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人托梦 洪武二十五年 黑夜当空，月如霜雪。 大明皇城上方吹过一阵寒冷的微风。 皇城内外，每个殿口均有精装卫士把手，尤其是那奉先殿外，卫士的人数更是多了一番。 “高熙，你知道你现在再说些什么吗？” 奉先殿内，一位浓眉大眼，体格健硕的老者背着双手正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此人正是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 听到朱元璋的问话，他身下那位身穿绣有蟒型锦服的少年惶恐的再次一拜：“孙儿所言万万属实，绝对不敢有半点欺骗皇爷爷。” 这可不是他装出来的，少年是真的慌。 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通宵看个岛国电影，结果醒来竟然就穿越了。 不仅如此，他还成为了洪武大帝的孙子。准确来说，他是燕王朱棣的次子。 深知历史的他知道。 自己这位便宜老爹在大伯去世之后，一直想谋划太子之位。 然而很可惜，朱元璋最终还是选择了建文帝。 这也使得老爹开始想着要起兵造反，自己登上皇位。 可是历史上朱棣虽然成功登基了，并且创下了永乐盛世。但其中的曲折，想必也十分残酷。 为了老爹能少走点弯路，自己也少遇点危险，然后顺势享福。 经过一番思考，朱高熙决定，自己还是提前给老爹在爷爷这增添些印象分吧！ 谁让大伯应该再过不久，可能就会薨。此时不努力，后事真不好说。 所以他想出了一条妙计，用仙人托梦的借口，向爷爷传递一些信息，从而让爷爷知道，选自朱棣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朱元璋从乞丐奋斗成大明王朝的皇帝，期间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所以他是非常信奉鬼神之说的。 不过作为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此时的朱元璋显然另有考量，并没有第一时间相信朱高熙所说。 对于这次召见的地点也可看出一二。 奉先殿，供着朱元璋父母、列祖列宗神位的地方，这其中的寓意可想而知。 朱元璋来回踱步，最终背过身子，看着高台上的神位道：“你说仙人给你托梦，说蓝田要谋反？” 朱高熙不卑不亢的回应道：“是的，皇爷爷。” “哼，荒唐！” 朱元璋猛地挥挥衣袖，转过身子：“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今天你若说出来，我可以饶了你。” 朱元璋很生气。 他还没死呢，没想到就已经有歹人开始出来兴风作浪。 自己这位孙儿虽然从小聪慧，但他并不觉朱高熙能干出写密信告蓝玉要谋反的事情。 对于朱元璋的反应，朱高熙也并没有奇怪，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办法，谁让在朱元璋心底，大伯朱标才是他的最爱呢。 而蓝玉，恰好又是朱标正妻的亲舅公，属于铁杆太子党，支持朱标为正统。 这……也是朱元璋所希望看到的。 可现在自己透露信息说蓝玉想谋反，这无疑会被朱元璋以为，自己是受人教唆，以此威胁朱标太子之位。 所以，自己必须咬死自己真是受“仙人托梦”，而不是被人利用。 想到这里，朱高熙咬了咬牙，直接拜倒在地，猛地磕了下头。 一时间，额头印起一摊血渍：“孙儿所言句句属实，望皇爷爷明察。仙人昨夜在梦中告知孙儿了许多关于咱大明未来的信息，还指点了孙儿一些关于治国良策。说此策，可保大明万万年。” 对于朱高熙突如其来的反应，朱元璋也是万万没想到。 难道孙儿真没撒谎？ 朱元璋心底开始犯嘀咕了。 自己半生征战，曾经也有过梦游天宫的经历。这在当时也是引起轰动的事情，他也因此写下了《御制记梦》一文，自称为【奉天承运皇帝】 所以见孙儿如此认真模样，还真不像是信口开河，也不像是受人教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立马扶起朱高熙道：“你刚说什么？仙人传授了治国良策，可保大明万万年？” 成了！ 忍着额头传来的剧痛，朱高熙心底暗自窃喜。 蓝玉造反只是其中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借此能引出说些好政策。 他很清楚，除了对大伯朱标的喜爱外，朱元璋更在乎的肯定是自己努力打下的江山。 要是自己真能说些能改变目前大明诸多弊端的良策，让大明朝更好的方向发展，朱元璋自然会更器重自己。 变相的，也会对自己的老爹朱棣高看一眼。而不是把注意力，一直放在大伯跟朱允炆身上。 为了让朱元璋彻底相信，朱高熙决定再抛下一枚炸弹。 他顺势起身，拱手道：“禀告皇爷爷，仙人当时的确是这么说的。不过仙人在说治国良策之后，还说了一句话，孙儿并没怎么听懂。” “仙人说什么了？” 朱高熙抬起头，故作为难道：“他……他说除非现在开始就要改变大明，否则将会……遇顺而止。” “遇顺而止……又是遇顺而止” 朱元璋心中陡然一惊。 这句楔语早年他曾听一名高人说过，当今世上，除了他跟那位高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现在同样的楔语却出现在自己皇孙口中，这俨然说明，自己的孙儿真没撒谎。 即便不是仙人托梦，那也绝对一位高人所传授的良策。 无论是何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听一听了。 因为这真的有可能关乎大明江山是否能万万年。 见朱元璋如此失态，朱高熙松了口气。 前世自己曾看过朱元璋晚年所下令让人编写的一本书，名为《周颠仙人传》 在书中，就曾写过朱元璋遇到此人，并且此人就跟朱元璋说过这句话。 现在一试，果然成了。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当他抬头看到朱高熙额头的血渍后，摇了摇头：“去文华殿细说吧！” 说完，朱元璋率先走出去，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顿了一下，对着一旁吩咐道：“传太医也到殿外候着。” 望着朱元璋离开的背影，朱高熙捂着额头跟了上去。 他知道，从今夜开始，大明以及自己的人生会决然不同。 第2章 六良策 文华殿内 匆匆赶来的太医将朱高熙的伤口简单处理好后便离开了，只是擦破一点皮，影响不大。 待太医走后，朱元璋又吩咐人搬来了一套案几，并带来了一些糕点。 “肚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谢过皇爷爷。” 虽然是重生者，心理年纪早是成人。但身体还是少年，在奉天殿呆了那么久，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作响。 更何况这是朱元璋的赏赐，更别谈拒绝。 谢恩过后，朱高熙便坐下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朱元璋坐在对面，饶有兴趣的看着朱高熙。 当朱高熙吃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朱元璋露出淡淡的笑容：“高熙，对于仙人托梦中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朱高熙顿时打起精神。 现在是切入正题的时候，可得谨慎回答。 略微思索后，朱高熙道：“孙儿愚笨，梦中之事记得六七，还有一些已经记不得了。” 他绝对不能说什么都知道，做人留一手，尤其身在皇室，更不能把自己放到无所不能的地步。 但即便是六七，朱元璋还是很感兴趣。 他也从盘中拿起块糕点吃了一口道：“行，那你就把还记得的事情，跟爷爷说一说。” 朱高熙道：“回皇爷爷，未来咱大明王朝会有万国来朝的盛世出现。” “哦？” 这让朱元璋兴趣更大了：“比汉唐当时还要盛况？那对于迁都的事情，仙人可有提及？” “这个仙人倒是没有提及。” 朱高熙立马摇头。 他可不傻，现在朝野上下，每个人都知道朱元璋想要迁都凤阳老家，可是绝大多数人都是提反对意见的。所以对于这个敏感话题，能不触碰还是别去触碰，省得碰的一鼻子灰。 刹那间，朱元璋眼角也不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但这种神情很快便消失了，他继续问道：“仙人还说了些什么？” 朱高熙缓缓说道：“梦中仙人言语其实孙儿也未参透，因为仙人说的都比较简明。如什么郑和下西洋、永乐盛世、万国来朝，包括孙儿在密信中提及的蓝玉造反。” 听到这里，朱元璋眉头一皱，没再说话。 整个文华殿内，只能听见淡淡的喘息声。 过了片刻，也许是他并未想明其中的含义，于是问道：“关于其中的预言，你参悟了多少？” 望着朱元璋那炙热的眼神，朱高熙浑身发毛。 别看朱元璋是他爷爷，可他知道，朱元璋的性情，要杀人，说翻脸就翻脸。 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朱高熙继续打起马虎眼：“孙儿觉得，仙人所言可能就是如同字面的意思。如“万国来朝”，则代表咱大明未来会出现此等盛况。而“永乐盛世”，则表明为人有位以永乐当年号的皇帝，在位时会创下盛世。但那些事情都是未来，所以孙儿听到仙人说起“蓝玉造反”时，便立马想起要禀告皇爷爷。” 忽然，朱元璋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并且会时不时的看一眼朱高熙。 他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人都喜欢听好话，他自然也不例外。 目前自己这位孙儿说的那些盛世，恰好是他所想听得。他不得不考虑，这到底是孙儿故意如此，依旧是有人教唆。 还是仙人的确入梦，并说了这些。 很快，他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这是最终能证明，今天的一切是场阴谋，还是事实。 他回过头，猛地问道：“可保大明万万年的治国良策，仙人是如何说的？” 这下朱高熙知道，演戏的高潮到了。 他放下手中的糕点，端坐起身子，故作思索后道：“仙人说了很多，其中有六条治国良策，孙儿记忆犹新。此六策分别是公车上书民不畏官之策、义务兵教文并立之策、分封海外日月永在之策、革新田赋四民纳税之策、火器革新排队铳毙之策、皇庄盐铁充盈国策之策。” 当他说完瞬间，朱元璋顿时眼前一亮。 他可不是平庸之辈，虽然孙儿所说的良策只有一个开头，但却能让他联想到许多事情。 比如最先所说的那个“公车上书民不畏官之策”。在大明立国之初，便一直推广实行义务教育。其中，民不畏官，更是与《大诰》中所说的让百姓监督百官的思想极为吻合。 至于其他的五大策略，想必也是能让大明国更好发展的良策。 对此朱元璋很清楚，这些良策别说六条，就单是一条拿到现在的朝堂上议论，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可现在这些话，却是从一位十几岁的孩童少年口中说起。基本可以断定，即便自己的孙儿背后无人教唆，那也一定有高人辅佐，甚至仙人托梦是真的。 而无论是前者又或者是后者，能让高人或仙人指点孙儿，想必孙儿也跟当初梦游天宫的自己一样，将来必非凡人，是能成大事的人。否则高人、仙人，怎么可能会青睐孙儿。 如此想来，朱元璋看朱高熙的眼神都更加温柔了。 但此是事关重大，现在可不是外传的时候。 “高熙。” “孙儿在。” 朱高熙立马站了起来。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道：“今夜之事，你万万不可对他人说起。你知、我知，绝对不可让第三人知道。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朱高熙点头道：“放心吧皇爷爷，就算是我爹娘问起来，我也不会说。” “孺子可教。”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对了，之前你说过，仙人未细说每一个预言，包括良策。那对于刚刚所说的六大良策，你既然记忆犹新，想必有自己的理解。这样吧，你拿纸笔，把自己对良策的理解写下，算是今年皇爷爷对你的考校。写得好，我自有重赏。” “这……皇爷爷，国之大事，孙儿不便议论。” 朱高熙挠了挠后脑勺。 他还真没想到，朱元璋会整这么一出。 这东西，写好了，让朱元璋满意自然不错。但万一写的不行，很可能还会在朱元璋那丢了印象分。 如果真这样，今天自己算是白忙乎了。 “让你写你就写，这是命令！” 朱元璋瞪了一眼。 见状，朱高熙知道是躲不掉了。 只好起身从旁拿来纸笔，然后当着朱元璋的面开始书写。 【革新田赋四民纳税之策，其核心是要民富。而民富，则国强！】 第3章 惊了 【皇庄盐铁充盈国库之策，应结合四民纳税……】 【义务兵教文武并立之策，应分义务兵役与义务教育进行，其中改良卫所制度，取消军户为重中之重……】 站在朱高熙的背后，每看纸上多些笔墨，朱元璋心中便惊上一分。 本来他只是一时兴起，想看看这位从小聪慧的孙儿，对于治国之策，有没有自己的一些想法。 可现在一看，这已经不是有想法了，而是对治国之策深有探究。 但惊了之后，自然是喜。 无论是帝皇，还是其余家族。身为掌舵者，老了之后都希望一件事，那就是后继有人。 直到朱高熙将自己结合现代的一些政策，通过自己的理解全部写完后，他起身将纸上递上：“皇爷爷，孙儿写好了。” 朱元璋轻轻接过，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累了吧，你去一旁先睡睡。” 说完便对一旁的一位侍卫道：“让太子过来一趟。” “皇爷爷，孙儿还是回去休息吧！” 见朱元璋想要见朱标，显然是有事要谈。他可不能没有眼力劲，还赖在这里。 而且所料不错，他们很可能要谈的事情，就是关于他所写的密信。 可是，有时候事情不会如他的愿。 朱元璋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别怕，你就在这休息吧。” “是！” 朱高熙无奈的应了下来。 他肯定是不敢真去休息的，只好站在朱元璋身后，老老实实杵着。 并没有等待多久，殿外传来了声响。 一位体型壮硕，甚至偏向肥胖的男子走了进来。 “恭问吾皇圣安。” 朱标走进之后，当即想要跪拜请安。但还没等他跪下，朱元璋快步上前拦了下来：“虽然礼数重要，但你身体刚好，这虚礼就免了吧。” “谢父皇。” 朱标应了声。 在一旁观看的朱高熙，心底暗自点点头。 果然朱元璋还是最爱朱标，这待遇，纵观所有皇子皇孙里面，也就朱标能享受到。 不愧是在前世被各个文史家评为，华夏历代王朝太子中，权力最大的太子。 把握好两人交谈的间隙，朱高熙知道自己可不能怠慢。 他跟上前拜道：“拜见太子大伯殿下。” 朱标看了一眼，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来的路上他已经得知朱高熙也在殿中，虽然不知道原由，但他也未多想。 他关心的是朱元璋为什么深夜喊他觐见。 于是他想起了今天白日，自己所受到的密信。 他试探性问道：“父皇，今日儿臣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说朝中有位大将军可能有不轨之心。您喊儿臣来，是否……” 朱元璋压低了声音，平静道：“标儿，你说的是蓝玉吧！” 朱标又看了一旁朱高熙，欲言又止。 直到朱元璋摆手道：“但说无妨，这里无外人。” 这让朱标更为疑惑，平日有事，从来都只有他跟父皇私下交谈，不会有第三人。 但朱元璋既然这么说了，他还是点了下头：“是的父皇，正是蓝玉。” 朱元璋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表意见，更没有询问与蓝玉关系密切的朱标。 这点朱高熙倒也能理解，自己这位皇爷爷，还是想保护下朱标，尽量让朱标少参与这事情。不过这件事毕竟发生在蓝玉身上，所以还是把朱标喊来了，让朱标得提前知道。 但令朱高熙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以为朱元璋在思考过后，会发表最终决定的时候。朱元璋一改常态，反而扭头看向了他。 “高熙，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朱高熙闻声，眉头不由一皱。 根据他所了解的史书记载，蓝玉是大明开国功臣之一常遇春的妻弟。由于作战勇猛，积功至武德卫指挥使，后又立功，受封永昌候。 其中最关键的提拔，还是在于洪武二十一年的时候。 蓝玉率军北伐，大破元军。并俘虏了当时元帝的次子及公主、妃子等数万人。其中，甚至把北元的国玺、印章等物都给缴获。 也正是这一战，蓝玉晋升为了凉国公，算是彻底在大明王朝站住了跟脚。 但据史书记载，那一战之后，蓝玉有点小膨胀的。 私自把缴获的战利品拿出了一部分给己用，甚至还把一部分元帝妃子，占为己有。 这件事最终被锦衣卫所得知，后传入朱元璋耳中，至此蓝玉最终才被杀。 可看现在的情形，朱元璋显然是真打算处理蓝玉了。 可问题是，朱元璋仅仅会因为自己说的仙人托梦，说蓝玉未来可能不轨，就处理这么一个大功臣吗？ 想到这里，朱高熙脑子不禁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关于蓝玉的所作所为，朱元璋其实早就得知？ 现在经过自己这么一闹腾，刚好给了他一个决心来铲除危害？ 这么一想，愈发觉得朱元璋很是了得，自己这位皇爷爷，果然不是吃素的啊！ 想明白后，朱高熙打算满足朱元璋的心意，顺着说道：“孙儿觉得，凉国公有功于大明，这在朝廷上下是广为人知的。现在即便有密信，但也不能因此轻易处置凉国公，否则会寒了大臣们的心。所以孙儿觉得，最好暗中先搜集证据，到时也能让外人无话可说，并且把其党羽都能一网打尽。” 但说到此处的时候，朱高熙话锋一转，对着一旁的朱元璋及朱标拜道：“当然，具体如何处置凉国公，孙儿觉得还是得由圣明的皇爷爷和太子大伯父决断，孙儿只是孩童戏言，不当真。” 这马屁，不，龙屁拍的很突然，朱元璋都不免愣了一下。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朱高熙一眼，笑骂道：“你个臭小子，还跟皇爷爷打起了马虎眼。你先下去吧，我跟你大伯还有事情要谈。” “是，孙儿告退。” 朱高熙松了口气，知道没自己事情了。 当他离开殿后，殿内的朱元璋收起了笑脸。 朱标道：“父皇，蓝玉他？” 朱元璋冰冷着脸：“你是不是不想他死。” 朱标低下了头。 蓝玉是他妻子的亲舅公，地位崇高。并且在政治立场上，也是支持他的。 如果蓝玉倒了，对他的势力肯定造成影响。 而且从执政理念来说，他也不喜欢太多杀戮，有违他仁政的初心。 知子莫如父，更别说还是在打天下时期，便常在身边的长子朱标了。 朱元璋哪不知道朱标在想什么。 他无奈的摇了下头：“你啊，就是心太软了。算了算了，就暂时先饶了他的狗命。对了，你看看这个。” 他将朱高熙之前所写的六大良策的见解给到了朱标手中。 朱标好奇的接过一看，惊了！ …… 第4章 建立皇庄 “好！” “写的好啊！” 激动的朱标双手微微颤抖，面目难以遮掩喜悦之情：“父皇，这几篇良策是出自何人之手？儿臣自跟在爹身边，也算是见过成百上千的朝臣策言。可是没有一篇，如此番所说的简洁干练，直戳大明核心。” “嗯，的确是篇好良策。” 朱元璋颔首点头，平淡的应了句后道：“标儿，你觉得这六篇良策，会是朝中何人所作？” 朱标听后，猛地一惊。 脑中闪过刚刚侄儿朱高熙离开的身影。 再联想到此时的时辰，他不敢置信道：“父……父皇，莫不会是高熙？” 朱元璋再次点头。 见朱元璋承认之后，朱标更加疑惑了：“高熙自幼聪慧，再历次孩儿考校他们成绩的时候，高熙也的确名列第一。可……可那些学识跟这儿相比，也太……”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因为在他看来，已经超出了他的思想理解范畴。 朱元璋也明白他的意思，但仙人托梦之事最好还是别让更多人知道。所以朱元璋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而是改口道：“这六条良策写的虽有理有据，但实际操作起来，恐怕还会有诸多问题。更不知其效果，所能给咱大明带来何种影响。” “所以……咱准备先拿出一条良策印证其效。” 这下朱标全明白了。 深夜招自己来文华殿，蓝玉的事情只是小事，重点是父皇想实验国策。而把自己喊来，很显然是想把事情交给自己来主持。 至于良策是否为朱高熙所作，朱元璋并没有继续收，朱标也懂得没再多问。 “那父皇是打算先印证何策？” 朱元璋来回踱步，边走边道：“自大明立国至今，为了稳定西北，从而更好的获取马匹，大明实行了茶马政。用大明特产的茶叶，来换取外番的优良马匹。故此，茶叶的财政，一直是大明最重要的收入之一。” “按理来说，茶叶的收入应该会逐年增长。可实际上这些年来，茶叶收入逐年下降。其关键所在，便是有一群甘冒死罪，私贩茶叶到外藩的商人所致。” “现在看了高熙所作的六良策，依咱看来，把皇庄盐铁充盈国库之策扩充来实施，不乏是一个好的办法。” 朱标眉头微皱，但很快反应过来：“父皇的意思是……让皇家牵头，咱们自己组织皇家商队。把茶马交易，也拉入朝廷管辖？” 听到朱标的回应，朱元璋深感欣慰。 自己看中的大儿子果然没让他失望，稍微一点就通。 此法虽然会限制民间交易，让一部分茶商少了收入。但至少能保证茶叶收入能稳定攥在朝廷手中，这样的话，能扼制茶叶财政逐年下跌的趋势。 “咱准备名义上让你主持，具体实施的人，你觉得让何人担任较好？” 朱元璋回到座位上，抬头看向朱标。 这个良策如果能成功，也能变相给朱标再积攒一些人心。 自感年老的他，还是想多给朱标多铺铺路。 朱标听后，何尝不知道朱元璋的深意。 这是一件好事，使得他心情也从之前蓝玉事情上，稍微松了口气。 朱标沉思片刻后说道：“皇庄之事，自然还是要让皇家牵头。据儿臣了解，最近四妹一直想给驸马谋些差事。要不，让驸马参与进来，正好也能让他锻炼锻炼？” 听到朱标所推荐的人里面，还事关另一个子女，朱元璋顿时来了兴趣：“还有此事？” “驸马欧阳伦为人孝顺，在民间口风也还不错。” “现在四妹既然想让驸马有所作为，儿臣觉得倒不如顺水推舟。而且此事，事关朝廷财政，让品性较佳的人来具体实施，感觉相对妥当一些。” 朱元璋听后满意的点了下头：“那就按你所说，明日再让他过来见见咱吧。” “对了。” 朱标正打算回应，朱元璋突然道：“此良策均是高熙所作，现在既然要先实施印证，不如你也让他进来帮帮忙吧。有他在，应该能让咱少走些弯路。” “是，父皇。” 朱标若有所思的应了声。 看来自己这位侄儿不简单啊！ …… 次日。 朱元璋再次展现了自己雷厉风行的果断作风。 出完早朝后，便将欧阳伦招进宫中，将皇庄之事，尤其是组建皇家商队的事情着重交代了一番。 早就想有大展身上机会的欧阳伦那叫一个激动，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配合好太子，把皇庄经营的妥妥的。 离开皇宫，回到家中。 欧阳伦急不可耐的就想去找自己的妻子安庆公主，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然而当欧阳伦走近客厅之时，没想到安庆公主已经坐在堂内，不仅如此，边上还有着朱标太子，皇太孙朱允炆、皇孙朱高熙等人。 匆忙拜见参礼后，欧阳伦依旧忍不住对着朱标告谢。 朱标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直言：“驸马不必如此。其实皇庄之事能够让父皇下令着办，还得多亏了高熙。要不是高熙向父皇提出，这差事可轮不到驸马头上哦！” 此话一说，朱高熙哪还能坐。 赶忙起身拱手道：“太子大伯父言重了，一切都是皇爷爷英明神武，侄儿可贪不得首功。” 朱标颔首微笑。 对于朱高熙的态度，他还是满意的。 但朱高熙可以谦虚，欧阳伦可不行。 知道朱高熙才是推行皇庄的第一人，他立马跟着拱手想要感谢。 朱高熙快步上前，一把扶着欧阳伦：“姑父不可，都是一家人，可不兴这样。” 说着，他还转头看向安庆公主：“姑姑，快点拦住姑父呀。” 见朱高熙慌不择乱的样子，朱标跟安庆公主都忍不住笑了。 “好了，咱们还是先聊聊建立皇庄的具体事宜吧。” 最终，还是朱标站了出来，打断了这个小插曲。 众人闻言，全部老实坐下。 但人虽然坐下了，却没人说话。 都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哪懂得什么皇庄具体事情。 见无人说话，朱标看向一旁道：“高熙，既然是你提出的建设皇庄，那就让你先谈谈吧。” 谋划这么久，就是为了有表现的机会。 朱高熙自然不做任何推脱，于是开始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 结果不说还好，越说众人的表情越不自然了。 就连一直保持端正姿态的安庆公主，此刻也是一脸惊愕。 包括朱标，在听到朱高熙所说的什么【认购售茶数量】时，更是拍案叫绝。 这个策划如果用出来，皇庄还没建立，就能先给皇庄夺得不少的财政收入。 如果说之前朱标还对朱元璋的决定有些疑虑，那么从现在来说，朱标觉得朱高熙真的是有大才。 …… 第5章 不狠是坐不了皇位的 通过一上午的讲解 朱高熙尽量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通过白话方式让众人听懂。 尤其是确保朱标听懂后，朱高熙适才得以休息。 而朱标也深知此事重大，当明晓建立皇庄具体操作后，当今离开了驸马府，打算进宫面圣，汇报进展。 与众人吃过午餐后，朱允炆提出去后花园游玩一番。 对此安庆公主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带着大家前去游玩。 而朱高熙也跟在后头，来回欣赏驸马府的风景。 欧阳伦是进士出身，所学所知可以说跟皇庄建立没有一毛钱关系。即便再游玩过程中，欧阳伦始终走在朱高熙身旁，稳着许多自己还不解的事情。 朱高熙则细心讲解，没有丝毫厌倦，折让欧阳伦对朱高熙的印象也更加有好感。 直到穿过一片鱼塘时，欧阳伦指着边上的凉亭道：“高熙，要不去那歇息一会儿？” “一切听姑父安排。” 朱高熙笑了笑，跟着走去。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恰好能顺着凉亭方向，看到不远处的安庆公主带着朱允炆等人玩耍。 朱高熙眼睛一眯，暗自打量了一下距离。 这个位置说话，朱允炆他们应该差不多能听见。 尤其此时朱标不在，朱高熙知道，自己想要执行的第二个计划可以展开了。 虽然明知自己的大伯朱标常年有病在身，并且在不久会离开人世。 可要想让朱元璋把注意力吸引到便宜老爹朱棣，以及自己身上，朱允炆可是一个不小的障碍。 朱高熙故作愁苦，突然叹了口气。 哎——！ 这番姿态，让欧阳伦感到很困惑：“高熙怎么了，有心事？” 要知道朱高熙现在大小也算是圣上跟前红人，而且年纪还那么轻。自己熬了这么多年，事业上才有些起色。 按道理来说，朱高熙应该少年得意，意气风发，哪会有烦心事。 只见朱高熙一脸愁苦道：“还不是因为太子大伯父。太子大伯父一直患有夜咳症姑父你应该知道的，这件事让皇爷爷可是操碎了心。” “太子大伯父贵为储君，侄儿对他的身体也很担忧。所以一直想为咱大明尽份力，可近些日子来，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良医，说来也是愧疚啊！” “我都不求什么治病之功，让皇爷爷跟太子大伯父高兴，只求太子大伯父安康，保我大明万岁。” 这句话朱高熙真假参半。 真的是，他的确在前些日子朱标犯病之时，就四处联络想联系良医。这件事情，在京城上下，有许多人都是知道的。 只不过朱高熙很清楚，朱标这个病依靠当今的医疗水平，是绝对治不好的，所以他这是做样子。 至于假的那部分，自然是他的计划第二步。 果然，当欧阳伦听到他的后半句时，心中闪起了个念头。 对啊！ 如果真能找到良医，把太子的病治好。这对于我来说，那可不就是大功一件。 现在帮着参与建立皇庄虽然也是有功之事，但皇庄的事情，哪能跟治病相比较。治病的事情，可是既能讨得圣上欢心，又能让自己入未来储君的眼。 作为心中有抱负，有功利心的欧阳伦，此刻已经动了心思了。 他故作遗憾道：“的确，京城的良医实在太荒唐了。等皇庄之事办妥后，我肯定要到各处联络茶商，难免经常外出。听说有真本事的良医一般都住在深山隐居，届时我一定要借着能在外走动的机会，去拜访各地良医，请他们来给太子殿下治病，为圣上分忧。” “姑父大义，那侄儿的心事就交给姑父了。” “姑父你也知道，像咱身为藩王子孙，是不能随意离京。所以全都指望姑父了，顺便祝姑父能为咱大明立下大功。” 朱高熙拱手拜了拜。 在他低头的瞬间，他眼神偷瞟了不远处的朱允炆一眼。 朱允炆整个人处于一个沉思状态。 见状，朱高熙知道，这些话朱允炆应该听进去了。 虽然名义上无论是藩王子孙，还是住在皇宫的嫡孙都不能随意外出。 可如果是为了给父亲治病寻医，想必朱元璋应该还是会让人外出的。尤其对于朱标的重视程度来说，朱允炆出去寻医，更让人放心。 否则外人出去，指不定会起什么歹心。 朱允炆是出了名的孝子，现在知道外界有许多良医，自然会找机会外出。 而只要朱允炆能够离开京城，那么留给他下手的机会可就多了。 要知道民间可是很乱的，山路水路也都不好走。 万一在外寻医过程中遇到劫匪山贼，又或者摔下悬崖，落了水，这一切都有可能。 朱高熙眼角闪过一阵寒芒。 既然生在皇家，那么就对不住了。 不狠，皇位可是做不上去的！ …… 第6章 孝心的朱允炆 “煦儿，你怎在这里？” 就在朱高煦的眼睛里面闪烁精光，各种奇谋不断出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朱高煦回过头来，发现竟然是自己的便宜老爹。 朱棣这个时候来皇宫里面干什么？朱高煦纳闷。 “也没有别的事情，是皇爷爷召见孩儿，孩儿便来到了宫中。” “回去的时候又恰巧遇到了姑父，便寒暄了几句。” “燕王！”就在朱高煦身旁的欧阳伦向朱棣行礼。 朱高煦了解自己老爹，他的心里面也不知道藏着多少鬼点子。 自己的一些计谋还是先不要让他察觉到为好，免得节外生枝。 朱棣眼神微妙，看了朱高煦一眼，然后又落在了刚刚朱允炆离开的方向。 最后朱棣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进入到奉先殿中。 虽然不知道朱棣为什么突然来到皇宫，但朱高煦并没有去问。 在这些人老谋深算的人面前，有时候少说话反而是有无限好处。 目送朱棣进入到奉先殿里，再告别了欧阳伦，朱高煦也回到了自己在皇宫之中的住处。 接下来他需要为自己的计划做一些准备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朱允炆将在不久之后离开皇宫外出求医。 而这个时候就是自己出手的最佳时刻。 随便制造一点意外，都能够让朱允炆死得不明不白。 要想做到这些，朱高煦现在所面临的一个最大问题便是，由谁去执行这项任务。 为此，朱高煦思来想去找不到一个靠谱的人。 “哎，为啥穿越了个朱高煦呢，在皇宫里面一点底子也没有！” 为了找这么一个人，朱高煦可是死了无数的脑细胞。 但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不是朱高煦愚蠢，是因为，他身边确实没有多少党羽啊。 就在朱高煦为了这么一个人选绞尽脑汁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朱允炆的府上，将他的计划扭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而这个人，是凉国公，蓝玉！ “蓝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蓝玉是朱元璋为朱标留下的超一流武将的班子之一，也就是朱标集团的一个重要核心。 朱标最后能不能成为大明的九五之尊，对于蓝玉来说可是直接关系到前途和命运的。 所以，有的事蓝玉甚至要比朱标和朱允炆更上心。 尤其是现在，皇太子朱标病重的时刻。 应该强调的是，因为皇太子朱标的病重，整个大明皇宫都弥漫着一股非常微妙的气氛。 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下，一切微妙的举动就将被刻意的放大。 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一切最终决定的是站在大明权利巅峰的那一人！ 朱标病重，危在旦夕，蓝玉现在要做的，就是争取让这皇位最后落在朱标嫡长子，也就是朱允炆的手中。 而不是落在朱标的兄弟手里面。 更何况现在朝堂之上流传着一些对自己非常不利的消息。 所以，蓝玉更是需要格外小心。 从朱高煦刻意的话里面捕捉到一些刻意消息的朱允炆，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行囊整理完毕之后，向朱元璋禀告一声，以替父寻医的名义，要想离开皇宫并不难。 “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蓝玉看到朱允炆竟然在准备一些出行的东西，疑惑地问道。 “父王病重，太医又无法医治，我作为父王长子苦于自身并不精通医学，自感无能为力。” “但我尚有健全的四肢，愿以双腿行遍天下，为父王寻得治病良医！” 朱允炆毕竟怀着一颗孝心，说着说着竟然流下泪来。 也不知道在这泪中有几分是真的。 “殿下莫要悲伤，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会痊愈的。” “父王虽承天下之大运，但运除了在自己以外，还应有地利人和，我希望成为父王的人和，为父王夺一些造化！” 朱允炆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把收拾好的小背包背在了身上。 “殿下，您先不要着急，切先听我说。” 眼看朱允炆背上背包就要出门，蓝玉急了。 “蓝将军，何事？” “殿下不要冲动，为太子寻医交给我就可以了，何须殿下亲自徙步去寻，太子当今最应该做的事，是在宫中好生照顾太子。” 蓝玉的话说的有些晦涩。 “为父王求医的告示已经发出去许久，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心不诚则无法求得神医，此次，我必须要亲自去！”