。 苏达并未直接回答,他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窗边,推开两扇窗扉,看着星星环绕的那弯残月,大拇指和食指轻捻,慢慢回过头,告诉苏孟——时机到了。 “一周后,我们启程去上都,好好准备一下吧。” 从书房出来后,苏孟假装先回了闺房一趟,吹灭烛火后,她和衣躺在床上假寐,快到子时时,苏孟起床,披上一件黑不透风的斗篷,蹑手蹑脚的去往后院的马厩处。出于安全考虑,她将九节鞭缠在腰上,袖子里也藏了一只毒镖。对于马上要见的这个人,她了解不多,做不到十二分的放心。 在书房里,苏达说完话让两人回去休息后,叶临风在经过苏孟身边时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子时马厩处见面,有话说”,虽然不知道叶临风要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但是既然他老人家亲自提出要见面,苏孟也没有不赴约的想法。 对于马上要见的叶临风,苏孟了解不多,做不到十二分的放心,准备仔细一些,总不是坏事。如果九条知晓自己的行径,肯定会竖起大拇指夸奖苏孟脑瓜子总算是机灵了一回。 苏孟到达马厩时,叶临风已经在那儿等她了。苏孟伏身行了个礼,却也不向前,等着叶临风开口。 “小孟机警了不少啊。” 叶临风倒也不恼。夜色太浓,看不出他脸上表情。 “叶叔叔深夜约孟儿前来会面,定当是有要紧事相商吧。”苏孟语气平淡,态度客气,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点出本次会面的主要目的,让叶临风有事快说。 “此次去上都,小孟定要多加小心。我说的小心,并不只是让你小心上都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你还得小心苏达让你做的事。” “噢,叶叔叔刚才说的话孟儿不是很明白。爹爹待孟儿如亲生子,从未害过孟儿,让孟儿做什么孟儿也不敢有其他猜测。叶叔叔说的小心,孟儿不懂。” 月亮从乌云后面露出个边,一缕余辉洒落,照在苏孟光亮的脸上,她眼睛晶亮,牙齿洁白如贝壳。 “我叫你小心的,是小心那些事带来的后果,做之前,先三思一番。” 叶临风慢慢走近苏孟, “苏达虽然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人,但性子到底还是嫉恶如仇,眼睛揉不得沙子,所以,我怕他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人而冲昏头,让你去做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所以,你在得到他的指令后,不要立即执行,思考一下结果。你要比他更冷静才行。” 叶临风的确很了解他这位老友,连苏达的弱点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倘若叶临风不是苏达的盟友而是敌人的话,这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苏孟十指紧紧扣紧,心有所思。 “多谢叶叔叔提醒,孟儿定会谨记这段话。不过,孟儿觉得叶叔叔有些大题小作了,爹爹比叶叔叔认知中,还要能忍耐。之前林汝光做出那般罪恶滔天之事,爹爹也能辞官归隐山林,韬光养晦近二十年,可见,爹爹绝非冲动鲁莽之人。”苏孟正色道。 “你以为,这偌大的南国,想害你爹的人只有一个林汝光吗?” 叶临风望着苏孟,冷冷笑道, “我和你爹,可都是罪臣之子。” 去上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和在平凉镇一样,苏达在岱山镇的宅子是按月租的,家仆也全都可以就地解散,带着一起去上都的,除了陈嬷嬷和瑟尔之外,就只有小桃了。 叶临风自那晚后在岱山镇逗留了几日便回荒村了,他说上都那地方物价太高东西也不好吃,去了好似坐牢一般,就不去了。苏达也没有勉强他,只说以后肯定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出乎苏孟意料的是,九条扬言在上都得罪的人太多,本次也不一起了,临走前塞给苏孟一个巨大的包袱,说里面有他压箱底的武功秘笈和暗器,苏孟到了上都可以派上用场,但他也补充一句,最好还是不要派上用场。 加上车夫,总共也就八个人,三辆马车也准备好,一行人便出发了。 许是第一次离开岱山镇,小桃连着几日在车厢内就没有消停过,一直扒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时不时还问苏孟和陈嬷嬷那些树木叫什么名字。苏孟瞧着小桃这副模样,和自己八年前第一次坐马车时如出一辙,就在心中感叹,自己已来到这个朝代八年整了。 “咦,马车怎么不走了?” 小桃突然来了一句。 苏孟也注意到,马车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且车夫也没有告诉他们是什么原因。 “小姐,前面也有一队车马,他人的人数好多呀!是咱们的好几倍呢!”小桃大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再缩进来冲着苏孟兴奋地喊道。 莫非,是林汝光的人? 苏孟揪着衣袖,身体警惕地坐直,手放到腰上,听着外面的声音。 瑟尔下了马车,走到苏孟所在的马车车窗边,轻叩窗柩,向苏孟汇报前方情况。 “老爷差我给小姐说一声,前面遇到六皇子的车队,路窄,先做停留,待他们先过咱们再走。” “好的,知道了。”苏孟在车内答道。 眼前浮现起离开平凉镇的那日,为了救田盼盼他们和几个年龄较大的摸子混战,不请自来的几个皇子,让人印象深刻的那顶黑色狼皮帽。 这个六皇子,可是他们中的一个? ------题外话------ 是的没错,男主角,终于上线了 明天男主角戏份非常重要,晚上八点半不见不散呀! 。 第二十一章:初到上都 一听苏孟一行人要让对方先过去,小桃有些不乐意了。 “凭什么咱们让他呀,明摆着咱们就三辆马车,我们先过去更快捷呀。这个六皇子,架子倒是挺大的。” 陈嬷嬷蜷着食指敲了敲小桃的脑袋瓜,示意她闭嘴“老爷都没说什么,你这个小丫头倒是话多得很。” 小桃瘪瘪嘴,有些不服气,苏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让她听话,谨言慎行。 六皇子一行的车辇依次驶过,最中间那架马车和苏达所在的马车平行时,突然停了一下,只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 “本王,先恭喜苏大人了。” “常乐王爷说笑了,苏某无任何事情可喜,且苏某不过只是一介草民,这句‘苏大人’,苏某当不起。”苏达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谦虚。 “苏大人谦虚了,此番回上都,苏大人必定能重得圣上青睐,别说官复原职,讨一个一品官位,也不是不可能。” “常乐王爷越说越离谱了,苏某惶恐。” “得,苏大人就继续惶恐吧,还望苏大人恩宠在身之时,不要忘记被贬黜的本王,本王,可是第一个恭喜苏大人的人。” 还不等苏达回复,六皇子常乐王爷的马车就动起来,到了苏某那一辆马车旁,又停了一下。 “苏小姐,六年未见,别来无恙。” 果然,这常乐王爷就是当年几个少年中的其中之一。 “多谢王爷挂怀,民女一切安好。”苏孟规矩回复。 “那就好,但愿苏小姐在上都也能一切安好,化险为夷。同时,本王也给苏小姐一个建议。深处险境时,该向他人寻求帮助就得开口,可别为了一张脸面,把自己的命搭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竟然是他!那个戴黑狼皮帽子的少年! 苏孟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大脑中有一个红色的小恶魔在叫嚣着“揍他!”,但是理智却跳出来压制这份愤怒,过了一分钟,苏孟才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回应常乐王“王爷的建议,民女收到了。” “行吧,本王就不耽搁苏大人升官发财了,赶紧过去吧。” 六皇子的车队很快就走远了,苏达一行人也顺利通过那道窄路。只是坐在车厢里的人,心情肯定不比之前轻松。苏孟知道,上都的水,绝对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两日后,苏孟一行人到达上都,率先抵达的,是苏达过去在上都的住宅。 刚下马车,苏孟就被眼前这座宅子给吓得一愣。 黑瓦红墙,茂盛的翠竹探出墙内,随着风吹晃动,两尊石狮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朝苏孟他们扑过来,两扇用寒铁浇筑而成的大门极其厚重,大概有二十公分厚,大理石做的台阶足有三十多级,光是望着就觉得腿软。这些细节无不彰显,这是一个曾经何等辉煌的门第,而现在整座宅子虽然还在原处,但是门前牌匾早已被摘下,红墙因为年久未修而斑驳不堪,院子里生长着数不清的野草和树木,郁郁葱葱地聚在一起,像是在昭示主权一般,更打眼的,还是墙上一处大洞,顺着洞眼望进去,看到好几座被烧得黢黑的屋子。 “这是……?” 苏孟指着墙上的洞,问苏达。 “这是你师傅九条的杰作。十八年前他来这儿暂住,喝醉之后耍酒疯,把这宅子给烧了一部分。“苏达倒也不生气,语气轻松,好像烧毁的不是自家宅子一样。 放火烧了自己屋子还能继续和这个纵火犯做朋友,苏达的豁达心胸叫苏孟好不佩服。 命车夫推开大门后,苏达领着众人进入宅子,迎面便是大片荒废的建筑,藤曼几乎覆盖所有的屋子,石板路隐藏在杂草丛中,池塘里满是绿得发黑的死水,散发出阵阵恶臭——要将整个宅子清理出来,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不行。 苏达问瑟尔清理宅子和补上墙需要多长时间,瑟尔告知苏达,若是雇佣十个工人,一周便可完工,苏达点头,让瑟尔明日就开始动工,眼下先把今晚要住的屋子收拾出来。瑟尔领了命,带上小桃和陈嬷嬷,就往宅子东边去了。 苏孟本想过去帮忙,却被苏达叫住,他告诉苏孟,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她。 一听有任务,苏孟立刻集中精神,脑子里出现《霹雳娇娃》《007》等电影画面。 “今明两日,你到街上去随意转悠,听听街头百姓在议论些什么,然后明晚向我汇报你收集到的消息。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至于找不找其他人帮忙或是使用什么手段,那是你考虑的事儿,我不干涉。“ 这个任务和苏孟想的大相径庭,但她也爽快答应,没有问任何问题。 正琢磨着怎样最快最全地收集情报,听到前院传来大力拍门的声音。 “老爷,我去看看。”听到声音的瑟尔赶过来对苏达说。 苏达颔首,瑟尔便大步迈向前院。 很快,前院里就好似开水沸腾一般传来嘈杂的说话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不顾瑟尔的劝阻,带着一大帮人就往里面冲。来到后院,看到苏达和苏孟两父女,为首的中年男人径直走向前,胡乱拱手行了个礼,就粗着嗓门吼了一声苏大人。 “是……冯大人?“ 苏达拱手还礼,有些不太确定对方身份。 “苏大人记性真好,在下很是欣慰呀。”冯大人不可一世地扫了一圈苏宅,轻蔑地笑了,“看这个宅子,苏大人这些年恐也过得不好吧。” “劳烦冯大人挂念了,苏某日子还算过得去。”苏达也不生气,脸上带着微笑。 冯大人瞄了一眼因为长途奔波而面色欠佳,且穿得老气横秋的苏孟,不怀好意地笑了“苏大人的口味还真独特,讨了个这种姿色的女人做老婆。” 这话让一旁瑟尔的脸色都变了,若不是苏达出手阻拦,怕是要一拳打向冯大人那张肥肉四溢的脸。 “冯大人误会了,这是在下的女儿,苏某内子走得早,只有父女两个相依为命。” “噢,原来是苏大人的千金,有意思。”冯大人上前一步,眼里的愤恨清晰可见,“我儿子被苏大人斩首,你女儿还活的好好的,苏大人,换做是你,你怎么办?” 苏达看了看冯大人,一脸认真地回答“如果在下孩子胡作非为草菅人命,在下会亲自将他送官,依法处办。” “哼,哈哈哈哈,好一个‘依法处办’,苏大人还真是两袖清风遵纪守法刚正不阿啊。”钱大人猖狂地仰天长啸,末了指着苏达的鼻子说,“苏达,这儿可是上都!是老子的地盘!老子有的是时间跟你斗,让你全家都到九泉之下给我儿子赔罪。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便恶狠狠地瞪了苏达和苏孟一眼,离开的时候冯大人的跟班还不忘再砸了一堆石像,似乎要帮他出口恶气。 瑟尔自知不应该放他们进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苏达拍拍他的肩,告诉他,即便是瑟尔不开门,他们也要从那个破洞进来。 “我现在就去找工匠把墙补好。”瑟尔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想着苏达现在心情应该不太好,苏孟就因着打听消息这个理由离开了苏宅。她来到上都的大街上,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东逛逛西看看,半天都没有打听到什么重要的消息。正有些气馁时,余光瞥到跪在一旁向着路人磕头乞讨的小叫花子,苏孟有了主意。 “小孩儿,你想要银子吗?” 苏孟来到小叫花子面前,蹲下去问他。 小叫花子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你有同伴吗?”苏孟继续问道,很快就得到一个肯定回答。 “你带姐姐去你们的集合地,姐姐告诉你们一个挣钱的方法。”苏孟不顾小叫花子浑身脏兮兮,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 小叫花子一听可以挣钱,不管真假,直接把苏孟带到他们的集合地,一个位于河边的废弃仓库。 看着个穿着破烂补丁布衫的小乞丐,苏孟拿出一个小袋子,晃了晃。 “这里面呢,有一些碎银子,你们明天去街上帮我搜集最近上都城里一些比较重大的消息,凡是我觉得消息有用的,我都会给银子,谁的消息最全最难打听到,我给的银子就最多。明日酉时,想挣钱的人,就带着消息来苏宅门口找我吧!” 听完这番话,小乞丐们面面相觑,不知苏孟想干什么,但是到底是一个挣钱的机会,大家都齐声答好,纷纷跑出去收集消息了。 苏孟看着这群小鸟似的欢快背影,拍拍手,哼着小曲,回到大街上,尝试着自己也去打听看看。 第二日晚上,苏达把苏孟叫到书房,问她打听到的消息有哪些。 “第一条就是,百姓们都在说,三皇子刘熙垣最有可能在本次太子之争中获胜。” “好,下一条。” “六皇子刘熙淮因为有夺嫡的嫌疑,被皇上嫌恶,贬黜到庆州思过。” “继续。” “有大人递了弹劾林汝光的折子,说他贪赃枉法,但是被皇上打了回去……” “继续。“ “还有就是,百姓们知道您回来了,街头巷尾都在称赞您是位清官、好官,还有人准备联名向陛下请愿,让您官复原职……” “嗯,我知道了。” 苏达摆摆手,示意苏孟停下。沉默了一会儿,苏达又开口了, “下个月初八,孟儿就到十五了,对吧?” 苏孟记得自己在这个朝代的生日是六月八号,点了点头。 “你去把陈嬷嬷叫来。”苏达手指按压晴明穴,似乎有些疲惫。 等陈嬷嬷到了,苏达先向她行了个礼,取出一叠银票。 “陈嬷嬷,明日你按照孟儿的个子,去给她做几身合适的衣服,再置办一些金银首饰,不需要最新的款式,适合她就行。” “老身晓得了。”陈嬷嬷微微欠身。 “还有,去摸清上都都有哪些达官显贵,他们的夫人和小姐都是谁,准备一些生辰帖。” 苏达看向苏孟那张如花骨朵一般含苞欲放的脸, “下个月初八,我要让孟儿在生辰宴上,艳压四方。” ------题外话------ soda同学树敌确实不少,让我们期待苏孟同学在这一方面会不会长江后浪推前浪~ 。 第二十二章:惊艳登场 煊帝二十二年,三皇子刘熙垣被立为太子,从宫外常胜将军府邸迁入东宫,册封大典在六月十五日举行。 如果说此事是所有人预料之中的话,那么太子老师——太傅——的选定则让满朝文武百官始料未及。煊帝没有选定被几乎一半官员举荐的太师林汝光,也没有选定去年高进的状元,而是在某天秘密召见了辞官已十九年之久的苏达后,昭告天下,太傅的人选为苏达。 一时间,朝野之中议论声纷纷,也有不少臣子递上反对的折子,但煊帝却心意已决,充耳不闻。百姓皆是赞赏不绝,但一些本身就和苏达没有过节,且摇摆不定的官员,此时此刻也慌了神,不知该不该去苏宅拜访祝贺。 而就在这个特殊时段,苏家大小姐的教养嬷嬷却往上都各个达官显贵家递了生辰帖,邀请府上夫人和小姐来参加自家苏小姐的生辰宴。众官员看着这烫手的帖子,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护国公府上,徐大将军徐远帅在前厅踱了半个时辰的圈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坐在一旁的徐夫人眼睛都看晕了。 “我说当家的,你到底要绕到什么时辰才算完呀?” 徐夫人手撑着额头,似乎头痛得很。 “哎呀,我这不烦着吗!”徐远帅焦躁地一甩衣袖。 “有什么可烦的。要我说呀,当家的不希望我和媛儿去,我就推脱说身体抱恙来不了,这不就得了?”徐夫人也是武将出身,说话做事大大咧咧,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即便因此得罪了不少官员太太也不见得收敛,她向来瞧不起那些太太们的口蜜腹剑争来争去的做派,这种扎堆的场合也是能避免就避免。 徐远帅一听自己夫人说不去,又急了“谁给你说我不希望你和媛儿去啦?” “那你要是不希望我们娘俩去你在这儿转个屁!老娘看着还觉得烦呢!”徐夫人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徐远帅一愣。 “我这不是,为难嘛。”被夫人吼了一通,徐远帅的音量也小了几分,“苏达这个人我从未接触过,不知底细。虽说有官员称赞他文采绝佳,两袖清风,但是也有人说他固执已见刚愎自用。更重要的一点是,林汝光似乎和他是死对头,我可不想把他给得罪了……” “瞧你那无出息的样子,不知道的人怕还以为你是那林汝光的儿子!”徐夫人翻了个白眼,瘪瘪嘴。 徐远帅吸溜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有些为难地说“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徐家考虑嘛。你也晓得,我本身就是农民出身,从一平头小兵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得罪林太师,我倒是无所谓,但我不想害得你和媛儿、冲儿又过之前的日子,这护国公府咱们才住了几年呀……” “竟是为了这事儿。”徐夫人随手捶了徐远帅一拳,“你放心,不管是住这护国公府还是住茅草屋,我觉着都差不多,吃饭都端着一个碗,睡觉都躺着一张床,没差的。至于你说媛儿和冲儿,你看他俩那样,像是嫌贫爱富的主儿吗?就算他俩真敢嫌弃,我一巴掌呼过去,谁还敢在我面前挑剔。倒是你,心中想的是什么,你就随心而动就行,畏首畏尾的,可不是我王胜兰嫁的男人!” 虽说王胜兰这一拳力道可不轻,徐远帅都有些坐不稳,但是听着她刚才一席话,徐远帅觉得多挨几拳都值得。 “想不到我家夫人心思如此通透。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徐远帅摸了摸下巴,“既然如此,夫人,下月初八,你带着媛儿去苏宅赴约吧。” 陈嬷嬷数了三遍各家夫人的回帖,告知苏达,答应来赴宴的不足五户。 苏达也不气馁,他看着苏孟,问她有没有什么主意可以邀约更多的人。 在广告公司待了半年的苏孟想了个法子反向营销。如果说各个官员因为惧怕林汝光的缘故和苏达划清界限,那他们肯定巴不得看苏达出丑,如果放出消息,说苏达之女苏孟长相极为丑陋,膀大腰圆,不学无术毫无长处,且最爱花痴美男子,那在这样一位小姐的生辰宴上若是故意放几个美男子,她肯定会出尽洋相,连带着苏达也会颜面尽失。一想到这个结果,那些官员肯定会让家眷来赴宴,甚至巴不得人越多越好。 “是个办法。”苏达微笑颔首。 陈嬷嬷有些迟疑,她觉得这个办法不妥,有伤苏孟的名声。 “那倒不会,前面传得越是粗鄙,越能衬托出孟儿的清秀脱俗,见过孟儿真人的人,只会觉得之前的传闻都是无稽之谈,自然也就不会损伤孟儿的名声。孟儿,明日你就让你那些小鸽子们把有关你的描述传出去吧。”苏孟看着苏孟。 “小鸽子?”苏孟瞪圆眼睛。 苏达微微一笑“那些帮孟儿收集消息的小鸽子,也能帮忙放消息。孟儿之前这个行为,非常聪明。” 苏孟得到了苏达的夸奖,心里是十二分的开心,不过还是假装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脑子里已经在编辑一会要放的消息文案了。 生辰日前一天,苏达特意叫瑟尔指挥家丁将苏宅里里外外清洗了一番,园林里的植被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原本荒废的建筑修葺一新,完全看不出被烧毁过的痕迹。宴席上的菜品苏达也亲自看过,确保食材新鲜,菜肴精致却不浮夸,要靠新意取胜,而不靠昂贵。因着苏达这亲力亲为的举动,整个苏宅上上下下都十分重视,瑟尔带着家仆们将流程走了好几遍,就怕出任何纰漏。 陈嬷嬷只说苏孟晚上睡好即可,其他的事,就交给她的双手就行。 许是太兴奋,苏孟在床上翻来滚去折腾到四更天才睡着,待她第二日卯时睁开眼起身,竟没有半点困意,还觉得精神抖擞。一边感叹着“年轻就是好”,一边沐浴完,小桃正帮她擦着头发,看到陈嬷嬷捧了一件鹅黄色的纱裙进来,瞧着被热气熏得小脸通红的苏孟,陈嬷嬷眼角含泪地笑了 “过了今日,我家孟娘就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 “这都要感谢嬷嬷您多年的教导。”苏孟坐在板凳上伏身行了个礼。 “小桃,来,咱们帮姑娘把衣服换上。”陈嬷嬷招呼小桃过来帮忙。 一看到那条薄如蝉翼轻似羽毛的鹅黄色纱裙,小桃眼睛就亮了“这个颜色小姐可是从来没有穿过,小姐皮肤这么白,穿起来肯定好看!” 陈嬷嬷给苏孟套上衣衫,自豪地说“待会儿可叫外面那些人看看,咱们苏家的小姐何等貌美!” 正厅里,坐满了一群等着看戏的夫人小姐,他们大多磕着瓜子说着最近上都新上的胭脂水粉有什么,霓虹坊又推出了哪款裙子,自家孩子最近如何乖巧懂事被先生夸奖,基本无人讨论这个突然来到国都且传闻极为丑陋的苏家小姐,不过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反复提起“不好看”这个词,似乎这个词成了苏孟的指代一般。开宴的时辰快到了,苏孟还没有出现,有个年龄尚小的小姐等得不耐烦,直接吼了句“丑八怪什么时候才亮相”,小姐的母亲轻声责怪她没有耐心,倒也没有否定“丑八怪”这话说得不对。人群的好奇心膨胀到快要到达临界点时,听到后院有一阵琴声传出。 这琴声一听就是技艺高超,好似玉珠落盘一般清脆,又如山间流水一般连贯,偶尔还有长河奔腾入海口的气势滂沱,余音袅袅,引人神往。 好几个按耐不住好奇心的小少爷挣脱母亲的手跑到了后院,去看看弹琴的人是何方神圣,待他们前脚刚踏进后院,就听到一阵惊叹声。其他的夫人小姐也坐不住了,他们纷纷站起来,朝那后院走去。 当他们刚到后院,看清楚那立在湖中央的亭子里弹琴的少女时,无不惊叹到说不出话来。 一身让人眼前一亮的鹅黄色纱裙,腰束纯白锦缎,盈盈一握,衬出少女婀娜的身段,外面罩着一层裸粉色银丝勾边的轻纱衫,又将鹅黄色纱裙的轻快稚嫩减去三分,显露出几分成熟稳重,袖子上用金线绣的燕子小巧可爱,随着手臂的舞动而翩翩飞舞,乌黑的秀发绾成别致的飞云髻,紫色水晶点缀的青木簪插在轻拢慢捻的云鬓里,在泛着金光的湖面上闪烁交映。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还是少女的那张脸,柳叶眉弯弯似月牙,一双杏眼抬眸间巧笑倩兮,长而密的睫毛衬得眼中似有烟雨般朦胧,又挺又翘的鼻子下面,樱桃小嘴嫣如红果,俏皮中带有一丝引诱的气息,十指如削葱根,在琴弦上翻飞,忽而双眉轻蹙,流露出少女的忧愁。 “这位是?” 有一跟着母亲来凑热闹的公子哥问站在一旁看着不像是南国人士的高个男人。 “这位便是我们苏府的大小姐,苏孟。” “啊?这位小姐竟然是苏孟?” “怎么回事,不是说苏孟长得很丑吗?” “苏家是故意找了个美女来耍我们开心吗?这明明和传言中不一样呀!” 听到瑟尔说的话后,人群中炸开了锅,那些打着看苏府笑话的宾客无不在震惊中议论纷纷,有几个家中有尚未娶妻儿郎的阔太太甚至开始问瑟尔苏小姐的生辰八字了,似乎动了和未来太子太傅结为亲家的念头。 弹完最后一个音,苏孟在小桃的搀扶下走向人群,看着一张张写满震惊或者不满或者嫉妒的脸,苏孟唇绛一抿,莞尔一笑。 “孟娘见过各位夫人,姐姐,妹妹。孟娘刚才沉溺于练琴而忘记时间,还请各位原谅,不要怪罪于孟娘。”为了配合这句话,苏孟还左腿屈膝行了个礼。 “原谅,原谅,怎么会怪罪呢!”有一个心急的公子哥直接抢白,惹得好几个夫人皱着眉瞟了一眼。 苏孟羞赧一笑,拿袖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含情脉脉的杏眼,看得人心头一软,只想宠爱她,哪里舍得怪罪她。 “既然时候也不早了,那就请大家随孟娘一起回正厅,准备开宴吧。” 得到苏孟的指令,瑟尔拍拍手,很快,十多个小厮端着硕大的托盘从长廊大步迈向正厅,众人看着托盘上摆着的食色生香的菜肴忍不住咽起口水,哪里还有心思去纠结苏孟真人和传闻中的长相大相径庭一事,都被那美味佳肴的香味给勾走了。 躲在里屋的陈嬷嬷看到众人随苏孟离去的身影,忍不住松了口气,手指摸上自己脸上那道疤,陈嬷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同一时刻,凤栖宫里,慵懒躺在一整张白虎皮上的美丽女子睁开眼睛,将水晶杯里的葡萄摘下一粒,含进嘴里。 软榻下面跪着一个小太监,他垂着头,等着主子发话。 “你是说,苏达的女儿非但不丑陋,还是个小美人儿?” “回娘娘,千真万确,朝中多位大臣的妻女都去苏府上祝贺了,也都瞧着那苏小姐的长相,确实是沉鱼落雁。” 小太监依旧不敢抬头,说出的话也再三斟酌,生怕说错。 “噢,有意思。” 美人儿眼睛半眯,瞧着用朱蔻染得红红的指甲,兀自笑出声。 离开上都快二十年的那个男人,他竟然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唱了一台好戏。 ------题外话------ 非常不擅长描写人物长相的延安本安,写这一章节的时候痛苦得要揪头发了。 不过这一章读起来还凑合吧~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们苏孟呀! 。 第二十三章:新官上任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苏达的这个太傅一职虽说没啥实际职权,但好歹也是太子的老师,担任的是教导一国储君的职责,肩膀上的担子绝不比那些六部武将的轻。太子的册封大典刚结束,他进入东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太子身边的书童都换了一遍。 太子不解,问苏达这是为何。 苏达告诉太子,他昨晚通宵达旦地将太子之前学习过的书籍小篆都看了一遍,发现在讲治国之道和君臣之礼等相关书籍内,除了太子的批注外,都会有一些小小的墨点,同时部分章节的书页上有被折叠过的痕迹,苏达观察过太子平时看书的习惯,确认太子向来爱惜书籍,断不会随意在书页上留下墨迹污点,或是折叠纸张,也就是说,除了太子之外,肯定有其他人动过这些东西。同时苏达还发现,太子看过的一些游人旅记和随笔小说却没有这些痕迹,那么,动太子书籍的人目标就是那些讲治国之道的文章,这样的人,肯定是为了窥探太子在国家治理上的心思。即便不知道这个人背后之人是谁,他们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是太子身边的人,尤其是嫌疑最大的书童们,一个都留不得。 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的太子不禁心生佩服,他恭敬地对着苏达拱手行李,表示出自己对于苏达的感谢和信任。 苏达拾起面前的那本《戏说牡丹》,笑了笑“微臣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南国的未来。将太子殿下教导成为一代明君,乃臣之职责,也是臣之荣幸。若是太子殿下信得过微臣的话,从今日起,殿下身边的人都让微臣排查一遍,确定每一个人都只有殿下一个主子,微臣方可放心。” 还不等太子回话,苏达扬了扬手里的《戏说牡丹》 “以及,微臣斗胆说一句,这本《戏说牡丹》并非是燕归来最上乘的作品,若是殿下感兴趣,臣为殿下寻一些他更为上乘的文章。“ 太子再次拱手,郑重道谢“本宫信任太傅,太傅大可按照心中所想行事,从现在起,本宫身边的人都交由太傅来安排。至于那燕归来的作品,有劳太傅了。” 上完晨课,太子被煊帝叫到御书房抽背功课,苏达得闲可以在宫里转悠一下。本想着只在东宫附件转悠一下即可,尽量避开后宫等地方,但是带路的小太监像是有什么目的一般,有意无意地把苏达往御花园那个方向带。苏达心中起了疑,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听公公安排的样子,但是始终保持在小太监身后两米的距离,留意周围是否有人出现。 左拐右拐,最后还是到了御花园门口,小太监竟直接问苏达要不要进去转转。苏达拱手拒绝,称时辰不早了,自己也到了该出宫的时间,再待在宫中实在是不合礼仪。 转身正打算离开时,苏达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前面可是苏达苏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既已说出自己名字,苏达也不好不回应,他转过身,看到面前这位美妇人的脸时,却有些迟疑。 “微臣见过娘娘。” 想了一会儿,苏达估摸着叫一声娘娘总不会出错。 “怎么,苏大人已经不记得本宫了吗?”听着苏达只是称呼“娘娘”而不带封号,美妇人言语间流露出来的除了些微恼怒,还有一丝失落,“看来本宫姿色平庸,竟不值得苏大人记得封号或是名讳。” “娘娘误会了。”苏达拱手行礼,头微微低下,不去看她的眼睛,“微臣远离上都近二十年,许多事情都不曾获知,今日见到娘娘,竟不知娘娘封号。还望娘娘海涵。至于名讳,娘娘千金之躯,微臣怎敢直接称呼您名讳。” “这是咱们南国的梨妃娘娘!”旁边的小太监赶紧补充。 梨妃瞪了小太监一眼,似乎在责怪他这会子说出来了,自己就不能亲口说出自己的封号了。 “原来是梨妃娘娘,失敬失敬。” 苏达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态度诚恳,“微臣不知娘娘在此,打扰到娘娘了,微臣知罪,这就离开。” 听着苏达要走,梨妃急了“慢着,本宫并没有说苏大人你可以走。” “那……梨妃娘娘是何意?” “苏大人,你的背可有毛病?怎么本宫见你一直弓着背,都不曾抬起头看本宫。莫非,是苏大人瞧着本宫长得丑陋,不想看本宫的脸?”梨妃慢慢走近苏达,瞧着他露出来的额头, 黑色的发丝汇聚成一个漂亮的美人尖,被梳理得纹丝不乱。过了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依旧是将自己整理得如此精致。 苏达并未抬头,有些为难地说“娘娘国色天香,乃是人中龙凤,何来‘丑陋’一说。至于不抬头看娘娘的脸,是因为娘娘乃皇上的妃子,微臣不敢逾越。” “好一句皇上的妃子,苏大人还真是一位美色当前心无杂念的正人君子。本宫佩服。” 梨妃笑着拍手称赞,苏达只觉得言语刺耳,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怕是就说不清了。 “本宫听说,苏大人家的千金前段时间在生辰宴上大出风头,传闻中的丑陋不堪的苏家千金竟然是一个人间难得几回见的美少女,这样的故事,就算是活到这个岁数,本宫也很难听到啊。” 梨妃冷不丁地提起来苏孟,苏达心里一紧,想了一下,便否认梨妃这一说法 “不过都是些坊间传闻罢了,小女姿色平庸,比不了梨妃娘娘一丝一毫。至于之前对小女长相的传闻,不过是一些黄口小儿胡乱编造罢了。” “是吗?” 梨妃眯缝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始终不愿抬起头来的男人, “苏大人越这样说,本宫就对苏大人的千金越感兴趣,看来得找个机会,让那位苏小姐到本宫跟前仔细瞧瞧,瞧瞧她到底是长得像苏大人得多,还是像苏夫人得多。” ------题外话------ 毕竟soda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哦~不过soda绝对不是渣男哈! 。 第二十四章:新朋友 在生辰宴上叫那些夫人小姐看笑话的计划竹篮打水一场空后,苏孟安安分分地在苏府里宅了好几日,待小桃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告诉苏孟小鸽子传来消息说外面已经不怎么议论这件事后,苏孟拍拍手,松了口气,决定带上小桃,出去好好逛逛这上都城了。 路上,小桃跟关在笼子里大半年终于放出去撒欢的小狗似的东转转西看看,时不时还跑过来拉住苏孟指着前方让她也看看。苏孟则是认真记着上都各个街巷的一些标志性建筑,酒家的分布,苏宅所处地段周围有什么死角和藏匿地点,时不时也象征性地敷衍小桃几句。 两人漫无目的地逛着,来到槐树街,恰巧走到一个三层楼高的铺子前,铺上门口立着的木牌上写着,“一楼胭脂水粉,二楼武器枪炮,三楼稀奇古玩,本店应有尽有”。 “小姐,你瞧,这家店还挺有意思的欸!咱们进去看看吧!”小桃拉拉苏孟的手,示意苏孟进去逛逛。 苏孟也确实对这家店感兴趣,尤其是那句“本店应有尽有”,她倒是想看看,这家店有没有她要的手机和网络。 刚踏进店里,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楼的装潢如何,就见前面一个看着和苏孟年龄相仿的少女盯着她的脸。 “这位可是,苏小姐?” 少女先打了个招呼。 “正是孟娘。”苏孟行了个礼,看到面前这位女子的两道剑眉,柔声问道,“可是护国公府上的徐媛徐小姐?” “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少女诧异道。 苏孟含笑点头“听爹爹提起过,说上都女孩儿皆柔情似水,琴画女工无一不会,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护国公府上的徐小姐,气质独特,武艺超群,巾帼不让须眉,是上都最特别的一道风景。孟娘看着小姐英气逼人,且说话声音洪亮,便大着胆子猜了一下。恰好,让孟娘给猜到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真正原因苏孟心里清楚得很,在足不出户的这段时间她被陈嬷嬷逼着把上都城里所有夫人小姐的画像看了个遍,已经达到看到对方的脸就能说出名字且准确率高达80的地步。徐媛这张脸确实比较独特,尤其是那双在女子脸上不多见的浓密剑眉,非常好猜。 听到苏孟的回答,尤其是对她描述和夸奖的那一段,徐媛有些害羞,但很快她重重咳嗽一声,掩盖刚才的小得意,又恢复最开始的表情“苏大人谬赞了。不过,苏小姐来这铺子,是为了看看胭脂水粉吗?” “不,孟娘不是来看胭脂水粉的。” “噢,难不成是来看武器的?”徐媛挑起一边眉毛,“这家铺子的武器确实还不错,上都很多铺子没有的武器这儿都有卖,我时常来这儿挑选。如果苏小姐有偏好的武器类型,可以告知我,我来帮你挑选些好的。” 这个徐小姐看来还挺热情,只是苏孟意不在武器,还真是不凑巧。 “多谢徐小姐好意,孟娘也不是为了武器而来,而是想上三楼看看。” “三楼?三楼今天关了,苏小姐今天不赶巧呀。”徐媛摇摇头。 苏孟笑道“不碍事,能和徐小姐说上话,孟娘此次也不算空手而归。只是,孟娘心有一惑,还望徐小姐可以代为解答一二。” “你随便说。”徐媛倒也爽快。 苏孟朝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拉住徐媛贴身丫鬟的手就往外走,说是有什么好东西要她一起看看。 支走了身边人,苏孟寻了处无人的角落,看着徐媛,说“孟娘想知道,如今上都城里人人都不待见我们苏家,尤其是在朝中为官之家,更是恨不得和我们划清界线,而徐小姐今日却主动和我攀谈,可是何意?” 徐媛没有想到苏孟会问得这么直接,反而有些发愣,待她反应过来,也直截了当地回复“因为我徐媛并不讨厌你。” “不……讨厌我?”这回轮到苏孟愣住了。 “对。”徐媛点点头,“在你生辰宴那日我看得出来一切都是你的伎俩,想让大家来参加生辰宴,同时再惊叹于你的美貌。说实话,你的这些花花心思我很不齿,但是,比起耍计谋的人,我更讨厌蠢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比和蠢人打交道更轻松,尤其是那些只知道挖空心思去讨好男人的蠢人。有时候我也会羡慕你们的头脑,至少你们想出来的东西,我就是想不到。所以,我不讨厌你。“ 想不到这位徐小姐竟这般率真可爱,苏孟不禁在心里感慨,这般磊落的女子,还真是少有。 “谢谢徐小姐的真诚,徐小姐这般坦率,怕是在上都有很多朋友吧。“ 苏孟这句话也是出自肺腑,但那徐小姐却不受用,还有些生气。 “我在上都的名声不见得就比你好!愿意和我说话的人屈指可数。不过我也不在乎,那些整天和胭脂水粉打交道的小姐们,我才不屑于和他们做朋友!“ 瞧着徐媛这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苏孟只觉得可爱。想着自己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开了,她便挽着徐媛重新回到大街上,并和她约定下一次去护国公府做客的时间。 两人说说笑笑,竟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两个年轻的女子盯上他们。 “欸,你看,那个粉色长裙的人是徐媛对吧?” “看着是她。” “她身边那个穿黛绿色纱裙的,好像就是苏孟?“ “容我看看。真的是欸!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呢?“ “哼,你瞧瞧她笑起来那个狐媚样子,还真是恶心,走,咱们上去好好给她点颜色看看。” “走!“ 这边徐媛正在给苏孟描述自己家里的情况,谈论那个叫徐冲的弟弟是有多蠢钝,却听见背后有一愤怒的女声传来,两人转过身去,就看见两个怒气冲天的少女冲了上来。 “苏孟!你这个狐狸精!“ 其中一位少女高高扬起手,作势要扇下来, “我让你不知廉耻勾引别人的男人!” ------题外话------ 穿越之我竟然成了恶毒女二??? 。 第二十五章:天上掉下个未婚夫(一) 少女的巴掌并未如愿落到苏孟脸上,反倒是她的手臂被徐媛紧紧钳住,挣脱不得。 许是徐媛没有收敛力气,少女吃痛一个劲叫唤。看着她也不敢再动手了,徐媛便放开她的手臂,一个清晰的手印在少女白净的胳膊上显现。 “好你个徐媛!你竟然敢动手!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啦!” 旁边那个少女又叫嚣起来。 不是都说上都的女子都柔情似水吗,怎么会这般泼辣?苏孟心里不禁发问。 “我可是为你们着想。”徐媛双手抱胸,脸上是得意的笑,“你也知道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上但凡长了眼睛的人可都看见,是你和钱小佳先动的手,我们只是出于自保而已。更何况……“ 徐媛瞥了一眼气得眼泪都要掉出来的钱小佳,“我也好心提醒一下二位,苏大人可是正一品的官衔,你俩的爹顶多就是个正四品,怎么,四品官员的女儿还敢打一品大人的女儿,你们说,这叫什么王法?“ 听完这席话,苏孟忍不住在心里为徐媛鼓掌,而钱小佳和另一位少女则是陷入思考中,他们盘算了一下,如果动手的话自己确实不占理,可是就这样放过苏孟他们又觉得白白便宜了苏孟,左思右想,钱小佳决定逞一把口舌之快。 “就算是一品官员的女儿,那也不能勾引别人的男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只会丢她那当官的爹的脸,她爹丢脸,就枉为人师,不配当我们太子殿下的老师!“ 只是安了个“狐狸精“的罪名给苏孟她倒是可以忍,把苏达拉进来一起骂苏孟就不乐意了,她轻轻推开徐媛的为了防止钱小佳再扑上来而伸出的手臂,微笑着对钱小佳说”钱小姐,俗话说有理不在声高,你这样如同疯狗一般在街头乱吠众人就相信你说的话了吗?如果你没有孟娘勾引别的男人的证据,那你现在就是在诬陷毁谤。诬陷孟娘没关系,但是你刚才把我爹苏大人也带了进来,在咱们南国,诬陷朝廷命官,怕是要定罪的吧。“ 钱小佳被苏孟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想好怎么怼回去,旁边的少女先发制人“苏孟,你可不要嚣张,我告诉你,赵雪儿和陈光是真心相爱的,陈光也曾向雪儿许下誓言要迎娶她过门,但是自从你从那乡下地方来到上都后,陈光就犹豫了!还说他爹要他和你成亲,你俩定过娃娃亲,你是他未婚妻。你说说看,要不是因为你,陈光会背信弃义吗?现在雪儿茶饭不思夜不成寐,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你还好意思出门逛街!你简直就是个蛇蝎妇人!“ “我说,你们两个可别是傻子吧?“ 徐媛一脸震惊地望着两少女,怀疑她刚才听到的话有错, “如果方玉柔刚才所说都是真的,人家苏孟才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赵雪儿才是那个抢人家未婚夫还和男子私定终身的狐狸精吧。人家正主都没说啥,你们两个还跑这儿来自取其辱,本来大家都还不知道这事儿,现在你们一吵吵,整个上都城都知道了。赵雪儿要是获悉今日你俩的所作所为,非得气吐血不可。” 徐媛把苏孟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苏孟只觉得心中一片畅快,刚刚的怒气都消散了。 “你,你,你……”方玉柔被怼得无话可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媛的脸却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说不过就不要跑这儿来撒野!“徐媛气势上明显压过对方,说得方玉柔哑口无言。 “就算苏孟没有勾引陈光,但是她整天涂脂抹粉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肯定是为了勾引那些男人!”方玉柔不上,钱小佳倒是接了力。 “你说,我整天涂脂抹粉是为了勾引那些男人?“ 苏孟有些吃惊地问。她今天只描了个眉,其他任何胭脂水粉都没用,几乎就是纯素颜。 “难道不是吗?”方玉柔也加入进来。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苏孟先是嗤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恢复之前的神态,极其严肃地对钱小佳和方玉柔说“我原谅你俩刚刚的言辞,因为你们所处的环境,因为你们受到的教育。你们会有这种想法,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个时代极为正常,因为这个时代,就要求女人一门心思放在男人身上,活得毫无自我。但是,我不计较,并不代表你们刚才说的都是对的。我告诉你们,这世上并非所有女人涂脂抹粉梳妆打扮都是为了给男人看的,我和徐小姐,我俩干这些事只是为了自己开心,而不是为了去取悦、勾引男人。不要把自己肤浅的认知强行套在别人身上,有空,还是多出去见见世面。” 话音刚落,就听到鼓掌的声音,苏孟一转头就看到徐媛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说“小孟你真不愧是我朋友!这话说得太好了!” 意识到刚刚一激动说得有些太多,内容也有些“反社会”,苏孟抓起徐媛的手赶紧走人,可别继续和这俩小姑娘纠缠下去,到时候指不准自己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和小桃他们汇合后,苏孟便和徐媛分别了,回家的路上小桃听闻了苏孟和徐媛刚刚的行径,先是在那儿懊悔自己当时居然不在,都没能保护苏孟,接着便是表诉对苏孟的崇拜之情,夸她那段话说得真好。 “所以,小桃你觉得我说的那段话没有问题吗?” 苏孟有些迟疑。按理来说,小桃这样一个出身的女子,被男权社会封建思想禁锢和荼毒最为彻底,这样的她,竟会认为苏孟说的那段话很好? “对呀!为什么大家都会觉得女人打扮漂亮就是为了去吸引男人呢?我要装扮自己,原因很多呀,比如说,买到了一块很想要的胭脂,想涂上试试好不好看,或者是,要和别的女孩子比美……理由可以有好多好多,为什么大家偏偏觉得是和男人有关呢?”小桃一脸天真无邪地说,这模样甚是可爱。 “我们小桃说得非常好!比我说的还要好!”苏孟刮了一下小桃的鼻子,真诚地赞美她。 小桃嘿嘿一笑,直接在路上蹦蹦跳跳起来。 苏孟看着小桃这欢快的样子,想起在岱山镇,自己不愿意要小桃当自己的丫鬟时,这个小姑娘哭着求自己,说自己无父无母,出了苏府就会死在路上,想来无父无母的一个小女孩,竟然能说着这般与此时代格格不入的话,怕是之前有什么隐情没有告诉过自己,就忍不住问小桃——“你可是被爹娘遗弃的”。 小桃报以苏孟灿烂一笑“不,是我遗弃他们的。” ------题外话------ 剧情走起来~ 。 第二十六章:天上掉下个未婚夫(二) 下了早朝,苏达本想直接去东宫,却被礼部尚书陈典之给拉到一旁。 苏达之前为官的时候,因为喜欢直言进谏而且性格嫉恶如仇,同时也不愿主动站队等缘故,官场上与他相熟的好友一只手都能数出来,陈典之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官场好友之一,因着两人都尊崇君子之道,所以也算是言语投机,偶尔下了朝还会约着喝茶品酒,不过两人酒量都不好,喝不了几杯都醉得不知天南海北。 可是自从苏达回到上都担任太傅一职以来,苏达从未和陈典之私下接触过,看着陈典之这莫名的举动,苏达有些诧异。 “多年未见,苏老弟可好呀?” 陈典之笑呵呵地说。 “大抵托赖,不好不坏。哈哈哈哈。”苏达也笑着回应,“陈兄今日是?” “欸,不知苏老弟可还记得,我们二十年前曾经做过约定,要结成儿女亲家一事?”陈典之说着说着竟老脸一红,把苏达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啊?有这事儿吗?在下不记得了。” “苏老弟你是贵人多忘事,不过没事儿,我这儿有咱俩当时写下的约定,你看看。”说着,陈典之就从怀包里掏出一张保存得比较完善的草纸来。 苏大定睛一看,上面的文字虽然字迹潦草,但还是看得出来是他的字迹,内容大概就是今天和陈典之做下约定,将来若是各有一双儿女,便结成儿女亲家。 看看这白纸黑字,再看看陈典之那张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的脸,苏达便知道这事儿怕是糊弄不过去了,他突然心生一计,拉住陈典之的手说“陈大人,此事,还请从长计议。” 等到酉时,苏达才从外面归家,早已等候多时的苏孟还不等苏达换下朝服,就拦住了他。 “爹,你可曾给孟儿许过人家?” 听苏孟这么问,苏达便知道没必要隐瞒了,便将官帽摘下,无奈地说“孟儿怎么看?” “爹爹,我们可否悔婚?”苏孟直接说出心中想法。 “噢,你想悔婚?”苏达寻了张椅子坐下,抬起头问苏孟,“莫非是你已经见到那陈家少爷,觉得不满意?” “这倒不是,孟儿未曾见过陈家少爷。” “那是为何?” 苏孟也不隐瞒,和盘托出“陈家少爷心中已有爱慕之人,孟儿不想横刀夺爱。何况,那陈少爷,孟儿就算见到了也不会喜欢。” “陈家少爷仪表堂堂,且颇具学识,虽说前两年参加高进取得的名次并不算好,但是他现在在刻苦求学,假以时日,必定能考取功名。此等青年才俊,孟儿为何会不喜欢呢?”苏达来了兴趣,要好好问问这位不愿“嫁出去的女儿”。 苏孟端坐在藤椅上,摇摇头道“陈家少爷再是学识过人,也不该在有婚约的情况下与其他女子私定终身,即便是不知道自己有未婚妻,许下一个不确定的承诺,那也是罔顾女方清白,现在知道自己有未婚妻,就始乱终弃了。这样只顾自己不管他人且无情无义的男子,我苏孟瞧不上。” 听着苏孟说的话,苏达竟哈哈大笑起来。苏孟很是不解,不知自己刚才说的话里哪里刺激到苏达的笑点。 笑过了,苏达手掌撑在膝盖上,望向苏孟“今日我已向陈典之提出婚约是在醉酒状态下写出,不能算数,但是陈典之并不愿意。看来,他是有心要和我结为亲家。” 苏孟蹙眉“爹,那陈典之可是林汝光一派?” 苏达沉吟道“这也是我在思考的问题,时间已过了这么久,人心,会不会也有变化呢……” 陈府书房内,陈典之愤怒地将桌上的书籍、砚台等物什砸向地上,手指因情绪激动而一直发抖,指着陈光的鼻子。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宁可娶谁?” “我说了,我现在不想不娶苏孟,我宁可要娶赵雪儿。” 陈光昂着头,咬牙说出答案。 “赵雪儿?一个四品典仪的女儿,还是个庶女!你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放弃正一品太傅的嫡女,去娶一个四品小官的庶女!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陈光看着陈典之那张涨红了的脸,冷冷答道“既然爹觉得苏孟那么好,不如你去娶呀。” “你!”陈典之气得话都说不利索,“我倒是想娶,人家苏达愿意吗?” 这话倒是把陈典之肮脏的心思表露无疑。 “哼。说到底,爹还是看重这些女人的爹的官衔。趋炎附势。” “是,我是趋炎附势,但我还不是为你好。人家苏达可是太子的老师,你要是做了太子老师的姑爷,那你就和太子攀上关系,就和咱们南国将来的皇帝攀上关系了!”陈典之恨铁不成钢地说。 陈光依旧没有被说动,一个劲摇头“我不在乎和谁攀上关系,我只想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如果和那个苏孟在一起,她肯定把我管得死死的,这样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准!这桩婚事,成也成,不成也得成,我是你爹,我做主!” 说完这话,陈典之一甩袖子,愤怒地大步离开。 陈光看着陈典之离去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在屋子里踱了好几圈才冷静下来,想了想眼下的形势,他心中有了主意。 几日后,苏孟刚在后院练完早功,准备让小桃打盆热水给自己清洗一下,回房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正纳闷时,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身一看,竟是小桃带着徐媛朝自己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 人还没到,徐媛先吼上了,“陈光前两日带着赵雪儿私奔了,现在整个上都城都在找他们呢。” “他俩私奔,你们两个这么激动干嘛?”苏孟有些疑惑。 “哎呀,小姐!”小桃也急不可耐,“那陈光他爹派了家里的喜婆来咱们苏府下婚书,说找到陈光少爷就要和你拜堂成亲呢!” “什么!” 苏孟也震惊了。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抓了私奔的儿子来和朝廷命官的嫡女配亲? “喜婆在哪儿?赶紧带我去!”苏孟眉头一皱,也顾不上一身臭汗,跟在徐媛和小桃的身后就往大堂走去。 陈典之这般猴急,还故意选在苏达不在的时候来苏府提亲,怕是有什么猫腻在里边。 想到这里,苏孟加快脚步,把徐媛和小桃都甩在了后面。 ------题外话------ 有什么想说的,欢迎大家留言呀~ 。 第二十七章:击退喜婆 刚踏进偏厅,就听见那喜婆用尖锐的声音一个劲叫嚷着“让本婆子看看苏小姐长啥样呀”“配不配得上咱们陈家少爷”这样的话,这声音好像长长的指甲在黑板上用力抓过一般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十分不舒服。 小桃正想吼那喜婆两句,却被苏孟拦了下来,正纳闷着,只见苏孟抬了抬下巴,示意小桃往左边看。小桃望向左边,原来是戴着面纱的陈嬷嬷来了。 陈嬷嬷也注意到苏孟他们,朝苏孟递了个眼色,苏孟立马就心领神会了,她把小桃和徐媛拉到屏风后面,不让那陈家请来的喜婆看到他们,再将食指放在唇上,做出个噤声的动作,徐媛和小桃领会了,点点头。 “这位,可是陈府请来的喜婆?” 陈嬷嬷只是点头行了个礼,做到最基本的礼貌。 “不错,老身就是替陈府上门来提亲的。”喜婆脸上眉飞色舞,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噢,来提亲的?老身是苏府大小姐的教养嬷嬷,照顾小姐起居和教习她礼仪近十年,和小姐一向交好,老爷和小姐都待我如亲人,只是,小姐成亲此等大事,老身倒是未曾听老爷和小姐提起过,现在听婆子提起,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呢。”不愧是教养嬷嬷,说出来的话即便充满了怀疑,但是却极为客气。 那喜婆似乎是料到苏家人不会这么快就答应,将事先准备好的守约拿出来,在陈嬷嬷眼前晃晃,再大力拍在桌上,示意陈嬷嬷自己看。 陈嬷嬷把守约拿出来,看了一遍,竟哑然失笑。 看着陈嬷嬷笑了,喜婆一脸纳闷,将那守约拿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陈嬷嬷在笑什么。 笑了有一会儿,陈嬷嬷才恢复常态,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刚才因为笑的动作略微夸张而有些凌乱的头发,指着那守约上的文字,问道“婆子你看,这上面写的可是‘今我苏达与陈典之做下约定,若他日后各有一双儿女,便结为儿女亲家’?” “对呀!就是写的这个婚约,所以老身今日才上门提亲呀!”喜婆更糊涂了。 “好,那老身问问喜婆子。请问陈典之陈老爷有几个孩子?” 喜婆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个儿子,怎么啦?老身可告诉嬷嬷,陈家家大业大,只有一位嫡子,苏孟大小姐嫁过去,那就是正房,将来是陈府的大奶奶,定是享不完的清福……” “欸,等等,这都哪儿跟哪儿,怎么就苏孟大小姐嫁过去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我们苏大小姐尚未许配人家,可是一位黄花大闺女儿呢,老婆子你可不要胡说,坏了我们苏大小姐的名声。”陈嬷嬷打断了喜婆的话,“你再仔细瞧瞧这段话,是不是有问题。” “什,什么?”喜婆又把守约看了一遍,“哪儿有问题呀?”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若他日后各有一双儿女’,‘各有一双儿女’,陈老爷只有一位少爷,既然如此,何来各有一双儿女的说法,那就是达不到上面的要求,此婚约自然就不作数啦。” 喜婆子被陈嬷嬷这番话呛得哑口无言,眼珠子“骨碌”一转,硬撑道“那,那也不一定,我家老爷说不定,说不定在外面还有个女儿……我听夫人说,陈老爷在外面,在外面有一个相好,那相好兴许就生过一儿半女的……” 这喜婆为了促成这桩婚事连陈典之的名节都不管不顾了,还真是豁出去了。在屏风后面的徐媛和小桃大眼瞪小眼,而苏孟则是在心中琢磨,这陈典之究竟是给喜婆许下多厚重的礼金,或是用什么东西要挟她,不然她不至于什么手段都使出来,连这等丑事都拿出来说。 “是吗?想不到陈老爷还在外面金屋藏娇啊。”陈嬷嬷一声冷笑,眼神越发凌厉,“可不巧的是,我们家苏老爷就只有苏孟一位千金,而且没有在外面金屋藏娇的这个嗜好,所以,这婚约上面的条件,还是达不到。喜婆子,您请回吧,这事儿,还望陈府不要再提,都是在皇上面前有头有脸的朝中重臣,可别为了这种事,伤了和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喜婆也自知留在苏府和陈嬷嬷斗占不了便宜,便收回守约,叫家仆把聘礼抬好,环顾一圈苏宅,骂了一句“谁稀罕和这种小门小户攀成亲家”,领着一群家仆离开了苏府。 看到那喜婆走了,躲在屏风后面的三人才欢天喜地地跑出来,围着陈嬷嬷一个劲夸她嘴巴厉害,说得那喜婆无言以对,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滚回陈府去了。陈嬷嬷倒是对几个小姑娘的夸赞毫不在乎,她看着苏孟的脸,对她说“小姐,这次老身帮你挡了回去,并不代表此事就此完结,陈府说不定还会再来。他日若是你一人落单,可得想着法子自救,老身帮得了你一时,可帮不了你一世啊。” “孟娘知道了。” 苏孟规矩行了个礼,又想起小桃说那陈家少爷带着赵雪儿私奔一事儿,便让小桃出去打听一下,找到他俩没有。 “找到他俩又如何?这对不知羞耻的男女,不要回上都才好,辱没了咱们上都女子的名声。怎么,你还打算给他们送上贺礼吗?”徐媛一听这两人名字就有些不高兴。 “那倒不是。”苏孟望向徐媛,“我只是觉得这位赵家小姐,是一位被感情蒙住双眼的可怜女子罢了。说不定,等她为人母之时,会何等后悔今日之事。” 话别了徐媛,苏孟去到之前那帮小叫花子聚集的地方。 把好几个小叫花子集合在一起后,苏孟又给了他们一个新任务。 “陈光?是礼部尚书家的那个陈公子吗?”一个叫小猴子的小叫花说。 “对,就是那个陈光!”苏孟飞快地点头。 “如果是他的话,那我可是听说过一些事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下午再去一趟那个地方,再去打听一下。”小猴子从树桩上跳到地面上,拍拍裤子上的灰。 “好!那我就等你们消息!” 苏孟掏出钱袋在小叫花子们面前晃晃,“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消息。” ------题外话------ 这个故事后面会更精彩的哦~ ps这是一个喜欢埋坑的作者 搞了一个读者交流群,大家如果对这本书感兴趣可以进群一起讨论和催更哦 qq群号 891621174 。 第二十八章: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陈光带着赵雪儿私奔一事如同冬日里草垛上的一点火星,很快就“烧”得满城皆知。陈家本想封锁消息,所以两人走了两日都不曾透露出半点风声,但是赵家始终不见女儿回来,便着急了,私下去报了官,要官差一起去城门外找那对鸳鸯,这样才把消息给传出去了。待大部队在城门口集合时,赵匡看到陈典之骑在马上,带了一大批官兵从城外往回走,有两匹马的马背上各坐了一个年轻人,依稀看出是陈光和赵雪儿的模样。 “啊!雪儿!”待人群走近,赵匡才辨认出真是那陈光和赵雪儿,便立刻下马,赶了过去。 “赵大人,还有府衙的秦大人,你们怎么在这儿?”陈典之瞥了一眼忙着询问自己女儿有无受伤的赵匡。 被陈典之叫到名字,赵匡才从疼惜女儿的思绪中反应过来,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又看了看陈典之带着的兵马,有些疑惑了“陈大人,我,我这不是要找女儿嘛……” “赵大人女儿前几日出城游玩的时候遇到山贼,是本官儿子恰好经过救了她,随行的小厮回来报了信,所以本官才带着人来救了他俩。现在,赵大人女儿已经找到,可以告知秦大人销案了。”陈典之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说完这段话,示意队伍继续往前走。 “等等!陈大人,什么叫做下官女儿出游时遇到山贼,明明就是……” “赵大人糊涂了。”陈典之飞快地打断他,“本官刚刚说的,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这些侍卫,都可以作证。” 看着陈典之手指着的后面一大片穿铠甲拿长枪的侍卫,赵匡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了句“多谢”,便有些无奈地对秦风笑了笑“麻烦秦大人还专门跑了一趟,此案,销了吧。” 秦风看了陈典之和赵匡一眼,爽快地笑了“不碍事,下官本就是上都的府衙管事,解决百姓的问题是下官的本职工作。既然两家的公子小姐已经找到且安然无恙,下官也算是安心了。不过,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陈大人指点迷津。请问陈大人身后的这帮士兵,是哪位大人旗下的战将呢?” “秦大人。”陈典之斜了一眼秦风,“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不然哪天暴毙在街头,都不知道是何原因。走了,赶紧回府,还得商量一下和苏家的婚事。” 说完,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离开了。 至始至终,陈光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看着离开的众人,赵雪儿把脸埋在赵匡的衣袖中,啜泣起来。 “什么?赵雪儿割腕自杀了?” 苏孟纵然起身,大惊失色。 “千真万确!” 小桃拍了拍胸脯,给刚飞奔回府的自己顺顺气,“小桃今天路过赵府,听那守门的几个小厮在那儿窃窃私语,凑近耳朵一听竟然是这事儿。” 苏孟两道柳叶眉轻蹙,命小桃把那件青色披风拿来,穿戴好后,叫小桃同自己一起去趟赵府。 “小姐,咱们去赵府干嘛呀?” 路上,眼瞧着苏孟步子跨得极大,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小桃忍不住发问。 “去看看那位赵雪儿赵小姐。”苏孟头也不回地说。 小桃更加疑惑了“看她作甚呀?她不是和那位陈公子私定终身了吗?而且她那两个朋友,什么方玉柔,什么钱小佳,他们还刁难过小姐呢,想来那赵雪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孟突然停下来,没有刹住车的小桃直接撞到苏孟背上。小桃摸着被撞红的额头,不解地看着停下来的苏孟。 “小桃,即便是和男子私定过终身,即便是她的朋友们刁难过我,那也不能说明赵小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苏孟一脸认真地看着小桃,“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评价一个人,不然,你和因为与陈光有婚约就跑来刁难我的方玉柔、钱小佳又有什么区别呢?” 小桃知道自家小姐生了气,也察觉刚才自己说的话确实有失偏颇,便点点头,小声地说“小桃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没事,我知道你也是护主心切,都是为了我好。”苏孟摸摸小桃的额头,“咱们赶紧去赵府吧。” 刚踏进赵府的门,就看到赵匡慌里慌张地携着一家老小跑出来迎接苏孟。苏孟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尤其是看到赵匡外衣扣子都没有扣好,不禁后退了几步。 “下官,下官不知苏小姐要来,不然,下官肯定派家丁去门外等候苏小姐大驾光临,还请苏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赵匡恭敬得有些过分,苏孟一时间不知到底她和赵匡到底谁是四品官员。 “赵伯伯客气了,是孟娘不请自来,该道歉的是孟娘才对,希望赵伯伯不要怪罪于孟娘。” “苏小姐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是下官教女无方,才会,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下官愧对苏小姐,也愧对苏大人。但是,子不教,父之过,还望苏小姐可以原谅小女,她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要怪,就怪下官吧,下官愿意为小女犯的错承担后果!”说着,赵匡竟双膝跪地。 这一跪可把苏孟吓得不轻,她赶紧把赵匡扶起来,忙不迭地解释“赵伯伯误会了,孟娘此次绝非是来兴师问罪的,孟娘听闻赵小姐身体抱恙,就过来看望一下她。” “此话当真?”赵匡猛地抬起头来看苏孟。 “千真万确,半句不假。”苏孟点头,“赵伯伯,若是孟娘此行真是为了讨一个公道,怎会只带一位贴身侍女前来,应该是把府上所有家仆都带来撑场子才对,您说是吧?” 赵匡低头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站起来,让府上的三姨娘将苏孟带到赵雪儿的闺房去。 来到赵雪儿的闺房门前,恰好遇到她的生母,赵家二姨娘,二姨娘也是一句话不说就给苏孟跪下,哭号着向苏孟道歉,帮赵雪儿求情,苏孟耐着性子给二姨娘又解释了一通,好说歹说才进了房间。 雕着玫瑰花的黄花梨床榻上,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少女闭着眼睛,嘴唇也是白得跟纸一样,只看一眼,就觉得这是一个苦命的姑娘。 苏孟轻手轻脚地靠近床榻,小声地说“赵小姐,孟娘知道你没有睡着,你可否听孟娘一句劝。” 床上的人儿并没有任何反应,这点苏孟倒是预料到了。 “天下好男儿那么多,赵小姐为何偏偏要喜欢那个劳什子的陈光呢?” “你懂什么!”赵小姐突然睁开眼,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说自己心上人坏话的女子,“陈光的好,你这种人怎会知道!” “是,我是不知道他的好,我只知道,一个真正的好男儿,是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姑娘受这种委屈的。”苏孟冷淡地回她。 赵雪儿叹了口气,眼角有泪滑下,苏孟的话应该是刺到了她心中的痛处。 “也许,陈光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是吗?再怎么有难言之隐,得知赵小姐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时,连我这个因你们私奔而名声受影响的外人都知道来看一下你,那位陈公子,可曾来问过一二?”苏孟继续说,要叫她看清事实。 “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赵雪儿想把被子拉过头顶,却力气不够,尝试了几次都失败。 苏孟盯着赵雪儿手腕上的纱布,轻轻握住她的手,道“雪儿姑娘,孟娘此次来,绝不是为了看你笑话,或是兴师问罪,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从头到尾,你都不知道孟娘的存在,也不知道陈光有一位未婚妻,所以,孟娘不怪你。” 赵雪儿眼泪汹涌而出,痛苦地摇头“我不要你的可怜!我不要……我知道,我是庶女,我爹官级不高,所以,我配不上陈光,我也比不过你,我只会拖累他……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雪儿姑娘!”苏孟将赵雪儿的手握得更紧,情绪也激动起来,“当你为了陈光这种人要死要活的时候,你可考虑过你的爹娘?你的爹娘把你带到这个人世间,是为了让你为了男人寻死觅活的吗?刚刚我来赵府,你爹和你娘为了帮你求情不惜跪下来求我宽恕,他们全心全意地爱你,不管你是庶女还是嫡女,他们都不会嫌弃你,你现在却不顾你爹娘,要为了那个男人去死?你怎么这般糊涂!” 苏孟的这一番话,将赵雪儿犹如溺水的人救上岸一般拉回理智的边缘内,她红肿着眼,望向苏孟,俄而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她。 “赵小姐,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会让你看清楚,那个让你堵上一生清白也要与之相依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你托付。” 苏孟一字一句地告诉赵雪儿,右手则是捏紧床沿,心中已有计谋。 翌日清晨,府衙里值守的衙役尚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击鼓声吵醒。衙役一边骂娘一边起身穿上衣服,打开大门,便看到两个妙龄少女站在门口。 “干嘛呢这是,大清早的!” 衙役揉着惺忪睡眼,不耐烦地喝到。 只见那个身形有些圆润的少女行了个礼,大声说道 “大人,民女要报官!” ------题外话------ 士之耽兮,尚可脱也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搞了一个读者交流群,大家如果对这本书感兴趣可以进群一起讨论和催更哦 qq群号 891621174 。 第二十九章:对簿公堂 秦风将惊堂木往桌上重重一拍,威严地问 “台下何人,所告何事?” 方玉柔和钱小佳往地上一跪,行了个礼,道“大人,民女是为好友赵雪儿前来报官的。” “噢,赵雪儿?”这个名字两天前秦风曾听过。巧的是,上一次是赵雪儿的爹赵匡来报案,说自家女儿和陈典之陈尚书家的儿子陈光私奔了,求他前去寻人。这才过两日,赵雪儿的两位好友又跑来告官了,难不成是那赵雪儿又跑啦? 想到这儿,秦风也来了兴趣,让两位报官人赶紧陈述事件。 “秦大人,民女是帮好友报官,要告那陈光诱拐少女,且辱没好友名声!”钱小佳义愤填膺地说道。 “钱小佳口中的陈光,可是礼部尚书陈典之之子?”秦风脸上显露出狐疑之色。 “是的!我们告的就是礼部尚书陈典之之子陈光!” “荒谬!”秦风高声喝道,“那陈光不是为了和赵雪儿在一起,连夜带着她私奔吗?此事整个上都城都知道!钱小姐,诬告可是会被定罪的。” 钱小佳和方玉柔丝毫没有因为秦风最后一句话而露出胆怯或是迟疑,脸上仍旧是坚定的表情“秦大人,民女自然是知道诬告会被定罪,而且诬告朝廷命官更是罪上加罪,但是民女依旧要告那陈光!大人试想,赵雪儿年龄不过十五六七,情窦初开的少女最易受他人蛊惑从而做出傻事,而那陈光已是弱冠之年,心思比赵雪儿深沉得多,要说他故意说了什么话,诱拐赵雪儿不顾爹娘不顾名节和他一起私奔,这又如何不可能呢?” 秦风扶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指着四个衙役说“你们两个,带着几个人去陈府将陈光带过来。你们两个,去赵府把赵雪儿请来。本官,今日就好好审审此案。”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雪儿和陈光便前后脚出现在公堂上。 和秦风料想的一样,陈典之和赵匡也跟着来了。 这两位大人官衔都比自己高,秦风也很识相地给两人安排了一把椅子。陈典之是自己坐下了,赵匡而是让给尚未痊愈仍有些虚弱的赵雪儿。 因为此案涉及到上都两个官宦之家,而且还有男女私情这些让人想入非非的元素在里面,前来围观的百姓非常多,把府衙大门都快要挤垮了。秦风特意安排了好几个衙役在大门处维持秩序,百姓们才稍微能安静一些,案子也能顺利审理。 “被告人陈光,你可知罪?”惊堂木一拍,秦风朝陈光喊道。 “回大人,草民不知有何罪。”陈光不慌不忙地回答。 “那你好好看看这位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少女,你可认得她?”秦风指向赵雪儿。 陈光象征性往赵雪儿所在方向望了一眼,笑了笑“认识倒是认识。宫中典仪的女儿。” “看来陈公子对这位赵小姐并不甚熟。但是,今日早上,这位赵小姐的两位好友来此府衙门口击鼓鸣冤,称你诱拐赵雪儿,并坏了她的名声,要本官主持公道。” “荒唐!” 陈光怒声吼道, “我怎么可能会诱拐她!明明就是……” “光儿,不可无礼!”陈典之打断陈光,并朝他递了个颜色。陈光自知刚才反应过激,说了句“不是”,便将脸别过去了。 陈典之换上一副和善的笑脸,对秦风拱手赔不是。 “秦大人,犬子血气方刚,且疾恶如仇,最是厌恶他人的胡言乱语栽赃陷害。刚刚犬子有些激动,还望秦大人海涵。本官也相信秦大人定能明辨是非,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说最后一句话时,陈典之还故意瞪了一眼赵匡和赵雪儿。 “那是自然,本官只相信证据,不会偏信一方之言。也请各位配合本官的断案,本官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切莫编造证词,无关人士,也请不要打乱本官公堂秩序。”秦风倒是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会秉公执法,也警告陈典之不要插进来替陈光发言。 陈典之笑着说“这是自然“,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笑容较之刚才勉强了很多,怕是被秦风的话给刺到逆鳞。 “赵雪儿,将陈光诱拐你的事情经过说出来。”秦风对赵雪儿说。 赵雪儿脸色微变,看了一眼对面的昔日恋人,咬了咬唇,柔声说道“秦大人,大概五个月前,民女偶然结识陈光陈公子,陈公子自那日起,便时常约着民女外出游玩踏青。最开始,民女只当陈公子是大哥哥般亲切可靠,但是不久,陈公子便向民女吐露心意,说,说是心仪民女,希望民女可以接受他的心意。