朱允炆态度强硬起来。 “殿下！” 蓝玉心中一下憋上来一团气，倒不是怒气，而是憋屈。 有的话他一直想要说，但是每次一看到朱允炆的样子，便不忍心说出来。 但现在，再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我不知殿下心中所想，但殿下思虑单纯，忠厚善良，想来应该不知道宫廷斗争之险恶。” “这些我本应该早早就告诉殿下的，好在现在说，也不算迟。” “殿下，你且先好好想一想，当今天下，谁是话语最重的那个人？” “自然是皇爷爷。” “那除了陛下以外呢？” “自然是贵为皇太子的父王。” “陛下尊贵，是因为陛下开我大明盛朝，为九五之尊。而太子之贵，则便是贵在这太子二字上。” “但如今太子病重，殿下有没有想过，太子一旦仙逝，那么这新的太子二子，当今天下第二尊贵的称号，将会落在谁的头上！” 这一次，蓝玉算是在朱允炆的面前把话给说明了。 这些话说出来之后，蓝玉也是感到非常畅快，心中憋着的气终于释放了出去。 听到蓝玉话的朱允炆，表现得非常震惊，就好像从未考虑过这些事一样。 朱允炆沉默了良久，然后像是非常犹豫地把背包放在了一旁。 “将军，这件事让我一个人考虑考虑。”说完，朱允炆摆了摆手。 蓝玉知道，朱允炆在逐客了。 “希望殿下可以好生考虑，这可是关乎到吴王一脉的生死命运啊！” 蓝玉在离开之前，故意留下了这样沉重的一句话。 蓝玉离开后，朱允炆看向窗户外面，目光里面有着淡淡的哀伤。 “砰砰！” 敲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朱允炆淡淡地道了一声进。 如果蓝玉此时还在场的话，看到进入到门内的人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此人，刚刚才去凉国公府上拜见了他。 也正是他，劝说自己下定决心来找朱允炆！ ······ 第7章 承宣布政使 “先生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殿下良谋，我哪里有什么功劳。有了此次的铺垫，日后殿下想要涉足朝堂便是要顺理成章很多了。” 出现在朱允炆面前的这人，叫做黄子澄，时任太常寺卿，为翰林学士。 “子澄莫要谦虚，如果没有你的巧舌，想要完成这件事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按照朱允炆的计划，他需要让一个人看到自己的一番赤胆忠心，也就是替父寻医的这片孝心。 这份孝心只需要被看到便足够了，并不需要自己真的外出巡游。 朱允炆的城府并不比任何人浅，因为他所生存的环境，便是一个处处勾心斗角的阴暗之地。 而蓝玉，就是朱允炆最后看上的人选。 由擅长词辩的黄子澄先去拜见蓝玉，陈述朱标如若薨毙，朝廷格局将会发生的巨大变化，并借此来让蓝玉意识到，让表面纯善的朱允炆知悉政局的重要性。 黄子澄的一番辩词自然是无懈可击，三言两句就把蓝玉给说得着急起来。 作为凉国公的蓝玉，城府可是一点不比其他人浅，他非常清楚，自己作为皇太子朱标集团的一份子，把最后的皇位继承权留在吴王一脉，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 所以蓝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来到了朱允炆府上，然后便有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一切都在朱允炆的掌控之中，这便是他的计谋。 自此之后，他将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孝心皇子，还是一个可以在朝堂之中大展宏图的野心家。 而他这个野心家，可是披着“孝善”的伪装，何其可怕。 黄子澄向朱允炆大概讲了一下自己和蓝玉交谈的内容，然后便离开了。 朱允炆把自己已经放下的行囊重新背了起来，既然是要演戏，那就要把全套的戏都给演下来。 哀伤的情绪重新出现在朱允炆脸上，与刚刚那个冷笑的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 朱标为了理解朱允炆的一堆讲解，也是费劲了心思。 最后他写写画画了好一番之后，才终于能够把这些知识整理成条条框框。 做完这些之后，朱标就进宫面圣，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得由朱元璋来做定夺。 也不知道是朱元璋实在是天资聪慧，还是朱标讲述得要比朱高煦清晰一些，朱标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把朱高煦的话讲了出来，朱元璋便完全理解了。 “煦儿此番谋划当真是佳策啊！” 朱元璋在理解了这些内容之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样的话朱标可没从朱元璋的嘴里面听到几次，由此可见，朱元璋对朱高煦的皇庄之策多么满意。 “煦儿天赋卓越，思维敏捷，相信此番皇庄之策，必然能够让我大明府库重新变得富余起来。” 朱标作为朱元璋最满意的儿子，他的能力和话术同样也是不容小觑的。 现在朱元璋高兴着呢，那就只能顺着朱元璋来说，否则的话，必然触犯龙颜。 “既然皇庄之策已经有了非常清晰的框架，那么实施之事事不宜迟，早些决断，也好让我朝更早地恢复元气。” 听了朱标的详细阐述之后，朱元璋就已经认同了朱高煦的计策。 雷厉风行一向是朱元璋的风格，所以朱高煦和欧阳伦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奉先殿内。 朱高煦每次见朱元璋的时候都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对历史之上的朱元璋太了解了。 这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千古帝王，在他的面前，所有的话都需要小心翼翼的。 朱元璋多疑，他能够从你的随便一句话里面剖析出来一大堆有的没的东西。 主要是，人家作为帝王，就算是没的东西，人家也能够说成是有的。 朱高煦可是有着一番宏伟抱负的，他可不想因为说话得罪朱元璋，而止步于此。 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拍朱元璋的龙屁，让朱元璋对自己，以及那位便宜老爹更加在意一些，以便在日后的皇位争夺中，处在更有利的位置。 “煦儿，你的皇庄之策，朕觉得可行性非常高，其中具体实施虽然会遇到一些问题，但以你的才能，解决他们应该难度不大。” 朱元璋在公共场合的时候，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色彩。 而对自己情绪的伪装，也是朱元璋在面对臣子时的一项强大武器。 就比如现在，朱元璋的语言虽然像是表扬朱高煦，但脸色看起来却像是在批评他。 “此策是由煦儿提出，其中的各项具体措施也是煦儿最为了解。所以，这件事便全权交给煦儿负责。” “今，任命高煦为承宣布政使，总管皇庄之策！” 朱元璋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也在朱高煦的心中回荡不息。 其实，朱高煦内心现在是有些感动的。 因为从现在开始，他正式在大明的官僚体系之中有了一席之地。 也就是说，一些权力，终于握在了他的手中。 承宣布政使是从二品的官员，一上来便是这样的官职，朱高煦感到非常满意。 “驸马欧阳伦，你是标儿推荐之人，朕也知道你才思敏捷，有着各种各样创新的想法。” “所以，就任命你为左参政，辅佐煦儿。” “臣遵旨！” 欧阳伦跪在地上，磕头领旨。 “有煦儿和欧阳伦负责此事，朕已经可以放心了。但是皇庄茶马之事毕竟牵扯极大，其中必然会遇到一些麻烦。” “所以，这件事由煦儿实际负责，但是名义之上，依旧是标儿主持。” “有着皇太子来主持这件事，想必一些人也不敢撒野！” 朱元璋的考虑是非常周全的，朱高煦暗暗点头。 虽然朱高煦一直在以朱标之死谋划着一些事，但是自己现在能够有着朱标撑腰，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这件事便就这样定下了，煦儿和欧阳伦且前去执行便可以了。” 按理来说，朱元璋的这番安排已经非常合理了。 但朱高煦毕竟是有着自己打算的人，所以他决定向朱元璋推荐一人，也算是锦上添花的一笔了。 可让朱高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将这个人说出来之后，朱元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许多。 ······ 第8章 新官上任 朱高煦所说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便宜老爹燕王朱棣。 本来不带上朱棣也是可以的，毕竟朱棣也发挥不了什么关键作用，但是朱高煦想增加一下自己这个老爹在朱元璋面前的曝光率，所以便拉上了朱棣。 “孽子，不提也罢！” 朱元璋突然发怒的一句话吓坏了朱高煦，他连忙跪在地上，向朱元璋连连磕头谢罪，生怕朱元璋直接把自己给斩了。 朱高煦虽然在一个劲儿地磕头，但是他内心却是非常懵的。 因为他不记得朱棣和朱元璋之间有着巨大的矛盾。 就在此时，朱高煦突然想起来，自己前几天见到了朱棣非常仓促地进入奉先殿里面。 难道是那一天，朱棣和朱元璋之间有了冲突？ “父皇息怒！” 朱元璋这样天生威仪的帝王一怒，那感到害怕可不只是朱高煦一个人。 朱标此时赶紧站出来。 “哼！朱棣就待在他的燕京，守着他的繁华过日子吧！” 朱元璋一挥袖袍，惊雷般的声音在奉先殿内回荡。 “此事就这样定了，标儿明面上主持，煦儿负责具体执行，欧阳伦从旁协助，其他人等不必再提！”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朱元璋退到了内殿之中。 朱高煦把脑袋低得非常低，根本不敢动弹分毫，直到朱元璋离开，朱标走过来将他搀扶起来。 虽然朱元璋已经离开了，朱高煦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但他的呼吸还是非常急促。 原来面对这样不可一世的帝王是这样的感觉。 朱高煦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王叔，不知为何我提起父王，皇爷爷会龙颜大怒？” 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的朱高煦向朱标问到。 朱标作为皇太子，同时也是朱元璋最喜欢的儿子，这些事想必是知道的。 “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因为一些事情，你父王和陛下之间有了矛盾。” “不知是何事？” 这些事情当然是知道得多多益善，毕竟都是重要的情报。 如果朱高煦能够提前知道自己老爹和朱元璋之间发生矛盾的话，那他也不至于触犯龙颜，惹得胆战心惊。 “这些事是他们这一代人的事，你需要做的就是把现在的皇庄之策负责好便可以了。” 对于这件事，朱标显然并不想多说。 朱高煦察觉到这一点，没有惹人厌的追问。 “王叔身体抱恙，益多休息为好，侄子便不打扰了，告辞！” 朱高煦和欧阳伦告别了朱标，一起离开了。 成为承宣布政使的朱高煦算是正式迈上了自己的政治之路，虽然他现在所负责的事，距离大明的权力核心还非常远。 但起码已经起步了。 大明定都金陵，也就是南京，官僚体系之中的一套班子也都在这里设立。 金陵设有三司，分别是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 而朱高煦现在便是承宣布政使司的最高长官，欧阳伦则是二把手。 承宣布政使司的位置距离皇宫并不远，所以朱高煦和欧阳伦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便是来到了这里。 承宣布政使司是总管财政的地方，所以建筑要比朱高煦想象中的要更加宏伟一些。 刚刚经过提刑按察使司的时候，朱高煦感觉到了阵阵寒气，而这里相比起来就要光明正大多了。 “恭迎布政使！” 朱高煦新官上任，在承宣布政使司中任职的大小官员全部都来迎接他。 朱高煦也是非常装的打开了人员的名单，然后以非常傲慢的语气问：“有没有人没有来呀！” 当得到所有人恭维地说，全部到达的时候，朱高煦算是过了一把官瘾。 但他的官瘾也就止步于此，朱高煦知道自己应该要做的是什么。 秦灵是现在布政使司中唯一的参议，也就是在朱高煦到任之前，布政使司的最高官员。 事实上，金陵虽然设的有承宣布政使司，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一个摆设。 因为金陵就在天子脚下，朝堂之上有权有势的高官数不胜数，真遇到一些事的话，哪里轮得到一个布政使司出来说话。 现在朱高煦任布政使司，背后也是得有着朱标撑腰，才真正具备了一些话语权。 秦灵对朱高煦进行了简单的工作汇报，朱高煦也是对这里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一般情况下，布政使司并没有什么太过繁复的任务，这里的官员虽然不少，但都也只是充个人数，白拿着朝廷的俸禄而已。 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是真的能去做事的，还需要朱高煦去考量考量呢。 “陛下让我来担任布政使司，是为了让府库更加的充裕，既然我们拿着朝廷的俸禄，那么就不能只是整天无所事事。” 朱高煦上任的第一番讲话，便是要让布政使司中的大小官员明确自己的责任，恪尽职守，尽职尽责。 天下脚下办事，需要格外的小心翼翼，所以朱高煦除了约束自己以外，还必须约束自己的手下。 讲话之中，朱高煦也在暗中观察着这些人。 一番观察之后，发现其中并没有什么刺头，都是些中规中矩的人。 这对朱高煦来说，是一个挺好的开头。 因为现在的他，需要的便是这些中规中矩的人，他们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办事便可以了。 “秦灵，我刚刚到任，司内的一些事情还需要你帮助解决。” 讲话结束之后，朱高煦专门留下了秦灵。 他需要对这个秦灵进行一番特别的考察，这次考察，将决定秦灵是继续留下，还是被调到其他地方。 “属下自当竭尽全力辅佐大人。”秦灵的话语不卑不亢，让朱高煦听起来非常舒服。 “很好，我现在正好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前段时间，陛下曾经交给布政使司一项任务，那就是收拢田亩，建立皇庄，不知道这皇庄建造到什么程度了？” 据朱高煦了解，在朱元璋了解到皇庄之策后，便立刻下令开始建造皇庄。 而负责建造皇庄的，正是承宣布政使司，负责人，就是面前的秦灵。 这个秦灵究竟值不值得信任，只此一事，便可知。 “皇庄已经下令督造，按照陛下的要求，应需数月才能够完工，所以现在也才只是一个框架。” “但收拢田亩之事，却有着诸多困难。” “哦？说来看看。” “普通百姓的田亩收拢起来自然轻松，但规划范围之中，却有着一个难啃的骨头。” “何人？” “青浮乡，金员外！” ······ 第9章 对着来 “金员外？何许人也？”朱高煦疑惑地问到。 “青浮乡位于金陵边缘，金员外本名金改，是当地有名的商人、财主。” 秦灵解释到。 “他就仅仅是一个商人吗？” 朱高煦觉得这个金改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商人。 他如果没有点背景，怎么敢和布政使司正面对着干的？ “这个金员外自己倒的确只是一个商人，但是他的父亲曾经在金陵做地方官，所以他在当地也小有势力。” “再加之他财力雄厚，不少官家都愿意和他结交。” 这就对了，区区一个财主可不敢和朝廷对抗。 看来，这个金员外所仰仗的，便是他父亲的朋党以及自己用钱所堆积出来的人脉。 就是不知道这个金员外的关系网里面，究竟有没有自己的猎物。 想到这里，朱高煦的脸上浮现而来一抹微妙的笑容。 既然金员外露出了破绽，那么顺藤摸瓜就可以找到更多对自己有利的线索，说不定能直接钓一条大鱼呢。 “你知道这个金员外平时跟谁交好吗？” 秦灵作为自己到来之前布政使司的最高长官，想来对这个金员外有着一些交流。 说不定，他也在金员外的关系网中呢。 “青浮乡地方偏远，属下和金员外也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对此事知道的并不多。”秦灵道。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朱高煦看着秦灵，心想。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朱高煦让秦灵退下去，但是却暗中派人紧紧地盯着秦灵。 这一盯便是一天。 “大人，秦参议离开布政使司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举动。” 负责盯着秦灵的人向朱高煦汇报。 “难道是我猜错了？” 虽然这个秦灵没有什么可疑之举，但是朱高煦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姑且先相信他吧！” 朱高煦手下正是缺人的时候，不能过多的无端猜测，所以选择暂时相信秦灵。 金员外已经出现在了朱高煦的视野之中，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行事还是越快越好。 虽然选择相信秦灵，但并不是一点戒备也没有。 所以在去往青浮乡时，朱高煦把秦灵留在了身边，一是作为向导，二则是随时监视着他。 欧阳伦则留在布政使司，负责监督皇庄筹建一事。 “大人，青浮乡虽然同在金陵，但是路途却依旧遥远，如今天色已晚，大人贵体疲乏，不如我们歇息一晚，再做打算，如何？” 秦灵看着摇摇欲坠的夕阳，对朱高煦说道。 这已经是自出发以来，秦灵第三次提到休息了。 当然，每一次秦灵都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让朱高煦尊贵的身体歇息歇息。 “不过一日的路程，能累成什么样子，青浮乡应该也不远了，加紧速度行军！” 朱高煦声音洪亮，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 他总感觉秦灵是在为那个金员外争取时间，但是他又没有做出任何联系金员外的动作。 猜疑又拿不出证据，朱高煦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赶路，以期更早地到达青浮乡，好好地调查调查这个金改金员外。 日薄西山，残阳终究沉入边际，火焰缭绕在高山的边缘，带给世界以最后的光亮。 而朱高煦的路程，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截。 在他面前有两条路，这两条路全部都通向青浮乡。 作为向导的秦灵一直都跟在朱高煦的身边，走到岔路口的时候，秦灵不假思索地便走向了左边的一条路。 “我们走右边这一条。” 就在秦灵刚刚走到左边路上时，朱高煦突然开口道。 “大人，右边那条是崎岖的小路，左边这条才是平坦的大路。”秦灵语气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我久居皇宫之中，已是许久未曾看到过月夜下的山村，此番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能不欣赏欣赏呢？” 朱高煦说完，就径直地走到了崎岖小路上。 秦灵看着朱高煦的背影目光闪烁，他重新看了一眼平坦大路，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跟了上去。 田野间的最后一丝光亮终于消失，看到天黑，秦灵准备让手下把火把给点燃照明，但是却被朱高煦给阻止了。 “今晚的月亮还挺亮的，趁着月色和晚风于林间小路漫游，何尝不是一件惬意的事呢？” “就不需要点燃火把了！” 朱高煦的最后一句话是命令。 从一开始朱高煦觉得秦灵不对劲儿以后，就开始和他对着来。 比如秦灵要走大路，他就偏偏不走大路，秦灵要点燃火把，他就偏偏不让点燃火把。 更何况，黑暗之中点燃火把太过于显眼，那自己这次也算是一次秘密行动，那样直接把自己暴露了，不是太愚蠢了吗？ 朱高煦觉得，秦灵打的算盘就是利用火把，给金员外他们报信。 “窸窣！” 在小路上走了一段路之后，朱高煦突然听到旁边的林野之间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但脚步声只是响了一阵，然后就消失了。 此时朱高煦命人准备好火把，但是却没有点燃，而是紧紧地握在手中，向脚步声响起的地方包围过去。 直到把那些人包围在中间，火把瞬间点燃，照亮了包围圈。 ······ “员外，线人传来消息，新到任的承宣布政使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我们了，这一两天应该就会来到这里。” 青浮乡有着一处相当气派的别苑，居住在这个别苑里面的，就是当地赫赫有名的金改，金员外。 “这个新的承宣布政使叫什么？”金改问道。 “据说是叫朱高煦，燕王朱棣的次子。” “皇家的人？”金改若有所思。 “线人怎么说的？” “线人说朱高煦会搜查我们的别苑，让我们把这里的证据全部带走，趁夜转移！” “看来这次真的牵扯重大，既然线人这样说了，那么我们便照办吧！” 金改说完，立刻组织自己的手下整理别苑里面的东西。 等到把一切可疑物品全部都整理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金改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就带着这些人离开了别苑。 但金改才出发不久，他就发现，有一支队伍已经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 ······ 第10章 金改被抓 “金三郎，我们后边是不是跟着有一队人？”金三郎是金改的三弟。 金改能够混到现在这个身份和地位那警惕性可不是盖的。 这才离开别苑没多久，他就察觉到有一支队伍远远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看来这个新到任的承宣布政使手段果然通天。”金改叹一口气。 “不过，他们尾随我们的距离比较远，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楚我们的动向。” “这样，我们熄灭火把，三郎你率领一小支队伍从大道上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我带领剩下的人从小道上逃！” 金改很快就定下了计策。 让金三郎走大道，成为明显的目标，这无疑是让金三郎去送死。 但出于对金改的忠诚，金三郎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于是这支扛着好几十个麻袋的队伍就分成了两队，一支小队伍从大道上迅速外套，金改则带着大部队遁入小路。 而此时跟在金改后面的这批人······ “二哥，前面那支队伍是不是就是秦大哥所说的承宣布政使的人啊？” 黑暗之中，一个蒙面青年对自己身旁的刀疤男道。 “我也不清楚，看他们的行头应该差不了，官府的这些人阴险狡诈，就喜欢在这黑夜之中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刀疤男恶狠狠地道。 但蒙面青年却不以为然，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盛满金银珠宝的盒子，小声低估道：“干偷鸡摸狗勾当的不是我们嘛。” “嘭！” 蒙面青年的话被刀疤男听到，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面。 “别废话，这笔钱对秦大哥来说很重要，就算前面那些人真的是官兵，我们也要把钱送到秦大哥的手中。”刀疤男坚定地看着前方。 “二哥，快看，那些人从大道上走了！” 蒙面青年惊声道。 刀疤男借着月色向前看去，果然看到远处的队伍从大道上走了，只是他们的火把数量似乎减少了一些。 “秦大哥的消息是准确的，他说了让我们走小路，准没错的。我们赶紧走！” 刀疤男心中窃喜，然后带领着身后的这些人也向小路走去。 他们同样也熄灭了火把，因为大路隐隐是可以看到小路上的火把的。 这样，虽然金改和刀疤男走的是同一条路，但两者互相却是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的。 金改走在前面，抹黑在树林里面赶路实在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尖锐的树枝可能会把布袋给划出一个口子。 这些东西可不能有一点落在路上，否则都将成为致命的把柄。 “员外，你有没有听到，那里有脚步声响起？” 金改他们走着走着，一人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道。 金改顺着看去，但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不要疑神疑鬼的，大晚上的，就算是官兵也需要休息的吧？赶紧赶路吧！” 金改不以为然，继续前进。 但再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金改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儿了。 因为一开始以为是幻听的脚步声正在逐渐变得清晰，而且还繁密了起来。 甚至，从脚步声中能够清晰地辨别出来马蹄声。 金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让所有人收缩在一起，潜伏在树林之中，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与此同时，金改能够听到的脚步声也突然消失了。 整个树林在顷刻之间变得格外寂静，偶尔有风吹动树叶互相摩挲发出的“沙沙”声。 但就是这些“沙沙”声，听在金改的耳朵里面却格外的刺耳。 “噔！” 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突然有树枝折断的声音，金改怒目环视自己的手下，但是他们却纷纷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就在金改收回目光，继续屏息的瞬间，“嗡！”的一阵声音猛地从四周传来。 与此同时，耀眼的光芒亮起，被光芒环绕的金改等人短时间里根本就没有办法睁开眼。 “大半夜的不在家里面好好睡觉，跑到这荒郊野外的作甚？” 威严的声音响起，金改却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等到眼睛适应了光亮之后，金改终于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的长相。 他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身轻甲，腰佩宝剑，长发束在脑后，面容清秀，看起来便是一表人才。 金改试图从脑海之中搜寻到这张年轻的面孔，但是思考之后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金改把目光落在年轻人身旁那人的身上，这个人他认识，正是承宣布政使司的参议，秦灵。 “大人便是承宣布政使？” 看到秦灵之后，金改再笨也该想到了，自己面前的这人，便是要调查自己的新上任长官，朱高煦。 自己这算是自投罗网吗？ 朱高煦此时正得意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金改。 金改的形象要比他想象中的好一些，身材健硕，腰板笔挺，他还以为，当员外的人都是大腹便便的肥胖形象呢。 “你是谁？”虽然猜到面前的人便是金改，但朱高煦还是故意问道。 “草民金改，是这青浮乡本地人。”金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态度非常诚恳。 “原来你便是金改呀！” 朱高煦这句话故意大声地说出来，同时他的余光瞄向了自己身旁的秦风。 但秦风并没有表现出自己想要看到的神情。 此时秦风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如释重负，看到金改被抓之后反而释怀了。这是怎么回事？ “草民金改！深夜鬼鬼祟祟，必然是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来人，给我搜查他们的布袋！” 就在朱高煦还在沉思的时候，秦灵突然大声呵斥起了金改，那模样，可是一点情面也不留的。 “难道这一路上都是我自己的妄想？” 朱高煦又看了秦灵一眼，他觉得秦灵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在演戏。 官兵把金改手下人的布袋全部都抢过来，然后将这些布袋全部都给拆开。 刀剑割破布袋，也露出了装在布袋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片片的茶叶！ 茶叶交易在明朝可是由朝廷管理的，而且朱元璋也一直都在严厉打击茶叶走私，一般来说，茶叶走私可是要掉人头的重罪啊！ “这些茶叶，你要运到哪里去呀？”朱高煦冰冷的目光看着金改，金改从里面好像看到了阎罗王。 ······ 第11章 放出风声 “大人，这些茶叶都是要运到京城之中进行贩卖的。”金改惊恐道。 “既然是运到京城之中进行贩卖，那为何不白天运送，而偏偏要挑晚上呢？”朱高煦冷声问。 “大人，草民出门的时候还是白天，只是路途遥远，逐渐天黑，又没有遇到客栈，所以只能在黑夜中赶路。” “金员外自己也说了，你是青浮乡人，青浮乡距离这里应该不远吧？需要你走一整天的路吗？” 金改已经是在尽量的狡辩了。 “你趁着大半夜的运这些茶叶，想必是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可运送茶叶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朱高煦故意说着，然后向已经被官兵控制起来的运茶人走去。 朱高煦把这些运茶人挨个看过去，终于在他们中找到了一个异域人。 从外表来看，朱高煦初步判断他是西域那边的人，因为他有点像是维吾尔族的样子。 “你来自哪里？”朱高煦问道。 异域人看了朱高煦一眼，然后向金改投去求助的目光。 金改本来还想和异域人眉来眼去一番，但是秦灵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顿时就不敢动弹分毫了。 “回禀大人，来自安南。” 安南也就是现在越南那一代，他们素来受华夏影响，所以同样也会说中原话。 但是会说中原话并不能是说他就是中原人，异国终究是异国。 而明朝的规矩是，严谨茶叶走私向向异国。 因为茶叶对于明朝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物资，他们可以用茶叶来向周边的国家换取马匹等中原稀缺的东西。 在朱元璋看来，这些走私茶叶的人和，卖国是一个性质的。 “原来是安南人，原来如此。” 朱高煦重新走到金改的面前。 “这么说来，你是走私茶叶了？你可知道，走私茶叶是重罪！” 朱高煦喝斥到。 “草民无知，还望大人饶命！”金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哼！走私茶叶胆大包天，先跟我回金陵再好好地审问你！” 朱高煦虽然得到了朱元璋的信任，被任命为从二品官员承宣布政使，成为了皇庄之策的负责人。 但是他毕竟初出茅庐，无论是威望还是政绩都没有办法得到人们的心腹，尤其是那些真正有些权势的人。 而现在金改可以说是撞到了朱高煦的枪口上，成为了朱高煦立威的一个垫脚石。 借助金改一事，朱高煦将拿下自己任命以来的第一份功劳，同时让所有等着看他笑话的人都知道，他可不是等闲之辈。 抓住了金改，朱高煦此行的目的也就完成了。 只是这次朱高煦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秦灵到底是一个什么身份？ 为什么在自己去找金改的时候他百般阻拦，却又在真正抓住金改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朱高煦不知道的是，在他点亮火把抓到金改的时候，黑暗之中还有着另外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就是刀疤男，他们看到火光亮起全部都吓了一跳。 然后他们才知道，自己面前竟然有着两支队伍，他们这些人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依靠着火光，他们分辨出来那些拿着火把的人是官兵，于是趁着夜色赶紧跑掉了。 朱高煦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包围圈中的金改身上，这些人出现又离开他并没有察觉到。 一般的案件是要交给提刑按察使司来负责的，但是朱高煦依靠自己的权利，把金改留在了承宣布政使司。 他还要利用金改去做一些事呢。 就像一开始和秦灵谈论金改时一样，朱高煦觉得，这个金改敢直接和皇庄之策对着干，背后一定是有着靠山的。 所以抓到金改并不算完，朱高煦要做的，是把金改的靠山给抓出来。 为此，朱高煦对金改进行了单独的审问。 只是这次审问，朱高煦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有利信息。 关于金改和皇庄之策作对一事，金改给出的解释就是，皇庄之策直接触碰了他的利益，所以他不愿意接受。 除此之外，对于他背后的那些人，金改是只字未提。 