民女自知婚事当由爹娘决定,便拒绝了陈公子,但是陈公子告诉民女,他定会求陈老爷上赵府提亲,现在只是时间问题,民女相信了陈公子的话,接受了他的爱意,可谁知,谁知陈公子竟隐瞒了他有一位未婚妻……” 赵雪儿本就长得瘦弱,因着割腕导致贫血而脸色苍白,当她用轻柔的声音阐述事情经过的时候,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惹得在场的群众无不怜悯起她来,只当她是一朵温室里养育的娇花,因不谙世事被别有用心的男子诳骗,而陈光就是利用赵雪儿的无知而欺骗她感情的登徒子。 “民女本想就此放弃,但是陈公子说他不愿和那苏小姐成亲,他只想和民女在一起,便劝说民女和他一起私奔,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共度一生。民女当时情迷意乱,竟答应了陈公子,与他一同私逃,可谁知……谁知刚私逃两日,陈公子便不愿过这种无人侍奉的日子,还嫌弃民女,说民女拖累了他,甚至还说,还说要把民女卖到青柳苑去……”话还没说完,赵雪儿就大哭起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掉。 看着赵雪儿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人群早就按耐不住对陈光的指责和谩骂,秦风拍了好几次惊堂木才将场面控制住。 陈光虽然脖子上青筋暴起,但到底还是将怒气压制住,用手指点着那些骂他的百姓,扬言记住他们的脸了。 “陈光,你可有不服?”秦风抬起眼皮看了陈光一眼。 陈光上前一步“大人,赵雪儿说的没有一句真话!全是胡编乱造!草民身为当朝一品官员嫡子,怎么看上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何况,还是个庶女?” 向来介意自己身份的赵雪儿一听这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淌下来了。 “如果只凭一张嘴就可以定人罪的话,那草民还要告赵雪儿明知草民已和苏大人之女苏孟有过婚约,还恬不知耻地勾引草民!”陈光斜了一眼还在抽泣的赵雪儿,信誓旦旦地说。 “大人,我们是有人证的!”方玉柔吼了一句,“还请大人传旅店小二白三上堂作证!” “好,传!“秦风朝大门处的衙役做了个手势。 很快,一身穿粗布麻衣的驼背男子便走了上来,他跪在地上给秦风行了个礼,等着他发话。 “证人白三,你可见过你左右两边的这对男女?”秦风指了指陈光和赵雪儿。 “回大人,草民见过的,他俩前几日在草民做工的那家旅店住过两天。”白三回到。 “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有的!”白三想了想,拍拍脑袋回答,“这两人从住店开始就一直不安生,草民路过他俩屋子的时候,总是听见里面有吵架的声音和砸东西的声音,还有一次,那位公子气冲冲地推门而出,差点和草民撞上,然后草民还看到,那位小姐在屋里嚎哭……不过,草民也没敢问。差不多,就是这样。” “陈光,你可有什么要说的?“秦风问陈光。 陈光冷笑一声,似乎是觉得很可笑“大人,这位店小二根本就没有证明什么,他的话只能说明草民和赵雪儿相处很不愉快而已,并不能说明,草民诱拐了她。也许是草民回想过来被她勾引了,觉得伤风败俗,便指责她,这才发生了争执。” “你!”钱小佳气得站都站不稳,还好方玉柔扶了她一把,“你真是厚颜无耻!” “公堂之上,休得胡闹。”秦风拍了一下惊堂木,“可还有证据?” “大人,有的。” 有清脆女声从后方传来。 大家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妙龄少女从人群中徐徐走出,从容不迫,镇定自如。 ------题外话------ 下一章很精彩哦 且看女战士苏孟如何在公堂之上撕下陈光的假面具! 再来吆喝一句 搞了一个读者交流群,大家如果对这本书感兴趣可以进群一起讨论和催更哦 qq群号 891621174 。 第三十章:绝非良人 “苏孟?”人群中有认出苏孟的年轻公子哥,叫出了她的名字。 这一声引得秦风和陈典之父子都看过来,三人都面露狐疑,似乎是想不通她来干什么。 “台下何人,报上名来。”秦风的态度比之前好很多,见苏孟不请自来还不跪下行礼也没有呵斥她。 “民女苏孟,见过大人。” 苏孟屈身行了个礼, “大人,民女这儿还有一位人证,可以证实赵小姐的话所言为真。” “是吗?快请上来!” 陈典之一听苏孟居然是帮着赵雪儿说话,立马上前阻止“孟儿,你爹和我可是旧友,况且,你和光儿还有婚约……” “陈伯伯。”苏孟笑着打断陈典之,“陈伯伯和家父的关系,与此案无关,陈公子和孟娘的婚事一说已证实不成立,孟娘和陈公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赵小姐和孟娘是好友,且说的都是事实,孟娘自然要为正义声张了。” 陈典之被苏孟的话给呛回去,半天都愣在原地。 苏孟稍微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出道,已在她身后多时的一位美丽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那女子的脸的一瞬间,陈光吓得倒退好几步,脸色大变。 美丽女子向秦风行了个礼,报上自己姓名为“谭妙”后,望向陈光,轻声道“陈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噢,谭姑娘认识被告?”秦风问。 “是的,大人。这位陈公子,曾在半年前,和民女私定终身。”谭妙注视着秦风,丝毫不去看那些大惊失色的围观群众。 赵雪儿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下来,被苏孟一手拽回椅子上。 “半年前?”秦风眯缝起眼睛,琢磨这条时间线。 “是的。陈公子还向民女许下承诺,说定会迎娶民女,不过民女等了两个月,都没有等来陈家来提亲,便去问陈公子原因。陈公子说是家里不同意,劝诱民女和他一起私逃。只是,民女没有赵家小姐那般勇敢,最终,还是拒绝了陈公子。” 谭妙说话的音量不高,但是字字句句都落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连同赵雪儿在内,大家连愤怒都顾不上,只剩下震惊。 “若是确如谭姑娘所说,那陈光可是先后诱拐过两位少女。陈光,你可认罪?” 陈光本想说些什么,却被陈典之按住,陈典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陈光摇头否认“大人,草民无罪之有。这位姑娘刚才所说不过只是一面之词罢了,毫无真凭实据。就凭这些定草民的罪,也太过草率了吧。” “大人,民女曾为陈公子做过几身衣裳,那几身衣裳的袖口和领口处民女都绣有一些特殊的花纹。还请大人派人去陈府上将陈公子的衣物都拿到堂前,由此自是能证实民女所说绝无一丝虚假。”谭妙赶紧补充。 “好!那本官就派人去陈府将证物拿上来。” 秦风站起身,正想安排衙役,却被陈典之喝止住。 “秦大人,根据大南国律例,若是公堂之上只有人证没有物证的话,庭审之人不能直接下搜查令,否则,只能向大理寺卿提出申请,待大理寺卿同意后方可搜查。” 陈典之这话虽说胡搅蛮缠倒也无懈可击,南国律例确有这一条,所有庭审官员都得遵守,此条律例就是为了防止官员和报官人狼狈为奸,找几个人证出来陷害被告,再趁机在搜查的过程中栽赃陷害。 “这……”秦风有些为难地坐下。 “大人,若是要物证的话,民女也有。”谭妙再次发声,指着陈光说,“那物证,就在陈公子的腰间!” 一旁的衙役受了秦风指令,把陈光的腰部摸了一番,将腰间的香囊摘下,呈给秦风。 “那香囊乃民女亲手所做,因为用的面料极为考究,且系有一小枚玉坠,价值不菲,陈光甚是喜欢,即便是与民女分开了,也不愿摘下,以此来体现他家的阔气,所以民女今日一看,他果然还戴在身上。大人将它打开,会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小香包,那里面,装着红豆。”谭妙瞥了一眼汗如雨下的陈光,掷地有声地说。 秦风解开香囊,拿出谭妙所说的香包,将其用力一扯,几十颗红豆喷洒而出,落得满桌都是。 “果然有红豆!陈光,现在你可认罪?” 陈光好似主心骨被抽离的软脚虾一般,颓然跌坐到地上,面如死灰。陈典之双手紧紧握住椅子把手,一言不发。 “好,既然现在已有物证,那你们几个,听我的命令,去陈府一趟。这个案子,相信今天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从府衙出来后,送别了谭妙,小桃不若进去前那般欢快,而是一个劲叹气。苏孟问小桃是怎么了,小桃抬起那张满是忧郁的小脸,用带哭腔的声音说“我一想到之前小姐可能要嫁给这种人,我就后怕……还好咱们今日拆穿了他的真面目,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呀,年纪不大,想得倒还挺多。”苏孟敲了敲小桃的脑袋,再拥抱了她一下。 “苏小姐,请留步!” 身后传来一串略微虚弱的喊声。 苏孟停下来,转身一看,竟是赵雪儿。 “赵小姐,你身体尚未痊愈,可得当心一些。”苏孟上前扶住她。 “苏小姐,谢谢你,谢谢你帮我看清那个登徒子的真面目,我之前还那般说你,我的朋友们还在街上羞辱你……我对不起你……”说着,竟要向苏孟跪下。 “欸,可千万使不得。”苏孟连忙扶住赵雪儿,“孟娘帮助你,是因为那陈典之拿着十几年前的酒后戏言来逼婚,孟娘为了自己不得不为之。至于你的两个朋友,不清楚事实真相而帮你出气,但最后也愿意站出来揭穿陈光,孟娘怎会怪罪呢?赵小姐可千万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咱们同为女子,本就十分不易,定要互相帮助才对。” “苏小姐,我对你的感谢,真的无法言表。他日若是有什么需要赵家帮忙的,你尽管提,我赵雪儿必定竭尽全力相助。”赵雪儿眼中带泪,“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 看着对面的黑子落下后,梨妃仔细瞧了瞧目前的棋局,嗔笑道“桂嬷嬷,本宫又输了。” 桂嬷嬷福身行了个礼,道“是娘娘心中有所思,才让奴婢有机可乘罢了。” 梨妃摆摆手,示意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出去,待屋内只剩她和桂嬷嬷两个人后,梨妃撑着头,懒洋洋地说“没想到呀,那个苏孟,比本宫想象中还要有趣。” 桂嬷嬷为梨妃捶着小腿,低声说道“娘娘想要见见那位苏小姐?” 梨妃看着院子里那几盆怒放的芍药花,幽幽说道 “咱们这宫里,好几年都没什么新人进来了……” ------题外话------ 梨妃娘娘也是一个很有趣的角色,绝对的多面性,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再来吆喝一句 搞了一个读者交流群,大家如果对这本书感兴趣可以进群一起讨论≈ap;ap;催更哦 qq群号 891621174 。 第三十一章:进宫(一) 把梨妃娘娘的意思传达到位后,桂嬷嬷规矩站在一旁,等待苏达和苏孟的回应。 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是,苏达只是回了句“知道了”,便没有其他动作了。 按照上都城里不成文的规矩,宫里的公公或者嬷嬷来官员百姓家中传达上面的圣旨或口谕时,接受指令的人家都会对传话的公公和嬷嬷打赏,但是桂嬷嬷站了都快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见苏达或者苏孟有这个动作,不禁有些不高兴。 倒不是在乎那几个打赏钱,但是自己毕竟代表着宫里的主子,若是空着手回去定会遭里面别的宫里的丫鬟嬷嬷们笑话。想到这儿,桂嬷嬷就更是坚定,一直站着,非要苏家掏出赏银才算作罢。 “桂嬷嬷,您是还有什么事儿没有告知孟娘吗?” 见桂嬷嬷一直站着不走,苏孟有些坐不住了。 “老身要带的话已经带到了。”桂嬷嬷朝苏孟福身,“只是,苏大人,您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儿?” 瞧着桂嬷嬷向上摊开的手掌,苏达终于反应过来,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锦袋,放到桂嬷嬷手上,抱歉说道“对不住,桂嬷嬷,本官远离上都太多年,一时没有想起,宫里人出来带话要给赏银这种规矩。” 这话可满满都是讽刺,苏孟听着就觉得解气。 桂嬷嬷脸上表情有些不好看,尴尬地笑了两声,随便说了几句,就离开了。走出苏府大门,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袋子,低声骂了句“穷酸样”。 桂嬷嬷一走,苏氏父女便进了书房,关上门后,苏达问苏孟可知道桂嬷嬷话里的意思。 “孟儿大概猜了一下,不知和爹爹心中所想是否一致。” “但说无妨。” “梨妃娘娘带过来的话,说是膝下无儿女,常年在宫中待着颇觉得孤单寂寞,想要孟儿进宫与她说说话、解解闷。不过孟儿却觉得奇怪,想来梨妃娘娘在宫中已是多年,之前未曾听说她打发哪个官家小姐进宫作陪,怎么现在突然指名要孟儿去宫里陪她呢?” “你怎么看?”苏达望着苏孟。 “孟儿猜测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深宫中的梨妃娘娘通过某种途径知晓了孟儿最近做过的一些事迹,觉得孟儿是个有意思的人,便对孟儿有点兴趣,想叫进宫里瞧瞧是不是和传闻一样,同时也打探一下,日后可否为她所用;第二种就是,这位梨妃娘娘在过往和爹爹您之间有些故事,所以才会因着孟儿是您的女儿而多关注几分。”苏孟说完话,眼睛观察着苏达脸上的表情变化。 “不错,这两点也是我心中所猜测。梨妃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管是人和事,只要对她有利,她都会拉拢过来为自己铺路。她要你进宫,表面上是说话,想套你的话怕才是真正目的,试探你是否可有利于她。至于梨妃和我之间是否是旧识,你可知,梨妃是林汝光的妹妹?” 苏达不紧不慢地说。 “噢,他俩是兄妹?这点我不知道,小鸽子们没有告诉过我。”苏孟如实说道。 “林汝光十岁那年,林母带着他改嫁,之后才生了梨妃。但是,不知是何原因,林汝光依旧用着之前的姓氏,未曾改过,而梨妃则是随林母第二任丈夫姓张,所以光从名字上,无人会把他们两者联系到一起。林汝光及冠之后,就脱离了张家,独自一人来上都参加高进,而梨妃则是十几年前选秀女的时候从木柔的张家进的宫,并非是受林汝光的举荐。这些年来,两人从未说明过兄妹关系,所以,此事天下人鲜知。” 苏孟本想问苏达又是为何会知道此事,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想来苏达的情报网本就比自己要宽广得多,一些消息只需要他告知自己就行,如何获知的,就不需要深究了。 “那岂不是,这梨妃娘娘和那林汝光是一头的,也就是和爹是对立面?” “这个就不甚明了了。梨妃和林汝光之间亲近与否,为何一直隐瞒兄妹关系,愿不愿意帮他做事,这些都是未知信息。总之,你进宫的时候仔细一些,绝不是什么坏事。” “孟儿知道了。”苏孟福身。 苏达站起来,立到窗边,说“你查陈光这条线查得很好,是从小鸽子那儿拿到的消息吗?” “是的。”苏孟点头,“我让小鸽子们去那些有女儿的达官显贵家附件收集了一些情报,得知这个陈光是个登徒子,才有了主意。恰好那位谭妙小姐愿意出手相助,这才这般顺利。” “很好。因为这一闹,秦风才有机会去陈府上搜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既然那陈典之能够将二十几年前喝醉后随手写的守约都保存得完完整整,那他和林汝光之间通信的信件肯定也妥善保存着。果然,让秦风给搜到了。”苏达嘴角勾起。 “秦大人,可是府衙的秦风秦大人?他帮爹爹去搜集证据吗?那秦大人,和爹是什么关系呀?”苏孟疑惑道。 苏达回头看着她“秦家曾受恩于叶家,秦风,就是你叶临风叶叔叔在上都的鸽子。自然,也会帮我办事了。” “难怪庭审的时候,秦大人对孟儿的态度明显和对其他人明显不一样。”苏孟恍然大悟,“那倘若孟儿没有鼓动赵雪儿去告官,爹爹应该也会采取一些行动吧?” 苏孟笑了笑“即便是你不采取这个举措,我也会想个法子去陈府把东西找出来。动陈典之,是迟早的事儿。从陈典之在下朝后拉住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发觉他不对劲了。虽说礼部尚书位居一品,可是到底是个清水衙门,俸禄不会高到哪儿去,但是我无意间却看到,陈典之左手大拇指上戴着那环扳指,绝非是有钱就能买到的稀罕玩意儿。普通人最多戴的是玉扳指,再好一些就金镶玉,可他戴的,是萤石。” “萤石?”这个名词苏孟未曾听过,肯定又是一个在南国叫法不同于二十一世纪的东西。 “是的。萤石这东西,在阴暗的地方如普通石块一样,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但是一旦放到毒辣阳光下或是接触高温,就会变得通体透明,闪耀着异样的光芒,这东西在南国极为少见,且有市无价。我给你举个例子,一根手指头大小的萤石,可以买下平凉镇整条雪街的房子,而一个拳头大小的萤石,可以买下两个平凉镇。” “这么值钱。”苏孟吃惊不小。 一听苏达提到平凉镇,苏孟不禁想起她那三个小伙伴,不知他们现在在哪儿,过得如何。 苏达见谈话内容差不多了,便准备让苏孟出去。苏孟突然想起什么,问苏达对于她明日进宫可有什么建议。 苏达下细想了想,对苏孟说“梨妃善妒,你穿深绿色的衣裳,最不好看。” ------题外话------ 梨妃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小伙伴们可以期待一下她接下来的戏份哦~ 。 第三十二章:进宫(二) 翌日清晨,苏孟就带着小桃乘上苏达为她安排的马车,往皇宫方向去了。马车行驶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就听车夫说了声“到了”。 被小桃扶下车,看着威严的宫门,本以为能处事不惊的苏孟还是在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调整好呼吸,苏孟和小桃走进那道朱红色的宫门里头。 跟随带路丫鬟来到凤栖宫门口,苏孟告知门口的丫鬟进去通报一声,苏孟和小桃就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小桃只觉得全身僵直,尤其是那双腿,早已麻木了。日头一长,太阳也出来了,好巧不巧,苏孟两人所站的地方正好没有任何遮挡物,两人就直愣愣地站在大太阳底下。 许是有些中暑,小桃头昏脑胀,重心不稳,直接往后仰,幸亏苏孟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小桃的后腰,避免她后脑勺着地。顾不上宫里的规矩,苏孟直接把小桃扶到树荫下,让她头枕在自己肩上,缓缓神儿。 “哟,苏小姐,你们怎么跑那儿去了?” 这声音好熟悉。苏孟抬头一瞧。是昨日来苏府带话的桂嬷嬷。 “回嬷嬷,孟娘瞧着去给梨妃娘娘通报消息的丫鬟还不出来,以为梨妃娘娘今日不想见孟娘,且孟娘的贴身丫鬟在烈日下站太久,突发不适,孟娘就带着她来树荫下稍作休息,一会儿就准备出宫回去了。”见桂嬷嬷没有行礼,苏孟连礼也免了。 “怕是翠竹那死丫头忘了通报,娘娘已在里屋等候多时,竟不知苏小姐已经到了。看来这里头可是有天大的误会。”桂嬷嬷脸上挂了个勉强的笑,“那苏小姐请跟随老身进来吧。要是苏小姐又身体不适,可别传出去说我们凤栖宫刁难官家小姐。” 苏孟强忍下心中的愤怒,轻轻摇了摇小桃,问她现在还能走路吗,如果不行就拒绝梨妃,今日先回去。 一听苏孟要为了自己拒绝梨妃,小桃立马点头说自己已经好了,强撑着要站起来。苏孟看着小桃那摇摇欲坠的小身板,看了看桂嬷嬷那张伪善的脸,心中憋了很久的火气正要爆发时,却看见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径直朝着自己跑过来。 “请问,是苏小姐吗?” 孩童非常有礼貌的躬身行了个礼,两团红晕挂在脸蛋上,额上满是亮晶晶的汗水,模样甚是可爱。 “正是。”苏孟不记得见过这个男孩,回答得有些迟疑。 “主子说啦,要苏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去一趟!”男孩抓起小桃的手,“主子还说,苏小姐该干啥就干啥,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男孩凑近苏孟轻声说“主子要我告诉苏小姐,忍一时,风平浪静。” 苏孟憋在心里的怒火因为这句话而冷却了几分,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她低声道了句“多谢”,便走向桂嬷嬷,说“麻烦桂嬷嬷带路了。” 打了胜仗的桂嬷嬷犹如大公鸡一般昂着脖子,趾高气昂地带着苏孟进到了内殿。苏孟在走路的过程中都微低着头,不让人看出她的眼珠子一直在左右转悠观察屋内的摆设。 “梨妃娘娘,苏小姐来了。”桂嬷嬷停在贵妃榻面前,对躺在塌上闭目养神的梨妃说道。 陈嬷嬷花费心血准备好的礼物被桂嬷嬷直接吩咐丫鬟收走了,连梨妃眼前都未曾晃过,好像入不得梨妃的眼似的。苏孟手心捏紧,告诫自己要忍。 “噢。”梨妃慢慢睁开眼,瞥了一眼站在后面的苏孟,“凑近一些,让本宫仔细瞧瞧。” 苏孟走向前,福身行了个礼,还不等梨妃回她“免礼”,就自行站直了身子。 “呵,苏大人是见了本宫就躬身行礼不曾抬头,苏小姐是行了礼不等回复就自行站好,你们父女两个,都和常人不太一样啊。”梨妃用手指关节轻按着太阳穴,“仔细一看,苏小姐五官长得都好,是个妙人儿,但怎么放在一起,却这般俗气,穿的衣服颜色也不好看,跟个乡下农妇似的。” 苏孟笑了笑“臣女出身卑微,乡野女子,自然比不过娘娘国色天香。本次进宫臣女内心惶恐,若不是娘娘要臣女来,臣女,还真没这个胆子。” 梨妃用胳膊撑起上半身,桂嬷嬷给她披上一件杏色蚕丝薄衫,伺候她起身。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苏小姐。”梨妃站在台阶上俯视苏孟,“本宫猜猜,你应该是长相随了苏大人,性格随了苏夫人吧。” “这臣女就不清楚了,臣女母亲走得早,爹很少向臣女提起过母亲,所以,臣女不知梨妃娘娘猜得对不对。” 梨妃从台阶上下来,走到苏孟身旁“你说苏大人很少提你母亲,可是不愿提起?” “这倒不是。”苏孟微微一笑,“爹说过,母亲是他一生唯一爱的女子,只想放在心中珍藏,夜夜思念,不愿时时挂在嘴边,倒是显得不尊重了。” “哼,苏大人和苏夫人还真是伉俪情深呀,本宫好是羡慕。” 梨妃走到摆放冰块的瓦罐旁,看了一眼外头, “屋里太闷了,这会子日头也下去了一些,苏小姐,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苏孟微微屈膝,答了声好。 本以为苏宅已是将古代园林设计做到了极致,可到了这皇宫里的御花园,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南国御花园是整个苏府的三倍大,里面栽种的植物种类上百种,处处都是花团锦簇,林荫相连,即便是骄阳底下,走起路来竟感觉不到酷热,反倒觉得凉风习习。 难怪古代那么多女子想尽办法都要进宫,原来是宫外的东西比起宫内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苏孟这样想着,耳边听到梨妃的问话声。 “苏小姐应该是第一次进宫,对吧?” “回梨妃娘娘,臣女是第一次进宫。” “宫里的好些东西,宫外都没见过吧?” “回梨妃娘娘,臣女未曾见过。” “那,苏小姐应该也没有见过皇上了?” 梨妃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苏孟。 苏孟被梨妃这突然一问有些发愣,想来没必要撒谎,便摇了摇头“回梨妃娘娘,臣女在几年前偶然间见过一次皇上。” “噢,是吗?想不到苏小姐和皇上这般有缘分。”梨妃的语气听不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听闻苏小姐前段日子刚及笄,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大都已许配人家,不知苏小姐,许的是哪户人家?” 梨妃这话倒是问得极为巧妙,若说是没有许配过,前几天整个上都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陈家少爷诱拐赵家小姐被定罪一事,让很多原本不知道陈光和苏孟定过娃娃亲的人都知晓了此事,这会子刻意隐瞒梨妃绝非聪明之举。可一想到要承认此事,苏孟又觉得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揣摩了一下梨妃问话的用意,苏孟回她“臣女年龄尚小,和爹爹感情深厚,想再在爹爹身边待几年。” “原来是这样,本宫还真没想到苏小姐和苏大人之间感情竟如此深厚。” 本以为梨妃的问话已经差不多了,谁知逛到怡心湖旁边时,梨妃突然又发问“苏小姐认为皇上生得如何?” 群臣家眷议论天子的长相,这合适吗? 苏孟正思考着应不应该回答,冷不丁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公鸭嗓的喊声。 “皇上驾到——“ 。 第三十三章:重逢 一听皇上来了,梨妃立马一改刚才飞扬跋扈的态度,恭敬地站到一旁,等待皇上走过来。 苏孟也不傻,学着梨妃的样子,站在她旁边,低头躬身屈膝,显示出她所能表现的最为恭敬的样子。 身穿明黄色皇袍的煊帝如一阵风似的走过来,梨妃柔声唤了句“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煊帝“嗯”了一声,并没有要搭理梨妃的样子,但是转头的一瞬间瞥见梨妃身边穿着暗绿色衣裳的苏孟,脚步暂缓,停下来看着她。 “这是……”煊帝面朝着苏孟问道。 “回皇上,臣女是太傅苏达之女,苏孟。”苏孟始终低着头。 一听是苏达的女儿,煊帝起了兴致,停下来不走了。 “把头抬起来。” 得了煊帝的指令,苏孟将头缓缓抬起,注视着面前这位阔别六年再次相见的男子。 和六年前一样,煊帝的容貌还是那般英俊,不过许是治理国家需要耗费太多精力,明明和苏达的年龄相差不大,煊帝的两鬓竟有些花白,仔细看看,眼角的纹路也较之以前显眼得多。 看到已老态初显的煊帝,苏孟说不出为什么,竟有些难过,不由得再次低下头去。 “看着和六年前没啥变化,沉稳了一些,是好事儿。”煊帝笑呵呵地说。 苏孟福了福身“谢皇上夸奖。” “你说说,朕有什么变化?” 这倒考到了苏孟,说实话吧怕皇上不高兴,不说实话怕皇上会更不高兴,还得提防被扣上“欺君之罪”,想来想去,还是说实话好了。 “皇上一如以往的仪表堂堂,只是看着,苍老了许多。” “怎么说话的!”梨妃厉声喝道,“皇上,苏小姐第一次进宫,见着皇上有些惶恐,一时竟有些胡言乱语,您可……” 煊帝摆摆手示意梨妃不需要再说了“苏小姐说的没错,朕整天忧心各种国事,人不变苍老才怪。你这直言不讳的性子,倒是和你爹苏达如出一辙呀。” 苏孟又福身道谢,梨妃则是有些尴尬地补充说皇上辛苦了。 “既然说到苏达,太子,你过来见一下,这位就是你的师傅,苏太傅的女儿,苏孟。”煊帝转身,对站在后面的一年轻男子招招手,叫他上前来。 年轻男子即刻答应,大步走上前来,苏孟赶紧福身,听到男子的脚步声在自己身前停下,她念了一句“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平身,微微仰头注视着面前的男子,看到太子脸的那一刻,苏孟恍神了。 这是苏孟穿越到南国的第九个年头,她实际年龄已有三十四岁,本来以为自己作为一名“中年女性”很难会有小鹿乱撞的感觉,可是看到太子脸时,她的大脑仿佛有无数个炸药包同时爆炸,滚滚浓烟散去,有几个清晰的大字显露出来——“完蛋了”。 苏孟当然清楚这种感觉,她知道,她心动了。 在二十一世纪活了二十五年,从未追过星的苏孟无法理解程蔓等人对于偶像的疯狂痴迷,不理解为何他们愿意为了一个压根不认识自己而且极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存在的人疯狂花钱、打榜、日思夜想,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程蔓他们就是一群肤浅的“颜狗”,不过是看上那些小鲜肉的外表,幻想自己能够拥有对方,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但是现在,看到刘熙垣长相的苏孟,却能理解他们了。 美丽的脸没有错,喜欢美丽的脸也没有错,幻想能和美丽的脸在一起更没有错! 恍神了两秒,手臂上传来指甲掐入肉里的疼痛感将苏孟拉回理智中,收回自己那炙热的目光,苏孟低下头,庆幸自己刚才的举动没有落入那有心之人眼中。 “原来这位便是苏小姐。”刘熙垣拱手回了个礼,爽朗笑道,“好久不见,苏小姐别来无恙。” “你们认识?”煊帝看着自己儿子。 “六年前跟随父皇去南国边境时偶然遇到过。”刘熙垣坦然回煊帝。 看到刘熙垣的脸时苏孟就认出来了,六年前喊了一声“住手”将苏孟从摸子手中救下的那位少年,就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太子殿下。少年那张温柔帅气的脸和今日的刘熙垣重叠,岁月给了他越发高大坚实的身躯,却不改他当初的干净与诚挚,从美好的少年长大为美好青年,刘熙垣看起来还是那个刘熙垣,当年的心动苏孟归咎于对他救了自己而产生的感激之情,强迫自己不往那方面想,但今日重逢才知道,感情这东西,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自己。苏孟不禁在心中感慨,如果这样的人成为南国的帝王,百姓应该能过上好日子吧。 “噢,看来平凉镇还真是小。”煊帝对两人相遇的过程并没有太多兴趣,抬头看了一会儿天,对刘熙垣说了句“时候不早了”,便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御花园,往正殿方向走了。 梨妃和苏孟屈膝恭送煊帝,待队伍完全离开了,才站起身。 苏孟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刚与太子相认的那一个画面,她自知现在有些不在状态,继续和梨妃交锋怕会被她套出一些不该说的话,便盘算着要用什么理由结束今日的对话。 “苏小姐,你瞧着太子如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苏孟忍不住皱眉。 “梨妃娘娘是问?” “你猜,太子将来可会坐上皇位?” 不是情感问题,是政治问题!苏孟提起的心终于落地。刚好这句话可以作为本次谈话结束的由头,苏孟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看着梨妃,问“梨妃娘娘,臣女有一事不明。” “嗯?”梨妃不解。 苏孟眉头紧锁“梨妃娘娘是煊帝的妃子,自然应该以煊帝为重,为何娘娘要关心下一任皇帝是谁?即便不是太子坐上皇位,那和梨妃娘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梨妃当然知道苏孟是故意装作不懂来说出此话警告自己,她冷笑一声,说“苏姑娘多虑了”,再做出疲惫样,称自己乏了,要回宫休息了,也没说要苏孟接下来做什么,甚至连个带路的太监宫女都不给她留下,直接带着一群人打道回府了。 苏孟倒是落得个清净,想着眼下也没什么好逛的了,赶紧归家才是王道。凭着来时的记忆,苏孟很快就走到宫门处,大老远就看到站在树荫下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的小桃。 小桃一看到苏孟立马迎上去,将苏孟前前后后看个遍,确定胳膊腿都完好无缺,脸上的愁云才散开。 “哎哟小姐,你要是再不出现小桃就要急死了!”小桃摇着苏孟的手说。 “我这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吗?再说了,皇宫里这么多人,光天化日的,谁敢对苏太傅的女儿下手。”苏孟打趣道,“诶,那个带你走的小男孩呢?” “他呀,他把小桃带到这里,让小桃安心等待小姐出现,留下一壶凉茶就走了。” “可有说过他主子是谁?” “未曾听他提起过。”小桃摇头。 这个年龄的男孩应该是哪位皇子的书童,而成了年的皇子一般都不允许住在皇宫内,这样一分析,苏孟脑海中出现刘熙垣的那张脸。 “咦,小姐,你怎么脸红了?”小桃歪着脑袋问苏孟。 “哪有?怕是被热到了吧,今儿天可真热。走吧,咱们回去吧……”还不等小桃回话,苏孟抓起她的手就往宫外跑去。 这个皇宫有毒,会叫人丧失理智,苏孟小声念了句,“下次再也不来了”。 晚餐时,苏达问苏孟在皇宫过得如何,梨妃可有刁难她,苏孟都回答得漫不经心有气无力的,筷子也没动几下,连平时最爱的清炒木耳山药也才吃了一口。苏达略作思考,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今日授课时和太子见面,他说他在御花园见过了孟儿。” “是吗?”苏孟眼睛立刻亮了,瞬间精神了好几分,“那,太子还说了什么?” 苏达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放下筷子,让瑟尔将饭菜撤下,走的时候顺便把饭厅的门关上。 等一切完毕后,苏达看着苏孟,说“孟儿你可知,太子是已有太子妃的。” ------题外话------ 太子不是男二号啦~不要压错宝哦 。 第三十四章:无疾而终的爱恋 小桃耳朵贴窗站了好一会儿,确定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她转过身,对着陈嬷嬷摇摇头。 陈嬷嬷两条眉毛皱出一个“川”字,犹豫了半天,寻思直接推门进去也不合适,叹了口气,招招手示意小桃过来,不用再听了,拉着她离开了东阁。 去小厨房的路上,小桃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嬷嬷,你说,小姐怎么到现在还不起来呀?平时的话辰时不到她就会来叫醒我给她烧水清洗,但是这会子都到巳时了,都不见她房里有任何动静。莫非,莫非是她昨天在宫里被梨妃刁难了,气出毛病来了?不行不行,我得去她房里看看。” “你可别去给她添堵。”陈嬷嬷一只手拽住小桃的衣领,把她拦下来,“她要是真气着了,昨晚就该表现出来,不至于现在才气出毛病。” “那,那是什么原因呀?”小桃一边问一边把领口整理好。 陈嬷嬷想了想,道“你记不记得,昨晚老爷让我们下去之前,小姐其实还算正常的。” 小桃先点点头,但是马上又摇摇头“不对,小姐那会儿也不正常,她好像没啥胃口,都没怎么动筷子。” “但是看着也还好,对吧?也就是说,让小姐今天直到现在都不愿起床的原因,应该和老爷昨晚单独和小姐说的话有关。”陈嬷嬷冷静分析说。 “是什么?” “那就只有小姐和老爷知道了。”陈嬷嬷双手合在腹上,幽幽说道,“我猜,是小姐在宫里见到了某个人。” 因着苏达那句“太子已有太子妃”,苏孟辗转反侧一整宿都不曾合眼,她觉得自己掉进一个奇怪的黑洞里,理智和情感站在对立面博弈,一方告诉自己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绝对不可以和其他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不能容许自己向封建社会一夫多妻制这种糟粕制度低头妥协,而且自己万一哪天穿越回去了,对自己在这边的爱人也不负责。情感的这一方却撕心裂肺地叫嚣着,遇到一个心动的人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儿,就这样放弃苏孟怎可甘心。 深深叹了一口气,苏孟想起昨晚苏达对她说的话。 “我答应过你,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即便是嫁给乡野村夫,或是做他人妾侍,我都不会干涉,我会信守我的诺言。只是,你可曾记得我们刚到平凉镇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吗?现在我要再说一遍,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你都不要着急下结论,多接触一下,也许你会有不一样的认知。何况婚姻本就是一件极为重要需要再三思考的事,我不希望你日后后悔,更不希望你受伤害。” 苏达说话的语气平和,言语间却有一股让人发自内心信服的力量,有那么一瞬间,苏孟以为自己就是苏达的亲生女儿,而他也是作为一位老父亲在谆谆教诲自己女儿婚恋观。时刻记得“棋子”身份的苏孟,也是会贪恋这些温情时刻的凡人,越是这样想,就越放不下曾出手相救、对她态度温柔的刘熙垣了。 “算了算了,想再多都没用,人家男方有家庭,压根没有表露出半分的喜欢,你倒好,还在这儿纠结嫁不嫁了。苏孟呀苏孟,你的戏真是比头发还多。”苏孟的脑内小剧场总算是理智地收了尾。 一把掀开被子,苏孟穿好衣服,推门去小厨房找点东西填饱肚子。昨晚她就没怎么吃,后半夜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现在又捱到了这个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刚踏进小厨房,就看到陈嬷嬷和小桃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在那儿鬼鬼祟祟地不知说些啥,苏孟悄悄走到他俩身后,不带任何预兆地来了一句“你俩在说什么?” 这一声可吓坏了小桃,她浑身一激灵跳起来足有五丈高,脑袋不小心撞到身后的柜子,痛得她龇牙咧嘴泪花在眼眶中一亮一亮的。 陈嬷嬷沉着得多,虽说也被苏孟吓到,但是却没有明显表现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手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恢复正常。 “你俩这反应,不会是在说我坏话吧?”苏孟提起一边眉毛,“尤其是陈嬷嬷,这和你平时的反应完全不一样,你定是心中有鬼。” “没有没有,我俩在说……”小桃本想解释给苏孟听,被陈嬷嬷瞪了一眼,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什么?你俩在说什么?”苏孟用食指戳了戳小桃的额头。 “小姐,老身和小桃在说,赵家下人送来了帖子,邀请小姐去府上作客,但是小姐还未起床,老身和小桃不知该不该去叫醒你。”陈嬷嬷抢了白,给的理由是无懈可击,苏孟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就连小桃都差点以为她和陈嬷嬷刚刚讨论的就是这件事。 “噢,既是送了帖子,哪有不去的道理,我现在就梳洗一番。”说完,苏孟就转身走了,没过一会儿,她又折回来,对小桃吼了句“顺便叫三鲜给我煮碗面呀!多放点辣油!” 小桃回了句“知道了”,小声嘟囔着“小姐怎么这么喜欢吃辣呀,和别家小姐完全不一样,真奇怪。” 梳洗完毕后,苏孟换了件竹叶青色的纱裙,带上小桃便去了赵府。 得知苏孟要来,赵匡和赵雪儿亲自在门口迎接,苏孟一下马车看到如涨潮之水般迎上来的两人,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苏小姐,一路上辛苦了,快请进府。”赵匡做出迎宾的动作,脸上堆满了笑容。 一旁的赵雪儿亲昵地挽上苏孟的胳膊,在带着她进府的路上介绍起自家的情况来。 父女两个一左一右将苏孟护送进府,左右耳朵都不停地接收来自两个频道的讯息,到最后苏孟也只记得赵雪儿说她家有四个孩子,正房夫人下面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然后就是她和三房姨娘生的小弟弟。 在前厅和赵家所有人打了招呼后,苏孟好不容易才被赵雪儿带到她的闺阁,幸免于人情世故这一难。 这是苏孟第二次来赵雪儿的闺房,上一次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看赵雪儿房间的摆设,这一次倒是有的是时间了。一进屋子,苏孟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放眼望去都是用玫瑰花做成的摆件。还没有惊讶完,赵雪儿就给苏孟倒满茶,仔细一看,杯子里也满是玫瑰花瓣。说实话,苏孟并不讨厌玫瑰花,可是一次性接触这么多,还是有些微微犯恶心了。 “苏小姐,你请用。”赵雪儿将茶杯推向苏孟,“这是上都城最好的玫瑰花茶,美容养颜,最适合我们姑娘家。” “好的,好的。”苏孟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看着赵雪儿期盼的小眼神,点点头,“嗯,花香浓郁,入口清甜,不愧是上都城最好的玫瑰花茶。” 得到苏孟肯定的赵雪儿开心得拍拍手,嘴里一直说着“你满意就好”。 看着屋内颇用心的摆设,再看看这壶价格不菲的玫瑰花茶,苏孟试探性地问“赵小姐,孟娘看赵大人对你极好,你们府上几房姨娘也相处极为融洽,你应该,过得很幸福吧?感觉,和嫡女没什么差别。” 原本打算给苏孟添茶的赵雪儿动作停下来,她看着苏孟,笑了笑“在他人眼中,我确实过得很幸福,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样的日子,也是几多忧愁。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和正房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苏孟瞧着赵雪儿的脸,她意识到,或许赵雪儿的答案,可以给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纠结的自己一些参考信息。 ------题外话------ 南国第一抓马女王——苏孟 。 第三十五章:偶遇 回苏府的路上,苏孟的脑海中一直在回响赵雪儿说过的话。 “你可知我最忌讳的东西,是什么吗?不是我爹只是四品,不是我长得不如苏小姐你这般美丽,不是我不够聪明会被陈光那个登徒子欺骗,而是我是一个庶女。只要是庶女,不管长相如何,不管才学如何,都无法与嫡女相提并论,只要是嫡女喜欢的东西,庶女都得让出来,什么东西都得正房的孩子们先挑选,哪怕是互相喜欢的男人,如果嫡女喜欢,那么庶女也没有选择的资格。从小到大,我爹一直很宠爱我,他对我极好,可是每次出席各种重要场合,我爹从来不会带我一起,就因为我是庶女。所以,我很清楚,我爹之所以对我这么好,就是因为他心中有愧疚,他想要补偿我,补偿我作为庶女的这个身份。他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庶女这个身份很丢人,越想逃离这个桎梏。” 苏孟还记得赵雪儿说话时眼中的失落之情。 “其实我一开始是不愿意接受陈光的,因为我觉得他作为一品官员的嫡子怎么会看上我呢。但是他却对我说他根本不在乎我是庶女,还说他娶了我之后永远不会纳妾,我就是陈府唯一的女主人,我才深受感动,就答应了他。现在想来,我一开始的猜测竟然就是对的,他怎么会是真心想要娶我为妻呢?不过就是看我身份低微,玩玩罢了,他料到我这种人即便是吃了亏也不敢张扬,就因为,我不值一提。”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嫁给一个不做官也不经商的普通村夫,和他相守一生,生好几个孩子,有男有女,他们不会因为自己是庶子庶女的身份而抬不起头,因为他们,他们都是平等的。” 苏孟将这句话喃喃说道。 “小姐,你在说什么?”听到苏孟说话的声音,小桃关切地询问。 “没说什么,我就是突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有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苏孟伸了个懒腰,情绪高涨起来,“小桃,现在时辰还早,不如咱们去街上逛逛?” “真的吗?”小桃兴奋地甩起手,“好呀好呀!小桃最喜欢逛街啦!” “阿顺,在槐树街停一下,我和小桃要下去逛逛。”苏孟掀开车帘对苏顺说。 “好嘞!小姐坐稳,马上就到了。”苏顺抽了一下马屁股,好让马跑快一些。 槐树街一到,苏孟和小桃先后跳下马车,就让苏顺回去了。左看看西望望,找到目标后,苏孟拉着小桃就往拐角处的商铺走去。来到一家三层楼高的商铺前,苏孟停下脚步,小桃仔细一瞧,这竟然就是上次碰到徐媛的那家铺子,当时三楼没开苏孟还觉着挺可惜来着。还不等小桃提问,苏孟直接抓住一个伙计模样的人问今日三楼开了没有。 “开了呀。不过,姑娘你要去三楼?”伙计把苏孟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劝姑娘还是别去了。” “怎么说?”苏孟不解。 伙计双手抱胸,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三楼卖的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随便一件都是白银千两,我看姑娘虽说模样长得俊,但是这打扮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万一一个不小心磕磕碰碰了什么物什,怕是到时候赔不起,还得把自己的身子给搭进去。” “喂!你在说什么!”小桃挡在苏孟前面,用手指着伙计的鼻子,“我告诉你说话嘴巴放干净!什么不像有钱人家的小姐,什么把自己身子搭进去,你再胡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得,好心相劝还被当成驴肝肺。那二位往楼上请吧,不过小的劝一句,手脚可仔细些,眼睛看看就算了,手可别乱摸。”说完这话,那伙计像是害怕小桃真的割他舌头似的,立马溜了。 小桃本想再骂几句,却被苏孟劝下,她告诉小桃他们本身就是去看看的,不会买东西也买不起。小桃虽然想反驳几句,但是想来苏孟说的也是事实,只好瘪瘪嘴,委屈地答了声“好,小桃知道了”。 上了三楼,小桃不由得发出惊呼声,意识到自己刚才声音有点大后,小桃赶紧捂住嘴,小声感慨了一句,“这也太富贵了吧”。 苏孟点点头“与其说是富贵,不如说是浮夸。” 整个三楼的装潢和一楼二楼完全不一样,楼面是用上好的红木搭建,打了蜡后亮得可以当镜子用,屋顶上吊了好几盏花团形状的工艺品,仔细一看竟是由水晶组成的,各式各样的动物头颅被挂在墙壁上,好几匹完整的老虎皮被展示在屋子最中央,两边是大大小小高度一致的柜子,里面陈列着一看就买不起稀奇玩意儿,比如说象牙,犀牛角。苏孟看着这些死在人类手里面的动物尸体就觉得不自在,想着通过购买巨型动物的身体部位来彰显实力和财力的举动,古代人比起现代人绝对是有过之而不及的。 “干嘛呢,不买东西别挡道呀!” 身体被用力推开,小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位店小二迎着一位大腹便便且面貌可憎的中年男子从自己身旁走过去。刚想张口说些什么,袖子却被什么东西扯住,回头一看,苏孟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桃明白苏孟的意思,把火也憋回去,狠狠瞪了那店小二和胖子一眼。 虽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是苏孟还是认出来,此人正是他们刚到上都后来苏宅找麻烦的冯大人。听苏达说过,这位冯大人的儿子因为奸淫民女的罪行被苏达砍了头,和苏达之间有深仇大恨,而且他还是林汝光的人。一想到这里,苏孟赶紧拉着小桃躲到一旁的角落里,并用窗帘遮住自己和小桃。 到底是跟了苏孟好几年,小桃也懂苏孟的意思,便不做声,只是死死地盯住那个胖子。 那位冯大人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店小二给他介绍的好几样东西他都连连点头,口中一直说着“不错不错”。苏孟看到店小二拿出来给他看的东西多是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便猜到冯大人肯定是为了买给哪位女性的。如果是买给自家老婆,传闻中和夫人关系一般而且从不带夫人出席重要场合的冯大人应该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买东西,而且也不会孤身一人前来,会这样做就说明他害怕此事被别人知道,也就是说,他要送礼物的这个女子定是不能让他人知晓的。再看冯大人行色匆匆,让店小二赶紧帮自己要买的东西给包下来,那多半是有人在下面等他,他不想叫人久等。 猜到这种地步,苏孟微微侧身,打开窗户露出个缝,扫了一眼店铺门口。 一辆马车正好停在门口,车窗处有一女子洁白纤细的胳膊伸了出来,看到女子手腕处戴的镯子,苏孟眼睛眯缝起来——竟然是她。 ------题外话------ 存在即合理 本书主旨之一——出现即合理 大家看的时候可以留意很多细节和伏笔哦 。 第三十六章:安静 将一片空白的宣纸折好放入信封中,苏孟将封好的信封给到瑟尔,让他和上次一次,用鹰隼送信。 苏孟曾在书上学习到,埃斯族人擅长养鹰隼,早在几百年前,埃斯族人就已经驯服了鹰隼,将其作为重要的协助伙伴,可为他们放哨,狩猎时围堵和猎杀猎物,甚至还可以给他们送信。不过,随着农业经济的普及,大部分埃斯族人放弃游牧的居住形式,苦寒的北方也不适合饲养鹰隼,所以现在鹰隼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刚搬到上都城的时候,苏孟想要寄信出去,但是又觉得普通骑马送信的形式效率太低,就不抱希望地随口问了一下瑟尔知不知道鹰隼,没想到瑟尔告知她,他就养了一只,不过现在年龄不大个头也很小,只有鸽子体型的两倍大,虽说速度是绝对达不到成年鹰隼那样的高速,但还是比普通马匹要快得多,用来送信也会快捷更多。于是乎,苏孟就让瑟尔用他那只小鹰隼来为自己传递信件,顺便还助于鹰隼的学习。 虽然这个“顺便”的理由有些随便,但是瑟尔还是答应了她,甚至从来不会过问苏孟动机是为何,只管收到苏孟给的信件之后,将信件绑在鹰隼的爪子上,再将它放出去。 作为邮递员,鹰隼和信鸽都凭借它们强烈的归巢性去飞往曾去过的地方,苏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信件的收件地点是一个瑟尔也待过的地方——岱山镇。 只要信件能到岱山镇,后面的消息传递,就方便多了。 用过晚饭,苏孟稍作休息,便去后院练功。 前面几日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她都没能好好练功,想着今天要是再不好生练一下,下次见着九条怕是头都抬不起来。热完身后,苏孟接着打了好几套拳,其中有一个动作怎么做怎么别扭,她便停下动作,仔细回想当初九条教她的时候是怎么给她比划的。 “徒弟,这才过了多久,你就不记得为师教你的动作啦?”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说话声。 苏孟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看着两米高院墙顶上站着的黑衣男子。 这矮小的身材,和黑夜融为一体的肤色,一双贼眉鼠眼放着精光的眼睛,不是九条还能是谁? “师傅!”苏孟惊喜地叫了一声,纵身一跃跳到墙上。 刚站定,苏孟便抓着九条的胳膊吼道“你怎么来上都啦?” “怎么,上都城不允许我九条来吗?”九条对着苏孟吹胡子瞪眼,“还是你不希望为师来?” “怎么会,徒儿不是,不是害怕师傅遇到仇家的嘛。你自己也说过,你在上都得罪的人太多了……”苏孟越说越替九条尴尬,索性不说了。 “仇家再多又如何,我九条不过是办事的途中路过而已,难道这都不允许?” 九条携着苏孟从墙上飞下来,从怀里掏出个信封,丢给苏孟。 “叶临风的回信,喏,收着吧。” “多谢师傅!”苏孟立马将信揣进兜里,“既然师傅来了,那教一下徒儿刚才那套拳法,有几个动作徒儿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得,看好了,为师再耍一遍,你要是再忘了,为师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木头做的!”九条重重敲了一下苏孟的头,然后直接在后院操练起来。九条打拳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招一式都不含糊,看似轻柔但是拳拳到位,苏孟知道若是没有武功根基的人捱上一下肯定得躺大半个月。 等九条示范完那几个关键动作后,苏孟也加入进来,和他一起耍起拳来。一黑一白的两道影子在后院里翩飞施展,看着有一种不可言状的美来。 待两人收手立定,后背已满是毛毛汗。苏孟朝九条抱拳道了声感谢,九条摆摆手,叮嘱了苏孟一定要记得勤加练习,她虽比起普通人会好一些,但绝非天资过人的那一类人,若想达到某种高超境界,唯有苦练才是唯一道路。 受教后,苏孟便回了自己房间,九条则是留在后院,等待着苏达的到来。 “你动作比我想象中快得多。” 披着黑色披风的苏达准时出现在后院, “看来你很关心你这关门弟子。” “废话!老子亲手亲脚教了她八年,那能一样吗?”九条瞪了苏达一眼。 “呵。”苏达笑了一声,倒也没反驳九条的话。 两人站在院子里,也不说话,只有风从耳边经过发出“呼呼”声。 “夜开始凉了。” 苏达看着夜空里逐渐完整的月亮,幽幽说道。 “算起来,你们离开岱山镇到上都也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可有发生了什么事儿?”九条问。 苏达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也是我最奇怪的一点,这两个月什么都没有发生,太安静了。” “我今天来的时候在大街上听一个小叫花子说,陈典之的儿子诱拐官员女儿,苏孟还在庭审时露了面,带了个人证来。这个事儿,和林汝光有关吗?” “这件事不是林汝光干的。”苏达露出个苦笑,“不过确实是你徒弟去惹出来的。准确来讲,我们还收集到一条对林汝光不利的证据。” “那就怪了,一个劲挨打可不是林汝光的作风。”九条摸摸胡子,“那他可有在皇上面前编排你?” “自从我被任命为太傅后,林汝光便称病不上朝,我和他从未在煊帝面前打过照面。何来编排的可能性。” “咦,你可别说了,再说我都觉得瘆得慌。”九条龇牙咧嘴地摩挲着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看。” “哈哈哈,所以,我才把你叫过来呀。” 苏达递了一张纸条给九条,“这上面写的东西,你这几天在上都城内找一下,应该是有的,只不过要多花点心思去找。” 九条接过去,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内容,大惊失色道“你不要命了?” 苏达并不打算回复他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月亮,用不容置喙的口气说“找到之后,先不着急走,我需要你留下来,以防万一。如果计划失败,一定要保护好苏孟。” 小心翼翼地掏出叶临风的回信,苏孟将信纸放到烛火上左右移动烤了片刻,因受到了高温,纸上的文字显露出来,苏孟一口气读完后,将信纸烧掉,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咚咚咚”——有敲门声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苏孟警惕地贴在门上,轻声问了句“是谁”。 “孟儿,是我。” 竟然是苏达。 苏孟推开门,看着一脸平和的苏达。 “孟儿,我有个任务交给你。” ------题外话------ 这么有趣的剧情,确定不留下来看看吗? 。 第三十七章:盟友 谭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还是不够妖媚,于是拿起桌上的螺子黛将眉尾描长描细,嘴唇也用口脂抹得红艳艳。看着自己更为浓烈的妆容,谭妙终于满意了,她再次整理好自己长裙上的褶子,推开大门往外走。 刚往外踏出一步,却被人伸出手拦下来,正想问来者何意,一对上对方那双眯成月牙一般的眼睛,谭妙却不说话了。 “谭小姐,一别几日,可一切安好?” 顺利拦下谭妙后,苏孟笑嘻嘻地说。 谭妙眼睛中透露出一丝嫌恶,不过很快就被她掩盖过去了,可她没有料到的是,即便是那么一瞬,也被苏孟捕获到。 看来这个谭妙很不想再见到我。苏孟心中有了定论。 “原来是苏小姐,这还真是意料不到的缘分。妙娘一切安好,只不过,若是没有见到苏小姐,会更好。”谭妙口气和和气气,说的话却没那么好听。 “噢,孟娘就这么不招谭小姐待见吗?”苏孟做出疑惑状。 谭妙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并非是苏小姐不招妙娘待见,只是一看到苏小姐的脸,妙娘就会想到那日庭审,接着便会想起陈光,想起自己曾被他蒙骗,一想到此事,妙娘就会心神不宁,懊悔万分。所以,还请苏小姐谅解妙娘的心情。妙娘有急事,先走一步。” “谭小姐今日的妆一点都不适合,还是以往干干净净的淡妆更适合你。”苏孟朝着谭妙的背影喊到,“我要是那个男人,我会更喜欢淡妆的谭小姐。” 听到苏孟这句话,谭妙停下急促的脚步,偏着头,用余光瞟了一眼苏孟“苏小姐这话,妙娘不太明白。” 苏孟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她知道,自己这话已经成功把谭妙钓上勾了。 “街上人多,不如我们进屋聊聊?”苏孟指了指谭妙家门的方向。 稍作思索,谭妙点点头,领着苏孟进了屋子。 刚关紧房门,谭妙立即把苏孟逼到角落里,问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孟抬起谭妙的手臂,摩挲着她手腕上的镯子。 “这镯子上的花纹很别致,应该是只有南国西部茂村维斯族才会用的图腾。谭小姐,你应该就是茂村维斯族人吧?” 谭妙将手抽出,右手覆上镯子,盯着苏孟的眼睛,半晌才点了点头。 “妙娘的确是茂村的维斯族,这又怎么了,和苏小姐那会儿说的话有关吗?” 苏孟示意谭妙耐心听她说完“孟娘请一位神通广大的朋友查了一下,二十年前,当时南巡护冯研冯大人的儿子冯尧曾在茂村犯下一奸淫民女的罪行,但是无奈于茂村府衙掌事人和冯大人狼狈为奸,竟然将那冯尧无罪释放,还判了那女子污蔑他人的罪名,女子不堪其辱,竟直接在牢狱中上吊自杀……” “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苏孟的话似乎是刺激到谭妙,她的情绪非常激动,一反以往温柔娴静的形象,直接对着苏孟大喊起来。 “谭小姐不必如此惊慌失措。”苏孟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状,“谭小姐保养得极好,根本看不出来已有二十五岁,说你十五岁大家都会相信,这里除我之外没有人会把你和那件事情联系起来。” “苏孟,我本以为你会说出什么值得我花这半盏茶的功夫来听的事儿,可没想到,我高估了你,这时间终究还是荒废了。你的话已经说完了吧,请你离开我家。”谭妙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示意苏孟出去。 苏孟倒也不生气,她依旧笑眯眯的,叹了声“可惜”,便慢悠悠地朝大门走去。快到大门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对谭妙说“谭小姐可知道,砍下那罪恶滔天的冯尧脑袋的人是谁?” 瞧着谭妙脸上表情的变化,苏孟一字一句地告诉她——“那个人,就是我爹苏达。” “什么?”谭妙惊叫道。 “当年我爹是万和县的县令,那冯尧在万和县又犯下同样的罪行,他以为他又可以如以前那样逍遥法外,可谁知,我爹却冒着与已经高升为大理寺卿的冯研为敌的危险,执意砍了冯尧的脑袋。冯研觉得此事窝囊,便封锁了消息,所以即便世人知道冯尧被砍了头,却不知道是被一个区区县令砍的头,更不会知道,那个人,就是我爹。”苏孟瞥了一眼谭妙,“谭小姐,现在你还觉得,这半盏茶的时间,是荒废了吗?” 听完苏孟的话,谭妙感觉脑袋一片空白,身子重得好似戴上了一串锁链一般。她手撑着桌子,让自己不至于跌落到地上,隔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苏小姐,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从谭妙的表现中苏孟可以确定,她对自己已经没有之前的敌意了,至少,可以有耐心听完自己要说的话。 “孟娘听过一句话,说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孟娘觉得把朋友改成盟友,会更合适。眼下谭小姐的家人因为冯氏父子而香消玉殒,谭小姐和他有仇,而我们苏家也因为砍了冯尧的头,和冯家结下了梁子,也就是说,我们都是冯家的敌人,那么,我们就可以成为盟友。更何况,孟娘和谭小姐已经做过一次盟友了,虽然说孟娘知道,那陈光不过是你为了结识冯研而故意抛出去的一颗棋子,但到底你我还是合作过一把。现在嘛,我想我俩也不在乎再做一次盟友,谭小姐,你认为呢?” 谭妙扶着桌子坐到椅子上,左手撑着额头,面露疲惫之色“那如果,我不愿意和苏小姐做盟友呢?光靠我自己,我也有办法扳倒冯研。” “谭小姐何苦将自己的清白也搭进去呢?你什么想法,孟娘大概可以猜到,所以孟娘希望谭小姐可以及时打住这个念头,和孟娘合作,这样不仅可以铲除冯研,还能保全自己。”苏孟真诚地建议。 “你要我做些什么?”谭妙莫名紧张起来。 “谭小姐不必紧张,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苏孟凑近她,握住她的手,“你只需要帮忙传递一些消息即可,其他的,孟娘这边自会安排。” 谭妙脸上的紧张之情缓和很多,但还是对苏孟的话有些难以置信,她不知道苏孟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自己竟然只需要传递一些消息就行。 “苏小姐,我想问一句,你为何要帮我?” 苏孟想了想,坦诚回复谭妙“因为孟娘的目的和谭小姐恰好一致,在达到目的的同时还能顺手帮谭小姐一把,这于孟娘而言,是一笔不亏本的买卖。” 谭妙依旧是无法百分百相信苏孟的话“顺手帮我一把?苏小姐怎么能确定,我不会因为畏惧权势而向冯研告密呢?” 苏孟笃定地摇摇头“谭小姐在和孟娘非亲非故的情况下还愿意出来作证扳倒陈光,可见谭小姐是一个明辨是非且愿意援救其他同胞的女子,既是如此,谭小姐怎会出卖孟娘,去向那奸邪之人告密呢?而且,孟娘很相信自觉一说,孟娘的直觉告诉自己,谭小姐绝对是一个光明磊落且信守承诺之人。既然愿意和谭小姐结盟,那孟娘就会对谭小姐绝对信任。” 谭妙眼睛亮了一下,她微微福身,向苏孟郑重行了一个礼“妙娘会按照苏小姐所托,当好盟友一角。” ------题外话------ 谭妙也是个好姑娘~ 。 第三十八章:害怕? “唉——” 一声悠长的叹气声第三次打断正在看兵器谱的徐媛的思路。 “我说,苏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徐媛将手中的兵器谱推到一边,双手抱胸,面上有些不耐烦,“我这屁股才捱上你家凳子还没到半炷香时间呢,你就叹了三次气。怎么遭,今儿不欢迎我来?” 自从苏孟帮助赵雪儿认清陈光的真面目,并想办法定了陈光的罪后,徐媛就对苏孟产生更深层次的认识,觉得她并非只看重自身利益,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是一个仗义行侠且心胸广阔之人。因着对苏孟的肯定,徐媛也和苏孟走得更近,时常来苏宅串门,什么掏心窝子或者不满的话都直接对苏孟说出来。苏孟也很珍惜徐媛这个朋友,对她就像是对田盼盼他们一样,坦诚相待,两人日常就像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小女生一样,在一起叽叽喳喳,天南海北的什么事都畅所欲言。 苏孟双手托腮,嘟着小嘴,无精打采地瞅了徐媛一眼“一想到中秋节要同爹爹一起进宫参加中秋佳宴,孟娘这心,就好似不会跳了一般。” “哟呵,你竟然害怕进宫?”听苏孟这么说,徐媛顿时来了兴趣,“你爹可是一品太傅,太子的文学老师,皇上面前的红人,你跟着你爹去参加,一大帮子人上赶子似的窜到你们跟前巴结你们,你还害怕进宫?” “唉,不是这样的。”苏孟闭着眼睛摇摇头,“孟娘害怕的,是孟娘不懂宫中礼仪出了丑,到时候被宴会上的文武百官皇家贵族嘲笑,连带着爹爹也会被羞辱。孟娘害怕这个呀。” “你这么一说,搞得我也紧张起来。”徐媛咽了口唾沫,“不过,这宫里的规矩有那么多吗?” 苏孟瞪大眼睛看着徐媛,吃惊道“怎么,媛儿你从未进过宫?” 想必是苏孟一直以为自己常常进宫,一听自己没去过很是失望才会这般震惊,徐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干笑了两声“我爹他也是这几年才升上来的,所以我之前肯定没有什么进宫的机会嘛。然后我家也没啥姊妹亲戚在后宫当娘娘,所以探亲什么的也没有可能。这皇宫什么的,我还真没去过。” “媛儿你没去过还真是幸运。”苏孟拍拍徐媛的肩膀,“上次孟娘进去,出来的时候几乎脱了一层皮。” “这么可怕!”徐媛双目圆睁,对苏孟的话表示难以置信。 “那是,媛儿你都不知道,那宫里的娘娘折磨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表面上看着笑嘻嘻,其实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整你呢!” 苏孟突然想到什么,立刻闭上嘴,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跑到门边推开门,让外面扫地的苏平和苏安不要扫了,去其他地方检查看看干净与否。做完这一切,她才关紧门,凑到徐媛耳边小声地说“尤其是那个梨妃娘娘,孟娘在宫里第一次见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让她,她竟然想着法子让孟娘和小桃在大太阳底下站了半个多时辰,小桃都因此中暑了呢!” “竟然有此等歹毒的人!”徐媛捏紧拳头捶到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嘘——”苏孟又赶紧提醒徐媛小声一点,“不要这么激动呀我的姑奶奶,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说后宫嫔妃的坏话吗?” “哦哦,我知道了。刚刚有些激动。”徐媛收回手,急忙道歉。 “所以呀,孟娘上次进宫只见着一位梨妃娘娘就这般痛苦,等到中秋佳宴看着一大帮皇亲国戚坐在那儿,岂不是好似处在人间地狱一般?自然孟娘会忧心忡忡啦。” 徐媛表示肯定,点了点头,急切地问苏孟现在该怎么办。 “爹爹说,要孟娘多看看这些讲宫中礼仪的书籍,不如咱俩一起看吧!”苏孟拉起徐媛的手。 “好啊!”徐媛欣然同意,“谢谢小孟,你可真是救了我!那个,还有别的书吗,书在哪儿?” “你看看那边的书架。”苏孟指向右后方的一排排书架,“看看第十六个书架,中间那一格,应该有几本的。” 徐媛起身走向苏孟所指的地方,看到一整排的书架,愣住了。 “小孟,你们家的书比少林寺藏书阁的书都要多吧?让我数数书架有多少个,一,二,三,四,五,六……这么多书架,这么多书,这些,这些你都看完了?” “那倒没有。”苏孟头也不抬地说,“大概就看了个一小半。不过我猜爹爹应该是看完了的。” “天呐!”徐媛再次发出惊呼,“这么多的书,苏伯伯居然都看过。难怪苏伯伯可以做太傅,学富五车这个词都不够形容他。嗯不对,应该是才高八斗,不,八斗也少了一些。小孟,苏伯伯长得英俊潇洒,且才学过人,你有这样一个爹,我真是好羡慕你呀!” 苏孟笑了“虽然孟娘承认你刚刚说的话都是事实,不过徐伯伯也很好呀。” “可别提他!”一听到苏孟夸奖徐远帅徐媛就有些不乐意,“他只知道练武,是个武痴,一天到晚逼着我和弟弟练武,可把我们折磨得够呛。可是他遇到我娘又怕得要死,只知道凶我和弟弟,哼,两面派。” “听媛儿的意思,护国公府上是你娘徐夫人说了算,对吗?”苏孟若有所思。 “对呀,在我家,我娘说一,我爹不敢说二,我娘往东,我爹不敢往西。” “这样啊,有点意思。”苏孟微微笑道。 送走了徐媛,苏孟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待徐家的马车完全没影儿之后,苏孟唤来苏安准备好马车。 马车很快行驶到赵府门口,苏孟跳下车,让门口的小厮进去给赵雪儿通报一声,说自己来了。 不一会儿,赵雪儿就迎了出来。 “小孟,你怎么突然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快进来。”赵雪儿吩咐小厮开门,“你怎么一个人来呢,你的丫鬟小桃呢?” “事出突然,孟娘和你长话短说。” 苏孟没有要进赵雪儿闺房的意思,直接将她拉到走廊的一个死角处,低声告诉她“雪儿,孟娘有一事相求。” “小孟怎么突然这么说?不过,只要是我们赵家做得到的,任何事,都可以提出来。”看着苏孟脸上凝重的表情,赵雪儿也变得紧张起来。 “你一定要想法子告诉你爹赵大人,中秋佳宴上,不管我们苏家发生任何事情,你们赵家都不要站出来说一句话。哪怕我们苏家会被满门抄斩,也不要站出来说一句话。雪儿,你可以答应帮我吗?” 看着苏孟那双异常坚定的眼睛,赵雪儿压下胸中满满的疑问,点点头“好,我答应你,雪儿定让爹爹照你的话做。” ------题外话------ 饭总是别家香,爹也是别家的帅。。。 。 第三十九章:中秋佳宴(一) 终于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煊帝宴请文武百官以及他们家眷的日子。 苏孟比平时提早半个时辰起床,在后院将九条教授给她的所有拳法都练习了两轮。这几日九节鞭和剑法都暂停训练,因为苏达在收到煊帝发出的中秋佳宴邀请帖的当天就告知过苏孟,宴席上所有官宦和家眷都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进场,入场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进行严格的搜身检查,确保没有携带武器等危害皇家性命的物品后,方可放入会场。 想来南国的安保设施规格应该不会太高,但是苏孟并不想在那个环节惹出什么事端,还是乖乖放弃那些不好藏的武器。 果然,还是拳脚功夫最实用。有了这个总结,苏孟练起功来更加认真了,就连平时一些做得不规范或是想不起来的动作,这几日竟然都能做得和九条之前示范那般漂亮。 练功完毕,苏孟踏进浴桶,将自己整个身子蜷成一团,恣意泡在小桃早已准备好的热水中,感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自由地呼吸。 今天晚上的中秋佳宴,应该会遇到太子刘熙垣吧。 一想到这三个字,苏孟就觉得小脸发烫,忍不住捶了一拳水面,自欺欺人地说了句今天水温怎么这么高。 泡得差不多了,苏孟出了浴桶,将身子擦干,一阵冷吹从门缝挤了进来,苏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既然已是中秋,那晚上就穿那件浅黄色的绸布长衫吧。 想到这里,苏孟便拿毛巾裹好头发,出门寻小桃来帮自己更衣。 瑟尔将马车牵到大门处,恭敬地立在马车旁等待苏达和苏孟。因为个子极高的缘故,又站得很直,瑟尔看起来竟像一根柱子一样,引得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对他指指点点。瑟尔倒是对这些路人的反应见怪不怪,也没有半分不耐烦,他始终一言不发地站着,好像看不见周遭的一切似的。 身穿暗红色朝服的苏达,和披着青色斗篷的苏孟一前一后从大门出来,对一直守着的瑟尔微微点头示意后,苏达先上了马车,再将苏孟扶上,由瑟尔亲自驾驶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今日的中秋佳宴,除了被邀请的上都城内正七品及以上官员和他们的家眷外,不允许带其他的家仆进宫,所以小桃被排除在外,不可一同进宫。不过小桃还没走出上次进宫被梨妃罚站的阴影,所以此次不去她倒是谢天谢地,陈嬷嬷更是对皇宫这个地方毫无兴趣,去与不去她都毫不在意,除此之外,整个苏宅上上下下几乎都表现出一副很失落的样子,尤其是苏安,看来他本次应该是计划着借苏达和苏孟的光进去瞧一瞧皇宫的真容。 一想起苏安脸上那失望的表情,苏孟就忍不住偷笑。 “孟儿可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儿?” 苏达瞄了一眼苏孟。 “回爹爹,孟儿是想到你告知大家家仆不能进宫时,苏安那懊恼无比的样子,一想起他当时的模样,孟儿就想笑。”苏孟用袖子遮住嘴。 “咱们府上,想去皇宫的人看来还不少。”苏达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苏孟仰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对,好像除了小桃、陈嬷嬷,好像基本上都想去宫里。” “噢,我记得,有一个人却没有表现出想进宫的意思……” 苏达看着门帘,低声说道,“但愿,只是我想太多吧。“ 到了宫门,刚下马车,苏孟就被眼前人声鼎沸的场面给惊到了。 以往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在周围活动的宫门,在今时今日却热闹无比,各个官家的马车都齐聚在门外,样式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极为精致昂贵的级别,和他们的马车一比,苏孟所乘坐的这辆马车寒碜极了。