虽然朱高煦也非常直截了当地问金改背后的靠山，但是金改却总是装糊涂混了过去。 这个时候，秦灵提出用严刑逼供。 可朱高煦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他打心底里不愿意使用严刑，他觉得这是非常反人类的，和他的理念非常不符。 所以朱高煦就暂时把金改给关押了起来，在这期间，朱高煦想到了另外一件可以知道金改背后靠山的办法。 那就是先把金改被抓的消息大肆散发出去，让金改背后的人知道。 但朱高煦并没有把金改是因为什么被抓散布出去，只是故意让金改家里的人知道，金改犯的是一件说要紧也要紧，说不要紧也不要紧的罪。 而躲避这个罪的唯一办法，那就是买通负责这件事的官员，也就是朱高煦。 传播出去这个消息之后，朱高煦并不需要真的去等那个买通自己的人出现。 他要做的，就是紧紧地盯着金家人便可以。 因为金家自己没有官场上的关系，所以他们要想要买通朱高煦解救金改，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寻找金改背后的靠山。 当金家人去寻找这个靠山的时候，负责盯着金家人的眼线，便能够知道他们究竟找的是谁。 到那个时候，无论金改的靠山来不来解决他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这就是他最终目的。 计划定下去之后，风声立刻就散布了出去，在朱高煦的刻意操控之下，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面。 而且为了配合这次计划，一直被秘密关押的金改也被放到了一般的牢狱之中，只是暗中有着朱高煦的人负责盯着。 不出朱高煦的意料，在他允许可以看望金改之后，前来见金改的人第一个人，便是他金家的人。 这个人叫什么朱高煦听了一遍没记住，只知道是什么三郎。 “三郎，你来了！” 金改见到金三郎来看望自己非常惊喜，抓着他的手道。 金改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夜本来是想要让金三郎去涉险，但阴差阳错之下，被捕入狱的竟然是自己。 “大哥不要心急，我会尽快将你解救出去的！” 金三郎两眼泪汪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一缕青烟从角落里面飘扬而起，渐渐弥漫在整个牢狱之中。 ······ 第12章 秦灵的秘密交易 金改已经被抓到了牢狱之中，消息也已经放了出去，所以朱高煦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之前秦灵说，只是收拢田亩一事被金改阻拦而没有办法正常进行。 至于皇庄，已经开始建造了。 在朱高煦离开的这几天里面，欧阳伦倒是没有闲着，只是让朱高煦意外的察觉到，欧阳伦似乎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姑父，是有什么心事吗？” 欧阳伦可是现在朱高煦唯一的助手，他的状态可是影响着朱高煦很多的决策的。 “啊？心事啊，倒也没有，只是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突然被朱高煦拍了拍肩膀，欧阳伦吓了一跳，表情有些异常。 “什么问题？” “皇庄虽然已经开始建造，但是按照陛下所要求的那样，是需要一笔不菲的钱，可这钱单单是让我们承宣布政使司来拿的话，根本就拿不出来呀！” 原来欧阳伦是在为经费而发愁。 朱高煦从欧阳伦的手中接过那本蓝皮的簿子。 这个簿子上面详细列举了各种关于建造皇庄的各种开支。 上面的各种材料价钱的确都是正常的市场价，写这个簿子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借助这件事来贪一笔钱。 而写这个簿子的人，是秦灵。 “要想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来，的确也不容易。”朱高煦眉头微皱。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样的事，是可以向朝廷申请拨款的。 但朱元璋让朱高煦来负责皇庄之策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正是为了解决国库紧缺的问题啊！ 一个负责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在还没解决问题之前，就先向国库要钱了，这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嘛！ 好不容易得到了朱元璋的重用，朱高煦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让降低自己在朱元璋眼中的形象。 所以，经费短缺的问题只能是朱高煦自己来解决了。 “先带我去建造皇庄的地方看看吧！”朱高煦道。 皇庄是由朝廷直接进行经营的庄田。 所以皇庄的建立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就是收拢庄田，从百姓的手中把一批庄田给收购回来，握在皇家的手中。 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建造一个管理这些事物的场所。 按照朱高煦的原计划，管理这些事物的场所并不需要多么豪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便可以。 但朱元璋却特意颁布了关于建造皇庄的要求。 朱高煦看过之后就明白了，朱元璋可不仅仅是想让这些皇庄成为管理庄田的场所。 说不定日后，这些皇庄将成为国家手下的经济组织。 不得不说，老朱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头脑都实在精明很多，也难过能从一个朱重八变成现在的九五之尊。 朱高煦现在势单力薄，要想在暗流涌动的朝廷站稳脚跟，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得到朱元璋的支持。 所以朱元璋吩咐下来的事情是必须要做的，而且还是必须完成的让朱元璋足够满意。 来到现场看过之后，朱高煦算是彻底明白了欧阳伦的苦衷。 因为建造皇庄的地点可不是在平地之上盖起来一座房子这么简单，他依靠着一些丘陵矮山，要想建造皇庄，就必须把这些丘陵矮山给挖平了。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 朱高煦看着眼前正在砍树挖山的工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一处清澈小湖泊，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大人，秦参议突然离开承宣布政使司，去到了一个隐秘的小巷子之中，特来向大人禀报！” 就在朱高煦心里面有着一个构想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 这个人是他派去盯着秦灵的人，现在他来汇报工作了。 “秦灵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呀！” 朱高煦心中得意，他觉得秦灵的面具终于要被自己给拆穿了。 “立刻出发！”去得晚了，秦灵就跑了。 不过在朱高煦离开之前，特意交代给欧阳伦一件事，这件事就是对皇庄的建造先暂停下来。 尤其是那些砍树挖山填湖的人，让他们先歇着。 欧阳伦对此非常疑惑，刚刚来的时候还想要加紧时间将皇庄建好，但现在却又不让动了，什么意思？ “按我说的来就好了。”朱高煦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 欧阳伦虽然不明所以，但朱高煦才是自己的长官，所以他还是照做了。 这里欧阳伦留了一个心思，他故意让人把这件事给记录了下来。 上面写道，洪武二十五年，二月六日，朱高煦令皇庄建造工程暂停。 ······ “秦大哥，你终于来了，这次可是把兄弟几个吓坏了，如果不是运气好，大哥说不定都见不到我们几个了！” 在秦灵面前紧紧抓着他肩膀的，是一个刀疤男。 刀疤男旁边，是一个蒙面青年。 这些人正是前些天在青浮乡外田野中，远远地跟随在金改一行人身后的那些人。 紧接着刀疤男把那晚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秦灵，故事的确一波三折，但秦灵却有些哭笑不得。 “那日大哥的确是想要让布政使大人走大路，但是大人却偏偏要看看乡下夜景，便走到了小路上。” “如果不是金改他们也正好走的是小路，你们可真的要遭殃了！” 秦灵解释道。 “这么说来，那日走到大路上的，并不是真正的官兵？”刀疤男回想当日之事。 “不管那夜发生了什么，兄弟几个平安无事便好。东西都带来了吗？” “大哥放心，东西全部都在这里了。” 刀疤男说完，他拍了拍身旁的蒙面青年，蒙面青年捧出来一个大木盒。 “为了大哥能够更方便一些，也降低暴露的风险，我们已经把那些宝贝在周围的金店里面全部换成了元宝。” 刀疤男把木盒递给秦灵，打开木盒之后，里面摆着满满的金光闪闪的金元宝。 “有了这些元宝就能够把爹给赎回来了。兄弟们此番恩情，秦灵铭记在心，日后必报！” 秦灵郑重地向面前的众人行礼，却被刀疤男给阻止了。 “大哥对我们这些盗寇本就有恩，大哥不嫌弃我们便足够了！”刀疤男有些感动。 就在秦灵等人互相煽情的时候，他们的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秦灵立刻回过头来，然后便看到了一个自己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布政使大人！” ······ 第13章 狱中刺杀 出现在秦灵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皇庄之地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朱高煦。 现在秦灵可就在自己的眼前，还有他的朋党。 “那个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呀？拿来给我看看！” 在朱高煦到来的时候，秦灵已经把木盒合了起来，所以他并不知道木盒里面放着的究竟是什么。 秦灵看着朱高煦，目光漂移不定。 “怎么，里面放着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朱高煦再次问到。 “大人，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 在秦灵身后的蒙面青年突然跪下道。 “打开！”朱高煦冷声道，他可不相信这种低级的狡辩言辞。 秦灵无可奈何，只能将木盒打开。 于是盒中金光闪闪的黄金立刻就出现在了朱高煦眼前。 朱高煦看到黄金的时候也惊呆了，讲真，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黄金。 “你一个四品官员，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黄金！” 朱高煦看到这些黄金之后，想到的第一个名词便是贿赂。 也是，一个四品官员如果只拿俸禄的话，一辈子也攒不了这么多钱。 所以这些钱只能是受贿得来的。 “大人，这些钱是秦大人家人托草民从家乡带来的。” 蒙面青年的脑袋相对来说要活泛一些。 但也只是相对来说。 “哦？秦大人家人是哪里的名门望族啊，一次能够拿出这么多的黄金？” 朱高煦步步逼问。 这一下子，秦灵等人全部都沉默了。 “既然没有话说，那么便跟我回官府去吧，在那里，你们可以把这些钱的详细来由和我好好说道说道。” 朱高煦下令，让人把秦灵的手中把木盒没收。 但他的人还没走上前去，刀疤男却拔出腰间佩剑，挡在了秦灵身前。 “这笔钱是秦大哥用来救他父亲的，谁要是敢拿走这笔钱，我就杀了谁！” 刀疤男表现得非常激动。 “救他父亲，怎么回事？”朱高煦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韩旭，你退下去。”秦灵按住刀疤男的肩膀，让他退到后面。 “大人，这笔钱的确来得不干净，但原本拿着这些钱的人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接下里，秦灵为朱高煦讲述了这笔钱的来历，以及用途。 这些钱是刀疤男等几个人从全国各地的恶霸家中劫来，然后汇集在京城之中，交给秦灵，用以救秦灵的父亲的。 秦灵的父亲曾经也是朝廷当中的一个官员，但是他却被恶意陷害而落入狱中。 负责这件事的人告诉秦灵，除非拿来一百两黄金来赎，否则他父亲只能一辈子都待在牢狱之中。 秦灵一个区区四品官员，哪里拿得出来一百两黄金。 所以他的兄弟们才出此下策，只为了赎回秦灵的父亲。 说完，秦灵从身上掏出来一个小簿子，这些小簿子上面写着于，他们于哪一天从哪个地方哪个人家抢了多少钱。 除此之外，还详细地列举了他们所做的恶行。 总之，他们只劫不义之财。 看完这个小簿子之后，朱高煦知道自己误会秦灵了，秦灵的确作为违法的事，但不能因为是违法的事，就否定秦灵这个人。 “你们一个为了救父，一个为了帮助自己的恩人，事出虽然有因，但终究还是触犯了大明法律。” 朱高煦看着面前的众人。 “大人，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我愿意一力承担，还请大人放过我的兄弟们！”秦灵扑通跪在朱高煦的面前。 “不要打断本官说话！”朱高煦故作威仪地道。 “韩旭，肖志等人劫不义之财帮助自己的恩人，是为义举，但终究还是盗寇之举。该罚！” 韩旭是刀疤男的名字，肖志则是蒙面青年的名字。 “本官就罚你们充军，我的手下正好缺一些人手，你们就在我的手下当官兵吧！” 朱高煦故意说得非常严厉，让韩旭和肖志以为朱高煦要严惩他们。 但是当朱高煦说完之后，他们明白过来，朱高煦是在帮他们呀！ 看似是让他们发配充军，但最后不过是在朱高煦的手下当一个官兵。 他们本来就是一些无业游民，如今能够有一个差事，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谢大人！”韩旭、肖志激动地跪在地上，感谢朱高煦。 “秦灵，你为官却包庇这样的不法行为，该罚，但念在你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是为孝道，所以本官决定从轻发落。” “革职留用吧！” “谢大人！” 一般来说革职留用都是做样子给人看的惩罚，因为任何一个官职所最重要的，就是这份官职之后所赋予的权利。 革职留用，职位没了，权力还在，不就相当于是象征意义的惩罚嘛！ “你那百两黄金毕竟来路不正，暂且没收吧！” 朱高煦这句话说出后，秦灵一下又急了。 “你放心，你的父亲如果真的是蒙受冤屈的话，本官会亲自为他做主，我们不需要用这样的办法去救你的父亲，我们要让正直的人，堂堂正正地走在路上！” 朱高煦的一席话让秦灵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关于秦灵的事，也就此告一段落了。 原来秦灵一直以来的异常表现都不是在帮助金改，而是在帮助这些人啊，怪不得在抓到金改的时候，他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呢。 朱高煦让秦灵回到承宣布政使司之后，把他父亲的事详细地告诉他，然后他会帮助秦灵来营救他的父亲。 而现在，朱高煦有着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韩旭、肖志他们劫富一事倒是给了朱高煦一些灵感，他现在建造皇庄不是正好缺钱呢嘛。 他的手里面现在可就有着一位富得流油的香饽饽呢，那就是金改。 反正金改现在任自己宰割，再加上他本就不是什么善人，所以敲诈起金改来，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想到这里，朱高煦迫不及待地就去牢狱之中寻找金改了。 但当他刚刚进入到牢狱中后，就立刻发现不对劲。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味，这股香味西已经变得稀薄很多，但吸入体内后，依旧还是会产生阵阵眩晕感。 不祥的预感出现在朱高煦的心中，他向关押金改的地方快速走去，然后就看到，金改无力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 第14章 进京面圣 金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一把尖刀直接刺入到他的心脏之中，当场毙命。 虽然作案的工具依旧留在现场，但是这个时代并没有指纹鉴定这种东西，也就没有办法利用尖刀来追踪真凶。 负责看守牢狱的人全部都颤巍巍地跪在朱高煦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 毕竟朱高煦已经吩咐过了，要特意盯着点金改，但就是这样，金改还是死了，这是他们的失职。 朱高煦看着已经被盖上白布的金改尸体，心中非常愤怒。 不过他怒的倒不是看守牢狱的人，而是怒自己，以及怒暗中指示刺客杀死金改的人。 怒自己是因为自己疏忽，怒敌人是因为他们的手段实在是残忍。 朱高煦是万万没有想到，区区一件走私茶叶的事，他们竟然直接就杀人灭口了。 “大人，除了尖刀以外，我们还在现场找到了这个。” 映入朱高煦眼中的，是一个狼牙吊坠。 王仵作负责查验金改的尸体，他在金改的手中发现这枚狼牙吊坠。 当时金改的手紧紧地握着，狼牙吊坠刺入到他的血肉之中，应该是刺客在刺杀他时，他从刺客的身上拽下来的。 朱高煦把狼牙吊坠接过，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竟然是白狼牙！” 朱高煦拿到狼牙吊坠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秦灵发出一声惊叹。 “你认得这东西？”朱高煦看向秦灵。 “属下曾经有幸见过这东西，这是一种曾经在北元非常风行的配饰，但因为白狼牙非常罕见，且价格昂贵，所以一般人很少能够见到。” 秦灵解释。 “你是说，这是北元的东西？” “一般来说，的确是，也不排除中原人为了模仿而佩戴。” 朱高煦摩挲着手中的白狼牙，心中出现了非常多的想法。 如果这狼牙吊坠真的如同秦灵所说的，是北元贵族才能够佩戴的东西的话，那么对于凶手的搜查范围一下就能够缩小很多。 朱高煦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搜索关于北元的一切，北元最后覆灭于洪武二十二年。 这一年，蓝玉率领大军攻灭北元，俘虏了北元壮士、公主、嫔妃无数。 在这些战利品中，蓝玉向朝廷上交了一部分，但自己也留了相当一部分。 所以这狼牙吊坠的出处，要么是皇宫之中，也就是朱元璋，要么就是凉国公蓝玉了。 而朱高煦可从未听说过朱元璋将这白狼牙赏赐给谁，对于朱元璋来说，这些异族喜欢的东西，只是当做战利品封存起来而已。 所以，最后要怀疑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蓝玉！ “蓝玉啊蓝玉，本来我还在想怎么才能找到你谋反的罪行，现在你却自己给我送上来一份大礼。那你就不能怪我了！” 朱高煦把白狼牙紧紧地攥在手中，这可是指认蓝玉罪名的一项重要证据呀。 有了这颗白狼牙，朱高煦便可以初步认证自己当初的仙人托梦，以此来得到朱元璋更多的信任。 金改已死，好在朱高煦也已经知道了金改幕后的指使人是谁。 至于修建皇庄的钱，反正金改也已经死了，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朱高煦就将金改的罪名对外宣布，茶叶走私，没收家产。 这样，金改的家产就全部落在了朱高煦的手中。 只是让朱高煦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带着人去扫荡金改家的时候，金改的家中已经基本上被搬空了，并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看来是有人抢先一步了。”朱高煦叹了一口气，最后只能是在金改家中贴上封条，收归朝廷。 在返回的路上，官兵在田野之间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而这个人朱高煦曾经见过一面，正是当初在去牢狱看望金改的金三郎。 “杀人灭口，坏事做绝！” 朱高煦回到承宣布政使司之后，对这件事久久不能忘怀。 短短两日之内接连死去两人，虽然不能说是朱高煦的错，但却都是间接地因他而死。 所以，朱高煦做出了一个大胆，甚至有些冒进的决定。 “姑父，我准备进京面圣！” 欧阳伦也是整个事件的参与者，所以朱高煦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欧阳伦。 “进京面圣？你要向陛下说些什么？”对于朱高煦的决定，欧阳伦表现得很吃惊。 “现在已经有两人无端丧命，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见圣上的时候了。” “白狼牙就在我们的手中，这是一项非常关键的证据，就算借助白狼牙不能直接将蓝玉扳倒，也要让他有所顾忌，不敢再这么肆意妄为。” 朱高煦拳头紧握。 欧阳伦看着朱高煦坚定的眼神，没有再说什么，但他的心里面却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些事情。 ······ “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把白狼牙这么关键的东西丢在了现场！” 蓝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穿着兽皮衣服的壮汉，怒道。 “将军，呼达普塔虽然把白狼牙丢在了那里，但是白狼牙毕竟是非常罕见的东西，他们未必会认识这白狼牙。” 在蓝玉的身边，穿着紫衣长衫的人道。 “哼！你记住，我把你留在王府之中是因为觉得你还有一些用处，如果日后你还是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的话，那么你也就不必留在王府了！” 蓝玉怒挥袖袍，示意他退下。 “真是没有想到，这个朱高煦才上任几天，竟然就铲除掉我们一个重要的敛财工具！” 蓝玉想起朱高煦来，脸上露出森冷的笑容。 “初生牛犊而已，以将军之权势，只要让他知道什么是不可仰望的高山，他自然会乖乖地退避。” 紫衣人拍着蓝玉马屁。 “也不能这么说，朱高煦毕竟是皇家之人，而且这次皇庄还是陛下亲自首肯的，有着太子作为靠山。朱高煦，或许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蓝玉冷笑。 “不过无妨，如果他真的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的话，那么想把他除掉，就要简单许多了。” 就在蓝玉和紫衣人交谈的时候，一个士兵走到他的面前。 “将军，驸马欧阳伦求见！” ······ 第15章 朝堂对峙 没错，出现在蓝玉面前的人正是朱高煦本应该的得力助手，也就是当朝驸马欧阳伦。 这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朱高煦一直都这么觉得。 因为他觉得欧阳伦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但是实际上呢？官场黑暗，欧阳伦在朱高煦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原来是驸马驾临，有失远迎啊！不知驸马此来，所为何事啊？” 蓝玉和欧阳伦说话还是相当客气的。 “进屋谈吧！” 说罢，两人屏退左右，进入到一个房间之中进行密谈。 “此来，是想要告诉凉国公一件关乎性命的大事。”欧阳伦卖关子。 “何事？”蓝玉一听关乎自己性命，果然追问。 “青浮乡金改金员外，是凉国公派人杀的吧？” “此人被抓，我恐他把我们交代出去，所以干脆痛下杀手，毕竟不会说话的死人才是最安全的。”蓝玉面露凶色。 “凉国公所为固然没错，但是杀手却在现场留下了一件非常致命的物品。” “白狼牙？” “看来凉国公已经知道了。” “依驸马看，我们应该怎么办？”蓝玉略显急切。 “凉国公不要着急，虽然我们有把柄落在了朱高煦手中，但我们同样也有优势在。” 欧阳伦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朱高煦奉陛下之命，负责皇庄茶马交易等等，就算没有此番之事，日后他也必定会与我等产生矛盾。” “所以，在矛盾彻底爆发之前，我们不如利用现在的优势先反告朱高煦一下。” “毕竟，朱高煦的有些手段还是稚嫩了一些。” 欧阳伦说完，把手掌伸出，然后紧紧的握住，仿佛把朱高煦抓在了手掌之间，一切尽在掌握。 ······ 进京面圣可不是一件小事，朱高煦虽然下定决心要去见朱元璋，但准备工作却还是得好好地做一番。 不然到时候一句话说不对，惹得朱元璋发怒可就不好了。 皇庄的建设因为朱高煦的一句话暂时停止了，但朱高煦还没有把自己想做的事给做完，所以也没有急着让皇庄重新开始建设。 真的等到他的规划出来，也不差这点时间。 稍微安置了一下收拢庄田之事后，朱高煦就向皇宫出发了。 欧阳伦外出调查白狼牙之事，需要短暂的离开几天，所以朱高煦就把承宣布政使司中的事都交给了秦灵。 因为上次小巷子中的事，朱高煦已经将信任交付于秦灵十之七八，而且秦灵的能力的确出色，他也乐得用秦灵。 除此之外，韩旭和肖志，也就是刀疤男和蒙面青年也成为了他的贴身侍卫。 这二人的身手不错，而且也是目前朱高煦最信得过的几人之一，是当下侍卫的不二人选。 威仪庄重的皇宫很快就出现在朱高煦面前，大明皇宫的构造有着一种非常独特的肃穆气氛。 朱高煦觉得，这是朱高煦自身行事风格映照在了建筑之上。 状告当朝权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朱高煦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听说煦儿来了？”朱元璋对皇庄之策是非常在意的，所以朱高煦的一些动向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当上朝的时候，朱元璋看到站在群臣末端的朱高煦，心中倒是有着几分好奇。 朱高煦才担任承宣布政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有什么事要汇报呢？ 朝堂诸事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直到最后一个环节。 “不知道众位爱卿还有什么事要上奏吗？”朱元璋的一双威严的龙目扫视在场的所有人。 刚刚群臣所说的事，大多都和朱高煦扯不上关系，所以朱高煦也不关心，静静地站在队伍末端，听他们唇枪舌战。 但现在，却是他站出来的时候。 朱高煦重新扫视了一下今日上朝的群臣，他在里面并没有发现蓝玉的身影，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蓝玉不在的话，朱高煦的发挥能够更好一些。 可就在朱高煦迈步准备上前参蓝玉一本的时候，有着另外一个人先朱高煦一步走到了朱元璋面前。 这个人朱高煦稍微有些陌生，他努力在记忆之中搜寻了好久，才终于想起这个叫张翼的人的另外一个身份，鹤庆侯。 “陛下，臣有本要奏！” 张翼把手中的折子递给太监，然后由太监转交给朱元璋。 朱元璋看完折子之后，表情逐渐变得冷漠起来，整个大明殿都在此刻变得冰冷起来。 而在这些人中，朱高煦才是那个脊背发凉的人。 因为朱元璋看完折子之后，第一个看向的人，是他。 “煦儿，你过来。”朱元璋冷冷地道。 朱高煦大呼不好，自己好不容易上一次朝，怎么就偏偏撞到枪口上了呢？ “你自己看看吧！” 朱高煦上前和张翼并列，然后朱元璋把手中的折子递给了朱高煦。 朱高煦看完折子之后完全震惊了，因为这上面的内容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折子上面讲述的是，朱高煦在成为承宣布政使之后所犯下的罪行。 说是罪行，其实是捏造的，但却又的确戳中了朱元璋非常敏感的一点。 具体罪行就是，朱高煦擅自利用自己的职权抓获了金改，然后想要敲诈金改的家产，但金改不从，于是对他使用严刑，可是最后却因为严刑过度，导致金改死亡。 而后，朱高煦为了掩人耳目，还对金家人金三郎杀了灭口。 知道真相的人都清楚，这是赤裸裸的栽赃，但朱元璋并不清楚内幕，他只知道，朱高煦的确曾去青浮乡抓过一个叫金改的人。 “陛下，这金改虽然的确死于狱中，但是却并非我杀，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对他使用严刑，这一点驸马欧阳伦和承宣布政使司中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朱高煦为自己辩解。 “谁知道你是不是以权压人，逼迫布政使司众人这样说的。”张翼冷笑道。 “陛下，我有一样物品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也可以说明金改的确是死于歹人刺杀！” 朱高煦乜有搭理张翼，而是从身上取出来一样东西。 而这个东西，正是白狼牙！ ······ 第16章 太子请神医 “白狼牙！” 朱元璋数次北伐，白狼牙一般人没有见过，但他却是见过不少的，所以当朱高煦刚刚将白狼牙拿出来的时候，他便立刻就认了出来。 “没错，这正是白狼牙，是在金改死亡的现场找到的。当初金改和刺客进行了一番搏斗，最后在临死之前，把刺客身上所佩戴的白狼牙紧紧地握在手中，这才有了这项关键的证据。” “可是区区一个白狼牙能够说明什么呢？”张翼不以为然。 “白狼牙的数量非常稀少，是北元贵族才能够去佩戴的东西，我们整个大明，能够拥有白狼牙的人只有两人。” “一人是陛下，不知皇爷爷有没有将白狼牙赐予谁？” “从未。”朱元璋淡淡地回答。 “既然皇爷爷从未赐予任何人白狼牙，那么就更加坐实了这白狼牙出自哪里。” “洪武二十二年，凉国公蓝玉大破北元，俘获珍宝美人无数，这其中，应该少不了这种白狼牙吧！” 朱高煦看着张翼，目光灼灼。 果然，在朱高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翼脸色出现了一些变化，但也就仅仅是一些变化而已。 “区区白狼牙，谁知道是不是哪个士兵私藏的，怎么能够用一颗白狼牙，就把罪责推到凉国公的身上呢？” “就算真的是士兵私藏，那也是凉国公的士兵私藏的，怎么？凉国公难道连自己的手下都约束不了吗？” 朱高煦略有些得意地看着张翼，他觉得自己已经重新占据了主动权。 “陛下，莫要听朱高煦信口雌黄，臣还听说，陛下让朱高煦奉命建造皇庄，本来皇庄建造得好好的，但是朱高煦却突然下令停止建造，到现在还没有重新开始。” 张翼知道的事，还真是不少呢。 “可有此事？”皇庄之策是朱元璋交代给朱高煦的主要任务，如果朱高煦在这件事上乱来的话，那朱元璋可就真的要不高兴了。 “皇爷爷，虽确有此事，但孙儿却是有着另外一番考虑。孙儿可以在这里向皇爷爷保证，三个月之内，皇庄必然按照要求建好！” “大放厥词！” 张翼听了朱高煦的承诺之后，立刻冷哼道。 他可是知道朱元璋对皇庄的建造提了哪些要求的，按照那些要求，把皇庄建好少说也需要半年的时间，这朱高煦竟然直接把时间缩短了一半。 这不是吹牛呢嘛！ “煦儿，朝堂之上，可说不得胡话！” 朱元璋也有点不相信，觉得朱高煦是在掩饰什么。 “还请皇爷爷静待孙儿佳音！”朱高煦胸有成竹。 “鹤庆侯既然在为凉国公出头，那么我倒还有一事想要问问你，金改死后，青浮乡金家中的所有家财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这些钱是去了你鹤庆侯家中，还是凉国公家中啊？” “血口喷人！”张翼就差指着朱高煦骂了。 随着张翼和朱高煦互相揭底，朝堂都快变成他们两个的双簧了，朱元璋高坐在龙椅之上，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个说。 这是朱元璋喜欢见到的场面，两个官员一般辩驳到了某个境地，一些他不知道的老底就会被翻出来。 而这个时候，就是他朱元璋亮出屠刀的时候。 只是张翼和朱高煦的搏斗略微有些无聊，因为他们都没有说出什么足够劲爆的消息，一招致命的那种。 这种不痛不痒，甚至还真假难辨的招式，听的人多少有些瞌睡。 就在朱元璋准备让这场争斗结束的时候，一个太监惊慌地进入殿中，强行把朱高煦和张翼给打断了。 “皇太子病重了！” 太监入府的第一句话惹得满堂震惊。 朱元璋更是直接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皇太子旧疾复发，如今卧病在床，虚弱不堪！” 对朱标这个儿子，朱元璋是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的，可以说，在他所有的儿子当中，他对朱标的感情最深，最真了。 所以朱标重病，他的反应相当急切。 朱元璋也没有再废话，立刻就带着人向东宫赶去，同时太医也被宣到了东宫。 而朱高煦和张翼的辨斗也就因此而结束了。 朱标是朱高煦的叔叔，现在朱标病重，他这个做侄子的，自然是要去看望看望的，所以他跟在朱元璋的身后。 “标儿，感觉如何？” 等到朱元璋来到东宫的时候，朱标虚弱地躺在床上，目光有些浑浊。 太医已经在为朱标看病了，但是他们却在看过朱标之后，不无遗憾地宣布，他们无能为力。 朱元璋听到之后，对太医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就要把他们全部斩杀。 “父皇，孩儿身体虚弱，久病缠身，本就是人间难医的顽疾，不怪他们！” 朱标为人谦厚纯善，如今病重依旧还为太医求情。 有朱标求情，朱元璋饶了太医们一命。 “难道我标儿的病就真的无法医治了吗？” 从来都是威风八面的朱元璋很少这样真情流露，他对朱标也是真的疼爱。 