和苏达一样身穿暗红色朝服的众大臣在互相拱手行礼,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们则是捡着关系好的打堆,年轻的公子哥们骑着马聚到一起,嚷嚷着要去哪儿秋猎。有那么一恍惚,苏孟觉得自己是在看一部电视剧,面前的画面都是虚幻的,公子小姐们只是数字影像,他们和自己是完全独立开来的两个世界,只要关上电源,就能切断和他们的联系,回归现实生活。 看到苏孟来了,徐媛高声叫了她的名字,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听到了苏孟的名字,好几个小姐都转过头去看她,不知是不是苏孟看错了,她发现那些在她生辰宴上打算看她笑话的小姐们,现在看她的眼神里竟充满了厌恶。难道是他们曾经对陈光有过好感,觉得是自己撺掇赵雪儿去报官,认为是自己害了他们的心上人?苏孟对此深感不可理喻。 “小孟,苏伯伯,你们怎么才来呀,我们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徐媛挽着苏孟的手,嗔怪道。 “来得再早不也还在外面等着吗?”苏孟笑着拍拍徐媛的手背,“不是看了一天的礼仪教本吗,怎么还这么大剌剌地走路呢?” “我这不是,看到你有些激动嘛,就忘了这茬……”徐媛自知自己刚刚举止和优雅二字毫不沾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时辰到,开门!放行!” 苏孟正想叮嘱徐媛可不能得意忘形,却听见宫门处传来一声洪厚的男声,还不等苏孟开口,徐媛就拉着她往宫门处跑去。苏孟回头望向苏达,后者且朝她摆摆手,示意她随徐媛去,不需要管自己。 被拉到大门处,苏孟和徐媛两人规矩站好,跟着大部队慢慢走进去。刚穿过宫门进入皇宫内,有一中年妇人凑到徐媛跟前,重重咳嗽一声。 “娘!”徐媛被吓了一跳,认出对方是自己娘亲后,赶紧解释,“我,我刚刚看到我朋友苏孟了,所以才跑了过去,对不起呀娘,我以后一定先向你和爹请示,再也不一声不吭地离开。” “这么大人了,还一天没个正形,将来我看谁还愿意娶你。”王胜兰剜了徐媛一眼,对上苏孟的眼睛时,却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这位便是苏小姐吧?我常常听媛儿提起你,说你美若天仙性格直爽,还为人仗义,今日一看,果真气质卓群,眉目如画,是个上好的人儿。” “徐夫人过誉了。”苏孟福身行了个礼,“媛儿才是仗义行侠,真诚直率,与南国普通女子截然不同的气度。孟娘原本奇怪为何媛儿这般特别,今日见到媛儿的娘亲徐夫人,才晓得,确是将门无犬子,巾帼出侠女。” 王胜兰微微一笑,并没有因苏孟的夸赞而表现出多大的喜悦,似乎是见多了这种嘴甜的小姑娘,只是说了句“多谢夸奖”,并没有要和苏孟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徐夫人。”见王胜兰要带着徐媛离开,苏孟赶紧叫住她,“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胜兰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苏孟一眼,对徐媛说“你先去找你爹,说我待会儿就过来和你们汇合。去吧。” 徐媛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孟和王胜兰一眼,但还是按照王胜兰所说去做了。 瞧着徐媛已经走远,苏孟走近王胜兰,笑了笑。 “徐夫人应该不怎么喜欢孟娘吧?不,不对,应该是说,徐夫人不怎么喜欢苏家。” 王胜兰也笑了,极为平淡地说“是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只是我们徐家不想掺和到你们苏家和林汝光之间的事儿去,所以,避一下,总不是坏事儿。” “可媛儿现在和孟娘走得这么近,怕是已经有人已经把苏家和徐家绑在一起了。”苏孟瞳孔收紧,像盯住猎物一般注意着王胜兰的反应。 “子辈之间的事儿,与父辈没太多影响,我想这个道理,能够坐到那样位置的人,不会不懂。” “好。”苏孟要的就是这句话,“还请徐夫人一定告诉徐将军,保持现在这个想法,明哲保身,不管今日宴会上发生任何事,哪怕是徐媛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徐将军都不要站出来说一句话,不管是落井下石,还是求情解释,这些行为,都不要有。徐家,和苏家,没有关系。” 苏孟看着王胜兰,郑重其事地说。 。 第四十章:中秋佳宴(二) 顺利进入稻香宫后,苏孟跟着苏达来到晚宴所在的宴会厅门口,等待公公叫到名字再依次进入宴会大厅。 很快,就叫到苏达和苏孟的名字。 在小太监的指引下,苏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她挺直背,规矩坐着,用余光打量着整个宴会厅。宴会厅呈一个近似正方形的形状,最里面有一个长五米宽两米的台子,台子上摆放着几条长桌,苏孟猜测最中间是皇帝坐的,左边是皇太后,右边则是皇后,台子下,就是苏孟和苏达所在的地方,摆了一长条的独人桌,对面也是同样的一长条独人桌。苏达的位置是靠近台子的第一个,苏孟在她旁边,现在整个宴会厅就只有他们父女两人。同时苏孟也注意到,她和苏达所在的一列前面还有几张长桌,桌子大小相较于苏孟他们的要大些,苏孟由此推测,这些应该是给皇子公主们准备的。 随着时间的后移,在布场公公的点名声中,各个朝臣和他们的家眷接二连三地进入宴会厅,诺大的宴会厅很快就被填得七七八八。不过苏孟留意到,他们前面的桌子,以及对面苏达所处同样位置的桌子,都还是空着的。 正当苏孟在思考皇子公主们多久才会到时,耳边窸窸窣窣的说话时戛然而止,群臣们整齐划一地整理衣服声清晰可闻,这场景让苏孟联想起读书时候某个调皮的学生吼了一声“班主任来了”的自习室。目光微微瞟向门口,苏孟看到好几个身穿明黄色且带有麒麟和孔雀刺绣服饰的年轻男女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刘熙垣了。和苏孟上一次在御花园见到时一样,今日的刘熙垣也是俊美如涛,明黄色衬得他更是气度非凡,好似夜空中的启明星那般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走在他旁边的则是一位长相恬静的年轻女子,眉清目秀,身如瘦柳,想必,应该就是太子妃了。 因着苏孟的目光被太子和太子妃所吸引,后面好几位皇子公主她都视若无睹,哪怕她和苏达前面桌子的主人都坐下了,她还没有发觉这一点。 “孟儿。”注意到苏孟有些恍神,苏达借喝茶这一动作,轻声唤了一句她的名字提醒她。 听到苏达的声音,苏孟赶紧回过神。意识到刚才有些失态,她略微福身,小声回了句“抱歉”,本以为声音足够小其他人都听不到,却不料坐苏达前面座位的年轻男子竟转过身,瞧着她的脸,不怀好意地笑了“哟,这位可是苏孟苏小姐?早就听说苏小姐容貌出众,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呀。” 苏孟瞥了一眼说话的皇子,虽说长相和太子刘熙垣有几分相似,但是气质还真是差了好几条街,因着刚才这句轻佻的话语,显得整个人猥琐至极,和刘熙垣有着云泥之别。 “苏小姐是因为害羞而不愿回答本王吗?哈,也对,未出阁的女子,很少接触过这么多年轻男子吧。”即便没人回话这位皇子也不觉得尴尬,继续在那儿自说自话。 “常顺王爷谬赞,小女惶恐,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苏达拱手笑道,试图缓解尴尬,同时结束这段谈话。 “哦,原来是苏大人坐我后面。”四皇子常顺王往边上随意一倒,嘴角一撇,摆出个纨绔子弟的模样,“苏大人,你家苏小姐可有许配人家?要本王说,这种长相,你这做老丈人的可得多要点聘礼,必须得狠狠宰那个小子一笔,这买卖不能亏呀对不?” 这种长相?多要点聘礼?买卖不能亏?这到底是女儿出嫁还是卖女儿,生育女儿就是一场买卖交易吗? 苏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深呼吸了三次才咽下要抓着这常顺王的头发把头往地上撞的念头。 本来还盘算着要怎么说,才能既不被扣上以下犯上的帽子,同时还能有效反击常顺王,却不料坐在苏孟前面的那个人却开了口——“刘熙熠,你今天的话未免太多了点。” “噢,怎么,是觉得本王话多还是怜香惜玉啊?也对,本王才想起,六年前还是七年前来着,你在那平凉镇,是叫平凉镇吧,还救过这个苏家小姐来着,刘熙淮,合着你对她是念念不忘呀你?”苏孟觉着刘熙熠的声音比乱吠的狗叫声还要难听。 等等,平凉镇,刘熙淮,难道,前面这位皇子就是六皇子常乐王?苏孟难以置信地盯着前面的背影。他不是被贬黜到庆州思过吗,因为这中秋佳宴又回来了? 感觉到身后那炙热的眼神,刘熙淮微微转头,露了个侧脸给苏孟。还是记忆中的剑眉,看似纯良实则犀利的鹿眼,峻挺的鼻梁,勾起嘴角的唇线“又见面了,苏小姐。” 果然是他!黑狼皮帽子! “臣女参见常乐王爷。”苏孟咬牙切齿地说。 “嗯。”刘熙淮鼻腔嗯了一声,视线转回到刘熙熠身上,“本王今日有些乏,你若是想顺顺利利地把桌上的饭菜吃进肚子里,就不要在本王耳边聒噪,不然,本王就当着文武百官和这些家眷的面,揍得你下不了台。” “你敢!”刘熙熠怒声喝道。 刘熙淮眼皮都不抬一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知道本王敢不敢的。庆州那地方,本王倒是不在乎再去一趟。只是四哥,这个脸你丢得起吗?” “你!”刘熙熠指着刘熙淮,半天说不出下一句话,思来想去,索性跑到对面和坐在太子身边的七皇子刘熙莱换个位置。 刘熙莱被莫名其妙地撵过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座位上坐立难安。刘熙淮也不管他,眯着眼睛小憩,像是真的乏了。 借着这两位皇子的闹腾,苏孟也找机会往对面望去,看到太子身后的桌子始终是空着的,太子妃身后倒是坐了个男子,因为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长相,但是隐隐约约看出对方应该年龄不大。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有公公扯着嗓子报了三声,宴会厅所有人都站起来,高喊着“吾皇万岁”等口号,待煊帝坐定,说了一声“平身”,大家才纷纷坐下。 煊帝先是讲了一些今年上半年发生过的事儿,感谢各位卿家对南国的付出,接着就借着中秋佳节表示皇家对黎民百姓的祝福,所有人再次站起来,高呼口号。苏孟傻乎乎地跟着照着做,心中感慨这国宴的流程和公司年会竟然一样,看来这些东西还真是千古不变呀。 再次坐下后,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喊了“上菜”令,霎时间,从大门处涌出几十个端着盛满菜肴托盘的宫女,他们如蜻蜓点水一般将托盘上的菜品轻放到独桌上,又迅速退下,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好似没有来过一样,苏孟不禁佩服他们过硬的专业素养。 头道菜是水晶虾球包,每一个小包子里都有一整颗虾球,外面的水晶皮通体剔透,筷子一夹触感软糯有弹性,造型煞是可爱,让人不忍下嘴。苏孟用筷子夹起一只水晶包,正打算放进嘴里,却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直接跪在中间的走道上。 “皇上,臣自知在此中秋佳宴上不应破坏您的兴致,但此事事关重大,臣不得不报!” 说话之人正是冯研,他朝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隔着老远苏孟都听到他磕头的声音,难以想象那得有多疼。 “冯爱卿是有何事需要在此时禀报,还当着这么多女眷的面。” 煊帝说的话不咸不淡,但是语气却充满了威慑,即便是苏孟听着也忍不住有些发怵。 “臣要举报当朝太傅苏达苏大人,” 冯研抬起头,额上的血迹清晰可见,手指向苏达所在方向, “臣要举报他私藏前朝罪臣罗广汉的书摘,举报他怀有祸心,举报他是乱臣贼子!” ------题外话------ 拉开序幕咯~ 。 第四十一章:中秋佳宴(三) 苏孟自然是记得在岱山镇苏宅马厩旁,叶临风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我和你爹,可都是罪臣之子。” 思绪飞回那个夜晚,那个叶临风告诉苏孟,他和苏达的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是什么的夜晚。 “你可奇怪过,为何你阅书无数,却从未读到过有关南国历史相关的书籍?”叶临风表情淡然,但是眼中似乎带有一丝嘲讽,“因为这个国家,是当今的皇室抢来的。” 大约在四十年前,煊帝的父亲——先帝玦帝——当时南国皇帝的表兄隼亲王,带领了二十万亲兵包围了整个皇宫,挟令天子璟帝写下退位诏书,称自己病痛缠身,无法理朝,太子昏庸无能,担不起治理国家的重任,是以将国印交予隼亲王刘泽平,将由他来坐上天子这个位置。成功拿到国印后,刘泽平并未按照和璟帝的约定放过宫中所有人,而是下令斩杀所有宫人,从天子、嫔妃、皇子公主,再到宫女太监,全都斩首。不知当时是哪位心腹给刘泽平建议,说是防止刘泽平弑帝夺朝这一消息被传出去,需要把上都城的百姓都通通杀光。害怕天下人知晓国家是窃取来的这一真相,刘泽平同意了这个提议,下令将上都城内的所有百姓都杀光,重新迁入一批百姓进来填满皇都。 当年以南国少傅苏旦为首的一群老臣强烈反对这一提议,他们认为,既然玦帝已经取得国印,坐上了天子之位,那么天下人就会尊玦帝为王,况且有璟帝的诏书在手,天下人怎敢妄议朝政。能够为百姓们免去血光之灾,实乃玦帝仁慈,上天定会大佑南国。 但是,刚坐上皇帝宝座的玦帝怎会在乎天下人认为他仁慈与否,他要的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绝不允许任何流言动摇他的地位。于是,玦帝下旨,屠杀上都城内的平民百姓,以苏旦为首的提出过反对意见的老臣,全都以乱臣贼子的罪名砍头扒皮,将尸首悬挂在城门警告众人。玦帝最爱的宠妃正好怀胎十月,想着为肚子里的孩儿积德求福,为这些罪臣的家眷求了情,希望玦帝网开一面留他们一条命。看在宠妃求情的份上,玦帝便免去了家眷的死罪,将他们流放到南国偏远苦寒之地,后人不许入仕。由此,上都城的烟火连绵三日不绝,苏旦等人的尸首在城门上挂了一月有余,玦帝还不罢休,将所有有关南国历史的书籍全部焚烧毁灭,不允许世人知晓这段历史。 当时苏夫人怀有身孕且不足三月,就被官差押送到西北部,同她一起的还有因为进谏也被斩杀的叶侍郎的妻子,她带着四岁的叶临风,一同被流放。想必官差们都清楚苏旦等官员死亡的真相,他们虽表面上对待苏夫人和叶氏母子不甚粗暴,但是却从不克扣他们食物和避寒衣物,甚至在叶临风生病时会寻来郎中看病,得此,苏达才能顺利出生。 玦帝十二年,由于长时间活在害怕被夺权的恐惧中,玦帝患了重病,请来光茂寺的大师为其驱除病魔。大师说玦帝身上命债太多,需大赦天下,超度十二年前死掉了十几万亡灵方可痊愈。玦帝立马按照大师所说执行,颁发诏书大赦天下,十二年前流放至各个边陲之地的罪臣家眷可以返回上都老宅,同时子女也能入仕,还要求光茂寺连着三个月诵经,超度那些亡魂,为自己祈福。做完这些后,玦帝的身体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最终还是只撑了五年,就殁了。 听了叶临风的讲解,苏孟才明白,为何当初煊帝定苏达为高进状元的时候会有那么多的朝臣反对,为何叶临风这么多年都躲在荒村不愿出去更不愿来上都,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他们父辈当年的为民请命,触犯了天威。 而现在,冯研再次把“乱臣贼子”这一罪名扣到苏达头上,可见他对苏达恨意有多深,有多想将其置于死地。 “冯爱卿说苏太傅抱有祸心,是乱臣贼子,这么大的罪名,冯爱卿可有证据?” 煊帝没有问苏达,而是直接要冯研给出证据。 “皇上,臣当然有证据!”冯研转过身,对门口的侍从喊到,“把人带上来。” 侍从领命后,很快就带着一个穿着褐色麻布衣的小厮上来。这人不仅苏达苏孟认识,就连徐媛都认识,他正是苏达府上的家丁,苏平。 “苏平,你怎么来了?”苏达站起身,不解地望着苏平。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平给煊帝磕了个头,末了再向苏达也磕了个头,“老爷,奴才知道是您赏了奴才一口饭吃,但是藏匿前朝罪臣的书籍是谋逆之罪,奴才不得不报。” “还愣着干嘛,把东西拿出来呀!”冯研急不可耐地踹了苏平一脚。 苏平将藏在兜里的一卷书摸了出来,递给肖公公,再由肖公公呈给皇上。 煊帝随意翻了几页,问苏达此书是否是他的。 苏达点头承认,全场一片哗然,好几个文臣对苏达指指点点,说他胆大包天。苏孟注意到,赵匡和徐远帅似乎都想站起来说些什么,但是前者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后者则是被自家夫人给按了下来。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煊帝举起右手示意大家安静,再问苏达。 “臣有几点想问问这位小厮,还请皇上准许。”苏达拱手。 煊帝随性挥挥手,意思是准了。 “多谢皇上。”苏达谢过煊帝,便走到苏平旁边,问他,“苏平,本官自认待你不薄,你何以做出此等事来?” 苏平莫名其妙地瞥了苏达一眼,一脸苦大仇深地说“老爷,私藏前朝罪臣的书籍可是重罪,您就认了吧,兴许,您还能从轻发落。奴才也是为您着想呀。” “既是为本官着想,那为何不私底下提醒本官,而是直接报官呢?而且,”苏达瞟了冯研一眼,“要报官,也应该是去府衙掌事秦大人处报官,冯大人可是正二品的官员,你是如何能将消息传给冯大人的呢?” “这……”苏平一时半会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只好扭头向冯研求助。 “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冯研大声喝道,“本官在宫门处看到了他,见他一脸焦急不知所措,才下马车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将此事告予了本官,事关重大,本官决定带他进来面圣。怎么,苏大人认为此事有何蹊跷吗?” “冯大人的解释合情合理,本官信服。只是本官觉得心寒罢了,到底主仆关系一场,却闹到这种场面,本官心寒呀。”苏达盯着苏平摇头道。 “不过,本官有一事不明,这书你是在哪儿发现的?”苏达继续盘问苏平。 “是在老爷的书房找到的,第六个书架的从下往上数的第二格。”苏平对答如流。 “噢,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本官可是记得,苏家的书房下人一向是不允许进去的,你又是受了谁的指令进去的呢?” “是,是小姐那天叫奴才进去打扫书房,奴才把每一个书架都仔细擦过,所以才能记得这么清楚。”苏平的额上已有细小的汗珠冒出。 “既然记得如此清楚,那你告诉本官,本官的书房里有多少个书架。” 苏达的双眼死死盯住苏平的眼睛。 “有……有二十个。”苏平汗水越冒越多,音量也小了下去。 “他在说谎!” 徐媛站了起来,指着苏平喊到,“苏家的书架一共二十二个,臣女那天亲自数过,还数了三遍,绝对不会错!” 煊帝颔首,王胜兰则是赶紧扯了扯徐媛的袖子,让她坐下。 “对,是二十二个,奴才刚刚因为紧张,说错了。”苏平浑身开始发抖,连带着声音也颤抖起来。 “别慌,你既然能够把这书所在位置说得这么清楚,还信誓旦旦告诉皇上你擦过书房所有书架,不如你告诉本官,青花瓷釉的花瓶,是摆在书房什么地方?”苏达蹲下身子,强迫苏平看着他的眼睛。 “摆在,摆在第四个书架上,不对,第十四个。奴才……奴才不太记得了,奴才,不知道……”苏平竟有了哭腔。 “你不知道,那就由本官来说吧。” 苏达站起来,转身看着煊帝, “回皇上,微臣书房内,根本就没有青花瓷釉的花瓶,而这本书,是微臣故意放在书房的。” 。 第四十二章:中秋佳宴(四) 苏达的声音如平静的湖面丢入一颗石子一般在群臣中激起千层浪,不光刚才那些文臣议论纷纷,就连徐媛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二字。 “噢,苏爱卿是故意放在书房的,何故?”煊帝左手托腮,饶有兴致地问。 “前朝罪臣罗广汉不仅是一名军事家,同时,他也是一位文学家,他的笔名就是大名鼎鼎的燕归来,只是此事世上之人极少有知晓的。前几日微臣发现太子就拜读燕归来的作品,同时也和太子说好,会寻几本燕归来的上乘作品与他,这便找来了他的诗集,只是这本书的署名,是他的本名。”苏达双手作揖,身体呈九十度鞠躬,十分谦卑。 “太子,此事是否如苏爱卿所说?”煊帝斜了一眼刘熙垣,向他证实苏达的言论。 “父皇,确有此事。” 太子刘熙垣站了出来,支持苏达的言论, “其实苏太傅曾告知过儿臣,燕归来的本名是罗广汉,他身份较为特殊,看他的文章恐怕不妥。但是儿臣和您讨论过,文学不应拘泥于创作人有罪与否,所以,儿臣才让苏太傅去找寻燕归来的其他作品。此事千真万确。” “嗯,朕知道了。”煊帝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窘迫的冯研,“冯爱卿你可知道此事?” “微臣不知!”冯研立马跪在地上,“微臣若是知道苏太傅是为太子寻书,断不会在这个场合来告御状。这,这是一场误会。” “冯大人,本官并不认为这是一场误会。” 苏达开始反击,“本官在两个月前出任太子太傅时,就发现太子的部分书籍被人动过手脚,有人在故意窥探太子殿下看过的治国之论,后来本官查实,太子身边有一个书童近年来出手阔绰,常常出入烟柳之地。而太子生性俭朴,给书童等下人的赏银不多,想来定有人在背后花钱从这位书童处牟利,收集一些信息。本官顺着这条线,查询到这个书童曾在半年前某个赌坊赌博,掏出来的银元和普通银元不太一样,要重几克。而就在前几日,本官家中莫名多了几只老鼠,管家便找人将宅子上下全部清理了一番,发现有个小厮的枕头里面竟然藏了几枚和那书童手里面一模一样的银元。” 苏达逼近冯研,“本官看过的书自认算是不少,知道整个南国只有丰县产的银元比其他地方的都要重几克,巧的是,丰县可是冯大人管辖的地方,那儿的银元,冯大人曾上报过皇上,都只会在当地流通,不会出去的。” 冯研的头紧紧贴地,根本不敢抬起来看煊帝。 见冯研已放弃解释,苏达乘胜追击“皇上,微臣自知家中有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放进来的‘老鼠’,也清楚太子身边一直被人安插了眼线,这才借着太子殿下要看那燕归来的作品一事布了个局,想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今日,冯大人这是不打自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请皇上明察。” “冯研,你可知罪?”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煊帝都不想听冯研解释。 冯研保持刚才头着地的姿势,说话声有气无力“臣自知说什么都无力回天,不得不认。臣的独子被苏大人砍头,由此对苏大人埋下仇恨,想借机会铲除他,这才做了糊涂事。但是臣绝对没有安插任何眼线在太子身边,还请皇上明察!臣是无辜的!” “再怎么查你都不会是无辜。”煊帝嫌恶地瞪了冯研那肥腻的身躯,“你儿子做过的那些事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其中有多少事件你还参与过!朕一直念在你爹是朕当年老师之一才对你格外开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不仅辜负了朕的仁慈,还妄想残害忠良!朕判你一个株连九族都难平心中之恨!” 一听株连九族这个词,冯研赶紧抬起头爬向煊帝“皇上,求您开恩呀!微臣八十老母是无辜的,请您看在微臣和微臣的爹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微臣的老母吧!皇上要杀要剐悉听遵命,还请皇上放过微臣家眷,留他们一条命!” 煊帝一脚踹开冯研,两边的侍卫将其拖开,肖公公命人堵住冯研的嘴,不许他再乱叫。 苏孟看着煊帝脚下两条腿一直扑棱的冯研,感觉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犯恶心。 “苏孟。” 煊帝突然叫了苏孟的名字。 “臣女在。”苏孟站起来,福身行礼。 “你希望朕饶了他母亲吗?” 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苏孟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回皇上,冯大人的母亲的确是无辜的。” 看着冯研脸上的表情安心了几分,苏孟说出下半段话,“但是臣女认为,那些死在冯氏父子手里的少女,何其不无辜?冯大人的母亲尚且凭借冯大人的官位活到八十有余,而那些少女,怕是大多都没有活到十八吧。臣女的父亲一直教育臣女,人做错了事,就应该为这个错误负责。冯大人在纵容自己儿子迫害少女时就未想过将来东窗事发自家母亲是否会受到牵连,亲生儿子尚且如此,臣女作为旁人,更是没有义务为她求情了。而且,子不教,父之过,冯尧做出诸多伤天害理的行径,是冯大人教子无方,而一直包庇作恶多端的儿子的冯大人,难道不算是冯母教子无方吗?” 苏孟看着煊帝,说出自己的回答。 “哈哈哈哈哈。”煊帝竟大笑三声,黑着脸对冯研说,“好,说得好,人做错了事,就应该为这个错误负责。冯研,朕今日判你满门抄斩,上至八十老人,下至落地孩童,一个都不留!现在就执行!朕今天要告诉所有人,你们做过什么肮脏勾当,朕一旦查出来,绝对不会放过,冯家的下场,就是个警告!” 听到煊帝竟然连孩童都不放过,苏孟自知有些过分,本想出口阻止煊帝,称自己从未说过这话,可还没有开口,就看到刘熙淮转过头对她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并用唇语告诉她,不要在煊帝下令的这个时候忤逆他。 因着刘熙淮的阻止,苏孟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侍卫将昏死过去的冯研拖走,跟着走的还有肖公公和一众侍卫。苏孟知道,因为她的那番话,今日乱葬岗又会平添多具尸体了。 经过刚才的事件,众人已无吃饭的心思,但是煊帝不开口没有人敢走,只好呆坐在原地。 坐在太子妃身后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向煊帝进谏“皇上,既然刚才发生的事儿扫了您的雅兴,不如让微臣送上一段的歌舞来愉悦一下气氛,还请皇上准许。” “准了。”煊帝揉了揉太阳穴,点了一下头。 提议的男子拍了三下手,大门打开,十来个身穿玫粉色薄纱的女子涌了进来,他们在大厅内围成一圈,最中间的女子戴了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随着音乐响起,舞女们翩翩起舞。玫红色的水袖如盛开的玫瑰一般,在空中摇曳,赤脚的舞女脚尖轻盈点地,飞速地旋转,翩飞的裙摆上系了流苏吊穗,跟着节拍甩着圆圈,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吊穗竟然脱落开,飞进各个皇子朝臣的怀中,拿起一看,竟是一个个手工精致的小香囊。在人们的惊叹声中,中间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攀上从天而降的一根绸带,随着绸带的舞动,女子在上面摆出各种舞姿,仿佛天外飞仙一般。看到舞女的表演,大厅之内掌声四起,有好几个公子哥忍不住站起来鼓掌。 一曲完毕,舞女们聚集在一起,围成一个小圆圈,戴面纱的女子从绸带上缓缓滑下,待她落地,之前提议的男子走在她旁边,向煊帝行礼。 “林爱卿,这是你准备的吗?”煊帝鼓着掌,看来很满意。 “是父亲大人为皇上准备的。父亲大人说,他这段时间一直生病,没能为您分担烦忧,于心有愧,便让微臣和臣妹玥儿准备了这一段歌舞,希望在中秋佳宴上表演出来,能博您一笑。” 男子微笑着回应。 刘熙淮听到指甲刮过桌面的声音,回头一看,苏孟正用一张无比震惊的脸盯着说话的男子。 戴面纱的女子摘掉面纱,再次对煊帝福身行礼“民女是林汝光林大人的义女沈玥,今日小小献丑一番,还望皇上海涵,不会怪罪民女舞姿平庸,腌臜了圣上的眼睛。” 苏孟看清女子脸的一瞬间,感觉脑子中了子弹般一声轰鸣,陷入空白之中。 哪怕是化成灰,苏孟都记得这对男女的脸。 那是她穿越到南国之前,在二十一世纪见过的最后两个人——那对在泳池边吵架的年轻男女。 ------题外话------ 第一章的坑呐,今天继续挖呀~ 。 第四十三章:中秋佳宴(五) “所以你就觉得钱多多很好咯?” “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把她给扯进来,我说过很多次,我俩之间的任何问题都与她无关!” “你看,你到现在都还在帮她说话!你果然对她有不一样的想法!” ”你现在还喜欢她,怕是不知道她做过什么事吧,如果我告诉你她做过的那些事的话,我不信你还会喜欢她。“ “我告诉你,钱多多她之前……“ 思绪回到九年前,2036年的上海,还是程舒梦的苏孟看着泳池对面的年轻男女发生争执,他们争执的导火线就是程舒梦的侄女钱多多,当时他俩吵得不可开交,痴迷于看戏的程舒梦竟没有留意到自己还在泳池的边缘上,随时都有掉下去的风险。 所以钱多多到底做了什么?为何这位少女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他俩为何又出现在这里?那位男子是林汝光的儿子,女子是林汝光的义女,林汝光到底又是谁?我到底要怎样才能穿越回去?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回家…… “孟儿,孟儿,孟儿!” 直到苏达叫了苏孟三声,苏孟才回过神来。看到苏孟转过来的脸时,苏达愣住了,她竟然满脸都是泪水,似乎刚刚才从一段痛苦回忆中醒来。 “孟儿,你怎么了?” 苏达为苏孟递上手绢,苏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她接过手绢,轻轻擦了擦泪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孟儿身子有些不舒服,刚刚有些受不住,竟然落泪。” 苏达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和林氏兄妹说话的煊帝,宽慰她道“快了,宴会马上就要结束了,孟儿再坚持一下。” “嗯。”苏孟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眼皮耷拉着,遮住她眼中的无力。 “父皇。” 刘熙淮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歌舞也看了,儿臣见百官都因为刚才的事儿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思,眼下审理冯研的案子要紧,不如今晚的佳宴,就到此为止吧。” “儿臣也这样认为。”太子也站了起来,“当务之急是审理冯研的案子。儿臣赞同六弟的看法。” “儿臣也赞同。”七皇子刘熙莱也跟风站起来。 瞧着三位皇子都站了起来,常顺王刘熙熠也不好继续坐着,便有些不情愿地起身,拱手附和。 “好,皇儿们说得对。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审一审这个冯研。今日的中秋佳宴到此结束吧,曹公公。”煊帝吼了一声。 “奴才在。”一旁的曹公公连忙出来领命。 “把准备的菜都分给各个臣子,让他们都回吧,赶紧走走走。” “喳。”曹公公得令,便指挥着侍卫们护送朝臣出去,再吩咐御膳房的人将几百道菜品分别装进食盒里,送到宫门外的各家老爷的马车上。 苏达护着苏孟,避开大部队,从偏门走了出去。 刚离开稻香宫,来到朱雀门附近,只见一个黑影从四下无人的巷子里拐了出来。 “苏大人为何要走朱雀门?本王记得,这个门距离宫门可不算近呀。” 来人竟是常乐王刘熙淮。 “微臣参见常乐王爷。” 苏达带着苏孟恭敬地行礼,“小女身子不适,刚刚有些失态,不想叫他人看到,这才避开人流,选择这条路。” “噢,苏大人还真是爱女心切呀。” 刘熙淮依旧横在路中间,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为人父母,这是自然。只是,不知王爷在此是作何,微臣记得,散席的时候皇上说过让几位皇子去陪审冯研,难道说是已经审出结果来了吗?” “苏大人耳朵还挺灵,皇上说了什么都能听见。”刘熙淮背着手走近苏达,“不过苏大人是否听见皇上说过这话,他不喜欢皇子与大臣私下接触,更不喜欢被人戏耍。” 苏达眼珠动了动,拱手道“还请王爷赐教。” 刘熙淮笑着摇了摇头“今日佳宴,赢家绝不是苏大人。沈玥跳舞伴奏用的曲子,是《千里雪》。好了,该说的本王都已经说了,苏大人回府的路上自个儿好生琢磨琢磨吧。” 说完,刘熙淮又走到苏孟跟前,俯身看了一眼她有些发红的眼睛“苏小姐今晚有些反常呀,莫非,是受什么委屈啦?” 苏孟深吸一口气,换上平日里镇定的语气回他“回王爷,臣女只是来葵水了,身子不爽利而已,多谢王爷挂怀。” “这样呀。”刘熙淮咧嘴一笑,“得,既是如此,本王就不拖着苏大人和苏小姐了,夜深露重,二位赶紧回去吧。” 话音刚落,刘熙淮便飞到了宫墙上,再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夜中。 瞧着已无任何人影的夜空,苏达眉头一皱,拉着苏孟快步离开。 回苏宅的路上,苏孟等着苏达主动告知自己刘熙淮话里的意思。 像是知道苏达的想法似的,瑟尔没有直接回府,而是驾驶马车到城外一处荒郊,给车厢内的人说了一声就下了马车藏进林子里望风。 外面秋风萧萧,车厢内安静到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爹,常乐王话里是什么意思呀?为什么他说今日佳宴,赢家绝不是爹爹?” 犹豫了一会儿,苏孟率先开口。 “今日林汝光并未到场。”苏达的声音略带疲惫,“我竟然低估了林汝光,以为他必定会先出手,便想法子把他引出来,再掐断他的要害。” “这,这有什么不对吗?”苏孟不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是螳螂,冯研只是一只废蝉,而林汝光,是黄雀。沈玥今晚用的曲子叫《千里雪》,讲的就是北商一位皇子与朝中重臣谋逆,最终却被皇帝斩杀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涉及的官员众多,因此事全部都被满门抄斩,一时间血流千里,故谐音为《千里雪》。林汝光早就料到我会和冯研在皇上面前对峙,也料到我会说出此事与太子有关,他那首歌舞,表面上是在献礼,实则是在告知煊帝,我和太子有除了师生关系外还有别的私情。他这步棋下得极为缜密,即便是我都没能想清楚他真正目的是什么,就贸然往陷阱里闯。这一局,赌的就是看谁先坐不住。”苏达拳头紧握,说出这番让苏孟大惊失色的话。 “可是,可是林汝光不怕冯研把他供出来吗?” “不会的。”苏达摇摇头,“我之前了解过,林汝光手里有冯研的私生子,冯研要是敢把他供出来,那林汝光绝对会掐断冯家血脉。再说,林汝光现在都能学会韬光养晦暗度陈仓,那么即便真的是他在太子身边安插眼线,这个举动也会做得极为干净,不留痕迹,煊帝就算要查,也查不到他那儿去。” “那,那爹爹您现在岂不是被煊帝怀疑上了?”苏孟十分紧张。 “倒也未必。今日的事并不能坐实我和太子在密谋些什么,况且,我也绝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就算要调查,也查不出来。再者,煊帝与我相识多年,这一次,我想他姑且还是信我的。不过,” 苏达看向苏孟,“那太子府你就不要想着进去了,即便是那太子还未立太子妃,咱们苏家,也断断不能和太子沾上这种姻亲关系。” “爹爹放心。” 苏孟微微低头,幽幽说道,“孟儿已想好,今生今世,都不会对刘熙垣有任何心思!” ------题外话------ 藏了一颗糖,不知道你们吃到了甜没有哦~ 。 第四十四章:苏老板 中秋佳宴结束后,苏孟就没怎么出过门。 自从见到沈玥和林汝光之子林晗后,苏孟脑海中挥之不去两人的面孔,常常会在半夜惊醒过来,残留的记忆还是在钱多多学校的泳池边,自己溺水昏厥之前的画面。 再这样下去,我是不是会疯掉? 苏孟扯过被子盖住头,在被窝里轻轻叹气。 我只是想,简简单单地当一条咸鱼呀…… 瞧着苏孟最近魂不守舍的样子,小桃也很着急,她和苏孟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深知苏孟是一个稳重内敛的人,偶尔练功不专心被九条骂了一通也就最多消沉一小会儿,很快就恢复元气,但是这次从宫里出来后她整个人跟鬼上身似的,茶不思饭不想,夜里一个劲叹气。看着日渐消瘦的苏孟,小桃去找陈嬷嬷商量要不要请个道士来驱邪。 “你疯啦?” 陈嬷嬷蹙眉道,“大白天你说什么胡话?要是这话传到老爷耳中,小心赶你出苏府去。” “我这不是担心小姐嘛。”小桃摸摸鼻子,替自己委屈,“小姐最近真的很奇怪,我从没见过她那般消沉过。我记得我在岱山镇的时候听村口的谢大娘说过,那些被冤死鬼附身的人就是这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唉声叹气,时日一长要么活活饿死要是就是把自己给怄死。” “我说小桃,你进苏宅都这么多年了,现在还在上都城里待着,怎么还是信老家那些村妇们胡编乱造哄小孩的故事呢?”陈嬷嬷是真的生气了,五官都快扭到一起了。 “我,我就是担心小姐出事……”眼看着陈嬷嬷生了气,小桃眼眶都红了。 看到小桃抹眼泪,陈嬷嬷察觉到刚刚语气太严厉,便安慰小桃“老身知道小桃是关心小姐,可是也不能胡说,要是传出去咱们小姐日后找婆家都难,上都的人忌讳鬼神,谁家愿意娶一个传言中被冤死鬼附过身的小姐呢?老身今日给老爷说一下小姐的事儿,让老爷去想个法子,如何?” 听着陈嬷嬷这么说,小桃也开心了起来,破涕为笑,点了好几下头。 待苏达下了朝回府后,陈嬷嬷给苏达说了苏孟最几日十分反常,想必是在宫中发生某些事情。苏达想了想,回复陈嬷嬷他知道了,此事他来处理。 晚餐时分,苏孟同前几日一样不来饭厅用饭,小桃本想着将饭菜送进房内,却被苏达拦下来,看着一脸茫然的小桃,苏达告诉她,今晚的饭菜苏达亲自给苏孟送进去。 敲了三下门,苏达便直接推开门进去了。小桃和陈嬷嬷就在门外守着,等着苏达出来告诉他俩苏孟的状况如何。 米色的幔帐下,苏孟穿着平时练功的长衫长裤,随意坐在地上一个靠枕上,背靠着床边,仰着头想事情。 苏孟以为又是小桃送饭来了,看都不看,直接叫小桃放桌上就行。 “放桌上,你就会吃吗?我看这桌上中午的饭菜可是一点都没动。” 听到苏达的声音,苏孟赶紧起身,一看来人果真是苏达,苏孟有些局促地搓搓手,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听陈嬷嬷说,孟儿今日非常消沉,毫无斗志,连饭都不吃。” 苏达拉出个凳子坐下,瞧着苏孟那张脸颊上的肉明显凹陷进去的脸,说,“你可知陈嬷嬷和小桃都很担心你。” “孟儿知错了。” 苏孟低下头,小声地回复。 “看你这么消沉,爹心里也不好受,爹知道,放弃一个喜欢的人,势必是一种折磨,只是长痛不如短痛,东宫,未必就是你的归宿。” 苏达以为苏孟消沉的原因是放弃刘熙垣,此生都不嫁给他。不过,这对于无法说出自己是穿越到南国的苏孟来说,也是一件好借口,不如将错就错,也不解释。 “所以,爹会给你找点事做,让你忙起来,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男女私情了。”苏达略微停顿,“苏家有几间铺子,明儿爹带着你转一圈,你看上哪间,就拿去玩儿吧。爹的要求不高,别把我赔得个血本无归就行。同时,这也是个任务。” “这也是个任务?”苏孟重复了一遍苏达的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可知道,做哪一行接触的人最多,能打听到的消息最多吗?”苏达给自己面前的茶杯倒满,推到苏孟手边。 还不等苏孟作答,苏达直接说出答案“市井小贩可以接触到很多人,从早到晚几乎能把整个上都城摸个遍,但是他们接触到的人大多只是平头百姓,要收集消息说不定还没有你手里那几个小鸽子快。但若是能开一家整个上都城的达官显贵都会去的店铺,作为老板的你,无形之中就能网罗整个上都城的上层社会,再想办法从他们嘴里挖出你要的东西,或者把你想传播的消息有意无意在他们面前提起,你懂我的意思了吗,苏老板?” 苏孟完全明白苏达在说些什么了,在听到“苏老板”这个词的一瞬间,她脑子里出现一个词,将其作为店铺名称非常合适。 “孟儿明白了。”苏孟将茶杯端起,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舆论是一把无形的刀,若是能掌握住这把刀,可以在上位时砍掉荆棘,成功登顶,也可以在杀害敌人,若是用得不好,那便可能被敌人插入自己心脏。从自己表兄手里夺过国印的玦帝就深知舆论的可怕,由此他不惜杀光上都城的十几万百姓,但最后却也因此陷入困境,江山还没有坐多久,也死于壮年。知道舆论影响力的苏孟在心中佩服起苏达的高度认知来。 苏达也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淡然道“今日太子找我,说他想要换一位老师。” “嗯?”苏孟喝茶的动作停止,瞪大眼睛看着苏达。 “明哲保身,弃车保帅,太子不蠢,只是我总觉得他动作太快,就怕原本不起疑心的煊帝,都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猜了。” 苏孟细细品味着苏达的话,结合他那句“东宫,未必就是你的归宿”,苏孟猜到了几分隐含意思。 “那爹爹怎么办?” “我倒是无所谓,煊帝怕是早就想好给我安在什么位置了,做什么不重要,做重要的事儿就行。”苏达站起身,指了指饭菜,“趁还热乎,赶紧吃了吧,别让外面守着的人一直担心。” 苏孟点头,端起碗筷,逼着自己将饭菜吃了一半。见苏孟吃得差不多,苏达便唤了小桃进来收拾碗筷,甩着袖子走了。 趁着小桃整理的空隙,苏孟仔细回味了一番苏达对她说的话,发现开店确实是个好事,如果上都城的上流人士都来她的店铺消费,那说不定林氏兄妹也会来,从他们身上或许能找到回家的线索。 把这点想通之后,苏孟一扫前几日的阴沉,告诉小桃,她等会儿会去后院练功,让她把洗澡水准备好。一听苏孟要去练功,小桃喜极而泣,抱着苏孟就不肯撒手,喊着小姐终于正常了。知道小桃是担心自己,苏孟也没有把她推开,拍拍她的背告诉她自己正常得很,眼神恰好和门外的陈嬷嬷对上,陈嬷嬷朝苏孟行了个礼,苏孟点头示意。想到在南国有这么多人关心着自己,苏孟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有那么几秒,她甚至有了或许留在南国也不错的念头。 第二日,苏达信守承诺,带着苏孟将苏家的几处商铺都转了一遍。出乎苏达意料的是,苏孟没有选择位于城东最繁华街道的一间丝绸铺子,而是选定槐树街街尾处一间背街的铺子。 “孟儿想好了吗?那间铺子基本没什么人去,所以爹卖的都是些粮食等生活必需品,勉强维持着生意。” 苏达对苏孟的选择疑惑不解。 “孟儿要的,就是没什么人去的铺子,这样显得比较神秘。而且,这间铺子位置极好,它和那三层楼什么都卖的铺子在一条街,换句话说,上都的有钱人,都会来这条街,而孟儿要的就是那家店的客流。”苏孟对自己的选择深信不疑。 苏达眼睛微眯,对苏孟的回答表现出几分好奇“那孟儿可想好店铺的名字和卖些什么?” “已经想好了!”苏孟大手一挥,拿着树枝在地上写下几个大字,“一楼卖一些南国人民没见过的东西,二楼孟儿用来做会客厅,店名就叫——美梦成真!” 。 第四十五章:彩灯会(一) 在作为程舒梦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苏孟做过卑微的乙方半年,而这半年里新入职的她就被甲方爸爸派到嘉兴去蹲现场蹲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苏孟守着会场从最开始的啥也不是到最后可以举办各种大型文艺演出。不过最后甲方爸爸验收的时候却对一旁苏孟那快掉到地上的黑眼圈视若无睹,一个劲抱怨工期太长,说结算的时候肯定得重新计算价格,觉得苏孟所在的公司故意拖延。最终还没等到甲方和他们结算,苏孟先辞了职,理由是加班太多,甲方要求太多,自己承受的也太多。 想不到的是,当初蹲现场的经验,居然还可以用到现在的店铺升级改造上,苏孟不禁苦笑道,这个世界还真奇妙。 店铺肯定是得重新改造的,之前作为一家卖柴米粮油的日用品店,整个铺子就是用木板来简单搭建了一下,看起来毫无任何想进去逛逛的。苏孟先是考察了一番地势,画了个草图,写了一下大概需要用到的材料,便找来了瑟尔请他帮忙安排一下。看着清单上的材料,瑟尔想了半天都不知道“玻璃”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便向苏孟请教。苏孟这才想起,南国是从未出现过玻璃这种工艺品的。她告知瑟尔,只需要准备石英砂、石灰石、长石等材料即可,接下来的便交给自己来处理。 瞧着眼前这小二楼的店铺,苏孟很清楚,至少还得准备个一两个月,她这“美梦成真”的铺子才能正式开业。 拿到了瑟尔准备好的原材料,苏孟再从苏宅抓了几个家丁来店里帮忙,她先把店铺直接变成一个冶炼厂,成天和他们在铺子里制造玻璃。最开始苏安他们还不太懂小姐要他们做什么,但当他们看到炼出来的是一些透明状而且还有厚度有硬度的东西后,大呼他们做出来了宝贝,对苏孟的才能大加赞赏,称她简直就是南国手艺第一人。苏孟对这些称号没什么兴趣,叮嘱他们将玻璃搬到二楼放好,明日先把一楼的地板给换一遍。 回到苏宅,小桃看着穿着黑色套衫、脸脏得跟抹了烟灰似的苏孟,竟直接叫出声。 “有那么夸张吗?”苏孟用手背抹了把脸,结果更脏了,“不就稍微有点灰嘛,我洗一洗就行。小桃,热水应该还有吧,打点水来,我洗一洗。” 得知苏孟要洗澡,小桃赶紧去厨房让三鲜烧一些热水,再把苏孟推回房间,故作神秘地问苏孟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容我想想,爹的生日是在十月,所以不是他的生日,你的上半年已经过过了,所以也不是……今天,就只是八月三十日而已呀。”苏孟百思不得其解。 “哎呀,今天是上都城的彩灯会!”瞧着自己主子的模样,小桃又生气又好笑,“今晚是上都城年轻男女聚集在一起看彩灯的节日,护城河里会放好多盏花灯,这儿的规矩是,男子若是心仪女子,就去河里捞上一盏花灯送给他喜欢的姑娘,以此表达爱意。” “既然是情侣过的节日,小桃你兴奋什么?”苏孟觉得更疑惑了。 “我这不是,这不是想去凑凑热闹嘛。”小桃红着脸,跺了跺脚。 “凑热闹?”苏孟眯缝着眼睛盯着小桃,“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自找虐的爱好。” “小姐,你就当满足小桃的好奇心,洗个澡,打扮漂亮一些,陪小桃去街上逛逛,好吗?”小桃踮起脚,眨巴眨巴眼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苏孟。 “好,好,好,依你依你。”苏孟没辙,只好答应。 “好嘞!那我打水去啦!”看到苏孟点了头,小桃欢快地朝厨房跑去了。 看着小桃的背影,苏孟琢磨着这彩灯节的上会出现的人有哪些。借这个机会,了解一下时下上都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有什么,倒也不是件坏事。苏孟咂咂嘴,回屋去布置浴桶了。 被小桃多次嘱咐要打扮漂亮点,苏孟直接穿上她当时在生辰宴上亮相时穿的鹅黄色纱裙,因着天气转凉,她加了个浅青色的披风。虽说只是化了个淡妆,但小桃在旁边一个劲鼓掌夸赞,称苏孟简直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把会的成语都掏出来用了个遍。 收拾完毕,苏孟就和小桃出了门,直接往那护城河畔奔去。 果如小桃所说,今日上都城里男女老少几乎都出来了,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为了防止和小桃走散,苏孟把小桃的手紧紧牵着,两人手上甚至还系好一根红绳,好不容易挤到护城河畔,却看到围栏边早就围满了看花灯的男男女女,哪儿还有空位留给苏孟他们。 为了不让小桃失望,苏孟提议去坐船,在船上看花灯。小桃连说了三个好字,但是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小姐,这个时候坐船应该很贵的,你兜里的银子,估计不够吧。” “应该没问题。”苏孟掂量了一下兜里的银钱袋子,心里有点没底,“不如,咱们去那儿问问价格。” 来到码头,还不等苏孟开口问价钱,船家就直接摆摆手,称船都被租光了,眼下没有什么船可以给苏孟他们。 “船家,真是一艘船都没有了吗?”苏孟还是不死心。 “姑娘,不是我不愿意租给你,真是一艘都没有了。”船家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你可以去问问那几个少爷,是否愿意带上你们二位,他们租的那艘船够大,绝对坐得下。” 顺着船家手指的方向,苏孟看向不远处一艘装点得极为奢华的大船。这一望可不得了,竟和甲板上那常顺王刘熙熠来个四目相对。 虽说苏孟赶紧别过脸,但还是被刘熙熠认了出来。 “咦,这不是苏小姐吗?怎么着,想租船呀?可不巧,最后一艘被本王给包了。不过本王大度,苏小姐只要说一声,上来便是,这船上地方大,苏小姐想坐哪儿都成,就算是要坐本王的大腿上,本王都答应。”刘熙熠一条腿踩在围栏上,流里流气地说着话。在他身边还有好几个公子哥打扮的年轻男子,听到刘熙熠的话还在吹口哨喝彩,完全一副社会上流氓的姿态。 “你!”小桃刚出声,就被苏孟制止了。 “这位可是宫里的四皇子常顺王爷,小桃,可不要乱说话。” 一听对方来头这么大,小桃赶紧捂住嘴,生怕自己说出一个不好的字害了主子。 “感谢常顺王爷邀请,臣女和陌生男子在一起会觉得不自在,就不上来打扰王爷雅兴了。臣女告辞,王爷您玩得高兴呀。”说完这话,苏孟就带着小桃转身离开了,完全不给刘熙熠回话的机会。 刘熙熠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恼怒,瞧着苏孟的背影撇了撇嘴“小丫头片子,还怕爷吃不了你。你们两个,下去跟着她,有机会的话把她带到船上来,记住,只带她就行,那个丫鬟就别带了。” 两个随从领命,相继从船上跃下,跟上苏孟离去的步伐。 离开码头后,苏孟带着小桃去到护城河附近的一座小山上,让她站着高处来看河里的花灯。虽说距离远了一下,但是起码看得到了,小桃也不挑剔,直说真好看。 看着小桃脸上那满足的表情,苏孟在心里下决心,明年的今天一定要包下一艘船,带着小桃在河上近距离看花灯。 “咔——” 是鞋底踩断树枝的声音,有人在身后! 苏孟猛地一个转身,把小桃护在身后“来者何人,赶快现身!” 知道苏孟已经发现了自己,两名护卫也不再躲藏,直接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他们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直接说出目的“苏小姐,王爷请您去船上一同看风景。还请苏小姐乖乖跟着在下过去,在下保证不会伤害您和您身后那个丫鬟。” “哦,本姑娘竟不知道常顺王是一个这么爱做东的王爷,客人不来就让人把客人绑了去。”苏孟讥讽道。幸亏今天带了九节鞭和一些暗器,真动起手来不一定自己会输。 “苏小姐,既然您不愿主动去,那可别怪在下要动手了。”护卫拔出长剑,做出作战的姿势。 “本姑娘求之不得,放马过来!”苏孟抽出九节鞭,两腿分开,重心下沉。 两护卫正做好起步准备冲出来时,却被身后一黑影抓住衣领,往后面一丢。 “怎么,两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姑娘,你们要脸不?” 一个苏孟从未见过的男子走了出来,站到苏孟前面,用身体挡住她, “要不然,我和这姑娘一起打你俩,二对二,如何?” ------题外话------ 各位,男二号登场了! 。 第四十六章:彩灯会(二)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苏孟哭笑不得。 上一次在她要和一群人打架的时候被一个陌生人站出来阻止的事情还发生在六七年前,那会儿她猜到对方和煊帝沾亲带故不敢把他拖下水,最后却被其他人给救了,也由此和刘熙淮和太子刘熙垣算是认识了。但这次的这个陌生男子她可是真没印象,陈嬷嬷只给她看了所有夫人小姐的画像,但是男子的她却没有看过。 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来头的苏孟,忍不住苦笑一声“上都城的男子都这么喜欢管闲事吗?” “这哪能算是管闲事呢?”年轻男子对苏孟的说法颇为不满,“我这明明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咱们大老爷们儿怎能容许这种二打一,而且二的还是老爷们儿、一的是姑娘的事情发生呢?丢人!” 苏孟只觉得满脸都是黑线,压得她五官都扭曲成一个漩涡了。 “好,既然少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女子也不推辞,左边那胖子归我,右边那个归你,咱俩谁都不和谁客气了。” 潇洒甩出九节鞭,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啪”声,还未等那胖一些的护卫反应过来,苏孟的脸已经出现在他眼前,右手下意识摸向左侧的剑鞘,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席卷全身,胖子抬起手掌一看,竟然是苏孟趁着他关注自己身形的时候丢了一只暗器。 “你竟然放暗器!卑鄙!” 胖子大喝一声,咬着牙把飞镖拔出手掌,顿时鲜血喷出如柱,把袖子染个通红。 苏孟并不在乎胖子说自己卑鄙,她绕到胖子背后,直愣愣地一鞭子抽出去“你们跟踪本姑娘,还二对一,就不卑鄙啦?” 胖子却也不躲闪,硬生生挨了这一鞭子,左手一把抓住九节鞭,将苏孟拽了往自己的方向拽。 “你喜欢这九节鞭?送你便是!” 苏孟放开鞭子,那胖子因着惯性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直接屁股着地重重摔了一跤。 随手抓了一把泥土,胖子朝飞过来的苏孟面上一扬,趁着苏孟蒙面这一空隙,胖子掏出一把匕首就往苏孟身上扎,还没碰到苏孟,却被一旁早已完事儿的年轻男子一掌就把匕首打飞。 “差不多得了,我今晚心情好,不想卸了你们胳膊或者腿,赶紧滚滚滚。” 男子摆摆手,倒是显得大度。 “等——” 苏孟这个“等等”二字还没有说完,俩护卫就互相搀扶着跑了,看着这两人踉跄的背影,苏孟气不打一处来,捡起九节鞭就要追,却被那男子拦了下来。 “姑娘,穷寇莫追,这个词你听说过没有?” “他俩不是穷寇!是常顺王的侍卫呀!”苏孟激动得一跺脚,“我可不想他俩再带着更多的护卫过来,本姑娘惹不起!” “啥,常顺王的侍卫?”年轻男子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他竟然刚和常顺王的侍卫过了几招,“常顺王的侍卫这么不经打吗?不至于吧。” 苏孟直接翻了个白眼“我说这位少侠,现在是讨论常顺王的侍卫经不经打这个问题的时候吗?我得赶紧跑了,此地不宜久留,跑为上策。” 男子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我知道一个地方,不仅常人轻易找不到,而且还能看花灯,今儿可是彩灯节,不看花灯就回去岂不是浪费啦?对吧,小姑娘!”说最后一句话时男子直接冲着小桃眨眨眼,显然此话是说给小桃听的。 “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心思看花灯呀?我说你这人未免过分乐观了吧……” “小姐……”小桃小小声地打断了苏孟,“小桃倒是觉得,如果能找到一个既能藏身还能看花灯的地方,倒是个好主意。你想呀,那常顺王肯定会去府上兴师问罪的,若是小姐现在回去了,岂不是正好遇到那常顺王,那咱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了。不如,暂且躲一会儿?” 苏孟倒是看明白了,小桃到现在还心心念念要看花灯呢。一想到自己这个做主子的平时都没怎么给小桃发福利,压根没啥金银珠宝可以赏赐给她,连月钱都是按照苏宅标准给的,苏孟就觉得自己当主子毫无成就感,还难为小桃对自己一片赤诚,如果连小桃今晚看花灯这个愿望都无法实现,那她真是无颜面对“江东小桃”了。想到这里,苏孟也算是同意了男子的提议,跟着他下了山,往护城河河口方向走去。 路上,男子和苏孟互相介绍了自己。苏孟得知这位年轻的男子名叫李一诺,是常年戍守在南国边境的戍边将军的小儿子,现在的军衔是少将,不过要不了两年,他准能升为将军。 “李少将这般有自信,该不会是子承父业吧?”李一诺说得那般笃定,苏孟难免不会有一些别的想法。 “苏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李一诺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回过头看苏孟的时候脸上竟毫无恼怒之色,“即便是子承父业,那也该轮到我大哥呀,再怎样都传不到我这小儿子的身上吧。我呀,准备向皇上请命,年底就去平凉镇,也和我爹那样,做一位戍边大将军,保卫我们南国!” 在上都见多了陈光等公子哥,再看看面前这个皮肤晒得呈健康的小麦色的威武男子,苏孟自然觉得李一诺要顺眼得多。光看五官,李一诺也绝对不差,浓眉大眼,下颌线凌厉,有棱有角,一股子热血少年的青春气息,虽说比不过刘熙熠那副皮囊,但气质真是比他好太多。至于刘熙淮嘛,一想到这三个字苏孟就打了个寒颤,这神出鬼没的常乐王爷,就像一条不知何时会突然窜出来咬人的毒蛇,惹不起惹不起,戍边小霸王也比不起。 “到啦!” 不多时,李一诺就将苏孟和小桃带到了目的地。 正如他所说,此处河面宽广,除了有一艘孤船停留在湖面上外,周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有不少花灯都顺着水流流到了此处,因着河畔有一根树干倒下,刚好将那些花灯拦下来,汇聚成一片小小的灯海,映着那湖光月色,在水波的推动下荡漾闪烁,煞是美丽。 “太美啦!”如果人类长了尾巴,小桃现在的尾巴肯定是晃悠着的,“这么好的地方,李少将你是怎么找到的呀?” 李一诺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嘛,是我昨日和我爹发生争执,我一个人跑出来散心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李少将这么好的脾气都能和别人发生争执,那肯定是你爹的不对了!”才认识李一诺一会儿,小桃就完全偏向他那边了。 “小桃,这是李少将的家事,你就不要参言了。家家户户都有难念的经嘛。”苏孟适时掐断小桃的话引子,生怕她又说出什么叫人尴尬的话来。 “苏小姐还真是善解人意。”李一诺朝苏孟笑笑,“对了,苏小姐,你只告诉我你姓苏,但是未曾提及你的真名和你的家人,难道,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今日那常顺王的侍卫又为何要来抓你呢?” 糟了,这个李一诺不是个傻子,糊弄不过去了。 苏孟脑子里灵光一闪,指着河中央的一盏花灯叫小桃快看。 “小桃你看,那盏花灯是不是特别好看!” 被苏孟这么一叫,小桃脑袋有些没有转过弯,花了几秒钟去思考苏孟这话真实含义是什么,看了那盏花灯之后,小桃立马懂了“对呀小姐,造型好别致呢。小姐,小桃特别喜欢,你可以去帮小桃捞上来吗?” “啊?捞上来?”苏孟目测了一下距离,对小桃狂眨眼,“你要我把它捞上来?” “对呀!”小桃以为苏孟的眨眼是在暗示她继续往下说,也疯狂眨眼作出回应,“小桃可喜欢呢。” 一脸呆滞地再看了一下花灯所处的位置,苏孟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苏姑娘,这点距离,应该不成问题吧?”李一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跟着火上浇油。 “这点距离,应该,不成问题,吧。”苏孟在脑海中演练了一下,若是脚点着那几盏花灯飞过去,捞起那一盏花灯后可以顺利跳到船上,那问题就不大了,之后再原路返回,应该可行。 “既然如此,那咱俩比赛吧!看谁先抢到那盏花灯!”李一诺兴致高涨,连起跑式都做好了。 苏孟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就说出自己是苏达的女儿一事了,何至于将自己陷于此等境地。 既然都到这个份上,苏孟也不好再做推辞,待小桃吼出“开始”二字,苏孟和李一诺同时从起点出发,向那盏花灯飞去。 到底是苦练了多年轻功,苏孟竟比李一诺先到达花灯所在位置,她刚想捞起花灯,结果却被李一诺一脚将那花灯踢起,本打算再往上跳起去抢,但是脚底下没有任何可供她蹬的实物,直接踩了个空,眼看着就要落入水中,腰间感觉被一股力量提起,待她反应过来,竟是被李一诺揽到甲板上,看着面前和她距离不过咫尺的男子的脸,苏孟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李一诺也被眼前的景象给迷住了。皎洁的月牙偷偷藏入薄雾中,漏出星星点点投影在秋水河面,花灯内芯透出的昏黄烛光打在少女白皙的脸上,两抹红晕显得格外可爱,一双大大的杏眼因着害羞而眼神躲闪不定,仔细一看还带点怒气,樱桃小嘴紧紧抿着,透露出几分倔强。 李一诺完全看呆了,直到苏孟把他的手大力掰开他才回过神来。 “那个,对不住啊苏姑娘,刚刚一股脑只想着救人,没考虑那么多。”李一诺咳嗽两声,又抓了抓头发,试图化解尴尬,“这个,这个花灯,送给你啊。” 说完,李一诺别过脸去,一手举起花灯递给苏孟。 苏孟刚想去接,却被一道黑影抢了先,直接将那盏花灯踢入河里。 “是谁!” 以为又是刘熙熠的侍卫,苏孟抽出九节鞭就要迎战。但是看清对方的脸后,苏孟整个人怔住了—— “常乐王爷?” ------题外话------ 常乐王爷听说有人妄图动我的人?事先申明,我没有吃醋 。 第四十七章:彩灯会(三) “常乐王爷?” 李一诺吃惊的程度不低于苏孟,他瞧着面前这个个子比他矮了半头的少年,有些难以置信地搓搓自己的脸,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常乐王的本名,“刘熙淮?” “李一诺?” 刘熙淮蹙眉看着他,显然,这位常乐王爷也无法将刚才那个捞花灯赠美人的浪荡公子哥和戍边保疆终年混在男人堆中的李少将联系到一块去。 “真的是你呀!”李一诺异常兴奋,“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上一次在战场上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到我腋下来着,我大哥总喜欢摸你的头,叫你小豆丁。” 李一诺随手比划了一下,那模样好似刘熙淮多年不见的邻家哥哥一般。 许是不喜他人提及那段过往,更不想听到“小豆丁”这个外号,刘熙淮脸色一沉,一双眼睛似秃鹫盯着濒死的猎物一般锁定在李一诺的脸上“本王记得李少将本次来上都是为了向宋员外家的宋小姐提亲,怎么,李少将白天向宋小姐提了亲,到了晚上就来这无人之地勾搭苏家小姐。莫非李少将是想像那陈尚书之子陈光一样,情场得意左右逢源莺燕不断?只不过,李少将怕是不知道,那位陈尚书之子现在可在大牢里面蹲着,把他送进去的,正是李少将刚刚想要送花灯的苏太傅之女,苏孟。” “苏孟?苏姑娘竟然就是苏孟!” 显然,李一诺只关注刘熙淮最后一句话去了, “我这几日在旅店听好多个百姓谈论你的事儿,还在想是哪位姑娘这般有趣!竟然就是你呀!” 苏孟有些尴尬,并不知道那些百姓口中的她到底是什么形象,不过想来自己在上都做的事没有一件符合这个时代的三纲五常,那多半不是什么好话了,李一诺口中的“有趣”,怕也是个贬义词了。既是如此,苏孟也不好做出什么回应,就用手将垂到眼前的一缕碎发夹在耳后,胡乱点了下头。 看苏孟这窘迫的模样,李一诺以为她介意刚刚刘熙淮的那番话,赶紧解释道“苏小姐,刚刚常乐王说的话有失偏颇,本将一家此次来上都确实是有意向宋员外家的宋小姐提亲,但是那都是我爹的意思,不是本将的意思,昨日本将已经和家里说清楚了,所以这门亲事就没成,本将现在是自由身。至于‘勾搭’一说。”李一诺眼神瞟向刘熙淮,摇头晃脑来了一句,“本将不是勾搭,本将不过就是想借着比赛的机会多认识、了解一下苏姑娘而已。再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苏姑娘这样美丽的女子,正常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本将也不例外……” “噢,苏姑娘这样美丽的女子?”刘熙淮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美丽嘛勉勉强强,正常男人会不会多看两眼本王也不确定。不过本王还是奉劝一句,苏姑娘可和那些普通姑娘不一样,所以,普通男人就少去招惹她。既为朝臣,还是应该洁身自好,仔细一些自己的名声。” “常乐王爷字字珠玑,孟娘十分赞同。想必所有朝臣都应该向王爷您学习,不要在江河波面与女子比斗,应该乘船私携美人赏花灯,这样即便是传出去,也会是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 刚上船时苏孟就闻到一丝女子用的脂粉香味,虽说味道很轻,但是撞上苏孟这个可是有“狗鼻子”之称的人那可就无处遁形。刘熙淮话里话外都在讥讽自己,那苏孟也要反击回去,看他还怎么装清高。 刘熙淮脸不红心不乱,大大方方地将船舱一边的门帘掀开,即刻,一张美丽妖娆的脸出现在苏孟和李一诺眼前。 “沈小姐?” 看到女子的脸,苏孟愣住了。 同刘熙淮同在一艘船共游花灯河的女子,竟然是沈玥! 和在中秋佳宴上摘下面纱粉墨登场时一样,沈玥的妆容极尽精致和妖冶,有一股超越年龄的女人味,却暗中带了几分少女的害羞,正是男子们痴迷的气质。苏孟注意到,沈玥的头发似乎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湿透了,紧贴着头皮,完全看不出任何造型,身上套着一件大了很多的长衫,松松垮垮地遮着身子,竟别有风情,不知她是故意穿出这番风味,还是借了一件男子的衣服穿上。 孤男寡女,四下无人,泛舟江上,花灯遍布,苏孟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脑海中冒出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虽然本王不知道苏姑娘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本王可以确定,苏姑娘肯定想错了。”刘熙淮双手抱胸,略带不屑地瞟了苏孟一眼,“本王和七弟泛舟游于此地,恰好听到有人呼救,七弟跳下水将落水之人救上来,这便是你们眼前这位沈姑娘了。” 听刘熙淮这么说,沈玥便微微福身,向苏孟和李一诺行了个礼。因身上的衣衫太过宽大,沈玥屈膝半蹲的时候胸口竟露了一大块出来,雪白的肌肤惹眼得很,若是仔细一些,怕还能看到一些“非礼勿视”的东西。李一诺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幕,羞红了脸的他赶紧把头别过去,苏孟倒是坦荡荡,直勾勾地盯着沈玥的胸口看,还在心里猜测大概“容量”,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是很大嘛”。 “对呀!你们可别想歪了。” 刘熙莱的脑袋突然从船舱内冒了出来,“幸亏本皇子今晚缠着六哥也要坐船看花灯,也刚好本皇子会泅水,不然,沈姑娘早就沉湖喂鱼去了。而且,要不是有本王在,六哥和沈姑娘这事儿,还真不好解释清楚。”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刘熙淮把刘熙莱的脑袋按回船舱,却被后者躲过。 “七皇子说的确实有道理,今晚若是七皇子不在,玥娘和常乐王爷之间怕是要被世人误会,不过玥娘看苏姑娘和李少将,恐怕,也无法自证清白吧。”沈玥抚着秀发,余光还不忘往苏孟那儿瞟。 好你个沈玥,自己找死还想拉我做垫背。苏孟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我祝你天天掉河里,日日被水淹。 “既然大家都介意荒山野岭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不如等会儿沈姑娘跟着孟娘走,李少将就同常乐王爷和七皇子一道,咱们五个人按照性别分开,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苏孟拍拍手,干净利落地做出决定,免得继续为这位沈姑娘配戏,“还请常乐王将臣女和沈姑娘送到河岸边,臣女的贴身丫鬟小桃还在岸上等着,那盏花灯臣女也是给小桃捞的,不过,被常乐王一脚踢飞了,估计,都坏了吧。” 苏孟耸耸肩,做出无奈状。 刘熙莱本来还想再多嘴问一句,结果却被刘熙淮狠狠瞪了一眼,便悻悻地吐了吐舌头,乖乖缩回船舱内了。 沈玥也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对刘熙淮说了一声“麻烦王爷了”,面对美人的感谢和另外一位“勉勉强强算美丽”的女子明里暗里的指责,刘熙淮都不为所动,什么话都没说,直接钻进船舱,直到船抵达河岸,苏孟和沈玥下了船,他都没有出来过。 “这儿人迹罕至,也没有什么马车,沈姑娘一个人回去怕是会有危险。不如孟娘和小桃先把沈姑娘送回去?” 苏孟一反常态,热情无比。 “不必了。” 沈玥冷淡答到,“玥娘在此处等着就行,待会儿会有船只来接玥娘的。谢谢苏小姐好意。” 看了一眼风平浪静的河面,唯一一艘船就是刘熙淮的船而且现在还逐渐远去,苏孟就觉得沈玥这话怕是唬她的,不过她也没啥兴趣再把自己热脸凑上去,说了一声“告辞”,就带着小桃走了。 回去的时候苏孟多次回头看沈玥,观察到底有没有船来接她。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和小桃刚走百米的距离,沈玥竟不见了人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苏孟把小桃拉进一边的树林里,小声对小桃说“小桃,你明天帮我给小鸽子们放个消息,打听一下,这地方知道的人多不多,或者,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里面。” 苏孟眯起眼睛,望向刚刚沈玥所在的地方。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今夜沈玥的目标,不是刘熙淮。 。 第四十八章:李将军 小桃把消息放出去之后,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小鸽子们没有同以往一样迅速给出回应。 苏孟在府里等了半天,没有等来任何一个小鸽子的消息,却等到了几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李一诺竟带着他父亲李将军和大哥到苏府拜访苏达来了。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李将军一家会来府上做客,瑟尔早早就备好白菊苦荞茶,厨房今日也撤下一切面食,菜品换成水晶糕、红豆香饼等做工精细的吃食,正厅的角落里和屋檐上都撒上桂花碎,甚至是李绥父子三人坐的椅子,也提前铺上苏府最厚实最软的坐垫。 从进门喝到第一口茶开始,李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苏大人有心了,知道老夫久在酷热之地,一身的热毛病,您准备的这白菊苦荞茶,正好去火清心,喝一口,浑身都舒坦。老夫谢谢苏大人的无微不至啊。” 李绥放下茶杯,对着苏达拱手致谢。 苏达摇摇手,笑道“李将军无需和苏某人客气,当年苏某和母亲相依为命,多亏将军一家人照顾,若是没有你们一家,哪会有在下的今天?” 听到苏达提及往事,李绥脸上的表情有一些不自然,但很快又用笑容带过,朝他两个儿子招招手,示意他们上前来。 “苏大人,这是老夫的两个犬子,大儿子李一言,小儿子李一诺,现在都跟着老夫从军戍边,虽说自幼习武,但是老夫也逼着兄弟两个念书,文曲星自然是当不起,不过嘛,也算不上太差。一言,一诺,给你们苏伯伯问好。” 李一言和李一诺长得有五分相似,随了李绥的浓眉大眼。两人个子差不多,不过皮肤更黑的李一言还是要魁梧得多,体型比李一诺宽一圈,和他比起来,原本身材健硕的李一诺竟显得有些许瘦削了。 两人齐齐抱拳向苏达问好,看着两个大小伙子,苏孟从苏达眼中看出了难以掩饰的羡慕之情。 一刹那,苏孟心中的醋坛子打翻,浓烈的酸味不断沸腾,堵到嗓子眼的那一刻,竟都变成了灼热的苦味——自己终归不是苏达的亲生孩子,这是一个残酷且不争的事实。 害怕被李氏父子看出自己脸上的失落,苏孟咳了两声,为难地说自己有些感冒,想回房休息一下。不带任何怀疑,苏达直接同意,还问她是否需要请大夫来府中。苏孟急忙拒绝,称休息一下就好,对着几人福身后,她便退出正厅,往闺阁去了。踏出大门的时候,她隐约听到李绥在问苏达,苏孟可有许配人家,有没有要联姻的打算。 问自己可有许配人家,那就是有和苏家联姻的意思。李一诺刚刚才拒绝了向员外女儿提亲,若是不到三日又和自己联姻,那肯定不合常理,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自己要和李一言定亲吗?想到这里,苏孟猛地一抬头,李一言那壮得跟头熊的身形浮现在眼前,她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了。 不行不行,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苏孟一狠心一跺脚,又折返回正厅。光顾着思考应该怎样拒绝李家老爷子的提亲,苏孟都没注意看路,一个不留神就撞上一堵如城墙般厚实的身躯。 被撞得头冒金星的苏孟晕晕乎乎地后退了好几步,待她运气到丹田稳住自己后,才看清“这堵墙”竟然就是李一言。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苏孟将手收回,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孟妹妹走得这般着急,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李一言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显得上半身更加魁梧,胳膊看着比苏孟的大腿都要粗。 “孟娘想起一些事,想要告知爹爹,一时着急,没有看清路,冲撞了一言哥哥,还请一言哥哥不要怪罪孟娘。”苏孟可不想惹李一言不开心,他那拳头砸下来估计地都能砸出个坑来。 “噢,那孟妹妹怕是没法告知苏伯伯了,刚刚家父和苏伯伯说要比拼棋艺,去了书房,把我和一诺都赶了出去,现在谁都不准进去呢。”李一言双手摊开,表情真挚,看着不像是说谎。 “噢,这样啊。”苏孟轻声答到。这两人恐怕并非是在下棋,说些什么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的话才是真的。 “既然爹爹和李伯伯在下棋,孟娘就不去打扰了,孟娘先告辞,一言哥哥可以随意在府里转悠,无需拘谨。”完全不想和李一言独处的苏孟,连个借口都懒得去找,只想赶紧开溜。 “孟妹妹请等一下。”还不等苏孟转身,李一言直接拦住她,“孟妹妹,在下和弟弟第一次来上都,对这儿的一切都不太熟悉,可否请孟妹妹带我们兄弟两个四处转转?” “四处转转?” 苏孟有些迟疑,思索李一言这句话里可有别的意思。 “对呀,孟妹妹,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你带着我们兄弟两个出去逛逛上都城呗!”李一诺不知何时站到苏孟身后的,习武多年的苏孟竟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这给苏孟带来的震惊远胜于他突然冒出来的说话声。 要说李一言讲这话苏孟还有几分相信,但是李一诺也这么说,苏孟就觉得里面肯定有猫腻了。李一诺可是在前天将整个上都城转了个遍,甚至连看花灯的河口处等等一些苏孟都没去过的地方都踏足了,现在居然舔着脸说自己是“人生地不熟”,苏孟要是相信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智商。 “只是逛逛多没意思。”苏孟眼珠转悠一圈,不慌不忙地说,“不瞒二位哥哥,爹爹给了一间铺子给孟娘,孟娘这几日正在装修,今日工人们都休息,正好可以带二位哥哥去店铺看看,不知一言哥哥一诺哥哥,意下如何?” “这样,更好。”李一言拱手,对着苏孟点了下头。 来到铺子,苏孟将门关紧,将铺子里唯二干净的两张凳子递给李氏兄弟,自己则是坐上屋里前几日刚绑好的秋千。 “二位哥哥,现在没有旁人在,想说什么,就说吧。” 瞧着不伦不类的屋子,李一言和李一诺两兄弟竟忘了他要说的话是什么,还得靠苏孟来开个头。 “孟妹妹,你可知我们父子三人此次为何要来上都?” 李一言以一个疑问句开启这段对话。 “孟娘听说,是因为要给一诺哥哥向宋员外家提亲,才来的上都。”苏孟瞧着李一诺那手足无措的小表情。 “对,但是我这弟弟不同意,这门亲事就算了。孟妹妹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苏孟笑了,直接说出自己想法,“即便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子女不同意就割断的婚约也不是未曾有过,一诺哥哥不同意,李伯伯便依了他的意思,这种情况,完全可能发生。 孟娘真正觉得奇怪的是,南国民间是有长兄未婚娶弟弟就不能抢先成亲的习俗,一言哥哥尚未婚娶,而李伯伯偏偏要打着给一诺哥哥提亲这个漏洞百出的名号,日夜兼程赶到上都来,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李氏父子来了上都一样,这一点,孟娘很奇怪。” 想不到李一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讲起话来却喜欢绕圈子,苏孟则是和他正好相反,不喜欢云里雾里不明就里,就喜欢一针见血直到主题。 “噢,孟妹妹心思缜密,连我还是个单身汉这件事都猜出来了。”李一言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面露惊讶。 苏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废话,你若是已娶亲怎么会爹爹和弟弟都来了却不带妻子来上都,袖口破了一个洞都没人给你补上说明你身边没有女眷呀,更重要的是,你爹还问我爹我有没有许配人家,在打我的主意! 李一言自然是不知道苏孟内心在想些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儿,对苏孟说出本次来上都的真实原因“孟妹妹应该知道,你的祖父当年因为‘乱臣贼子’这一罪名被先皇斩首示众,当时一同被斩首的,还有我和一诺的祖父。因着这个罪名,我们李家即便是大赦天下也始终戍守在边疆,不愿回到上都,但是近段时间我们却发现,有人在暗地里收集一些东西,意图又给咱们李家安上当年的罪名。” 苏孟始终沉默着,听着李一言说出那句话——“其实,本次来上都,是煊帝的意思。” 快到酉时,苏孟才回到苏府。刚倒了一杯水,嘴唇还没挨着杯子,就看到小桃慌里慌张跑了进来。 “我说过很多次了……” “是是是,小姐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太慌张,磕着绊着就不好了,小桃以后绝对改。但是小姐,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真的很紧急的消息!”小桃一把夺过苏孟手里的茶杯,把她按到椅子上。 “小姐,小鸽子们回消息了。” “怎么说?”瞧着小桃少有的严肃,苏孟也莫名紧张起来。 “昨晚沈姑娘落水那个地方,太子殿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 ------题外话------ 哦豁,太子也不简单 。 第四十九章:道歉 从小到大,在感情上苏孟始终贯彻着“暗恋才是最纯洁的喜欢”这个理念,自小学六年级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喜欢”开始,她都将这份晦涩的爱意藏在心里,即便是所有人都看出她对某个男孩子有意思,也绝对不说出口。因为她至始至终都觉得,她喜欢的那个人肯定是几近完美顶着光环的,而自己缺点远比优点多,怎么配得上对方呢?越是否定自己,就越是坚定对方的优秀,即便是周围有人说她暗恋对象的坏话,她也不会对那个男生的印象有丁点改变,除非,是她亲眼所见,否则,她绝不会轻易减少自己的喜欢。 而现在,对于刘熙垣,她更是只能将自己的真实情感深藏在心中,因为她是从上海来的程舒梦,因为她现在是苏孟,也因为他是东宫太子,更是因为,他已有妻子。 所以,小鸽子放回来的消息苏孟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苏达,她想再去求证一番,探知刘熙垣和林汝光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沈玥故意落水是为了搭上太子这条线却错误地被七皇子和六皇子救起,还是说,刘熙垣早就和林汝光有私联,沈玥不过是他们放的烟雾弹。不管怎样,苏孟都不能相信,那个温润如玉且已有娇妻的男子,怎会在明知苏达和林汝光之间隔阂较深的情况下,主动去接触自己老师的敌人呢? 除非,刘熙垣一直都和林汝光有联系,苏达从头到尾都被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中秋佳宴上的一出闹剧,林汝光指使沈玥跳出的那一曲歌舞,全都讲得通了,从苏达说要帮刘熙垣找燕归来作品的那一刻,他就掉进了林汝光为他量身定制的陷阱中,甚至说,连那本《戏说牡丹》,都极有可能是刘熙垣故意摆出来让苏达看到的。 想到这里,苏孟就觉得后背直冒冷汗。上都城内一个个正人君子的形象被脱下,显露出里面肮脏的本质,而她被一群黑糊糊的纸片人围在中心,不论她往哪个方向冲过去,都会被纸片人逼回中心,哪儿都去不了。 “小姐?” 瑟尔在门外敲了好几遍门,都无人回应,只好开口喊了几声,恰好将苏孟从痛苦的想象中拉回来。 苏孟拉开门,看着高她几乎两个头的瑟尔,问他可是有什么事儿。 “神奇送来了这个。”瑟尔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 神奇是小桃给瑟尔养的那只鹰隼取的名字,因为她之前从未见过鹰隼,第一次见到这种鸟类觉得很神奇,便直接这么叫它。时间一长,苏孟和瑟尔也这么叫它了。 “好的。谢谢瑟尔。”苏孟赶紧接过来。 “那,还是老规矩,小姐晚上给我回信,神奇再送出去。我现在先给神奇喂点吃食。”瑟尔抚着神奇的羽毛,带着它走了。 关上门,苏孟点上蜡烛,将信纸取出,看着烛光上叶临风写的字一个个显现出来。 和苏孟料想的一样,叶临风在信上一个劲批评苏达,说他主动引战一事无异于找死,还顺带诘问苏孟为何不拦着他,反倒还“助纣为虐”,他一再叮嘱苏孟要小心苏达交代她的事儿,不管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结果这两人全把他说的话当耳边风,可把他气坏了。 最后在信的末尾,叶临风写了一句——林汝光和张家关系并不好,梨妃应该不是他的人,但是,这个女人不要去惹,她也不是什么善茬。 “不需要你提醒,我也知道她不是个善茬,惹不起。” 苏孟小声嘟囔着。想了又想,她提起笔,写下她需要叶临风帮忙打听的事儿。风从窗户灌进来,吹起信纸的一角,苏孟发现,叶临风在背面还写了一句话,她刚才竟忽视了。 “有负你的嘱托,关于宁远的孙家,还是没有查到任何的消息。” 宁远的孙家……苏孟手指点着桌面,看来,这具身体的身世之谜,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解开了。 小厨房今日做的是烤红薯羹,把煮熟后的红薯碾成泥状,再装进小碟子里,加点牛奶,放入火炉中烤成羹状,上面还撒了点桂花碎,一揭开盖子,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原本不喜欢吃甜食的苏孟今日都吃了整整一碟,如果不是赶着去店里守装修,她还能再吃一碟。 刚到铺子,就瞧见李一诺背靠着门,左脚随意踢着路面上的石子,看着像是在等人。 苏孟放慢步子,屏住呼吸,正打算躲到一旁铺子的立柱后边,却还是被李一诺发现了,他好像看到老母鸡的小鸡仔一般,欣喜地抬起头,叫了一声“苏孟”。 “一诺哥哥。”既然已经被他发觉,苏孟也不躲藏,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朝李一诺福身。 刚才苏孟已经用内力掩盖住自己的所有气息,但是李一诺依旧能发觉到她的存在,可见李一诺的功力起码高了苏孟好几层。一想到自己苦练多年还是敌不过他们,苏孟意识到普通人和天才之间的距离还真是遥远到难以想象。 “孟妹妹。”看到苏孟,李一诺竟有些羞涩,他挠了挠后脑勺,局促地望了苏孟一眼,又把头低下去。 瞧着李一诺这样子,苏孟环顾一圈,生怕被人看见会误会,赶紧把他拉回铺子里,问他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儿。 “那个,我要向你道歉。” 幸亏李一诺生得黑,不然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 “道歉?”苏孟秀眉轻蹙,“一诺哥哥为何要道歉呢?” “因为……因为我利用了孟妹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李一诺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利用了孟娘?”苏孟更迷糊了。 “彩灯节那天,我带着孟妹妹和你的贴身侍女去河口处,当时我说的是带你们去看花灯,其实,我只是想要你们帮我做一个见证人,如果我在河口处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闹到府衙上时,你们到时候可以帮我作证。” “噢,孟娘是觉得一诺哥哥那天晚上在山上出现的时机有些过于凑巧,原来,是一诺哥哥早就盯上孟娘了。”苏孟斜着眼睛,瞧着面前这个手足无措的男子。 “不是的,我并没有跟踪孟妹妹,我是一直在那个小山上等着,等来了人,就找个理由让这几个人和我一起去河口处。”李一诺赶紧否认,生怕苏孟将他和那些尾随女子的登徒浪子联系到一起,“我想的是,彩灯节肯定有很多人看不到花灯,就会来距离护城河最近的小山上观望,这样我随便守到几个人就行。哪知道,竟然遇到的是孟妹妹……” “这个孟娘倒是不会追究,孟娘只是奇怪,一诺哥哥为何会计划带一些人去河口处呢,莫非,一诺哥哥已事先知道,会在那儿撞见常乐王和七皇子,以及那位沈姑娘?”苏孟两根食指绕着圈,等待李一诺告知她答案。 “是这样子的。”李一诺舔了舔嘴唇,说,“彩灯节的前一天,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说,要我在彩灯节的那天的亥时去到河口处,由此,就可以知晓到底是谁在针对我们李家。” “噢,那现在一诺哥哥可知晓,是谁在针对你们李家吗?”苏孟挑起一边眉毛。 李一诺摇摇头,语气笃定地说“那日孟妹妹和沈小姐离开后,常乐王爷和七皇子并没有和我再说过话,只不过在我下船的时候,刘熙淮低声对我耳语了一句,叫我凡事机灵一点。我怀疑,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阴谋。” 刘熙淮将杯盖揭开,吹开水面的茶叶,饮了一小口,抬起眼,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 “李一诺喜欢往苏孟那儿跑就让他跑,不碍事,倒是得注意跟踪他的时候切莫放松警惕,他的武功极高,一旦你们松懈了,他就能很快察觉到你们的存在。” 刘熙淮盖上杯盖,将茶杯放到一边,冷冷说道。 “是,王爷。”黑衣男子答应道。 “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刘熙淮打了个哈欠,左手撑着额头,眼皮耷拉着。 黑衣男子眼珠转了一圈,有些迟疑地说“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给王爷说。” “说。”刘熙淮摆摆手。 “据梨妃娘娘身边的艾莲说,苏小姐,似乎对太子有意思。那天在御花园里,艾莲看到,有那么一瞬,苏姑娘看太子的眼神很不一般。”黑衣男子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他的主子。 “噢。”刘熙淮合上眼睛,勾起一边的唇角,“若是如此,本王就做回好人,帮这位苏小姐一把吧。” ------题外话------ 这个时间段男主角并不怎么喜欢我们的苏孟同学,他不过就是想捉弄苏孟 。 第五十章:隔阂 用过晚饭,苏达久违地叫苏孟进书房谈一些事儿。 苏孟内心有些矛盾,她既希望苏达可以告知一些有关刘熙垣的信息给她,但是更害怕从苏达口中听到有关刘熙垣不好的事迹,毕竟,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刘熙垣是站在整个苏家的对立面,这个时候不论苏达说什么,苏孟都会对刘熙垣怀疑加倍。 “李家兄弟,可告诉过你他们来上都城的真正目的?” 一来便是用“你”来指代苏孟,这让苏孟知道事情的严肃性,内心也开始许忐忑。 “大概说过。”苏孟颔首。 “说了些什么?” 苏孟有些困惑地抬起头看了眼苏达,想了一会儿,把两兄弟告知她的信息一字不漏地说与苏达听。 “和李绥讲得差不多。”苏达目光注视着烛火,“你可知,他们是如何发现不对劲的?” “这个李氏兄弟未曾告知孟儿。”苏孟摇摇头。 苏达捻了捻灯芯,停顿了片刻“有人动过李家的祖坟,似乎是在找东西。” “李家的祖坟?”苏孟双眉紧蹙,神情也严肃起来。 “叶临风应该告诉过你,我和他都是出自罪臣之家,都曾被流放过吧。” 苏达会知道叶临风与苏孟在私下有联系一事儿,苏孟从来都不意外,即便是叶临风和瑟尔不告诉苏达,凭他那般聪颖的脑子,都能猜到苏孟一直在叶临风那儿打听消息,而他那位谨小慎微的老友,势必会告知苏孟一些信息,要她帮忙看住苏达。既是已被苏达知晓,那便没有隐瞒的必要,苏孟没有犹豫,直接点点头。 “当年玦帝下令斩杀那些为上都百姓求情的前朝老臣,将他们的尸首挂在城门上一个多月,后面再将尸首取下来时,大多数的尸首都被丢到了乱葬岗喂狗。后来玦帝生病,在光茂寺大师建议下大赦天下,当年的罪臣家眷得以重回故里,甚至还能入仕。但是,当年大赦天下的对象,从未包含过那些被斩杀的旧臣,也就是说,于他们而言,这项罪名从未洗刷过。若是罪臣,那么尸首就绝不允许葬入祖坟之中,若是有门第胆敢偷偷埋葬进祖坟,那就是说明自家认可此人当年忤逆皇上的行为,是大不敬,罪至满门抄斩。”苏达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但是苏孟却能感受到他平静的言辞中暗藏的凶戾,“当年仵作清点尸首的时候,发现少了几具,其中,就有李绥父亲的。” “所以,知晓这件事的人怀疑,是李家后人将尸首偷偷藏在了祖坟里。”苏孟说出她的猜测。 “不是。”苏达轻蔑地笑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是当年将李绥父亲尸首藏起来的人,现在打算把尸首放进李家祖坟,以此来诬陷他。” 这话仿佛惊雷一般劈中苏孟,她一时竟震撼到不知该说些什么。 “由此说来,这个人应该是对李家深恶痛绝,能够在几十年前就做好准备,处心积虑地要谋害他全家,这位幕后之人,心思缜密到令人恐怖的地步。”苏孟觉得身子有些无力,她不知道她所面临的敌人到底有多少个,到底有多可怕,正在做着怎样的计划来打倒他们。 也许,当初不被苏达救了,日子会轻松一些吧?苏孟偷偷地瞥了苏达一眼,心中有了这样的一个假设。 “孟儿,你可有什么话要告诉爹?” 迎上苏达那关切的眼神,苏孟急忙移开视线。 “没有。”良久,苏孟摇了摇头。 她最终还是决定将刘熙垣这件事瞒下来。 苏达略微有些错愕,很快,又恢复常态,他笑了笑“没有便好。” “说起来,孟儿那间美梦成真的铺子,应该很快就能开业了吧?” 苏达突然问了一句。 “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快了,瑟尔又给孟儿请了几位工匠师傅,他们手艺极好,进程快了很多。” “如此便好。” 苏达颔首, “因为爹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开业的时候就不来给孟儿捧场了,希望孟儿可以理解。在此之前,孟儿有任何需要爹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孟儿知道了。谢谢爹。”苏孟福身,不再说多余的话,只想尽快离开书房,避免和苏达独处。 她很清楚,她和苏达之间,开始有了隔阂。 美梦成真的装修进度比苏孟预计的还要快,瑟尔找来的师傅手艺极佳,而且可以很快明白苏孟的意思,虽说对于苏孟提出的很多现代化观念毫无了解,但是只要苏孟稍作解释,或是画个示意图,就能瞬间明白,苏孟觉得和他们沟通甚至比和她在嘉兴时和那几个设计师沟通都要快捷。李一诺几乎天天都来店里帮忙,最开始苏孟还觉得他整天不务正业,不去探究到底是谁在暗地里对付他们李家,但仔细想想有李绥和李一言去调查就行,再加上李一诺在店里实打实地做事,他性格也外向活泼,有他在工匠们干活儿的氛围融洽,效率更高,免费的劳动力送上门,苏孟也就默许了,不再过问李一诺来店里太过频繁一事。 眼看着店铺装修几近尾声,苏孟也开始设计店里要展示出来的卖品。她设计出了门店的宣传单,让小桃拿到书局去印刷几千份,再叫李一诺去一趟弹棉花的铺子,而自己则是带着设计图纸,去找上都城的铁匠,要他们按照图纸上的说明将她要的东西制作出来。 “这是啥玩意儿?”铁匠大师傅看着图上画的歪歪扭扭的图形,直接拒绝苏孟, “你这东西俺从来没有见过,整不出来,另请高明吧。” 苏孟早就料到会被拒绝,也不灰心丧气,收好图纸又去找下一家,跑遍了整个上都城,终于找到一个愿意试一下的年轻铁匠。这位铁匠因为一年前打的铁锹质量不过关,被客人接连投诉,由此店铺变得门可罗雀生意惨淡,这才愿意接下苏孟的这单生意。苏孟不在乎这家店是否有过“前科”,她仔细看过这位铁匠的手法,是没有问题的,至于说铁锹的硬度不够嘛,巧了,她要的就是硬度不够这个特质,这位铁匠的手法可谓是正好和苏孟的需求吻合。 和铁匠确定好具体要求和看样时间后,苏孟去了一趟屠宰场,买了一些较为完整的牛皮,回府的路上顺道再去美梦成真把苏安揪出来,让他按照图上的说明做一些框架出来。 苏安在进苏府之前一直都跟在他做木匠的父亲身边学习,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嗜赌欠了一屁股债跑了,他也不会沦落到卖身为奴这步田地。好在苏家的老爷小姐都是善心人,从不苛责下人,还支持他们读书认字,苏安抽空还能练习一下手艺,一次偶然的机会,苏孟才知晓,原来苏安还有这门技艺。 “这个东西,未免也太矮了吧?拿来做什么用呢?”苏安看着图纸,百思不得其解。 “你先不管拿来做什么用,就按照上面的尺寸做出来,要求只有一个,一定要十分牢固,可以承受五个成年男子的重量。”苏孟拍拍苏安的肩膀,“给你五天的时间,五天后,我要看到成品。” 苏安粗略地算了一下,点了头“行吧,五天,我把这个做出来,保准牢固。” 所有的材料都齐全了,苏孟叫苏安和自己一道将铁匠做的弹簧,还有李一诺拿来的垫子,组装到木质的底座上,再用处理好的牛皮将其包裹缝合,做完这一切后,她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感受到屁股底下的弹力,苏孟上下晃动身子,试试这玩意儿是否牢固,等她晃了好一会儿,一个大大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你们几个,都坐上来,感受一下!”苏孟眼睛放着光,欣喜之情藏都藏不住。 以李一诺为首的三人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了上去,屁股刚挨上,三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这是,这是怎么做到的!”苏安弹了起来,又坐下去,由于落下的动作幅度较大,底部的缓冲力让他上下起伏了好几下。 “我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椅子,不仅软,而且还很坚固,一坐上来,就觉得浑身都放松了,很惬意。”李一诺也做出评价。 “这就是美梦成真当季第一主打商品——沙发。”苏孟站起来,拍拍手,“苏安、一诺,让工匠从明天开始,按照我的图纸,以这个沙发为原型再做出二十个来,同时,有十个还得加上靠椅。小桃,明天让小鸽子们到上都城里发传单,告诉所有人,五天之后,美梦成真正式开业!” 醉仙楼里,男子放下茶杯,拾起刚刚一个小叫花子丢进来的传单,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晗哥哥何必理会那些蝼蚁丢进来的东西,小心脏了自己的手。”面前的女子巧笑颜兮,浓烈的妆容将她的美丽显示得更具冲击力。此等张扬的美,除了林汝光的义女沈玥,还能有谁。 林晗并没有因为沈玥的话而放下传单,他反而看得更加细致。 “晗哥哥?”瞧着林晗不为所动,沈玥有些着急。 “这是苏孟开的店。” 林晗将传单放下,指着上面的一行字——本店设有贵宾席,凡是愿意充值对应金额的顾客,都可获得对应贵宾级别,享受非一般的待遇。 “这个充值,是什么意思?” ------题外话------ 林家少爷很萌很好玩的 。 第五十一章:开张大吉(一) 美梦成真开业那天,徐媛带着贺礼来了。 自从中秋佳宴后,徐媛就再也没有来苏府找过苏孟,苏孟大概能猜到徐媛不来找她的原因,如果不是徐媛想通苏孟是故意要她数了一遍书房的书架好在宴会上指认苏平撒谎一事儿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徐媛觉得苏孟在宴会上没有替冯研说情,导致冯家至八十老人、下至落地孩童都被斩首,这事儿做得太过绝情,令她意识到苏孟的狠绝,不敢与她再如以往一般亲密。由此,苏孟好几次主动去护国公府上拜访,都被徐媛的丫鬟推说自家小姐身体抱恙,无法见客,吃了闭门羹。 想不到的是,徐媛今日却主动来了。 将贺礼递到苏孟手上后,徐媛脸上表情有些许不知所措,她大概是没想好要对苏孟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送完贺礼就离开。 “媛儿,谢谢你的贺礼,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苏孟知晓徐媛的为难,先开口邀请她进来,化解尴尬。 既是苏孟先开口邀请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徐媛也不再推脱,点头答应,跟着苏孟进了店铺。 一进铺子,徐媛就惊呆了。 这和她从出生到现在看过的房子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大开眼界屋内地板用的是深红色的木板铺成,窗户不是用纸糊的,而是透明的,仔细一看,竟然有东西,但是却毫无遮挡性,可以直接看到对面的情况,好几束五颜六色的光打在地板上,抬头一看,蜡烛被分别放在一些有颜色的灯罩内,那灯罩和窗户上的东西似乎是一样的,店铺中间摆了好多个奇奇怪怪的物体,看着四四方方,体积也大,但是又比床要小一些,完全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的。 “这个是……?” 徐媛指着那些不明用途的“庞然大物”,问苏孟是些什么。 “这叫做沙发。”苏孟笑道,“这是本店的当季主打卖品。实不相瞒,孟娘就指望着靠这个赚钱呢。” 虽说从未听说过“沙发”这玩意儿,但是听苏孟如此介绍,徐媛能够猜出这东西的独特性,但当她看到沙发旁边立着的价格标志牌后,还是直接吃惊到叫出声“五十两银子!这东西这么贵?” 徐媛的反应在情理之中,苏孟并没有做出嫌弃她少见多怪的神态,而是热情地邀请徐媛坐上去感受一下。 因着沙发的价格过于昂贵,徐媛连连拒绝,最后还是苏孟强行将她按到沙发上。说来也怪,原本是非常抗拒的徐媛,一坐上沙发,竟然不愿意起来了。 “我说,这也太神奇了!”徐媛抬起屁股又落下,感受沙发底座带来的弹力,“太舒服了!比那贵妃椅还要舒服!” “那现在,媛儿认为这沙发值五十两银子吗?”苏孟在一旁笑盈盈地闻到。 “值!”徐媛想都不想直接作答,俄尔面露窘迫,“不过,我现在没这么多钱,等我再攒一段时间,凑够了,我就来照顾你生意。” “这倒不用,孟娘早就专门准备好了一个沙发送给你,媛儿无需付钱。”苏孟打了个响指,示意苏安将专门为徐媛量身定做的沙发推出来。 “这套沙发是单人沙发,有靠椅,底部还设计有可以放脚的装置,媛儿累了就直接躺上去,最适合练完功后躺着休息。”苏孟将自家产品的特性一一介绍给徐媛,听得徐媛忙不迭地点头。 “小孟你太贴心了!我最近练完功之后老是觉得腰酸背痛的,偏偏家里都是硬板床,一躺下去浑身都硌得慌,今天一坐进这个沙发里,感觉全身都得到了放松,轻柔得跟羽毛似的。但是,这东西价值太高,我不能平白无故接受你的礼物,我一定得付钱。这么来,你就当我赊账,我先付一部分钱,之后有了我再支付欠款,好吗?”徐媛一扫刚进店时的扭捏,又回到之前那副直爽的模样,但她也如从前一样坚持自己的原则,不愿平白无故收苏孟的礼物。苏孟想了想,给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如果媛儿要坚持的话,孟娘也不好推脱,但是这是美梦成真开店以来的第一单生意,孟娘必须给你打个两折,媛儿只需要支付十两银子即可,这样,如何?” “真的吗?”徐媛欣喜得直接跳了起来,不过很快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小孟你说这是美梦成真的第一单生意,难道,你今日还一单生意都没有做成吗?” 苏孟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孟娘自以为宣传已经足够了,可是还是没什么客人光顾。可能,是因为孟娘在上都的名声不太好吧。” “怎么会呢,小孟的名声怎么会不太好呢……”徐媛张口就否定苏孟这一说法,但她在说话的过程中也意识到,苏孟猜想的的确就是事实,她自己都没有底气说不下去了。自从中秋佳宴后,上堵城内的夫人小姐们一提到苏孟的名字就好似提起什么晦气的事物一样赶紧转换话题。虽说冯研父子的名声极臭,但冯家好歹也是上都的大户人家,和很多达官显贵都有一定的关系,结果苏达在煊帝面前当着文武百官害得他丢了脑袋不说,苏孟直接“冷血无情”地让冯家满门都没了命,一想到当日殿上的场景,众人都害怕和苏家扯上关系,害怕下一个被这对父女整死的,就是自己。 即便是作为苏孟亲密好友的徐媛,也会对苏孟,对苏家产生畏惧。她深知整件事情中苏达和苏孟没有错,那冯研是罪有应得,可是人类的本性就是会对这些心狠手辣之人产生无法言表的恐惧,因为没有人可以保证,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不小心站到了这些人的对立面,那到时候,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其实,这些孟娘都明白,所以媛儿今日愿意来捧场,孟娘已经很开心了。”苏孟对徐媛笑笑,“孟娘希望媛儿可以相信,苏家绝不会借助手上权势滥杀无辜,我们是站在正义与善良的这一边的。” “既是如此,那我也没有理由不与小孟继续交好。”徐媛诚挚地握住苏孟的手,“我这段时间在家也想明白了,冯家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的确是罪无可赦,你和苏伯伯做的是正确的事,你们愿意站出来,这是在为民除害!” 苏孟也紧紧握住徐媛,对她这份友谊表示感谢。 两人正在说话,看见苏安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激动地告诉苏孟来客人了。 一听有客人来了,苏孟和徐媛也激动起来,两人连忙站到门口处迎接,刚好,和踏进门的林晗正面遇上。 “林少爷?”苏孟愕然。 “苏小姐。”林晗拱手,“噢不,苏掌柜,开张大吉呀。” “借您吉言。”苏孟笑笑,“林少爷可是有什么需要买的吗?孟娘这儿每季度只有一样主打商品,这一季的主打……” “苏掌柜无需多言,林某本次来就是想问,贵店的贵宾,要怎样才能成为,这个充值,又是什么意思?”还不等苏孟说完林晗就打断她,拿出苏孟之前委托小鸽子散发出去的宣传单,指着上面的一段话问苏孟。 “哦,是这个呀。”苏孟拿过宣传单,冲着林晗莞尔一笑,“充值,就是支付对应金额的意思,而贵宾嘛,只要林公子愿意支付不同等级对应的金额,您就会成为对应等级的贵宾,享受和普通客人不一样的服务。” “都会有哪些服务?”林晗有了兴趣。 “本店贵宾可以享受独立贵宾室接待,每一季主打商品有优先选择和订购的权利,上堵城范围内还可以享受免费送货上门服务,甚至,还能拥有私人定制款,保证和其他人买到的款式不一样。”苏孟拿出一份写有贵宾权利的手卷,递给林晗。 看了手卷上的内容,林晗脸上露出一个不太友善的微笑“苏掌柜这家店的贵宾条件不低呀,一年会费就要一百两银子。” “是高是低,要看是谁来支付,如果是孟娘的话,一百两银子就是高,可是如果是颇受皇上赏识且前途无量的林公子,就不算高了。”苏孟谦虚地回答,“况且,林公子一年只需要花一百两银子,就能享受到其他人享受不到的服务,而本店的商品绝对是其他地方买不到的,由此,林公子自是和他人绝不一样了。宝剑赠英雄,林公子,您值得受到贵宾一般的待遇。” 林晗看着神情泰然自若的苏孟,思索片刻后,长袖一挥道“好,林某今日就成为贵店的贵宾,苏掌柜,可千万别叫林某失望呀。” “林公子放心。”苏孟福身,“孟娘定会竭尽全力,让您美梦成真。” 送走了徐媛和林晗,苏孟开始设计下一个主打商品,小桃从楼上跑下来,告知苏孟她忘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儿?”苏孟头也不抬,还沉浸在设计稿中。 “今日早上就有客人定了一套沙发,说未时送过去。”小桃拍拍脑袋,着急地跺脚。 “未时?”苏孟抬头看了一下日头,也跟着慌张起来,“这都快到申时了!苏安在哪儿,赶紧的,叫辆马车。” 自知犯了大错的小桃立马跑出去准备马车,等她进来搬沙发时,却见苏孟已将沙发搬到推车上,并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贴身衣裤。 “小姐,你这是?” “这是第一单生意,而且咱们还迟到了,作为掌柜,我必须亲自送货上门,表示歉意。” 顾不上批评小桃,苏孟留下她看店,拿上写好收货地址的纸条就和苏安驾驶着马车疾驰出去。 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到了收货地址。看着这座占地不小的住宅,苏孟愣住了,苏安叫她下车她都没有反应。 这座宅子苏孟未曾来过,但是大门上悬着的牌匾已说明了它主人的身份这是常胜王府,太子进东宫前的住宅。 ------题外话------ 最近工作太忙,疏于写稿子,对不住各位朋友 以后会尽量多多发布,让大家有的看 。 第五十二章:开张大吉(二) 苏安叫了两遍,苏孟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失了神,苏孟用手扶了一下额,做出疲软的姿态,让苏安以为她刚才的失神都是因为过于疲惫而有些体力不支。 “小姐,您是身子不适吗?”毫无疑问,苏安自然信了自家主子的表演,他神色关切,面露为难,“小姐要是身子不舒服,就不用下来了,我去送进去就行。” “没事。”演戏要演到底,苏孟佯装出一副娇弱的姿态,“我缓一会儿就行。你先把沙发搬下来,等我缓过来,咱俩就送进去。” 苏安点头答应,去马车后头卸货了。 正当这边的主仆两人一门心思扑在卸货上时,常胜王府的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钻了出来。 “你们两个可是给美梦成真送货的小工?” 男孩把身穿男子一般服装的苏孟当成了搬运工,苏孟倒也不恼怒,直接说“是”。 “咦,你是苏小姐!”看到苏孟的脸,男孩认出她来。 “你是……”苏孟也认出对方来,他是自己第一次进宫时,劝诫自己不要和梨妃置气要忍过去的那位书童。 “是的,上一次苏小姐愿意听小的一句,小的很感谢呢!今天,也承蒙苏小姐关照啦。”男孩朝苏孟行了个礼,脸上的笑容天真烂漫。 “应该是孟娘请你多多关照才对。”苏孟福身,撑着自己的身体从车撵上下来,“今日美梦成真送货晚于约定时间,是本店的失误,所以这套沙发的价格直接扣一半,以此表示本店诚挚的歉意,还请你通告你主子一声。” “苏小姐这般爽快,小的自然得从命。还请苏小姐将沙发放到门口就行,一会儿小的会差人出来搬进去。”男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苏孟和苏安放下东西就可以走人了。 “可是,沙发摆在哪里比较合适,这点还是设计师最清楚,还请让孟娘进去看看屋内陈设,给一些建议。” “这就不必了。”男孩微笑着说出逐客令,“主子不喜欢旁人进去,还请苏小姐,不要让小的为难。” 男孩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苏孟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便微笑地福了下身,说“孟娘知道了。” 待苏安将沙发搬下来,两人便乘着马车离开常胜王府,远去的途上,苏孟好几次回头看那栋宅子,心中的疑问也不断冒出来——太子殿下订购这套沙发是出于何意,之前真的是他吩咐书童来提醒自己的吗? 美梦成真开张十天过去了,除开第一日常胜王府和林晗分别买了一套沙发,以及半卖半送给徐媛一套沙发,后面几日除了李一言李一诺俩兄弟进来看过店铺外,竟没有其他一个人光顾过。 小桃和苏安从早上店铺开业到晚上打烊期间一个劲地叹气,苏孟觉得再这样下去日子肯定没法过了,撇开亏得血本无归这一点,光是他俩的叹气声都能把苏孟搞抑郁。把自己关在“总裁办”足足一下午后,苏孟一出来就把小桃和苏安叫过来开员工会。 “什什么!小姐你要把沙发放到大街上展览?”听到苏孟说的话,小桃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和她坐在同一条长凳上的苏达身子一斜直接跌坐到地上。 瞧着小桃这上蹿下跳的模样,苏孟摇着头叹了口气,换上老板的身份,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告知两人“对,不仅要把沙发放到大街上展览,还要在旁边立上一块牌子,写明常胜王府和林府已购入此款,若是想拥有同款,请移步本店铺。 而且,你们还要找几个托,让他们装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来批判沙发,然后你们再邀请他们坐上来,让他们说一下沙发的奇妙之处,激起路人的好奇心,引得他们也要上来坐一下,这样,咱们店铺就可以吸引一批顾客了。” “可是,即便是他们进来咱们店铺,也不一定会买吧……咱们店这沙发,售价可不便宜……”小桃把她真实想法说出来。 “我从头到尾都不打算做平民百姓的生意。”苏孟两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小桃和苏安,“美梦成真的目标人群是那些平日里会和林府、皇室打交道的达官显贵,只要他们愿意进来,就行了。” “好的,苏安明白了。”苏安右手握拳捶了一下桌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啊?”小桃始终有些状况之外,想不通苏孟究竟要些什么。 “如果还是不明白也没关系,小桃,你有其他重要的任务。”苏孟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去让小鸽子们帮我散播一个消息,说林晗林公子和李一诺李少将都在本店办了贵宾卡,每个月都会参加本店的贵宾独享宴会,现在贵宾席名额还剩八个,先到先得。” 小桃敲敲脑袋“虽然小桃不是很懂小姐的目的,不过小桃会把小姐交代的任务做好的。” “好!”苏孟拍拍手,示意会议结束,“那现在,就开始行动起来吧。” 苏安和小桃出去后,苏孟就一个人守在店铺里,因着无事可做,她便继续设计起美梦成真下一季的主打商品,很快就陷了进去,苏安和小桃回来她都不曾发觉。 “小姐,你说的方法好像没啥用诶,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位客人光顾。”环顾空荡荡的店铺一圈,小桃很是担心。 “不着急,还没到时候。”苏孟依旧低着头看着她的画稿,不咸不淡地回复。 既然苏孟都不着急,小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站到铺子门口,看着面前人迹罕至的大街,再看看那头车流不息的主干道,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 等到天擦黑,打烊的时间到了,小桃本打算去关门,却被苏孟叫住。 “这几天都延迟一个时辰关店。”苏孟意味深长地说,“再等一会儿,就会来客人了。” 小桃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将关了一半的大门又打开,却再次被苏孟制止。 “保持刚才关了一半门的状态即可,不要全开,但也不要关完。”苏孟把小桃拉回屋内,轻声告诉她,“差不多就快来人了”。 苏孟的话似乎有未卜先知的魔力,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果真有客人上门了。 不过,这位客人像是不太敢进来似的,在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儿,要不是小桃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把门外的客人吓了一跳,怕是都不打算进来了。 推开门,只见一个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做出随便看看的样子,晃悠到苏孟所在的柜台前,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听说林公子在这儿定了一套叫沙发的玩意儿”。 “是的,您请往这儿看。”苏孟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带着男子来到林晗买的那款沙发前,“林公子买的就是这一款。” “那个,包起来吧,我的马车在外面,送出来就行。”男子手挡着脸,撂了一锭银子在桌上,飞快地跑了出去,好似店里有洪水猛兽一般。 苏孟当然不介意男子的异常行为,她让苏安将那套沙发包好送出去,再告诉小桃,将店里其他的沙发都先包好,方便客人提货。 “全部……全部都要包起来吗?”小桃觉得苏孟过分自信了,毕竟过去好几天可是一单生意都没有做成。 “对,我有把握,咱们店里的沙发,很快就能清空。” 苏孟瞧着半掩的大门,眯起眼睛。 果然,一切尽在苏孟掌握中,在那位遮遮掩掩的男子之后,很快就有好几位客人登门,他们大多和最开始那位男子一样,装出只是路过顺便进来逛逛的样子,指名要林公子或者常胜王府同款沙发,付了款就立刻离店,生怕被他人看到自己来过。苏孟也做好一个店铺掌柜的本分,不多问一个字,只做最基本的回答。看着被逐渐搬空的铺子,小桃和苏安忍不住跳起来庆贺,待兴奋劲儿过了,他们问苏孟接下来什么打算。 “苏安明天去和铁铺的大牛说好再做二十套弹簧,再去一趟屠宰场和棉花铺子。至于小桃嘛,”苏孟打了个响指,“今晚咱俩必须将铺子装点得漂漂亮亮的,明日才好迎接客人。” 苏安爽快地答应了,小桃再再再一次陷入迷惑中。 敲了一下小桃的小脑袋,苏孟信心满满地说“小桃,你明天就等着客人上门吧,我保证,明天咱们铺子的门槛会被那群人踏平。” 第二日天还未亮,小桃就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跑到苏孟的房间去叫她起来,却发现苏孟早已练好功,正在那儿沐浴更衣。 “小姐,你今天要穿哪一件裙子呀?”小桃打开衣橱,为苏孟挑选着长裙。 “今日不能穿裙子。”苏孟懒洋洋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咱们俩今日都得穿长裤,胭脂水粉一概不能涂。” “啊?”小桃愣了神。 “小姐。” 苏安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小姐,你快去一趟美梦成真吧,我看有好多官家小姐围在门口呢!” “真的吗!”小桃欣喜地应了一声。 “好,我马上就去。”苏孟扯过浴巾,快速将自己身子擦干。 这群小姐们比想象中还要猴急。苏孟套上内衣,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看来,林晗在上都小姐中受欢迎的程度可不容小觑。 推开门,苏孟冲着苏安一笑 “走吧,可别让我们的金主们等太久了!” ------题外话------ 追星女孩的钱果然是最好赚的~ 。 第五十三章:送礼 通过苏孟这一波营销,美梦成真的当季主打商品——沙发——很快就销售一空,原本只留了二十个贵宾名额经不住来入会的年轻男女过于热情,最终加到了三十个。草草翻阅了一下写得满满当当的会员信息登记表,苏孟略作沉思,让小桃把瑟尔请到书房来。 “瑟尔,我想请你帮我雇佣四个年轻女子来美梦成真做店员,除了年轻漂亮会来事儿之外,我还有一个要求,得腿长。要是干得还不错,可以直接买卖身契买了。”苏孟对着刚进书房的瑟尔说道。 早已习惯自家这位不走寻常路的小姐,瑟尔不带任何迟疑地点了头,和苏孟确定好四人的到岗时间后,瑟尔便出去了。 “小姐,你为何还要求他们得腿长呀?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果不其然,小桃又发问了。 “我设计出了一款过膝靴,你看看,这样一穿上,会显得腿特别长。”苏孟把设计图递给小桃,“再配合一些短裤短裙,那腿长可以说是突破天际。” “短裤短裙?”小桃瞪圆了眼睛,“小姐,这可使不得!怎,怎么能穿短裤短裙呢?使不得使不得。” “也是,你们可不敢穿短的,那也没事,我自有妙计。”苏孟从椅子上起身,拿出一叠纸给到小桃,“小桃,你叫上陈嬷嬷去按照这个配比买些花茶、红枣和枸杞等药材回来。” “小姐你这是要……?” “我要做些会员礼,亲自送到各位贵宾手上。”将面前的紫檀木盒子合上,苏孟对着小桃挑了挑眉。 不得不说,瑟尔的办事效率实在是高,不出两日,他就顺利雇佣到四个腰细腿长的妙龄女子,待他们在铺子里一字排开地站好,苏孟发现他们的个头几乎都一样高。 “几位姑娘,从今天开始呢,你们就是美梦成真的店员了。这位就是本店的首席手艺师,苏安。”苏孟示意苏安上前来和新同事打个招呼。 “这位是本店的首席顾问。” 还不等小桃发问“什么是顾问”,苏孟就把她拉到人前,“我听瑟尔说你们的卖身契也给到他,也就是说,现在你们的主子就是我,名字都得由我来取,我这个人吧最不会取名字,所以,为了方便好记,你叫春困,你叫秋乏,你叫冬虫,你叫夏草。” 苏孟手指着四位新人,给他们依次安上名字。 在一旁的小桃吃惊到嘴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为自家小姐捏了把汗,生怕这四位姑娘听完自己的名字甩头就走。这哪是不会取名字,这简直就是瞎扯嘛。 出乎小桃意料的是,得了新名字的四位姑娘却没有表露出半点不满,他们规规矩矩地行礼表示应许,看着都接受了。小桃不禁在心里为四位姑娘竖起大拇指,感慨他们的气量可是比自己要大得多。 “好,现在大家都已经认识了,来,换上这身衣服,准备一下,咱们一起去各大府邸送上会员礼。”苏孟将四套衣服分给春困、秋乏、冬虫和夏草,让他们去更衣室换上。 半盏茶时间还不到,春困他们就走了出来。看着四个穿着修身长裤踩着过膝靴的曼妙女子,苏安眼睛都直了。除了下半身标新立异,上半身也是极为独特,苏孟设计出来的衣裳延续了秀禾服的修身,但是袖口处一改宽大的特征,收得极为紧贴,方便行动,衣长也改短,堪堪遮住肚脐眼,隐隐约约露出来一小截纤细的腰肢,勾得人浮想联翩,这一身可以说是把女性的婀娜显露无疑,但是却带了三分帅气,让人的目光完全挪不开。 “真好看!”苏孟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小桃和苏安面面相觑,不知该夸奖还是阻止苏孟。 “好,你们一人拿六个紫檀盒,苏安,去安排一下马车,小桃,把贵宾的资料簿带上,咱们出发!”因着这套衣服,苏孟的情绪高涨到顶点,任凭小桃苦着脸想拉住她,但她都置之不理。 如果说美梦成真还未成火候,那苏孟今日就是要再给它添点火烧得更旺一些,要让整个上都城都,乃至整个南国都看到,她苏孟开了一家与众不同的店,她要发起一个“时尚革命”。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苏孟带着小桃和春困四人把办了贵宾卡的府邸基本跑了个遍,那些有头有脸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看着四个又娇媚又干练的女店员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姐还问苏孟这衣服是在哪儿买的,苏孟则是大方地回复对方,只要是美梦成真的会员,这身衣服可以免费赠送一套,可把那几个小姐乐得花痴乱颤的,并告诉苏孟,明日就到店里去量尺寸。 终于来到了林府,苏孟让四个新员工先回店里,只带着小桃前去拜访。 把要说的话在心中预演了一遍后,苏孟让门童进去通报一声,自己则是和小桃恭敬地候在大门处。 不多时,门童就跑了出来,和他一起出来的,竟然还有一个苏孟并不太想见到的人,沈玥。 “沈姑娘。”苏孟礼貌地唤了一声,微微福身。 “苏小姐。”沈玥也回了个礼,但是却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让苏孟进去的意思。 “沈姑娘怕是误会了,今日孟娘来林府并非是来找你的。孟娘是来给林公子送礼的,还请沈姑娘让孟娘和小桃进去。”苏孟依旧好声好气地对沈玥说话,她可不想和沈玥在林府大门口吵起来。 “既是给晗哥哥送礼的,苏小姐给到玥娘即可,玥娘可以代你转交,苏小姐也不必劳烦了。”沈玥昂着头,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回苏孟。 “若是沈姑娘可以将孟娘送的礼的使用方法正确告知林公子,孟娘自是会感谢沈姑娘帮忙,只是,孟娘不知,沈姑娘可是知道这份礼物如何使用。”苏孟打开手中的紫檀木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呈给沈玥看,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看到里面的东西,沈玥愣住了“这是……” “这个东西呀,它叫做……“ “怎么站在门口说话呢?“ 一道年迈的男声在苏孟的身后炸开,打断了苏孟正在说的话,让她差点咬了自己舌头。不知何故,她感觉身后有一双凌厉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后脑勺,好似一只豹子正盯着自己的猎物,随时准备扑上去。 “义父。” 看到苏孟身后的男子,沈玥赶紧屈膝行礼。 义父? 苏孟缓缓转身,看着这位老态龙钟的男子,有些迟疑道 “林大人?” ------题外话------ duangduangduang 林汝光上线 。 第五十四章:林汝光 “林大人?” 苏孟瞧着面前这个身穿明黄色长衫的男子,从第一眼的印象来看,他和那家三楼卖珍奇异宝的店铺装修风格很相似,都完美地诠释了“浮夸”二字。光看脸,林汝光已体现出明显的老态,皮肤松弛,脸颊上的肉都往下掉,头发花白,双鬓处满是老人斑。但是他今日偏偏选了最挑人的明黄色,倘若是天子倒是贵气十足,可是本就个子不高且有些微驼背的他却衬得自己不伦不类,像极了一句歇后语,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再看看这身衣裳,颜色本就过分饱和,偏偏还用金丝来锁边,完全看不出层次来,胸口处绣有一个大大的豹子图形,生怕别人不能通过这衣裳看出穿他的人非富即贵,苏孟可以想象得到,若是在现代,林汝光定是要穿着隔了几条街都能看到的巨大logo的外套,配上打眼的爱马仕皮带,脖子上绕两圈大金链子,随时随地都在腋下夹一个手拿包,十足的暴发户的模样。 “这位是?” 林汝光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之前是否见过苏孟。 “回林大人,小女是苏达苏太傅之女,苏孟。”苏孟福身,对着林汝光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原来是苏太傅的女儿。” 林汝光说话的声调上扬了两个度,看苏孟的眼神也越发犀利,“苏小姐来寒舍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林大人,小女的店铺刚刚开张,承蒙林公子厚爱,成为小店的贵宾,同时还买了一套沙发,小女今日是给林公子送上会员礼的。”苏孟将紫檀木盒的盖子盖好,瞄了一眼大门处脸色变得有些心虚的沈玥。 “原来那天晗儿送给老夫的沙发,是从苏小姐那儿买的。”林汝光慢悠悠地走近苏孟,“区区一台沙发要价五十两银子,苏小姐,你做生意这般暴利,苏太傅知道吗?” “不过是小女赚点胭脂钱的小买卖罢了,林大人言重了。”苏孟狡黠地眨眨眼,“而且,小女从不强买强卖,都是客人自愿购买的,若客人知道买卖暴利依旧愿意掏钱,这说明,东西还是值得的。刚才听林大人说,林公子前几日送了林大人沙发,可见,林公子知道您腰背不好,才买来送您,若不是小女的店铺有卖,也无法成全林公子对您的一片孝心呀。” 林汝光习惯了睥睨一切的架势,现在听苏孟这阴阳怪气的回话更是连最起码的掩饰都省了,直接瞪了苏孟一眼。 “苏小姐还真是伶牙俐齿,怕是老夫不管说什么,苏小姐都能找到理由驳回去吧。” 苏孟急忙摆手,表示林汝光误会了“林大人这话小女可当不起,小女刚刚不过是陈述事实,可当不起‘伶牙俐齿’这四个字,更不至于说故意驳回您的意思。那沙发虽说不便宜,可是小女可以保证,整个南国只有美梦成真这一家店买得到,林大人坐过,也知晓它的独特之处。况且,凡是在本店办了贵宾卡的顾客,都能享受到非一般的服务,就比如说小女今日送来的会员礼,可绝不是些寻常物什拿来唬弄林大人和林公子的。” “既然苏小姐夸得神乎其神,老夫倒是想看看,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林汝光双手背在身后,对苏孟侧目而视。 得了这句话,苏孟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打开盖子,将盒子递到林汝光眼下。 “这个是……” 林汝光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眉头挤出深深的沟壑来。 “这个叫茶包。”苏孟也拿了一个出来,“这里面按照一定配比装好了桂圆、红枣、枸杞还有绿茶红茶等等不同的茶叶,林大人若是想喝茶了,直接拿出一个泡进热水中,不一会儿就能泡出一杯芳香四溢且对身体有裨益的好茶来,方便快捷。” “老夫若是想喝茶,直接拿茶叶泡就行了,这东西,不怎么样。”林汝光捋了捋胡子,面露不屑。 “可别急呀林大人,小女还没有说完呢。”苏孟佯装不高兴地皱了皱眉,“这些泡茶的材料都被装进这个油纸袋中,已经缝好了,最顶上有一根棉线,林大人要泡茶的时候,直接丢进热水里,茶叶什么的都不会跑出来影响林大人喝茶,而且呀,这茶包泡得没什么味道的时候,直接拿出丢掉即可。林大人,您看,这样是不是比茶叶方便得多呢?” 听着苏孟这样介绍,林汝光对茶包也有了点兴趣,他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茶包,鼻腔中发出“哼”声“苏小姐还真是别出心裁,看来你那铺子确实不是什么寻常杂货店,是老夫妄下结论了。来人,把苏小姐送给晗儿的礼物收好。” 林汝光指令刚下,他身后的小厮就立马上前,从苏孟手中接过紫檀木盒子,再恭敬候在林汝光身后,等他吩咐。 会员礼已经送到,苏孟自知再在林府门口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不光是沈玥,这位林大人看来也不太想搭理她,那么她走人便是。 刚说完客套话准备告辞,苏孟却被林汝光叫住。 “苏小姐,麻烦回去告知苏太傅一声,老夫给他一句忠告,做人应有自知之明,不要尽是做一些与自身能力不符的事,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都这个岁数了,太难看了。” 要说的都说完了,林汝光也不打算听苏孟回话,直接甩着袖子踏进门内。沈玥看着苏孟吃瘪,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她瞥了苏孟一眼,傲慢地转身离开了。 瞧着林家人一个个跟刚打完胜仗一般趾高气扬地走了,苏孟却也不生气,她的心思都用在琢磨林汝光说的那句话上面去了,还不等她想出个一二来,就被小桃一个劲往外拽。 “怎么了,小桃,你怎么这般着急?” 小桃用的劲儿比以往大得多,看来是真的想快点离开,这让苏孟奇了怪,“话说回来,你刚刚一句话都没说,这和平时的你不太一样诶。” “小姐,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吧。”小桃连头都不回,只留个后脑勺给苏孟,“那位林大人,小桃一见他,就觉得,害怕……” “好,咱们上马车,离开这儿。” 听出小桃话里的恐惧,苏孟知道她这么着急的原因了,步子加快,两三步就来到马车旁,苏孟直接拎着小桃就坐了上去,刚想叫苏顺驾车回苏府,眼尖的苏孟却发现车厢内居然还放着一个紫檀木盒子。 “小桃,我们是还有一个会员礼没有送出去吗?” 现在已经快到酉时了,结果还漏了一位贵宾,这会再把礼物送过去,怕对方会颇为不满吧。一想到这里,苏孟的眉毛就又聚在一起开会了。 “我,我想想……”上了马车小桃终于恢复正常,一看到这礼品盒也愣住了,大脑飞速思考,到底是漏掉了哪位贵宾,“啊!是漏了一位!” “好,你赶紧告诉苏顺地址,我们现在就过去。”苏孟一把掀开车帘,等小桃告知苏顺目的地。 “在南大街第二个胡同口那儿,倒数第二个宅子。” 听到小桃说出的地址,苏顺扬起马鞭,重重地朝马屁股抽了三下,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后就飞快地跑起来。因为马车突然的行动,小桃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滚到车厢最里面,后脑勺撞上了厢板发出“嘭”的一声。看着小桃一个劲吼痛的模样,苏孟是又心疼又觉得好笑。 “你呀你,怎么能把贵宾给遗漏了呢,真是粗心大意。”苏孟帮小桃揉着脑袋,“本来就够傻的了,这下可别更傻。” “我,我不认识那个字。”小桃含着眼泪花委屈说道,“小桃本想着,让小姐看看名字,结果,就给忘了……” “哪个字,给我瞧瞧。” 苏孟从小桃手里接过资料簿,看着她手指着的那三个字扈书宝。 “噗——” 苏孟直接笑岔了气,食指点着这个名字,努力了大半天才把笑意憋住“他叫……他叫扈书宝?” “扈书宝,原来这个字念‘hu’呀!只是,小姐你怎么笑得这般开心,小桃不懂。” 瞧着自己主子这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小桃满脸都写着问号。 “小桃,你不会懂的。”无法给不知道女性用品品牌的小桃解释,苏孟呈“大”字一般躺在软垫上,把眼角的泪抹去,“诶,车停了,是到了吗?” “好像是的。” 小桃拿好紫檀木盒,跟着苏孟下了马车,刚往前走了两步,一不小心就撞上突然停住的苏孟的后背。 “小姐,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小桃把脑袋从苏孟背后伸出来,一抬头,就看到那宅子大门上挂着的牌匾——常乐王府。 “这,这怎么会是常乐王的府邸?” 先是林汝光,又是常乐王刘熙淮,苏孟觉得自己今天点够背的。 “我也不知道为何常乐王府里面的人会来美梦成真办理贵宾卡,当时看资料的时候没有看仔细,竟不知道混进来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小桃委屈道。 苏孟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悬在大门上的牌匾,最终还是走了上去,让门童通报一下。 很快,一个白净书生样的年轻男子便迎了出来,一见着苏孟就恭敬地行了个礼“哎哟喂这不是苏小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扈先生。”苏孟福身回礼,“孟娘今日是给您送上会员礼的,您之前在孟娘的店铺了办理了贵宾……” “诶,哪能是我办的呢?”扈书宝摆摆手,“是我们王爷办的,只是借了我的名号而已。” “噢,是常乐王办的。”苏孟嘴角抽了抽,“孟娘竟不知常乐王有此等雅兴,借别人的名字来办卡。” “那还不是,害怕苏太傅知道觉得不好,才想着隐瞒真实姓名来支持自己老师女儿的生意。”扈书宝别有深意地望了苏孟一眼。 “老师?”苏孟愕然。 苏达现在成了刘熙淮的老师了? ------题外话------ 嘻嘻,你的好友“护舒宝”已加入豪华阵营 林汝光放在现代应该是会千方百计拿下纪梵希亚太区第一代言人的席位吧 。 第五十五章:常乐王府 苏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恰好被扈书宝捕获,他像一只狐狸般眯起眼睛,装作不经意地提问“苏小姐看起来还不知道苏太傅已经被皇上任命为我家王爷老师这件事,难道,是苏大人没有告诉过苏小姐吗?” “美梦成真前段时间才开张,事务繁多,孟娘近来醉心于此,极少与爹爹见面,竟是遗漏了此等大事,是孟娘疏忽了。不过到底是一家人,爹爹不说与孟娘,想必是看到孟娘最近太过劳累,想着将此事说与孟娘听只会徒增孟娘烦恼,不如先不说,等美梦成真走上正轨,再告知孟娘听。”苏孟的回答七分坦诚,却也带了三分对扈书宝的提醒——横竖都是苏家的家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打着询问的名义来从中作梗。 被苏孟呛回去的扈书宝却也不生气,他客客气气地将苏孟请进府内,一边带路再一边回着苏孟话“原来苏大人不说是为了苏小姐的身体状况考虑,是书宝考虑不周,还请苏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怀。” “扈先生说笑了,不知者无罪,孟娘怎会介怀。”苏孟偏着头笑盈盈地说,顺便用余光留意着王府内的陈设和方位架构,“说起来,孟娘还不知道扈先生在王府是担任什么角色。看扈先生面相斯文有礼,应该是饱读诗书之人,孟娘大胆猜测一番,扈先生可是常乐王爷的谋士?” “哈哈哈哈,苏小姐说笑了,书宝哪来此等雄才谋略可以做王爷的谋士,书宝不过就是王府的一个管家罢了。苏小姐先坐,书宝去让小厨房做点点心送过来。” 扈书宝抬脚刚想走,却被苏孟叫住。 “扈先生不必多礼,孟娘告知会员礼的使用原理就走,不会逗留太久的。” “这个,恕书宝难以从命呀。” 扈书宝面露难色, “要是王爷回来,知道他老师的女儿连一口茶一块点心都没尝到就离开,定会责备书宝待客不周,书宝实在是惶恐。苏小姐无需担心,稍作休息,只需一会儿子书宝就会回来,到时候苏小姐再向书宝介绍会员礼也不迟。” 说完话,扈书宝便大步离开,完全不给苏孟拒绝的机会。 看着扈书宝的背影拐进走廊左边便不见了踪影,苏孟张张口,最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小姐,你瞧这个宅子,基本都没啥人,那位扈先生要厨房做个什么东西连个报信的小厮都没有,还得他亲自去,这位常乐王爷,未免也太寒酸了点吧。” 小桃凑近苏孟耳边,小声地说。 “在外切莫多言,小心隔墙有耳,而且,怎么可以在别人的宅子里说主人的坏话呢?” 苏孟嘴上批评着小桃,但是在心里却对小桃说的话不甚同意。常乐王府占地面积比苏宅还要大,但是从进门开始只见过扈书宝一个家丁,其余的哪怕是一个活物都未曾见过,本想着苏宅的家丁算是极少的了,没想到这王府里人更是少得可怜。 正出着神,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扈书宝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快步走了过来。 “苏小姐久等了,来,尝一尝我们常乐王府三绝,桂花水晶糕,糯米丸子,荷叶酥。”扈书宝从食盒里端出三个满是糕点的盘子,递上一双筷子给苏孟,还贴心地倒上茶。 因着扈书宝过分热情,苏孟也不好直接拒绝,她接过筷子,夹起一块桂花水晶糕,咬了一口。贝齿轻合的一瞬间,苏孟感觉一股沁鼻的花香顺着冰凉的触感在口腔内爆发,咽下去后从嘴巴到肠胃都充斥着清爽与畅快,感觉一整天的疲惫都被消除,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怎么样,苏小姐,这桂花水晶糕很不错吧。”看着苏孟这细细品尝的模样,扈书宝脸上尽是自豪,“本王府虽说没什么值钱的物什,但是这三绝可是用钱都买不到的稀罕玩意儿。” “的确是非常爽口,是孟娘吃过最好吃的水晶糕。”苏孟毫不掩饰对这桂花水晶糕的赞美。 略一回味,苏孟想起此行的目的,便把紫檀木盒子拿出,告诉扈书宝里面茶包的使用方式。 “噢,原来是这么用的,苏小姐还真是慧智兰心,叫书宝好生佩服。” 扈书宝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将盒子宝贝地收好,和林汝光对待这茶包的态度截然相反。 苏孟见目的也达到了,便起身向扈书宝告辞,走之前试探性地问扈书宝,自己可否将这食盒带走,明日就会清洗好送过来。 “噢,苏小姐可是要带回苏府,让苏太傅也尝尝?” 苏孟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扈先生说得是,孟娘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糕点,想带回去让爹爹,还有一些小伙伴,都尝一下。”边说还瞄了小桃一眼,“刚刚有只小馋猫一直盯着,孟娘想着,该回去喂食了。” “想不到苏小姐如此孝顺,事事都惦记着苏太傅。既是如此,书宝就应该多准备一些糕点才对!”扈书宝捶胸顿足道,显得分外懊悔。 “不用了,有这些孟娘已经很感激了。”苏孟急忙摆手,忙不迭地道谢,“不过,孟娘有一事好奇,来王府好一会儿了,都没见到常乐王爷,王爷可是不常在府里?” “苏小姐问我们王爷呀?”扈书宝脸上浮现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我们王爷在上都的日子不算多,他要么在战场杀敌,要么惹怒了皇上被贬黜到庆州悔过,好不容易回一趟上都吧,多数时间都歇在殷莺还有阮素姑娘那里,或者,就去宫里,总之,基本上都不待在王府里,苏小姐你看看咱们这么大个院子,几乎就书宝一个人在,孤苦得很噢。” “殷莺姑娘和阮素姑娘,他们是……?”苏孟闻到一丝八卦的味道。 “哎呀,这个事儿得小声说。”扈书宝凑近苏孟耳边,用手掌遮住嘴,“我们王府的人都说,她是我们王爷的相好……” 苏孟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本想着拿着食盒去小厨房,让三鲜研究一下这三绝是怎么做的,不料刚踏进正厅,就被苏达叫住。 “孟儿,听闻你今日去了一趟林府,可有遇到那林汝光吗?” 大概有十天都未曾和苏达说过话,苏孟有些无法适应苏达这直接提问。 “遇到了。”苏孟别过脸,小声回复。 一听苏孟说遇到过林汝光,苏达紧张起来,让苏孟随他去书房一趟。 “爹,其实,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你无需紧张。” 苏孟尝试先消除苏达的顾虑,其实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孟儿。”苏达看着苏孟,眼中有一抹凄凉,像是一个家长看着正处在青春期扬言要割裂父子关系的孩子一样, “你有什么事儿瞒着爹,对吧?” ------题外话------ 刘熙淮我们常乐王府不介意马上换一个管家。某宝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败坏我名声!!!!! 。 第五十六章:消除隔阂 本想下意识否认,但是看到苏达眼中的失落,苏孟一时间想到了自己读初中时因为沉迷动漫成绩一落千丈而被请到学校“喝茶”回来时看着她的老爸,当时他也是这样,因为自己女儿不告诉作为父亲的他最近在做什么,而感觉被女儿冷落被女儿疏离,各种委屈和失落从一双眼睛中溢出来,让苏孟像做错事一般浑身不自在。现在看着苏达,苏孟也是心虚得不行,沉默了好久,才用小得跟蚊子声一样的声音回了一句“没有”。 “没有?” 苏达重复了一遍,俄而眼皮半遮住眼眸,低声说,“爹希望孟儿主动说与爹听,而不是爹从别人耳中得知一些消息。” 听这话的意思,苏达估计是知道苏孟身边最近发生的事儿了。 这意味着,苏达在自己身边埋了眼线?苏孟眯起眼睛,心中有了猜测。 “孟儿身边最近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但并非是孟儿刻意隐瞒,而是,”苏孟看向苏达,坚定说道,“孟儿想要探究出真相,再与爹爹讨论。” “既然如此,孟儿完全可以和爹讨论,也许,爹这儿有一些孟儿不知道的信息,不同的信息拼凑在一起,说不定就能还原出真相。” 苏达说完,转身走向书房。苏孟略微迟疑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掩上门后,苏达背对着苏孟,说 “孟儿跟在爹身边,差不多快十年了吧。” 苏孟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点点头“是的,快十年了。” “那,这十年间爹对孟儿如何,孟儿应该再清楚不过吧。同时,爹为人如何,是否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儿,这些孟儿也知道吧。” “爹爹待孟儿极好,也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人的事儿。”苏孟垂下头,轻声答道。 “既是如此,”苏达转过身瞧着苏孟的眼睛,“为何孟儿会动摇对于爹的信任?一个是和你朝夕相处了十年的人,一个是只和孟儿见过几面的人,谁更值得相信,这应该很明显吧。孟儿,你是在顾忌什么?” 苏孟往后退了几步,嘴唇颤抖,竟不知如何作答。 “你以为,爹不让你对刘熙垣有别的心思,只是因为爹害怕煊帝会将我们苏家和东宫联系在一起,会刻意打压苏家?” 苏达步步逼近苏孟, “如果爹这么在意煊帝的想法,那当年爹为何会辞官,而且一别就是近二十年。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想错了。” 苏达的话字字句句落进苏孟的耳中,她身子有些发软,得用手撑着椅背才能站直,心跳也逐步加快,一时竟有些呼吸不顺。 “孟儿,爹不是不让你嫁进东宫,更不是不让你对太子妃之位有想法,爹从头到尾,都是不希望你将感情错付给刘熙垣,此人的心思深沉,而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听到苏达说的最后这句话,苏孟直接跌坐到地上,汗水大颗大颗从额头冒出滑落到下颌处,她的脑袋一团乱麻,之前打听出有关刘熙垣的一些消息冒了出来,夹带着对他的怀疑,理智好似千军万马一般将她对刘熙垣仅剩的好感围追拦堵消灭殆尽,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半晌,苏孟抬起头,无力地说“那么,爹认为,太子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看出苏孟依旧没有完全死心,苏达叹了口气,他蹲下身子,柔声对苏孟说“孟儿,你可知,太子的生母原本只是皇后身边的一位宫女?后宫的女人,都是母凭子归,但是宫里的皇子,同样也是子凭母贵。煊帝上位二十二年才立了太子,在此之前多少娘娘为了让自己的皇子坐上那个位置无所不用其极,在看不见的刀光血影之下,死了多少婢女妃子,又有多少尚未成型的孩子胎死腹中。但最后,却是生母只是一位宫女的刘熙垣坐到了那个位置,你认为,凭什么?” “啊……”苏孟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可还记得在中秋佳宴上,冯研指证我是乱臣贼子的最关键证据,那本《戏说牡丹》吗?” 听到这句话,苏孟浑身一激灵,抬起头盯住苏达的眼睛“孟儿之前曾经怀疑过,那本书是……” “是太子故意摆出来让我看到的。” 苏达沉吟道,“他是在试探我,到底能不能为他所用。不过此番下来他却发现,用我的代价太高,就放弃了。” “那太子和林汝光可是一条船上的?”苏孟莫名慌乱起来。 “不是,林汝光也不是他的人。至少,现在还不是。”苏达起身,顺便把苏孟从地上拉起来,“我也是后面才想通,其实,中秋佳宴上不管是我还是林汝光,都不是赢家,因为从一开始,都是刘熙垣在试探我俩,看看到底谁能够为他所用,甚至说,他压根就没有要拉拢我们俩任何一个人的想法,不过就是借着我和林汝光的新仇旧恨,想要让我俩在煊帝面前互斗,而他却能独善其身,给煊帝一个不与臣子同流合污的印象。他很清楚煊帝要我官复原职的目的就是为了制衡林汝光,所以,他一直都是围绕着煊帝这个想法来计划的。如果我猜得没错,我本次能够回归朝野担任太傅这一角色,除了叶临风前期帮忙制造的舆论外,刘熙垣也在暗中指使一些朝臣给煊帝递折子举荐我。” “如此说来,那彩灯节那晚,沈玥故意在刘熙垣每年都会去的地方落水,是为了让林汝光和刘熙垣搭上关系?可是,关系反了吧,应该是刘熙垣主动去和林汝光搭上关系,去试探他一番呀?”苏孟疑惑了。 “孟儿,现在,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与我听了吧。” 苏达端坐在椅子上,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苏孟说。 不再迟疑,苏孟将这段时间她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苏达。