朱高煦站在不远处，他知道，现在朱标已经重病，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一命呜呼，而那个时候，也是他的机会。 朱标的病，是无药可医的。 “皇爷爷，前段时间父王重病，我曾外出寻找神医，功夫不负有心人，曾神医说，他可以为父王治病！” 就在众人看着虚弱的朱标无能为力的时候，两个人走了进来。 两人中，年少的那个朱高煦是认识的，正是朱标之子，朱允炆。 而另外一个，则是年近古稀的老人。 “炆儿？” 朱元璋听到朱允炆的话之后，眼睛里面出现一道亮光，他赶紧让开，让这个所谓的曾神医为朱标看病。 曾神医的确有两把刷子，看病的手法非常熟练，他用几根银针在朱标的身上扎了几下，一些黑血就从朱标的体内渗了出来。 而随着黑血的流出，朱标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做完这些的曾神医站起来，然后毕恭毕敬地对祝朱元璋道：“太子顽疾本是体内积淤暗伤太多所致。” “现在只需要每日将黑血放出来一些，不日之后，皇太子便可痊愈！” 痊愈？朱高煦听到这两个字时，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朱标所患之病，在这个时代应该无人能够医治吧？ 第17章 父子谈话 曾经朱高煦无比坚定这一点，但是现在有着一个曾神医，在朱元璋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日之后朱标就可痊愈。 他究竟是在说话，还是真的有这个把握呢？ 朱高煦无法做出自己的判断。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不曾说话的朱允炆。 这个曾神医是朱允炆带来的，如果曾神医敢大放厥词的话，那么朱允炆肯定会被牵连，朱允炆不可能做这么愚蠢的事。 所以，朱高煦觉得曾神医的话多半是可信的。 可是他自己又觉得不太可信，太矛盾了。 “曾神医不愧是神医，不知先生大名？”朱元璋对曾神医说话非常客气。 “陛下，草民曾申不过是乡野之间一大夫，哪里当得上神医二字。”曾申倒是有如此谦逊，倒是有几分华佗在世的味道。 可朱高煦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也有可能是他觉得朱标无药可治的执念使然。 “神医谦虚了，你能够为皇太子治病，是拯我大明国体啊！不知曾神医愿不愿意加入太医院？” 朱元璋这样问，曾申有些为难了，毕竟是皇帝的邀请，他想要拒绝又不太能说得太明白。 “皇爷爷，曾神医世代以救治万民为己任，这是他们的祖训。” 眼看曾申为难，带曾申来到这里的朱允炆开口了。 朱允炆的拒绝就要委婉很多了，朱元璋一听就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便赏曾神医宝车一辆，良马十匹，由这些宝车良马载着神医救治万民，也能省些神医的时间和力气。” “另外，再次白银千两！” 朱元璋高兴之下，出手当真是阔绰。 “炆儿挂念父王重病，竟亲自外出替父寻医，当真是忠孝榜样，现在，我同样赐炆儿白银千两，以示嘉奖！” “谢皇爷爷！”朱允炆跪下接旨。 虽然朱元璋除了白银之外并没有给朱允炆任何实质的奖励，但不能够否认的是，因为这件事，朱允炆在朱元璋心中的形象一下就生动了许多。 朱高煦看着不动声色的朱允炆，他很清楚，这个几乎没怎么表现过自己的朱允炆，很可能成为自己日后的一个大敌。 暴露城府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把城府藏在暗处的人。 蓝玉是前者，而朱允炆是后者。 经过太子朱标重病一事，朱高煦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突然觉得，自己对未来的把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准确，现实中发生的很多事，都不在预想的轨道之上。 “朱标的病真的能够治好吗？” 这是朱高煦这几日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如果朱标的病真的治好的话，那么朱高煦之前所计划的一切可就要被完全推翻了。 他如果想要进入真正的政治核心，那就必须经过另外一番谋划了。 如今，明面之上朱高煦的敌人已经开始露出了獠牙。 自己本来是来参蓝玉一本，但是却没有想到反而被恶人先告状，直接就将自己置于不利地位。 如果不是自己也同样有着白狼牙这样的致命武器，说不定自己就将在朱元璋面前失宠了。 可即便如此，因为这件事，也让本足以致蓝玉于死地的白狼牙失去了作用。 朱高煦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敌人是多么强大，蓝玉有着非常强大的权势，无论是威望还是影响力都要远远超过自己。 朱允炆虽然没有什么权势，但是他是朱标之子，爱屋及乌，皇孙之中得到朱元璋疼爱最多的，也是朱允炆。 更何况朱允炆借助曾神医，已经是在朱元璋的心中站稳了脚跟。 “看来，孤身战斗终难并不是一条好走的道路。” 朱高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对的敌人太强大了，他决定为自己寻找一个帮手。 而这个帮手的第一人选，自然就是自己的老爹，燕王朱棣了。 凭借朱高煦对朱棣的了解，他老爹是一个有足够能力，也有足够野心的人，把朱棣拉入伙并不难。 因为朱标病重，所以很多人全部都来看望他，朱棣也在看望的人员名单里面。 得知这一点之后，朱高煦就暂时留在了皇宫之中。 朱棣到来，去看望了朱标之后就准备离开，好在朱高煦及时拦住了他。 虽然不知道朱高煦叫自己干什么，但他还是跟着朱高煦来到了他的房间。 “父王，孩儿有一件事想要请父王帮忙！” 朱高煦此次并没有准备直接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因为他想要知道一下朱棣究竟是什么态度。 “什么事？”朱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个装神弄鬼的孩子。 “父王也知道，皇爷爷任命孩儿为承宣布政使，负责皇庄之策一事。本来这件事一切进行的都非常顺利，但这其中却出了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 “皇庄一事牵扯到一个孩儿招惹不起的人。” “谁？” “凉国公蓝玉！”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孩儿毕竟刚刚进入政坛，对于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并不是很了解，而且人脉和关系网也远远无法和蓝玉比拟。” “所以我希望父王可以帮我去调查一些关于蓝玉的事，如果能够抓到蓝玉的把柄，那么我再对付蓝玉就要简单得多了。” “凉国公蓝玉总掌握大明兵权，权势滔天，你和他为敌，可不是一件明智之举。”从朱棣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有些犯难。 这不是朱棣的性格呀？朱高煦心想。 但朱棣的下一句话，就让朱高煦释然了。 “虽然与他为敌的确不明智，但是我们也不怕和他为敌，凉国公蓝玉，他露出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朱棣语气多少有点轻蔑。 “父王，蓝玉一向和叔叔走得近，如果能够把蓝玉扳倒的话，那么就可以削弱叔叔的实力，到时候，我们的局势也会更加有利一些。” 朱高煦真正的试探开始了。 “休得胡言！” 但朱棣似乎对这个话题好像非常敏感，朱高煦才刚刚说完，朱棣立刻就大声呵斥他。 “有的话，在有的地方道不得！”朱棣目光深邃。 朱高煦被朱棣突然的呵斥吓了一跳，但后面这句话，他却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有的话在有的地方道不得，皇宫里面道不得的话，可以回到家里说嘛！ 朱高煦心领神会，也就没再说什么，但就在此时，他的房门给敲响了。 ······ 第18章 皇庄图纸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无论是朱高煦还是朱棣心里面都紧了一下。 他们刚刚谈论的话题可是非常敏感的，如果真的被什么人听到，而且传到朱元璋耳朵里面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朱棣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向朱高煦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开门。 朱高煦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将门打开。 “王兄？” 敲门的人竟然是朱允炆。 “叔父也在呀！” 门被推开，朱允炆也就顺势看到了朱棣。 看到来人是朱允炆，朱棣和朱高煦都更加紧张起来。 因为他们刚刚可就是在算计朱允炆啊，如果朱允炆听到他们的话，那岂不是就直接让他们的计划败露了。 “煦儿在南京，而我在燕京，跨越半壁江山，见一面不易，此番进京看望王兄，便顺便来看一看煦儿。” 朱棣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但是朱允炆对此好像并不在意。 “煦儿，此次我前来，是特意向你表示感谢的。当日如果不是你和姑父说起外出寻医的点子，我可能也不会外出寻得曾神医。” “如果找不到曾神医的话，说不定我父王就真的要病重了！” 朱允炆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满脸都写着仁义道德。 朱高煦听了朱允炆的话，脑袋上面出现一条黑线。 朱棣也看着朱高煦，眼神里面满是问号。 朱高煦也非常无奈，当初他和欧阳伦谈话的时候，故意在朱允炆面前说出了外出寻医的计策。 但是当初朱高煦这么说的目的，是让朱允炆离开皇宫，然后跑到野外的时候，他故意制造一场意外，将朱允炆逼入绝境，而不是真的想要帮助朱允炆。 这个计划后来因为朱高煦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作罢，恰好朱元璋这个时候任命他为承宣布政使。 在负责皇庄之策的时候，朱高煦也就把这件事给淡忘了。 真的没有想到，当初用来陷害朱允炆的一计，反而成就了现在朱允炆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好感。 “哪里哪里，我也不过是随口一提，主要是王兄心系叔父，这才求得神医。” 事到如今，朱高煦也就只能说些客套话了，他总不能说，我本来是想弄死你的，谁知道让你捡了大便宜。 在朱高煦和朱允炆交谈的时候，朱棣一直从旁观察着朱允炆。 朱棣作为燕王，也是朱元璋一众儿子里面为数不多的能人，他的眼神是非常锐利，如同雄鹰一般。 在他的观察下，他觉得朱允炆并没有听到他和朱高煦之间的谈话的，这让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朱允炆此番来找朱高煦就是单纯地表示了一番感情，然后为朱高煦留下一株品质相当不错的灵芝后就离开了。 朱允炆离开，朱高煦直面朱棣审问的目光，他就把当初发生的事，又跟朱棣说了一遍。 “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现实了。正好也能给你一个教训，以后行事施计一定要量力而行，否则就会成为别人的嫁衣。” 朱棣留下这样一句话之后，又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朱允炆给朱高煦的的灵芝，朱高煦把他给了朱棣，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可没什么用，倒是能给朱棣补补身子。 顺带增加一下自己在朱棣心中的好感。 朱棣离开，朱高煦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和朱棣讲述了计划，从此以后他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这样他也能轻松很多。 他们计划的最后，是让朱棣成为大明的皇太子，以朱棣的野心，他不可能不动心，所以，对这件事，朱棣一定会非常上心的。 见过朱棣之后，朱高煦也就没有留在皇宫的必要了。 最后去拜见了朱元璋，就朱高煦回到了承宣布政使司。 此一去，朱高煦并没有能够给蓝玉集团造成任何的创伤，反倒是直接和蓝玉撕破脸，两人成为了直接的敌人。 然后朱高煦要行事就要更加小心了。 但不管怎么样，无论是蓝玉还是朱允炆，他们在短时间里面都是奈何不了朱高煦的，毕竟朱高煦也还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所以朱高煦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本职工作做好，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收起心思之后，朱高煦开始了解起了现在皇庄建造的进度。 他此去皇宫花费了七日的时间，这七日里面外出调查白狼牙的欧阳伦也已经回来了。 可惜的是，欧阳伦并没有带回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倒是也正常，毕竟白狼牙这样的东西可不是随处都可见的。 除了白狼牙一事以外，收拢庄田一事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有了金改以后，直接的阻力就消失了。 朱元璋规划范围之中的庄田现在已经全部交涉完毕，接下来就是交接了。 皇庄建成，交接完毕后，皇庄之策就将为大明带来第一批收益。 而那个时候，也是朱高煦在朱元璋面前得到更多恩宠的时候。 当然，现在朱高煦还需要解决一件事，那就是建造皇庄。 当初朱高煦让皇庄停止建立，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他重新来到了建造皇庄的地方，然后对这里的地形进行了详细的考量。 这一番考量花费了三天的时间，然后他又写字画图用了两天的时间，一共五天之后，他对皇庄的规划就完成了。 拿着厚厚的一叠图纸，朱高煦把建造皇庄的负责人叫来，让他们按照图纸之上的规划来建造皇庄。 负责人看到图纸之后，对朱高煦的奇思妙想啧啧称奇，感慨朱高煦是得到了仙人指点。 朱高煦只是笑了笑，他前世对设计有着一些了解，所以设计一所皇庄不成问题。 得到图纸之后，停工已经近二十天的皇庄重新开始建造。 看着因为挖土而扬起的粉尘，朱高煦有着非常多的心绪。 官场就好像是这粉尘遮挡的前方，你看不清前面的路究竟是平坦还是崎岖，但是却知道，那是一处充满充满诱惑力的地方。 穿过粉尘，看到繁华还是凋敝，都凭自己的本事。 看到皇庄建设重新有条不紊地开始，朱高煦也放心下来，当他回到承宣布政使司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人。 在黑衣的前后绣着非常精美的飞鱼，同时还有一个“锦”字。 ······ 第19章 锦衣卫指挥使 此人正坐在承宣布政使司的侧座上，单从外貌来看的话，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器宇轩昂，自带威仪。 秦灵在他的身旁站着，目光里面对他充满了忌惮。 在看到锦字的时候，朱高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锦衣卫。 而事实上，这个人也的确来自于锦衣卫。 “大人回来了！” 朱高煦走入承宣布政使司的院子里面，有人向秦灵禀告，那锦衣卫也是听到消息，向门外看去。 朱高煦的目光在此刻和锦衣卫对视在一起。 在这个锦衣卫的眼神之中，朱高煦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阴暗和小心，那是一种唯有经历了无数次的诡谲之后才能够拥有的。 “你便是朱高煦吧？” 朱高煦还没有跟锦衣卫说话，他倒是率先说话了。 “正是，不知阁下是？”朱高煦问。 “我叫蒋瓛，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笑道。 “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指挥使是锦衣卫的最高长官，总管所有的锦衣卫。 作为明朝最大的特务组织，锦衣卫所拥有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而他们的指挥使虽然只是正三品官员，但是却没有任何人会干对他不敬。 因为锦衣卫指挥使，可都是皇帝身边备受信任的人。 “蒋大人找我何事？” 和锦衣卫打交道那可是必须得小心翼翼，而且还得和人家打好关系。 朱高煦前世可是听过不少关于锦衣卫的传说，他们的情报能够详细到，一个官员在家中和几个人，在几点喝了几杯酒。 朱高煦可不想让自己一直处在监控之中，那样也太不自由了。 “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说。” 朱高煦屏退左右，然后带着蒋瓛来到深院里的一个房间，并且特意嘱咐秦灵，除非特别重要的事，否则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自己。 “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开门见山，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受你父亲所托，前来助你。锦衣卫的能力想必你也有所了解，你想要知道什么情报，只要是锦衣卫能够做到的，我都可以帮你。” 蒋瓛说气话自带着一股傲气。 但这股傲气并不会让人感到非常讨厌。 听完蒋瓛的话，朱高煦心中有些惊喜。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老爹竟然还能够请动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人物，和这样的人有交情，本身就相当于一张王牌。 “先谢过大人了！” 虽然他是受自己父亲所托，但是朱高煦估计他们也只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从属关系。 因为锦衣卫指挥使直接服从于皇帝朱元璋，他不需要依靠任何其他人的势力。 朱高煦倒是好奇，自己那便宜老爹朱棣究竟是用什么来让蒋瓛加入自己一伙的。 因为蒋瓛一来就表明了来意，所以他们二人接下来的话也直接切入主题。 既然能够得到锦衣卫的帮助，那么朱高煦自然不会客气。 他没有直接让蒋瓛去盯着朱允炆，因为他和朱允炆之间的矛盾还属于是暗中的，直接暴露在他人面前并没有太多好处。 只是不知道朱棣有没有将此事告诉蒋瓛。 没办法对付朱允炆，那遭殃的只能是蓝玉一个人了。 事实上，蒋瓛自己也已经盯上蓝玉很久了。 他讨厌蓝玉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蓝玉总是对他不够尊敬，甚至还有些看不起他的意思。 要知道，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更是朱元璋的近臣，当朝的一品二品官员都对他非常忌惮，要对他礼让三分。 但蓝玉就偏偏不，甚至有好几次，蓝玉让他丢了颜面。 锦衣卫指挥使要调查一个人就太容易了，所以在他的手中握着蓝玉的把柄，要比朱高煦想的多很多。 两者之间的合作达成，蒋瓛也没有在这里多留。 “看来蓝玉的好日子不多了。” 目送蒋瓛离开，朱高煦脸上出现一抹冷笑。 ······ 房间有些昏暗，简陋的椅子上甚至还落上了灰尘，墙角隐隐可见一些蛛网，只是这些蛛网上早已没有了蜘蛛。 一个穿着华服的人与这样的房间格格不入，在他的面前，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们两人是朱允炆和曾申曾神医。 “殿下，放血之法能够维持的时间并不长，最多二十天，皇太子必然会再次病重，到时候我们的谎言可就不攻自破了！” 曾申语气有些急切，在为一些事而担忧。 朱允炆同样皱着眉头深思。 “曾神医不需要害怕，二十天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了。你要做的，就是让父王保持现在的状态二十天，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可以了。” “不知殿下有何打算？”曾申小心翼翼地问到。 朱允炆回过头看了曾申一眼，眼神里面带着几分怒意。 “不该问的事你不需要问，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你放心，到时候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其实朱允炆所谓外出寻医根本就是给自己带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孝心帽子，他也根本没有自己亲自去寻医。 曾神医是蓝玉为他找来的，他的医术的确高超，但比起一般的太医也并没有强到哪里。 他为朱标进行治疗的针灸之法，其实是在透支朱标的寿命，然后让他能够在短时间里面状态好转。 这样的方式并不能持续太久，就如曾神医所说，最多二十天后，就将露出原形。 但朱允炆有着自己的打算，这是蓝玉教给他的。 朱标离世已经不可避免，朱允炆要做的不再是竭尽全力地挽救自己父亲的命，而是让自己的处境更好一些。 所以他才串通曾申，以求得神医之名为朱标看病，赢取朱元璋的好感。 计划不是在第二十天的时候就会败露嘛！ 他要做的，就是在计划败露之前把朱标病重嫁祸给另外一个人便可以了。 虽然如此利用自己将死的父亲有些不太厚道，甚至是大大地不孝，但是宫廷争斗，仁义忠孝一般都是随时可以踩在脚下的。 朱允炆目视前方，他知道，这是一条无比凶险的道路，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但是为了能够站在巅峰，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三天之后，便是百国朝拜了吧？” 第20章 百国朝拜 在朱允炆的计划当中，不出意外的话，二十天的时间是足够他进行各种阴谋的安排的。 因为在这二十天里面会有一项非常盛大的活动，那就是百国朝拜！ 朱元璋建立大明，如同一只雄师矗立在世界的东方。 在亚洲大陆，明朝就是唯一的天，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轻易挑衅明朝的威严。 曾经北元试图挑衅大明，于是朱元璋数次北伐，终于在大将蓝玉的猛烈进攻下，将北元彻底覆灭。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大明，值得百国朝拜！ 在百国朝拜的这个时间节点上，朱允炆能够做的事可就太多了，毕竟那个时候，宫廷之中可不是只有汉人了。 ······ 皇庄的建造进度和朱高煦想象中的并没有什么差别，他当初向朱元璋保证的三个月内便可建好。 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难度。 庄田的交接已经完成，具体的事宜朱高煦也已经交给了秦灵，他来做这些，朱高煦能够非常放心。 在小巷子当中朱高煦知道秦灵攒钱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后，也对这件事进行了一番了解。 秦灵的父亲曾经是在隔壁提刑按察使司任职的，只是后来因为贪污受贿而被抓到了牢狱之中。 事实上，在提刑按察使司这样的地方，贪污受贿是最称不上罪名的罪名。 因为他说不清道不明，如果想要诬陷或者嫁祸给谁的，只要打点好关系，那么就可以给一个无辜的人戴上这个罪名。 按秦灵所说，他的父亲就是一个无辜的人，只是因为正直而得罪了人，这才被栽赃陷害。 以秦灵的人品，朱高煦愿意相信他的父亲是被陷害的，自然也乐得去营救他的父亲。 但他经过了解之后，却发现这件事还是一件挺棘手的事。 因为陷害秦灵父亲的人是一个在朱高煦印象中比较正派，甚至是有些高尚的人，这个人就是户部主事夏原吉。 历史上，夏原吉五朝为官，政绩卓著，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代名臣。 在工作之中，夏原吉总是态度认真，一丝不苟，而且为人一向谦和，很少和人产生矛盾。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栽赃陷害秦灵的父亲？ 朱高煦觉得，这其中必然有着一些隐情，所以他先让秦灵安心，承诺自己一定会救他的父亲的。 然后就拜托锦衣卫去了解这件事，等到有了详细的消息，再去解决这件事。 这几日，朱高煦还需要为另一件事而忙碌，这件事便是当下在整个大明都备受瞩目的，百国朝拜。 百国朝拜，百国虽是虚数，但是真正来大明朝拜的国家，的确不是少数。 这些国家仰慕大明的强大，希望能够傍上大明这样的强国，日后和其他人有争端的时候，自己有个强大的靠山。 所以每年他们都会前来朝拜，并带来丰厚的贡品。 一开始这些国家都是自己来朝拜，每个国家朝拜的时间不一样。 后来朱元璋觉得，一年也就三百多天，这几十个国家来朝拜朝拜就花费几十天，自己还得接待他们，实在是太麻烦了。 于是便相互约定，这几天为百国朝拜日，所有朝拜大明的人都在这几天来到大明朝拜。 大明也会以高规格的礼仪来接待他们。 大国礼仪之邦于此时彰显得淋漓尽致。 ······ “又是一年一度的百国朝拜了！” 朱元璋今天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这几日里面，朱允炆带回来一位曾神医，说是可以让朱标的病痊愈。 但是此事就足以让朱元璋惊喜好久，然后一年一度的百国朝拜，还在此时到来了。 “陛下，附属国使者已经悉数到达京城，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将进入皇宫，还请陛下更衣吧！” “标儿怎么样了？他能够参加此次宴会吗？”朱元璋心系朱标。 “皇太子虽然状态好转，但是却依旧还是身体虚弱，曾神医说，还是应该多加休息才是！” “也罢，反正日后标儿接替我的位置，他就是宴会的主人了！” 朱元璋说罢，虎步迈开，向大明殿走去。 百国朝拜的时候京城中是非常热闹的，因为很多人都没有怎么见过异族人，他们对于异族人的长相都非常好奇。 很多人都把见这些长得和自己不太一样的人当做一种乐趣，这样的乐趣一年只有一次。 当然，作为礼仪之邦，他们表现出来的可不是看异物的眼神，而是一种友善，他们会和异族人非常热情地交流，互相学习彼此的语言。 有的时候他们会试图和异族人交换一些他们特产的东西，而得到异族特产的人，会把这样东西珍藏起来，视作两族友谊的见证。 百国朝拜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已经成为了大明的一种节日文化。 各国带来的奇珍异宝已经全部都放在了皇宫之中，专门负责收礼的人把他们列成了清单交给朱元璋看。 朱元璋看后轻轻地点点头，这次清单上面的贡品要比往年多上一些。 他觉得，这和大明的国力增强有着必然的关系。 接受所有使者的朝拜之后，朱元璋作为宴会主人盛情款待了他们所有人。 朱高煦在百国朝拜之中所负责的事，说起来是非常简单，但是真的做起来，却让朱高煦操碎了心。 那就是花钱。 没错，就是花钱。 承宣布政使司总管一地的财政，虽然金陵之中还有国库，但是朱元璋似乎是想见识一下朱高煦的能力究竟如何。 所以此次百国朝拜的花费，他特意让承宣布政使司出一半。 就是这一半的钱，可愁坏了朱高煦。 承宣布政使司虽然是管钱的，但是因为有国库在，所以他真正能管的钱却并不多。 而且现在皇庄已经开始建造了，这一笔开始是不能够动的。 百国朝拜进行到后面，朱高煦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当初从秦灵那里没收来的一百两黄金，现在也被朱高煦拿了出来，最后这一百两黄金花的几乎殆尽，这才把百国朝拜给完整地举行下来。 花钱的任务结束之后，朱高煦也就没什么事了，看着街道之上簇拥起来的人群，他也想要去见识见识。 可就在朱高煦准备出发的时候，秦灵来报。 “大人，安南使者求见！” ······ 第21章 拒绝交易，国体为大！ “安南使者？” 安南是大明南方的一个国家，也就是当今越南那一带。 朱高煦和这个国家还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趁着百国朝拜的时候找到自己就是有什么事。 “让他们进来。” 既然他们要见自己，以朱高煦的性格肯定是要会会他们的。 安南的使者穿着异服，前来见朱高煦的，一共有三个人。 “安南使臣，纳步兰多。” 能够代表参加百国朝拜的使者，他们的一个基本要就就是会讲汉语。 这是当初朱元璋在设定百国朝拜的时候专门规定的，因为这样可以便于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可以防止自己的国民和这些使者产生矛盾。 在这一点上，朱元璋的确是为自己的百姓们考虑了。 “大明，承宣布政使，朱高煦。” 朱高煦在介绍自己之前，特别加上了大明。 “尊敬的承宣布政使大人，纳步兰多为大人带来了一份厚礼。” 纳步兰多说完，一位使臣捧上来一个木盒。 木盒刚刚摆在朱高煦眼前的时候，朱高煦就闻到了一股非常特殊的木料香味。 这种香味并不刺鼻，但是却在吸入鼻腔的时候瞬间就流淌到了心坎之间，让人感到非常舒服。 朱高煦本来对这些安南使者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闻到这个香味后，他却想要见识一下这个木盒中究竟放着些什么。 木盒终于打开，摆在木盒之中是几件小巧的木雕，刚刚朱高煦闻到的香味便是这几件木雕发出的。 木雕的纹路非常精细，一看就是技术高超的雕刻大师的作品。 而一件木雕的价值并不仅仅体现在他的雕刻技术，还体现在他的材料之上。 朱高煦知道，但是从香味上便能够判断，这木雕的原材料价格不菲。 “大人，这是我们安南的特产，惠安沉香，这几件都是精选惠安沉香中的精品，然后由雕刻大师雕刻而成。” “可以说，他们每一件的价格都抵得上千百两黄金。当然，对于尊贵的承宣布政使大人，这些对您也只是锦上添花。” 这些使者倒是也挺会说话的，油嘴滑舌的。 但是朱高煦可不吃这一套，虽然知道这些惠安沉香珍贵，但世界上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朱高煦想要吃下这些东西，就得掂量掂量还不会把自己的牙根崩掉。 “你们想要我为你们做什么事？直接说就可以了。” 朱高煦不跟他们拐弯抹角，直接道。 “大人果然是个爽快人，我们此来找大人，的确有一事相求。” “直接说事。”朱高煦淡淡道。 “大人前段时间不是抓了一个叫做金改的人吗？实不相瞒，这个金改一直都是我们安南茶叶交易的重要联络人。” “现在金改死了，安南近半数的百姓都喝不上茶叶了。”纳步兰多道。 朱高煦一听到金改两个字，瞬间就明白了这些安南使者为何要找自己。 当初在青浮乡的田野之中，朱高煦抓到金改的时候，在他的队伍里也看到了一些异族的人，而这些人就是安南人。 原来，这个纳步兰多是为了茶叶交易的事而来。 这个金改做的茶叶交易竟然占据了安南将近一半的份额，这可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如果这些茶叶全部都是直接和大明朝廷交易，而不是商人的走私，大明的府库又可以充裕很多了。 怪不得朱元璋要严格地查办此事，单单是一个金改便已经如此了，大明之中，又有多少和金改一样的走私商人呢？ “确有此事，你想要干什么？” “大人是爽快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希望大人可以在茶叶走私一事上稍微通融一下。” “哦？就算我通融，金改不是已经死了吗？” “金改的确是死了，但是我们还可以寻找另外的合作人。只要大人能够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的走私生意能够继续下去。” “那么每年我们都将为大人送来无数至宝！” 纳步兰多保证。 以朱高煦承宣布政使的身份，只要点点头，不再管茶叶走私一事，那么安南想要扶植起另一个商人的确非常容易。 但朱高煦可能点头吗？不可能！ 朱高煦最讨厌的就是卖国求荣的人，虽然走私茶叶倒不至于说是卖国，但是损失国家利益，为自己谋取利益的行为，他同样不齿。 “那我只能不无遗憾地告诉使臣，你所提出的条件我并不能接受。我非但不会接受，而且还会对这件事管制得更加严厉。” “如果你想要我大明的茶叶，那么你可以和我们的朝廷进行交易，你要多少，我们便可以给你们多少。” “试图助长我们大明不法分子滋生，我决不允许！” 朱高煦以非常严厉的话拒绝了纳步兰多，一点情面也没有给对方留。 纳步兰多听到朱高煦的话之后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但他作为使者忍耐力还是有的，于是他沉下气来，重新向朱高煦提出了更多的利益，但朱高煦却仍然坚决地拒绝了他。 眼看朱高煦根本不愿意和自己合作，纳步兰多也就不再坚持。 “虽然大人不愿意和我们交易，但是这些惠安沉香还是赠给大人，以作为我们友谊的见证。便不再打扰大人了，告辞。” 纳步兰多把惠安沉香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准备离开，但却被朱高煦给叫住了。 “把你们的这些东西带走，承宣布政使司放不下这些东西，还有，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友谊。我不和你们这些人交朋友。” 朱高煦一点面子也不给安南使臣留。 