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苏达已听得七七八八,一捋胡子,他说出他的两点猜测 “恐怕,在林汝光或者是刘熙垣背后,还藏着一个我们都未曾发现的人,这个人试图让我们几股势力先撕扯一轮,最后来窃取胜利的果实。 至于那沈玥,彩灯节那晚应该不是林汝光的意思,我猜,这位沈小姐,也是对刘熙垣有不一样的想法吧……” 和苏达敞开心扉彻夜长谈后,苏孟和苏达之间的隔阂彻底消除,她意识到自己前期的想法有多幼稚,因为一个心动的男子而决定向养育自己近十年的“养父”隐瞒一些重要的线索,甚至还会有不在苏达身边会过得更好的想法。她终于想通,若是穿越到其他女孩儿身上,指不准她会遇到怎样的待遇,也许她会成为一位庶女被陈光这种男子欺骗,也许她会成为谭妙等任凭权贵玩弄却也无法发声的平民女子,能够成为苏达的女儿,学习武艺,饱读诗书,不被当作“礼物”一般献祭给男人,在这个时代,自己作为苏达的女儿已是最好的选择。 因着心中的顾虑烟消云散,苏孟夜里睡得极好,第二日早起时觉得浑身爽利,打起拳来都觉得比平时畅快。 用过早餐,本打算带着小桃去美梦成真,却被不请自来苏府的李一诺打乱了计划。 被李一诺神神秘秘地拉到凉亭,李一诺环顾了一周确定四下无人,便结结巴巴地对苏孟说明来意“孟妹妹,再过十天,我就要回去了。” 苏孟想起李绥来上都的目的,想必应该是和煊帝解释清楚,可以清清白白地回去了,便福身行了个礼“孟娘恭喜李将军和皇上之间解除误会。” “孟妹妹,就,没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吗?” 李一诺继续用手薅他后脑勺的头发,表情极为窘迫,像是在期待些什么。 “一路顺风?下次来玩?” 苏孟不太明白李一诺到底想表达什么,干脆送上不会出错的离别祝福。 “孟妹妹。”李一诺深吸一口气,决定豁出去,“我已经向皇上请命,去边疆戍边,独立带领一个师,不出两年,我必定可以成为一位独当一面的大将军。所以,孟妹妹,你可愿意等我?” 这……这是表白吗? 苏孟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整个人都定住,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应李一诺。 “她才不会等你呢。” 一道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李一诺和苏孟走出凉亭,看到刘熙淮正躺在距离最近的那棵树的树干上,晃悠着腿。 “常乐王爷?”李一诺眯起眼睛,“敢问,王爷刚才说的是?” “若是李少将没听清,本王不妨再说一次。”刘熙淮保持原状,只是将头微微一侧,看着树下的苏孟和李一诺, “苏小姐可没那个功夫等李少将两年,她可是马上要成为太子妃的女人。” ------题外话------ 李一诺今儿的风有些喧嚣,延安虐我好似司马昭 。 第五十七章:太子妃(一) “苏小姐可没那个功夫等李少将两年,她可是马上要成为太子妃的女人。” 刘熙淮慵懒的说话声如晴天惊雷一般传入苏孟的耳朵里,她震惊的程度绝不亚于李一诺。 “常乐王爷怎么在树上偷听呢?这可绝非君子所为。”看着这位“树上君子”,苏孟尝试将话题引开。 刘熙淮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苏孟,俄而又闭上,懒洋洋说道“本王早就在这儿躺着呢,是李少将和苏小姐跑到这里说话惊扰了本王的美梦,‘偷听’二字,本王才不屑于做。苏小姐心里肯定会奇怪为何本王会一大早就到贵府上吧,唉,本王的管家扈书宝说苏小姐喜欢吃常乐王府三绝,本王今儿就送了一些过来。说来这也巧,要是本王不过来,还听不到刚才那番对话,差点就折了一位皇嫂。” 李一诺看了苏孟一眼,再转过头望向树上的刘熙淮,用怀疑的语气问“常乐王爷说笑的吧,太子是有太子妃的,孟妹妹怎会马上成为太子妃呢?” “李少将才是在说笑。”刘熙淮脸上依旧挂着一个讥讽的笑容,“历朝太子,哪个是只有一位太子妃的?再者,本王可没说苏小姐是太子正妃,那侧妃,也是太子妃呀。” “臣女从未听爹爹说过此事,还请常乐王爷不要拿臣女说笑,臣女尚未许配,此事传出去恐怕有损臣女名节。”苏孟在心中说了一串脏话,吐出嘴的还是彬彬有礼的文字。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一样,刘熙淮直接坐起来,看着苏孟大笑三声“本王没听错吧,苏小姐自称尚未许配,恐传出去有损名节?那苏小姐刚刚和李少将说的那些话,什么等两年之类的,这些传出去就不会损害苏小姐的名节吗?啧啧,本王不懂,怎么李少将说得,本王就说不得,苏小姐可否为本王解释一二?” “王爷应是理解错了。”苏孟深吸一口气,干笑道,“李少将曾和臣女打过赌,赌他和臣女是谁先能实现自己定的目标,李少将要成为一代名将,而臣女则是成为南国第一女富商。刚刚李少将口中的等他,其实是看着臣女最近店铺越做越好,不禁有些心慌,害怕输掉,希望臣女可以等等他的意思。王爷,臣女这样解释,您可明了?” “噢,是吗?”刘熙淮转向李一诺,玩味一笑,“李少将,刚刚苏小姐口中所说的赌局,是否为真呢?” “这……”李一诺有些犹豫地看向苏孟,却见后者眼中似寒冬结冰的湖水一般冰凉,便知晓了苏孟的想法,他咬咬牙,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个赌局,本将自认成为大将军需要点时间,但是又不想认输,便提出让苏小姐等等本将的请求。” “好!”刘熙淮从树干上跳下来,指着苏孟,“既是如此,本王就押注到苏小姐身上。本王赌苏小姐会比李少将更快实现自己定的目标!” 被押注的苏孟觉得肩膀出奇的重,她深呼吸平复自己心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多谢王爷看得起臣女。不过,臣女倒是想知道,为何王爷会说出臣女将成为太子妃这话,臣女可是毫不知情,还请王爷明察,是不是弄错了。” 刘熙淮背着手,走到苏孟身边,俯身凑近她耳边,说“苏小姐不知情很正常,因为这事儿是昨晚父皇才定下的。” “皇上要臣女做太子的侧妃?”苏孟双眉紧蹙,面露狐疑。 “这倒是没有确定。父皇说皇嫂自嫁入皇室以来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皇兄现在正是壮年,且肩负南国的江山社稷,自然是子嗣越多越好,所以,纳几个侧妃是理所当然的事儿。父皇说出此等决定后,本王就将苏小姐举荐上去了,以苏小姐的美貌和才智,父皇应当是相当满意才是。苏小姐,你无需太过感谢本王,毕竟你是本王太傅的女儿,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不愧是刘熙淮,说出此等不要脸的话竟然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恐怕要让常乐王爷失望了。”苏孟脸色一沉,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臣女是不会成为太子妃的。” “噢。”刘熙淮也眯起眼睛,“莫非,苏小姐是打算抗旨不成?” “那倒不至于。”苏孟红唇轻启,“这道指令,是不会下达下来的。” 美梦成真在成功推出沙发这一单品后很快又上了马克杯和玻璃杯两个单品,带手柄方便拿取的马克杯和透明质地的玻璃杯颇受顾客好评,店铺基本上一有货就被抢完的节奏。送会员礼那日春夏秋冬四个女店员穿的过膝靴也受到上都城年轻小姐们的追捧,畅销完全不在话下。苏安和小桃带领春夏秋冬将店铺管理得井井有条,苏孟乐于做个甩手掌柜,可以沉下心来好好设计下一季单品,除了林晗是她本人会亲自接待外,其他客人交给小桃等人就能处理得妥妥帖帖。 当然,如果没有刘熙淮自作主张向煊帝举荐自己做太子侧妃这件事发生的话,美梦成真的新品会出得更快。在刘熙淮告知了苏孟煊帝要为太子纳侧妃一事后,隔了几日苏孟就收到了宫里的帖子。 这次,是来自东宫,那位太子妃邀请苏孟进宫小叙。 可以一同进宫的小桃明显比上一次紧张得多,已经领教过梨妃娘娘的厉害,想着这次又要和一位更加年轻的“未来正宫娘娘”正面交锋,小桃愁得脸色好似被乌云附身一般黑。 虽说苏孟已大概猜到太子妃邀她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本着绝对不会嫁给刘熙垣做侧妃这个观念,相信自己不管对方丢出怎样的话题都直直地反弹回去,那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想清楚了这点,苏孟告知小桃无需担忧,见到太子妃的时候不说话就行,其余的交给她即可。 按照帖子上约定的时辰来到皇宫,带路的宫女免去了通报这个环节,直接将苏孟和小桃领到了东宫内。没有像上次一样在大太阳下面“罚站”一个时辰,小桃在心里一个劲地感谢老天爷。 进到东宫正厅,苏孟远远就看到一位身着白色绸裙的女子正端坐在躺椅上,手指敏捷地在一块布缎上翻上飞下,仔细一看,原来是在绣花。 “臣女苏孟见过太子妃。”苏孟屈身行礼,起身的时候眼神刚好对上太子妃的眼睛,不知是否是看错了,她竟觉得太子妃眼中有几分失落与不安。 “原来你就是苏小姐。” 太子妃放下手中的布缎,命宫女赶紧给苏孟端来凳子, “上次在中秋佳宴上远远瞧了一眼,当时就觉得苏小姐是一位妙人儿,今日得以仔细瞧瞧,果真是生的极好,似仙女儿一般。” 这话要是从梨妃嘴里说出来苏孟会觉得极尽讽刺意味,但是听太子妃这么一说却让人百分百信服,觉得她的夸奖毫无水分可言。 “太子妃过誉了,臣女不过是命好,生在了苏家,随了几分爹爹的美貌。而且,太子妃才是娴静温柔,落落大方,此等气质臣女完全比不了。”坐在宫女端来的凳子上,苏孟也根据太子妃的形象搜罗了一些漂亮话来讲,而且,她说的也全是事实,苏达的英俊面容世人共睹,而眼前这位太子妃自然也是当得起“娴静温柔”“落落大方”两个词。 听到苏孟对自己的赞美,太子妃低头一笑,俄而抬起头,温柔地说“早就听说苏小姐性格直爽,本宫还在想,这般美丽的女子,应该不太好说话,无法想象苏小姐会是如何直爽,今日虽说才与苏小姐说几句话,但是本宫却觉着,苏小姐果如传闻所言,是一位年轻貌美且直爽真诚的人。由此,本宫也宽心得多。” “臣女斗胆一问,太子妃娘娘所谓的宽心,是指什么?” 不爱兜圈子的苏孟率先打出直线球。 听着苏孟这般问,太子妃有些诧异,不过她很快又恢复常态,右手轻轻覆上小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本宫之前还在想,如果这东宫会来其他妹妹的话,不知本宫能不能与她相处好,今日见到了苏小姐,本宫觉着,日后应该会相处得比较和睦,由此,也会宽心很多。” “娘娘。”苏孟站起来,微微福身道,“太子妃娘娘,臣女,不愿和您分享您的丈夫。” ------题外话------ 可可爱爱的太子妃正式上线~ 。 第五十八章:太子妃(二) “太子妃娘娘,臣女,不愿和您分享您的丈夫。” 苏孟说完这话,还是保持着福身行礼的姿态,直到太子妃将她扶起,她才直起身子,再次坐下。 “苏小姐,本宫刚才听你说,你说你不愿与本宫分享太子殿下,为何苏小姐说的是不愿,而不是不会呢?” 让所有宫人都下去之后,太子妃说出她心中的困惑, “本宫知道并非天下所有女子都想要嫁给太子殿下,可是在本宫看来,太子气度不凡仪表堂堂且温文尔雅,上都城内想要嫁给他的女子数不胜数。倘若是皇上不肯颁下婚约或是苏小姐已有婚配,那,也不该说出的是‘不愿’二字,而是说‘不会’。本宫不懂。” 苏孟笑了笑,两手交叠在一起“太子妃娘娘刚才也说了,若是臣女已有婚约,或是皇上不肯促成这桩婚事,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此事不会发生,臣女应该说的是‘不会’。可是偏偏臣女说的是‘不愿’,很简单,不论今日问臣女话的是太子妃您还是其他人,臣女的回答都一样——因为臣女不愿与任何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 苏孟的回答倒是让太子妃始料未及,她能够猜到自己问出问题的答案,但是当苏孟这般直接地说出来时,她又有些招架不住了。 “苏小姐的回答让本宫好是意外,就不怕这话落入他人耳中,给苏小姐安上一个善妒的名号吗?”太子妃表情淡然,看不出她内心有半分波澜。 苏孟扑哧一声笑了,瞧着太子妃那张因为看到自己发笑而迷惑的脸,说“这回倒是臣女不懂了,不愿和其他女子分享自己丈夫,怎么就善妒呢?属于臣女自己的东西,为何要臣女假装大度让给他人,不愿意就被扣上罪名?爹爹可从未教育过臣女,要臣女务必将自己的私有物大方让出去。”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有些不安地扣在一起“苏小姐,今日你同本宫说话,放肆了一些本宫倒也不会怪罪你,但是本宫提醒你一句,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私有物’诸如此类的言辞,万万不可说与他人听。自古女子都是私属于她丈夫的,从来没有反过来说的道理,男子三妻六妾极为正常,做正房的,就得心胸宽广,容得下丈夫的其他妾侍,与他们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是,臣女的爹爹就只有娘亲一位夫人,哪怕她已病逝多年,都未曾有过续弦的念头。也就是说,哪怕在南国男子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很正常,但是依旧会有如臣女爹爹那般一生只爱一人的男子,对吧。世上男子千千万,总会有只娶一人不再纳妾的男子,臣女就嫁给那种人,不就好了吗?” 苏孟狡黠地眨了眨大眼睛,“守不住心的人,即便是规定了一夫一妻制,也会在外面金屋藏娇沾花惹草,守得住心的人,美色当前都不会动摇。太子妃是聪明人,自然会懂臣女话里的意思。” 安静的宫殿内只有苏孟和太子妃两人在,刚刚苏孟说话的声音一字不漏地钻进太子妃耳中,但她并没有很快做出回应,在面无表情的掩盖下,太子妃的指甲都快被她抠破了。 “苏小姐。” 良久,太子妃开口了, “你刚才说的,本宫非常懂,但是,本宫更懂本宫的夫君,懂他所处的位置背后的危险,懂他的无可奈何,从本宫两年前嫁给还不是太子的常胜王开始,本宫就知道,本宫会得到很多,但是与此同时,本宫,也会失去很多。但那又如何,那些迫于无奈并不代表本宫当初的选择就是错误的,并不代表本宫就该被怜悯。找一个人厮守一生是幸福,支持心爱的人的一切也是一种幸福,只要自己想好,就行。” 在太子妃温柔却坚定地说出自白的时候,苏孟仿佛看到程蔓坐在她面前,仰起她那颗脑袋,笃定地告诉苏孟,她已经想好了。 那时程蔓得到了一个她梦寐以求外派去美国的机会,但同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江莱自然是希望程蔓将孩子留下来,放弃本次外派的机会,但他作为程蔓的丈夫,非常支持她的理想,所以,他不表态,只是告诉程蔓,无论她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会尊重并支持。 程舒梦和程蔓的父母表示希望程蔓留在国内好好养胎生育,而尚在念初中的程舒梦却支持程蔓放弃小孩,选择外派,让自己事业更上一层楼。 将自己关在房间内思考了一下午的程蔓告诉所有人,她想好了,她要留下自己孩子,放弃去美国工作的机会。 多年之后,即便钱多多已经上了中学,苏孟却依旧为此后再也没有得到外派机会的程蔓惋惜,想不通她当年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我爱他呀。” 这个他指的是江莱。 “我和他结婚是因为爱,为他生孩子也是因为爱。不过放弃去美国真的不是说什么大无畏的牺牲,不过就是放弃了这个,获得了其他的东西而已。就算说是牺牲,那也是为了我自己,横竖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人生哪有100的如意呀,想得到就得做好会失去部分东西的准备,自己平衡一下得与失呗。老天爷呀,才不会完全偏爱任何一个人呢。”一边叠衣服的程蔓一边为苏孟解释。 “姐,你真是太酷了!” 苏孟发出由衷的感慨。 在苏孟心目中,程蔓一直都是一个超酷的女生,念书的时候偷偷摸摸和江莱谈恋爱被抓包,经受了各种批判和请家长,却始终没有和江莱分开,两人从校服到婚纱,爱情长跑十几年最终圆满跨过终点线,哪怕程爸程妈因为江莱来自于离异家庭十分反对,程蔓也坚决不分开,当然,最终江莱四十出头就坐到三甲医院皮肤科主任的位置,对程蔓和程爸程妈以及苏孟都非常好,也算是没有辜负程蔓当年的坚持。说起来江莱在他爸妈离婚后就随了他妈妈的姓氏,名字变成钱江莱,不过当了多年同学的程蔓叫他江莱叫习惯了,所以程家都一起叫他江莱,搞得每次吃饭一说起名字钱多多就会瘪嘴说外人要是听他们说话会以为自己是捡来的,不然干嘛她叫钱多多,而她爸却叫江莱,她妈又姓程,横竖都说不通。 现在,看着堵上自己人生而嫁给刘熙垣的太子妃,苏孟恍惚间以为对面的是自己姐姐程蔓,一晃神,不小心念了句“蔓姐姐”。 “漫姐姐?” 太子妃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却换上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看来通过刚才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苏小姐是没有把本宫当成外人,直接唤了本宫名讳。本宫本名是方玉漫,乳名是漫儿。既然苏小姐称呼本宫为漫姐姐,那本宫就称呼苏小姐为孟妹妹了。以后,在外人不在的时候,你我就以姐妹相称吧。” 等等,方玉漫?方玉柔?玉漫玉柔? 苏孟大脑飞速运作,这位太子妃难道是方玉柔的姐姐?可是,徐媛说过方玉柔的父亲只是一个四品官位的臣子,工于心计的刘熙垣居然愿意娶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 思考归思考,嘴上也得赶紧回话,苏孟佯装害羞地低头应了一声。 方玉漫慈爱地笑了,右手轻轻覆上苏孟的手背“看着孟妹妹,我就想起我自己的妹妹,她和孟妹妹年龄差不多,不过,行事较为鲁莽,没有孟妹妹这般稳重,之前我还听说,她在大街上想要羞辱孟妹妹,结果却和孟妹妹化敌为友,还一起揭露了陈典之儿子的真面目,想来,应该是孟妹妹叫她看清楚真相,做了一件正义的事儿吧。还请孟妹妹不要生气。” 听着方玉漫这么说,苏孟可以确定她和方玉柔就是姐妹了。这样也能说得通太子妃的相关信息苏孟一直打听不到,怕是刘熙垣故意封锁了消息,不想叫人知道自己老丈人只是位居四品吧。 “之前的事纯属误会一场,孟娘绝不会生气。”苏孟摇摇头,脸上是轻松的笑容。 “我看孟妹妹这样子,果然同熙淮说的那般,和普通女子都不一样。” 方玉漫话里带了“熙淮”二字,苏孟霎时间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 “噢,漫姐姐口中这位熙淮,可是常乐王爷刘熙淮殿下?” “正是。”方玉漫左手托腮,双眉微蹙,“说起来,熙淮曾告诉我,说孟妹妹应该是愿意嫁给太子才对……” 林府,林汝光面无表情地瞧着跪在地上的沈玥,任凭楚楚可怜的少女眼泪连连,却也始终一言不发,像是故意冷落她似的。 “你就死了这条心。” 林汝光终于开口了, “老夫不会让你嫁进东宫的。不要以为顶着老夫义女这个称号活了这么些年就真的是老夫的女儿了,老夫当年救了你这条命,就是为了让你帮老夫铺路。” 林汝光睥睨了一眼浑身发抖的沈玥,不屑地说 “不过是一枚棋子,你应该认清自己的地位和作用!你要是再敢惹怒老夫,老夫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闻声,沈玥身子一软,差点整个趴在地上,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小声回答“玥儿,知道了。” ------题外话------ 都是一些酷姐姐 。 第五十九章:代言人 自从和方玉漫说开之后,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要立苏孟为太子侧妃的小道传言,就连苏达都告知苏孟,煊帝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苏孟和太子侧妃等字眼,意思是她无需担心。 因着不需要去烦恼自己这门“婚事”,苏孟便把心思都放在设计出美梦成真的新品上,甚至连李一诺一家离开那日她都是在小桃的提醒下才去城门送了一程。 只要一想到那日在凉亭之下李一诺对自己的间接性表白,苏孟就觉得和李一诺见面十分尴尬,迅速说出“一路顺风”等告别辞后,她就躲在苏达的身后,不愿再与李一诺说话。 察觉到苏孟的异常,李一诺也不勉强她,客客气气地和苏达道别后,李一诺扬鞭上马,直接先行一步了。 李将军一边说着要苏达不要和小孩子置气等诸如此类的话,一边拱手和他告别,待时辰差不多了,也翻身跨上马背,迎着朝阳奔向远方。 看着李将军一家子的背影已经完全消失,苏达双手背在身后,转头向着他身后的苏孟,说“孟儿,那李一诺,可是对你有意思?” 苏孟的脸颊立马飞上两团红晕,两只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这般不自然的表现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聪颖过人的苏达肯定是一眼就看出了他提出问题的答案。 “爹瞧着他确实是个好孩子。不过,” 苏达笑了笑, “不过爹觉得,孟儿应该不太喜欢他。” “为什么爹会知道呢?” 苏孟狐疑地盯着苏达。 确实如苏达所说,苏孟对李一诺的感觉和“男女之情”毫不沾边,她和他完全是朋友一般的相处模式,最多就是把对方当做父辈是世交而同辈之间可以一起玩耍的兄妹关系,横竖都没有暧昧或者喜欢的感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苏孟天生就对这种一看就是体育很好的男生没感觉。 因为小学时短跑特训的痛苦经历,苏孟憎恨一切运动,到高中时班上一个体育特长生暗戳戳地追求她,她都直接拒绝,看到对方就绕道走的那种。可不知为何,苏孟的特质就是很招这种体育生的喜欢,念大学的时候又来几个体育学院的学弟追她,为了防他们苏孟每天都提前半个小时早起,就是为了避开吃早餐的时候在食堂遇到对方。在二十一世纪甩开了多个体育生,结果在南国又来一个,苏孟还真是“无福消受”。 “噢,看来爹猜到咯。”苏达狡黠一笑,“随口一猜,竟然猜中了,今天运头很准嘛。” 说完,苏达也不等苏孟回话,哼着小曲就转头走了。苏孟在后面气得直跺脚,大声吼道“大人怎么能欺负小孩子”,看苏达也不回头,苏孟瘪瘪嘴,跟了上去。 美梦成真新来的四个姑娘可以说是天生就是为“奢侈品店员“这个职业而生,对产品的描述十分到位,对待各个经济阶层的客人的态度都如出一辙的好,而且也会根据顾客的经济实力推荐不同价格的物品,即便对方不买也会笑脸相迎,遇到财大气粗的主儿也不会一个劲诓骗她或者他买一些不适合的东西,最后都会让客户买到最适合的商品满意离店。 四个姑娘中,春困年龄最大,已过了二十,尚未婚嫁,最为稳重,一般来了贵宾或者官阶较高的顾客,苏孟都让她去接待;夏草比较内向,平日里话不多,但是她对于产品的理解最为到位,苏孟灵感枯竭了或者设计好了都会和她先过一遍,以此完善产品性能,有时候苏孟甚至觉得,夏草一个“古代人“思想比她都前卫,似乎她才是从未来世界穿越过来的一样;秋乏性子最为活泼外向,平时就爱讲一些自以为很好笑的笑话,和顾客交谈起来也是很快就能掌握主动权,将气氛活跃起来,是一个氛围制造者;冬虫年龄最小,相比于三位姐姐,她的性格倒是极为中庸,不算外向也不算内向,准确来讲,她应该是在需要外向的场合可以跟着一起热闹,在需要安静的时候做好一个倾听者的角色,苏孟会利用她的性子,把商品定价这一块的工作交给她。 合理安排好每一位店员的工作内容,苏孟现在也轻松得多,看着美梦成真的业绩蒸蒸日上,苏孟有了请一个形象代言人的念头。 “形象代言人?” 小桃把咬了一口的柿子饼拿在手中,迟迟咬不下第二口。 “对,解释一下,就是能够最大化体现我们美梦成真的特点的人。” 苏孟将手中的设计稿举过头顶,躺在沙发上回复小桃。 “最能体现我们美梦成真的特点的人……”小桃终于咬下第二口,“我们美梦成真的特点是什么呀?” 苏孟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将设计稿拍到桌上,说“我们美梦成真的宗旨是,帮助所有顾客美梦成真。现在我决定从女性顾客入手,推出一款可以让他们皮肤变得既细腻又光滑的,这个,叫做……” 苏孟本想下意识吼出“面霜”二字,但是又觉得古代人肯定不能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取名,向来最头疼取名字的苏孟在这里卡了壳。 “叫做?” 小桃兴趣也上来了,歪着小脑袋等着苏孟说出它的名字。 “先不忙着取名,先把这东西制造出来才对。小桃,你去把夏草叫进来,我有事和她商量。” 没等到名字却等来了命令,小桃也不做迟疑,放下柿子饼就出去叫夏草了。还在办公室的苏孟瞧着设计图,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放心,这次的单品,也会成功的! 耗时一周,苏孟终于做出了和雪花膏极为相像的膏状物体,正当她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思考可以找谁做代言人以及如何宣传的时候,房门被大力拍打,似乎是发生了紧急事件。 “怎么啦?” 苏孟一把打开门。 小桃急匆匆地握住苏孟的手,慌张说道“小姐,常乐,常乐王爷来了!” “他亲自来了?”苏孟双眉紧蹙,脑子里堆满问号。这位王爷喜怒不定,到现在都摸不清是敌是友,说他是敌人吧他在中秋佳宴上站起来向煊帝进谏结束了宴会,还顺带提醒了苏达林汝光的真正用意;说他是朋友可是他却出现在太子以往会去的地方,还恰好救起了落水的沈玥,而且还莫名其妙地把苏孟推荐为太子侧妃。总之,就是一位做事不着边际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主儿。 既然常乐王爷亲自光临,苏孟可马虎不得,披上风衣,从办公室径直去往会客厅。 前面是春困接待的,向来擅长接待贵宾的她并没有让刘熙淮有半点不满,等苏孟来到会客厅,看到刘熙淮正坐在沙发上,单手放在沙发靠椅上撑着头,闭着眼睛养神,听到苏孟的脚步声,睁开眼,慵懒地扭了扭脖子。 “哟,苏掌柜亲自来接待本王,看来本王还算是有点分量。” “王爷这样说可是折寿臣女了,王爷您可是本店的贵宾,臣女自然得亲自来接待您,可马虎不得。”苏孟笑盈盈地呈上一壶碧螺春,说,“臣女看王爷几乎都没怎么动过面前这杯桂圆姜茶,怕是不喜欢,臣女给您换成碧螺春,希望这回合王爷的胃口。” 刘熙淮只是懒懒地睁开眼睛瞟了一眼苏孟,笑了“苏掌柜破费了啊。” “哪有。”苏孟强压下心中的不爽,微笑依旧,“王爷多虑了,本店对待贵宾都是如此,以贵宾的喜好和需求为第一。” 刘熙淮显然不相信苏孟说的话,在听苏孟说话的过程中他始终闭着眼睛,不给苏孟任何回应。 和刘熙淮接触的次数多了,苏孟也摸清了他的特点,知道他这个人是属猫的,你围着他转他不理你,你不理他他又主动凑上来,现在瞧着刘熙淮不回话,苏孟也不想开启话题,招招手把春困叫过来,让她来招待一下刘熙淮。 “怎么,苏掌柜不是才说要亲自接待本王这些贵宾吗,现在又要走了?” 果然,他凑上来了。 苏孟故意露出个苦笑,摊开手“臣女也想接待王爷,可是王爷不告诉臣女您来敝店的目的和需求是什么,也不太愿意和臣女说话,臣女以为,王爷您是不想见着臣女,臣女这也是不愿给王爷添堵嘛。” “本王没这个想法,只是有些乏了,苏掌柜想多了。”刘熙淮抬了一下眼皮。 “噢,那请问,王爷今日来敝店是何目的呢?” “最近有什么新品要上吗?”刘熙淮打了个哈欠,咂咂嘴。 “王爷来得可巧,本店最近……“苏孟兴奋地坐起身,本想对自家产品大吹特吹,但是瞧着刘熙淮那细腻的皮肤,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王爷,不知,您可愿意为本店代言?” 。 第六十章:猜疑 “王爷,不知,您可愿意为本店代言?” 刘熙淮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对面等待着他回复的苏孟,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苏掌柜若是要买盐大可以自己去。为何偏偏要本王帮忙带盐?本王是苏掌柜的门童小厮吗?” “噗——” 刘熙淮居然把“代言”理解为“带盐”,这让苏孟不禁捧腹。 “怎么,本王是说了个笑话吗?” 刘熙淮猛地坐起身,睥睨了苏孟一眼。 “没有没有,臣女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言行举止十分不妥,试图笑一下缓解一下气氛。”苏孟连忙摆手,“不过王爷刚刚其实是误解了臣女的意思,臣女刚刚说的‘代言’,其实是希望王爷可以帮臣女店铺里面的产品宣传的意思,可以亲自使用,感受产品的好,继而愿意发自内心向他人推荐。” “苏掌柜想要本王帮忙宣传?”刘熙淮眯起眼睛,“敢问苏掌柜,你想要本王帮忙宣传的东西,是什么?” “是,是这个。” 苏孟将手中巴掌大的白色陶瓷罐双手递给刘熙淮,示意对方打开它, “这里面装着的,叫做驻颜霜,每日早晚洗完脸后,将其涂抹在脸上,有保湿美容的功效,长期使用,可以延缓衰老,故此取名为‘驻颜霜’。” 刘熙淮将罐子凑到鼻下闻了闻,两道剑眉微蹙,盖上盖子,递还给苏孟“这玩意儿是女人用的,本王才不会用。” “王爷怎会认为普天之下只有女子才希望容颜永驻呢?美丽的脸庞,不分性别,不分男女。”苏孟故作惊讶地摇摇头,“王爷,臣女认为您长得极美,此等容颜,臣女即便只是一个和王爷您毫不相干的人,都不希望它会衰老。虽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但是若是可以延缓衰老的速度,那,也是一个好事。” 被苏孟当面夸奖,刘熙淮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开心,想来从小他就因为出色的外貌备受夸赞,所以今日苏孟的这番话于他而言只是稀疏平常的一些正常评价罢了。食指在桌面上点了三下,刘熙淮抬起下巴,两只鹿眼直勾勾地盯住苏孟,说“苏掌柜,这驻颜霜,你自己用过吗?” “我?” 苏孟指着自己的脸,对面的人点点头。 “臣女还没有用过。不过臣女认为……” “自己铺子出的东西,掌柜的还没有用过,怎么能卖给客人呢?聊是如此,更别说还希望他人帮忙宣传了。要本王说,若是做出它的人能够将它用好,说不定,宣传起来还更有说服力。” 刘熙淮背靠着沙发靠椅,双手抱胸,用慢悠悠却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苏孟的话。 苏孟觉得自己的脸上似乎被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她认可刘熙淮刚刚说的话十分在理,可是自己又不愿在他面前承认,本来自己平时都一直被他打压和捉弄,如果再要她当面低头认错,那不如直接杀了她。 “王爷,小姐其实是在变着法夸奖您的美貌呢。不然她也不会刚研究出新产品,就急匆匆地想给您使用。实不相瞒,民女几个刚刚还向着小姐讨这驻颜霜来用,结果小姐说要先给长得好看的人用,她自个儿都舍不得呢。王爷您看看,您可是小姐第一个给的人,您这张脸在我们小姐心中得多值价呀。” 不愧是春困,这番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还真听不出有半点救场的意味,反倒是字字都夸在点上,既真诚又经得起事实推敲,滴水不漏。苏孟在心中给春困竖起大拇指。 许是春困的夸赞让刘熙淮心情愉悦了几分,他也没死揪着苏孟要她承认自己说的话很对一事。在店里随便挑选了一些商品,便表示要回去了。当然,走之前把桌上的驻颜霜也包了起来,这让苏孟心花怒放。 送刘熙淮一行人来到门口,苏孟本来还盘算着要怎么自然而然地提起彩灯节那一晚的事,却被刘熙淮抢了白,先发制人。 “本王听皇嫂说,那日苏掌柜进宫,对她说了好些有趣的话。” 刘熙淮比苏孟高半个头,他一说话苏孟耳朵正巧接住。 “噢,看来王爷和太子妃娘娘关系匪浅,连姑娘家闺房内的谈话都能说与王爷听。”苏孟别有深意地瞄了刘熙淮一眼。 “本王和皇嫂是儿时玩伴,所以皇嫂有什么有趣的事儿有机会会说与本王听,况且,说的也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儿,除非,”刘熙淮挑起一边眉毛,“除非是苏掌柜自认为说了些见不得人的话,害怕被本王听到。” “王爷说笑了,臣女第一次见太子妃,关系自然没有王爷和太子妃娘娘那般亲密,说话前也会过脑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倒是不知太子殿下可是知道王爷和太子妃娘娘这般要好,到底是皇嫂,男女有别,王爷还是避嫌为好。”苏孟略微福身,看似是善意建议,但其实话里却有一丝揶揄的意味。 刘熙淮漂亮的眼睛眯起来,低下头逼近苏孟,最终停在距离苏孟不过咫尺的位置,笑了“本王还不知道,原来苏掌柜这么为本王着想。还是说,是苏掌柜在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对上刘熙淮的眼睛,苏孟发自内心的恐惧开始冒了出来。之前的对话只是犹如中火烧水一般,水面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是此刻,水已烧开,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水泡浮出水面在锅中翻滚沸腾,把苏孟心底里对刘熙淮的恐惧感炸了出来,让她掩饰不住胆怯。本想往后退一步,却被坚实的门框抵住后背堵上退路,苏孟咬着嘴唇,抬起头,迎上刘熙淮的目光。 “臣女无权无势,没有资格为任何人打抱不平。” 显然,苏孟落了败。 “苏掌柜,本王觉得你很有意思。” 刘熙淮嘴角勾起一个坏笑, “你时而在本王面前嚣张,一次次语惊四方,看起来从不把规矩放在眼中,但有时候你又很胆小,似乎是怕极了本王,怕极了各种权势。本王一直在好奇,到底怎样性格的你,才是真的你,而你到底是为何会说出那些话,又为什么会一直在害怕?” 被刘熙淮逼得无法动弹的苏孟,想把脸别过去都难。她双手紧紧扣着门框,身体因为紧张而轻微战栗,索性闭上眼睛,不叫自己闪烁的目光被刘熙淮看到。 “常乐王,苏小姐,你们在这儿是……” 一道熟悉的男声将苏孟从这窘迫的场景中救了出来,她睁开眼睛,维持身子的原状,眼珠转到一旁,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 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是林晗。 ------题外话------ 苏孟你们这些玩心理战术的人都脏! 。 第六十一章:沈玥 “林公子?” 苏孟欣喜地叫了一声,侧身从刘熙淮的桎梏中钻了出去,换上一副热情的面孔朝着林晗迎去。 “林某,可是,坏了二位的好事?”林晗拱手对着刘熙淮行了个礼,他看着这样热情的苏孟,有些迟疑,“不过,这条街即便没什么行人路过,两位还是注意一些为好,毕竟两位身份特殊,被旁人看到还不知会怎么说。” “啊?” 这回倒是苏孟愣住了。不过她瞬间秒懂,刚才她被刘熙淮逼到门框边,刘熙淮的头垂下来,而苏孟还闭着眼,这样从路人的角度来看,他俩就明明就是在亲吻。 一想到这里,苏孟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被误会和刘熙淮有这样出格的举动,这让她觉得不如找条地缝钻进去。 “林公子,刚刚你看到的场景不是你想的那样,孟娘只是在和常乐王说话,并没有其他的举动。”苏孟忙不迭地解释,生怕林晗继续误会。 林晗张张嘴,本想说些什么,看到苏孟背后站着的刘熙淮那双凶戾的眼睛,便缄口不言,摆摆手,示意苏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林公子这是,相信孟娘说的话了?”苏孟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刚才是林某自己误会了,所以苏小姐无需再解释了。”林晗微笑着把手背到背后,“苏小姐说的话,林某都会信。” 苏孟舒了口气“那就好啊。不知,林公子今日来美梦成真,是有何贵干呢?” “喔,林某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出的商品的。”林晗笑道,“刚好路过,就过来瞧瞧。” 苏孟挠了挠后脑勺,脸色发难的表情已说明一切“林公子来得有些早,本店还没有什么新出的商品。” “是吗?” 刘熙淮走了上前,余光扫了一眼一脸错愕的苏孟, “本王不是才听苏掌柜说,店里出了一个叫驻颜霜的新品吗?” “驻颜霜?”林晗来了兴趣。 好你个刘熙淮,居然又来拆我台! 苏孟在心里对着刘熙淮的虚拟小人又踢又打,以此发泄心中的愤怒。 尴尬得干咳几声,苏孟对着林晗实话实说“确实是出了这么个新品,不过孟娘想着得自己先用用,如果没出什么问题,又能使模样更加美丽,美梦成真的铺子就会隆重推出这款产品。” “这驻颜霜还可以使人模样更加美丽?”很明显,林晗兴趣更浓厚了。 苏孟现在是有些骑虎难下,如果说没有这功效吧是打了自己的脸,如果承认吧万一没有效果怕是更打脸。思来想去,她努力挤出了一句回复“孟娘是希望驻颜霜可以达到这个效果,但是现在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使用才能出结论,一时半会儿的还无法直接确定。” “那也是。不过,林某相信苏小姐,这次呀,苏小姐也一定会成功的。”林晗两眼放光,“正巧,林某还正想买这种可以使容颜更为美丽的物什,舍妹过段时间要进宫选秀,这驻颜霜,正巧就可以用上。” “什么?” 苏孟双目眯起, “沈玥姑娘要进宫选秀?” 沈玥把丫鬟七月送进来的画像摊开草草瞄了一眼,便把画像往旁边一推,用鼻腔重重呼出口气。 “怎么了,小姐,可是对这画像不满意?” 七月宝贝似的将画像抚平,生怕出了一点褶子,“奴婢觉得,这画像画得还行,把小姐的美貌和神韵都表现出来了。” “就是表现出来了,我才愁。” 沈玥用手撑着太阳穴,摇了摇头。 “表现出来,这不是好事吗?”七月眨巴眨巴眼睛,“奴婢只听说过因为画像没有把真人的神采表现出来生气发愁的,小姐怎么会因为画像表现出来而发愁呢?” 唉声叹气好一会儿,沈玥才开了口“七月,你瞧着我好看吗?” “好看呀!小姐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七月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再看看这画像,你觉得好看吗?” “这个……奴婢觉着吧,也好看。”许是被沈玥的举动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七月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 “这就是我发愁的原因,你说,我这画像这么好看,要是送进了宫里,皇上一看肯定也会觉得好看,到时候选秀女的时候在花名册上圈了我的名儿,那我岂不是要进宫当娘娘啦?”沈玥胡乱绞着衣袖,说出她内心发愁的原因。 七月是个明白人,一听沈玥这话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她也不好直接问,便旁敲侧击,问沈玥是不是不愿做皇上的妃子。 “后宫佳丽那么多,我进去,熬得出头吗?” 即便是伺候了足有十年之久的七月,沈玥都对她埋了一个心眼,贴心底的话都不会随意说给她听,因为她知道,七月的主子不是她,而是林汝光,万一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七月偷偷告了密,那受罚的还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要太相信,这是沈玥的信条之一。 “小姐,奴婢斗胆问您一句,您是不喜欢皇上吗?” 呵,我喜欢的是他儿子! 沈玥在心里回答七月。 但是明面上,沈玥也不想直直当当地接七月那句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的话,她依旧撑着头,自嘲般地笑笑,说“喜欢与否,和嫁不嫁,没有关系。从踏进林府大门开始,就从来没有我自己能做主的说法。” 沈玥自然是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进的林府的大门。 作为一个在犄角旮旯地儿长大的小女孩儿,沈玥的童年是用黑白色组成的潦草史,关键词是贫穷和痛苦。她娘在她三岁的时候嫌弃家里穷,跟一个打更的跑了,她爹嗜酒如命,喝醉了就要打她拿她撒气,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在某一个她爹喝醉后把她打得口鼻出血的夜里,她趁着她爹睡死了,放了把大火将她家连带她爹付之一炬,只有她自己跑了出来。 那是一个大雪天,鹅毛般的大雪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铺天盖地地往地上落,似乎是要掩埋整个世界。年仅七岁的沈玥穿着单薄的棉衣光着脚在雪地里跑,害怕她爹没死醒过来追她,也怕街坊邻居发现是她放的火要抓她进府衙。就这样连续跑了快两个时辰,她最终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一所驿馆的门口。 等她睁开眼,就看到穿得雍容华贵的林汝光,和满脸都是疑问的林晗,站在床边看着她。 是林晗发现了倒在雪地里的沈玥,要不是她穿的是大红色的棉衣,颜色特别显眼,林晗还真发现不了她,她就得冻死在那个冬天。 瞧着洗过脸的沈玥,林汝光叫林晗先出去一下。待屋子里只剩下林汝光和沈玥两个人时,林汝光坐到床边,问沈玥可愿意做他的义女。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能保证让你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再也不用受冻挨饿,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林汝光的话好像咒语一般,沈玥听着就会不由自主地点头。 “但是,你要是敢忤逆我,我就让你生不如死!”林汝光眼中闪现凶光,面目变得极为可怕,“我知道离这儿不远的牛家村,昨天刚出了一件大事,有个农夫的屋子被烧了,农夫死在了火里面,可是,农夫的女儿,却始终没有找着尸首。你说,那农夫的女儿,现在在何处?” 听着林汝光的恐吓,沈玥身子抖得和筛子似的。 “我要的,是听话的棋子,不听话的,那就是废子。” 这是林汝光那日对沈玥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平日里警告沈玥时都会说的话,在沈玥心中,这句话的威慑力堪比致命级,但凡林汝光搬出这句话,她都会低头答应,不敢造次。 而现在,林汝光不允许沈玥对刘熙垣有其他想法,并要她进宫去给皇上吹枕边风,沈玥除了答应之外,没有任何拒绝的选项。 “婚姻大事,哪有做儿女的自己做主的。” 沈玥笑了笑,对上七月那双闪过一丝猜疑的眼睛, “我呀,听爹的话,就行。” ------题外话------ 沈玥我命由我不由天 林汝光你确定? 。 第六十二章:驻颜霜 凤栖宫里,桂嬷嬷给躺在贵妃榻上的梨妃娘娘按摩着颈部,为主子缓解肩颈的疼痛。梨妃自昨夜里听小达子说了在今年的秀女花名册中看到了沈玥的名字后,她身子就不见得爽利了,夜里一个劲叹气,起身了好几次,第二日桂嬷嬷进寝殿竟发现,梨妃直接在塌上坐了一宿,一夜都没有合过眼。 “娘娘,您不要怪奴婢多嘴,娘娘您压根就不需要把那沈姑娘放在心上,即便她是林大人的义女,那也不一定就能入了皇上的眼,再说了,就算是进了宫封了个答应,论模样论才学沈姑娘都不配和您放在一块比较,她都不会给您带来丝毫的威胁,娘娘何必为了一个沈姑娘忧心呢?” 桂嬷嬷按摩的手法不错,说的话也是极为悦心。若是放在平日里,梨妃兴许会因此心情大改,再赏桂嬷嬷一点金银珠宝,但是今日,桂嬷嬷的话没有起到半点作用,梨妃还是眉头紧皱,面露不悦。 “你以为,本宫烦扰的是沈玥那个小丫头?” 梨妃拍开桂嬷嬷的手,示意她可以停下来了。 “奴婢愚钝。”桂嬷嬷起身,规矩站到一旁。 在贵妃榻上换了一个姿势,梨妃慢悠悠地开口了“桂嬷嬷,你觉得,皇上对本宫如何?” 桂嬷嬷毫不迟疑,很快就做出回复“梨妃娘娘正当盛宠,皇上待娘娘极好。冬天咱们凤栖宫的炭火最足,夏天冰块不断,赏赐那更是从没断过。” “那你觉着,林汝光林大人和本宫关系如何?” 这个问题较之前面那个明显要难回答得多。桂嬷嬷偏头思索了一会儿,脸上挂了个为难的表情“娘娘,老奴很少见林大人进宫来看望你,也极少听到娘娘您提起他,所以,不是很清楚。” “哼。”梨妃轻蔑地笑了,“不是不知道,是不太敢说吧。” “娘娘,您就别折煞老奴了,老奴不过是个奴才,不敢说让您不开心的话。”桂嬷嬷委屈地回道。 “得了,知道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胆子小,不敢说。”梨妃晃荡着腿,指了指一旁的靠枕,示意桂嬷嬷拿过来,“你不敢说,本宫来说。自本宫进宫起,林汝光不是没来看过本宫,也来过几次,噢不对,不是来看,是来打探,是想从本宫这儿套一些消息出去,或者说,是来看看本宫能不能帮他吹吹风,在皇上面前讨点好,可惜呀,本宫可不是什么好掌控的人,他想要本宫当他的‘鸽子’,也不自己先掂量掂量!” “娘娘的意思是,本次沈姑娘进宫,是林大人想要放一个眼线在宫里?”桂嬷嬷把靠枕放到梨妃背后,才好奇地问梨妃。 梨妃用手指卷了卷落在耳边的碎发,勾起一边的嘴角“林汝光要想放眼线不至于现在才动手,早在他看出来本宫不愿和他合作之后,他就采取行动了,那锡苑宫的王秀芝王贵人的爹,不就是在林汝光下面吗,想必,王贵人能进来,林汝光没少花心思吧。” “那,那沈姑娘现在进宫,可是为何?”桂嬷嬷越发好奇。 梨妃环顾一圈,确定除了她和桂嬷嬷之外就没有别人在了,她对桂嬷嬷招招手,要她凑近,再低声说“王贵人前两年小产过,受孕困难,本宫从未怀过孕也不会受他摆布,现在这个节骨眼送进来一位妙龄少女,怕是冲着龙种来的。” “可……可是?”桂嬷嬷连连摇头,“可是林大人现在不就是太子的老师吗?他还在觊觎些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梨妃也不想再费力给桂嬷嬷解释,她起身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捂着胸口叹了口气。 “说起妙龄少女四个字,本宫就发愁呀,你看本宫这个皮肤,蜡黄蜡黄的,怎么都不如那些年轻的小姑娘细腻光滑,唉,这岁月对女人还真是不友好。” 听着梨妃这么说,桂嬷嬷眼珠子一转,赶紧献计“娘娘,老奴突然想到一件事,正好和您的烦恼有关,不知,您可愿意听老奴说说?” “你是何时说话这般畏手畏脚啦?”梨妃用余光不满地瞥了桂嬷嬷一眼,“有话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的性子。” “这个,老奴听说,那苏达苏大人的女儿苏孟,在槐树街开了一铺子,里面最近在卖一款叫做什么驻颜霜的东西,说是抹了之后可以让皮肤更细腻白皙,上都城里好些个官家夫人小姐都在买呢。” 一听苏孟两个字,梨妃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但是听完桂嬷嬷的话,梨妃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兴奋,略作沉思了片刻,梨妃清了清嗓子,问道“那玩意儿真有那么神?可别是那个小妮子为了卖货故意胡诌的吧。” “老奴都是听宫女们说的,也没有试过,所以,不好下结论。欸,老奴想起来了,浣衣馆的田嬷嬷托人买了一瓶,要不,老奴把她带到娘娘跟前来仔细瞧瞧?”桂嬷嬷给了个建议。 想了想,梨妃点了点头。 得了指令的桂嬷嬷赶紧出去,叫宫女艾莲去浣衣馆将田嬷嬷带过来。突然被指派了任务,艾莲也不多嘴问,直接就出了凤栖宫,往浣衣馆去了。 不出半盏茶功夫,艾莲就把田嬷嬷领了进来。待田嬷嬷在地上跪拜完抬起头后,梨妃和桂嬷嬷看着她的脸都愣住了。 桂嬷嬷和田嬷嬷是老交情了,她知道田嬷嬷皮肤向来又干又黄,一到冬天还起皮,一看就觉得不舒服,但今日瞧着田嬷嬷的脸,虽说和白皙二字还是不搭边,但是至少比之前顺滑了不少,仔细一看,眼睛下方的细纹都少了许多。 看来这驻颜霜比想象中作用还要大。 “田嬷嬷,本宫记得你只要天儿冷起来那整张脸都在起皮,现在都快立冬了,你的脸怎么看着比之前还要光生?”梨妃和田嬷嬷不熟,只记得她的脸经常起皮这个特点。 “回娘娘的话,奴婢半个月前托人从宫外买了瓶驻颜霜,这几日早晚都在涂那个东西,想来,是那驻颜霜的作用吧。”田嬷嬷摸着自己的脸,低声回答。 “噢。”梨妃拍拍手,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看来,本宫得让桂嬷嬷跑一趟了。”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苏孟叫夏草在店门上挂一个“今日闭店”的牌子,再吩咐几个姑娘把店门关上,一起来清算一下今日的业绩。 冬虫拿出账簿,告诉苏孟今天总共卖了一百二十五套驻颜霜,而且还有二十份预订。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出乎所有人预料,苏孟非但没有如他们一样欣喜,反而连连摇头。 “小姐,卖得好不是一件好事吗?”小桃百思不得其解。 苏孟眉头紧蹙,寻了个凳子坐下,说“我一开始就没想过把这驻颜霜铺开来卖,所以,前期不过是为了提升这东西的知名度广为宣传,甚至我亲自上场来现身说法,既然现在知名度够了,咱们就得让这东西不好买,才行。” “这是为何呀?”秋乏也加入疑惑大军。 一旁的冬虫怯懦地说“小姐,你是为了筛选客人吧。” “筛选客人?”小桃和秋乏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猜对啦!”苏孟双手一击掌,“我就是想主动过滤掉一些客户。” “啊?”小桃依旧摸不着头脑,秋乏则是陷入思考中。 “既是如此,小姐,这儿有一份预定,我猜,你会喜欢。”一直没说话的春困终于开口了,她递给苏孟一份单子。 接过单子,仔细阅读了上面的内容后,苏孟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声“好”。 小桃好奇地从苏孟手中拿过单子,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直接叫出声 “我的妈呀!皇后娘娘竟然在我们这美梦成真下了订单,要买驻颜霜!” ------题外话------ 苏孟都说了人家并不想做什么商业巨鳄啦,人家只是想做一个情报贩子 。 第六十三章:又惹官司(一) 皇后娘娘在美梦成真订购驻颜霜的消息在苏孟等人并未主动宣传的情况下竟不胫而走了,一时间上都城内的官家夫人小姐们排着队来店里购买驻颜霜,甚至好些普通家庭的女孩儿都咬牙凑钱要来买。 莫名其妙卷入一场供不应求的商业车轮战的苏孟,叫夏草把店里所有驻颜霜现货都收入仓库里,同时挂上“一日二十单”的牌子,再告知所有排长队抢购的顾客,持有贵宾卡的顾客可优先购买,普通顾客就排号,等到了自己的号才可以购买。 听到这个消息,门内外的顾客都急了眼,大吼着“怎么这样做生意”,但是却一个都不愿意离开,巴望着其他人能够直接放弃,这样自己的号数可以再往前更进一步,结果呢,所有人都抱着这种想法,嚷嚷了半个时辰,店外的长龙不见得短了一截。 安抚好几位怨气最重的官家太太,春困刚想去二楼歇一口气,却不料袖子被什么东西扯住,回过头一看,有个身穿粗布麻衣的老头正死死盯着自己。春困本还疑惑着对方的身份,老头唤了一声“二妮”,春困当下就变了脸,整个人都定住了。 “二妮,有人给俺说你在上都城混得可好啦,俺还不信,今儿来一看,嘿,还真是!”老头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穿着和言行举止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俺看你现在,应该是发达啦,那你手里边,应该有不少银子吧?” 老头直接挑明了自己此次来就是奔着银子来的,毫不拐弯抹角。 春困脸有些烧,自觉在这儿说话不太好,就想挣脱老头的手去到二楼。老头误会了以为春困要跑,立马大声嚷嚷起来“哎哎哎你干啥呢?俺是你爹,咋地,爹和闺女说说话都不行吗?俺是坏人吗?还是说,你看不上你这破落爹?哟,来了这上都城,连爹都不要啦?德行!” 因为这老头的话,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春困身上了,带着各种揣测的目光都往春困身上扫射,似乎要把她扒光一般。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都能镇定自若的春困,此时此刻都有些招架不住。 正在春困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苏孟出现在一楼,将老头拽住春困袖子的手掰开。 “老爷子,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年轻姑娘拉拉扯扯,这样传出去害怕糟蹋我店里姑娘的名声。您呀,还请自重。” 小桃趁着苏孟说话的空隙把春困护在身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将春困和那老头隔开。 “这位姑娘是……”老头指着苏孟问。 “本姑娘是这家店铺的掌柜,也就是春困姑娘的老板。老爷子有什么和春困姑娘相关的事儿,可以和本姑娘说。”苏孟朝着二楼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老爷子,这儿人多嘴杂,不如咱们去二楼好好聊聊。” “俺不去二楼。”老头憋着嘴瞥了苏孟一眼,“谁知道你们在没在二楼有没有埋伏。再说了,这儿人多,可以给俺做个见证人,俺去二楼,那没旁人在,俺说啥都不顶事儿。” “老爷子,本姑娘劝你一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本姑娘好声好气说一句‘请’,你若是再在这儿胡闹不听招呼,休怪本姑娘叫人把你轰出去。”苏孟收起笑脸,面露凶色。 老头眼珠子一转,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嚎起来“没有天理呀!六亲不认呀!无情无义呀!来个人给俺做主呀!俺的闺女不认俺,还要轰俺走人!” 这老头使的这招可真够下三滥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不孝的帽子一顶一顶给春困扣上,现在苏孟想把他赶出去都困难。 正发愁着,只见一道白色的倩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拎着老头的衣领子就直接拖了出去。 “哎哟——”那老头在地上滚了三个跟头才停下来,一稳住就立马哎哟连天,还问是谁干的。 “本姑娘把你丢出来的,怎么着?”徐媛拍拍手上的灰,一脸嫌恶地站在门口,单手叉腰,居高临下地对老头说,“本姑娘是这家店的老主顾了,今儿就是来买东西的,你在店里大声嚷嚷破坏本姑娘买东西的兴致,本姑娘耳朵都听烦了。我告诉你,要是本姑娘的耳朵因为你而出了什么问题,那还请您老去将军府里赔罪,看您老到时候怎么说。” “不错,本姑娘今天本来也挺高兴的,结果被你这么一搅和,也烦了。”钱小佳也站出来,面露不愠,扭过头对着苏孟就开始批判起来,“我说苏掌柜,贵店的门就这么好进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若是这样,下次再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坏了顾客买东西的兴致,那你还做不做生意呀?” 苏孟只愣了三秒就立马反应过来,连说三个“不好意思”“对不住啊各位,是孟娘想的不周到,坏了大家购物的兴致,孟娘现在就加强安保措施,不等明天,现在就加强。小桃!” “在呢!”小桃的脑袋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小姐您吩咐。” “回一趟苏府,让瑟尔把家丁拨一批过来先守着,再去仆役所招几个身强力壮会功夫的男子来店里做保安,遇到那些不买东西来找事还不听奉劝的人,直接打一顿丢出去,看他们还敢不敢造次。”话是说给小桃听,但苏孟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地上那老头,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好嘞!小桃现在就去!”拨开人群,小桃飞跑了出去,路过老头的时候狠狠瞪了老头一眼。 “俺算是看明白了。”老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目光转向羞得抬不起头的春困,往地上“呸”了口唾沫,“杨二妮,来了上都城,长能耐了,学会联合外人来对付你爹了。这叫啥,这叫不孝!咱们南国,不孝,它就是罪!俺告诉你们,不要以为俺是庄稼汉就不懂这些。俺是杨二妮的亲爹,没有俺那就没有她,她就得孝顺我,女儿孝顺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今儿俺不过就是过来认个亲,你们就这么对俺,这样的女儿,不如当初生下来直接丢尿桶里淹死得了!俺现在就去告官,你们给俺等着!” 撂下狠话,杨老头又啐了一口,转身就往府衙走了。 即便是知道府衙是秦风的主场,苏孟手心还是捏了一把汗,毕竟在这个朝代,不忠不孝那可是重罪,即便是不知道春困和这杨老头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但是真打起官司来,自己不一定就能站住理。 想到这里,苏孟额头的汗珠更密了。 天儿冷,风呼啸着往人的衣领、袖口钻,被这么一吹,苏孟额头一凉,瞬间想通了一些事儿。她扭头对陷入深深恐慌的春困说“春困,你先不要慌,你陪我回苏府一趟。路上,你先给我说一下,你的过去是怎么回事儿。” 春困抬起那张被委屈臊得通红的脸,点了点头。 。 第六十四章:又惹官司(二) 秦风瞧着站在堂下的苏孟,五官都拧做一股麻绳,尤其是那双眉毛,生生把两眉之间挤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来,估计放上一枚铜钱都能夹住。 苏孟自知自己作为朝廷一品命官之女三番两次出现在府衙的公堂上确实有些不妥,虽说她知道秦风是叶临风的人,但要是秦风表现出明显的偏袒她反而更加介意,生怕他人知道这层关系。因此,苏孟把头埋得低低的,俨然一副做错事儿的小学生模样。 和苏孟这副内心有愧不敢见人的态度截然相反,杨老头作为原告气焰是相当嚣张,头昂起来的角度都快成直角了,两只手交叉抱胸,右腿还一直在抖,那架势好似府衙是他家开的一样。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秦风例行公事,先问杨老头要告什么。 “大人,草民要状告草民之女杨二妮,不愿赡养家父,实属不忠不孝!”杨老头直接跪下给秦风磕了三个响头,可把秦风吓了好一跳。 “既是如此,那苏姑娘你来作甚?”秦风拍了一下惊堂木,故意装出一副发怒的模样,“无关人等就不要出现在公堂之上,速速退去。” “别急呀大人,草民还要状告这位姓苏的姑娘!”杨老头一听秦风要苏孟退下,急忙补充,“草民要告这位苏姑娘对草民恶语相加,还怂恿草民女儿不认草民,更是指使人将草民打伤!” 听着这杨老头对自己的指认苏孟还真是哭笑不得。且不说苏孟从头到尾都没有叫春困不认他,更没有指使钱小佳和徐媛动手,光是“恶语相加”这一条都够苏孟笑一天了。苏孟确认过,她绝对没有说过什么脏话,哪怕说了又如何,难不成在南国说人一句不好都能被定罪?苏孟还真是无语扶额。 判台上的秦风脸色不比苏孟好看几分,他也被这杨老头的状词搞得不好接话,左思右想,继续问话得了。 “刚才你说的那几项罪名,在南国法律上都没有确切的惩罚,即便是那不孝不养的罪名,也顶多苛责被告人赡养老人,严重者视情况罚款。所以,本官问你,你现在想要被告怎么做?” 秦风懒得和杨老头兜圈子,直接叫他说明目的。 “大人,草民要杨二妮每月给草民十两银子的赡养费,草民生疮害病的开销都由杨二妮承担,每月若是有什么额外花费也由她承担,至于这位苏小姐,草民要她当众对草民赔礼道歉,还要她赔偿草民一百两的医药费。”杨老头也不含糊,直接把自己要的一一说出。 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都异口同声地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而后议论声鹊起,无一例外不在指责这个杨老头贪心太重,一个月要赡养费十两银子已经是天价了,竟然还要苏孟赔偿一百两,怕是想钱想疯了。 春困听到杨老头的开价整个人都怔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眼眶情不自禁地红了,不安地看了苏孟好几眼,低声说着“对不起小姐”“连累小姐了”之类的话。 苏孟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春困无需多言。看到苏孟这个手势,秦风知晓她应该有主意了,便大力拍了下惊堂木,让群众们安静下来。 “大人,您不能只让这位原告说话,不让我们这些被告说话,对吧?”苏孟第一句话就把秦风架起来,这倒给了秦风让她辩解的机会。 “本官怎么可能不让你说话!”秦风再次拍下惊堂木,这一举动看得杨老头面露三分得意,“那现在本官就让你说,看你有什么好抵赖的。” “大人,民女说的都是实话,何来抵赖一说。”苏孟笑嘻嘻地走近秦风,对他挤挤眉,收到秦风不耐烦地回应后,苏孟再走到杨老头面前,问他“这位老人家,您说您要告杨二妮不忠不孝,不赡养您,对吧?” “没错,俺就是要告她这个丧尽天良的白眼狼!”杨老头对着春困吹胡子瞪眼,看着好似要扑上去吃了她一般。 “对,这就对了。”苏孟两手一拍,再踱步到春困面前,笑了,“可是呀老人家,我们春困姑娘,根本就不是您的女儿,非亲非故,那何来需要赡养你的说法?” “你放屁!”杨老头指着苏孟就开骂,全然不顾秦风在判台上狂拍惊堂木,最终还是衙役出面将杨老头给制止下来。 看到这场景,春困不禁为苏孟捏了一把汗,自己老子什么德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是苏孟再说了什么刺激杨老头的话,她还真怕杨老头直接动手。 “怎么骂人呢老人家?”苏孟歪着脑袋皱着眉,竟流露出几分痞气,“我还没说到重点呢。瑟尔,把东西给秦大人和在场诸位朋友看看。“ 人群中走出一位个子极高、长相和南国人完全不一样的中年男子,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呈给秦风。 “这是……”秦风拿起纸,看向苏孟。 “这是我们美梦成真店员春困姑娘的卖身契,她在十六年前,也就是五岁的时候,已经被她亲爹给卖了。大人,那卖身契上面有时间,您可以看看。既然卖身契都签了,那春困姑娘可是和这位原告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大伙说说,是不是有这个理?” 本身杨老头那段要钱的言辞就激起群众的反感,现在还听到他把五岁的孩子都卖了这一说,更是让人群愤概,苏孟刚说完,大家就怒声讨伐起杨老头来。 “即便是有卖身契,那也不能割断父女之间的关系!”杨老头继续诡辩。 “老人家,您识字吗?”苏孟把卖身契从台上拿下来放到杨老头眼前,“这上面白纸黑字写清楚咯,从此契约生效开始,春困姑娘就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这可是您当初自己画了押的,现在又来扯什么不能割断父女之间的关系,这不是违反契约吗?再说了,您这会儿冒出来要春困姑娘赡养您,可是请问您尽到做父亲养育孩子的责任吗?怎么,春困需要抚养的时候您卖了她,现在能挣钱的时候您跳出来把她告上府衙要求她赡养您,不耕耘只想着收获,一本万利的买卖,您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呀!”苏孟越说越激动,把那杨老头逼得节节败退。 “你,你,你!”杨老头手指颤抖着,指着苏孟却又说不出话来。 “至于您告我打您,不好意思,把您扔出店铺的是小店的客人,不是我怂恿或是指使的,您呀横竖都告不到我。恶语相向这一条,民女倒还想问问秦大人,咱们南国律法里面针对这个有说什么惩罚机制吗?” 秦风略做思索,摇摇头“本官也算是熟读律法,还真没看过有说恶语相向的惩罚的。” “所以呀,本案该怎么判,秦大人应该心中已有定论了吧?”苏孟福身行礼,想趁热打铁把事情了解了。 秦风颔首,对着杨老头说“老人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杨老头落了败,耷拉着脑袋,露出一副孤苦无依的样子,他摇摇头,对着春困就抹眼泪“二妮呀,俺知道你恨你爹,可是俺当年确实是穷得揭不开锅,才想着卖了你的。现在你几个弟弟都大了,该娶媳妇了,俺没钱呀,没钱就娶不了媳妇,你忍心看着你亲生弟弟打一辈子光棍,忍心看着俺们杨家绝后吗?” “笑话!有手有脚怎么不自己去挣钱,还要姐姐来贴钱娶媳妇?”苏孟越听火气越旺,“现在没钱娶媳妇要姐姐支援,将来养孩子肯定也要姐姐掏钱,说不定一家子吃喝拉撒都要来吸姐姐的血!怎么,女儿就是生下来就得养活一大家子人,连同弟弟们的家人都得养吗?再说了,你们杨家绝后又是如何?难不成你们身上流的血不一般,非得传下去?既然这么不一般,那怎么连媳妇都娶不了?我说你们要点脸行吗!” 这般有违常理的话从苏孟嘴里一阵一阵地冒出来,可把小桃和春困吓得够呛,秦风虽知道苏孟厉害,但也没想到她会这般厉害,又是把惊堂木拍起,宣布罪名不成立,叫衙役把他们带出去。 出了府衙,苏孟的怒气还没有消去,她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那些个男子,她恨不得上去揍他们一顿,问问他们有没有女儿,对女儿好不好。 小桃紧紧跟在苏孟身后,生怕她一时想不开真去和别人打架,那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小姐……” 春困小声唤了一声,双目满是悲伤,上牙紧咬着下唇,似乎是有难言之语。 “春困,难道你……”看春困的表情,苏孟大概猜到了春困的想法,原本怒气冲天的整张脸瞬间冷如冰霜,“你可想好了,如果你去支助你那几个弟弟,美梦成真就不会有你的位置。” “小姐。”春困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直接跪了下来,“春困感谢小姐这段时间对春困的照顾,小姐从来不把春困当成下人,从未苛责打骂春困,今日甚至还帮春困出头,小姐对春困的恩情,春困没齿难忘。可是,可是小姐……”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不好的话什么的不想再听了。”苏孟直接打断了春困,“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思考,想好了,再告诉我。小桃,还要瑟尔,你俩陪着春困回去吧。” “那小姐你呢?”小桃问道。 “我?”苏孟望向远处,难得一见的忧郁之色在她脸上浮现,“我想一个人到处走走,散散心。” 。 第六十五章:风波再起(一) 自从穿越到南国起,苏孟早就有了要接受这个朝代对女性满满都是恶意的心理准备,但是她过去的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养父苏达对自己既是尊重又是爱护暂且不论,遇到的女孩子也都是在有爱的家庭中长大的,田盼盼有哥哥爱护,徐媛更是徐将军的掌上明珠,赵雪儿即便是庶女也是在蜜罐子里长大,因为这些女性朋友都没怎么受到男权社会的迫害,苏孟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在普通的人家中,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的女孩从呱呱坠地开始就一直在为家庭做出牺牲,在为父兄铺路,他们的出生就是为了帮扶这个家庭,一旦需要践踏他们的人生来换取父兄的利益时,没有人会有半点犹豫,就算是被掠夺人生的女孩本人,心中有不甘又能如何,到最后,不管是出于对家庭的感情、对家人的责任,还是对社会的逆来顺受,都会自然而然地接受,以为他们这样做就是正常的,是正确的,是天经地义的。 谁能站出来告诉这些女孩,不,你们不需要被亲情绑架,你们不需要牺牲自己的人生,你们也可以享受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你们有权利对这些满口“三从四德”的自私之人说“不”! 想到这里,苏孟的眼眶泛红,她努力地把眼泪憋回去,不叫大街上的行人看到自己此时窘迫的一面。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苏孟居然走到了宫门附近,她看了看天,觉着这会儿苏达该“下班”出宫了,便立在宫门外,等着苏达出来。 不多时,宫门大开,好些个身穿朝服的官员走了出来。 今日特别扎苏孟眼的是,这些身穿朝服的官员无一例外全是男子,这让苏孟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讥讽起来。 “孟儿,你怎么在这儿?” 结果竟然是苏达先看到正在出神的苏孟,率先朝她走了过来。 “爹!”苏孟回过神来,叫了苏达一声,“孟儿今儿有点心事,想和爹说说话,就来宫门等您出来。” 苏孟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叹了口气“都说女儿是爹的小棉袄,爹今日总算是感受到这句话了。一出宫门就有家人来接,这感觉还不错。孟儿你要说什么,咱们路上边走边说吧。” 听到苏达这句话,苏孟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唇。看来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之前真的做得不够好,从来没有说来接过一次苏达,总算是来了一回,还是有了心事过来想找他排遣心忧,以后还真得抽出时间来接苏达下班,让他这个做老父亲的心里头乐呵乐呵。 正打算和苏达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却不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哎哟苏大人,您可先别走呀您!” 这声音,苏孟不用转身就知道定是个宦官。 果不其然,拿着拂尘的曹公公一把扯住苏达的袖子,不叫他往前走一步。 “曹公公?”苏达一脸诧异,“您怎么这般着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哎呀苏大人苏太傅,皇上正在考七皇子功课呢,发现这七皇子是这儿也不会那儿也不对,现在正在发火呢!说是要您赶紧进去,看看平日里是怎么教的七皇子。”曹公公边说边把苏达往宫门方向拽,生怕他跑了。 “曹公公,你且放手,本官自己会走,现在就进去。”苏达将曹公公的手拿下,“容本官和小女说个话。” “苏小姐一起进去不就得了吗?”曹公公放开苏达,转过头冲着苏孟说道。 “我?”苏孟手指着自己,茫然道。 “对呀!您跟着苏大人一块进去就成。” 还不等苏孟回复,曹公公直接上前把苏孟也往宫门里拽,等苏孟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宫内了。 什么时候,进宫变得这么容易了? 苏孟秀气的双眉轻蹙,觉着这事儿有点古怪。 被曹公公强行拉进宫之后,苏达跟着曹公公去了御书房,苏孟则是没有任何安排。百无聊赖之下,她凭借着上次去东宫的记忆,准备去找太子妃聊会儿天。 宫里的路倒是直来直去,没什么歪歪扭扭,眼瞅着东宫就在前头,苏孟发觉背后有人正跟着她。 好巧不巧,这个时间这条道上竟没有一个宫女太监经过,要是被跟踪的人灭了口,怕是得过一宿自己的尸体才会被人发现。有了这个念头,苏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假装手帕不小心掉在地上,苏孟趁着蹲身捡手帕的空档,直接一跃飞到宫墙上,出乎她意料的是,这笔直的大路上竟空无一人,正当她纳闷之时,感受到身后一股热量,袖子里的飞刀还没有使出来,脖子上就传来一阵凉意。 竟然还是被跟踪之人抢了先,现在这匕首架在脖子上,苏孟动弹不得。 “常乐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苏孟竭力冷静下来,幽幽说道。 “噢,苏小姐竟知晓是本王?”刘熙淮把匕首收回,拎着苏孟从墙上飞回地面。 落了地,苏孟一个回旋从刘熙淮的桎梏中解脱开。定睛望着面前这位面无表情的王爷,苏孟笑了“常乐王爷用的匕首花纹极为别致,是北国皇室才能镌刻在刀具上的花纹。在这宫里,参加过当年那场南北之战的皇室成员,除了太子,就是王爷您了,臣女猜测太子应该没这种跟踪他人的兴趣,所以,就斗胆猜了一下是您,可巧,被臣女猜中了。” “哼。”刘熙淮只是勾嘴一笑,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不满,看来心情还不错,“那苏小姐的意思,是本王就有这种跟踪人的兴趣吗?” “诶,王爷,这话可是您说的,不是臣女说的。”苏孟急忙撇清,瞧着刘熙淮并没有再说什么,苏孟想再得寸进尺一点,“不过王爷您为何要跟在臣女后面呢?”