目送安南使臣离开后，朱高煦的脸上出现了冷笑。 “大人，安南的条件你虽然可以不接收，但是这些沉香却可以拿下呀。就算不留着自己用，把他们卖出去，也是几千两黄金，可以补贴承宣布政使司。”秦灵表示不理解。 “这就是你想的太短了些，你可知道金改的背后是谁？” “凉国公，蓝玉。” “对！金改的背后是凉国公蓝玉，而金改和安南使者进行交易，蓝玉必然是知道的。” “说不定，这些安南使者就是得到了蓝玉的旨意才来贿赂我，如果我真的收了他们的贿赂，那可是要遭殃了。” “大人，此话怎讲？” ······ 第22章 秦灵的目光 “这些沉香只是作为一份礼物交给大人的，怎么就变成贿赂了吗？”秦灵问。 “安南使者的确说的是礼物，但他说是礼物便是礼物了吗？” “蓝玉既然是他们的背后主使，那么这些沉香就必然有着他的深意。如果我猜得不错，我一旦和安南使者达成交易，那么蓝玉就会以此为把柄来要挟我。” “而如果我不接受他们的交易，那么蓝玉就可以把本来的礼物沉香说成是贿赂，然后在陛下那里告我一状。这就是为什么使者最后要把沉香留下来的原因呢。” “这些东西，最后究竟是礼物，还是贿赂，那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朱高煦为秦灵解释到。 秦灵听后恍然大悟，内心之中颇为震撼，他原本以为刚刚只是安南使者和朱高煦之间的一场交易。 却没有想到，这之后竟然牵扯到了这么多的事。 这些博弈，朱高煦一旦走错一步，那么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秦灵虽然也是四品官员，但是他为人忠善，思虑单纯，而且承宣布政使司在朱高煦到来之前，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清闲的机构。 既没有什么事物，也没有什么权利，没人能看上这么一个地方，所以他所涉及的黑暗政治斗争就要少很多了。 现在朱高煦已经给了秦灵相当的信任，但想要让秦灵真正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还需要教给秦灵一些厚黑学。 “这几天百国朝拜外面的确热闹，最近也司内也没有什么事了，也不要再去想那么些事了，走，跟我出去遛一遛，放松一下！” 秦灵正在自责，朱高煦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就来到了金陵的街道上。 同行的人还有韩旭和肖志，他们两个已经是秦灵的贴身保镖了，朱高煦对他们的性格颇为喜欢，也乐得带着他们。 百国朝拜的热闹程度仅仅次于大明的春节，街道上面全部都是簇拥的人群，这些人群之中夹杂着不少的异族。 朱元璋倒也的确是个奇人，本来朝拜一件挺繁琐的事，生生被他整成了一件盛大的节日。 而且在这样的深度交流中，更能展现大明的雄风和礼仪之道。 为了不引人注目，朱高煦他们特意换成了便装，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参与到其中享受快乐，没有人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有所顾忌。 当然，坏处也是有的，那就是人群里面，朱高煦几个人都快挤成肉饼了。 “咦？这么拥挤的人群里面竟然还有一块空地？” 在人群里面挤进挤出的朱高煦突然看到，面前不远处，竟然有着一小片的空地，空地面积虽然不大，但在如此拥挤的街道上，当真是前所未见。 带着好奇心，朱高煦向那里挤了过去。 燕王朱棣自己就是一个习武之人，甚至常年和北元作战，所以他的子嗣对武学都是有着不错的造诣的。 朱高煦自然不会是例外，他的身体素质要超过一般人，再加上有韩旭和肖志开路，他很快就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直接看到了空地。 空地的中心有着十几个人，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应该都不是大明的人。 “清祎，要不你就从了我吧，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好直接把你绑到我的房间里面，你乖乖地跟我回去，那还用得着在这里丢人？” 空地中的十几人分为两派，其中强势的一派有着近十人，他们每一个人都穿着兽皮的衣服，腰间佩戴宝剑，面目天生的凶相。 而弱势的一派正被这些面露凶相的人包围在中间，他们之中还有着一个女子。 女子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长相颇为不错，再加上紧身的布衣修饰苗条的身姿，显得更加的诱人。 美女是朱高煦看到她的第一评价。 “奥克兰，你不要欺人太甚，这可是大明的领地，你在这里胡作非为，圣皇是要惩罚你的！” 女子撕扯着嗓子，有些凄惨地喊到。 “这里的确是大明的领地，但是圣皇早就说了，他不会公然插手我们附属国之间的争斗。” “你如果在吕濡好好待着，我还的确奈何不了你，但你竟然敢私自跑到大明，还偏偏被我遇到，那我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强势这一派为首的一人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他的名字叫做奥克兰。 “你无耻！” 女子的脸上满是绝望的神色，她看向四周围观的大明百姓，试图得到他们的帮助，但是他们就只是看热闹，没有人会多管闲事。 事实上，看到一个美人要被一个壮汉给强行带走，行那等下流之事，很多大明百姓还是想要出头的。 但是奈何朱元璋有规定，不要随意插手异族的争斗，不要与他们产生矛盾，否则是会受到惩罚的。 这是为了保护大明的高尚形象而设立的，一般百姓不敢违背。 “哈哈哈，今夜，必是良宵！”奥克兰目光贪婪，如同一只饿狼一样扑向待宰的羔羊。 正义感充斥在朱高煦的心中，他确实也非常看不惯这个奥克兰，但是他作为大明皇孙，必须要顾及大明形象，这样的事他参与的确不太好。 “哎！” 朱高煦内心争斗一番之后，最后选择了妥协，但他也不愿意再看下去，转身准备离开。 但朱高煦刚刚转过身，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 他扭头，拉着他的人是秦灵。 秦灵的手力非常大，抓着朱高煦的肩膀隐隐有些疼。 在秦灵的眼睛里面，朱高煦看到了不解和愤怒，他似乎是在说，明明有人在大明的领土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行不法之事，但为何却没有一个人去阻止？ 普通的百姓不敢招惹他们就算了，你堂堂承宣布政使，大明皇孙，为何也装作没看到。 朱高煦承认，秦灵的眼神带给他非常大的震撼，在那一瞬间，他为自己做出装作没有看到而离开的决定感到羞耻。 是啊，这里是大明的领土，虽然大明一直以礼仪之邦自称，但礼仪之邦绝不仅仅是不插手别人的斗争，而是坚持正义，坚持正直！ “大人，为何不出手阻止？”秦灵的牙齿咬出声音。 “那便出手！”朱高煦转过身来，看向奥克兰他们，迈出步子。 ······ 第23章 也曾是习武之人 “住手！” 朱高煦从秦灵的眼神之中得到了非常大的鼓舞，促使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他毅然地从人群之中走出，向奥克兰他们靠近过去。 听到身后突然有人喝止，奥克兰顿了一下，他回过头来看向正向他靠近的朱高煦，眉头皱起。 “不知阁下是？” 奥克兰虽然在面对那女子等人的时候非常嚣张，但面对朱高煦却非常客气。 这一切只是因为朱高煦身份，他是大明的人！ “我不是谁，我只是大明的普通百姓，看不惯你这种欺霸行为，方才站出来！” 奥克兰应该是经常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他的目光自带着一股杀气，但朱高煦却丝毫不惧地对了上去。 “阁下，这是我们两国之间的事，大明虽为宗主国，但是圣皇早就有规定，任何大明人不得轻易参与我们各国之间的争端。” “阁下这是要破坏这项约定不成？据我所知，破坏这项约定，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奥克兰虽然言辞上面非常客气，但是语气上，却充满了威胁。 他是在告诉朱高煦，别没事干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否则有他后悔的时候。 听到奥克兰的话，朱高煦冷笑一下。 “这件事，我管定了，这个女子，你今天不要想带走，不只是今天，只要他一天在大明境内，那你就不要有一天妄想能带走他！” 本来朱高煦只准备吓退奥克兰就行了，但奥克兰竟然敢在大明的领地上威胁自己，那自己也不需要再给他留任何的情面了。 “好！” 在朱高煦说出这句话之后，围观的大明百姓立刻为他叫好，他们也一直就看不惯奥克兰，只是碍于大明法律他们不能出手而已。 现在朱高煦在他们眼里就像是英雄。 “大人！” 被朱高煦挡在身后的女子轻轻地拉了他的衣服一下，并向他投出乞求的目光。 “你放心，有我在，他带不走你！” 不知道是出于男人对美人的天生保护欲，还是体内一腔热血，反正现在的朱高煦感到非常激动，尤其是在周围的叫好声中。 “阁下当真执意要管这件事？”奥克兰再次试图威胁朱高煦。 朱高煦的回答依旧非常坚定。 “既然阁下要管这件事，那按照大明法律，凡是明人主动挑衅附属国，那么附属国之人有权利向明人提出挑战，在不伤及性命的前提下，来一场决斗！” 朱元璋为了维护大明的礼仪之邦形象的确做出了不少的牺牲，不能够和附属国使臣产生矛盾这些条例，都是为了显得大明不是那么霸道而设定的。 其中也隐藏着朱元璋的一些小心思，他试图利用这些尊重附属国的条例来吸引更多的附属国。 现在真正见过这些条例的朱高煦意识到，这些条例并不能给大明的形象带来任何的帮助，反而会让这些附属国对大明在一定程度存在轻蔑心理。 朱高煦觉得，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向朱元璋说明一下，然后做出改变了。 “大人，不可接受挑战啊！” 秦灵一听奥克兰要挑战朱高煦，他在对比了朱高煦和奥克兰的体格之后，阻止朱高煦，他怕朱高煦吃亏。 但朱高煦却推开了他的手，微微一笑。 “你们大人也曾是个习武之人。” 朱高煦走上前去，直面奥克兰，吐出七个字：“我接受你的挑战。” “好，这里正好有着无数观众，那便以这里为擂台，来一场挑战！” 本来只是看看欺负人的热闹，没想到最后竟然可以看到一场决斗，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比兴奋，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设置临时赌场，一起猜朱高煦和奥克兰谁会赢了。 这个时候民族的凝聚力就体现出来了，从表面实力来看，朱高煦和奥克兰有着非常悬殊的差距，毕竟体格在那里摆着。 但是在赌场之中，押朱高煦会赢的人要远远超过奥克兰。 这也算是一种对朱高煦的支持吧。 “你说大人真的会武功吗？”韩旭担忧。 他们作为朱高煦的贴身保镖，还从来没有见到朱高煦出手过。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既然请了贴身保镖，那是不是说，他根本就不会武功呢？ 当然，在战斗开始之前，一切的猜测都只能是臆想。 “既然点到为止，就用木剑吧！” 奥克兰把一把木剑丢给朱高煦，他自己也拿着一把木剑。 朱高煦接过木剑，随手挥了几下，然后微笑道：“开始吧！我大明礼仪之邦，所以这第一招，就由你来出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奥克兰恨不得赶紧教训朱高煦一顿，所以听到他的话，立刻就提剑冲了上去。 按照体格来做个比较的话，奥克兰就好像雄师，而朱高煦顶多算是一只猎豹。 但真正的实力，却尚未可知。 奥克兰的第一剑直接刺向朱高煦的腹部，这种简单的招式，朱高煦只是微微侧身，然后剑护在胸前，轻轻向前一推，便躲了过去。 从朱高煦身边闪过去的奥克兰动作一顿，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剑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朱高煦接下。 “侥幸而已！” 奥克兰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回过神，拦腰一斩。 这一次，朱高煦仍然是动了动身子，就轻松地躲了过去，以及接下来的一劈。 有了这三招，奥克兰知道，朱高煦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已经让了你三招，接下来，我就要出招了！” 朱高煦看着一脸郑重的奥克兰，淡淡道。 木剑从朱高煦的腰间刺出，同样是刺向奥克兰的腰部，奥克兰挥剑想要把朱高煦的剑斩开。 但是当他的剑接触到朱高煦的剑时，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阻力。 朱高煦这一剑本就是虚晃，看到奥克兰接招的时候，他已经转身了。 只见他的身体就如同毒蛇一样在奥克兰的身边缠绕，手中的剑便是带着剧毒的獠牙，朝着奥克兰的后脑刺去。 冷吹吹在奥克兰的后脑上，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因为在前一瞬，他感觉到死神已经提着镰刀走到他的面前。 “你输了！” ······ 第24章 不舍离别 森冷的杀意在奥克兰的身后弥漫，朱高煦的木剑就抵在他的后脑勺，苏虽然只是木剑，但奥克兰却觉得，这把剑完全可以把自己的脑袋刺穿。 “我认输，高人饶命，高人饶命！” 奥克兰把手中的木剑丢在地上，然后缓缓地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脑袋。 看到奥克兰认输，朱高煦也没有继续为难他，收起了手中的木剑，转身便向刚刚那女子就去。 但就在朱高煦看向女子的时候，女子却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同时手指着他的身后。 奥克兰虽然跪在地上，但是在朱高煦转身之后，他却重新把木剑捡了起来，向朱高煦刺去。 明明挑战已经结束，但奥克兰却仍然对朱高煦，可谓是非常卑劣。 而小人之举战胜不了真正的君子。 察觉到背后的剑风，朱高煦将手中木剑背在身后，然后身形一转，奥克兰偷袭的一剑立刻贴着朱高煦过去。 朱高煦将木剑反握，猛地打在奥克兰的后背，这一下，奥克兰直接被打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输剑又输人，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异国使者的份上，我就把你废掉！” 对于这样的小人，朱高煦深恶痛绝。 而周围围观的人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是纷纷地拍手叫好，他们全部都是站在朱高煦这一边的。 看来讨厌小人的可不只是朱高煦一个人。 “小女子顾清祎，感谢阁下救命之恩！” 彻底解决到奥克兰之后，朱高煦重新看向面前女子，女子向他表示敬意。 “你是汉人？” 顾清祎的名字听起来的确像是汉人。 “阁下误会了，我乃大明邻国吕濡人，我的父王是吕濡人，但是我的母亲却是汉人，我长得更像我母亲一些。” 顾清祎看着朱高煦，脸上如春风般的笑容，还有那清澈的眼神，朱高煦看到有些出神了。 “原来是公主殿下，既然是公主殿下，那这奥克兰为何要强行将你带走呢？他就不怕因此而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争吗？” 听到朱高煦的问题，顾清祎面露难色，她犹豫了一下，然后道：“不知能否邀请阁下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谈。” “好！” 朱高煦在离开之前，又特意对奥克兰进行了一番警告，算是让奥克兰在人群面前丢尽了脸。 今日之事，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虽然本就非常出彩，但是经过民间的一番传播之后，他的精彩程度更是提升了一个档次。 在民间的话本之中，朱高煦已经被描写成了一个承载民族大义的形象，与恶势力进行了激烈的斗争。 最后，不仅获得了百姓的支持，更是惩处了恶贼。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朱高煦和顾清祎来到了一处人较少的茶楼之中，见到顾清祎和朱高煦的衣着都不凡后，店老板直接为他们安排了雅间。 “清祎还不知道阁下的名字？” “你叫我高煦就行。” 朱高煦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因为他还不想暴露自己皇室宗亲的身份。 一切的友谊在刚开始建立的时候如果带入身份的话，那么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变质的。 “刚刚如果没有高公子的话，清祎恐怕已经被奥克兰掳掠去了。” 看来朱高煦的介绍让顾清祎以为他姓高了，不过也无妨。 “奥克兰为什么要掳掠揍你？” “高公子，我乃吕濡国公主，而奥克兰则是与吕濡相毗邻的塔桑克国的王子。” “我们吕濡的实力要比塔桑克国弱一些，所以塔桑克国就总是欺霸我们，而前些日子，奥克兰更是向我国求亲，想要让我做他的妻子。” “如果能够以和亲来维护吕濡的和平倒也罢，但塔桑克国根本就是想要通过和亲来逐渐蚕食我们，直到最后将我们吞并。” “我们拒绝塔桑克国的和亲之后，他们就对我们的边界发动进攻，试图通过武力来攻占我国。” “我们的实力要比塔桑克国弱一些，如果只靠我们自己的话，被他们吞并，只是迟早的事。” “所以，我便带着一些人趁着此次百国朝拜偷偷跑到大明，想要面见圣皇，只要圣皇愿意出面，塔桑克国必然不敢再胡作非为。” 顾清祎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一直紧握着双拳，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愤怒。 “但没有想到的是，奥克兰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的行踪，便想要在大明将我强行给掠夺走。” “而我自然不从，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幕。如果没有高公子的话，我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顾清祎再次向朱高煦表示感谢。 对这件事，朱高煦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两国之间的争端，用怎样的手段都不足为奇，作为一个要在官场摸爬滚打的人，朱高煦是有着这些觉悟的。 他要做的，不是用言辞来谴责奥克兰，而是应该想到更实际的办法来帮助顾清祎。 “这件事你准备怎么解决？”朱高煦问。 “在来这里之前，我们已经找到了面见的圣皇的办法，有一位贵人愿意引领我们去见圣皇。” “已经有办法了？” 朱高煦还想着，如果他们不知道怎么去见圣皇的话，他还可以引荐一下呢，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既然公主殿下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那就预祝公主顺利地解决麻烦了。” “借公子吉言！” 顾清祎虽然是吕濡人，但是朱高煦却觉得她更像是一个汉人。 因为无论是她的长相还是语言习惯，都是非常接近汉人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相似，所以她虽然是异国人，但朱高煦却对她有着非常不错的印象。 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事情说完之后，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眼看天色已经不晚了，顾清祎向朱高煦告别。 因为担心顾清祎再次遭到奥克兰的骚扰，所以朱高煦给了顾清祎一张令牌。 拥有这张令牌，就可以在大明任何官方的驿站居住。 奥克兰再怎么大胆，也绝对不敢在大明官方驿站胡闹的。 当然，顾清祎拿到令牌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令牌代表着什么。 “此一别之后，天涯海角，有缘再见吧！” 朱高煦看着顾清祎远去的背影，内心里面突然感觉非常不是滋味。 “我这是怎么了？” ······ 第25章 万国朝拜 充斥在朱高煦心中的，是一种不舍的情绪。 虽然他自己并不怎么想承认，但他的确对这个初次见面的漂亮女子动心了。 或许动心并不是朱高煦情绪如此低沉的主要原因，分别才是。 顾清祎是吕濡人，而他朱高煦是大明人，两人天高地远的，如果不是特殊的机遇，恐怕他们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我们回去吧！” 朱高煦带着秦灵他们在街道上又溜了一会儿，决定回去了。 顾清祎走后，尽管百国朝拜再怎么热闹，朱高煦都不想再看下去了，原因很简单，看到顾清祎之后，这些在她面前都失去了颜色。 “愿今晚是一个好梦！” 朱高煦晚上究竟有没有一个好梦不知道，反正他是一大早地被叫起来的。 朱高煦刚刚起来的时候就对朱元璋一顿吐槽，有一个劳模领导底下的人也跟着勤奋起来。 他朱高煦就是一大早被朱元璋的宣见吵醒的，自己皇爷爷要宣见自己，朱高煦哪里敢怠慢啊。 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鞋子，饭也没有吃一口就向皇宫奔去。 今天百国朝拜的热度相对来说就要弱一些了，但是街道上仍然是簇拥着非常多的人。 朱高煦的马车在里面行走得非常艰难。 巳时之间，朱高煦终于到达了皇宫。 奉先殿中，朱元璋的面前正摆着一个个的小册子，他兴致勃勃地看着拿起其中的一个，翻看起来。 他看着看着还是不是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直到朱高煦到来。 在面对臣子，无论是谁的时候，朱元璋都会特意地把自己的笑脸收起来。 “煦儿，你可算是来了，朕正好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呢。” 朱高煦虽然收起了笑容，但是言语之间却仍然非常急切。 “不知皇爷爷找孙儿所为何事？” “这个你先看看吧。” 朱元璋把手中的小册子递给朱高煦。 小册子上面列举着的都是前来朝拜的附属国所带的贡品。 朱高煦只是在这个小册子上面瞥了几眼内心便感到无比震撼。 当初安南使者为了贿赂自己，拿出了三件惠安沉香，但是在这个贡品清单上面，惠安沉香的数量竟然高达十件。 这可就是一万两黄金啊！ “对这些贡品，你有什么看法呀？”朱元璋问。 “天下诸国仰慕我大明雄风，纷纷成为附属，并且每年向我们进贡贡品，这一切都是圣皇的伟大！” 察觉到朱元璋的情绪似乎颇为不错，朱高煦也是拍起了他的马屁。 “我要听你的不是这些话。当初你说仙人曾向你托梦，梦中有六策，皇庄之策现在已经开始进行。而剩余的五策之中，我记得有一策就是关于这百国朝拜的。” “能否说来听听？”朱元璋眼神微妙。 朱高煦心里面恍然。 “皇爷爷，当初仙人述这六策，孙儿毕竟是在睡梦之中，有的具体内容不太能记得了，孙儿只能将记得的，说与皇爷爷听。” “但说无妨。” “当初仙人向孙儿描绘的，严格来说并不是百国朝拜。”朱高煦故意顿了一下。 “那是什么？”朱元璋有些急切。 “万国朝拜！” “万国？” “没错！仙人所描绘的我大明未来，正是万国朝拜的盛景，那何止是我大明周边的几十个国家，而是整个世界上的所有国家，他们全部都仰慕我大明雄风，纷纷来贺！” “而皇爷爷，便是这天地间的圣皇！” 朱高煦这一通彩虹屁让朱元璋感到非常高兴。 而这，也为朱高煦后面的话做了一个铺垫。 “皇爷爷，孙儿觉得，以我大明的强大，只需要把威名传播出去，必然是所有国家都会慕名而来，根本不需要去刻意地颁布什么和平共处法律。” “在百国朝拜的期间，孙儿也去逛了逛，发现，我们的百姓和大多数的异族都相处得非常融洽，我认为，有的法律，或许并不需要颁布。” “的确相处得非常融洽，法律也显得有些多余，毕竟如果没有这些法律的话，你是不是要把奥克兰那些人全部都给打成残废呀？” 光听前面的话，朱高煦都有些沾沾自喜了。 “皇爷爷都已经知道了？” 朱高煦还以为这件事传不到朱元璋的耳朵里呢，真没有想到，短短一天，他便是知道了。 “在这大明之中，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朱元璋的话别有深意。 “不过煦儿你倒也不用紧张，这件事的事发原因和经过我都已经了解过了，所以我才会特意召见你。” “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孙儿不敢妄谈什么说法，只不过是一些谬论而已。” “说说看。” “孙儿觉得，我大明似乎为了吸引更多的朝拜者而太过于约束自己人，就仿佛是自己向这些朝拜者妥协一样。” “我们才是宗主国，是那个永远昂着头面对所有国家的人。” “我们可以不欺辱他们，但是也不能让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所以，我希望皇爷爷可以修改相关的法律，以期能够让我大明以一个更加高大的形象站在世界之上。”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是以绝对的雄风吸引全世界的国家前来朝拜。” “直到达成仙人所说的，万国朝拜！” 朱高煦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或许是受到昨天亲身经历的一件事的影响，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很有感染力。 把朱高煦的话总结出来，其实就是想告诉朱元璋，大明应该挺直了腰板地屹立在世界上，而不是为了更多的附庸而做出妥协。 朱元璋自己也是一个强势的人，当初贪恋于那种百国朝拜的感觉，他才鬼迷心窍下制定了那些法律。 当他听说了昨天朱高煦和奥克兰他们的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状况。 于是便叫来了朱高煦。 朱高煦的一番话也没有让他失望。 “好！煦儿之言甚得我心，那么这件事我便交给你了。你写一篇详细的策论给我，就叫万国朝拜！” “孙儿领旨！” 这一篇策论，朱元璋以为朱高煦要好久才能写完，但事实上，朱高煦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交到了他的手中。 甚至，这篇策论还震惊了整个金陵！ ······ 第26章 太子遇刺？ 朱高煦在写完这篇万国朝拜的策论后也感到非常的满意，他从来没有觉得写文章可以这么酣畅淋漓过。 提起笔来，胸中顿时出现了无数气势宏伟的词语。 这些词语连接起来便成为了一篇气势恢宏的策论。 朱元璋读起这篇策论连连称赞，侍人感到惊奇，便好奇地去问。 这一问，便给朱高煦问出了一个轰轰烈烈的名声。 朱高煦的策论震惊了金陵的官场，同时也震惊了金陵文坛。 飞扬的文笔和丰富的哲理，浅浅几笔道出的无尽遐思，《万国朝拜》一时间成为了文人争相模仿的策论。 对于这样一幕，朱高煦也感到非常意外。 他是一个现代人，对古人写策论的习惯并不怎么了解。 他只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去写的，或许是情感太到位了，所以超常发挥了。 要是正常情况，他可没有能力撼动大明文坛。 ······ 朱高煦的名声在这几天开始疯狂传播，恰逢是百国朝拜，所以把朱高煦这个名字记在心里面的，可不是只有大明人。 这一下朱高煦直接成为世界名人了。 “公主，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大明的文章吗？据说《万国朝拜》写得气势恢宏，颇有文采，你没有去看一看吗？” “当然是看了，这样的文章自然是看过的。我倒还想见一见这个文人呢，能写出如此大气磅礴的策论，他的气度一定不凡。” “是啊，听说他叫朱高煦，应该是皇室中人吧？也难怪有如此的气度。” 顾清祎走在街道上，与自己的贴身丫鬟说着话。 在他们两人的前面，有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人。 这个人黑衣覆盖全身，甚至连面容都被黑布遮挡着，单从这份打扮来看，根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谁。 “你说，那位大人为什么要派这么一个人带我们就进宫？” 顾清祎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 “或许是因为我们是找的关系，不能暴露身份吧？不要害怕，这条路上这么多人呢。而且我也问过了，这条路的确是通往大明宫的。” 这位黑衣人正是带顾清祎前去皇宫的人。 顾清祎本来联系的线人并不是他，黑衣人是那位大人派来的。 黑衣人虽然穿着诡异，但他的确是成功地把顾清祎他们带到了大明宫之中。 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的。 只是进入皇宫里后，黑衣人给了顾清祎一块令牌和一张地图就离开了。 地图绘制得非常详细，即便是从未进入过皇宫的人靠着这张地图，也能进退自如。 而令牌的作用则是给卫兵们看的。 皇宫里面的卫兵可不认识顾清祎，只要有了这个令牌，他们就会主动避让了。 “这里就是圣皇休息的地方了，大人说他已经和圣皇禀告过了，我们去了那里只需要说，是吕濡使者便可以了。” 顾清祎按照地图上绘制的路线，很快就走到了一座小别苑里面。 “这里的植物考究，建筑高雅，想必就是圣皇居住的地方了。” 进入别苑，顾清祎环顾四周，看到这里的一切都是经过精心设计后，顾清祎确信这里的确便是圣皇朱元璋居住的地方。 顾清祎让众人保持安静，然后向房间走去。 “吕濡使者求见圣皇！” 顾清祎站在门口，轻声道，但是门内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吕濡使者去见圣皇！” 顾清祎觉得是朱元璋没有听见，于是提高声音再次喊道。 这一次，门内响起一阵动静，动静之后，一个男子的惨叫声响起。 这声惨叫可是把顾清祎吓得不知所措，她还以为是朱元璋在房间里面出事了，于是立刻就带着人冲了进去。 但顾清祎冲去之后，只看到了一个人晕倒在地上，除此之外，一人不见。 “皇太子遇刺了！包围这里！” 就在顾清祎上前查看晕倒的人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然后紧接着一队禁军便冲了进来。 而禁军看到顾清祎时，她的手正放在倒下的人身上。 “就是她刺杀太子，抓起来！” 顾清祎还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然后就被禁军给抓了起来。 不只是他，连同她的随从也一起被抓了起来。 知道顾清祎被审讯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并不是圣皇朱元璋，而是皇太子朱标。 她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圣皇休息的地方，而是皇太子朱标的寝宫！ 顾清祎被抓走之后，一个人立刻出现在了现场。 而这个人，就是朱允炆。 朱允炆冲入房间里面，看到朱标昏倒在地，立刻就把曾神医给叫来。 皇太子遇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原本因为朱高煦的《万国朝拜》策论而心情不错的朱元璋内心再次大受震撼。 “曾神医，太子他怎么样？”朱元璋急切地问道。 前段时间曾神医才告诉他，朱标的病是可以完全医治好的，那个时候朱元璋觉得，大明的天下可以放心地交给朱标了。 但是这才过去没有几天，朱标便再次遭遇重创。 曾申为朱标把脉，一番诊治之后，走到朱元璋的面前，非常遗憾地摇了摇头。 “陛下，是臣无能，太子之前就染有风寒，身体虚弱。原本经过针灸之法，风寒确可痊愈。” “但是现在因为刺杀而受到惊吓，体内的阳火动摇，阴气侵蚀到了心脏。” “臣也无能为力了！” 曾申的话如同一道雷电一样轰击在朱元璋的心上，他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面，朱元璋经历了人生大喜大悲。 原本可以痊愈的朱标，再次无药可救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些吕濡使者，是他们心怀不轨，想要刺杀太子，这才引得太子旧病复发，变得更加严重。 “将那些吕濡使者全部给我斩首！” 愤怒的朱元璋下令，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颤抖着。 好在朝中并不是没有不敢直言的臣子，有人站出来说，百国朝拜期间斩异国使臣对大明的形象损坏太严重了。 他建议先把这些人关押起来，等到异域使者都走完了，再将他们斩首也不迟。 他们劝了朱元璋，但也只是劝迟点杀，没有一个人敢说不杀这些吕濡使者。 在一些人看来，他们已经必死无疑了。 而在人群之中，有着一个人，他的手里面紧紧地攥着一块纸团，身体瑟瑟发抖。 ······ 第27章 营救顾清祎 在众多文武大臣的劝说之下，朱元璋最后决定，还是暂时先把顾清祎他们给关押起来，等到百国朝拜之后再斩首。 毕竟前几天朱元璋才和朱高煦谈论了万国朝拜的预想，而万国朝拜的策论在金陵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朱元璋这个时候斩杀异国使臣，的确是有点打自己的脸。 那时，朱元璋辛辛苦苦才建立起来的大明国体形象，很可能就要崩碎一角了。 顾清祎他们虽然免除了死罪，但活罪却难逃。 