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跟在你后面啦?”刘熙淮直接把问题丢回去给苏孟,“再说了,本王就住在这宫里,这皇宫就是本王的家,本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苏小姐来本王家里到处转悠,还说本王跟着苏小姐,这可是諠客夺主呀。” 自知说不过刘熙淮,苏孟也不想和皇子们吵架,便耐着性子给刘熙淮福身行了个礼,说“臣女告退”,便转身继续向着东宫走去。 “等等,你去哪儿?”刘熙淮叫住了苏孟。 “去东宫找太子妃呀?王爷这是不许臣女去吗?”上次和太子妃聊天苏孟得知太子妃和刘熙淮肯定关系非一般,现在在去东宫的路上偶遇刘熙淮,很难不把这两人再次联系到一起。苏孟感觉自己那颗八卦之心跳得飞快,但是又碍于对方身份,只好旁敲侧击地问问。 “苏小姐就不用去了,再过一个月太子要纳侧妃,太子妃忙前忙后的,这会儿应该正歇息着。”刘熙淮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 “太子侧妃,已经定下来啦?”苏孟秀眉皱起,眼睛里的光也黯淡了几分。 瞧着苏孟脸上的表情,刘熙淮玩味一笑“怎么,苏小姐是因为太子侧妃不是自己而心有不甘吗?” “怎么可能!”苏孟不假思索地否认,但是很快,她语气又变得哀怨,“臣女只是难过,替太子妃难过,替天下女子难过。” “噢,本王倒是不懂了,苏小姐你在难过些什么?” “王爷,您不是女子,您不会懂的。”苏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是吗?” 刘熙淮眯起眼睛,“那苏小姐可以给本王好好聊聊,本王倒是想听听,苏小姐难过的事儿,本王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题外话------ 苏孟,执着于吃刘熙淮和各种女性角色的瓜 刘熙淮,执着于将苏孟和刘熙垣强行凑cp 延安你俩谈个恋爱怎么这么麻烦? 。 第六十六章:风波再起(二) 看着茶杯里袅袅升起的水汽,听着周边树上时不时传来的两三声鸟啼声,苏孟始终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极为不现实。此时此刻,她,苏孟,正和六皇子常乐王爷刘熙淮同坐在一个凉亭内,没有打架,没有斗嘴,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说说话,而且还有热茶可以喝。 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苏小姐是不打算告知本王,你到底是在难过些什么吗?” 见苏孟一直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发呆,刘熙淮抿了一口茶,悠然说道。 “不,不是的。”苏孟眸子动了动,“臣女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呵。”刘熙淮放下茶杯,对苏孟做出一个请讲的手势。 苏孟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瞧着宫墙隔成的四四方方的灰暗天空,开了口“王爷您认为,这宫里的女人,幸福吗?” 刘熙淮眉头皱起,想必是没有预料到苏孟会问出这种问题。 “臣女认为,宫里的女人,都不幸福。”没有听到刘熙淮的回答,苏孟倒是自己回复了自己,“贵为皇上的妃子又如何,终究只是众人中的一个,所得到的爱也不是独一份,必须与其他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争风吃醋,工于心计,不过就是为了多得到一丝一毫的宠爱。得宠的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以为自己就是心尖尖上的那一个,可一旦不得宠了,那在宫闱里守着月落见日出的孤苦感,怕是更折磨人的吧。但是要是从未得宠过,那就是耗了一辈子在这四方田地里,未曾被爱过,也不懂爱是何滋味,就这样一辈子过去了,岂能不恨?妃子尚且如此,那宫女些不就更惨了?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进的宫?是他们爹卖了他们进来,还是他们为了让家里的弟弟妹妹吃得上一口热饭自己进来?能懂他们悲哀的,怕是只有那些听了无数女子深夜独白的枯井了。” 此时已是深秋,虽说宫里的园丁已经将所有的枯枝败叶都修剪裁去,但满目的萧瑟之景却无法粉饰。一阵秋风掠过,寒意绕上了苏孟的身子,她忍不住颤了颤。 “茶都快凉了,重新倒一杯吧。”刘熙淮将苏孟面前的茶杯端起,往凉亭外做了个泼水的动作,然后将茶杯放回原位,满上热茶。 “苏小姐刚才说的,本王都懂。只是,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些女子不是都自己选择了要进来,不是吗?那些妃子,寞守空闺又如何,他们能够在皇上身边留有一席之位,娘家人也因此得到了很多好处,以一个人的寂寞换取了一个家族的富贵荣华,这交易,不算亏啊。再说那些宫女,一辈子搭进来是没错,可是他们的家人能够吃饱饭,他们也算有了一个遮风挡雨处,留在宫外,说不定全家都得饿死,这样的结果,苏小姐会觉得比他们进宫更好吗?”刘熙淮起身,背对着苏孟说出这番话。 “所以说,王爷认为,不管是做妃子利好娘家,还是做宫女养活本家,女子的牺牲,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吗?”苏孟双拳紧握,头埋着,竭力忍着愤怒。 刘熙淮转身,俯下身子,凑近苏孟,说“没有谁的牺牲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本王刚才的表述有些不对。这么说吧,本王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可以同苏小姐一般将自己的感受放在首位,做自己想做之事,不会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将自己一生都搭进去,但是也可以如太子妃一般,因为爱,而选择接受丈夫的一切。苏小姐自己命好,有一个不需要卖女求荣的父亲,可以过得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就误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和你一样可以有无数个选择。苏小姐,你可知‘何不食肉糜’这句话?” 何不食肉糜? 苏孟慢慢抬起头,看着刘熙淮的眼睛,愣住了。 是的,不管是程舒梦还是苏孟,都从未因为吃不饱肚子而忧愁过,也从不需要她牺牲任何,日子过得太舒适,以至于她误以为所有女子都可以毫无牵挂地做出“自私自利”的决定,可是,在南国,有无数个同春困一样来自贫苦家庭、需要帮扶兄弟姊妹的女子,也有无数个因为“爱”而奋不顾身站在丈夫身后接受一切不公的女子。她不愿意做的事儿,不代表其他人就不准做,她不屑于做的事儿,不代表其他人做了就是罪过。这一次,真的是她太想当然了。 见苏孟脸上愁云密布,刘熙淮知道他刚刚说的话有些太直接,便用手抬起苏孟下巴,叹了口气,温和说道“本王明白苏小姐的心思,你无需太过自责。如果真的想帮助千千万万的南国女子,苏小姐可以考虑多开一些类似于美梦成真这样的店铺,让更多的女子都能来做店员,甚至也跟着开店,这样女子在走投无路之时,还能多一个选择,拥有一技之长,或是有一个赚钱的去处,不至于只能靠给别人做小妾或是做丫鬟才能活下去。” 这番话犹如拨开乌云的太阳一样将所有阴晦都驱除,苏孟顾不得她和刘熙淮靠得如此之近,更忽视了刘熙淮正挑着她下巴这个姿势有多暧昧,直接双手握住刘熙淮的手,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放射出欣喜的神采。 “王爷这话说得甚好!臣女知道该怎么做了!” 话音刚落,苏孟直接一个猛子站起来,头顶差点撞到刘熙淮的下巴。在凉亭里转了几圈,苏孟已经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干些什么了,她对着刘熙淮福身,狗腿地说了句“王爷,臣女第一次觉得,您真是太有想法了!而且,王爷您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示出对这些女子有任何轻视,您的人品,是大写的好!而且,臣女觉得吧,”苏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王爷您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什么?”刘熙淮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苏小姐的意思是,你之前其实很讨厌本王?”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的苏孟立马涨红了脸“这个,王爷,您应该也不喜欢臣女吧,所以就,彼此彼此。那个,估摸着时辰,家父应该已经从御书房出来了,说不定这会儿正到处找臣女呢,臣女就先走了,王爷有空就来美梦成真坐坐呀!” 根本不等刘熙淮回话,苏孟直接脚底抹油——跑了。 看着苏孟的背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刘熙淮冷峻的面容舒缓下来,他咂咂嘴,喃喃说道“看来这个苏孟,好像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来到御书房门口,苏孟接到了苏达,问起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儿,苏达只是摇摇头,示意苏孟先不要问,等出了宫再说。 马车上,苏达终于告知苏孟他被曹公公叫进去后发生的事儿了。 出乎苏孟意料的是,皇上只是简单问了一些七皇子刘熙莱最近的功课情况,甚至还对苏达的突然出现表现出一丝惊讶。 “也就是说,曹公公叫爹和孟儿进宫,其实是找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苏孟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曹公公,怕是来拖延时间的吧?” 苏达点点头“爹也是这样认为。可是爹奇怪的是,曹公公为何要孟儿也跟着进宫,按理来说,孟儿这个时候自行回去即可。” 这也是苏孟一直纳闷的一点。结合春困遇到的这档事,再把时间往前推一点的话……苏孟突然想到什么,大喊一句“糟了”。 “孟儿,怎么了?”苏达吓了一跳。 “给皇后娘娘准备的驻颜霜!” 苏孟终于想通了,从杨老头的出现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驻颜霜来的。 ------题外话------ 苏孟王爷心思透亮体察民情尊重女性,实乃南国男子典范 刘熙淮笨蛋苏孟比想象中有趣,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延安你俩闭嘴好好谈恋爱行吗?好不容易能够在不动手的情况下聊聊天,火花呢?说好激情四射的火花呢? 。 第六十七章:主仆 马车刚抵达美梦成真,苏孟就瞧见一大堆人围着大门,似乎是在看什么热闹。 “对不住,请让一让!”苏孟从人群中挤进去,前脚才踏进屋子,就看到小桃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嚎,春夏秋冬四个姑娘站在旁边面色凝重,就连一向沉着冷静的瑟尔都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这是怎么啦?”苏孟皱着眉头,先把小桃从地上扶起来。 “小姐!”小桃抱着苏孟又开始嚎头大哭,“小姐诶——” “瑟尔,你来说。”瞧着小桃现在这样应该也解释不出前因后果来,苏孟只能寄希望于瑟尔给她说明了。 瑟尔看了一眼春夏秋冬四个姑娘,咬牙道“小姐,我和小桃、春困从府衙回来的路上被一个驾马车的汉子缠住,非说我们的马车撞了他,迫不得已和他争执了好一会儿,结果回到店里发现,库房里面所有的驻颜霜,都被人加了碳灰,全都被毁了。” “什么?全部都吗?”苏孟的眉头皱得更深,看来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一旁的小桃又忍不住抽抽搭搭起来“小姐,现在驻颜霜,驻颜霜都没了,咱们怎么去,怎么去宫里给皇后娘娘交待呀?” 一听到小桃这么说,苏孟更头疼了“容我好好想想对策。对了,夏草、秋乏,还有冬虫,你们仨当时都在店里,有看到谁靠近仓库吗?” “这个……”夏草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小姐,我一般都不在一楼接待客人,所以,我不知道……” 想来也是,夏草性格内向,一般都不在前台做接待工作,都是在二楼设计室里看图纸,苏孟也不为难她,转向秋乏和冬虫,问问他俩有无发现。 “没有……”两人都摇摇头,说明当时的情况,“当时不知怎么回事,客人来的极多,我俩都忙着接待客人,都没心思去注意仓库那儿的情况,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苏孟沉默了,她知道在没有摄像头和监控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获知是谁去仓库做的这些事,再怎么问他们仨,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到沉默的几人,春困站了出来,一脸歉意地对着苏孟说抱歉“小姐,这事儿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爹去府衙告状,小姐也不会去府衙,也不会被人浑水摸鱼……” “行了,这事儿不怪你。”苏孟抬抬手,打断了春困的道歉,“你爹这次出现肯定是有人事先安排好了的,就算不是你爹来这一出,那说不定来的是小桃的或者是冬虫夏草的爹娘,算不到的。这事不怪你,就不要再哭丧个脸了。” “可是,可是小姐您怎么去皇宫里给皇后娘娘交差呢?”春困依旧心怀歉意,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孟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一圈,说“没事,我自己还有一瓶驻颜霜,那瓶我几乎没有用过,跟新的一样,平时就放在办公室里,每次都忘了抹。进了宫见到皇后娘娘,我就对着她实话实说,看看她嫌弃与否。如果不嫌弃,就是最好,若是嫌弃,那我再做了送进去。我想,只要态度真诚,皇后娘娘不是不讲理的人。” 听到苏孟这样说,几位姑娘脸上的忧愁才缓解了几分,不过苏孟还是看得出来,他们没有真正的放心,大概是因为这次要见的是皇后娘娘,始终害怕出了差错,会掉脑袋吧。 是夜,苏孟在后院练拳到亥时,比平日里多了半个时辰。待她打完收拳,在她背后站了良久的人影才开口了。 “孟儿,你有心事?” 苏孟早就注意到是苏达来了,所以才会这般从容地练完功。 “嗯。”苏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 “白天的事儿爹听瑟尔说了,那个杨老头肯定是被人指使来的。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夫,不仅知道报官,还能一一数出那些罪状,更别说他头一遭来上都竟然能够在不问路人的情况下都能找到府衙,想必,定是有专人给他编过话,还带了路吧。”苏达沉吟道,“这件事,怕是宫里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而且宫里的那位,地位还不低,曹公公这样的级别,都愿意帮她跑腿。”苏孟眸子暗了几分,似乎是在想事情。 “孟儿已有主意了?”看出苏孟没有要求救于自己的意思,苏达猜测她已经心有对策。 苏孟颔首“算是吧。只是,一想到自己身边就有内鬼,还是挺膈应的。” 翌日,苏孟来到美梦成真,拉开办公桌的抽屉,苏孟拿出那瓶从外观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驻颜霜,她瞳孔缩紧,叫小桃把春夏秋冬四个姑娘喊进来。 看着四个姑娘都进来了,苏孟把驻颜霜拿出来,拧开盖子,放到桌上。 “这瓶驻颜霜开封有一些日子了,我害怕变质,本来应该我自己试用的,但是我皮糙肉厚也不是敏感肌,所以试不出什么效果,就叫你们四个进来,取出一点抹在脸上,看看会不会起什么反应。”说完,苏孟把瓶子举起来,对春夏秋冬招招手。 春困、夏草和冬虫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擦擦手抠了一小坨出来抹到脸上,只有秋乏半天都没有动手,还杵在原地。 “秋乏,你的皮肤是最为敏感的了,你来帮我测试一下。”苏孟举着驻颜霜的手臂伸得直直的,示意秋乏上前来。 秋乏咽了口唾沫,满满走上前来,她接过驻颜霜,用食指挖出很小一块,却迟迟不肯上脸。 “怎么啦秋乏,你平时不是最爱美的吗?这驻颜霜你可是最想要的,之前小姐没有分给你你还生了好久的气呢,今儿怎么不愿意涂啦?”秋乏不说话,小桃就成了这儿话最多最活泼的人,她看着秋乏的异常举动,连连追问。 其他几人也诧异地盯着秋乏,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众人的注视下,秋乏手指颤抖着靠近了自己的脸部,但在驻颜霜的膏体碰到皮肤的时候,她还是将驻颜霜抹在衣袖上,直接跪倒在苏孟面前。 “小姐,秋乏不愿涂这驻颜霜,小姐不要逼秋乏了。”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秋乏,完全不明白她这是在干什么。苏孟别有深意地望了秋乏一眼,身子重重地靠在靠椅上,叹了口气“你为何不愿涂呢?是害怕毁容,对吗?” “毁容?”一听这个词儿,刚刚抹了驻颜霜的三个姑娘脸都吓绿了,要不是秋乏还跪在地上苏孟又板着个脸,他们绝对第一时间冲出去洗脸了。 被戳中要害的秋乏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 “我还是不敢相信,我最信得过的几个姑娘中,竟然会有内鬼。” 不顾春困等人吃惊的目光,苏孟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昨天我刚回来就发现不对劲了,夏草和冬虫两个人都是一脸焦急与自责,而你却是埋着头不敢看我,好似做贼心虚一般。再说这驻颜霜放在仓库的哪个位置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旁人就算知晓位置,但是也无法在偌大的仓库中不翻动其他物什的情况下精确地找到驻颜霜同时毁了他们,但是昨天我和瑟尔查看过,仓库可是一点都没有被翻动的痕迹,看得出来,做这件事的人肯定很熟悉仓库里每一个物品摆放的具体位置。夏草一直在二楼,若是要偷偷下来必须要走过这楼梯,但是刚好五天前这楼梯出了点小问题,上上下下的时候会发出巨大声响,她要想‘偷偷’下来怕是也难;冬虫则是在店外维护排队的秩序,如果她从店外到仓库再毁掉那驻颜霜肯定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外面的队伍很容易起骚动,所以也不太可能。算来算去,就只有一直在屋内接待客人的你,是最有机会借着去仓库取货的机会毁掉驻颜霜的了。” 秋乏依旧埋着头,不置一词。 “当然,以上只是我的推测,我始终愿意相信不是你干的,或者你是无意之中干了这种事,所以我昨晚上故意说办公室里还有一瓶驻颜霜,就是想试探你到底会不会一错到底。没想到呀,你还是要毁掉这瓶驻颜霜,你还是想要毁了我。”苏孟说完这些,闭上了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小姐,猜的都对。” 良久,秋乏终于开口了,“秋乏无话可说,这一切,都怪秋乏鬼迷心窍,竟然连自己的主子都要背叛,秋乏对不起小姐,所以,秋乏会自行了断。” 还不等苏孟站起来,秋乏直接上下牙用力一咬合,待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后,身子开始剧烈颤抖,整个人倒向一边,双腿还不断抽搐。 “赶紧撬开她的嘴巴,让她吐出来!”苏孟从办公桌后跳出来,一个箭步扶起秋乏,“你不要命了吗?竟然在嘴里藏毒!” 小桃几个被这么一吓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苏孟在努力掰开秋乏的嘴,无奈秋乏牙关咬得死死的,苏孟不管怎么掰都无济于事,不过是弹指一瞬,秋乏的身子就停止了抽搐,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一股暗红色的血沿着嘴角流了出来,刚才还拽着苏孟胳膊的手也无力地垂下,触到冰凉的地板,再没有半点的动静。 苏孟还保持着抱住秋乏的姿势,她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嘴巴半张,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春困几人看着地上的两人,不知该安慰苏孟,还是该可怜秋乏。 “去一趟棺材铺吧。” 过了几分钟,苏孟抬起头,对着小桃说。 苏孟的眼睛红红的,但是却一滴泪都没有,小桃觉得,这样硬撑着的苏孟还不如直接哭出来。 “等一下。”苏孟叫住走到门边的小桃,补充了一句,“顺便去把瑟尔叫来,告诉他,秋乏,自尽了。” 。 第六十八章:秋乏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苏孟只是把秋乏的尸体往棺材里一放,就没有下文了。 小桃几个虽然也很气愤秋乏竟然伙同外人来祸害自家主子,但到底相处了好几个月,感情还是在的,也因着亲眼看到秋乏在他们眼前服毒自尽,本就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小姑娘们被那份惨烈的决绝给震撼了心灵,那几分愤概都被怜悯给替代,怎么想都觉得秋乏太过可怜,这其中必定有隐情。再加上苏孟还拿他们做小白鼠,故意让他们涂驻颜霜,虽说那驻颜霜其实是正常可用的,被秋乏下了毒的那瓶驻颜霜已经被苏孟藏起来了,苏孟是故意来诈秋乏,但是总是有一种被苏孟戏耍了的感觉。这样想着,几人就不满苏孟不愿给秋乏下葬了,连带对苏孟都有些怨言。 苏孟这边也没有心思去管几个小姑娘现在心里怎么看她,她现在只想查清楚到底是谁指使秋乏干出这种事儿来的,尤其是秋乏自尽用的毒药,苏孟检查过,不管是色泽还是味道都和九条之前给她介绍过的都不一样,她怀疑,这毒药压根就不是南国产的。 另外一方面,瑟尔也打听出来一些消息。 和苏孟猜的一样,秋乏也来自一个谈不上富裕且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的家庭,她虽不似春困那般年仅五岁就被生父卖了,但到底还是在十岁以内就被家里换成了白米面,而且她其实近些年还一直和家里有联系,时不时给家里寄一些银两物件回去,就在发生这件事的一周前,秋乏的一家竟然神奇消失,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瑟尔猜测,秋乏的一家人应该是被控制了,她之所以会做出背叛苏孟的事儿,都是为了保全她家里人的性命。 “所以,她才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想多说一句话。”苏孟低眸沉吟,“其实,秋乏一开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驻颜霜里面加入荆棘毒液的,这样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给皇后娘娘,肯定会直接被砍头,可是她却选择了用炭灰来毁掉驻颜霜,也是给我留了一条后路,只不过,却将她自己送上一条绝路……她怎么,这么傻呀……” 向来不喜将个人感情表现在脸上的瑟尔,这次也是难得的一脸严肃,尤其是两道拧在一起的浓眉,看得出他心情十分不好。 “小姐,我已经找人去查秋乏一家人的下落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到底是谁掳走囚禁了他们,你不用太过着急,眼下,当务之急是准备去宫里面见皇后娘娘一事。”瑟尔即便心情不佳,也始终保持理智,知晓现在应该做的是什么。 苏孟点点头道“瑟尔说的,孟娘都明白。孟娘只是觉得,觉得自己太弱了。” “太弱了?”瑟尔不解。 “嗯。”苏孟冷着脸点头,“秋乏遇到这种事,第一想法不是向孟娘求救,而是直接答应了对方来对付孟娘,可见,在秋乏的心中,孟娘肯定能力有限,根本救不了她的家人,也保护不了他们任何人吧。所以,若是孟娘继续这样弱下去,那保不准春困或者小桃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再次遇到这种事,一旦有人挟持他们的家人来威胁他们,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们,那孟娘身边还能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吗?” “瑟尔并不这样认为。” 瑟尔略作思索,提出反对意见,“忠诚于主子的人,即便主子能力没有那么弱,在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背叛主子;而本身就不太信任主子的人,不管主子地位如何能力如何,他都会产生怀疑,会保有二心。” 听到瑟尔的言论,苏孟的眼睛眨了眨,有些迟疑“瑟尔的意思是,秋乏会背叛孟娘,其实是早晚的事儿。” “小姐这样认为,也可以。至少,瑟尔是不会背叛自己主子,因为在选择了主子那一刻起,瑟尔就绝对信任对方,即便主子能力不足,那也不是我背叛他的理由。” “那也只是你对我爹……”苏孟叹了口气。 “那倒未必。”瑟尔淡淡一笑,“我相信小桃,她也不会背叛小姐。”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所以也不需要担心尸体腐烂恶臭这个问题,苏孟要瑟尔找一些冰块过来放在秋乏的棺材里,同时不准小桃他们将秋乏自尽一事传出来,反而要和秋乏个子体型极为相似的冬虫,换上秋乏平日里会穿的衣服,陪着苏孟在店里进进出出。 小桃几个对苏孟这一举措极为不理解,甚至还有了“苏孟是故意不给秋乏下葬”的想法,最后还是憋不住事儿的小桃找到苏孟,询问苏孟为何这样对待秋乏,有点赶尽杀绝的意味。苏孟本想瞒下此事,但是一想到瑟尔那句“我相信小桃,她也不会背叛小姐”,便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将这一举动的背后含义都告知了小桃。 听完苏孟的讲述,小桃整个人吃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支支吾吾地说想不到这件事背后竟然有这么大一个局,一边说着秋乏真是傻,一边还拽紧苏孟的胳膊,说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苏孟。 “再说了,我才不在乎我那些所谓的家里人呢!怎么可能会为了他们背叛我们小姐呢!”小桃翻了个白眼,可见对她家里人厌恶有多深。 苏孟笑笑,轻轻掰开小桃的两根爪子“不管小桃是否在乎你的家人,我也不希望他们被坏人抓起来威胁你。我只希望,以后你们遇到这种情况,可以相信我,来和我商量对策,不要一出什么事,首先想着放弃我,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毫无是处。” “小姐放心,小桃呀不管什么事都会跟你说!”再次表明了忠心,小桃蹦蹦跳跳地跑了,苏孟猜测,她肯定要去告诉春困他们,他们之前都错怪苏孟了。 看着小桃欢快的背影,苏孟的心情却并不见得有多欢快。她昨日已经让瑟尔把掺了荆棘毒的驻颜霜和秋乏自尽用的毒药“飞隼传书”给叶临风了,但是苏孟自己也没有把握,见多识广的叶临风能不能查出来这些毒品来自哪儿。如果要查出威胁秋乏的背后之人是谁,宫里那条线,或许也可以追踪起来。 想到这里,苏孟的拳头握紧起来。 终于到了进宫给皇后娘娘送驻颜霜的日子。和以往不同的是,苏孟这次除了小桃之外还把春困和冬虫都带上了。冬虫因为第一次进宫,昨晚上紧张得一宿都没睡,春困则是因为秋乏这件事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是走是留,现在被苏孟叫着一起进宫,倒是也一反平日里老持稳重的状态,一直忐忑不安的。 进了宫门,苏孟眼瞧着一脸堆笑的曹公公踱着小步子迎了过来,强压着心中的愤恨,也笑着和他打招呼。 “曹公公,您这是要出宫吗?” “哎哟,哪能呀?杂家这是来给苏小姐带路呢。想来苏小姐还未曾去过皇后娘娘的鸿坤宫,杂家也是害怕苏小姐迷了路,要是误了时间,害怕苏小姐会被皇后娘娘怪罪呢。”曹公公话还是说得滴水不漏,不过苏孟却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别有含义第一层自然是显示出自己的好心;第二层则是说明此事马虎不得;第三层是说,皇后娘娘恐怕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若是误了时辰就会被怪罪。 苏孟笑笑,除了感激曹公公今日的照顾之外,什么都没说。 到了鸿坤宫,曹公公把苏孟带进去就告退了,甚至都没有进去给皇后娘娘打个招呼。苏孟送别曹公公,便对冬虫使了个眼色,要她悄悄跟在曹公公后面,看看他要去哪儿去找谁。 冬虫领命离开,苏孟带着其他两个姑娘进了鸿坤宫。刚踏进正殿,对着皇后娘娘行了礼,还不等皇后娘娘开口,苏孟直接福身蹲地,对着皇后大呼一声 “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女今日并未带来驻颜霜!” 。 第六十九章:皇后娘娘 “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女今日并未带来驻颜霜!” 整个鸿坤宫都在回响苏孟说的这句话,不光是小桃和春困脸色被吓得有些惨白,就连皇后身边站着的两个宫女的表情也是极为错愕。 “本宫不太懂,苏小姐在说什么。” 被身旁的宫女搀扶着站了起来,皇后慢慢走近苏孟,用威严庄重的语气说。 苏孟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徐徐呼出,然后,她大着胆子上前,再次对皇后福身“臣女斗胆,请皇后娘娘屏蔽众人,臣女有话要单独与娘娘说。” “大胆!苏小姐竟然敢对皇后娘娘提出此种要求,若是你有谋害娘娘的心思该如何?”不等皇后开口,一直站在角落处的一个嬷嬷突然对着苏孟厉声喝道。 “于嬷嬷,不必如此紧张。”皇后朝着那位嬷嬷挥挥手,表示她没必要对苏孟这样蛮横,“这儿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宫里的人,饶是苏小姐再大的胆子,怕是也不敢对本宫做出任何忤逆之事吧。再说了,本宫还是和苏太傅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的品行如何本宫还是知晓的,想来苏太傅教出来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太差。” 既然皇后都这样说了,其他宫人也不好再做阻拦,以于嬷嬷为首的几个老妈子和宫女反复和皇后确认需不需要留一个人下来,被皇后婉拒之后,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正殿。苏孟让小桃和春困也去殿外等着,两个姑娘点点头,乖巧的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确定整个正殿内只剩苏孟和皇后两人之后,皇后走回到软榻上,轻轻地坐了上去,对苏孟抬抬下巴,示意苏孟可以说了。 “皇后娘娘肯定会好奇两件事,第一,臣女为何说今日没有带驻颜霜,第二,臣女为何会让所有人退下。臣女先为您解答第一个疑问,相信娘娘听了臣女的讲述,就会想通第二个疑问了。”苏孟双手叠放在腰间,将前几日发生的所有事对着皇后娘娘娓娓道来,包括春困的生父去府衙状告她一事,当然,她隐瞒了秋乏的尸体还在美梦沉重,尚未下葬一事。 在听苏孟讲述的过程中,皇后娘娘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哪怕是听到秋乏在嘴里藏毒最后服毒自尽这一段,她的脸上都没有起过半点波澜。 要么是这些事儿皇后娘娘已经见怪不怪,要么就是皇后娘娘其实事先是听到一点风声,所以对此毫不意外。苏孟在脑内猜测。 “所以,按照苏小姐的说法,是有人想要借苏小姐的手来毁了本宫的脸,对吗?”待苏孟说完,皇后缓缓开口道。 苏孟喉咙一刺,觉得自己低估了皇后,她竟然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幕后之人的真实目的“臣女是这样认为的。因为这荆棘毒绝非是秋乏随随便便就得得到的,想必秋乏在拿到这种毒药的时候,就被告知要掺进去,但是她最终还是因为善良而犹豫了,所幸,臣女保住了性命,娘娘也保住了美貌。” “善良?”皇后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苏小姐竟然认为这位背叛了主子还妄图损害皇室的女子还有‘善良’这种品德,本宫还真是意外。” 好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苏孟的脸有点火辣辣的疼,她自知和皇室之人说这些不是个好主意,正想着怎么将对话引到自己此次进宫的目的上时,皇后的说话声在前方传来。 “那么,苏小姐可查出来,指使你那位丫鬟下毒的凶手是谁吗?” “臣女不才,还未查清幕后凶手是谁,还请娘娘恕罪,同时,臣女还希望娘娘可以指点臣女一二,宫中有无什么人对您怀有祸心?”苏孟低着头说道。 皇后眉头一皱,冷笑一声“宫中有无什么人对本宫怀有祸心?这个,本宫还真不好说,因为呀,实在是太多了,这宫里的女人,但凡对本宫现在的位置有想法的,怕都是恨毒了本宫,巴不得本宫毁容,巴不得本宫被打入冷宫,好坐上本宫的位置。” 苏孟吸了一口凉气,在心里骂自己今天怎么老是说话踩在雷区上。 瞧着苏孟垂得低低的后脑勺,皇后又恢复了一开始不咸不淡的语气,叫苏孟抬起头来“不管这个幕后之人是谁,既然他有心栽赃陷害苏小姐,那无需本宫开口,苏小姐都不会置之不理,是会一查到底的吧。既然如此,本宫也请苏小姐去查明真相,如果需要本宫帮忙,苏小姐可以告诉本宫。” 听到皇后这样说,苏孟立马心情大改,连连福身感谢。 “这次就当苏小姐帮本宫查清真相,那么,苏小姐还想说什么,大可以说出来。”皇后用手撑着额头,侧躺在软榻上,“说吧,你本次进宫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话让苏孟后背起了一身冷汗,看着皇后的眸子也有些躲闪了。看来苏孟岂止是低估了皇后,简直就是连对方一根小指头的威力都没有预估到,怕是从苏孟说出第一句话开始,皇后就猜到苏孟此次进宫就和“驻颜霜”这三个字没有关联。 “皇后娘娘目光毒到,臣女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一下子就猜到了,臣女惶恐。”舔了舔干涩的唇,苏孟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不错,臣女本次面见娘娘还有一个请求,还请皇后娘娘支持臣女在南国各地开设美梦沉重的分店,用所得的利润开设专门给女童授课的学堂。” “噢?”皇后的眸子眯起来,显然有了兴趣,“苏小姐想要开分店,还想开学堂?” “对!” 苏孟整理好思路,鼓足勇气说,“过去臣女被家父保护得极好,丝毫不知人间疾苦,但是自从来到上都,经历了种种事件之后,臣女深感作为女子的无力,若是像臣女这样有一个深明大义的爹爹,那是极大的幸运,可是这世间苏孟少有,春困这样的女子却无数,他们被原生家庭所累,被买卖,被践踏,被牺牲,更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儿,竟无人站出来阻止。臣女力量微薄,只能想到开设由女子掌权和运作的店铺,增加世间女子的工作机会,让他们有一个可以赚钱可以养活自己的门路,而不至于在她的家庭遇到困难时,只能靠嫁人来度过难关。至于开设学堂,臣女认为,皇后娘娘您定是会支持臣女的。” 皇后的脸色比之前缓和了几分,似乎是被苏孟刚刚的一番话打动,她看着一脸笃定的苏孟,笑了“苏小姐你可知道,世人是怎么评价本宫的吗?” “他们……他们说娘娘您,是个异类……”苏孟老实回答。 皇后笑了“那苏小姐怎么看?“ 苏孟摇摇头“在进宫之前,臣女曾问过爹爹,爹说,娘娘不是异类,娘娘是有自己的原则。在进宫殿的时候臣女看了,娘娘您酷爱看书,光是这正殿中放书的架子都有十几个,可见,世人说您异类、不好相处,不过就是看不得娘娘您作为一个女子太爱看书,觉得有违常理罢了。要臣女说,这就是世人的性别歧视,若是一个男子像娘娘一样爱看书,那就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不过是换了一个性别,就被各种抨击,这样是裸的歧视咱们女子!“ “哈哈哈哈。”皇后竟直接笑出声,“有意思,苏小姐你说的话可真有意思。” 苏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红通通的脸蛋“其实,臣女在世人口中评价也不好,他们也说臣女是一个异类。不过臣女觉得没什么,只要自己活得潇洒,做的事问心无愧,何必去理睬他人的评价呢?这日子,终归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 皇后收住了笑容,细细品味苏孟说的话,半晌,她拍拍手“苏小姐,你今天留下来陪本宫用午膳吧,顺便好好给本宫说一下,你的那个计划。” 陪皇后用过午膳,苏孟带着小桃和春困告退,在快到宫门的地方和派出去跟踪曹公公的冬虫汇合。 “小姐,冬虫跟在曹公公的后面,看着他去了一处宫邸。” 冬虫在苏孟旁边低声耳语, “冬虫看了,那宫邸挂的牌子,写的是东宫。” ------题外话------ 乘风破浪的皇后娘娘上线~ 。 第七十章:留了后手 出了宫,苏孟就带着小桃回了苏府,春困和冬虫则是回了美梦成真去忙活店里的事儿了。 看这时辰,苏达这会子要么是在午睡要么就是在书房看书,苏孟想来苏达知道今日自己会进宫面见皇后娘娘,肯定不会在房内睡觉,便直奔书房,有一大堆话要说与苏达听。 “回来啦?” 还没敲门,就听到书房内传来苏达的问话声。 “对,爹,孟儿回来了。”免去敲门这个动作,苏孟直接推门而入。 书桌后,苏达背靠沙发靠椅,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对着杯面吹了口气。 “孟儿今日与皇后娘娘交涉顺利吗?” 苏孟点了点头“爹分析得很对,皇后娘娘绝非一个迂腐不化之人,相反,她饱读诗书且心忧天下,愿意支持天下女子自立自强。” 将茶杯放回到桌上,苏达笑了笑“那是自然,能够坐到那个位置的,绝对不是一些满脑子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庸脂俗粉。” 稍作停顿,苏达又开口了“爹看孟儿这般急切,应该不是仅仅汇报和皇后娘娘交涉结果这样简单吧,是还有什么事吗?” 既然苏达都猜中了,苏孟也不迟疑,直接说了派冬虫去跟踪曹公公,发现他领了自己到鸿坤宫后就只身一人去了东宫一事,同时她也说明了自己的疑惑,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何东宫的人会和这次的事情扯上关系,按理来说太子是最应该讨好皇后娘娘的皇子,想着怎么为皇后好还差不多,绝不该害皇后歹,这其中怕是有蹊跷。 “孟儿有这样的疑惑很正常。”苏达不紧不慢地说,“因为此事儿,确实和东宫无关。” 苏孟眉头皱起,竟然有种挨了当头一棒的感觉。 “曹岫这个人向来谨慎,孟儿派出去的冬虫并非有轻功,怕是从离开鸿坤宫的那一刻起,曹岫就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他,所以,他是故意把冬虫带到东宫去,好让冬虫以为他是直接去东宫报信了。” 听到苏达这样说,苏孟有些丧气“那岂不是说,曹公公这条线索暂时断了?” “倒也不是。”苏达从衣袖里摸出一张折叠得极为工整的纸条,放到桌上,“爹留了个后手。” “留了后手?”苏孟将纸条拿起打开,看着上面写的文字,不甚理解,“这上面写的是……佳人苑?” “不错。是佳人苑。”苏达点头,“爹早就猜到孟儿派出去的人会被曹岫发现,就让五福跟在孟儿派出去的人后面,待孟儿派出去的人得到了错误的信息离开后,五福还是藏在暗处继续等待,而以为甩掉了跟踪者的曹岫会从躲藏地出来,去他真正要去的地方,擅长跟踪的五福得以成功,知晓曹岫真正见的人是谁。” “所以,这件事的背后主谋,就在佳人苑?”苏孟直起身子,盯着苏达。 “目前的猜测是这样。那佳人苑,就是新晋秀女们居住的宫殿。” 苏孟瞳孔睁大,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孟儿记得,沈玥就是今年的秀女之一!只是,她一个还没有封号的秀女,可有本事让曹公公听她的话?” “她是没有,可是她的义父林汝光有这个本事。”苏达沉吟道,“以爹对林汝光过去的了解,他不会做出此等以下犯上之事,尤其是涉及皇室,他应该是十分忌惮才对。但是爹和他差不多有二十年都没有打过交道,这期间他或许有了一些变化,就像中秋佳宴上林汝光能够一反常态做到韬光养晦一样,现在的林汝光到底是怎样的想法,爹还不能立即下结论。” “说到这个,孟儿想起来,之前去林府送会员礼的时候,孟儿见那林汝光身穿明黄色的衣衫,上面还用金线秀了豹子的图案。当时孟儿只觉得他这样穿显得与实际年龄不相符,不伦不类的,现在想来,他这样的打扮,过于招摇,好似皇亲国戚一般……”苏孟小声补充道。 苏孟眸子暗下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嘲笑“哼,只怕皇亲国戚都无法满足他的野心吧。算了,不提他,眼下他的心思还猜不透,得慢慢等着他露出马脚。倒是孟儿,你现在得了皇后娘娘的支持,要去南国各地开设分店和女子学堂,之后应该会和皇后娘娘经常打交道,皇后娘娘也是一个非常心细的人,她定会时时询问你进度,既是如此,爹就得告诉你一些有关皇后的事儿,让你对她有些了解,打起交道来也会轻松一些。” 一听苏达这话,苏孟立马正襟危坐起来,她点点头道“孟儿洗耳恭听。” 在苏达的讲述中苏孟得知,当今皇后娘娘是殿阁大学士的嫡女,以熟读诗书而闻名天下,但是因为读过的书太多,竟无男子可以匹敌,而被世人诟病,称她是一个“异类”,甚至还定义为“找不到婆家”的女子,结果,煊帝刚及冠的那年,竟然娶了她为正妻,可以说是让天下人大跌眼镜。之后煊帝登基,当时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后,由此一坐就是几十年。成为皇后娘娘后,她也没有停止阅读,反而是没怎么花心思在打扮自己或者争权夺宠上,平日里就看看书饮饮茶赏赏花,三宫六院里只要没有出太大的幺蛾子,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其他嫔妃不打压不管教,甚至还乐得清闲不被煊帝翻牌子,可以说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皇后。因为皇后种种不寻常的举动,世人都在猜测煊帝有无废后另立的打算,可是让大家没有猜到的是,每年稳坐各大盛宴上煊帝右手边交椅的人都是她,看得出来,煊帝压根就没有大家猜测的想法,这位“另类”皇后的位置坐得稳得很。 不过让所有人都纳闷的一点就是,皇后娘娘至今都没有任何子嗣,哪怕连怀孕这样的传闻都未曾有过。 “没有一子半女还能稳坐皇后这个交椅,看来她十分厉害呀。”苏孟不禁感叹。 苏达笑着摆摆手,意思是苏孟说的不对“孟儿,你说错了,是正因为皇后娘娘没有一子半女,才能稳坐这个位置。” “嗯?”苏孟不解。 将杯中的热茶续满,苏达缓缓开口“当今皇上膝下的七位皇子,除了大皇子战死沙场和五皇子早夭之外,其余五位皇子的母妃要么是殁了,要么就是等级极低,不到妃位,且不得宠,可见,皇上是打定主意不会允许外戚专权这种情况发生,他防得极紧。” “所以,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的人,是绝对不能有子嗣的。”苏孟明白了,转念想到飞扬跋扈的梨妃,她皱起眉头,“那梨妃不是很得宠吗,可她是林汝光的妹妹呀?” 苏达再次摇摇头“只是同母异父的妹妹,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世人看看罢了。倘若是梨妃和林汝光真是如同兄妹一般亲密,那梨妃也不会这般得宠了。” 听苏达这么给自己解释,苏孟都想通了,她点点头,在心里感叹皇宫里的事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远比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复杂。仔细琢磨起苏达给自己说的那些话,苏孟发现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她从未听过“爹,你说你让五福去跟踪曹公公,那个五福,他是谁呀?” “五福?”苏孟捋了捋胡子,“他是常乐王刘熙淮下面的一个书童。” 自打得了皇后娘娘的助力,苏孟管理起铺子来更加卖力,出新品的速度也比以往快了几倍,为的就是能多出一些商品,到时候分店才有足够卖。 春困本想着找个机会告知苏孟她的决心,但见苏孟实在是忙,连徐媛来找她她都抽不出时间去亲自接见,只好把想说的话暂且埋在心中,继续待在美梦成真帮忙。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月,上都已是极冷,虽说不似平凉镇一般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八天都在下雪,但是每日起床看到窗户上和地面上结的冰,苏孟依旧会被冻得直哆嗦。 这日,苏孟得闲睡了个懒觉,起来在后院练完功正打算去打水冲洗的时候,却见苏达神色焦急地走进后院。 “爹,你为何这般忧心忡忡,可是有什么急事?”瞧着苏达的神色,苏孟觉得有大事要来了。 “孟儿,”苏达将手搭在苏孟肩膀上,说,“你开设分店的事儿可能需要缓一缓了。又要打仗了。” ------题外话------ 马上故事线会进入下一章啦,会有新的人物登场哦! 。 第七十一章:巨石国 御书房里,煊帝正用手指捏着印堂穴,看起来十分焦虑。一旁的太子刘熙垣也是一脸愁云,两人都紧闭着嘴,一字不言。 “皇上,皇上,常乐王求见,说是有要紧事要向皇上禀报。”肖公公急急忙忙地从殿外走了进来,向煊帝通报。 “常乐王?”煊帝眉头皱起,显然不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刘熙淮来干什么。 刘熙垣也是纳了闷,寻常的话刘熙淮是基本不来御书房的,怎么今儿就心血来潮跑御书房来了,而且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阅兵场点兵才对,怎么想,都想不通他来这儿的原因是什么,所要禀报的又是何事。 “宣。”既然不清楚刘熙淮前来的目的,煊帝自然要准许他进来。 肖公公得了令,对着殿外喊了一声“宣常乐王进殿”,很快,身穿简易盔甲的刘熙淮便走了进来,向煊帝和太子行了礼后,刘熙淮便立到一旁,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肖公公,你先出去吧。”看出刘熙淮的顾虑,煊帝朝着肖公公摆摆手,接着便指向刘熙垣,“太子,你留下来。” “好。”刘熙垣朝着煊帝拱手,余光瞟了一眼在身旁面无表情的刘熙淮。 肖公公已经出去了,现在御书房只剩煊帝和刘熙垣刘熙淮父子三人。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煊帝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下垂的眼袋将他的疲惫之态显露无疑。 刘熙淮将南国的地图放到煊帝面前的桌上摊平,手指着东南方向,说“父皇,您从地图上可以看到,巨石国幅员面积并不大,它比起处于它北方的车臣国都要小一些。” “所以呢?难道不就是因为巨石国幅员面积太小,所以这些年来咱们南国才忽略了它,给了它厉兵秣马的机会,现在才从边疆大举侵入吗?”太子刘熙垣抢白,似乎是对刘熙淮说的这一点极为不屑。 “太子,切莫心急。”煊帝打断刘熙垣,对刘熙淮抬抬下巴,“常乐王,你继续说。” “好的。”刘熙淮并没有因被太子打断而面露不愠之色,依旧不紧不慢地手指着巨石国,“父皇,您可以看到,车臣国距离巨石国更近,而且面积比南国小得多,向来毫不起眼的巨石国如果要选择一个国家侵犯征战,为何不选择车臣国,而是首先选择比它大得多且战胜过北国的南国呢?” “嗯,朕之前也对这一点产生过疑虑,确实很奇怪。太子,你怎么看?”煊帝将问题抛给刘熙垣。 太子说出他的见解“父皇,儿臣认为,巨石国不去攻打车臣国,有可能是因为这两国秘密结为了盟友,现阶段车臣国没有任何动静,但是说不定后期它会加入到这场战争中。” “儿臣不这样认为。”还不等煊帝发问,刘熙淮率先表达自己观点,“车臣国一个月前老皇帝驾崩,新上任的皇帝尚且年幼,这种内政不平的情况下,儿臣认为车臣国不会与巨石国结为盟友掺和到战争之中。再说了,就算是结盟,车臣国选择南国或者北国,都比和巨石国结盟要明智吧。” “嗯,常乐王说的有道理。”煊帝点了点头。 受挫的太子脸微微发红,他咬了咬牙,用手指大力敲着桌面,问“所以六弟今日想表达的是什么呢?刚刚听你说了半天,本宫愣是没听出结论来。” 刘熙淮冷淡地瞥了刘熙垣一眼,转头对着煊帝说“父皇,儿臣以为,本次巨石国的突袭背后定是有别国的支持,而这个国家,就是赤沙国。” “赤沙国?”煊帝和刘熙垣异口同声地说道。 “对,赤沙国。父皇您看,赤沙国和巨石国虽互相不接壤,但是这两个国家的位置很巧妙,一个在东南方向,一个在西南方向,几乎是同一水平线,而偏偏,咱们上都距离这两处的国境都是最远的,而且,这两处国境相互也是距离极远。倘若由巨石国先发起强攻,东南处守卫失败,上都必定会派出精兵参与战争,在南国的火力都集中在东南边境的时候,赤沙国若是在西南方向发起突袭,这个时候,不管是从上都调兵,还是从东南战场调兵,那军队的脚程少说也得一个月,这一个月,赤沙国可以吞掉不少城池,到那时,纵使南再勇猛,手握城池和百姓的赤沙国已占足了优势,怕是只有南国举白旗的份了。”刘熙淮将他的看法徐徐道来。 听完刘熙淮的讲述,煊帝觉得头更痛了,他略作沉思,问刘熙淮“常乐王的意思是,朕现在还得派兵去把西南方向的国境守着?” “倒也不必。”刘熙淮摇摇头,“两处国境都派兵,太过辛劳,没必要这般兴师动众。” “这是打仗,打仗就会有流血和牺牲,六弟难道不懂这些道理吗?”刘熙垣睥睨了刘熙淮一眼。 “太子说的,臣弟都懂,只是臣弟认为,如果有一个能够避免流血和牺牲的办法,那何必要自己的将士们做无谓的牺牲呢?”刘熙淮尽量压制住怒火,客气地回答,“父皇,儿臣收到密报,赤沙国的太子蒙哈最近在南国游玩,如果儿臣将他控制起来,再将此消息放给赤沙国,相信赤沙国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如果真能抓到赤沙国太子,那确实是一个办法。不过,你可有想过,如果你的猜测出错,赤沙国和巨石国之间并未结盟,你贸然抓了赤沙国的太子,搞不好原本是假的事情就会变真,赤沙国还真和巨石国甚至北国结盟,来一起攻打南国,这一点,你想过没有。”不愧是煊帝,想的还是要全面得多。 “儿臣其实也想到了这点的,所以儿臣会让赤沙国的太子亲自传书回去,告诉赤沙国,他留在南国是因为他心爱的女子已有身孕,而他,要守在这位女子身边,陪伴她生产。”刘熙淮躬身拱手,心中已有计策。 从御书房出来,刚走了几步,刘熙淮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转身一看,太子一脸冷漠地走了过来。 “本宫竟不知道,六弟何时变得这么关心朝政了。” 早就预料到太子会对自己不满,所以刘熙淮对太子的冷嘲热讽并不意外。 “以前小,就算想关心,也搞不懂。现在大了一些,也想给父皇分担一些忧虑,三哥没看到父皇两鬓都白了许多吗?”打亲情牌这一招对刘熙垣最有效,刘熙淮深知对方的命门。 “六弟有心了,今日还主动请缨去抓赤沙国的太子,难得见你这般主动呀。不过本宫很好奇,六弟方才在御书房内说,蒙哈有了心爱的女子,怎么,六弟还要帮忙找一个愿意去服侍蒙哈的女子出来吗?看来六弟做事,还真是面面俱到呀。” 刘熙淮眉头轻蹙“蒙哈身边已有一位女子,无需臣弟再去张罗。” “就怕是位出自烟柳之地的女子吧?这种人,也配?”刘熙垣今天确实有些反常,似乎火气很大,平时不会说的话今日都说了出口。 “即便是烟柳之地的女子,也有权利被爱。”刘熙淮昂起头,看着刘熙垣的眼睛,“三哥不就是因为父皇没有交给你任务而心有怨恨嘛,但是臣弟认为,父皇是看在三哥刚新婚的份上才不让三哥参与进来,毕竟,于三哥而言,眼下最要紧的事儿是赶紧和您那位侧妃生一个小皇子,三哥可别误会父皇的好意。” “哼。”刘熙垣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六弟,莫非你还在气本宫当年娶了你的青梅竹马一事?难道你是因为本宫纳侧妃而帮太子妃打抱不平?” “三哥想多了。”刘熙淮笑了笑,“太子妃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无需臣弟为她打抱不平。至于生气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太子妃在臣弟心中,就只是一位姐姐而已。” 再三向苏达保证自己到关山镇不会出任何事情后,苏达才同意苏孟去春困老家开设分店一事儿。 原计划叫瑟尔跟着苏孟一起去的,但是苏孟也婉拒了苏达这个提议。她表示如果瑟尔也跟着自己走了,那偌大一个苏府就没人打理了,没有人照顾苏达,苏孟会更不放心,不放心就可能出错,把原本没问题变成有问题,。 说不过苏孟,苏达只好随了她去。得到苏达同意,苏孟乐得花枝乱颤,高高兴兴地拉着小桃去收拾行李了。 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苏达看着桌上的茶杯,陷入了沉思。 腹部传来一阵痛楚,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苏达咬着牙,强忍着痛意,迫使自己不叫出声来。待痛楚消失,苏达额头抵着桌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覆在小腹上的手掌抖动得厉害,他意识到,留给他自己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少。 。 第七十二章:关山镇 已是十二月,上都城内的气温极低,陈嬷嬷心疼苏孟,临行前给苏孟收拾了一大堆的棉衣,甚至还打算去置办一件厚实的大氅,苏孟大概清楚他们要去的地方平时天气如何,就一个劲劝说陈嬷嬷不需要准备这么多御寒的东西,可是陈嬷嬷都听不进去,执意要苏孟带上,最后还是苏达站出来制止了陈嬷嬷,告诉她,这些他会帮忙准备,就不劳烦陈嬷嬷了。陈嬷嬷虽不放心苏达去准备,但碍于苏家老爷已经做出决定,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在苏孟出发那天还是偷偷塞了个包裹在马车上,苏孟出发后才发现,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件青色的大氅,看得苏孟一愣一愣的。不过苏孟也知道,这是陈嬷嬷对自己的关心,所以,在行礼堆得满满空间狭小的车厢内,苏孟还是费力地试穿了一下大氅,感受陈嬷嬷的心意。 车窗外的景色变得越来越陌生,不出两日,苏孟一行人就完全离开上都城的境内,比苏孟行进速度更快的,是东南方向爆发的战争事态。 巨石国到底是一个边陲小国,本次的进攻也完全不成体系,多是派出人数不算多的小型部队在东边村子里放把火,西边的城门处撞破大门,一直都在挑衅,却又不真枪实弹地和南国大军直接打一仗。 作为本次南队指挥使的徐远帅责令全军就地扎营,除了每日有一个排的将士轮流值守之外,其他的将士都偃旗息鼓,原地待命。方圆十里的百姓都已经撤退,所以巨石国的士兵再怎么胡闹都不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两军就这样僵持着,巨石国不显露出真实目的,徐远帅也不贸然行动,都在互相试探。 前线有徐将军坐镇,再加上巨石国也只是小打小闹,这一路都相对太平,在皇后娘娘亲自选定的侍卫护送下,苏孟一行人比预期时间要更快抵达关山镇附近。 和苏孟之前看过的《关山志》上描述一致,关山这个地方常年炎热,即便是在12月气温也不低,只穿一件单衣即可。想来陈嬷嬷是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才会逼着苏孟带够厚的衣服。 刚到达关山镇,小桃就张罗着找客栈,只字不提要不要去一趟春困老家的之类的话题。苏孟知道小桃因为春困提出想从自己手上讨回卖身契,回老家嫁人帮扶家里的弟弟妹妹们这件事而对春困颇为不满,从一行人出发开始就不怎么搭理春困,哪怕春困主动找小桃说话,小桃也简单敷衍回去,然后要么假装困了要么看风景,总之就是不想和春困说话。 苏孟本来想着小桃就是闹一下性子很快就能恢复常态,结果这次她还是预计错了,小桃这个气生得比以往久得多,前前后后加起来都快一个月了。但是眼下苏孟也没啥时间来协调两人之间的矛盾,想着还是将两人分开为好,想来想去,苏孟主动找到春困,问她可否想回老家看看。 春困自然是想的。虽说她五岁就被亲爹卖了,但是在镇上做工的时候一有机会还是会回家看看,因为她放不下她的娘和弟弟妹妹们,到底是血浓于水,春困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她和家人的羁绊,绝不是一张卖身契就能割断的。 既然苏孟主动问到自己,春困自然答应了,她欢天喜地地收拾好东西,忽视一旁小桃的白眼,抓起包袱就想走,却被苏孟叫住了。 “等等,春困,我和苏安陪你一起去。”苏孟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衣衫,腰间也缠好了九节鞭,“我可不放心你那巧言善辩的爹,万一他又说了什么你就决定把自己给卖了,那我出一趟门就得折姑娘,这买卖我才不做。” 苏孟这话听起来委实难听,春困脸色明显有些窘迫,前一秒还不想搭理春困的小桃都愣住了,最后还是苏安站出来做和事佬,告知春困小姐也是为了她着想,叫她不要往心里去。 去春困老家的路上,苏安问苏孟那会儿为何说那些话,这完全不是苏孟平时会说的话,他深感疑惑。苏孟告诉苏安,她之所以会说的那么难听,是因为她笃定杨老头会卖惨来亲情绑架春困,她就得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免春困到时候真被灌了“汤”,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本着“虎毒不食子”的原则,苏安一路上都秉持和苏孟相反的想法,但到了春困老家,前脚刚踏进大门,后脚就被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儿给抱住大腿。仔细一看,这些小孩儿长相和春困都有几分相似,不过脸色极差,像是好几个月没有好好吃过饭一样。苏安正想办法怎么把这些小孩扯开,却见一个老妇人从屋里跑了出来,一看到苏孟几人就立马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嚎说自己的大女儿总算是回来了。紧接着,之前见过的杨老头也出现在几人面前,大声哭诉自己穷,连个椅子都没法给远方来的贵客,叫苏孟他们不要怪罪,杨老头说完,几个孩子们也跟着大声哭起来,不过看着也不像是真哭,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干嚎,听得人耳膜痛得很,脑瓜子都不好使。 苏安从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间哪里知道该怎么办,他扭头向站得老远且面色凝重的苏孟求救,但任凭他怎么疯狂眨眼,苏孟都岿然不动,迫不得已,苏安只好向春困求助了。 被自己弟弟妹妹围上来的春困也有些意外,她记得她离开关山镇的时候就3个弟弟妹妹,现在显然扯住她衣袖的小孩她从未见过,也就是说,在她离开关山镇的这些年,她的爹娘又给她生了好几个弟弟妹妹。 “乖啊,先放开哥哥姐姐们。”春困看出苏安的求救信号,赶紧解围,“先放开,不然我们马上走了。” “哎呀赶紧放手,可别把衣服扯坏了,这衣服看起来就不便宜,你们赔得起吗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春困的娘粗着嗓门吼道。 经过这么一吆喝,孩子们都放开春困和苏安,规矩站到一边,好奇地歪着脑袋看他们。 解放出来的苏安刚缓口气,就听春困她娘在那儿大吐苦水,一直说自己这些年过得有多不好,孩子们也吃不饱穿不暖,今天看到春困,就想到当年她还在身边的时候,感叹时间过得有多快,自己现在又老又弱,一身毛病,杨老头也是随声附和,说他们过得有多苦。苏安听了半天,完全没听到这对夫妻有问过一句春困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全是说自己过得有多惨。 听着自己爹娘的诉苦,纵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难受,何况春困还是一个善良孝顺的人,打从她踏进老家大门开始泪花就在眼眶中打转,在听她娘那一长串哭号的过程中,眼泪水就没停过。 瞧着眼前这出闹剧,苏孟终于开口了“我说,春困爹娘,你们也别哭了,这要是别人进来怕还以为是我们欺负你们。春困被迫离家这么多年,你们见面应该好好叙旧才对,哪有一见面就诉苦的道理。” 春困她娘听苏孟这话就不高兴了,直接推开春困,指着苏孟鼻子就呵斥“你是什么人?我们娘俩说话,要你这个外人插嘴?” “噢,我是什么人?”苏孟双手抱胸,冷笑道,“不如问问你血缘上的女儿。” “娘——”春困拉住她娘杨大嫂,“这是我家小姐,苏太傅的千金。” “苏太傅?”杨大嫂两眼发光,“那可是大官呀!哎呀我的妮儿呀,你可是去了大官府上,那你这几年日子过得好呀,攒了不少钱吧?欸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些年都没个信,娘可想死你了!” 一边的苏安眼珠子瞪得都快跳出来了,心想这大婶怎么变脸变得比唱戏的还快,袖子被人扯了扯,苏安转过头看到苏孟在对他小声说话“我先出去透透气,你帮我盯着他们,千万不要让春困答应杨氏夫妇任何要求,如果情况紧急,你就直接拉着春困离开。” 苏安点点头,还不等他问苏孟要去哪儿,就看苏孟直接跃过围墙,飞出院子了。 苏孟之所以这么着急离开,倒不是因为看不下去杨氏夫妇的丑恶嘴脸,而是她感觉就在附近藏匿了好几个武林高手,而且这些个高手连气息都懒得隐藏,可见,他们在监视或者追逐的对象压根就不会武功,不值得他们花这个心思。要说这里不会武功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但是他们的身份哪里值得这些高手来坚守,苏孟猜测,周围应该有其他人在。 在树林中穿梭了一会儿,苏孟都没有发现那些高手出现,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停在一块空地上,苏孟正打算歇歇脚,右手边的树林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留了络腮胡的男子,一把揽住苏孟,用胳膊禁锢着她,脖子上清冽的凉意传来,果不其然,这个人架了把匕首在自己脖子上。 本来是来看看热闹,结果却被一条穷途末路的“疯狗”给当成人质挟持了。苏孟忍不住皱起眉,看来今天出门的时候还是应该看一下黄历的。 “这位少侠,你这是要做什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苏孟翻了个白眼,心想高手们怎么还不出现,没看到无辜少女被挟持了吗? “哟,苏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密林中传来。苏孟看着缓缓走出的贵公子,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居然在这个地方遇到了老熟人。 ------题外话------ 前段时间工作的缘故,基本没有时间写东西,还请各位见谅 延安一定努力不让此文太监掉!!!! 。 第七十三章:老熟人 看着密林中缓缓走出的刘熙淮,苏孟扯得老高的嘴角维持住之前的弧度,心里连吐槽都免去了。刘熙淮倒是脸上笑意盈盈,似乎心情不错。 正想着刘熙淮怎么不去东南边参加和巨石国的战争,反而出现在这个地方,苏孟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那匕首收得更紧了,竟直接割破了她幼嫩的肌肤。 “别……别过来!你要是再再再向前一步,本王子就杀了这个女人!”挟持苏孟的络腮胡男子对着刘熙淮语无伦次地喊到,那语气像是非常害怕刘熙淮似的。 本王子?顾不上脖子上的刀伤,苏孟满脑子都在思索这个挟持自己的男子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何六皇子刘熙淮会和他同时出现在此地,而且看起来还是敌对关系。 “杀了这个女人?”刘熙淮勾起一边嘴角,“蒙哈王子如果真想这么干,本王倒是无所谓,不过是我国区区一个太傅的女儿,不足挂齿。倒是蒙哈王子自己,要是连手上最后一个人质都没了,最后还不得乖乖束手就擒,既然如此,最开始就没必要跑呀。” 被刘熙淮称为蒙哈王子的男子身子一顿,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比之前的神情更加激动,使劲摇晃苏孟的身子,大喊道“少给老子胡扯,那会儿你叫这个女人叫苏小姐,刚刚你还说她就是一个太傅的女儿,本王听说过,你的老师就是苏太傅,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其实是你老师的女儿,既是如此,你怎么会对于本王要杀她表示出无所谓!现在,是本王手里有人质,你给本王老实点!”说完,把匕首往苏孟脖子上勒得更紧,有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来,细细流下。 失了策的刘熙淮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整个人似乎都笼着一层阴云,注视蒙哈的眼神都变得凶狠阴鸷。 清楚现在继续做人质绝对是在找死的苏孟,尴尬地干笑两声,试图和蒙哈王子讲道理“这位王子,我看你英勇神武气概不凡,非一般的贵气,挟持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有什么意义呢?您的需求是什么,不如放下刀子,咱们坐下来好好沟通沟通呀。” “闭嘴!你这个丑女人!”被苏孟一席话惹怒的蒙哈低下头对苏孟喝道。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这位蒙哈王子定义为“丑女人”,苏孟感觉莫名其妙,虽说她并不是一个爱美且臭美的人,但是穿越到南国后还真没人说过她难看,到底是个姑娘家,被直接称呼“丑女人”,心情还是很不爽。深吸一口气,苏孟压下不满的情绪,再次试图劝说蒙哈。 “王子,本姑娘的命嘛,不值钱,可是您何必要和咱们南国的常乐王爷过不去呢?你想呀,常乐王爷要是一个不小心误伤了您,那您的家人得多担心呀?王子,不知您是否有妻儿呢?您想想您的妻子和孩子,您可不能只顾自己不顾他们呀……” “闭嘴!”蒙哈的眼神中充斥着憎恨,如同一只野兽,“连你这个丑女人也来威胁本王!什么妻子、孩子,不过是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玩物,也配做威胁本王的筹码?她肚子里的那个野种,谁知道是哪个男人的,做这个的女的没一个是好东西,他们肚子的种就不该生下来!” 听着蒙哈的咒骂,苏孟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在此之前她还想着尽量不出手,被刘熙淮或者隐藏起来的武林高手们救出来,现在听着蒙哈对那位姑娘的描述,对尚未来到世上的孩子的诅咒,苏孟感觉胸中翻滚的怒火快要喷涌出来。她双手握住王子那只勒着她脖子的胳膊,大力握住,往远离自己的方向一掰扯,右脚狠狠踩向王子的右脚,在王子吃痛抬起右腿左脚单脚着地的空隙,苏孟直接对着王子的裆部飞踢一脚。 看着哎哟连天在地上翻来滚去吼痛的蒙哈王子,刘熙淮吓了一跳,感叹苏孟这个女人下手可真够狠的,不过,自己守着这位要求巨多态度极差的王子快一个月,迫于煊帝施压不敢动他一个手指头,今天看着苏孟刚才那一通操作,觉得十分解气,恨不得叫苏孟再来一遍。 “你,你这个疯女人……”蒙哈艰难地伸出食指指着苏孟,“等本王被赤沙国的军队救出来,第一个砍了你的头!” “是吗?那本姑娘打今儿起还真得勤加练功,等蒙哈王子来找本姑娘的时候,下脚再狠一点,别说是废了你的子孙根,就该直接废了你才对!”苏孟恶狠狠地怼了回去,丝毫不畏惧蒙哈搬出来的“赤沙国”三个字。 刘熙淮看着眼前的互放狠话的两人,命藏在密林中的侍卫将蒙哈带回去,请大夫来好生看看。等侍卫们抬走了蒙哈,他转身面向苏孟,还没有开口,就看到苏孟对着他摆摆手。 “今日之事,臣女一概不知,也不会问王爷,更不会去主动打听,当然,如果王爷要主动告知臣女,臣女也可以听一听,虽然臣女觉得王爷肯定不会说。那行,没什么事儿臣女就走了,王爷您不用送。” 还不等刘熙淮回复,苏孟转过身就要走,却被刘熙淮扯住了袖子。 “王爷您这是?”看着刘熙淮慌乱抽回去的手,苏孟好奇他想干什么。 刘熙淮清了清嗓子,问“苏小姐,最开始你被蒙哈王子挟持的时候,你完全可以靠武力制服他的,为何却一直不愿意出手呢,后面蒙哈提到一位女子,你却动了手,本王对此不解。” “哦,王爷竟然会好奇这个?”苏孟笑了笑,“最开始不动手,是因为臣女不知道那位王子身份,又看到王爷出现,不知你们是什么关系,也不知事态严重性,所以不好动手,害怕坏了您的事儿。至于为何后面出手嘛,单纯是因为,那位王子说的话,臣女很不爽,臣女想揍他,就是这样。” 刘熙淮皱起眉头“前面本王认可,可是后面……” “哎呀,竟然这么晚了?”苏孟看了看天,打断刘熙淮说话,“王爷,臣女得赶紧走了。您放心,今天的事儿臣女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苏孟就跃上树干,往前方飞跃过去了。 被留在原处的刘熙淮看着空无一人的树林,吹了一个简短的口哨,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即刻出现,单膝跪在刘熙淮面前。 “本王不在上都,竟然连苏孟来这儿一事都不知道。去查一下,苏孟为何会来关山镇。”瞧着苏孟离开的方向,刘熙淮幽幽说道。 重新回到春困老家,还没进门,远远就看到在门口一脸愁容绕着圈的苏安。 “苏安,你怎么啦?怎么一脸哀愁的模样?”苏孟问他。 “哎哟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苏安立马上前,当他看清苏孟之后,又转愁为惊,“小姐,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衣领上都是血?” “这个呀?这个不是我的血,是什么动物的。”刚刚只顾着擦掉脖子上的血,居然忘记衣服上也染上了,“不说这个,你快告诉我,里面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春困她爹娘!”苏安生气地跺脚,“我从没见过这样当爹娘的,他们竟然要春困嫁给镇上的屠夫,说了一大堆破理由,结果竟然是为了屠夫家给的彩礼!那屠夫可是四十多了,娶过三房老婆!” “他俩什么嘴脸,来之前我不是给你说过吗?你当时还不信来着。”苏孟撇撇嘴,推开苏安,径直走进屋内。 刚进里屋,就听到春困她娘高八度的声音,在那儿陈述嫁给屠夫有多好,春困不要不识抬举,她年龄已经够大了,再不嫁人就要当一辈子老姑婆了。 “既然这么好,扬大婶你怎么不自己嫁过去呢?”苏孟倚着门框,讥讽地问。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那朱老板,怎么看得上我这个老婆子。”春困她娘居然还老脸一红,看来还真动过这种心思。 “我不管那位朱老板给的彩礼有多少,春困年龄又是怎样,春困的卖身契是我的,她嫁不嫁人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们这些只管生从不养的人说了算。”苏孟上前横在春困和她爹娘的中间,“就算那位朱老板给彩礼,也应该是给我,你们一厘钱都拿不到。” 杨氏夫妇一听这话就急了,他们知道苏孟身份后不敢对苏孟说什么,只好去春困面前求情,又是千篇一律的诉苦,要春困孝顺,无条件帮助给了她生命的父母。 “都给我闭嘴!” 一声怒吼让杨氏夫妇的嘴巴闭得严严实实,苏孟直接将春困拉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 “我来关山镇,就是为了在这儿开设美梦成真的分店,这是皇后娘娘都大力推行的事儿。而这关山镇分店店长,我有意让你来担任,到时候你可以雇佣你的妹妹们来店里做店员,凭本事吃饭。但我有一个条件,春困,你必须和你的爹娘断绝关系,从此以后,不管他们以任何理由要你做什么或者帮什么,你都不能答应。因为在我看来,这两个老东西,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题外话------ 胜美,是你吗?胜美? 。 第七十四章:蒙哈 蒙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他只有八岁,尚未被册封为太子,只是赤沙国国王膝下一个普通的王子。一日,喜欢和宫女们厮混在一起的蒙哈又在和几个宫女玩捉迷藏的游戏,他运气不好,第一个就被当“鬼”的宫女抓到,成了下一个“鬼”。这一次,宫女们藏得极为隐蔽,任凭蒙哈怎么找,都找不到,于是,他便发起了脾气,大吼着再不出来就要砍了他们的头,可奇怪的是,还是没有人主动站出来。气急败坏的蒙哈努力找呀找呀,终于听到柜子里传来细微的声响,蒙哈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猛地拉开柜子的门,进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小男孩浮肿得看不出人形的脸,正咧着嘴对着他笑。 “啊——” 蒙哈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用摸,都能感受到后背汇聚成流往下滴的冷汗。 “醒啦?” 一道熟悉且讨厌的男声传来,蒙哈毫不掩饰他的厌恶皱了皱眉。 “想不到南国的常乐王爷还有偷窥男子睡觉的癖好,难道,王爷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爱好?难怪,风度翩翩的常乐王爷身边一个侍女都没有。”蒙哈鼻腔中补上一个哼声。 双手抱胸倚在墙边的刘熙淮倒也不恼怒,只是勾起一边嘴角坏笑道“本王这还是第一次来守着一个大男人睡觉,要不是蒙哈王子叫得太凄惨,本王还不知道原来男人做梦的时候也能这般哭爹喊娘,今日还真是开了个眼界。” 被刘熙淮反将一军的蒙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自觉刚刚的噩梦太真实,仿佛亲眼见过那具尸体一般,不然也不会梦得那般真切,叫他丧失理智,从一个成年人的躯壳中脱离回到儿童的身体里,任凭自己反应出最原始最深处的恐惧。 “那个女人,在哪儿?” 蒙哈不打算回应刘熙淮有关自己失态那一段的叙述,而是岔开了话题。 “那个女人?”刘熙淮眯了眯眼睛,“子衿姑娘在东厢房,本王派嬷嬷守着的,有任何危险会有人来通知本王。” “不是她!”蒙哈突然怒目圆睁,“是今日那个敢对本王出言不逊甚至敢踢本王的女人!南国苏太傅的女儿,她在哪儿?” 刘熙淮瞳孔缩小,俊脸也变得有几分阴沉“蒙哈王子问她干什么?” “哼,干什么,你问本王要干什么?本王恨不得立马宰了她!不,宰了她都算便宜了她,她不是为那个风尘女打抱不平嘛,好,本王就让赤沙国的最下等的将士们把她凌辱一遍,再丢进那最下等最脏的窑子里,让她不停地接客,也沦为一个风尘女子。要是不听话,或者想跑,就往死里打,把她的皮扒下来!”蒙哈双手紧握成拳,红着眼,盯着双拳中间的空气恶狠狠地说,仿佛正用手掐着苏孟的脖子一样。 不等他继续说,刘熙淮一个跳跃上床将蒙哈压在身下,右手拽住蒙哈的衣领拉进自己的目光扫射区,冷着脸,一字一句地威胁道“这是本王第一次听你说这些话,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是胆敢再说一遍,本王会把你的舌头剪下来,丢进装满老鼠的瓦罐里,让你看着自己的舌头被老鼠啃噬,后悔着自己曾经说过一些不该说的话。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 许是被刘熙淮说的话吓到了,同为皇子的蒙哈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气势上输了刘熙淮一大截。等蒙哈回过神来,刘熙淮已经从他身上起来,回到了原位站着。 “本王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常乐王爷竟然这般认真。”觉得刚才自己的表现有些丢脸,蒙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悻悻说道。 刘熙淮头微微仰起,看着窗外,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说起来,常乐王爷好似对那位苏小姐很是上心。”清楚碍于自己是一国太子身份对方绝不敢伤害自己的蒙哈再次向刘熙淮挑衅道,“本王之前在常乐王爷面前不晓得诋毁过多少女子,王爷都毫不反应,今个儿不过才说了几句,王爷就直接威胁本王了,还扬言要割了本王的舌头,看来这位苏小姐,很是不一般呀。” 刘熙淮睥睨了蒙哈一眼,冷淡回他“本王太傅的女儿,自是比起寻常女子会不一般,蒙哈王子当着本王的面说一些羞辱苏小姐的话,这不相当于羞辱本王吗?再说了,蒙哈王子诋毁任何一个南国女子,本王都极为不满,不作回应只是本王看着你的身份在忍耐而已,现在,本王不想忍了,所以蒙哈王子若是再说出诸如此类的话语,本王无法保证不会真的动手。” “你敢!”蒙哈一把掀开被子,站了起来,睡衣松松垮垮地披散着,露出肋骨紧贴着皮肤根根分明的腹部,俨然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很难将这副瘦骨嶙峋的样子和堂堂一国储君的形象联系到一起,“刘熙淮,不要把本王当成三岁孩子糊弄!你要是敢动手你早就动了,至于将本王好吃好喝地囚禁一个月?你还不是害怕赤沙国和南国真的打起来,害怕在国家外交上出问题。你也知道本王可是赤沙国的太子,在赤沙国是什么地位,回国的时候本王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两国战争都在所难免,到时候,可都是你的错!” “蒙哈王子说得很对,你可是赤沙国的太子,地位不一般,所以,到时候本王会亲自送您回国,顺便,本王还会给柴拉姆国王讲一件有趣的事儿,这件事,和赤沙国十三年前无故溺亡的小王子有关……”刘熙淮冲蒙哈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说来也奇怪,本王之前听说这小王子是自己贪玩不小心掉进湖里溺亡的,可是刚刚有一只小鸟叽叽喳喳来本王耳边吵吵,本王竟获知了一些从未听过的信息,也许本王顺着这些话去查,会查到有关小王子死因不一样的线索。蒙哈王子,你感兴趣吗,要不然,咱俩聊聊?” 刘熙淮说话的语气非常淡然,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极为普通的事一样,但是这些词句传入蒙哈的耳中,仿佛魔咒一般叫他呼吸紊乱、汗如雨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王子雷纳的真正死因。 所有人都说,蒙哈是太子的最佳的人选,不过有个前提,是他的胞弟雷纳自愿放弃皇位。所有王子中,雷纳是长得最像国王的一个王子,而且,也是最聪明的那一个,由此,便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一个。蒙哈每日看着他的胞弟在众人的夸赞和祝福中长大,长得越发优秀,长得越发像国王,他开始慌了。凭心而论,他也想成为太子,可是他知道,不管他多么努力,多么笼络朝臣,在他的弟弟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显得极为微不足道,在日积月累的被比下去的无奈中,他萌发了对胞弟的憎恨,当他一次又一次试图给雷纳洗脑当国王有诸多不好却被雷纳看出他的真实含义后,他心中有了杀意。 于是,年仅八岁的蒙哈布了一个完美的局,将六岁的雷纳诱拐到河边,将其溺死推入河内,再回到自己寝宫,等待雷纳溺亡的消息传到自己的宫殿,再装作大惊失色的模样和众人一起去河边。 整个过程蒙哈只让他的心腹参与,而且事后他们全都自裁保证此事不会被其他人所知,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蒙哈,到底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心魔,在做噩梦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又被刘熙淮这个极为聪颖的人截获只言片语,在梦里套出了他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 看着面前这个勾起一边嘴角看着自己的男人,蒙哈知道,这个把柄落入他人手中,他接下来的人生,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从蒙哈的房间出来,已是三更天。刘熙淮睡意全无,想起某个人同在这个镇上,便唤来一直守在自己身边暗处的黑卫。 “白天交代你的事儿可打听清楚啦?” “已经打听清楚了,苏小姐来关山镇的原因是这个……”黑卫将苏孟来关山镇开设分店一事告知刘熙淮,同时也说明了春困一家的事。 “噢,原来是这样。她身边的侍卫你可有看过,武功高强吗?要不然,派几个人过去守着?”刘熙淮在心里盘算要派哪几个黑卫过去保护苏孟。 说话的黑卫挠了挠后脑勺,有些迟疑地说“王爷,属下看,应该不需要派黑卫去保护苏小姐。” “为何?” “因为,会有旁的人来关山镇。”黑卫恭敬回道,“明日李一诺李少将一行会抵达关山镇。” 。 第七十五章:分店 自那日在春困老家苏孟说了要让春困来做分店店长,前提是春困必须和杨氏夫妇断绝关系后,主仆几人再也没有踏足杨家院子一步。当着杨氏夫妇说出他们不配为人父母的苏孟对他俩的厌恶溢于言表,见识了他俩丑恶嘴脸的苏安也是对他们深恶痛绝,反倒是一开始对春困敌意最大的小桃,瞧着苏孟和苏安那副模样,有些可怜起春困来,没了亲情就算了,要是现在连带和苏孟的主仆情谊、和苏安几个的友情都没了,那就损失大了,这样想着,小桃对春困的态度也好了起来,甚至会主动去做她的思想工作,叫她明白苏孟他们都是为了她好。 “我自然是知道小姐是为了我好。”猜到小桃主动找自己交谈的用意,春困放下手里的图纸,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想好了,要和我爹娘断绝关系,不再让他们在我身上吸血,可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实不相瞒,这几日我娘一直带着我最小的妹妹偷偷来找我,塞几块饼子给我,说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抹几把眼泪,说过得有多不如意,一看到他俩,我就狠不下心,总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们。” “可在我看来,明明是他们对不起你呀!”一听扬大婶又偷偷摸摸来春困面前卖惨,小桃就气不打一处来,“春困姐姐,你想呀,他们虽说是生了你,可他们在你五岁的时候就卖了你,拿了一笔钱,对于他们来说,在拿到钱的一瞬间,你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了,往后你生疮害病都和他们没关系,你再仔细想想,倘若你现在过得很不好,他们还会来认你吗?怕是避之不及,生怕你和他们扯上关系吧。” 春困皱起眉头,似乎是对小桃刚才说的一番话不甚喜欢。 “要我说,你爹娘要是真的想认你,在上都的时候大可以私底下找个机会和你相认,可是你爹却怎么做的呢?他去美梦成真的铺子里当着众人的面叫你下不了台,甚至还去府衙状告你,这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爹会做的事儿吗?倒像是铁了心要坏你名声一样!春困姐姐,你不要硬是给自己戴上孝子这个帽子,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你扪心自问,牺牲你自己的人生去拯救你那两个不管你死活的爹娘,你是心甘情愿开开心心的吗?”小桃像连珠炮一样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倾吐出来,在她看来春困就是过分在乎外界的眼光,总觉得不愿意做出牺牲就是有违天理,会被别人指着脊梁骨骂,可是,即便是被别人指着脊梁骨骂又怎样?小桃想得很明白,别人再怎么说自己,自己都不会掉块肉,日子过得好不好得自己说了算,别人说的,都没有任何意义。 见春困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小桃也有些泄气,她从板凳上起身,说得去分店帮忙了,就不在这儿陪春困了,还不等春困应声,小桃就走向大门,像是要尽快逃离春困这儿的低气压。 “小桃!” 害怕小桃真的走了,春困慌张地吼了一声,见小桃停下脚步,她站起来,支支吾吾道,“小桃,我之前听秋乏提起过,说你是自己从老家逃出来的,所以,我在想,你怎么就能这般……” 春困最终还是没能把那句“胆大包天”说出来,她害怕小桃会不高兴自己这么说。 “无妨,春困姐姐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不介意的。”小桃脸上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依旧是乐呵乐呵的,“我之前那个家也是穷的响叮当,而且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我爹娘生女儿就是为了卖了我们去换钱,所以对我们极差,动辄打骂,还经常不给饭吃,这些我都忍了,可是我自己的亲哥哥,竟然禽兽不如,他还想对我,对他自己的亲妹妹动手动脚。所以,我趁着他们睡着了,从山上跑了下来,一路逃到了岱山镇,遇到了苏府的管家瑟尔先生,求着他买下我做丫鬟,这才有了现在你眼前的小桃。倘若要我似你这般总想着逆来顺受甚至于回报我的家庭,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你竟然有这样一段过去。”春困低着头道歉。无法想象,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小桃居然有这样一段痛苦的过去,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兄长简直是鬼怪一般恶毒,春困在心中比较了一下,不禁庆幸自己五岁就被卖掉,不至于遇到小桃所说的那些事。 “没关系,我的过去和春困姐姐没有半点关系。不过,小桃听小姐说过,咱们南国像小桃和春困姐姐一样被爹娘买卖的女孩不计其数,所以她才想开设美梦成真的分店,救助广大女子,让大家能够活得更有尊严,所以,我们一定要支持小姐,越是生在苦难之中,越是要积极地往上爬!就算改变不了家庭,那就像我一样逃出来,不管结局如何,但是至少逃出来还有选择,留在那种家庭里面是只有死路一条呀。春困姐姐,难道你希望你将来生的女儿也面临和我们一样的情况吗?如果你不想,那你就得从自己这儿开始改变,只有你自己爬出来,才能帮助其他女孩儿爬出来!” 小桃越说越激动,她双手紧紧握住春困的手,希望自己的信念可以传递给到春困。 被感染的春困眼眶微微发热,她点点头,笃定地说“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想来是皇后娘娘的口谕已经传到了关山镇,当地县令对苏孟一行人的态度极为恭敬,不管是分店选址还是材料准备他都全面配合,不惜把整个镇上的工匠都调过来听候苏孟差遣。苏孟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之前跟着苏达在各个城市辗转流离的时候他们苏家都是小透明一般的存在,压根不敢和官老爷们有任何交集,后来去了上都,苏达官拜一品,他们苏家也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现在这位县令老爷对苏孟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殷勤,苏孟非常不适应,总是找着各种理由拒绝县令的提议,到后面直接都不愿和县令见面了,一听县令要来就立马躲起来,生怕听到县令那句“本官有个提议”。 是日,苏孟穿着工匠的衣服,和苏安一起在分店的仓库里冶炼玻璃,小桃突然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莫非,是那个姚县令又来了?”苏孟眉头挤成“川”字,把手套摘了就想溜。 “不是,是来了一位客人。”小桃按住要逃跑的苏孟。 “客人?”苏孟不解,“叫春困去接待就行呀,她以后就是这家店的店长啦,客人什么的她可是都得笼络好的。” “哎呀!这位客人指名要见小姐。” 听小桃这话,苏孟身子一顿,心里咯噔一声“糟糕,不会是那位蒙哈王子吧……等等,也有可能是刘熙淮?不管是谁,都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主儿。真是,让我安安静静装修个屋子不成吗?” “小姐,你在想什么?”见苏孟站在原地出神,小桃轻轻推了推苏孟。 “哦,我在想,在想会是谁。”苏孟回过神来,有些窘迫地甩甩手。 小桃看苏孟没有明确说不见,就拉着苏孟的手往街口租下来临时做会客厅和休息室的宅子走去。 “小姐,小桃看来的人很不一般,还是李少将亲自护送来的,所以,小姐要不然还是先去二楼换一身衣裳?” “李少将?”苏孟在大脑中飞快搜索和李少将匹配的人名,脑子里蹦出来三个字,她瞳孔都震动了,“李一诺来了?” “对呀!”小桃兴奋地点点头。这个小姑娘压根就不清楚苏孟和李一诺之间的故事,还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朋友,所以一提起来满是久别重逢的开心。 “这……这似乎,有点……不太好……”苏孟停下脚步,小脸有些发红。 这回轮到小桃纳闷了,在她记忆中李一诺和苏孟关系挺好的,怎么今儿苏孟表现得这么扭捏呢。 “难道说,小姐,你喜欢李少将?”小桃语气有些激动,竟没有发觉自己说话的音量过高,等她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环顾一圈发现火辣辣的太阳下大街上空无一人,她才放心地放下捂住嘴巴的手,两眼放光地看着苏孟,等待她回答。 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小桃,苏孟感觉头上有一群乌鸦“嘎嘎嘎”飞过,她用拳头轻轻砸了一下小桃的脑袋,叫她不要乱说话,然后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就着身上的衣衫直接去见那位由李一诺护送来的客人。小桃跟在苏孟后面,一个劲问要不要回去换身衣服,但苏孟怎样都不同意,只好作罢,小声嘟囔着苏孟还真是不怕在李少将面前丢人。 待主仆二人走远,某栋建筑二楼的窗户被推开,一位身穿藏蓝色宽袖马褂的年轻男子伸出头往外望了望,俄而再把头收进来,对着对面的贵公子打趣道“原来刚才那位身着男子服饰的少年郎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孟苏小姐,果真是和寻常女子不一般呀。” 贵公子饮一口茶“怎么,周公子对她感兴趣?” “别,千万别!”男子笑嘻嘻地摆摆手,“常乐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周某最怕和女孩子打交道了,四目相对舌头都捋不直。更何况,刚刚苏小姐身边贴身的丫鬟说了,苏小姐喜欢李少将,既是如此,周某更不敢肖想了。” “李少将……”刘熙淮放下茶杯,目光微沉: 先是太子刘熙垣,现在又是李一诺,苏孟呀苏孟,你喜欢的类型跨度还挺大…… 。 第七十六章:子衿姑娘 还没到租赁下来的屋子,老远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李一诺,原本直着身子目视前方的李一诺,听到苏孟走过来的脚步声,立刻转过头看着苏孟来的方向,当他看到身着男子服饰的苏孟时,没有惊讶,反倒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小姐你看,李少将在门口等着咱俩呢,诶不对,主要是等你!”小桃一个劲用胳膊肘捅苏孟,示意苏孟赶紧给个回应,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叫苏孟满脸黑线。 因着李一诺这一笑,苏孟原本平静的心绪又被打乱了,疾走的步伐也大幅度放慢。 “怎么了小姐,你看到李少将,连路都不会走了?”注意到苏孟步伐慢下来的小桃眨巴着眼睛问她。 “嘶——”苏孟龇着牙吸了口气,觉得要是不给小桃说清楚,就凭她那个想象力和八卦之魂,还不知道一会儿得说出怎样不着边际的话来。于是,苏孟借口鞋子里有石子蹲下查看鞋子的异状,叫小桃也蹲下来帮自己。 借着这个空隙,苏孟飞快地告诉小桃为何自己看到李一诺就会方寸大失,非但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他,而是因为她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喜欢自己的李一诺。 “这么说,小姐你不喜欢李少将啦?”小桃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点。 苏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下小桃的表情也变得窘迫起来“那可就不好处了呀,小桃看李少将的样子也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不然被小姐拒绝了也该知道避嫌,可他还各种找机会来接近小姐,依小桃看,今儿护送那位姑娘来,多半都是李少将自己请命来的。哎哟喂这可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正常相处呗,一会儿我自己说话就行,你就不要在那儿掺和了,小心说话。”苏孟站起来,拍拍裤管上的尘土,大步向前走去。 小桃跺跺脚,跟了上去。 来到李一诺面前,苏孟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要往里面走,却被李一诺叫住“孟妹妹,里面那位子衿姑娘的身份有些特殊,你待会儿,可仔细一些说话。” “身份特殊?”苏孟琢磨着李一诺这句话,点了点头,进到了里屋。 会客厅里,一位身穿粉色薄纱的女子正背对着大门处站着,专心致志地欣赏着墙上挂的画作。 苏孟轻咳一声,待女子转过身来,苏孟先自报名讳“小女子正是苏太傅之女苏孟,也是美梦成真这家店的掌柜,今日贴身侍女通报说子衿姑娘要见孟娘,不知所为何事。” 子衿姑娘生得极为温婉,眉目带笑,还未开口苏孟就看出她定是位“语言艺术家”,这样善于交际的女子若是生在官宦之家,怕是能帮她爹爹笼络不少人脉。这头的苏孟正在脑内小剧场,那头的子衿却“扑哧”一笑,让苏孟顿时回过神来。 “子衿听蒙哈王子说,苏小姐是一个长相丑陋的女子,又问常乐王爷,他却说苏小姐生得是难得一见的美丽,这一正一反的回答叫子衿连着几晚都睡不着,一直在想到底谁说得对,今日亲自看过,才知道呀,果真和子衿猜的一样,王爷是对的。”子衿巧笑嫣兮,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跟泡了蜜罐一样甜。 这段话的信息量可不小,既把蒙哈和刘熙淮对自己的评价带出来,还侧面表达了两人之间的不合,顺便还埋了条信息——她子衿也觉得苏孟长得美丽。不过苏孟觉得冲击力最大的还是那句“他却说苏小姐生得是难得一见的美丽”,在她印象中刘熙淮没怎么夸自己好看过,每次相见十有都不太愉快,现在从他人口中听到刘熙淮对自己面貌的赞美,苏孟只觉得诡异,她怀疑子衿在给自己下套,或者是刘熙淮指使子衿来给自己下套。 “子衿姑娘谬赞了,孟娘都是借了爹爹的美名,大家爱屋及乌罢了。倒是子衿姑娘,模样标志不说,说话也温柔如水,一颦一笑好似九天仙女一般。”苏孟大方回赞,顺便寻了个椅子坐下,示意子衿也坐。 待子衿坐定,李一诺和小桃也在屋内了,苏孟率先开口,再次问子衿姑娘此次来是为何事。 “其实,子衿今日突然造访,没有任何事。”子衿左手覆上小腹,垂着头轻笑道,“不过就是养胎的日子太枯燥,想找人说说话。那日听蒙哈王子说起苏小姐,就觉着,苏小姐这般与众不同,应该是愿意和子衿说话的,于是,这就大着胆子向常乐王爷提出这个请求,他居然就答应了,这就麻烦李少将送子衿过来了。” 苏孟从子衿转过身时就注意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但她也只是猜测子衿怀有身孕,现在听子衿主动承认,苏孟这就确定了,眼前这位子衿姑娘就是蒙哈口中毫不值价的“玩物”,她腹中的胎儿被生父那般诅咒,一想到那日蒙哈说的话,苏孟的拳头就不自觉地握紧,脸色也有些严肃。 “苏小姐,你这是不愿和子衿说话吗?”瞧着苏孟表情的变化,子衿有些许不安。 意识到子衿误会了自己,苏孟连忙否认“不是,刚刚孟娘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儿,才有些失神。孟娘会在关山镇待大概三个月,子衿姑娘若是得空都可以来这里找孟娘说话。” “三个月?那岂不是子衿生产的时候,苏小姐可能还在这里?”子衿脸上笑意更浓,“如果苏小姐在就好了,子衿在此地人生地不熟,身边连个小姐妹都没有,生产的时候,肯定会很害怕,多希望有人能守在自己身边啊……” 子衿的话让苏孟想起程蔓当时生钱多多的场景,也顾不上去思考子衿竟然有七个月的身孕,完全看不出来,一想到在产房疼得哭天喊地的程蔓,苏孟就握住子衿的手,说“子衿姑娘,虽说孟娘今日是第一次与你见面,但是女人生孩子是一件大事,承蒙你看得起孟娘,那孟娘答应你,你生产的时候一定在门外候着,陪着你把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 “真的!”被苏孟握住双手的子衿激动不已,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子衿谢谢苏小姐,苏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孟娘什么都没做。”对上子衿热忱的目光,苏孟有些羞赧,“不过,子衿姑娘的家人呢,可否请王爷把他们接过来?” 子衿摇摇头“子衿是个孤儿,没有家人。” “那,孩子的生父……”想起蒙哈丑恶的嘴脸,苏孟眉头轻蹙,“算了,不提他。” 看着苏孟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子衿轻轻地抽出手,无奈地笑了“子衿自幼在风月场所长大,知道我们这样的女子,很少有能够获得幸福的,所以,子衿也从未奢望过能够在蒙哈王子那儿得到什么名分,纵是一般的人家都不可能,更别说是尊贵无比的皇家,他爱过我,对我好,就够了,之后怎么样,那再说吧。” 子衿说话的时候头微微仰起,眼中有光,嘴角倔强着翘起,似乎是不叫人看出她此时此刻内心的脆弱,这模样就连一旁的小桃都为止动容,想上前抱抱她。 “子衿姑娘要是不介意,可以在生产后到美梦成真的铺子里做店员,这店铺只招女性员工,女子可以在里面谋一份差事,赚钱养活自己,甚至说,子衿姑娘可以跟着孟娘去下一个地方,做那家分店的掌柜。”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苏孟想着这位子衿姑娘要是做店长也肯定会很成功。 “真的吗?其实子衿一开始就很好奇这家店的事儿,苏小姐可否愿意给子衿讲一下?”子衿兴致盎然,拉着苏孟的手就要听苏孟说这美梦成真的事儿。 苏孟也很愿意发展这位“创业型女性”,对着子衿娓娓道来。待两人的对话结束,苏孟将子衿送上马车时,天都快擦黑了。 和子衿道完别,苏孟转向李一诺,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了声再见。今天她和李一诺几乎都没说话,现在必须得说话了,苏孟极为不自在。 觉察出苏孟的不自在,李一诺也没说什么,只是简单道了个别,就上了马,往前走了。刚走出一百米左右,李一诺突然折返回来,他红着脸,俯视着疑惑不解的苏孟,低声说“孟妹妹,我,我绝对不会始乱终弃的……如果是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会一如既往对你好。请你,请你相信我。” 说完这话,李一诺就驾着马转过头往前飞奔而去,像是生怕被苏孟拒绝一般。 第二次被李一诺突如其来的告白给石化在原地,苏孟的心中百感交集,凭心而论,李一诺刚才的话的确有打动苏孟的地方,可是不知为何,那点打动就好像往海洋里丢了一根划着了的火柴,火苗瞬间就熄灭了。 苏孟叹了口气,转过身想进屋子,但在一瞬间她感觉身后有人盯着她,这种感觉其实从她踏出门开始就有,只是这一瞬特别强烈,余光微微瞟向左侧,苏孟发现有一身穿藏蓝色马褂的老人,正闭着眼睛哼着小曲。 直觉告诉苏孟,刚刚一直在暗中窥探她的人,就是这位老人。 苏孟慢慢靠近这位老人,本想一探究竟,但还不等她开口,老人却睁开眼睛,用满脸褶子挤出一个微笑“这位姑娘,你可是在烦恼,应该怎样拒绝刚刚那位少年的追求?” 。 第七十七章:算命大师 “这位姑娘,你可是在烦恼,应该怎样拒绝刚刚那位少年的追求?” 苏孟愣住了刚刚李一诺对自己说的话音量绝对是够低的,而且这老人距离自己这么远,就算是犬类的听觉也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些什么吧,何况就算是听到了,也猜不出苏孟内心在烦恼些什么呀,毕竟自己刚刚可是一句话都没说,难道这位老人会窥心? 看出苏孟脸上明显的诧异,老人嘿嘿一笑,露出一排黄不拉几且残缺不齐的门牙,一把将手中紧闭的折扇打开,“算命大师”四个大字在扇面上极为醒目。 “算命大师?”苏孟依次念了出来,内心讥讽了一句——原来是遇到了一个神棍。 “对,老夫不才,略懂一些算命解惑之道,不过只是混口饭吃,却被一些受过点播的恩主冠了个‘算命大师’的称号,小姑娘你看,这扇子都是某个恩主送的呢。”老头说起这话来倒是从容自得,若是一个信奉玄学的人听到必定会深信不疑,但听话的人可是从小就生在红旗下深受科学教育的现代人苏孟,怎会就凭老人这些话就入了套,苏孟两手抱胸,歪着脑袋看向老人“老人家,我不知道你之前是如何给那些恩主们算的命,不过在我这儿,你那套可就行不通了。刚刚我与那位少将交谈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一直在偷瞄我们这儿,想必是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我,之所以你会猜到我在烦恼该怎样拒绝那位少将的追求,那是因为你看到少将骑马折返对我耳语,你得出结论他必定会说一些男女私情的话语,再看看我的反应,听到时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是忧愁,很难猜不到我是不愿意接受对方的示好,通过以上的分析,你得出了我在烦恼应该怎样拒绝对方。你故意对我抛出这句话,就是为了引我过来,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直接一点。” 说完这话,苏孟一脚蹬向桌腿,将自己往后推出一米的距离,再腾空跳起,拽出腰间的九节鞭,对着老人冷笑道“我要是你,易容的时候会顺便把手也装扮一下,不然七十岁的脸却有一双二十岁的手,仔细一看就会穿帮!” 老人被苏孟这一连串的动作给吓到了,尤其是苏孟指出他装扮上的失误时,他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待他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一把扯下敷在脸上的面具,露出自己原本的面目,嘟起嘴气鼓鼓地说“一下子就被拆穿了,不好玩!” 这位卸了妆的“算命大师”看模样比苏孟还要小,脸颊鼓鼓囊囊的自带婴儿肥,怕是只有十来岁,这可让苏孟着实没想到。 “咳——” 一声清脆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苏孟警觉地侧过身,看到身穿白衣的刘熙淮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 “周公子,本王早就说过苏小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何必自取其辱呢?”刘熙淮说话的时候目光往一边瞟,似乎是不愿正面直视他俩。 “王爷怎么翻脸不认人呢?”周公子委屈地撅起嘴,“当初商量的时候王爷明明就很赞同呀,怎么这会儿又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两人是串通好来整自己的吗?苏孟脑子里充满了问号,看了看这头撅着嘴的周公子和那头别过头划清界限的刘熙淮,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要走。 眼瞧着苏孟要离去,周公子急了,立马跑上去拦住苏孟,笑眯眯地给她解释“苏小姐,刚刚在下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生气,女孩子要是一生气呀就老得快,像苏小姐这么好看的姑娘,也千万得让容颜永驻才对。要怪就怪常乐王爷,都是他出的馊主意。” 一旁的刘熙淮听周公子这么说就不乐意了,这人几个时辰前还说什么最怕和女孩子打交道,四目相对舌头都捋不直,现在倒是妙语连珠口若悬河,更过分的是,明明提出易容去试探苏孟的人是他,现在却把责任全推自己身上,还真是脸皮比城墙都厚。想着要是不阻止周公子继续胡诌,自己的名声怕是都要毁了,刘熙淮直接拎着周公子的衣领将他拉离苏孟跟前“周莫,你确定是本王出的主意吗?” 周莫眨眨眼睛,撇撇嘴“王爷,您说是周某的主意,那就是周某的主意,周某认了就是。” “你!”这话岂不是说自己利用身份屈打成招吗?刘熙淮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周莫揍一顿。 “王爷、周公子,臣女并没有生气,只是今日太过劳累,看两位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就想回去歇息了。”看不下去的苏孟跳出来打个圆场,结束这对冤家的争辩。 听苏孟说没有生气,周莫掰开刘熙淮拽住自己衣领的手,再次凑近苏孟“苏小姐不生气就行!哦,对了,在下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呢,苏小姐,在下周莫,无业游民一个,特长是给人算命解疑,苏小姐要是有什么疑虑,都可以来找在下,在下呀这方面特别厉害。” 这人还和“算命”绑在一起了不成?苏孟挑起一边眉毛,朝着刘熙淮努努嘴,示意他管一下他这位周公子。 不知刘熙淮到底有没有读懂苏孟的意图,他竟也凑上来,笃定地对苏孟说“确如周莫所言,他是个无业游民,同时也爱好算命。” 苏孟这下可以确定两人今日就是串通好来整自己的,她挤出一个假笑,说了句“告辞”,再次准备离开,却不料又被拦下来,不过这回是刘熙淮。 “王爷,臣女今日是真的很累,如果王爷没什么事儿,放臣女回去好生休息行吗?”苏孟的耐心到达临界值,再这样纠缠下去她都想爆粗口了。 “那个,本王有东西要给你。”刘熙淮用手肘戳了戳周莫,后者突然想起什么,忙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这个是?”苏孟接过瓷瓶,一头雾水。 “这个呀就是祛疤膏,是我们老周家祖传的秘方,对于祛疤淡痕再是合适不过,要不是王爷亲口讨要,在下才不会给呢。这玩意儿可是给钱都买不到,苏小姐你放心大胆地去打听,整个南国谁人不知道百疾堂的祛疤膏,谁要是不知道呀……” 看着滔滔不绝的周莫,苏孟脑子里跳出田粒粒的形象,她不禁好奇,如果把这两人关在同一个屋子里要求他俩打辩论,最终获胜的人会是谁。 “所以说,这祛疤膏呀,苏小姐你可得好好用,可别自己用得不好,传出去坏了咱们百疾堂的名声。”周莫说了半天,终于打了个总结。 “谢谢周公子,但是,这么贵重的膏药,孟娘用不上呀。”俗话说“拿人手软”,苏孟可不想平白无故收这么名贵的礼物欠了这位来历不明的周公子人情。 “前两日蒙哈用匕首割伤了苏小姐的脖子,所以苏小姐应该是需要这个的吧?”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熙淮突然开了口,“怎么说蒙哈偷逃出去这件事都是本王手下人办事不利,所以,本王应该补偿一下苏小姐。” 苏孟楞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祛疤膏,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臣女就谢谢王爷和周公子了,这祛疤膏臣女会好好用的。请问,两位还有别的事儿吗?” “有啊,在下听说苏小姐店铺里有好些稀奇玩意儿,想和苏小姐好好探讨一下,那些玩意儿……”听苏孟这么问周莫也不客气,直接把他憋在心中的疑惑一一搬出,不过还没等他说完第一个问题,就被刘熙淮捂住了嘴。 “本王和周公子没什么要问的了,苏小姐好生回去休息吧。以后子衿姑娘那边,还麻烦苏小姐多多照顾了。” 苏孟回了句“那是自然”,便福身行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进了宅子里,像是生怕周莫挣脱刘熙淮扑上来抓住她提问似的。 被提问对象已经不见踪影,周莫的兴头立马降到冰点,他用带埋怨的眼神瞅了瞅刘熙淮,嘟囔着刘熙淮不够朋友。 刘熙淮哭笑不得,说没看到人家苏小姐今天累得慌,说了好几次想回去休息吗。周莫“哼”了一句,很快又靠上刘熙淮,不怀好意地问“王爷,周莫记得你之前在信里一提起这苏孟就一副很嫌弃的语气,怎么现在这么关心人家,你怕是嘴上说着嫌弃,实际心中却有一些小小的情愫吧?那会子周某可是打探清楚了,苏孟压根就不喜欢李一诺,王爷你有机会,大胆向前冲呀!” 看着用全身诠释“八卦之魂”的周莫,刘熙淮勾起嘴角,冷淡地说“周公子,你似乎是一点都不害怕本王去告诉你爹,你不好好学习医术,还在那儿鼓捣算命之术这种不入流的玩意儿。依本王看,周家家法,对你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刘熙淮这话似乎有魔力一般,周莫立马从刘熙淮身上割离开,规矩站好“周某今儿话忒多了,估计是肚子饿了嘴巴寂寞,王爷,走,周莫请您去吃好的!” “算你识相。”刘熙淮两手背在身后,扬起脑袋,跟着周莫往下街走去。 “不过吧,周某觉得有一点很奇怪。”走着走着,周莫冷不丁地开口道,“这位苏小姐,周某总觉得,她不是南国人,她似乎,压根就不是和我们同一类的人……” 。 第七十八章:回信 自那日结识了子衿姑娘和周莫后,美梦成真分店的装修进程就严重不在计划上,倒且不论子衿姑娘时不时来找苏孟聊会天,影响不算大,但是话痨周莫几乎日日都要来美梦成真晃一圈,但凡看到苏孟身边没人就凑上来问东问西,那认真程度好比找准机会就要偷师学艺的小学徒。最开始苏孟想着这位“算命大师”是刘熙淮的好友,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身世显赫,她也怠慢不起,都会耐着性子一一作答,但到后面苏孟发现周莫同一个问题居然反复地问,甚至变着花样来问,她的耐心也消磨殆尽,甚至开始怀疑周莫是不是在故意套她的话。碍于摸不清周莫的身份和问话的目的,苏孟便故意减少待在店铺的时间,有什么想法都靠苏安来帮忙传递,因为思路总是被打断而断断续续的,导致装修进度慢了很多,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结果连一楼都没有装出来,这可把苏孟气得够呛。 算了算当初给皇后娘娘承诺好的时间和进程,苏孟觉着继续放纵周莫在店里捣乱那守在关山镇一年都没个结果,盘算了一通人物利害关系,苏孟决定从刘熙淮入手,让他管管周莫。 把店铺里面的相关事宜都给苏安交代清楚后,苏孟独自一人去到刘熙淮和蒙哈隐蔽的地方。之前和子衿姑娘聊天的时候听她提起过他们一行人歇息的地点,苏孟虽说对这匹山并不熟悉,但是来到当初被蒙哈挟持的地点,再结合子衿姑娘描述过的地形特点,苏孟不一会儿就找到隐藏在密林深处的一幢宅院,整个宅子都被覆上一大片藤蔓,如果不是苏孟事先知道此处有府邸,路人还真是很难发现。 “什么人!” 苏孟正想往宅子里面走,却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喝止住。 瞧着黑衣人手里拉满的长弓,苏孟咽了口唾沫,大脑飞速运作思考应该怎样回答不仅合理而且令人信服。 直接说我是苏达的女儿?唉不行不行,苏达远在上都把他搬出来没用的。那,那说是子衿姑娘的朋友?也不行,这个侍卫不一定认识子衿姑娘,说不定会觉得我故意说出个人名糊弄他,一箭射死我。那……那说刘熙淮?苏孟脑海中浮现刘熙淮那张垂着眼眸讥讽她笨的脸,立马摇摇头,把这个人的脸甩开,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冲动,要是报出这位爷的名字,非但这位侍卫可能不相信,还极有可能成为日后刘熙淮嘲笑自己的新笑料,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我是……”苏孟支支吾吾道,内心还在苏达和子衿两个人中做选择,一时不知到底该报谁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黑衣侍卫把弓弦拉得更满,似乎对吞吞吐吐的苏孟已经失去了耐心。 正当苏孟打算说出“苏达之女”四个字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恰好挡在苏孟的面前,制止住对面意图松开弓弦的黑衣侍卫——“住手,这位小姐是王爷的老师,苏太傅之女,还不赶紧把弓箭收起来。” 来人竟然是李一诺,刚好在附件巡逻的他听到这边的声响就过来看看,谁料到居然看到苏孟和一名黑衣侍卫在对峙中。 “苏太傅之女?”黑衣侍卫把弓箭收起来,但看起来还是不太相信,“苏太傅人在上都,苏小姐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就说嘛!报苏达的名字他不一定会信!苏孟在内心咆哮道。 “苏小姐为何会在此地,这不是你应该知晓的事。”李一诺冷冰冰地回他,“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田某的分内之事就是听从王爷指令,确保没有任何来历不明的人进入这座府邸。李少将口中这位苏小姐,田某无法确认她真实身份,所以不能放她走。”黑衣侍卫的气势并没有被李一诺压倒,表情也是一如之前的坚毅。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苏孟赶紧打和“这位田小哥,你的职责和立场我完全明白,不过我绝非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小女子确是苏达苏太傅之女,和常乐王爷也熟识,本次小女子来此地也是有事找王爷商量的……“ “既是找王爷商量要事,那田某直接通报给王爷吧。“还不等苏孟说完,黑衣侍卫直接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哨声还未结束,又有一个黑衣人出现,这速度快到苏孟都以为他是长在地里一样,只要一听到口哨声就会冒出来。 “去给王爷通报一声,说苏太傅的女儿突然闯入,还声称有事要与他相商。“田姓黑衣侍卫对新出现的侍卫如是说,后者应了一声,就迅速消失在苏孟几人眼前。 不过两分钟,苏孟就看着这位黑衣侍卫闪现再闪退,一丝痕迹都没有,她不禁思索,刘熙淮身边都是些变态到何种程度的高手。 在等待刘熙淮那边回话的过程中,苏孟还试图缓解一下李一诺和田姓侍卫之间紧张的气氛,可是当她看到两人脸上都写满了“离我远点”四个字的时候,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索性也不说话,保持这尴尬的局面。好在报信的侍卫很快就回来了,他在田姓侍卫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又直接消失在密不透风的树林间。 “王爷许了。苏小姐,跟田某一起进去吧。” 黑衣侍卫不等苏孟回他,径直往宅院去了,苏孟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李一诺没辙,只好也跟上。 在田姓侍卫的带领下,苏孟和李一诺来到府邸的最深处,足有一个月都没见过的刘熙淮坐在桌前,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信纸,而在他左手边的木桩上,竟然有一只鹰隼。 “常乐王爷也有一只鹰隼?”苏孟指着这只体型是神奇两倍的鹰隼吃惊道。 刘熙淮头也不回地答复她“七年前在平凉遇到的,当时这只鹰隼受了伤,本王恰好路过救了它,这便养了下来。” “原来如此。”苏孟笑笑,“看不出王爷您还挺有爱心呀,臣女还以为王爷压根不屑于做这些事儿呢。” “放肆!王爷面前,休得妄言!”田姓侍卫毫无预兆地跳出来批判苏孟,可把苏孟吓了一跳。 “田七,苏小姐是本王老师的女儿,她对本王说话无需太过拘谨。”刘熙淮将信纸折好,淡然地对田七说,接着他便转头向苏孟,问她今日突然造访是所为何事。 自知自己取名字的功力差的一塌糊涂,苏孟听到眼前这位侍卫名叫田七也不好去取笑对方。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刘熙淮把周莫给控制住。 “王爷,周莫周公子来关山镇的目的是什么?”苏孟说话向来不拐弯,这次也是,直愣愣地把问题丢出来,田七差点又要吼一句“放肆”了。 刘熙淮对着田七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再看向苏孟,眯起那双鹿眼,问“周莫来关山镇的目的是什么,苏小姐竟然对这个感兴趣?” “那倒不是。”让刘熙淮意外的是,苏孟直接摇摇头,“臣女完全不感兴趣。臣女只希望王爷可以监督周公子完成他的任务,不要再每日跑到臣女的铺子里变着法和臣女说话打乱装修进程,再这样下去,臣女就不能按时完成皇后娘娘交代的任务了。” 听苏孟陈述的过程中刘熙淮、李一诺和田七三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刘熙淮是气愤周莫这小子每天不好好帮他做事反倒跑去苏孟那儿躲懒,李一诺气愤周莫故意去接近苏孟,甚至已经有了把他当成情敌的念头,而田七则是无法接受苏孟竟然敢命令刘熙淮,这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以下犯上。 “我好像听到了苏孟的声音,是苏孟来了吗?” 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苏孟定在原地,后背开始冒冷汗。 周莫竟然来了!他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在所有人愤怒的目光中,周莫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还热情地给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立马凑近苏孟问她怎么来这儿了,是不是看他今天一直没去铺子里就主动来找他。 苏孟扯了扯嘴角,心里念了句“呵呵”。 无视所有人那刀子一般的眼神,周莫自顾自地寻了个椅子坐下,还问苏孟他们怎么不坐,是不是刚刚吵架了。 “还不是因为……”苏孟正想批判周莫,却听到一声鹰唳,紧接着,一只个头不大的鹰隼从窗户外飞了进来,直接落到了苏孟的胳膊上。 “神奇!” 不怪苏孟吃惊,神奇自从三个月前送信给到叶临风后苏孟就没见过它了,想不到今日在这儿居然重逢。不过现在神奇从叶临风那儿飞回来,肯定说明它带回来了叶临风的回信。全然不顾还在场的四个人,苏孟直接将神奇爪子上绑着的信筒解下来,打开里面的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字——速来,面谈。 。 第七十九章:再回荒村 “速来,面谈。” 虽然音量不大,但是苏孟念叨这四个字的声音还是精准无误地落入刘熙淮、李一诺和田七这三位武功高手的耳中。 将纸条揉烂拽在手心,苏孟也顾不上今日来刘熙淮这儿的目的是什么,和几人简单道了个别就要走,但还没踏出门,她就被一个空翻跳到门口的田七堵住,无法上前一步。 “苏小姐,你为何形色如此匆忙,可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刘熙淮不紧不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孟有些心虚。 不知为何,苏孟明明知道这件事和刘熙淮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也管不着自己,可是当他用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问话时,她都有一种缴械投降如实道来的冲动。 “臣女遇到点急事儿,需要马上去一个地方。”将心里的冲动压下去后,苏孟含糊说道。 “哦,这样啊。”刘熙淮左手撑腮,懒洋洋地说,“田七,你跟着苏小姐,去护她周全。” “不用了王爷,臣女不需要田侍卫保护,田侍卫肯定有自己的任务在身。”一听刘熙淮指派冷面怪田七跟着自己去荒村,苏孟赶紧拒绝。 “既是这样,那本将陪同苏小姐去吧。”李一诺也主动请命,场面再次令苏孟陷入混乱中。 “那个,也不需要李少将陪同,臣女只是去去就回,没有大家想象中这么夸张。”苏孟哭笑不得。 被拒绝的李一诺依旧坚持要护送苏孟到达目的地,刘熙淮却提出反对意见,称李一诺的任务是守住关山镇,保护苏孟一事直接交给田七即可。 “要不然,周某护送苏小姐?” 一直在角落里不吭声的周莫突然开了口,原本争执不下的刘熙淮和李一诺都同时安静下来,转头望向他。 “怎么,难道大家不知道周某可是人送外号‘暗器大师’这件事吗?”看出包括苏孟在内所有人眼中的惊讶,周莫觉得自己被小看了,立马亮明身份,“并非周某自夸,周某用暗器的水平可以说是在南国认第二无人认第一,苏小姐跟着周莫那绝对是稳妥。” “你爹知道你不仅算命还鼓捣暗器这件事吗?”刘熙淮无语扶额。 周莫立马换上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样“只要咱们常乐王爷不说,我爹就不会知道。” “周公子,虽然您这么说,但是本将认为……” “臣女倒是觉得可行。”出乎所有人意料,苏孟竟然赞同周莫这个提议,“如果周公子的确如他自称那样是南国使暗器的绝佳高手,那他可以在战斗时和臣女配合,暗中保护臣女。而且,在场所有人中,周公子应该是最闲的吧。”当然,苏孟其实想说的是,比起和冷面怪田七、单恋自己的李一诺相处,还是和周莫在一块没那么尴尬。 “那店铺的进程会不会赶不上工期?”李一诺依旧不愿放弃。 苏孟眼珠一转,笑着摇摇头“不会,孟娘走之前会和苏安安排好进程,他很有经验,不会出纰漏。而且拖住工期的最大麻烦也不在了,所以问题不大了。” 听苏孟这样说,李一诺知道再怎样反对也无济于事了,只好反复叮嘱苏孟在路上要多加小心,切莫大意。 苏孟随口应着“好”,但她的心思始终还在叶临风回的那张纸条上。到底是有什么话不能在信纸上说明,一定得见面才说呢? 小桃知道苏孟要和周莫一起去荒村之后愣了好一会儿,等她反应过来时苏孟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这手帕从未见过,是小桃你的吗?”苏孟拾起掉落在床脚的手帕,问小桃。 小桃凑近看了看,摇摇头“小姐,这手帕不是小桃的,应该是春困妹妹的吧,她妹妹这几日总是来这儿寻春困说话,小桃见过她用过这手帕。” “春困的妹妹?”苏孟疑惑了,“但是怎么会掉到这儿呢,这可是我的房间呀……” 正想着这手帕怎么会掉落在自己的床脚,周莫催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看来是苏孟收拾的时间过长,他已经等得有些沉不住气了。 “周公子,孟娘马上出来。”没时间去探究原因,苏孟将手帕胡乱塞进衣袖里,和小桃慌乱交待了一下她不在的日子要注意的事项后抓起包袱就出去了。 刚出门,就撞上周莫那张被大太阳晒得红通通的脸。苏孟看着周莫那满是汗水的形象,心里觉得挺对不住他的,便把衣袖里的手帕给他擦汗,率先上了马,示意可以走了。 周莫并没有抱怨,乐呵呵地擦了汗,也侧身上马,和苏孟两人一前一后地驾马而去,即便苏孟没有告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周莫也猜得出,一定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儿,苏孟才会在答应了皇后娘娘工期的情况下抽身前往千里之外的村落。 从关山镇到荒村,常人是需要半个月才能到达,但是得亏刘熙淮给两人准备的马驹都是极为上乘的,苏孟和周莫只用了十天就平安抵达荒村。 再次来到荒村,苏孟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惊一乍的六岁小女孩了,现在的她按南国的算法虚岁十六,而实际的心理年龄都有三十五了。让苏孟没有意料到的是,周莫竟然对荒村没有表现出半点惊奇,像是来过一样。想来周莫这种将算命当好的人士应该喜欢来这种偏僻地方游历,苏孟也就觉得周莫的表现正常了。 做好心理建设后,苏孟来到叶临风的宅子附近,这次她多了个心眼,带着周莫从隔壁宅子的院墙翻了进去,没有像苏达带她来那次一样从正门进去。此时已是三更天,两人的身影都被夜色淹没,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有人进了宅子。 后院里,叶临风背着手站在池塘旁,苏孟朝着那圆滚滚的身材轻咳了一声,待叶临风转过身来,苏孟福身喊了句“叶叔叔”。 “噢,小孟,你长高啦!” 叶临风笑起来眼睛都快成一条缝了,看起来比一年前见到时还要胖一些。 “也就只能长这几年,再大点估计想长都长不高了。”苏孟倒是说了大实话,想到旁边还站着周莫,立马做介绍,“叶叔叔,这位是周莫周公子,他是常乐王爷的好朋友,这次周公子是为了保护孟儿才陪孟儿一起来的。周公子,这位是……” “叶临风,南国第一情报囊,传闻中是一个与世独立不与他人接触的冷酷男子,有通天遁地的本领,更是知晓古今内外,被世人称为绝世天才。”不需要苏孟介绍,周莫就念出叶临风在江湖上的名号,听得苏孟傻了眼。 “什……什么?叶叔叔您这么厉害?” “诶,都是瞎传的,无稽之谈。”叶临风别过脸,摆摆手,“叶某只是一个喜欢研究奇闻轶事的胖子,哪里当得起周公子那些夸赞,惭愧呀惭愧。” “先不说那些,叶叔叔,您现在见到孟儿了,可以说了吧。您这么急急忙忙地把孟儿叫到荒村来,是有什么极为隐秘的事儿要说吧。” 说完,苏孟突然想起什么,她有些为难地对周莫说“周公子,你可否回避一下?” “那倒不必。”叶临风瞧着周莫的脸,说,“邹琦的孙子,叶某还是信得过。你们两个一起随我进来吧。” 语毕,叶临风便慢吞吞地走进里屋,周莫毫不犹豫地跟着进去,苏孟一边脑内思考着周琦是谁,也一同进去了。 划开火石点上蜡烛,屋里顿时就亮堂起来。叶临风从架子上取出一个麻布包,递给苏孟和周莫,示意他们看里面的东西。 “这是?”周莫不解地问,手指着麻布包里面的枯树枝和一个圆形的木块。 “这个圆状的植物叫做团儿,是一种极为名贵的观赏植物,但是由于世人都只把它当做摆设,忽略了它其实内含剧毒,只需要一滴树根处的汁液,就能毒死一头牛。”叶临风先介绍圆形的木块,“小孟你信上说的那位自尽的丫头就是服用的这种毒,若非我翻阅了各种古籍,还真查不到是源自团儿。 而这个是荆棘枝条,可以从里面提炼出毒素,若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会腐蚀肌肤。”叶临风手指着枯树枝,“只不过,你们看到的这种荆棘可不是随处可见的那种,这个是有严格的生长环境,必须在高温多水的地方才能生长出来,若是不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就长不出来。” “既要高温,还要多水?那岂不是,只要确定能够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地方,就能有下一条线索?”苏孟问道。 叶临风颔首“不错,据我所知,只有在南国和赤沙国交界的地方,才能满足这两个条件,长出这种荆棘——那个地方就在关山镇附近。” “关山镇?”苏孟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名字,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嗯。这荆棘的毒素要想发挥最大的作用,那一定得是最新鲜的,所以,就必须是即时提取出来,放进要下毒的地方。” 叶临风望向满头冷汗的苏孟, “也就是说,那些驻颜霜中的荆棘毒,是在事发的前一晚被提取加进去的,而下毒的人,必定对这种植物非常了解。小孟,你的身边,其实一直都还有一个内鬼。” 。 第八十章:四面楚歌 “我的身边,其实一直都还有一个,内鬼?” 苏孟身子微微战栗,连带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哎呀,苏小姐,你怎么出了一头的汗,快擦擦,都要流到眼睛里去了。”周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手帕,胡乱地在苏孟的额头上擦来抹去,非但没有真正帮苏孟擦汗,反倒是搞得苏孟眼前的视线都被遮住了。 一把扯下手帕,苏孟朝周莫瞪了一眼,转头望向手里的手帕,苏孟愣住了,这分明就是在关山镇出发前自己给他擦汗的那条手帕,再往前推一步,好像就是在床脚捡到的春困妹妹的手帕。 “这手帕,给我看看。”毫无一点预兆,叶临风向苏孟摊开右手。 苏孟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将手帕放到叶临风掌心后,往后退了一步,不安地站立着,身体略微有些颤抖。 将手帕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个遍,叶临风笃定地点点头“果然,这是赤沙国火族的图腾。” “赤沙国?火族?”苏孟轻声将叶临风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错。”叶临风点点头,“历史上的火族几乎就是为了保卫赤沙国皇族而存活的,他们的族人几百年来几乎都成为了赤沙国秘侍。但是一百年前这个种族由于陷入王权之争而被灭掉,他们的图腾等代表性文物都消失殆尽,世人鲜知。即便是我,也只是在某些前几代的古文上看到过这种图腾,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活生生的图腾。小孟,这手帕是谁的?” 苏孟双拳紧握,上牙紧咬着嘴唇,狠狠地说“就是那个内鬼的!” 春困,枉我这般信任你,还想着来你老家开分店让你做店长,而你却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甚至还拿秋乏的家人要挟她背叛我,逼死了她,你好狠毒呀!此时此刻苏孟的心中充满了对春困的怨恨,如果春困就在她面前的话,也许她还真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来。 “好像,有点不对劲呀。” 冷不丁的,周莫突然来了一句。 “怎么了?”苏孟也警觉地注意起来自四面八方的声响,从干燥的空气中捕捉到一丝的不寻常。 在烛光的映衬下,空气中的灰尘飘动得不似以往那般缓慢,也不成规律,这是在说明,楼上有人在大幅移动,而且,人数还不少。 “你们来的时候可有遇到什么阻碍,或是察觉到背后一直有人跟踪你们?”叶临风压低声音,脸颊上的两团肉绷得紧紧的。 苏孟摇摇头。 “那就更麻烦了,说明他们早就盯上这儿了。”叶临风倒吸一口凉气,指了指右侧,“你们两个跟着我往这个方向走。” 踮起脚尖,佝偻着身子,苏孟和周莫跟在叶临风身后从右侧的通道钻了进去,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苏孟三人就进入到一片四周都是墙壁的地域,不过好在身子终于可以直立起来了。叶临风划开火折子,苏孟看清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竟然是在一口枯井里面。 十年前第一次来叶宅时苏孟就知道这座宅子不简单,今日再次刷新她对叶临风以及叶宅的认知,不愧是“南国第一情报囊”,这个称号可是比周莫那些什么大师的名号含金量和真实性高得多。 “你俩赶紧顺着这绳子往上爬,上去之后往西走一百米就能看到一条河,河边我用枯叶藏了一条船,上了船之后就顺着水流走,很快就能逃出去。”叶临风不由分说地将井口吊下来的绳子塞到苏孟手中,催促她往上爬。 “叶叔叔,你怎么办?”苏孟死死拽住叶临风的胳膊不肯往上爬。 “哎呀,小孟呀,你看也看得出来,我这身材爬得上去吗?”叶临风把绳子又塞进周莫手中,“小孟不肯爬,你就先上去,带着她逃出去,再说回来救我。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自保。” 周莫毫不推脱,拿过绳子就往上爬。苏孟提不出任何反对的意见,只好跺跺脚,也跟着往上爬。两人很快就爬到井口处,确定外面没有埋伏什么坏人后,两人先后从枯井内出来,按照叶临风之前交代的很快就找到了藏在枯叶下的小船,坐上船,顺流直下,苏孟却始终觉得这事儿还没完,一来是因为她担心还在枯井之下的叶临风,二来则是她并不认为那些埋伏在荒村的人不会跟上,找到她和周莫只是时间问题。 “低头!”苏孟尚在思考中,被周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得一愣,身体出于自然反应往前一倒,就听到“嗖嗖”两声,紧接着便是有物体掉落进河中的声响,苏孟不用猜都想得到,那些人已经找到了他们,刚刚被周莫击落了。 “后边也有!趴下!”这回轮到苏孟来攻击了。周莫在趴下的过程中顺势和苏孟换个位置,后面扑上来的敌人正巧就被苏孟从腰间抽出的九节鞭打个正着,“扑通”一声掉入河中溅起巨大水花。水面还没来得及平静下来,苏孟和周莫又进入到下一段战斗中,从两侧树林中冒出十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前赴后继地飞到苏孟和周莫所在的小船上,他们全都手持利剑,胡乱往两人手和腿上刺,却避开要害处,似乎是接收了留着苏孟两人性命的指令,但即便如此,苏孟的回击也显得有些吃力,躲开黑衣人明面上的攻击不难,但要同时注意不被树林中放出来的箭矢刺中,这让苏孟有些分身乏术。再看船头的周莫,他比苏孟还要手忙脚乱,本就只擅长使暗器的他击中那些跳到船上刺向他的黑衣人还勉强可以,但要他再躲避暗箭,还真是抽不出手来。 “小心!”苏孟看着一只箭矢从后侧射过来,而周莫却背朝着苏孟朝他面前的黑衣人丢出飞镖,顾不上那么多,苏孟一脚踢开围住她的黑衣人,向周莫扑过去,带着他往船板摔下,正好躲过那一箭。 苏孟还未起身,就感觉小腿上传来一阵刺痛,抬头一看,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站到两人跟前,他手中的利刃已插进苏孟小腿上。 痛楚立即席卷全身,这让从小到大从未受过此等伤害的苏孟瞬间头皮发麻有些难以招架,过去的她最多就是削水果皮的时候割破过手指,除此之外哪儿遇到过被刀子直接插入的情况,当下的痛楚像是将她的肌肉一块一块割下来一般持续且剧烈,她想要叫出来却发现自己嗓子僵持发不出声,空白的大脑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今天会死在这儿吗? 黑衣人将刀子从苏孟腿上拔下来,鲜血喷涌而出的一瞬苏孟终于叫了出来,恢复理智的她刚想抓起九节鞭,但是脖子上却被架上了一把泛着银光的剑。 “你现在已经站不起来了,就不要再做挣扎,乖乖听话吧。”黑衣人居高临下地对苏孟说。 苏孟鼻腔发出哼声,面露不屑“你怎么就觉得我站不起来呢?我才不会乖乖听话!” 黑衣人举起手中的剑“既然如此,那你这条腿也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 正当黑衣人手中的剑砍下来的刹那,苏孟身体往右边一侧,藏在袖子中的最后一个毒针丢了出去,但是可能是刚才打斗花了太多力气,苏孟丢出去毒针的力气不够大,准头偏离,被黑衣人直接用剑挡了回去。看着毒针落地,苏孟心中还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呼吸停住,瞪大双眼,像是放弃生的斗志一样,木然看着劈向她的那把剑。 就在长剑快要落到苏孟大腿的那一刻,黑衣人的身体突然定住,然后,便往后倒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苏孟面前。 “苏孟,你就这点能耐吗?就这样就放弃啦?” 是刘熙淮! 苏孟的眼睛依旧保持着圆睁的状态,无法相信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现在竟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常乐王爷你可来了!周某都快要被打死了!” 周某夸张的哭腔将苏孟从震惊中拉了回来,还不等苏孟说话,刘熙淮便丢了包东西给周某“这里面有蜂鸟箭,你用这个去击毙两岸的敌人,本王负责收拾那些跑到船上找死的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刘熙淮补充了一句,“对了,趁着空隙给苏孟止血,她都快失血到失去意识了,刚刚本王看她居然都准备好赴死。” 周莫应了一声,立马拿出包袱里的蜂鸟箭对着岸上的敌人反击,刘熙淮这边的战斗也是继续进行,在两人的配合下,很快岸边就安静下来,不知道是敌人都被消灭光了,还是他们藏匿起来伺机而动。 “在下个河口处跳下船,本王有办法脱险。”刘熙淮俯下身子对苏孟和周莫说。 由于失血过多,苏孟的精神有些不振,她勉强点点头,并未说一个字。 到了刘熙淮所说的那个河口,三人同时跳下船,对水着有发自内心的恐惧的苏孟扑棱着四肢,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死死拽住刘熙淮,好在刘熙淮并没有推开她,带着她游向跳河处的上游地带,顺便也把她捞了上来。 “王爷,你是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周莫喘着粗气问刘熙淮,他对刘熙淮的突然现身也表示毫不知情。 “你俩离开的第二日,本王就出发了。”刘熙淮抹了一把脸,望向蜷成一团的苏孟,“你们前脚刚走,那个火族的女秘侍就开始动手了。” 坐在草丛上,双手放在身后支撑着身子,刘熙淮开始向周莫讲述他和苏孟走后发生的事。 ------题外话------ 回来了回来了,继续开更~ 。 第八十一章:火族秘侍 十天前,苏孟和周莫收拾好行李上路后,春困也换了身行头,潜入关山镇后山密林中的宅子里,按照其他探子给到的方位图,顺利进到关押蒙哈的房间,只不过,里面的人不是蒙哈,而是一直在等她现身的刘熙淮。 自知已经暴露身份的春困也不打算狡辩,直接朝刘熙淮丢出几个毒镖,趁着刘熙淮躲开的瞬间就趁势要逃出屋子,结果刚打开房门就被守在门外的李一诺擒获,被抓个正着。待捆绑好之后,春困被丢进了旱牢里,刘熙淮派了田七来看守她,以防她吞毒自尽,同时,刘熙淮命李一诺守住蒙哈,不让他被其他秘侍劫走。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刘熙淮总觉得隐隐不安,直到其他黑卫前来禀报东厢房发生的事时,刘熙淮才想起他竟然遗漏了子衿这个重要人物。和春困的同伙打斗了大约一个时辰,刘熙淮才救下子衿姑娘,因为被挟持的时候动了胎气,子衿姑娘大有要早产的迹象。 “那子衿姑娘现在如何?生了吗?”周莫一边将上衣拧干,一边关切地询问子衿姑娘的情况。 刘熙淮摇摇头,脱下自己湿透了的外衣“本王离开的时候还暂时没有生产,不过稳婆说了,估计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既是如此,就得赶紧赶回去了。”周莫随手捡了一些柴火过来,试图点火,却被刘熙淮制止住。 “眼下还不能生火暴露行踪,本王的黑卫很快就会到,待他们剿灭了敌人,再生火,现在虽然冷,也得扛着。”说完,刘熙淮将已经拧干的外套披到苏孟身上,轻轻摇晃她的身子,叫她保持清醒。 “王爷……”苏孟觉得上眼皮像是加了杠铃一般重得抬不起,“臣女……臣女怕是坚持不住了……” 语毕,苏孟便栽倒在地上,混沌之中她好像听到周莫的叫喊声,一些人打斗的声音,再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日苏孟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正身处一辆马车,车身摇摇晃晃且颠簸不断,种种迹象表明,这辆马车正在行进中。本想坐起来,却发现左腿疼得厉害,苏孟咬着牙,发出“嘶”的一声。虽然音量不大,但是却惊醒了一旁正闭着眼小憩的刘熙淮,他垂着眼皮瞟了一眼愣住的苏孟,低着嗓子问了一句“醒了?” 红着脸的苏孟点了点头,全身都写满了不自在,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苏达之外的男子共处同一辆马车,尤其还是这么年轻的男子,过分狭小的空间,将少男少女之间的呼吸都染上暧昧的气息。 “周莫在另外一辆马车上,他打鼾声音太大,吵到本王了,又只有两辆马车,所以本王才过来暂且休息。苏小姐不要多心,本王未曾对你有过任何不轨的念头,本王的眼光很高的。”如果不加最后一句,苏孟可能会感激刘熙淮昨晚救了她一命,但是因为有了这一句,苏孟对这个人生起的感激之情迅速熄灭,转变为十二分的讨厌。 “是吗?那臣女可更感谢王爷了,救了臣女性命不说,居然还有心思保全臣女名声。”似乎是有了点力气,苏孟说话的语气听上去都有几分恶狠狠。 刘熙淮只是瞥了苏孟一眼,并未回话。苏孟觉得两个人都不说话那气氛可得把她憋死,再加上她确实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他,便主动问刘熙淮可否救了叶临风。 “叶临风?”刘熙淮剑眉轻蹙,“本王的黑卫到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压根没有见到他。不过从审问那些被抓到的秘侍来看,他应该是逃走了,并未被赤沙国的秘侍抓到。” 听刘熙淮这么说,苏孟就放心了,叶临风这般聪慧的人,肯定有办法逃出去的。 “那王爷是如何知道臣女和周公子会在此处遇险的?”昨晚刘熙淮的出现让苏孟震惊不已,虽说那会儿她已经疼得快失去意识了,但还是记得黑衣人倒下露出站在后面的刘熙淮的那一瞬间,他好似上帝一样出现并拯救了她。 刘熙淮摸了摸鼻梁,看向车窗外“那日本王制服了火族秘侍,发现苏小姐那位侍女老家已人去楼空,马厩里的马也不见踪影,就猜到你俩肯定凶多吉少,便循着脚印跟了上去,只比你俩晚出发几个时辰而已。” 如此算来,刘熙淮出现的时间也吻合了,他正好在河流的下游出现,而那个方向正是苏孟他们来时的方向。 看着刘熙淮这般轻描淡写地叙述他发觉不对的过程,苏孟的头不由自主地低下,大拇指不安地抠着食指的指甲,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飘忽不定“王爷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春困不对劲的呢?臣女斗胆猜测,应该早就发觉了吧。” 刘熙淮摇摇头,幽幽说道“苏小姐未免也太高看本王了,那位女秘侍隐藏得极深,若不是周莫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赤沙国红颜的异香,提醒本王这个女子有问题,本王也发现不了。” 这就解释得通了,周莫每天定时跑美梦成真打卡并非是来和苏孟套近乎或者对玻璃等器物感兴趣,而是为了来监视春困,而在荒村拿出手帕给苏孟擦汗就更好解释了,他就是为了让叶临风看到手帕上的图腾,才故意做出那样的举动。 “既然周公子早就发现异常,为何不直接揭露,还大费周章地跟着臣女去荒村求证呢?”苏孟将后背靠在车板上,望着刘熙淮问。 许是苏孟的眼神过于清澈,刘熙淮竟有些不自在,将脸别了过去“因为周莫他也不能确定,那位叫春困的秘侍就一定有问题,毕竟他就只是在五年前闻过,万一他的鼻子出问题了呢?再说,如果没有证据,他直接跑到苏小姐面前说你的侍女是赤沙国奸细,苏小姐会相信吗?不过,本王猜最重要的一点,是周莫想借着这次机会去见一下有着‘南国第一情报囊’之称的叶临风,毕竟叶临风可是周莫最崇拜的人,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会放过。” 仔细一想,周莫见到叶临风的时候两只眼睛的确流露出崇拜之情,看来刘熙淮猜得不错。 苏孟一想到周莫那模样,脑子里就蹦出“粉头”这个词,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心情稍微愉悦了几分。 不过,这几分的愉悦转瞬即逝,紧接着苏孟又陷入对秋乏的自责,和对春困的愤恨中。