朱标病重的所有原因已经全部都归结到了他们身上，他们所有人每天都要经历严刑拷打。 顾清祎一个弱女子，如何在牢狱之中撑得下去呢？ 原本信誓旦旦承诺，可以让朱标的病完全痊愈的曾申，现在也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虽然朱元璋内心非常急切，但人家无能为力便是无能为力。 之前还能够救好的，现在突然出现了变故，真能够怪人家吗？显然不能。 朱元璋最后能做的，也只是向天下发布悬赏如果有人能够治好朱标的病，那便能够领到万两黄金。 ······ “大人，这个顾清祎就是前段时间承宣布政使大人所救下的那个女子，据说两人之后还去了一座酒楼里面会谈，你看？” 顾清祎等人所关押的地方，正是当时凶名赫赫的锦衣狱，而锦衣狱也是朱元璋所最信任的一所牢狱。 因为这里是由锦衣卫所专门负责的。 朱棣和锦衣卫指挥使达成了不知名交易，所以蒋瓛专门找到了朱高煦，如果朱高煦有什么事的话，他可以找蒋瓛。 同时，蒋瓛也跟手下的锦衣卫说了，让他们多注意着点朱高煦。 “既然是和布政使有些交情，那审讯的事便暂缓一下吧，你立刻去找布政使，向他说明此事，看看他准备怎么解决。” “这件事陛下颇为看重，就算是我，也只能拖一时半会儿。” 关键时刻，蒋瓛帮了朱高煦一个大忙。 锦衣卫得到蒋瓛命令，立刻快马加鞭就赶到了承宣布政使司。 朱高煦正在司内处理一些关于皇庄的事物，听说有锦衣卫要见自己，立刻就去迎接。 “顾清祎被抓了？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刺杀太子？” 当朱高煦得知这件事时，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在脑海之中无数次的回忆顾清祎人畜无害的模样，虽然人不可貌相，但顾清祎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刺客呀？ 这件事里面必定有蹊跷。 “顾清祎现在怎么样？” 顾清祎现在已经被关在了锦衣狱之中，朱高煦知道锦衣狱是个什么地方，赶紧问道。 “大人请放心，蒋大人知道顾清祎和大人有些交情，所以就暂时没有审讯她，但是这毕竟是陛下下的命令，大人还是早做决断。” 听说蒋瓛他们还没有审讯顾清祎，朱高煦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面先把蒋瓛的这份恩情给记下。 “能带我去见一见她吗？” “大人且随我来！ 朱高煦觉得，这件事中必然有蹊跷。 而想要真正地去了解这件事，就必须通过当事人，顾清祎显然是朱高煦现在最好的选择。 他需要知道一个真相。 在锦衣卫的带领下，朱高煦很快就来到了锦衣狱，而且因为蒋瓛的特意安排，朱高煦这次见顾清祎是一次秘密会见。 因为一些有心人，可能会盯着朱高煦。 当朱高煦来到锦衣狱之后，更加确信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锦衣狱完全就是一个折磨人的地方，凡是来到这里的人，哪一个没有挨上几鞭子，或者被其他的酷刑折磨过？ 空气之中弥漫这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恶臭，非常难闻。 走在锦衣狱里面，还能够听到犯人被拷打的惨叫回声。 关押顾清祎的地方要稍微好一些，但也就只是相对来说。 “清祎！” 当朱高煦看到无助地蹲在锦衣狱角落的顾清祎时，心里面纠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清祎”两个字叫了出来。 “高公子！” 顾清祎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抬起头来一看，发现竟然是朱高煦，内心之中非常惊喜。 “你不要害怕，我会救你出去的，还有你的同伴，我都会把他们给救出去的。”朱高煦向顾清祎承诺。 “高公子，我这次得罪的是圣皇，虽然我非常希望你可以救我，但是我也不希望你为我涉险。” “如果牵连到你，我会愧疚的。” 顾清祎不想让朱高煦因为帮助自己而受到牵连。 “你放心，你只需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会还给你一个清白的！” 朱高煦眼神坚定地看着顾清祎，本来内心摇摆不定的顾清祎得到了莫大的力量，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顾清祎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道：“不知道高公子是否还记得我跟你说，我们已经找到了线人，想要面见圣皇，请圣皇出面让塔桑克国停止对我们的战争。” “当然记得。” “昨天就是我们约定面见圣皇的日子，但是我们的线人并没有来，而是派了一个人带我们进去到皇宫之中。” “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他全身包裹黑衣，并且以黑布包裹面容，所以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那你们的线人，知道他的名字吗？” “线人没有告诉我们他的名字，但是我们是见过线人的，如果再见到的话，我应该可以将他认出来。” “你继续说。” “在黑衣人的带领下，我们顺利地进入到皇宫之中，但是进入到皇宫中后，黑衣人交给我们一张地图就消失不见了。” “黑衣人告诉我们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就是圣皇的寝宫，但是我们按照地图到达之后，却发现是太子的寝宫。” “本来我们到达之后，是在门外静候的，根本没有进入到房间里面，我们是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以为是圣皇遇刺了，就赶紧进去。” “我们进去之后，看到皇太子已经晕倒了，紧接着，外面就有军队包围了寝宫，把我们当成刺客给抓了起来。” 当朱高煦听到这些之后，脑海之中蹦出来的第一个字就是“巧”。 这一切似乎太巧了吧？ ······ 第28章 冒死谏言 为什么偏偏是在顾清祎进入到太子寝宫里面的时候，这些禁军就包围了上来。 如果顾清祎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就是太子晕倒的第一目击者，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向别人说，那为什么禁军能够反应那么迅速呢？ 原因只能有两个，那就是顾清祎到来之前，已经真正的刺客已经把消息带了出去，或者，这本就是一场阴谋。 当然，这些猜测的前提都是顾清祎说的是真话。 如果顾清祎在撒谎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朱高煦给予顾清祎的，起码是九成以上的信任。 在脑海之中进行了各种分析之后，朱高煦认定这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一切阴谋都有他的最终目的，这些人陷害顾清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受塔桑克国所托？想要除掉作为公主的顾清祎？ 但是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啊，顾清祎区区弱女子，根本无法影响两国争端，除掉或者留着有何区别？ 就在这时，朱高煦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 而这个猜测，也是最为可能的。 那就是密谋者的根本目的根本就不是顾清祎他们，而是皇太子朱标。 他们希望皇太子朱标死，但是自己又不好出手，于是就找到了顾清祎他们作为替罪羊。 再往深层思考一下，或许他们也不是让朱标死，而是想要让朱标的病情加重，起码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加重，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医治便好了。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那就是掩饰自己之前的谎言。 朱高煦的脑海里面蹦出来朱允炆和曾申曾神医的模样。 当初朱标病重的时候，就是朱允炆带着曾申去为他看病，朱高煦一直认定朱标的病是无药可治的，但是这个曾申却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可以看好朱标的病。 当时朱高煦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非常震惊。 现在看来，当初这句话不过是一句谎言。 曾申根本就没有办法治好朱标的病，他也不需要治好朱标的病，他只需要让朱标在短时间里看起来恢复了一些，从而让他和朱允炆得到朱元璋的封赏便可以了。 为了防止后面谎言被戳破，朱允炆就设计了这场刺客刺杀朱标的阴谋，以此来伪造朱标病重，再也无法医治的假象。 而顾清祎他们阴差阳错之下，刚刚好成了朱允炆的替罪羊。 “朱允炆！” 朱高煦想象着朱允炆平时总是人畜无害的样子，捏紧了拳头，恶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披着羊皮的狼。 从顾清祎这里了解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后，朱高煦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把她救出去的。 看着顾清祎楚楚可怜的模样，朱高煦的心中生出无限怜悯。 即便心里面再怎么心疼，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把她给救出去。 朱高煦虽然贵为皇孙，但是自己并没有太多的钱，尤其是用在官场贿赂方面，他的那点钱就显得太为稀缺。 无可奈何的朱高煦只能从钱庄里面借来一些钱，然后用这些钱，为顾清祎打点了一下锦衣狱中的关系，能够让他好过一些。 离开锦衣狱后，朱高煦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对自己这么急切地拯救顾清祎的行为感到震惊。 他和顾清祎本只有一面之缘，自那天之后，再无交集。 但是当自己得知顾清祎被抓后，为什么却这么激动呢？ 想着想着，朱高煦脸上露出了苦笑。 有的事情在做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答案，因为答案就藏在自己的心里面。 已经见过了顾清祎，朱高煦下一个要见的人就是朱元璋了。 整个大明，朱高煦最不愿意面对的人就是朱元璋了，因为朱元璋多疑的性格是他在面对臣子的时候，那气场压迫力实在是可怕。 一不小心说错话可就是要掉脑袋的。 但为了救顾清祎，朱高煦必须去见一见朱元璋。 “煦儿，找朕何事？” 可以看出来，朱元璋的心情非常低沉，太子病重不治的消息还是给他带来了非常巨大的打击。 一时间，朱高煦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替顾清祎求情，如果他现在求情的话，那可就是真的撞在朱元璋的枪口上了。 “皇爷爷，煦儿觉得王叔遇刺这件事有些蹊跷，其中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如果就简单地定为吕濡使臣的错，是不是有些不当？” “荒唐！你是在质疑朕的决断吗？吕濡使者刺杀标儿，禁军全体都看到了，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朱元璋的反应非常激烈，直接指着朱高煦，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痛骂。 骂得朱高煦赶紧跪在地上，脑袋磕在地板上，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朱元璋骂完之后，他才伏在地上继续道：“煦儿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找到王叔遇害真正的幕后真凶。” “而不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吕濡使者成为替罪羊杀掉，草草地了解此事！” “这件事难道还不明白吗？吕濡使者在标儿遇刺的现场，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不是刺客，谁还能是刺客？” “皇爷爷，试问，如果吕濡使者真的是刺客，那他们会那么多人一起行动吗？他们不应该派出一个人，隐藏身份，偷偷潜入皇宫进行刺杀吗？”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想要刺杀王叔，那他们所有人都在现场，可王叔身上却只是受到了惊吓，而没有出现任何的伤口。” “这不是太过离奇了吗？” 朱元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愤怒，根本就不想听朱高煦说这些，但是内心还是听了进去，并且进行了相关的思索。 朱元璋是个聪明人，经过朱高煦这么一提醒，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件事或许真的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那你就让王叔这么白白地受到惊吓？你可知道，原本你王叔的病是可以痊愈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医治他了？” 想起来朱标无药可治，朱元璋的语气再次生硬起来。 “皇爷爷，王叔的确受到了惊吓，所以我们更需要找到幕后的真凶，还王叔一个明白。” “而且，在这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面，王叔的病从不治，突然变成能治，现在又变为不治，有些太过蹊跷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朱元璋冷声道。 “皇爷爷，煦儿斗胆一说，会不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 ······ 第29章 大闹蓝玉府 “此话怎讲？ 接下来，朱高煦怀着颤巍巍的心情，把自己关于朱允炆和曾申的猜测说给朱元璋听。 这些事虽然确实是朱高煦的猜测，但这也是目前最为可能的答案了。 朱元璋是明白人，他的心里会有着自己的一番判断。 朱高煦要做的，就是把事情的细节为朱元璋放大，帮助他做出判断便可以了。 听完朱高煦的话后，朱元璋保持沉默，久久不语。 最后开口道：“那你觉得，这一切都是炆儿的一场阴谋，为了骗取朕的信任？” “可炆儿从小到大便是忠孝和善，从不与人发生争端，像他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够设计出这么大的一个阴谋呢？” 朱元璋此话一出，在某个方面已经宣布了朱允炆的成功。 因为朱允炆成功把自己忠孝和善的形象根植在了朱元璋的心中，有了这个基础之后，无论他做什么事，朱元璋都不会轻易地怀疑到他的头上。 就比如现在。 清楚地了解到这一点的朱高煦知道，今天他如果揪着朱允炆一点和朱元璋辩论的，最后肯定是自己吃亏的。 所以，他决定找另外一个人下手，而和这个人比起来，他可以占据相当的上风。 “王兄虽然混入此局，但也很可能只是局中的不知情者。据孙儿所知，这位曾申曾神医是由凉国公为王兄引荐，王兄这才跋山涉水去寻来的。” “所以，蓝玉很可能才是这件事的幕后真凶！” 朱高煦的心中自然更认定朱允炆才是幕后真凶，但有的时候说话，是要权衡利弊的。 他当务之急是解救顾清祎，而不是扳倒朱允炆。 “蓝玉！” 朱元璋的反应正如朱高煦想象的那样。 因为朱高煦之前已经和朱元璋说了，仙人梦中指点，蓝玉不久之后将会谋反。 朱元璋在之前让朱高煦成为承宣布政使的时候，也特意嘱咐他，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搜查蓝玉谋反的相关证据。 “可是你虽然怀疑是蓝玉，但却没有任何的证据。” “皇爷爷，吕濡使者从未进入到皇宫之中，那他们是如何走到王叔房间的？” “那是因为有人给了他们一张地图，他们正是按照这张地图才走到的。” “而吕濡使者本来是想要面见圣皇的，所以，我们只需要在蓝玉家中搜查到这张错误的地图，便能够证明蓝玉的罪行！” 说到这里，朱高煦从身上摸出来几张纸递给朱元璋。 朱元璋在看这几张纸的时候，目光之中渐渐充斥杀气。 这几张纸是朱高煦从蒋瓛那里讨来的，这上面写着的，全部都是锦衣卫搜查到达蓝玉不法行为的一些证据。 有了这张纸，朱高煦确信，自己可以得到朱元璋的支持。 果不其然，看完这几页纸的朱元璋，龙袍一甩，当即让朱高煦手执令牌，带着大内禁军，前往凉国公蓝玉府上搜查！ 得令的朱高煦磕头谢过，拿上令牌，点一千禁军就向凉国公府上奔去。 因为朱高煦是直接在皇宫之中点兵，速度非常快，所以当凉国公府被强行撞开的时候，蓝玉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但蓝玉毕竟兵权在握，凉国公府内有着非常多的官兵把守，朱高煦闯入府中，便被阻拦了下来。 “不知布政使大人为何突然闯我凉国公府啊？”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蓝玉也是很快就出现在朱高煦的面前。 如果今天朱高煦带的是承宣布政使司中的官兵，蓝玉根本不会给朱高煦任何的面子，直接就把朱高煦给撵出去。 但跟在朱高煦身后的，那可是大内禁军。 大内禁军如果没有朱元璋的命令，是任何人都调动不了的。 也就是说，朱高煦今天的行动，是得到朱元璋认可的。 “蓝玉，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搜查你凉国公府，谁如果胆敢阻拦，那便是违抗军令！” 朱高煦说着，从身上把朱元璋给他的令牌拿了出来。 看到这张令牌，蓝玉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此令牌如同朱元璋亲临，自己如果违背朱高煦，那便是抗旨。 究竟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让朱高煦搜自己府上？ 蓝玉在心里面盘算着，整个凉国公府还是留下了不少的破绽，如果真的让朱高煦去搜到话，自己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 于是蓝玉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 “我蓝玉年少起便跟随姐夫南征北战，期间出征四川，攻克锦里，大破北元，也算是建立了赫赫的战功，为大明的建立，创造了不朽的功劳！” 蓝玉的姐夫就是开平王常遇春，常遇春也是朱元璋非常喜欢的一名将领。 “而今，一切尘埃落定，我蓝玉不再能够建立任何的战功，竟然便要遭遇此等的侮辱。我是凉国公蓝玉，你说我谋反，那是辱我。” “既要搜我府，那我便只能以死证清白了！” 蓝玉突然来这么一招实在是朱高煦没有想到的，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蓝玉竟然会以死相逼。 如此的话，自己的确是不好去搜查了。 蓝玉只是吓唬吓唬自己还好，可他一旦真的自刎了，那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顾清祎救不了，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想到这里，朱高煦收起自己盛气凌人的模样，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向蓝玉跑去。 “凉国公万万不可，您可是我大明国体，战功赫赫的一代名将，如果没了你，那是我大明的一大损失啊！” 朱高煦也非常人，刚刚还盛气凌人，现在却变得非常客气。 蓝玉也被朱高煦突然的举动给搞蒙了，这个朱高煦怎么回事，刚刚还在质问自己，现在又好像是在和自己套近乎了？ “凉国公快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一不小心伤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朱高煦靠近蓝玉，抓住蓝玉手中的剑，把他从蓝玉的脖子上按下来。 就在剑离开蓝玉的脖子时，朱高煦突然身形一动，顺势抓在蓝玉的手上，一掌将蓝玉的宝剑拍落。 同时双臂用力，右腿抵住蓝玉的膝盖，一瞬间就把蓝玉制服，让他没有办法动弹。 “绑起来！给我搜！”朱高煦冰冷地下令。 ······ 第30章 全面搜查 蓝玉被朱高煦接近，没有想到朱高煦竟然可以瞬间把他制服。 现在跪在地上的蓝玉仍然是一脸不可思议。 他眼神木讷，看着朱高煦带领的禁军闯到他的府中进行大肆搜查。 朱高煦就留在蓝玉面前，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蓝将军恐怕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倒真的是小看你了，没有想到你的功夫竟然如此了得！” “你小看我的地方可还多着呢。这一次，算是你栽在我的手里了。” 朱高煦用绳子把蓝玉三两下捆绑起来，自己蹲在他的面前，看着他。 “哼！不要以为你把我抓起来，你就能在我府中找到什么。我是清白的，自然不怕你搜！” 蓝玉现在仍然嘴硬。 “你的王府里面究竟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那得搜查完之后才知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朱高煦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青浮乡金改金员外，应该是你的人吧？” “什么金员外，我不认识！”蓝玉并不承认。 “当初我刚刚成为承宣布政使的时候，这个叫做金改的人总是阻止我们收拢庄田，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一个小小的金改怎么敢和朝廷作对？” “后来，我便把他缉拿归案，缉拿他之后，我试图找到他背后的那股势力，于是我便对外放出消息，可以借助关系来拯救他。” “我原本以为，金改即便是你的棋子，也好歹是有着一些感情的棋子。可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的残忍实在是不像是一个人。” “你竟然直接派人刺杀了他！” “你在说些什么？不要在这里无凭无据地猜测，那些罪名，我可不认！” “我知道，这些事情你都是知道。你派人刺杀金改之后，牢狱之中留下了一颗白狼牙，我根据这颗白狼牙，最后查到了你的身上。” “就在我以为凭借这颗白狼牙便能够对你进行有利打击的时候，你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的计划，在陛下那里提前告了我一状。” “鹤庆侯张翼，应该也是你的人吧？” 朱高煦的眼睛非常锐利，那种蕴含冲击力的目光，让即便久经沙场的蓝玉都感到阵阵凉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坚决不承认，让朱高煦自己说自己的，蓝玉就是什么也不认。 “你可以不认，但并不能否认你的罪行！” “上一次算是我吃了亏，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翻身的机会。” 这次行动之前，朱高煦专门去见了朱元璋，他的目的非常简单，那就是要把蓝玉给彻底粉碎掉。 否则的话，只能是让自己再一次处于不利地位。 而且这一次，朱高煦可是做了多手准备的。 他刚刚之所以把之前发生的事重新给蓝玉说一遍，其实是想在心理上对蓝玉进行打击。 当蓝玉在心理上出现破绽的时候，也就是他灭亡的时候了。 在朱高煦的特别要求下，禁军对蓝玉府搜查得非常仔细，大概两个时辰之后，禁军才带着一些人从蓝玉的院子里面走出来。 “看来，蓝将军的府上确实有着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啊！” 朱高煦看到被禁军押着的这些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当他看到蓝玉的表情时，内心中却突然有些发虚。 因为蓝玉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 “看你们的穿着，并不像是我中原人，说，你们是哪里的人？” 既然蓝玉有恃无恐，那么他便要把蓝玉的这份有恃无恐给彻底击破。 “大人，我们的确不是中原人，而是北元人” “北元人为何在这凉国公府啊！” 朱高煦得意地看着蓝玉，他倒要看看蓝玉准备怎么解释。 这么些北元人在蓝玉府中，单是包庇北元残党这一条便足够让他们掉脑袋的了。 “我们虽然是北元人，但是王爷不忍制造太多的杀戮，所以便把我们收为奴隶，我们只是这凉国公府中的下人。” “奴隶？” 当朱高煦听到这两个字时，稍微顿了一下。 作为一个具备现代思想的人，奴隶的确很少出现在他的思维之中，而这也正是他思考的一个盲区。 “我大明的所有奴隶都是必须记录在册的，你的这些奴隶全部都登记了吗？” “如果你不信，你大可以去查！” 蓝玉说得非常自信，而正是这样自信的语气，让朱高煦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登记奴隶对于蓝玉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大明法律从来没有不允许让异族来做奴隶。 甚至，对北元，朱元璋还鼓励把他们的俘虏来当做奴隶。 朱高煦现在知道蓝玉为什么总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了，因为他早就已经做好了被搜查的准备。 不要说蓝玉这次带领的禁军了，就算是朱元璋亲自带人来搜，恐怕都找不到什么让蓝玉畏惧的线索。 除了这些奴隶以外，虽然还有一些证据可以借此猜疑蓝玉有谋反的嫌疑，但是也只是猜疑，不痛不痒的。 刚刚还得意的朱高煦现在脸色非常难看，倒是被捆绑着，束缚在地上的蓝玉表现非常得意。 “既然没有搜出来什么东西，那就把我放开吧！今天的事，我会如实向陛下禀告，虽然你是皇亲国戚，但大明法律，谁也动摇不得！” 蓝玉原本是跪在地上的，此时他想要站起来。 “凉国公是不是有些高兴得太早了，谁说我没有在你府上搜出证据了！” 这次搜查当真是一波三折，刚刚才得意起来的蓝玉笑容瞬间凝固，他身体机械地转过身来，看向朱高煦。 此时朱高煦的手中正捏着一块布帛。 在这个布帛上面画着一些纹路，纹路上面有一些黑点，黑点旁边用文字注明了地点。 那是一张地图。 看到这张地图的时候，蓝玉整个人惊呆了。 这张地图怎么会在府上！蓝玉心中震撼。 “凉国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引导吕濡使者一行人进入到太子寝宫的错误地图吧？不知道这张地图，为何会在你凉国公府上呢？” ······ 第31章 就此作罢 当真是谁得意谁就打脸，蓝玉刚刚才打了朱高煦的脸，现在立刻就被朱高煦给打脸了。 这张地图蓝玉自然是认识的，因为当初参与绘制这张地图的人，就有自己。 “这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虽然内心中非常震惊，但是蓝玉却仍然一口否认。 “不管你是否认还是承认，这件关键的物证都出现在你凉国公府上，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罪加一等！” 鉴于刚刚蓝玉让自己丢了人，现在朱高煦要连本带利地给全部讨回来。 对着蓝玉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朱高煦感到非常爽快。 他对这个蓝玉早就已经看不惯了，他三番五次地阻拦和破坏自己的计划，已经成为了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这次如果能够把蓝玉给除掉，那就太好了。 事实上，蓝玉是真的不知道这张地图在自己的府上，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把地图给销毁掉，而不会留下来。 这里就是朱高煦的一些小手段了。 地图是黑衣人交到顾清祎手中的，但是顾清祎被抓之后，这张地图意外遗失，被宫中的一个小太监捡到。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当真是手眼通天，当他得知这件事后，他立刻就从小太监手中拿到了地图，并且给了小太监一笔钱当做封口费。 这张地图作为拯救顾清祎的关键物证，朱高煦得到他，也就欠了蒋瓛一个人情。 不知道为什么，蒋瓛似乎把朱高煦的一份人情看得非常重要。 在锦衣卫的帮助下，这张地图就悄无声息地被放置到了凉国公府上。 然后在朱高煦带着禁军来搜查的时候被找到。 这一切，都是朱高煦事先准备好的，这也是他洋洋得意的原因之一。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凉国公府上竟然真的没有可以证明蓝玉谋反的证据。 不过，只是一张事先安排好的地图便足够了。 “清祎，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把你救出来！” ······ 此时奉先殿之中，朱元璋的面前跪着两个人，正是因为这两个人，让朱元璋皱起眉头，一向雷厉风行的他，露出进退两难的神情。 “标儿，这件事可是关乎到你的生死，难道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谁也不去惩罚吗？” “父皇，儿臣的病是天意所致，根本就不是什么受到惊吓。曾神医曾经可以救我，也是上天让我活，现在病情加重，那也是上天觉的，我的命就到这里为止了。” “还希望父皇不要因为儿臣而再制造杀孽！” 前不久，朱允炆找到朱标。 朱标遇刺受到惊吓之后，病情加重，几乎已经是终日躺在病床之上，像现在的下床走动，是非常罕见的。 朱允炆找到朱标就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希望朱标出面劝说朱元璋，不要因为朱标的病而怪罪其他人。 朱允炆当时说的是，因为朱标病情加重，朱元璋要斩首吕濡的所有使者，而他一旦这样做的话，其中的牵扯非常多，最后不知道要变成怎样的杀戮。 朱标和朱元璋的执政理念素来不同，朱元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而朱标则宅心仁厚，他曾经阻止了朱元璋不少的杀戮。 所以当朱标听说朱元璋要大肆杀伐后，立刻离开东宫，来到奉先殿中求情，于是便有了刚刚那一幕。 “标儿，我知道你善良，但是帝王之家，从来不是依靠善良便足可以把江山稳定下来的，有时候，你要学会凶狠。” “这些标儿都知道，但是帝王之术，也不是只有杀孽。” 朱标的语气非常虚弱，他每说一句话，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显得非常疲惫。 朱元璋是非常疼爱自己的这个儿子的，所以看到朱标拖着疲累的身体为别人求情，他也于心不忍。 “好了好了，既然你自己都这样说了，那我便不再怪罪他们了。” 朱元璋思考了片刻，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挥挥袖说道。 “谢父皇！” 朱标听到朱元璋答应自己，立刻向朱元璋磕头谢恩。 朱元璋赶紧搀住朱标，道：“你先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炆儿，带你父王回去好生修养，你照看他，不要让他再乱跑了。” ······ 朱高煦带着禁军，押着蓝玉，走小路向皇宫之中赶去。 现在还是百国朝拜的时间，如果这个时候让异族看到自己把赫赫有名的凉国公抓走的话，多少有些不好看。 所以朱高煦走到都是非常隐蔽的路。 而且为了防止别人认出来蓝玉，他还用黑布把蓝玉的牢笼给包裹起来。 有了错误地图在手，朱高煦觉得，这一次就算不能把蓝玉给彻底毁灭，也能够大打的削弱蓝玉的势力。 但是现实的发展却大大地超出了朱高煦的预想。 当他面见朱高煦，向朱元璋呈上证据，并且说明蓝玉所犯下的罪行时，朱元璋只是随意地摆摆手，说了一句算了。 那一瞬间，朱高煦都感觉自己的耳朵坏掉了，朱元璋怎么能说“算了”？ “皇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此时，朱高煦也察觉到了朱元璋的反常。 他似乎精神不振，心情有些低落，更重要的是，一向对蓝玉事件抓得比较近的他，竟然表现出了漠不关心的样子。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证明吕濡使者的证据，那么，我便把他们给放了。” “皇太子遇刺一事，就此了解！” 就此了解？ 真的就此了解了？ 朱高煦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朱元璋确实就是这么说的。 “我有些累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在朱高煦还在震惊的时候，朱元璋仿佛苍老了好几岁的身体站起，然后进入到了内殿。 “发生什么事了？” 朱元璋突然改变主意，其中必然有着一些蹊跷。 在自己离开去搜查凉国公府的这段时间，朱元璋究竟经历了什么？ 是谁见到了朱元璋，这个人又和朱元璋说了些什么话？ 朱元璋离开，并且说这件事就此作罢，也就是说，朱高煦想要打击蓝玉的机会再次泡汤。 