瞧着苏孟脸上的表情变化,刘熙淮猜到了她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便轻咳了一声,懒懒地说“苏小姐若是在为没有认出春困是奸细一事自责,本王倒觉得大可不必,不说苏小姐,就连熟读各类书卷以及接见过多国使者的本王都没能识破她,那被苏太傅养得这般单纯的苏小姐辨识不出,也是情理之中。况且,即便没有苏小姐,春困也会混进陈小姐、张小姐等人的家中,他们说不定会让此事的后果更为严重。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查清朝中到底是何人在与这些秘侍暗中勾结。” 刘熙淮的话点醒了苏孟,她回忆起所有和春困相关的点点滴滴,却始终想不起来她有和哪位达官显贵有密切的往来,至少在苏孟所在的场景里,春困都是极为规矩的,从未有过任何出格的举动。 “也许,得亲自问问她了。”苏孟握紧拳头,喃喃说道。 回到关山镇,苏孟第一件事就是去旱牢审问春困。一改往日温婉形象的春困头发凌乱,灰头土脸,身上的紧身衣被鞭子抽得破烂不堪,有些关键部位都快遮不住了。苏孟念及主仆情谊,还是丢了件外衣进去给她。春困只是瞟了一眼掉落在她脚边的衣衫,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捡起来穿上。 “春困,我念在和你主仆半年才愿意给你一件衣衫蔽体,你不要不识好歹。你逼死秋乏这件事,我绝不会放过你!劝你还是快些交代,否则到最后还是你自己受苦。”苏孟对春困的表现极为愤怒,一想到枉死的秋乏她更是怒火中烧。 任凭苏孟怎么说,春困都不置一词,甚至还打了好几个哈欠,到最后直接闭上眼睛假寐。 “你!”苏孟双手死死抓住石柱做成的围栏,气得龇牙咧嘴。 “孟妹妹!” 李一诺焦急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苏孟拉开门,就看到李一诺微微发红的脸 “孟妹妹,你快去东厢房看看,刚刚小桃过来说,子衿姑娘她,她好像是要生了……” 。 第八十二章:分娩 刘熙淮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女人生孩子,这会子站在子衿分娩的厢房外,看着产婆一会儿端着热水进去一会儿又端着血水出来,他心神不宁地跺着步子,稍作思考,还是觉得应该站远一些,毕竟是皇宫里长大的皇子,年纪又不大,哪能泰然自若地面对这些偏私密的事儿。正当刘熙淮红着脸往门口走去时,看到苏孟一瘸一拐地跛着腿往自己所在的方向冲。 “你一个病号,跑这儿来做什么?”刘熙淮双眉轻蹙,一只手拎着苏孟的衣领把她直接提起来。 “王……王爷……臣女这不是,这不是担心子衿姑娘吗,这才跑过来……”苏孟刚刚跑得确实有点着急,这会儿说话舌头都捋不直,“臣女和子衿姑娘约……约好了,她生产的时候,臣女得守在她身边,做她的娘家人。” 苏孟说完,立马感受到背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幸亏自己还有一条好腿,单脚落地时用好腿来撑住了身子,不至于摔个四肢贴地。按照苏孟以往的个性肯定要给刘熙淮丢个白眼,但是眼下她心系厢房内正在生产的子衿,没时间去和刘熙淮计较,便继续拖着一条残腿,单腿跳了过去。 出乎苏孟意料的是,产婆拒绝了她进去陪产的请求,说女子生孩子晦气,未婚男女不宜进入,避免沾染一些不好的东西。 苏孟本来还想和产婆理论一番,却被紧跟过来的小桃制止,小桃告诉苏孟南国向来就有这些习俗,她之前没遇到过女子生孩子才不知晓这些,和产婆吵也没用,反而可能惊扰了子衿姑娘,要是让她分了心岔了气,那会生得更艰难。 这番话让苏孟立刻冷静下来,她心里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批评自己怎么这么鲁莽,还没有人小桃够冷静,不过仔细想想产婆说的话,苏孟又觉着有一丝不对劲。 “小桃,蒙哈王子呢?我身份尴尬不能进去陪产,他可是子衿姑娘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呀,他总得进去陪产吧!”苏孟环顾四周都没发现蒙哈的身影,厢房内也只有子衿的惨叫声没有任何男子的声音,便询问小桃蒙哈怎么不来守着。 “蒙哈王子他,“小桃手指绞着袖子,吞吞吐吐道,”王子说他晕血,也听不得女人生孩子的惨叫声,就,就不过来了……” “岂有此理!”苏孟气得咬牙切齿,“怎么会有这么混蛋的男人,自己老婆生孩子居然都不来守着,还说什么怕血听不得惨叫声,我看他就是不想承担责任!混蛋!渣男!” 周围一众侍卫听着苏孟在那儿大声咒骂蒙哈王子,竟无一人出来阻止,看来大家平日里对蒙哈的印象也非常不好,但是苦于人家是赤沙国王子不好说坏话,现在苏孟帮忙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听起来格外舒坦,大家自然就当没听见一般任由苏孟的嘴里如同机关枪似的蹦出那些形容词和名词,最后还是刘熙淮出面叫停,让苏孟适可而止。 “苏小姐,你说了这么多话,口不渴吗?”刘熙淮将苏孟的身子转过来面朝自己,看着她那张因为长时间大声说话而涨得通红的脸,挑起一边眉毛问她。 “口渴又如何,臣女这只是嗓子冒烟而已,里面的子衿姑娘可是在经受着非一般的痛苦和折磨呀!比起她,臣女这算什么!”苏孟大概是气糊涂了,压根没听出来刘熙淮话里的讽刺意味,反倒还真以为对方在关心自己。 刘熙淮勾起一边嘴角“苏小姐说得好似自己生过孩子一般,对子衿姑娘现在的痛楚还能感同身受?” “没吃过猪肉,就不能见过猪跑吗?”苏孟横了一眼刘熙淮,“我姐姐当年生孩子我全程陪护,她的惨叫声和子衿姑娘的有得一拼,不用想也知道有多疼……” “噢,苏小姐何时有了个姐姐?”只是一瞬间而已,刘熙淮就抓住了苏孟话中的漏洞,“而且,本王还记得那会子小桃说过,说苏小姐之前没遇到过女子生产,怎么现在又突然有了这种经历了?” 听着刘熙淮的话,苏孟后背直冒冷汗。大意了,居然在这个环节说漏嘴卖了自己一把。苏孟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主意“王爷,臣女这个人从小就想有个姐姐,但是家母走得早,家父又不肯续弦,所以私底下结拜了好几个姐姐。小桃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臣女都是在平凉镇认识的那几位姐姐呢。” 瞧着苏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完了这一番话,刘熙淮“哼”了一声,也不去深究这话的真实性。逃过一劫的苏孟偷偷呼了口气,心里头庆幸刘熙淮没有继续问下去,不然自己还得编出那几位“姐姐”的名字,生辰八字说不定都得现场杜撰出来。 心急如焚地在厢房外守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声,紧接着产婆抱着一个婴儿从门里走出来,向刘熙淮和苏孟贺喜。 “恭喜王爷,恭喜小姐,得了一位健康的小姐!” 干嘛恭喜我和刘熙淮呀,又不是咱俩的孩子。苏孟心里泛着嘀咕,面上还是笑嘻嘻的,粗略看了孩子一眼,就大步冲进厢房去看子衿了。 床铺上,子衿脸色苍白,前额的秀发被汗水打湿紧贴头皮,整个人看起来好似刚从鬼门关里面爬出来似的,根本不似阳间的生物。苏孟回忆起程蔓刚刚生产完从产房推出来的模样,看着比子衿要有生气得多,虽说程蔓在产房里嚎哭的音量也不小,不过到底还是咬牙扛下来了,想来多半是因为姐夫江莱一直陪同生产,给了程蔓勇气和力量吧。想到这儿,苏孟就觉得越发心疼子衿了,身世可怜,无依无靠,连生孩子都是一个人,丈夫都不来看一眼。 “子衿听说,是位女孩儿。” 瞧着苏孟因为担心绷得紧紧的脸,子衿率先开口,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希望她能像孟妹妹一样从小被人疼爱,活得自由洒脱。” “肯定会的!”苏孟上前握住子衿的手指,笃定地点点头。 子衿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但在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空荡荡的门口处后,很快,失望的眼神便显露出来。 苏孟捕捉到子衿眼中的失落,立马将门外的产婆唤进来,说把孩子抱过来让孩子的母亲看看。可等产婆进来时,手上却没有孩子。 “怎么啦?孩子呢?”苏孟有一丝不详的预感,猛地站起身。 “孩子……蒙哈王子说想看看孩子,老身就差人抱过去了。”看出苏孟一脸不悦,产婆说话也胆颤心惊。 “糟了!”苏孟完全没想到蒙哈居然来这一出,这个人前期能够说出诋毁子衿和她腹中胎儿的话,想必拿到孩子会下狠手,孩子落到他手里肯定有危险。想到这里,苏孟便让产婆照顾好子衿,匆忙地往蒙哈所在的厢房跑去。 人还没进厢房,苏孟就听到婴孩的啼哭声,心里“咯噔”一声,步伐也更急促。等苏孟破门而入,进入她眼帘的却是蒙哈手忙脚乱地给孩子剥开衣服,刘熙淮皱着眉头杵在一旁的场景。 “这是……”苏孟愣住了。 “来得正好,快来帮把手。”刘熙淮又提起苏孟的衣领,把她一把拎过来,“不知怎么回事,小孩儿突然就哭了……本王和蒙哈都没什么经验,苏小姐来帮忙看看。” 苏孟一脸黑线,心想我看起来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吗? 不过其实苏孟清楚得很,论带孩子她的经验还真比在场两个大老爷们多得多,毕竟钱多多也算是她带出来的,那会子自己还在中学,放了学都会帮在娘家坐月子的程蔓帮忙照顾钱多多,也算是学到了一些技巧。 确认婴孩并没有尿裤子,苏孟根据哭声和她出生的时辰推算出,她是饿了要吃奶。 “原来是这样。”听到苏孟的说明,蒙哈面露恍然大悟的神情。 刘熙淮则是有些吃惊,他压根没想到苏孟竟然还真的有经验。 既然孩子已经到手而且有正当的理由离开,苏孟敷衍式地说了声告辞,便抱着孩子走了。刘熙淮跟在她的身后,一同离开了厢房。 把孩子交给乳娘之后,苏孟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这段时间她几乎都是吊着一口气过的,先是马不停蹄地赶往荒村见叶临风,再是和赤沙国的高手过招小腿还挨了一刀,现在一回关山镇就遇到子衿生孩子,回首这段日子,苏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苏小姐,你看起来很累呀?” 待苏孟打了第三个哈欠,刘熙淮才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回王爷,臣女之前可都是能坐着绝不站着的,这几天跟逃难似的都没停歇过,累得紧。不说了不说了,王爷,臣女实在是困乏得很,容臣女退下去歇息一会儿吧。”苏孟打完第四个哈欠,朝刘熙淮略微福身,便回房去了。 看着苏孟的困乏不像是装出来的,且她腿上的伤自己也是知道的,刘熙淮也没说什么,让她去休息了。不过等她睡醒,还是得问问她为何会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以及她口中的姐姐,也要探究一番。刘熙淮心中默默想到。 “王爷,那赤沙国的奸细在旱牢里自尽了。”田七突然出现在刘熙淮的身后。 “怎么可能!”刘熙淮转过身,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是怎么自尽的?” “是自缢身亡,用苏小姐给的那件衣裳。”田七拱手回到。 苏孟? 刘熙淮胸中燃烧的火焰突然就被泼灭一般,愤怒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强行压下去。 “那个奸细的死因,绝对不允许让苏孟知道。” 刘熙淮脑海中浮现出苏孟的那张脸, “按照她的性格,若是知道是她好心给出的那件衣裳造成了对方的死亡,肯定会自责万分。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不准有第三个人知道!” 。 第八十三章:起名 眼瞧着烫好的毛肚快要入口,苏孟却觉着身子被人一个劲摇晃着,本计划将这个多事的人推开,却不想筷子夹得稳稳当当的毛肚直接掉回了锅里,瞬间没了影子,苏孟嚎了一声,准备继续打捞那块毛肚,但是那个害得她没吃到毛肚的罪魁祸首卷土重来,这次摇晃她的力度比之前还要大,这可让苏孟忍不了了,把筷子往桌上一丢,苏孟转头一看,又只见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对方是谁,正当她打算努力瞪大眼睛重新看看时,眼皮子被一道外力给掰开,一束强光直接射了过来,叫苏孟眼泪花子夺眶而出,手也扑棱着拍着床板。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好不容易适应了强光,苏孟这才看清,刚刚那个害她没吃上毛肚的人居然是小桃。 “小桃,我这不是睡觉吗?你干嘛一直摇我,还掰我眼皮子,害得我火锅都没吃上一口……”苏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 “是本王叫小桃叫醒苏小姐的。”刘熙淮慵懒的说话声从后方传来,根据这个声音可以推断出他应该是站在寝室的门口处。 一听刘熙淮的声音,苏孟顿时精神了几分。想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刘熙淮也不至于叫小桃把尚在睡梦中的自己叫醒,莫非是,蒙哈带着孩子跑路啦? 苏孟一巴掌拍在床板上,猛地坐起上半身,冲着刘熙淮焦急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子衿姑娘出什么事儿了吗?” 瞧着苏孟的反应,刘熙淮反而是愣住了,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眨了好几下,眼神左右闪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子衿姑娘没有出什么事儿,只是本王要带着蒙哈王子回赤沙国了,子衿姑娘和孩子还没有确定如何安排,就想叫上苏小姐一起讨论一番。那个,衣……衣服,小桃,给你家小姐找件衣服披上。”说完这话,脸上不知何时已满是红晕的刘熙淮背过身,双手有些局促地交叠着。 “衣服?”苏孟下意识地低头瞅了一眼自己,大喊一声“妈呀”。 她刚刚起身太着急,完全忘记自己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青色吊带,肩膀、胸口和手臂都直接露在外面,想必刚刚被刘熙淮看得个一清二楚,所以他才羞红了脸。 这下气氛可就尴尬了。虽说苏孟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好几,但是现在好歹是装在一位少女的身体里,怎么着也得维护一下这身体本人的清誉,刘熙淮又是一位年龄相仿的少年郎,偏偏又是年轻气盛的时节,这下可就有些说不清了。 “是臣女一时疏忽,也不是没穿衣服,这个关键的部位都是遮得严严实实的,就……就手臂露出来了而已嘛。”苏孟干笑着找了些解释,试图让对方和自己不再计较这件事,“再说了,王爷您见多识广,臣女这种平板一样的身材,看着跟个汉子似的,王爷您应该不会在乎的,呵呵呵呵。” “见多识广?”刘熙淮一着急,直接转过身,看到苏孟还在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便立马又转回去,捂住眼睛,“谁说本王见多识广,本王才不是那种流连花丛中的纨绔子弟!” “啊?谁说的呀?这个,王爷府上的扈书宝扈管家,他说王爷极少回上都,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多数时间都歇在殷莺姑娘那里,所以臣女推断王爷时时有佳人在侧。”苏孟一边穿衣服,一边不慌不忙地回答。 “扈书宝这个蠢货,到处败坏本王名声!”刘熙淮眉头紧皱,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苏孟察觉刘熙淮似乎心情不太好,手上的动作也加快速度,急急忙忙洗了把脸,简单地梳妆了一番就结束了。在梳洗的过程中苏孟小声询问小桃时间,才知道她竟然睡了两天两夜,难怪刘熙淮都要亲自来叫醒她。 “王爷,走吧!”将口脂片放下,苏孟大步流星地走出寝室,一把抓住刘熙淮的手就往东厢那边去了。 一路上,刘熙淮极为不自然地跟在苏孟身后,他瞧着拽着自己手的苏孟,有些难为情,却又有一点点害羞和开心,走到子衿厢房门口时,他悄悄地将自己手收了回来,又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臭屁脸。 “子衿,你看着气色好很多了诶!” 床榻上的子衿脸色比刚刚生产完要红润得多,看着也精神了不少,这让苏孟十分欣喜。 “小孟,你来啦?”瞧见苏孟来看她,子衿脸上笑容灿烂,“这两天都没见你,可把我担心坏了,王爷说你累到了,一直在睡觉。今日你来看我,子衿好开心呀。” 苏孟有些羞赧地摸摸后脑勺“确实太累了,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对了,子衿,孩子在哪儿呢?取名字了吗?” 一说到孩子,子衿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孩子在乳娘那里。至于名字,蒙哈王子说,得回了赤沙国后,由专门的大学士来取名。” 听出子衿话里的无奈后,苏孟有了主意“既然大名咱们不能做决定,起个小名总可以吧!子衿,你有什么想法吗?” “小名?”子衿的眼睛也亮了一下,“可是我读的书不多,想到的名字都不太好。小孟,孩子出生时你一直守着的,不如你来取名!” “我?”苏孟手指着自己,在得到子衿的点头确认后,她略作沉思,灵光一闪,“我想到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不如,就叫她悠悠?” “悠悠?”子衿微微笑道,“听起来,还蛮天真烂漫的。很好,这个名字,很好。” “你满意就好!悠悠,多可爱呀!”苏孟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她直接坐到床檐上,让伺候子衿的丫鬟去把悠悠抱过来,她想看看悠悠长开了一点没有。 看着一旁有说有笑的两人,刘熙淮默默地退了出去。 走到一处他确定苏孟听不到说话声的位置,刘熙淮吹了声口哨,田七闪现在他跟前。 “给蒙哈王子说一声,推迟几日出发,让子衿姑娘母女俩再待个几天。”刘熙淮看着远处的眼睛眯缝起来,“还有,在查赤沙国秘侍的线索时不要把她的死因透露出去,如果苏孟问起来,就说她是咬舌自尽,尸体已经处理了。” 田七领命后,随即便消失在风声中。刘熙淮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厢房,心里默默想到——就让她开心几天吧,这样的日子,往后怕是不多了。 肖公公将刘熙淮传来的密报双手呈给煊帝后,便恭敬地站到一旁,等待煊帝下一个指令。 看完密报上的文字,煊帝连说三个“好”,他笑呵呵地将密报递给刘熙垣,示意他看完后往下传。 “今天早上东边就传来捷报,说是巨石国已经举了白旗,说是要求和,现在老六又传来密报,称赤沙国那边要接回太子和皇孙女,有意和南国结好。这两个国家,先前还密谋想吞并朕的南国,现在又上杆子求和示好,哼,都是些耍嘴皮子的纸老虎!”煊帝洋洋自得地拍了下桌子。 “恭喜父皇不费一兵一卒就打赢了这场仗!”太子刘熙垣率先站出来祝贺,紧接着,文武百官也都纷纷行礼向煊帝表示庆贺。 “这个老六向来我行我素,做事也鲁莽不过脑袋,三番两次惹怒朕,但是这次的事儿办得好!等他凯旋,朕定要好好嘉奖他一番!”煊帝龙颜大悦,毫不掩饰对刘熙淮的夸赞。站在龙椅下侧的刘熙垣眼神中飘过一丝异样,很快,他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常态。 “本宫听闻,本次赤沙国王子事件中,苏太傅的女儿苏孟也出了不少力,而且,苏小姐现在在南国各地开设分店,致力于让更多的女子能够自给自足,也算是为南国的江山社稷做出了不小的贡献。皇上您要嘉奖常乐王的时候,可别把苏小姐给忘了。”皇后娘娘柔声补充道。 煊帝想了想,哈哈大笑“还是皇后心思缜密,不然朕都忘了,苏爱卿的女儿也是有功劳的。苏爱卿!” “臣在。”苏达站出队伍,拱手行礼道。 “苏爱卿的女儿有功,朕要嘉奖,苏爱卿,你看看是想给你女儿讨个什么?” 苏达放下手,看着龙椅上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煊帝,不卑不亢地说“皇上,小女承蒙皇上和皇后娘娘厚爱,微臣感恩涕零。刚好微臣关于小女有一事相求,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恩准。” “苏达,你的脾气还真是又臭又硬,朕已经叫你提要求了,你还在那儿绕圈子,直接说吧,何事相求,朕定会许你。” “皇上,小女马上年满十六,如今待字闺中,还请皇上赐婚。” 在众人的注视中,苏达说出下半句话, “还请皇上赐婚,将小女许配给常乐王刘熙淮殿下!” 。 第八十四章:分别 画面像是被定住一样,朝堂之上竟无一人说话。 平日里和苏孟交情不深的朝臣们都在心里嘀咕,心想这苏达平时一副清高的样子,现在一听常乐王受到嘉奖就要把自己女儿拉出来联姻,是打算“卖女求荣”吗?若真是如此,那他之前表现出来那副高风亮节的模样都是在伪装,他就是个假正经,若并非如此,那这苏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皇上,老臣觉得,苏太傅这个提议甚好。” 鸦雀无声的朝堂上,站出来一位身穿金丝镶边蟒纹潜底朝服的老者,他慢悠悠地对煊帝作揖,说出这句话。 包括苏达在内的众人都愣住了,因为帮苏达发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汝光。 “噢,林爱卿,你为何会认为这个提议甚好呢?”煊帝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站在堂下的林汝光和苏达。 “皇上,老臣以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何况,苏太傅一心为国,在辅助皇子王孙上呕心沥血且大有成就,可见苏太傅对南国的下一代的关心异于常人,现在苏太傅提议将自己的独女嫁入皇室,由此关心倍加,合情合理。而目前所有皇子中尚未有婚约的只有常顺王爷、常乐王爷和七皇子,七皇子年龄尚小,而常乐王爷和苏小姐年龄相当,且正值谈婚论嫁的时节,两人样貌也是极为般配,常乐王爷迎娶苏小姐,再合适不过。只不过,常顺王爷,臣觉得也极为般配,但是苏大人点名要皇上将苏小姐和常乐王爷赐婚,老臣,也不好多说什么。”林汝光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抬起头观察煊帝的表情变化,但让他失望的是,煊帝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在脸上。 与此同时,在一旁的苏达也是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林汝光的全部叙述,毫无反应。 “好了,朕知道了。”出乎林汝光的预料,煊帝并没有对他说的那番话有任何回应,只是握紧了龙椅上的龙头,咂了咂嘴,“不管是常顺王爷,还是常乐王爷,此事涉及皇子婚事,朕先不做答复,待问过了皇太后,再做答复。今日的早朝就这样吧,都退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片跪地呼喊声中,苏达慢慢低下头,心中已有下一步的计策。 在多番软磨硬泡都被守门的侍卫拒绝的情况下,苏孟终于放弃了进入旱牢的这个念头,心中的疑惑加大,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何侍卫们不准她进去见春困,如果说是刘熙淮下的命令的话,那他不让她进去的原因是什么呢,除非是,春困已经…… “苏小姐,你在这儿干什么?” 一道浑厚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苏孟转过身,看到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田七正站在她身后。 “田侍卫,我是来看春困的。但不知为何,这两位看守的侍卫小哥就是不让我进去,田侍卫可否让我通行呢?”想着田七的职位要高一些,搞定他或许有戏,苏孟便把求助灯亮向田七。 田七眸子一沉,思考片刻,开了口“苏小姐说的可是那赤沙国的奸细?此女子在子衿姑娘生产那日就咬舌自尽了。” “什么!” 虽然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从他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苏孟还是觉得极为震惊,整个人就定在了原地,还需要点时间来接受。 “她是,咬舌自尽?”半晌,苏孟问出了这句话。 田七没想到苏孟会问这个,好在他反应过快,佯装回忆了几秒,笃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当时是我进去查看的,舌头几乎都被咬掉了,上衣被血染红了遍。” “田侍卫,你把春困葬在了哪儿?” “赤沙国的奸细,有什么资格葬在我南国的土地上?”田七瞪了苏孟一眼,“我不管苏小姐过去和那个奸细有什么交情,她是个奸细,是意图谋害王爷的贼子,这种人,没有碎尸万段已经是王爷仁慈了,苏小姐竟妄想我们葬了她!” 苏孟被田七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吓了一跳,转念想到对方和自己的立场完全不一样,明白自己刚才那句话确实不妥,便仓促说了声“抱歉”,便作势要离开。 “等等。”田七叫住苏孟,“田某刚刚忘记告知苏小姐,王爷请苏小姐去一趟东厢房,应该有事要与苏小姐商量,还请苏小姐去一趟。” “好的,谢谢田侍卫。”苏孟点点头,思考着刘熙淮找她要商量什么,便往东厢房方向去了。 还没有踏进东厢房,苏孟就听到一阵女子低声哭泣的声音,待她快步冲进去,闯入视野的便是抱着悠悠正在掩面哭嚎的子衿,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刘熙淮。 “子衿姑娘,发生了何事,你这般伤心难过?”苏孟赶紧上前,一边轻抚子衿的背一边宽慰她,“你前几日才生产,可别太伤心,仔细些身子。” 有了苏孟的安慰,子衿情绪稍微平复一点了,从哭嚎转变为啜泣,但是双手还是死死抱住悠悠不肯撒手,苏孟猜到,子衿会这般情绪失控,应该是和悠悠有关。 “王爷,您是打算让蒙哈王子带着悠悠回赤沙国吗?”见子衿不说话,苏孟便从刘熙淮那里寻求答案。 刘熙淮看了子衿一眼,点点头“赤沙国的酋渡国王指名要南国将蒙哈王子和悠悠送回去。” 一听酋渡国王,再看向来桀骜不驯的刘熙淮都不得不照做,苏孟也猜到此事毫无商量的余地了。其实之前她也料想到,赤沙国再是瞧不起子衿过去的身份,蒙哈再是混蛋,但是到底是皇室血脉,他们也不可能让悠悠留在南国,接回赤沙国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母女分离。 “何时启程?”苏孟看了看满脸泪痕的子衿,叹了口气。 “明日。”刘熙淮站起来,走到房门处,“苏小姐,你劝劝子衿姑娘,有些事,并非是你我可以决定的。” 说完,刘熙淮便走出厢房,并将房门关上,留屋内的两人独处。 刘熙淮可算是留下一个棘手的难题,苏孟向来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要在这种情况下劝生母大方让出自己的女儿,她还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好几次张开口都把话咽回肚子里,苏孟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空气安静到好似一双手扼住喉咙一般令人窒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孟终于开口了“子衿姐姐,我向来不会安慰别人,而且这种事我也没法劝你大度,我只想说,关山镇的美梦成真马上开业了,到时候,你可愿意做分店老板?” “苏孟,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你那破店?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去做什么劳什子分店店长,我的女儿马上就要和我分离了!”子衿的情绪在苏孟开口后瞬间爆发,就着苏孟说的那句话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所以,你是打算和赤沙国硬碰硬,连同悠悠一起以死相拼吗?还是说,你打算带着你的女儿偷跑出去,余生都活在两队的搜捕中?抑或,你要和悠悠一起去赤沙国,等着蒙哈给你名分,为你封妃?”苏孟一反以往的态度,用冷静到近乎冷漠地语气对子衿说,“如果是第一种,那最终的结果只是你自取灭亡,悠悠依旧会被送到赤沙国;如果是第二种,你能确定悠悠长大之后不会恨你?她不会恨你做出这样的决定,让她每日都生活在担惊受怕中?至于第三种,子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蒙哈这个人到底对你有几分真心,若是他有心给你名分,不至于连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都不愿意来看一眼吧。” 苏孟的话好似利刃一般,刀刀刺进子衿的心脏,她原本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而下,摇着头,咬着牙说自己命苦。 “子衿,”瞧着子衿的模样,苏孟的口气也软下来,“我说的话虽然难听,但都是事实。悠悠是你的亲生女儿,但她也是赤沙国王子的女儿,是皇室成员,她的身份注定是无法跟着你颠沛流离的,蒙哈带着她回赤沙国,好歹也会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况且,我看蒙哈其实对悠悠挺上心的,也许,他会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你还年轻,你还会有别的孩子,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还有,强大起来,强大到下一次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将你的孩子夺走,强大到你哪怕是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将你的孩子养育成人。” 子衿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表情严肃的苏孟,再看看怀里乖巧安静的悠悠,她擦去眼角的泪,吻了吻悠悠的脸,说“但愿能如小孟说的那样,蒙哈会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吧。” 翌日,刘熙淮一行人便将所有行礼收整好,带着蒙哈和悠悠启程去赤沙国,临行前,刘熙淮留了半柱香的时间给子衿和悠悠道别,最怕这种分别场景的苏孟就识趣地站到一旁,不打扰他们母女俩。 回忆起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儿,苏孟就觉得好似在做梦——最信任的手下里出了一个叛徒,被敌国的秘侍追杀,腿上还挨了一刀,守着新认识的小姐妹分娩,还认识了周莫,知道了一些有关叶临风的事儿……等等,周莫呢?从荒村回来之后,竟从未见过他,他去哪儿了?还有李一诺,他也不见了,他们,是去执行什么特殊任务了吗? “在想什么?” 因为一直在猜想失踪的两个人去向,苏孟毫无发觉刘熙淮来到了自己身旁。 “回王爷,臣女在想,最近发生的事儿都远超臣女的认知,感觉,好似在做梦一样。”苏孟看了看自己那条受伤的腿,有些无奈地笑了。 “苏小姐不同寻常女子,这些事按理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才对。”刘熙淮照例挤兑了苏孟一番,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便翻身上马,让侍从们准备出发了。 “对了,差点忘了。”已经驾马出去十米远的刘熙淮突然折返回来,从衣袖里掏出个东西丢给苏孟,“这是从那赤沙国秘侍身上掉出来的玉坠,苏小姐拿去埋了吧,你们主仆一场,也算是缘分尽了。” 摸着手心里温热的玉坠,望着远去的刘熙淮的背影,想起美梦成真开业的那段日子,那段他们几个姑娘为了更快卖出商品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光,苏孟觉得鼻子一酸,眼睛有些发热。 春困,即便我恨你背叛我,但是我还是祝愿你,若是有来世,希望你生在一个普通家庭,能够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不被任何人控制地长大,能够拥有幸福的人生。 。 第八十五章:回上都(一) 美梦成真关山分店很快就顺利开张,开张当日,大半个关山镇的百姓都跑来店铺一探究竟,毕竟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店铺,而且还有一大堆从来没有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就算是冲着“南国第一分店”这一名号,那也得实地去看看。 苏孟带着新任分店店长子衿忙前忙后,既要接待各路好奇参观的百姓,还得兼顾讲解的导购工作,小桃充当收银员,把账记得清清楚楚,苏安请来的工匠效率也高,补货的速度够快,确保了畅销单品几乎无缺断。三天的开业大酬宾下来,苏孟等人体重直接掉了五斤有余。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子衿已经熟悉整个店铺的运作,店铺的收银员和导购也招聘到位,苏孟觉得是时候放手,让子衿一个人去独当一面了。 “什么,你明日就要启程回上都?” 得知苏孟要带着小桃和苏安回上都的消息后,子衿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早就料到子衿会有这种反应,苏孟心平气和地拉住子衿的手,让她坐下 “对,我明日就带着他俩回去。出来已有小半年,美梦成真关山分店已顺利开张且宾客络绎不绝,我也是时候回上都向皇后娘娘复命了。” 子衿自然是知道她没法阻止苏孟回去,但是于情感上还是无法接受,且不说相处了好几个月彼此都已建立了深厚的姐妹情谊,光是苏孟在子衿分娩时的陪伴以及给她的支持,就足够子衿对她信任和依赖,现在自己身边唯一的好姐妹要离开了,心里是一万个舍不得。 “悠悠去赤沙国了,小孟也要走了,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呀……”子衿说话的音量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已明显听出哭腔。 “子衿,”苏孟摩挲着子衿的手背,宽慰她,“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管我们相隔有多远,情谊都是在的,况且,你若是有什么事儿,我俩可以通信,甚至还能相约出游。人在每一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朋友,明日我离开,后日你会结交新的朋友。即便是夫妻,那都无法保证可以陪伴彼此一生啊。” 听完苏孟宽慰的话,子衿哑然一笑“是呀,连夫妻都不能保证相守一生,我对朋友,也不能太过依赖,总归,还是得靠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只是想不到,小孟这一个尚未婚嫁,且看起来还没有经历过情爱的女子,对于爱情会有这样的想法。话说回来,小孟喜欢怎样的男子呢?是李少将那样神武有力的,还是常乐王爷那种俊朗白净的?” “啊?”子衿这个话题转得太快,苏孟有些接不住,“非得在他俩里面选吗?” “可是他俩是我们周围最优秀的两位男子呀,而且年龄也和你相仿……莫非……”子衿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小孟你喜欢周莫那种刁钻贪玩的?” 苏孟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努努嘴“子衿姐姐,这个就更不可能了,我和他在一块估计一天要吵三次架。” “那……那……那总不会是田七田侍卫那种冷酷寡言的吧?”子衿眨眨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这话可真是把苏孟给雷到了,她扶额叹气“子衿姐姐,你就不要琢磨我喜欢的类型了,我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呢。感情这个东西,是不可控制的,也许我今天觉得我喜欢这一种男子,但是明天又变成另外的呢?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你花心呀。”子衿捂着嘴接了一句。 苏孟准备好的发言被这句话给呛住了,看了看子衿无辜且认真的小眼神,苏孟双手一摊,无奈地笑了。 和子衿的交谈结束时都快到二更天了,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苏孟看了一眼坠满繁星的夜空,手心放到胸口处,在心里问自己——所以,我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男子呢? 一张面孔猝不及防地浮现在脑海中,苏孟吓了一跳,赶紧甩甩脑袋将这张脸甩出去,摸摸自己滚烫的小脸,苏孟咬咬下唇,一溜烟跑回自己寝室去了。 既然皇后娘娘没有着急催着苏孟回上都复命,苏孟就选了一条和来时不一样的路线,带着小桃等人转了两个山头后,一行人停在一架破败不堪,看起来都废弃多年的石桥面前。 小桃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拉了拉苏孟的袖子“小姐,咱们干嘛停在这儿呀?这地方看起来阴阴森森的,好像有鬼一样,咱们,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苏孟对小桃的言论不做回复,只是将马车上的包袱往肩上一扛,回头对小桃说,她要进去办件事,其余人都在此处等着。 不等小桃灵魂发问,苏孟就骑上一匹小红马,扬鞭奔驰进去,跑得老远还能听到小桃的叫喊声,在叫苏孟快点回来。 马蹄铁敲打在爬满青苔的石板路上,苏孟第三次站到叶宅的大门口,轻敲了三下大门,不等里面回复,苏孟就直接推门而入。看到前院的地面些许有被打扫过的痕迹,苏孟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说清楚就独自进来,小孟你不怕外面的人闯进来吗?” 叶临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是苏孟早就发现了他在身后的气息,所以也没有表现出一惊一乍的模样。 “叶叔叔!太好了,你没事!”看着叶临风安然无恙的样子,苏孟舒了口气,“至于那外面的人,叶叔叔顾虑的事儿不会发生的,若是只有小桃一个人在外面我会担心,但是只要有苏安在,那就没问题。”苏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叶临风进屋说话。 “话说,小孟怎么会猜到我还在荒村?” 阖上门,叶临风用火折子点亮蜡烛。 苏孟环顾了一圈屋子,发现里面还是维持之前赤沙国秘侍翻得乱七八糟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回复叶临风“一来是因为孟儿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叶叔叔已经暴露了这个据点,想要找你的人肯定会认为你会抛弃这个据点另寻他处,可是他们不会料到,叶叔叔依旧还停留在荒村;二来嘛,叶叔叔应该也不想让孟儿找不到你,所以,你留在这儿,等着孟儿前来;最后嘛,叶叔叔怎么舍得离开荒村的酥皮豆腐,你可是一天三顿都要吃酥皮豆腐的人啊。” “哈哈哈哈,每条都中了。”叶临风笑起来脸上的肉也跟着抖动,“不过,小孟特意绕道来荒村看我,上都那边你不着急回去吗?” 苏孟摇摇头“皇后娘娘并没有明确孟儿回去复命的日期,所以孟儿觉得问题不大。” “小孟之所以不着急回去,是因为还没有得知这个消息吧。” 叶临风将手中的信纸递给苏孟, “这是早上才收到的飞鸽传书,上都城内刚传来的密信。” 苏孟接过信纸,飞快看完里面的内容,再抬起头时,满脸错愕“常顺王爷刘熙熠下个月月初大婚?” 。 第八十六章:回上都(二) 从荒村叶宅离开后,苏孟没有让队伍按照原计划踏上回上都最快捷的那条路,而是选了一条稍微绕一点的路。 小桃对此十分不解,她把头从车窗外收回来,问苏孟是否又要绕远路去某个地方办事。 “这次不是。”苏孟一只手撩起帷幔,注视着远处万里无云的天空,“如果我猜测没错,今日申时会有大暴雨,若是按照原计划走最快捷的那条山路,我们指不定会遇到山体滑坡等灾害,所以宁可绕一点路,走现在这条途经平原的大道,安全第一嘛。” “什么?大暴雨?”小桃难以置信地将脑袋重新伸出窗外去看看天空,很快又带着疑惑将脑袋收回车厢内,“小姐,小桃看这天空晴空万里的,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呀。昨儿夜里看天也是繁星密布,没有下雨的征兆呀,这个要下雨,而且还是在申时,此话当真?” 小桃的疑惑苏孟早就猜到了,对于完全不懂天文知识的人来说,夜空中有星星就等同于第二天就是晴天,而且现在这个大晴天,给任何人说过两个时辰要下大雨,估计也没人信。只是,即便是夜空中繁星密布,也不代表第二日就是晴天,对于学习过天文知识的苏孟来说,通过一些星象的分布,是可以推测出明日的天气情况,一些在普通人眼中毫无意义的星星,在懂的人眼中,恰好就显示出一些隐藏的信息。苏孟会知道这些,都亏在作为程舒梦存在的高中时期,被程爸爸逼着报了一个天文社团,那时候程舒梦所在的高中是一所以课外兴趣社团极多而出名的私立高中,全校的学生至少都报了两三个社团,课外生活安排得满满的,不过,也会有程舒梦这种一个社团都不想报的咸鱼,每天光是正常的学习她都耗费了所有精力,再让她去参加课外活动?要命!不过程舒梦最后还是被程爸爸强行报了一个社团,因为程爸爸认为学生就是要在课余学习各种知识的,不然这学费都白交了,思来想去,程舒梦就报了社员数最少而且看起来事儿也最少的天文社,在里面一混就是三年,这三年程舒梦虽说没怎么认真学习过,但也在潜移默化中了解到很多之前她都不知道的知识,也算是对得起程爸爸当年的“良苦用心”。 “小姐,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见苏孟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小桃摇了摇苏孟的手臂。 被小桃这一摇,苏孟从回忆中抽离出身,想着还没有回答刚刚小桃的疑问,苏孟便随手抓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那会儿在荒村,遇到一位老伯,他给说的。想来他们当地人肯定比我们更了解这儿的天气,而且绕的路也还好,我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听了苏孟的解释,小桃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想不到那个村子也有人住,还真是看不出来。” “嗯。”苏孟右手托腮,脑子里出现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 刘熙熠下个月月初大婚,王妃是朝臣的女儿;皇后娘娘要我回上都复命;刘熙淮护送蒙哈和悠悠回赤沙国…… 很奇怪的是,明明这些信息看起来毫无任何关联,但是苏孟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拽着这些碎片上绑着的丝线,将他们一上一下地控制着。 “说起来,常乐王爷和悠悠他们,估摸着就是今日到达赤沙国的皇宫吧……” 透过撩起帷幔的车窗,苏孟望着远处不知何时暗了一角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果如苏孟所言,申时刚过,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暗下来,大片大片的乌云摩拳擦掌地聚拢到一起,紧跟着的就是如利爪般好似要撕破天地的闪电和惊雷,不一会儿,豆子一样大的雨滴倾泻而下,砸落到地,在泥土地上溅起一个个小水坑。 苏安早就按照苏孟吩咐将车辆马匹安顿在上游高洼地,事先也搭建好了挡雨的帐篷,除了留下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看守车辆马匹外,其余的人都去到附近的一个土坑躲雨。 一开始不相信会下暴雨的小桃现在对苏孟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当然,她不知道这是苏孟自己推断出来的,她只觉着,苏孟的运气还真不错,居然能恰好在那个荒无人烟的落魄村庄遇到一位阿伯,为她提前指好了如此,这说明,自家主子定是要行大运的人。 苏安看着洞口由雨水串成的珠帘,抹了把脸上的水,说“这雨也忒大了,不知得下到几时才停。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关山镇往西一带的旱灾就能得到缓解了。” “旱灾?”苏孟的食指动了动。 “对呀,小姐,我前几日出去采购路上吃的干粮的时候听小贩说的,关山镇附近,尤其是西边那些地方,好几个月不下雨了,庄稼都快旱死在地里头。”苏安皱着眉头,想来是心疼那些被旱灾影响的农民吧。 苏安回忆了一下关山镇的地形,诧异道“关山镇往西一带大范围是赤沙国的领土,也就是说,是赤沙国发生了旱灾,那我怎会不知……”话说到一半,苏孟便止了口,因为她已经想通了。 一月前赤沙国还连同巨石国一起攻击南国,虽说动手的都是巨石国,赤沙国是躲在幕后之人,但是他俩是盟友这肯定没得说,这个时候的赤沙国倘若发生旱灾,定是不会把消息放出来让南国或者盟国知晓,不然会增长敌方气焰和挫败盟国信心。所以赤沙国迟迟不愿正面出兵,甚至没有派出大部队抢回太子蒙哈也说得通了,多半是赤沙国因为这场旱灾已经搞得国库空虚,有些吃力了。 “悠悠今日到赤沙国皇宫,天降甘霖,旱灾解除,福星降临,这一步棋,走得妙呀。”苏孟勾起一边嘴角,她现在是知道周莫和李一诺消失的那段日子是去干什么了,不过,光凭周莫一个人,怕是无法在一个月前就能预测出几日几时会天降甘霖,怕是得了荒村某位高人的指点。 “看来,这留在原地的理由,还有一个被我遗漏了。”苏孟掸了掸袖口处的水滴,心里默念到,“希望刘熙淮此行一切顺利。” 林府的家仆全都战战兢兢地站在书房外,听着屋内发出的激烈争吵声,大气都不敢出。 “啪——” 林汝光一掌拍在书桌上,食指颤抖着指向林晗“反了你!竟敢忤逆爹给你安排的婚事!” “爹,孩儿不愿意娶方玉柔,孩儿与她从未见过,怎能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相守一生呢?”林晗不甘示弱地吼道。 “素未谋面?这不是正常的吗?哪家哪户的千金大小姐不是养在深闺从不抛头露面,若是你见过的姑娘,咱们林家还不愿娶进门呢!”林汝光双手背在身后,面露不屑,“再说了,这只是正妻,你若是觉着不好,纳几个妾也行,到时候,你再挑几个你喜欢的,爹不拦你。” “爹,您听听您说的是什么话……”林晗完全想不到,向来不近女色、时常说出“君子当自律自节”的父亲,竟然鼓励自己纳妾,“抛开纳妾不说,您说千金大小姐都养在深闺从不抛头露面,可方玉柔的爹只是个四品官衔,他们方家哪里算得上高门大户?” “就凭他们方家有一个太子妃,就算得上高门大户!”林汝光手握成拳头捶着书桌,痛心疾首地说,“晗儿啊,你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难道还没有摸清他的喜恶吗?现在宫中所有的妃嫔,除了皇后娘娘外,哪一个是正二品以上的官家出身?你再看看几个皇子的皇妃,太子妃方玉漫的爹是四品,二皇子常德王的王妃来自三品官家,现在四皇子常顺王也被煊帝赐婚,将迎娶四品典仪之女钱小佳,你还看不出来吗?皇上是不会给他重用之人许配高官之女的!爹给你求娶的正合皇上心意呀!” “父亲,若是得到皇上重用赏识就必须和一个不爱的人捆绑一生,那孩儿宁可此生平庸。”林晗别过脸,不去看林汝光。 “晗儿,你是心中已有心仪之人了,对吗?” 林汝光从林晗的话中嗅到一丝隐晦的气息,他的眸子收紧,双眼如同蛇蝎一般镶嵌在他苍白浮肿的脸上,“既然如此,那爹就只能将那个人抹去了。” ------题外话------ 失踪人口回归。。。 。 第八十七章:常顺王大婚(一) 紧赶慢赶,苏孟一行人终于在常顺王大婚的前一周抵达上都。 上都城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举办过皇子王孙的婚宴,上一次还是四年前太子迎娶四品典仪的女儿方玉漫,虽说半年前太子又纳了侧妃,但毕竟不是正妃,排场没那么大,老百姓也觉得没有太大的热闹头可看。所以这次常顺王大婚的日子一定下来,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即便这常顺王平日里飞扬跋扈四处撒泼惹祸,但毕竟是正宗的皇室,这下子老百姓们都不去讨论他平时的恶劣行径,反而开始夸赞刘熙熠的俊颜,不愧是煊帝亲生的儿子,更有甚者还说准王妃钱小佳不过是中等姿色,出身也不高贵,配不上常顺王爷。 街坊邻居的议论,坐在马车里的苏孟自然早就知道了,虽说她和钱小佳之间算不上多么亲密的关系,但是同为女性,一想到一个青春活泼的小女孩马上就要嫁给一个阴险刁钻的“皇二代”,还被众人口口声讨“配不上”,她还是挺同情钱小佳的。 “小姐,小桃看你面色凝重,可是在为钱小姐惋惜?” 不愧是跟了苏孟快十年的小桃,只凭一个表情就能知道自己主子在想什么。 “小桃,你也觉得钱小姐这个婚事,不太……不太,十全十美,对吗?”苏孟本想说不太好,但是觉着这到底是皇上亲自赐婚,有些话还是不能说,便改了口,以免隔墙有耳被误传。 小桃点点头“若是没有经历过彩灯节那次的事,小桃会觉得钱小姐福泽深厚可以嫁入皇室,只是,小桃知道那位王爷的秉性后,就为钱小姐日后的日子,捏了一把冷汗。唉……” 苏孟想起那日在宫中的凉亭内,刘熙淮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些女子都是自己选择了要进来。寞守空闺又如何,他们娘家人也因此得到了很多好处,以一个人的寂寞换取了一个家族的富贵荣华,这交易,不算亏”。 “但愿,常顺王爷会待钱小姐不一般,她可以做一个幸福的人。”苏孟拍拍小桃的手背,宽慰彼此。 “我还听说呀,说苏太傅向皇上求赏,求皇上将他的独女赐婚给常乐王爷呢!” 一道公鸭嗓的男声闯入苏孟的耳朵,苏孟立马吼了声“停车”,她要听听街边的这位男子到底说的是什么。 “苏太傅?他不是一向高风亮节不愿掺和皇室的事儿吗,怎么会主动提出要把自家女儿嫁进宫去?”有一个人提问。 “哎呀,装的呗!”公鸭嗓语气里满是不屑,“他要真如同他装出来的高风亮节,为何会在他女儿年满十五的时候重回官场,要知道,他可是阔别了官场整整十几年呀,之前煊帝三番五次请他回来都装模作样拒绝,等女儿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就立马回上都当大官,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再说了,你看哪个高门大户会让自家女儿去开铺子做生意四处抛头露面,这还不是为了去勾引那些达官显贵,到时候方便嫁人。”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有人在旁边附和,“看来这苏太傅心机深沉呀。” “不过,我觉着那位苏小姐看起来挺爽快的,做生意也耿直,应该不是那种一门心思嫁入豪门的女子吧。而且,她长得也好看,凭长相要想嫁个富绅什么的,也不成问题呀……” “你看着人家不像,那才说明她演技好,能骗过你们,和她那爹一样,都跟狐狸一样精着呢。再说了,富绅,人家看得上富绅吗?苏家可是本着皇亲国戚来的,怕是太师这个位置都想当!”公鸭嗓好似斗鸡一般,对方刚提出一个质疑立马就跳起来反驳回去。 小桃听到这里整个人气得发抖,拳头捏得紧紧的,要不是被苏孟拦着,差点都要跳下马车去把那个公鸭嗓给打一顿。 “没事,让他们说去,不过是在街头巷尾嚼舌根罢了,不成气候。”苏孟按下小桃,对苏安说道,“苏安,你先下车,跟着那个公鸭嗓,看看他待会儿会和什么人接头。” “好的,小姐。”苏安领命下车,就在附近找了个茶馆,等那几个人散伙。 马车继续往苏宅行进,坐在车厢内的苏孟满脑子只有一句话苏太傅求皇上赐婚,将独女嫁给常乐王。 马车刚转个弯,小桃老远就看到站在苏宅门口候着的一群人,她兴奋地朝他们招招手,示意苏孟也来看看。 苏孟撩起帷幔,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苏达和瑟尔、陈嬷嬷,一路上的辛劳连同在街上听那些市井小民议论后的不舒服都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回家的幸福和激动。 明明是穿越来这个地方的,和苏达他们也并非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可是在苏孟心中,他们已经是自己最亲密无间的亲人,是值得信赖与托付的伙伴。 下了马车,苏孟就被陈嬷嬷抱住,她仔仔细细地将苏孟检查了个遍,确定她没有缺胳膊少腿,才松了口气。苏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陈嬷嬷时她那不苟言笑严肃认真的模样,再看看她现在这副保护过度的“老母鸡形象”,苏孟觉得反差太大,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一群人吵吵闹闹中,苏孟踏进苏宅的大门。 一别就是半年,重新回到苏宅,苏孟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好像她只是昨天去徐媛家住了一晚而已。不管是大门还是前厅或者是宅子里的园林,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井井有序,看得出来,瑟尔和陈嬷嬷对这个宅子很用心,明明是没有女主人的苏宅,却丝毫没有半点无人管理的意味。 打发了陈嬷嬷等人,苏孟非常自觉地去到书房,朝一直等着她的苏达请了个安,等待对方问她话。 “孟儿,这次在关山镇,你做的非常好。”苏达沏好茶,朝苏孟招招手,示意她坐下,“爹这半年没怎么给你写信,一来是因为上都这边事情也多,二来则是爹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孟儿可不要怪爹没有管你。” “怎么会呢,即便爹不给孟儿写信,孟儿也知道,爹是有途经了解孟儿的情况的。”不知为何,苏孟觉得苏达看起来苍老了很多,接下来的话,让她有些不忍开口,“孟儿知道,爹在上都定是有很多要事要忙,比如说,给孟儿定了一门婚事……” “你已经知道了?” 出乎苏孟意料,苏达没有半点否认,同时,对她的称谓变成了“你”。 “此事,自有我的考虑。” “可是,您当年答应过我,我的婚事得由我自己做主,我们有过这样的交易……” 和当年苏孟说出要和苏达做交易时安静到心慌的场景一样,苏孟说出这话后,书房陷入令人窒息的沉寂中。 “但是,你并没有做到,当时我说的要求——漂亮。” 沉默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苏达摇摇头说道,“你因为经验不足,被赤沙国秘侍三番两次陷害,折了一枚店员不说,若不是叶临风和常乐王爷,你怕还得命丧于荒村,这样子的你,算得上是我当年要求的,脑袋漂亮吗?” 苏达所说的正是苏孟的心魔之一,她因为被春困骗了而逼死了秋乏,此事让她一直心有愧疚,即便刘熙淮告诉过她,就连熟读各类书卷以及接见过多国使者的他都没能识破春困,自己没能识破也是正常,可是苏孟还是觉得心里憋着一团火在,毕竟,秋乏那一家几口的性命,都犹如蝼蚁一般被虐杀掉。 “爹所说的,孟儿无法反驳。”苏孟垂下头,十指绞着袖口,“但是,这不代表孟儿就必须嫁给……” “你只有嫁给他,才能活下去!” 苏达情绪激动起来,突如其来的咳嗽让他的腰无法直立起来,身子因为咳嗽而剧烈起伏,待他好不容易缓下来,手足无措的苏孟注意到,苏达一直捂住嘴的右手摊开,上面有一片红得发乌的血渍。 “孟儿,爹能够保护你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 第八十八章:常顺王大婚(二) 程舒梦念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爷爷因为脑溢血进了icu。 那是一段让她过了十年都还能记忆深刻的昏天暗地的日子。 从老人家住院到离世,总共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程舒梦每天早上都五点半起床,快速洗漱完毕,收拾好书包和课本,去小区的早餐店吃完早餐,再买上一份,给在医院陪床的程爸爸或者去替班的程妈妈送过去。就读的公立小学是包午饭的,所以程舒梦午饭不需要发愁,但是下午的放学铃一响起,她就会习惯性叹口气,开始为了晚饭吃什么而发愁。若是只解决自己的晚饭倒是容易,她向来不挑嘴,一桶方便面或者小份馄饨都可以果腹,但是还得给在医院的爸妈送过去,那就得去医院门口的餐馆买盒饭或者别的,还不能重复的次数太多,因为爸妈在医院伺候爷爷已经苦不堪言,若是连饭都吃不好,那一点撑下去的劲儿都没有了。为此,程舒梦还专门打电话问过被临时派遣到广州工作的姐姐程蔓,从学校到医院的路上有哪些餐馆味道还行,而且爸妈吃了不会抱怨一句“又油又咸”。等程爸程妈吃完,程舒梦就借着医院公共区的桌子椅子把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给做了,等到和轮流回去休息的程爸程妈中的一个人一起回到家时,往往都是夜里十点过了。 以上的种种,最多算得上是昏天,而让她觉得暗地的,莫过于在医院里看到昏迷不醒的爷爷,因为心力交瘁和对至亲生命垂危而心神凝重的爸爸妈妈,因为项目进度紧张赶不回来看完爷爷而在电话那头痛苦的姐姐程蔓,这些画面,都让她觉得,生病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是躺在病榻上的人的无力挣扎,是待在原地无法帮助的亲人的无可奈何。那个时候,程舒梦忍不住会想,如果有一天,她自己的爸爸或者妈妈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又会怎么想,怎么做。 在二十一世纪只是有这个疑问而一直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的程舒梦,在作为苏孟的现在,却遇到了。 自从苏达坦白自己生了很严重的病,能活着保护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之后,苏孟好不容易高涨起来的兴致全都被抽离出身体,守在苏达身边的时间也比之前多了很多。除了去皇宫向皇后娘娘复命以外,苏孟没有踏出过苏宅半步,徐媛怎么约她她都不出门,最后还是徐媛自己来苏宅找她,问她在关山镇的半年过得如何。 等家丁奉上茶离开后,徐媛直截了当地问苏孟是否遇到了什么事,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我没事,就是最近乏得很,可能是夏天到了,人比较疲乏。”苏孟自然是不会把苏达生了重病一事告知任何人,哪怕对方是她的挚友,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他们父女两现在在上都,一个处处捧高踩低且对“罪臣之子”有很大偏见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徐媛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拍拍胸脯,“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苏大人向皇上请求为你赐婚一事儿而烦恼呢。毕竟呀,一想到今天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明天就成了得操持整个王府的王妃,这角色转换得多大呀,一想起来我就觉得头疼得紧。” 要不是徐媛提起,苏孟都快忘了赐婚这茬,她像是一不小心栽进水里一样突然一个激灵,然后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似乎是要掩饰自己刚刚那个错愕的表情“爹爹不过是提了一嘴而已,具体怎样还得看皇上的意思,咱们还是不要说这件事,万一最后又不成,岂不是有损我的名声。” 徐媛对苏孟的回复表示不认可“那怎么能说是有损你的名声呢?就算是不成,但是好歹和常乐王爷放在一起提及过,怎么想都觉得沾了点光呀,那其他的达官显贵不争着抢着要娶你进门,毕竟,你可是差点就成了王妃呀。” “达官显贵……”苏孟细细品味着徐媛的话,“媛儿,你嫁人,可是非达官显贵不嫁?” “那当然不是!我爹和我娘对我都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他们觉得,有男人肯要我那就阿弥陀佛了,是不是达官显贵完全没关系。”徐媛说话爽直,完全不绕圈子,苏孟听着觉得心情都要好三分。 “那,媛儿你自己怎么想,你想嫁给怎样的男子?” “我呀?”徐媛抬手撑着下巴,两颗眼珠转了一圈,笑了,“我想嫁给一个会武功,生得好,正直仗义,还有对我好的男子!最好嘛,还得有点钱有点权,那不然我跟着他被人欺负了或者想买的东西买不起可怎么办?对,必须得有钱,不然我想买的兵器都买不到了,但也不能太多,不然总会出一些幺蛾子。还有还有,还得对我用情至深,娶了我就不能娶其他女子,我才不想和其他人分享我的丈夫呢,我就要他全心全意待我一人。” 苏孟笑了笑“如此说来,媛儿对皇家是没有任何想法了。” “那是自然,你看太子殿下,之前和太子妃多么伉俪情深,去年不照样纳了侧妃吗?还有那常顺王爷,平时拈花惹草的故事多得去了,再过几日就要迎娶钱小佳入府,现在也没有见他安分过,那该逛的红牌楼照去不误。唉,别说,我都开始为钱小佳感到不值了。”幸亏闺房大门紧锁,不然徐媛说的话被旁的人听去了,指不准会造出怎样的谣言来。 “是呀……”听到“太子”二字,苏孟心中那段尘封已久到她以为完全忘记的微妙感情再次浮现出来,好似一个长久待在角落落满灰尘的盒子,被人无意间找到,吹了一口气所有的灰尘都瞬间飞散开,迷了她的眼,也呛了她的喉,一时间,苏孟竟有些说不出的感伤,也不知这份感伤是对方玉漫,还是对自己。 “说起来,钱小佳给我下了帖子,邀请我去她府上坐坐,帖子里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同行。小孟,你要去吗?”向来有些迟钝的徐媛自然没有发觉苏孟此时此刻内心的变化,自顾自地向苏孟提出了去钱府拜访的邀请。 听见徐媛说的话后,苏孟只思考了一秒,就点头答应了。 她太需要旁的人拉她一把,把她从唯一可以依靠的苏达命不久矣这件事中拉扯出来,再放到新的事务中,哪怕是一个新的漩涡,也总比现在这个好。 不可否认,在很多时候,苏孟早已把苏达当做父亲一般的存在,即便她依旧觉得这位南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身上有无数个看不清猜不透的谜团,她甚至都不能确定,对于这具身体的主人来说,苏达到底是站在“善”,还是“恶”的那一方。 “话说回来,小孟你呢,你想嫁给怎样的男子?”将茶杯满上,徐媛开始对苏孟提问。 “我呀?” 同在关山镇最后一晚子衿问自己那个问题时一样,苏孟脑海中毫无预料地再次出现刘熙淮那张时常慵懒、事不关己的面孔,耳边响起苏达说的话——你只有嫁给他,才能活下去。 “我想嫁给,能够让我无忧无虑地活下去的男子。”苏孟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 第八十九章:常顺王大婚(三) 和钱府张灯结彩拜访宾客络绎不绝的热闹场景截然相反的,是准王妃钱小佳脸上犹如梅雨季那般密不透光的愁云,任凭谁看了,都无法把眼前这个姑娘和再过几日就要嫁入皇室的幸运儿联系在一起。 即便是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徐媛,此时此刻也看出钱小佳的异样表情,她扯了扯苏孟的袖子,朝钱小佳努努嘴,示意在人情世故上比她更聪慧的苏孟去开这个头。苏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前身程舒梦在二十一世纪可是个最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咸鱼,怎么到了这儿,反而还成了要冲锋陷阵的人了,看来很多东西,还真得比较一番,才能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有潜力。 “钱小姐,你这是遇到何事如此愁眉苦脸,若是信得过孟娘和媛儿,你可以与我们说说。再过几日你可就要大婚了,若是一直皱着眉憋着嘴,大婚那日可不好看哦。”吃不准钱小佳的性格,苏孟挑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去安慰她,顺便帮徐媛探听一下钱小佳愁眉苦脸的原因。 钱小佳瞥了一眼苏孟和徐媛,重重地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来,毫无预兆地拉住了苏孟。 “苏小姐,同样是被赐婚给王爷,你是如何做到这般泰然处之的?我每日在府里,可都要愁断肠了。” 被抓住手的苏孟被钱小佳说的话打得有点懵,原本就是为了逃离“赐婚”“苏达病重”等乌七八糟的事儿才应了徐媛的邀约来钱府的,结果拐来拐去还是逃不脱这些话题。在那一瞬间苏孟也想明白了,之前她认为的钱小佳邀请徐媛,顺便叫上自己这件事压根就是错的,应该是钱小佳真正想邀请的人是苏孟,徐媛只是中间人罢了。 “钱小姐,你这话可说的不对。”苏孟轻轻拍拍钱小佳的手,报以一个略带堂皇的微笑,“此事只是家父的一个想法而已,皇上还未开尊口,尚无定论,孟娘怎能和你这准王妃相提并论呢。” 听苏孟这么说,钱小佳的心情明显变得更糟糕了,她放开原本拽住苏孟的手,又白又嫩的手握成拳头,重重砸向靠枕,有些发怒地吼了一声“所以就只有我一个人这么烦扰吗?我可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可怜虫啊……” 苏孟被钱小佳逗乐了,本想再安慰几句,却被徐媛抢了先。 “我说钱小佳,你到底是在烦恼些啥呀?我和小孟一来你这儿你就哭丧着个脸,问你你又不说,那你叫我俩来你府上干嘛,来看你哭丧脸呀!”徐媛的嘴好似机关枪一般“嘚嘚嘚嘚”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都丢出来,把苏孟听得一愣一愣的。 本以为钱小佳这样娇滴滴的贵小姐会因为徐媛说话的语气而不高兴,没想到她立马换上平日里小女生那副叽叽喳喳的面孔,开始对着苏孟和徐媛申诉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进王府去做王妃,一是因为她对常顺王并不熟悉,二是因为她觉得王妃的帽子实在是太重,害怕自己担不起。 耐着性子听完钱小佳的“苦水”,苏孟本来在心里已经打好草稿,准备开口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不料再次被徐媛抢了先,把到嘴边的话都咽回肚里去。 “钱小佳,我听你说了大半天,我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我就想问问你,现在皇上已经赐了婚,还有几日你就得进门做皇家的王妃,让你现在抗旨不嫁,你敢吗?” “徐媛,你疯啦!”钱小佳着急忙慌地捂住徐媛的嘴,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定屋子里除了他们仨之外没有其他人,才放下捂住徐媛嘴的手,再次捶了一下靠枕,“抗旨这话能说吗?你就不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到时候要是给添油加醋地传出去,咱们仨脑袋都保不住!” 徐媛鼻腔里面发出细小的“哼”声“所以,你是不敢的,对吗?” 被徐媛这么一说,钱小佳倒是不知该怎么回口,只好焦躁地拍打着靠枕,缓解心中的郁闷。 徐媛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说“钱小佳,其实你比我们都清楚,这是皇上赐婚,除非你们钱家豁出去了,否则没有抗旨的理由,而且,钱大人是正四品,你若是能成为常顺王爷的王妃而且还是正妃,于钱家或者是钱大人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你自己也能过上比现在条件更加优渥的日子。再说,你若是不愿意,其实一个月前皇上还没正式下旨的时候就可以提出来,钱大人出了名的疼爱女儿,那会子还有回旋余地的情况下,他肯定是愿意提出拒绝的,但是你一个月前却没有拒绝,到现在却一个劲焦虑,所以,你应该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对常顺王不熟悉或是觉得担子重,应该是有别的事儿瞒着我们吧。” 苏孟在心里为徐媛说的这番话暗暗叫好。她分析的和徐媛说的一样,虽说和钱小佳接触不多,但是通过之前和赵雪儿的密切相处,她可以猜测出这几位小姐都是养尊处优惯了,嫁进皇室肯定是天大的好事,而且钱小佳之前愿意帮赵雪儿去报官,还有作证,甚至愿意为了春困在美梦成真的店铺中站出来痛骂杨老头,可见这小姑娘性格外向活泼,天不怕地不怕,应该不会是惧怕做太子妃的,所以,她给出的两个忧愁的理由,都不成立。 被徐媛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漏洞,钱小佳也不好再欺瞒她俩了,叹了口气后,钱小佳说出她忧愁的真正原因。 从太阳殿出来后,刘熙淮就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他。拐进一条无人的走道后,待跟在身后的人一进去,刘熙淮就从屋檐上飞下来,一把映着皎洁月光的匕首架在了跟踪者的脖子上。 “本公主竟不知道,南国的常乐王爷居然还有随身携带匕首、架在别人脖子上的嗜好。” 月亮藏进浓云中,借着稀疏月光,只看到米娜公主腰间佩戴的琉璃吊坠在摇曳中闪出华贵的光彩。 “噢,本王也不知道,赤沙国的米娜公主竟然有跟踪他人,甚至是男子的嗜好,这个,传出去怕是会折辱赤沙国皇家名声吧。” 刘熙淮收起匕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同时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你!”米娜公主怒目圆睁,恶狠狠瞪了刘熙淮一眼,“南国的王爷,居然是欺负弱小女子的卑劣小人。” “别急着给本王扣这种骂名,本王暂且没有声张的打算,但要是米娜公主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本王接下来的行为,那可真得配得起‘卑劣小人’这四个字。”刘熙淮打了个哈欠,面露不耐烦,“本王乏了,要回寝宫歇息了,米娜公主自己找路回去吧,反正公主也熟悉。” 见刘熙淮真打算走,米娜公主急了,喊了声“站住”,大步跑到刘熙淮面前站定“别以为你们掐好日子进宫,正好赶上久旱甘霖,就让那个小孽种得了福星这个称号,这件事本来就有问题,父皇是着了你们的道才会愿意同南国修好。你们别得意,本公主有的是法子揭穿你们南国人的把戏。” 刘熙淮摸摸下巴,从米娜身边绕过,低头轻声道“既然公主殿下这么笃定柴拉姆国王是着了本王的道,那公主应该去说与国王听,而不是说与本王听,对吧?莫非,是柴拉姆国王压根就不信任公主,公主才来本王这儿撒气的吗?” 这话算是击中了米娜公主的要害处,她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刘熙淮,姣好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不复平日里那股盛气凌人的美丽“你胡说!父皇怎么可能不信任本公主!你胡说!” 刘熙淮笑嘻嘻地瞥了米娜公主一眼,不置一词,径直离开了。 “刘熙淮,你给本公主等着!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扭曲的五官下,米娜已在心中种下仇恨的种子,她知道现在煽动自己那个沉浸在新得了一个“小福星”孙女的喜悦中的父皇已无济于事,那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哥哥也指望不上,唯一值得依靠的,还是只有她自己。 “等着吧,刘熙淮,我一定会让你们南国乖乖臣服于我们赤沙国的!” 米娜咬着下唇,暗暗发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