当朱高煦从奉先殿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仿佛看到自己的眼前，莫名其妙的黑暗。 ······ 第32章 告别 蓝玉已经被朱高煦押到了奉先殿外面，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当他把证据给朱元璋看过之后，朱元璋会立刻召见蓝玉，然后给蓝玉一定的处分。 但是现实却和自己的想象完全不一样，朱元璋竟然真的就这么把这件事情结束了。 朱高煦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他的命运和作为从来不在自己的手中掌握着，而是在别人的手里紧紧攥着。 自己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站在权力的巅峰，都是别人算，似乎和自己的努力和计谋毫无关系。 蓝玉看到朱高煦满脸呆滞地从奉先殿里面走出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已经得知了朱元璋的最后答案，就在朱高煦进到奉先殿里，自己独自在外等候的时候，朱允炆派人告诉了他。 “不要觉得什么事情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谁的拳头大，便可以推翻别人的一切。” “主要有人的拳头比你的大，那么，你就永远在别人的股掌之间！” 蓝玉的这一番话已经具备了相当的逆反思想，但是现在的朱元璋不关心这些，朱高煦也不关心这些。 他在蓝玉得意的表情上看到了自己的疲惫和狼狈，此时在他面前的仿佛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大山，一座足可以把自己压垮的大山。 朱高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皇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承宣布政使司。 明明顾清祎他们得救，他应该感到万分喜悦，但他却并没有为此而振奋起来。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浑浑噩噩的就那么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蒋瓛找到了他。 “发生这样的事，我知道你的自信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打击。但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便是如此，不可能一帆风顺。” “说不定前几天你还扶摇直上，突然之间就一落千丈了。” 蒋瓛听说了朱高煦的事，所以特地前来为朱高煦做做思想工作。 “我以为我可以掌控一切，但是事实上，似乎每一件事都不是我能够掌握的，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朱高煦自我怀疑。 “我理解你，当初的我也是这样的，但是后来我这样告诉自己，如果掌控了一切，那你所做的一切不就失去了挑战性吗？” “挑战的乐趣正是来自于这份未知感。” 蒋瓛这句话，让朱高煦心中一震。 “挑战的乐趣？” 朱高煦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忽然明白，自己好像陷入到了一个自我的误区之中。 那就是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凭借自己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带着金手指的。 但是单单有金手指还不够，他只是对这段历史有着了解，而不是上帝，把历史的动向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所以，朱高煦从不是无敌的存在，他会有错，会被打败。 而他变强大的关键在于，承认自己的失败。 “谢蒋大人提醒，高煦明白了！” 有了这番思索，朱高煦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与刚刚的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蒋瓛看到朱高煦的变化，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说，不愧是我看重的人。 从自己的牢笼中走出来的朱高煦开始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原本想要打击蓝玉的计划再次失败，朱高煦认识到了自己和蓝玉势力之间的差距。 即便是在锦衣卫的帮助下，他想要粉碎蓝玉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事。 而经过这件事，朱高煦也意识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人的存在。 这个人就是皇太子朱标。 朱高煦已经知道，当初就是朱标向朱元璋求情，这才让朱元璋做出了放弃追查此事的决定。 这件事之中必然少不了朱允炆的煽风点火。 但朱标却始终是关键。 皇太子朱标虽然并不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甚至和自己的关系也是颇为不错，但是他毕竟是朱允炆的父亲。 朱允炆不可以明着利用朱标，却可以暗中促使朱标做出对他们有利的决定。 就比如这次，朱允炆得知朱高煦去调查蓝玉后，因为担心蓝玉被查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便去求见朱标，让朱标出面，直接粉碎了朱高煦的计划。 朱标毕竟是皇太子，得到了朱元璋绝大多数的宠爱。 他只要还活着，就永远不是朱高煦能够忽视掉的因素。 “既然你已经能够认清这一些，那我也不再多停留了。以后有什么事的话，尽管找我，或许我们之间的合作，要比你想象的更牢固一些。” 蒋瓛留下这样一句让朱高煦摸不着头脑的话后，离开了。 在蒋瓛离开后，朱高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让自己重新恢复了曾经的精气神。 虽然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座大山，但他就是一个攀登者，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山脉一座座的全部都翻越过去。 “大人，外面有一位小姐求见，说是要和和您告个别。” 送别蒋瓛不久后，有人向朱高煦禀报。 “让她进来！” 朱高煦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于是立刻起身去迎接。 今天的顾清祎穿着的不是吕濡的衣服，而是一身汉服，飘逸柔美的汉服披在顾清祎纤手的身上，显得她的身姿格外婀娜。 “昨天我从狱中出来之后，得知是大人救了我，就一直想要前来答谢大人。但是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不知道有一位高大人。” “直到我说出了高煦，他们才告诉我，承宣布政使大人，叫做朱高煦。” “现在见到，才知道，原来大人不是高公子，而是朱大人。” 顾清祎的声音非常好听，她像是在刻意地保持对朱高煦的尊敬，但是言语之间却透露着一些属于小女生的责怪。 她在责怪朱高煦，为什么不告诉她他真正的名字。 朱高煦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然后道：“公主殿下在锦衣狱中不曾吃苦吧？” “托大人的福，狱卒并没有为难我，倒是与我相关之人，他们吃了些皮肉之苦。” “公主殿下，要走了吗？” “百国朝拜即将结束，清祎，该走了。” 顾清祎的眼中，似乎涌上了雾水。 ······ 第33章 苏州水汛 听到顾清祎充满柔情的声音，朱高煦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以前是个钢铁直男，而且由于自身兴趣问题，他并没有看过什么言情剧，或者偶像剧。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此次旅程，如果没有朱大人的话，清祎恐怕没有办法活着回去了。但清祎能做的事又实在有限，没有什么能拿出来报答大人的。” 顾清祎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取出来一块玉石。 玉石的色泽非常漂亮，在光照下晶莹剔透，一看便是上等的宝石。 这样的宝石如果再经过高手的雕琢，那必然是一件瑰宝。 但是这块玉石的雕琢却非常简单的。 非常粗糙的雕琢，虽然让玉石出现了属于他自己的模样，但是却根本无法辨别他究竟雕刻的是一样什么东西。 “这块玉石是母后给我的，也是清祎带在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原本母后是想要雕刻一只凤凰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没有雕刻完成。” 顾清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情绪明显变得低落，然后道：“希望大人不要嫌弃。” “既然是你母后给你的，那我怎么能收呢。” 朱高煦不是不想收，而是他意识到，这件玉石很可能是顾清祎的母亲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大人，就且收着吧，在我们吕濡，公主送出去的东西如果不被接受的话，那便是对公主的一种否认。难道大人想让清祎以后没人要了呀？” 顾清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调整情绪，用一种尽可能俏皮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悲伤。 没有想到吕濡竟然有着这样的民俗，朱高煦又犹豫了一下，最后从顾清祎的手中接过了玉石。 “既然是顾姑娘所赠，那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但我也不能白白收姑娘的礼物，我曾经无疑中得到一件首饰，我一个男子拿着也无用，便赠给姑娘了。” 朱高煦说着，从身上取出来一根项链。 这根项链是他穿越到这里带来的唯一一件现代的东西，但奇怪的是，他并不知道这根项链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他只知道，冥冥之中有一个意念告诉他，项链一定要送给他认为最珍惜的人。 而顾清祎给他的感觉，便是如此。 “这上面镶嵌的宝石，名字叫做钻石，因为钻石一种非常坚硬的宝石，即便是钢铁都没有办法斩开，所以他代表着永恒。” 顾清祎看到精美的项链后，两只眼睛里面绽放光芒。 “这样的宝物一定价值不菲吧。清祎送大人玉石本就是想尽可能的报恩，如今怎么能收大人的东西呢？” “虽然价值的确不菲，但是你别忘了我的身份。” 朱高煦一脸笑意看着顾清祎。 顾清祎身体一顿，是啊，他可是圣皇的孙子，像他这样地位尊贵的人，这样的宝石应该有着很多吧？ 对他来说，这的确不算什么。 这样想着，顾清祎突然感觉自己和朱高煦的距离好遥远，不自觉地，情绪再次低落。 顾清祎从朱高煦的手中接过项链，郑重地收起来。 “大人，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清祎便要走了。” “你们国家的事情解决了吗？” “我们不小心惹怒了圣皇，圣皇没有杀我们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请求圣皇的帮助，回去之后，再做打算吧。” 吕濡和塔桑克国之间的实力差距，顾清祎还是知道的，这次没能得到圣皇的帮助，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塔桑克国一旦攻灭吕濡，顾清祎恐怕就真的要被奥克兰占为己有了。 或者，顾清祎以死明志。 想到这里，朱高煦感觉自己全身无力，在面对真正的大事时，自己还是显得太过于渺小。 “大人，清祎走了。” 顾清祎向朱高煦挥手告别，倩影渐渐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见面了。 朱高煦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石，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的内心如此脆弱，他或许真的对这个异国女子动心了。 “母后，你说当清祎遇到动心的女孩儿，就把您给我的玉石交给他。” “现在清祎已经把玉石送出去了，只是他是圣皇的孙子，而我，只是一个即将看着自己国家灭亡，却无能为力的公主。” “或许，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车辇之中，顾清祎回头看繁华的金陵，但繁华不在他的眼中，她的眼睛穿越建筑，定格在那个看着玉石的朱高煦身上。 ······ 为时七天的百国朝拜终于走向了尾声，前来朝拜的各个国家告别朱元璋，踏上了归途。 热闹的金陵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但失去那些异国人后，金陵的繁华也并没有衰落多少。 皇庄之策在朱高煦的指导一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所有的庄田都已经登记在册，朱高煦也向朱元璋发出了请示，宫中闲暇的太监也被朱元璋派了出来，负责经营这些庄田。 皇庄的所有的收入最后都是要直接进入到国库之中的。 这样朱元璋一直担心的国库紧缺的问题，就能够得到很有效的解决。 毕竟这笔钱是直接归皇室的。 除了皇庄以外，茶马交易上朱高煦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插手了。 有着韩旭、肖志这两个以前闯江湖的人，朱高煦插手进来就要容易得多了。 一时间的进展颇为不错，得到了朱元璋的认可。 而在朱高煦这边的工作顺利进行时，江南却发生了一件不尽人意的事。 那就是江南苏州发成了洪灾，这次洪灾的要比以往的更加严重一些，水堤崩塌，被水淹没的平民房屋无数。 而苏州距离金陵又不远，所以苏州的难民有很多都涌入到了金陵。 这些难民的到来给金陵带来了不小的混乱，朱元璋又不能把这些难民赶走，所以他必须把洪灾给解决掉。 本来发生洪灾也只是一件小事，派一个了解水利的臣子，花上一些时间，也能治理得颇为不错。 而且，说不定还能够从里面捞上一些油水呢。 但就是这么一个在很多人眼中的好差事，却因为一个人的一番话而变成了掉脑袋的差事。 而这个人，只是一个风水先生。 ······ 第34章 和朱允炆合作？ 或许人在上了年纪之后都会有些迷信阴阳学说，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牛鬼蛇神。 就比如炼丹的秦始皇嬴政，引发巫蛊案的汉武帝刘彻。 朱元璋虽然没有两个人那么迷信，但是现在也开始去了解这方面的东西。 毕竟哪一个人不想长寿呢？ 尤其是像嬴政、刘彻和朱元璋这样的，要么建立一个庞大帝国，要么开创一个辉煌盛世，都称得上是千古帝王的人。 江南水汛爆发之后，朱元璋就找来风水先生问了问，说这件事究竟有没有什么深层次的东西。 风水先生不愧是风水先生，直接从阴阳五行学说切入，给朱元璋把这件事讲得透透彻彻。 但至于里面究竟有几分可信，那就得由听众自己来判断吧。 而风水先生的这番关于江南水汛的话，之所以把满朝文武说得诚惶诚恐，其原因就是，他把水汛和朱标的病扯到一块去了。 风水先生说，江南水汛为水，是寒性的，而皇太子朱标所感染的风寒也是寒性的，两者是一体的。 而水汛出现的时候，恰好也是朱标病重的时候。 苏州的地理位置和金陵互为双子，两者之间的寒气是互相牵引的。 也就是说，水汛和太子朱标的病是相连的。 只要能够在短时间里面把水汛给治理好，那么太子朱标的病就可以迎刃而解。 这样的话在朱高煦听来，完全就是纯扯淡的话，完全没有一点依据，但是朱元璋却信了。 找人治理苏州水汛的消息立刻传了出去，同时传出去的，还有风水先生的这番话。 正是因为风水先生的这番话，几乎没有人愿意主动请缨去完成这个任务。 因为这已经不是单纯地去治理洪涝了，如果洪涝没有治好的话，朱元璋怪罪下来，那可就是直接和皇太子朱标的性命挂在一起的。 “众位爱卿，可有人愿意主动请缨前去治理洪水吗？” 朱元璋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在大明殿中的所有大臣，但是他们全部都低着脑袋，没有一个人敢和朱元璋对视。 “我大明满朝文武，个个都自诩是能文善武之辈，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水汛，竟然没有人敢去？” 朱元璋心里面有些愤怒，但这件事的确不能完全赖文武大臣。 谁让朱元璋给这件事绑定了一个掉脑袋的差事呢？ 就在朱元璋不知道该让谁去做这件事的时候，风水先生又来整活儿了。 “陛下可是在为治理水汛的人选而发愁？” 风水先生一语道破朱元璋的心事，又得到了朱元璋的几分信任。 “正是，我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去治理水汛。真没有想到，偌大的天下都打下来了，却被一个小小的洪水给难住了。”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 “陛下，依我看，负责这件事的人选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选择的。” “哦？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学问吗？” “陛下，皇太子的风寒为寒，水也为寒，如果想要更好的解决这件事，那么就需要寻找一个是火德的人。” “火德？” “没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名字里面带火的。” “名字当中带火的？” “炆儿和煦儿全部都是带火的呀！” “谢先生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当朱高煦被朱元璋找见的时候有些不知所以，自从百国朝拜之后，朱高煦就一直静静的待在承宣布政使司。 他没有去招惹蓝玉，蓝玉也没有招惹他。 两人相安无事，各自忙各自的。 可就在刚刚，他得知自己和朱允炆一起被朱元璋召见了。 自己和朱允炆虽然已经开始暗中博弈，但是这件事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严格来讲，他和朱允炆都不算是敌对的关系，仍然是兄长和弟弟。 “皇爷爷叫我什么事？” 虽然心中非常疑惑，但是朱高煦还是赶紧收拾了一下，便前往皇宫之中。 事实证明，一脸懵逼的不只是朱高煦有一个人，朱允炆也是。 朱允炆看到朱高煦之后，还上前询问了一下是什么事，朱高煦不知道，只能摇摇头。 “炆儿煦儿，此次我叫你们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要让你们去完成。尤其是炆儿，这件事可是关乎到你父王的生死。” “何事？” “苏州爆发水汛，这件事你们应该知道的吧？” 苏州洪水，导致很多难民来到金陵，朱高煦负责一部分区域，所以对这件事的了解也更多一些。 风水先生所说的那些话他也是知道的。 朱高煦心中一紧，满朝文武都不敢轻易去完成的事，难道是要让自己和朱允炆一起去吗？ “有高人说，苏州水汛和太子之病相连，如果能够治理苏州水汛的话，那么太子之病也可以迎刃而解。” “而你们两个人的名字中，炆和煦全部都是火德，所以让你们两个去的话，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朱高煦的脑袋里面蹦出果然两个字。 朱元璋竟然真的信了风水先生的话，把苏州水汛和太子的病关系到一起。 不过这对朱高煦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风水先生怎么回事，究竟说了些什么话，把自己也扯到这件事中了。 朱元璋目光灼热地看着他们两人。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朱允炆的父亲朱标，所以朱元璋既然开口，朱允炆就是不能拒绝的。 即便心中再怎么不愿意，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看到朱允炆答应，朱高煦也赶紧点头。 自己此时如果不点头的话，那就已经是被朱允炆打败一次了。 “既然如此，那么苏州水汛便交给你们了。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我说，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们。” “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毕竟标儿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一个月？ 朱高煦的内心再次遭受一万点暴击，治理水汛也就算了，竟然只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真的能够完成这件事吗？ “我相信你们两兄弟联合起来，互相帮助，一定可以顺利完成这件事的！” 朱元璋说完，朱高煦看向朱允炆，朱允炆此时也看着朱高煦，两人的眼睛中都闪过一道微妙的光。 ······ 第35章 路途遇刺 “煦儿，这是我们兄弟两人第一次合作吧？” 从大明殿里面走出来后，朱允炆主动向朱高煦搭话。 “如果把小时候一起玩乐的合作去掉的话，确实是第一次合作。” “我记得小时候的我们就非常有默契，这一次，即便是苏州水汛，我们兄弟两人联手，也可以顺利完成的。” “更何况为了我的父王，这件事也必须完成。” 朱允炆的眼睛中闪过一道灼热的光。 在他的眼神中，朱高煦仿佛看到他在说，苏州水汛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你最好不要捣乱。 朱高煦的嘴角出现一抹冷笑。 “皇爷爷既然让你我兄弟二人联手，自然是信得过我们。哥哥也要给弟弟足够的信任啊！” 朱高煦留下这样一句话后，走在了朱允炆前面。 “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不想被皇爷爷怪罪的话，那就明日在城门口集合。” 在朱高煦走到前面后，朱允炆眼神中的凶光不再有丝毫的掩饰，他恨不得将朱高煦给碎尸万段。 承宣布政使司······ “什么！这件事竟然最后落在了大人的头上？据我所知，这可是一件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差事啊！” 回到承宣布政使司后，朱高煦把这件事给秦灵和欧阳伦说了，秦灵直接震惊的跳了起来，欧阳伦同样也一脸震惊。 “你们放心，又不是我一人负责这件事，朱允炆和我一样参与其中。而且我们毕竟是陛下的亲孙子，就算最后真的没能治理成功，想必陛下也不会真的要我们的脑袋。” 朱高煦为自己的未来做着乐观的猜测。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司内的事就交给你们二位了。” 受朱高煦所托的，自然是秦灵和欧阳伦。 “姑父，茶马交易的事我们已经开始着手负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进行，秦灵，你从旁协助姑父，争取早日把整个金陵的商人全部都联合在一起。” “是！”秦灵恭敬道。 安排好了司内的事，朱高煦又为即将启程的旅程进行了一番准备，然后在下一天一大早，就向金陵城门处走去。 本来朱高煦和朱允炆约定相见的时间便挺早的，所以朱高煦才会那么早地出发。 可是等他到达城门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朱允炆的车辆。 在等了足足近一个时辰后，一辆看起来颇为气派的车辇驰来。 “让煦儿久等了，我昨天晚上因为思虑这件事，在冷风中吹了许久，今天早上身上发烫，有些不舒服，这才来得迟了一些。” 朱允炆向朱高煦解释自己来迟的原因。 “知道哥哥担心叔父，但是自己的身体也是非常重要的。既然哥哥已经来了，那我们便出发吧！” 朱高煦说完，便向城外走去，但他才刚走，就被朱允炆再次叫住。 “煦儿，我的身体不适，不太适合长时间赶路，苏州水汛又尤为严重，就麻烦你先加速赶到，我随后就到！” 听到朱允炆的话，朱高煦眼神微妙地看了朱允炆一眼。 现在的朱允炆的确脸色有些苍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看样子不像装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一步，了解一下苏州水汛，究竟如何了！” 跟随朱高煦一起前往苏州的，是他的两个贴身保镖，韩旭和肖志。 他们两个陪同朱高煦一起等待朱允炆的时候已经骂骂咧咧了，好不容易等到而来朱允炆，但他却让自己等人先走。 这样的话，那他们的等待不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嘛！ 当着朱允炆的面韩旭不能骂，但离开金陵以后，一大堆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话就都出来了。 “既然要分开走那便分开走，和他们一起的话反而会有很多的拘束。” “而且，我们先到苏州的话，我们可以更早的得到相关信息，这样对我们也更有利一些。” 在朱高煦的劝说下，韩旭逐渐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三人继续向苏州赶去。 去往苏州的路上，要过一片密林，这片密林在当地是赫赫有名的凶险之地。 因为这里可以遮蔽身形的树木太多了，很多强盗土匪都喜欢藏在这密林之中，然后趁着别人出其不意，冲出来打劫一波。 金陵距离苏州虽然的确不远，但也有着三日的行程。 第一日，朱高煦他们便在密林之中扎营了。 韩旭和肖志两人负责轮流值班，朱高煦只需要安静地睡觉便可以了。 深夜，朱高煦的睡梦本来是非常香的，因为他在，梦里面再次见到了顾清祎，就在两人即将拥抱在一起的身后，他面前的场景却突然扭曲起来。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在一艘摇摆到即将沉没的游轮上。 “大人快醒醒，我们被包围了！” 朱高煦睁开朦胧的睡眼，凶神恶煞地想要看看是谁打扰了自己的好梦，但却被摇醒自己的肖志一语惊醒。 朱高煦赶忙从营帐里面跑出去，然后他就看到六七个黑衣人已经把他们三个包围在中间。 “你们是什么人？” 朱高煦的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然后问道。 这些黑衣人并没有回答朱高煦的话，他们在朱高煦身上打量着，仿佛是在确认朱高煦的身份。 在确认身份之后，黑衣人持剑冲向朱高煦。 朱高煦他们虽然被包围了，但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韩旭肖志的身后都是颇为不凡的。 面对这些刺客，他们还是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的。 朱高煦现在无比庆幸当初朱棣严格要求自己去习武，如今才能够有强大的实力来化解现在的危机。 韩旭和肖志的功夫也是相当了得，有着他们两人保护朱高煦，再加上朱高煦本就不弱的身手，这些黑衣人并没有办法奈何到他。 “就这点本事还出来杀人？还不如在家里面待着给蔬菜杀虫呢！” 朱高煦无情地嘲讽这些黑衣人。 黑衣人也意识到了自己想要杀死朱高煦会非常困难，所以他们决定撤退。 他们既然来了，朱高煦自然不能轻易地让他们离开。 韩旭追击，但是黑衣人对密林的了解要超过他们，最后还是给他们逃脱了。 不过在最后时刻，韩旭从一个黑衣人身上撕扯下来一块布帛，这块布帛上写着神机两个字。 第36章 闯县衙 “神机？难道是神机营？” 朱高煦看到布帛，也不知道这些刺客究竟来自于哪里。 在他的记忆里面唯一能够和神机扯上关系的，就是朱元璋麾下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了。 可是神机营不是火炮营吗？什么时候这里面有身手不凡的刺客了。 而且，朱元璋没有理由要暗杀自己呀？ 朱元璋要杀自己，那不是随便给自己编织一个罪名，然后就给一刀咔嚓了呀，哪里需要这样大动干戈。 “莫非是朱允炆？”朱高煦想到了一种可能。 本来按照朱元璋的要求，他和朱允炆是要一起前往苏州的，但是朱允炆却在出发的时候染病，让朱高煦走在前面。 而走在前面的朱高煦恰在此时就遭遇了刺杀。 这恐怕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巧合。 朱允炆已经察觉到了朱高煦的敌意，或者说是得到了蓝玉的授意，从而决定对朱高煦动手了。 这个时候朱高煦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他对朱允炆的谋划，他是准备让朱允炆为朱标外出寻医的时候，然后在半路上将朱允炆给刺杀的。 只是他那时还势单力薄，身后没有如蓝玉一样的权臣，所以只能作罢。 没有想到，现在类似的手段竟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大人，我知道一件事，也和这神机二字有关。” 刚刚韩旭看到印着神机二字的布帛时，情绪就突然变得低沉起来。 “说来听听。” “大人，其实我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孤儿，我的母亲的确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我的父亲却一直陪伴我到十二岁。” “我小时候记忆最清晰的一件事就是，我的父亲总是在外出之后，穿着一件印着神机二字的衣服回来。” “那个时候我对这件衣服就感到非常好奇，所以我就问我的父亲，我说神机究竟代表着什么。父亲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神机，代表了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 朱高煦觉得这有些太玄学了，他可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神仙。 在这个神机后面，一定有着人在搞鬼。 只是凭借猜测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神机究竟代表着什么，所以朱高煦把这块布帛收了起来，继续向前赶路。 谁也不知道今晚的刺杀是不是最后一次，这一次提前发现了他们，并且将他们全部击败，下一次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所以朱高煦决定，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哪怕减慢前进的速度，也要保证安全，在驿馆之中投宿。 “前面就是昌平县了吧？南方的城市倒的确是要更繁华一些。” 刚刚进入到昌平县的边缘，朱高煦就不禁赞叹道。 虽然昌平县和金陵没有办法相比，但是朱高煦却见过北方的一些普通县城，和昌平县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看来洪灾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影响。” 大明百姓能够生活得安稳，朱高煦也是乐得看见的。 但是随着逐渐深入到昌平县，朱高煦却感觉到这片繁华透露着虚假。 果不其然，在朱高煦的认真观察之下，他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在这片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隐藏着一些衣衫褴褛的人，但从他们的外表来看，何止是单纯的衣衫褴褛。 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就好像好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你去问问他们怎么回事？”朱高煦让肖志去问一问。 “是！” 肖志去了大概十分钟后，攥着拳头走回来了。 “这些衣衫褴褛的人全部都是来自苏州的难民，他们从苏州逃亡到这里后，本来是想求助官府帮助他们的。” “但是昌平县的县令却根本不在乎这些百姓的死活，而是把他们全部从县衙给驱赶走。” “这些难民没有办法，只能是在这昌平县的繁华地带乞讨，虽然备受人嫌弃，但是为了生计，他们也没有办法。” “好一个昌平县县令，大明百姓的性命难道不是性命吗？跟我去县衙，会一会这个县令！” 朱高煦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刚刚的好心情全部都被破坏掉了。 此时昌平县县衙内，县令霍略正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箱箱的珠宝，眼睛里面发着光。 “不愧是在中央为官的大人，办法就是比我多。竟然能够想到，把这些难民安排在繁华区，让这些难民故意在繁华区里面闹，然后逼着那些商人出钱，由我们官府出面去解决！” “苏州的洪灾这才发生了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捞到了这么多钱！” “把这一大箱给中央的大人送去，剩下的，我们自己留着分。” 霍略贪婪地搓自己的手。 就在两箱珠宝全部都搬下去的时候，县衙院子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声，刀剑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 “干什么，想造反嘛！” 霍略听到动静之后，提着剑就走出房间，然后对着闯入县衙的三人喊到。 “造反？我看想要造反的，是县衙大人吧？” 出现在霍略面前的，正是朱高煦、韩旭和肖志三人。 他们在知道县令的罪行之后，就来到了县衙，本来他们是准备走正归路线去见一见这个县令的，但是他们刚刚求见县令，就遭到了严厉的拒绝。 这让朱高煦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强闯县衙。 “大胆刁民，怎么跟本官说话呢！” 霍略作为一个地方的官员，自然没有见过朱高煦，所以他只当是朱高煦和那些难民是一伙的。 “把他们全部收押起来，择日斩首！” 霍略三言两句便给朱高煦定了罪，要把他们全部斩首。 但是，县衙里面的官兵一拥而上，却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被朱高煦三人给全部放倒在地上。 “县令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把官兵全部撂倒在地上后，朱高煦向双腿发抖的县令走去。 “大胆反民，你若再敢向前一步，我便立刻将你斩首！” 霍略此时看着朱高煦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阎罗王一样，因为他真的在朱高煦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像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朱高煦击退霍略的左右，然后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霍略的脖子，恰在此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这位小友，不知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此人！” ······ 第37章 散发赈灾银 在朱高煦背后响起的声音有些熟悉，他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的。 朱高煦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倒在地上的霍略就趁着朱高煦不注意，拨开朱高煦的剑，然后向他的身后跑去。 “大人，这个大胆刁民强闯县衙，打伤了许多官兵，他是想要造反呀！应该把他给斩首！”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似乎是看到霍略从朱高煦的剑下逃脱，所以此人的声音也不再客气。 “你想还他一个公道？那谁还满城的难民一个公道呢！” 朱高煦回头来，看向出现在他背后的人，怒斥到。 也就在此刻，他看到了那人的长相，这个人对朱高煦来说可是相当熟悉的了，因为他曾经和他在朝堂之上有过一次激烈的争辩。 这个人，就是鹤庆侯张翼。 张翼也认出了朱高煦，原本还嚣张的他，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 “大人，他们为首的就是这个人，尤其的嚣张。不过是区区贱民，竟然敢如此对待本官，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霍略找到了靠山，也再次变得嚣张起来。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准备如何让我付出代价！” 认出张翼后，朱高煦看到他的脸色逐渐变黑，脸上出现了一抹微笑。 “霍略，如果你不想现在死的话，就立刻给我闭嘴！” 张翼忍不可忍，一巴掌把身旁的霍略给扇倒在地上，然后怒斥道。 霍略突然被张翼扇了一巴掌，倒在地上一脸懵。 “原来是布政使大人，倒是我眼拙了一些。” 放在正常的情况下，张翼贵为鹤庆侯，看到朱高煦肯定是不害怕的。 但是今天，因为县令霍略已经是得罪了朱高煦，而且他们还是没理的那一方。 张翼处在劣势，所以只能是对朱高煦客客气气的。 “布政使大人？” 倒在地上的霍略一脸震惊地看着朱高煦，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如此年轻的一个人竟然是布政使？ 布政使可是从二品官员呀，对自己来说，那就和天一样大！ “布政使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有的人翻脸的确比翻书还要快，几分钟前还对朱高煦指手画脚的霍略，现在头磕地，跟敲鼓一样响。 “你求我没有用，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治理洪灾，而难民也是洪灾的一部分，所以这件事我肯定要管的。” “立刻打开官府府库，把钱粮散发给当地的难民！” “鹤庆侯没什么意见吧？” 朱高煦对霍略说完，还特意看向张翼，微笑道。 “大人是为了难民，我自然无话可说。霍略，还不照办！” 张翼现在是唯恐霍略再做出什么得罪朱高煦的举动，在这昌平县中，可是藏着不少秘密的。 这些秘密如果暴露了，那么他张翼也要跟着完蛋。 他可没有忘记蓝玉此次派他来这里的目的，现在不是和朱高煦起争端的时候。 霍略连滚带爬地回到县衙里面，不一会儿后，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走了出来，箱子里面装满了白银。 虽然这笔钱的确不是小数目，但是一个县衙拿出如此数量的白银，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就只有这么些吗？昌平县中数千，甚至是上万的难民，这些白银够他们生活几天，能让他们撑到洪灾被治理吗？” 朱高煦可不信霍略只能拿出这么点钱。 “昌平县一向不富裕，能拿出这么多的白银，已经是不容易了。” 张翼为霍略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说出来，鹤庆侯你自己信吗？昌平县也不是什么小地方吧？” “难道你们是想让我自己进去搜吗？” 张翼知道，今天朱高煦在这件事上是要和他较真到底了。 既然没有周旋的余地，那么便照办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得到张翼指示的霍略有些垂头丧气，他重新进入到县衙里面，然后带着几个人，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出来。 两个大箱子打开后，里面全部都是金银珠宝。 “看来当县令的油水并不少啊！” 朱高煦看到这些金银，脸上出现一抹冷笑。 “韩旭、肖志，你们去把这些金银全部都换成粮食和碎银，然后把分发粮食和灾银的消息散发出去，让他们在县衙领取。” “是！” 韩旭和肖志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否则也不会去当了盗贼。 所以他们对于民间的疾苦都是非常清楚的，看到朱高煦的此番做派，他们都是非常激动的。 本来就对朱高煦不弱尊敬之情，现在变成了由衷的钦佩。 韩旭和肖志的办事效率倒是非常不错的，当然其中还有着县衙的帮助。 知道朱高煦的身份后，霍略再也不敢有丝毫的造次，朱高煦只要说什么，霍略就赶紧照做。 有着官府的帮助，消息很快就传播了出去。 米粮和很快的就聚集到了县衙。 朱高煦还需要赶紧前往苏州去防治洪水，所以他在昌平县并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在他的计划中，他只在这里停留一天半的时间。 在这一天半里面，全城的难民都洋溢着笑容，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饱饭了，现在官府终于给他们分发粮食和碎银了。 有了这些粮食，他们就能撑到返回家乡的那一天了。 当然，在这些领钱的灾民中，也混入了一些冒领的人，这样的事不可避免，但朱高煦还是进行了相关的规定。 如果冒领的人被抓到的话，那么后果就是没收他全部的财产。 究竟是这点灾银值钱，还是自己家的全部财产值钱，他们可得好好地掂量掂量了。 看到全城难民都在排队领取灾银，朱高煦感到非常欣慰。 一天半的时间让数千难民全部都领到赈灾银也是不容易的，更何况这些钱朱高煦并没有准备一次发放下去。 他一次会给难民发放十天的钱粮，十天之后，他们可以再来官府领取。 当然，十天之后，朱高煦早就离开了昌平县，但他并不担心霍略敢不按照他的计划来。 在这一点的认知上，鹤庆侯就要更加的有觉悟。 “不可轻举妄动！” 这是鹤庆侯对霍略的一再忠告。 ······ 第38章 抵达苏州 本来在县衙领钱的时候，灾民都以为是县令大发慈悲了，领钱的时候对霍略一番感恩戴德。 这就让韩旭和肖志感到非常不爽，明明霍略是压榨他们的人，朱高煦才是他们的大恩人。 于是韩旭和肖志就想了一个办法，他在县衙上悬挂了一个大牌子，牌子上面写着，承宣布政使司朱大人救济灾民！ 这一下子朱高煦立刻出名了。 承宣布政使司朱大人是谁？经过韩旭和肖志的故意透露，他们知道，承宣布政使司只有一位朱大人。 那就是布政使，朱高煦朱大人。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也是朱高煦之前的想法，但是当他真的拥有了名声的时候，却觉得这名声还显得有些小了。 “说不定多积攒一些声望，能够让皇爷爷对我更加地看重呢。” 朱高煦觉得，自己这次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 一天半之后，朱高煦看到赈灾银在有条不紊地发放之后，也是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原本计划是在三天之内到达苏州的，结果在昌平县多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所以在第五天的时候，朱高煦终于到达了苏州。 相较于昌平县，苏州的繁华已经凋敝了近半，难民到处都是，一眼望去满目疮痍。 受到洪灾影响的地方，损失还是非常巨大的。 苏州知府唐璐得知朱高煦到来之后，立刻带着几个人前去迎接，相比较于霍略的姿态，唐璐就要尊敬得多了。 而且从唐璐的言语之间，朱高煦能够感觉到，他是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官。 只是时运不济，让他碰上了洪水这档子事。 虽然朱元璋现在还没有怪罪下来，但等到洪水治理完成后，迟早是要算账的。 根据唐璐所说，此次的洪水是近几年以来最大的一次，直接把两岸堤坝全部都给冲毁。 堤坝冲毁，水潮不退，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再去建造新的堤坝。 而且因为大水的缘故，唐璐需要去解决的不仅仅是堤坝的问题，还有当地的灾民安置问题。 这就让唐璐有些力不从心。 了解到这一切之后，朱高煦去洪水倾泄的地方进行了实地考察。 他虽然对抗洪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他却有着一些亲身经历。 他的前世，曾经做过抗洪救灾的志愿者，所以一些治理的基础办法还是知道些的。 洪水冲毁堤坝，向近半个苏州境内蔓延。大地都在流水之下出现了一条条的裂纹。 现在的苏州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生产生活活动，如果洪水不能尽快得到治理，那么只会恶性循环。 朱高煦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所以他必须尽快去制定自己的计划。 唐璐的确尽职尽责，在洪水爆发之后，他就已经向全国发布寻求治水能人的消息，现在也有很多能人陆续赶来。 有这些人的帮助，朱高煦倒是轻松了一些。 但是当朱高煦提笔准备设计治水方案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笔被重新放下，他悠闲地躺在床上，开始思考其他的事情。 他决定等一等朱允炆。 ······ “煦儿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才刚刚离开江南几天，就已经得到了江南百姓的认可，看来洪水治理交给他果然没错啊！” 朱元璋此时的手中拿着一个奏折，这个奏折上面讲述了一件事。 正是朱高煦在昌平县分发赈灾银的事。 其中的前因后果朱元璋都已经知道了。 只是这具体的事情中，有一个人的出现被隐瞒了下来，这个人正是鹤庆侯张翼。 而把这个人隐藏起来，也正是蓝玉集团为朱高煦上奏这份功劳的主要原因。 没错，朱元璋手中的奏折，是蓝玉集团的人写的。 奏折之中，客观地说了朱高煦的功劳，并且把所有的罪过全部都归结到了霍略身上，霍略就成为了承担一切罪责的替罪羔羊。 朱元璋最后给的命令是，等到洪灾结束之后，立刻将霍略收押斩首。 “陛下本就天纵神武，陛下的龙子龙孙也都是出类拔萃啊！” 吏部尚书詹徽恭维道。 “煦儿和炆儿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煦儿已经建立了一番功劳，接下来就要看看炆儿的表现了。” “如果他们真的可以顺利地治理好洪灾，让标儿痊愈，那么，应该给他们记上一份大功劳！” 朱元璋仍然那还是那个沉迷于风水的朱元璋。 最近的他怀念起了曾经那个，风华绝代，甚至可以和卧龙诸葛比上一比的刘伯温。 如果伯温在的话，他一定会给出比风水先生更好的答案吧！ ······ 唐璐本来满心期待地等着朱高煦给出治理洪水的方案，但是朱高煦进入到房间里面许久都未曾出来。 心急之下，唐璐就进去看了看，却发现朱高煦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让唐璐感到非常的无力，他愤怒，但是面前的人是自己的长官，自己又不能说什么。 苏州百姓仍然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却无能为力，郁闷啊！ 其实朱高煦知道唐璐进来看自己了，那个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转念一想，就算他现在制定出方案，但是如果没有朱允炆同意的话，那也是没办法进行的。 所以，还不如躺着等朱允炆来呢。 而朱高煦的考虑，唐璐并不知道，他只当朱高煦是上面派下来的一个无能长官，是来这里为了捞钱的。 可当朱高煦在昌平县做下的事传到这里后，唐璐整个人都蒙了。 他不是一个无能的长官吗？怎么那么多人都说他是一个爱戴百姓的好官，帮助了很多很多的苏州难民。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面前的这个是一个假的？ 唐璐的疑问将在朱允炆到来之后得到完美的解答。 而朱允炆在朱高煦到达的下一天，也是终于来到了苏州。 “王兄虽然身患疾病，但是这速度倒是也不慢，我也是昨天才刚刚到达！” 得知朱允炆到来，朱高煦也前去迎接。 “煦儿就不要调侃我了，我已经得知你在昌平县所做之事了。百姓爱戴，官员钦佩，煦儿之能在我之上。” 在朱允炆和朱高煦说着恭维话的时候，韩旭一直盯着朱允炆身后的一个人。 他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捕捉到了一张和他类似的脸。 ······ 第39章 讨论方案 “王兄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只不过是我碰巧在王兄之前路过了昌平县而已。如果不是王兄身染疾病，王兄定然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官场斗争，就是虚伪与虚伪的斗争。 最后的胜者，就是那个利用自己的虚伪战胜别人的虚伪的过程。 “既然两位大人都已经来了，那我们是不是一起讨论一下关于治理洪水的相关事宜？” 唐璐看两人互相客套个没完没了，于是开口道。 朱高煦和朱允炆怎样明争暗斗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想赶紧把洪水给治理了，然后去朱元璋那里领罚不至于落个死罪。 “王兄刚刚到达苏州，舟车劳顿，而且要想治疗洪水，就必须得实地考察一番，才能够下定论。” “所以讨论之事倒是不用太着急，王兄且先歇息歇息，明日再来讨论如何？”朱高煦道。 “煦儿言之有理，我的确应该去看一看洪水的具体情况。” 这场朱允炆的欢迎仪式就在明争暗斗之中暂告一段落。 朱允炆带着自己的人去洪水决堤的地方考察，朱高煦并没有跟去。 朱高煦之所以没有跟着朱允炆去，以及拒绝今天就开始讨论，其实是得到了韩旭的授意。 韩旭刚刚悄悄地碰了碰他，说他认识朱允炆身后的那个人。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也是神机营的人。 “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跟在朱允炆身后的那人叫做任晗。我曾经看到过他来我们家，他和我父亲一样，全部都是属于那个神机的。” 有了韩旭的这番话，几乎就坐定了朱允炆暗杀朱高煦的事。 “看来，倒一直是我有着小看朱允炆了。他的心狠手辣以及手段之残忍，根本不输于任何政客。” 朱高煦之前一直觉得，朱允炆给自己营造的人设是温顺善良的，所以就算他真的用阴谋诡计，手段也会相对温和一点。 但现在看来，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联系。 朱允炆，是一个冷血的杀手。 “你对这个任晗的了解有多少？”朱高煦问。 “当初他只是跟着我父亲去过我家里面，所以我见过他，至于其他的，就没有其他的了解了。” 韩旭那个时候毕竟还小，所以能够记下的东西非常有限。 不过，能够指出任晗的神机身份便已经是非常重要的线索了。 朱高煦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神秘的神机和朱元璋的那支军队神机营根本没有什么联系。 以朱元璋的手段，他会把所有的信息全部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就比如这次对朱高煦的刺杀，一定是朱元璋同意之后才能够进行的。 而朱高煦根本想不到任何朱元璋要杀自己的原因。 既然这个神机不属于朱元璋，但是却已经形成了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 所以朱高煦只需要把这个神机给查清楚了，那么便能够以神机来将朱允炆给击败。 这样的组织存在，本身就是带着谋反嫌疑的。 得到这个关键信息之后，朱高煦根据这一点来制定对付朱允炆的办法。 这个任晗就交给韩旭了，接下来的日子里面，任晗的一举一动都会在韩旭的监视之下。 翌日，朱高煦和朱允炆来到唐璐的临时办公点。 唐璐以前的府衙已经被水给淹了，现在临时建造起来的府衙非常简陋，不过还算是能用。 “不知道两位大人，对这次治理洪水，有什么指点？”唐璐问。 “这次的洪水是今年来最大的一次，两岸的堤坝已经全部都被冲毁，洪水蔓延到苏州境内，造成巨大的损失。” 朱允炆开口道。 “治理洪水的办法无非是两种，要么是疏要么是堵。而现在洪水如此巨大，而且摧毁了堤坝，所以如果堵的话，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严峻。” “所以，我们应该采用疏的办法。” 朱允炆提出，应该采用疏来治理此次的洪水。 这样的观点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可，唐璐是进行过考察最多的人，他也很清楚，疏是现在唯一有效的办法了。 “可是，我们要把在苏州泛滥的水疏到哪里呢？”朱高煦问。 “百川东到海，海纳百川，他是永远不会盛满的，所以我们只需要开通河道，把这些河水全部都疏导到大海之中，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看来朱允炆事先做的准备也是挺充分的，朱高煦想要难住他还是比较难的。 “王兄如此见解，我不敢苟同。” “苏州虽然地处江南，靠近大海，但是要想把现在的洪水给全部都疏导到大海之中，这工程量可是非常恐怖的。” “如果是往常的话，这倒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还已经过去了五天。” “所以，时间不允许我们这样做。”朱高煦否认了朱允炆的说法。 “那煦儿有什么高见啊？” “高见算不上，只是可行性要强一些。” “我考察发现，这次的洪水只是在苏州发生，周边的所有地方都没有任何事，甚至有的地方因为缺少降雨，水稻都要出现严重减产的情况。” “所以我们不需要舍近求远，把苏州洪水导到大海之中，只需要沿着河道开拓，让洪水流经周围的几座城市便可以。” “这也是目前最省时间的办法了。”朱高煦说出自己的观点。 “煦儿的办法虽然的确省时，但是却有一点拆东墙补西墙的意思。你让苏州的洪水流到其他地方的，那其他地方爆发洪水怎么办？” 朱高煦的观点也得到了朱允炆的否认，唐璐夹在中间没有发言，他在仔细思考两种办法哪种更加可行。 “以苏州洪水的量，稀释到周围的几座城池，他是绝对不会引起洪灾的。如果担心的话，顺带加强这些城池的堤坝，问题也就解决了。” 朱高煦坚持自己的观点，朱允炆则在极力否认朱高煦的观点认同自己的观点。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拿不定主意。 “两位大人不要争吵了。”唐璐在此时说话了。 ······ 第40章 珅机营 唐璐打断了正在互相驳斥对方观点的朱高煦和朱允炆。 他们两人停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唐璐。 “把洪水给疏导向大海的确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但如果站在两位大人的角度，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面解决问题。那么把洪水给导向周边的城池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所以两者本身是都可以解决问题的，而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争论谁的办法更好，而是要解决当下的难题。” 如果朱高煦和朱允炆都不退步的话，那么这件事是没有办法进行下去的。 而一旦洪水问题变严重，那么最有可能遭殃的人就是唐璐。 朱高煦和朱允炆都是朱元璋的孙儿，被斩首的可能性并不大，当然不排除有可能朱元璋一怒之下，真的把他们给斩了。 “既然煦儿和我都坚持自己的观点，那不如我们各自采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最后看看谁的更有效？” “不可，我们现在的人力和物力都非常有限，经不起这样的浪费。” 朱高煦还没有来得及否认朱允炆，唐璐倒先一步说话了。 如此一来，朱高煦和朱允炆之间谁也不让步，讨论也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这次的讨论又是没有出任何的结果，这让唐璐感到非常郁闷。 朱高煦和朱允炆一旦不作为，那么就是唐璐自己的事了。 所以在会议散场之后，唐璐自己组织人手，开始对洪水进行治理工作，而他采用的办法是朱高煦的办法。 他认为，当务之急并不是一劳永逸，而是用较为稳妥的方式，先解决了苏州的洪水危机。 从府衙离开之后，朱高煦本来是准备也去洪水爆发的地方再看一看的，但是却收到了来自锦衣卫的消息。 前来见朱高煦的人叫做衡坦，锦衣卫指挥同知。 他也是蒋瓛最为信任的人，蒋瓛之前想要跟朱高煦传递一些消息，就都是衡坦来负责的。 而这次，衡坦给朱高煦带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关系到神机的消息。 在朱高煦从刺客的身上扯下来写着神机二字的布帛后，他就联系了在昌平县的锦衣卫，然后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蒋瓛。 蒋瓛得到消息之后，在今天派来了衡坦来见朱高煦。 “布帛上面写的虽然是神机，但是其实他并不是神仙的神，而是王申的珅。因为这两个字的写法问题，所以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话，就很容易把这两个字搞混。” “从而把和这个珅机营当成是陛下麾下的神机营，不得不说，非常具有迷惑性！” 衡坦指着朱高煦手中的布帛为他解释道。 经过衡坦这么一说，朱高煦再仔细看这两个字，发现这个珅字还真的不是示字旁的那个神。 难道这就是最早的盗版吗？ “我们对这个珅机营的调查已经持续相当长的时间了，最近我们调查到，你所说的那个人，秦虎，他曾经也是珅机营中的人。” 秦虎就是秦灵的父亲，朱高煦曾经拜托锦衣卫帮忙调查秦虎，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营救秦虎。 “他曾经是珅机营的人？可是他不是被夏原吉给抓起来了吗？” “这里面是有一些误会的。夏原吉之所以把秦虎给抓到户部的牢狱中，其实是想要保护秦虎的。” “曾经秦虎是珅机营中的一分子，他负责执行一件任务的时候，发现了珅机营背后一个巨大的秘密。而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他被列入到珅机营的黑名单里面，遭到了珅机营的追杀。” “眼看秦虎就要被珅机营给赶尽杀绝，这个时候秦虎多年的好友，夏原吉站了出来。” “夏原吉编制了一个罪行将秦虎给抓了起来，直接关进了户部的大牢里面。珅机营虽然手眼通天，但是户部大牢作为六部大牢之一，他们也不敢在这里胡作非为。” “据说，最后是夏原吉和珅机营达成了协议，秦虎会保守秘密，永远不跟第二个人说，并且，此生都在户部的大牢里度过。” 衡坦将还这件事详细地解释给朱高煦听。 “秦虎此生都关在户部的大牢里？可是秦灵之前说，他只需要拿出足够的钱财便能够把自己的父亲赎回来呀？” “当初夏原吉不过是随便说了一个天文数字，他觉得这笔钱即便是秦灵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拿出来的，其实也就是让秦灵死了这条心。” 原来如此。 朱高煦明白了，夏原吉让秦灵拿出的钱财数量，正常情况下，秦灵一辈子的确是拿不出来的。 但是奈何秦灵有几个好兄弟呀，这几个好兄弟为了给他筹钱，都去到处偷窃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消息告诉秦灵之后，他会不会感到失望。 当初朱高煦在得知是夏原吉把秦灵的父亲秦虎给抓起来时，还有些不知所以。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夏原吉可是一个正直的好官，这样的好官怎么会提出要用钱来赎人这样的说法。 原来这件事竟然牵扯到了神秘的珅机营。 “对珅机营的调查一直是蒋大人的主要任务，但我们自从珅机营第一次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的时间，我们调查到的东西却非常有限。” 珅机营作为一个绝对机密的组织，他自己的保密工作一定做的非常好。 现在朱高煦心中对珅机营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他背后的存在很有可能就是朱允炆，或者是蓝玉。 “如果想要营救秦虎的话，那么最好是把珅机营给连根拔起，否则的话，就算把秦虎给救出来，珅机营还是会想办法把秦虎给除掉的。” 衡坦给出建议。 这一点朱高煦很清楚，他觉得，自己过一段时间应该去见一见夏原吉，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秦虎知道的那个秘密，夏原吉知不知道呢？ 衡坦把这个消息传递到之后，也就离开了，他还有着一些蒋瓛吩咐的事情要去做。 秦灵的父亲也是珅机营的人，而韩旭的父亲也是珅机营的人，他们两人之间的友情说不定就是从这里的开始的。 不过好像韩旭并不知道秦灵的父亲是珅机营的人。 “珅机营，珅机营，我倒是还真的想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呢！” ······ 第41章 新的办法 珅机营的发现绝对可以说是一个关键性的突破。 之前朱高煦想要调查关于蓝玉或者朱允炆谋反的证据，就只能从蓝玉府中来搜查。 但是蓝玉怎么会把关键的证据给放到明面上，所以那样来做不过是徒劳而已。 就比如上一次朱高煦大闹蓝玉府，如果不是朱高煦提前做了一手准备的话，那么他很可能会在蓝玉府中吃瘪，把脸给丢尽了。 现在珅机营的出现，给朱高煦指明了一条道路。 只要把这个珅机营给调查清楚了，那么蓝玉就绝对没跑了。 就算扳不倒朱允炆，能够把蓝玉除掉的话，也算是把朱允炆的臂膀给砍断了，未来朱高煦的处境也能更加的有利。 送走衡坦之后，朱高煦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就去洪水爆发的地方去进行实地调查。 经历了和朱允炆的意见分歧之后，朱高煦突然明白了朱元璋为什么要把他和朱允炆一起安排来解决这件事。 一般来说，派两个人的时候，要给这两个人分清楚主次，也就是一把手和二把手。 但是朱元璋却赋予了两人相同的权利和相同的地位。 这样的低级错误朱元璋可不会犯，所以，这样的做法必然牵扯到更深一层的可能。 明面上解决洪水是假，实际上，他是想要看看自己和朱允炆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如果二人互相僵持不下的话，这件事是绝对没有办法解决的。 所以，究竟应该怎么做，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两人互相达成妥协，一起合作才有可能。 而在这件事之中谁能够占据主导，也将关系到未来的太子之争。 按照历史上的时间来算，现在距离太子朱标去世也就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 两个多月的时间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至于朱高煦究竟能做多少事，完全是看自己的能力了。 上一次朱高煦来看洪灾的时候，心里面藏着一些事情，所以看待事物的角度和思维都是不同的。 但这次到来，朱高煦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苏州洪水淹没了将近半个苏州，当然，重灾区的面积并不是很大。 要想把这些水给排干净的话，二十几天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走着走着，朱高煦突然看到在一些地方，有着一个个的坑洞，这些坑洞并不是很深，但是因为他特殊的结构，所以让里面可以存储更多的水。 这个时候还没有柏油马路，所以地面都是泥土，水泡在土坑里面，会很快地向地面下渗入。 除了加快水下渗以外，这些坑洞还可以把地面上的水给囤积在里面，减缓地面的洪水压力。 经过询问之后，朱高煦得知，这些坑洞是唐璐让人挖掘的。 看来，这个唐璐不光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在能力上也十分的出色。 朱高煦如果想要跟朱允炆和蓝玉抗衡，只是靠着自己的父亲朱棣，以及锦衣卫还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拥有一批政治上的支持者，而这些将会影响到他以后和朱允炆之间的斗争。 现在看来，唐璐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朱高煦已经在盘算着把唐璐和自己拉到一伙儿了。 从地面上一个个的坑洞中，朱高煦得到了灵感。 他想起了自己前世所经常见到的一样东西，那就是下水道。 城市的降水会在良好的降水系统下，全部都渗入地面之下，然后再通过蒸腾作用反馈成雨，形成最佳的循环。 苏州现在很显然并没有什么排水系统，他们排水的唯一办法就是把这些地表上的水转移到其他地方。 当然，现在想要建造下水道的话，那难度还是非常巨大的，但是日后却可以好好规划这样一件事。 南方城市一旦把排水系统给建好，也不用太复杂，在地表之下挖几个深坑便可以，日后就算真的发生洪灾，那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缓冲。 如果把这样的提议交给朱元璋的话，说不定可以得到一番夸赞，再次增加印象分。 朱高煦心中的想法无限。 抗洪的现场，唐璐带领着非常多的当地百姓一起在泥水之中淌着，一些人乘坐这羊舟，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那些不幸溺水的人。 看到可以称得上万众一心的场景，朱高煦的心中也颇为动容。 在唐璐的治理下，洪水比刚刚爆发那会儿已经缓解了很多，现在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被冲毁的堤坝了。 但是洪水还是间断地涨落，始终没有办法停下。 此时，朱高煦突然想起了前世抗洪的经验。 他意识到，现在洪水程度，即便是不用疏也可以在非常短的时间里面解决。 朱高煦想到这里，就准备踏入泥泞当中去找唐璐，但是却被韩旭一把给拉住了。 “大人身份尊贵，怎么能践踏在泥泞之中。”韩旭出于这样的考虑，阻止了朱高煦。 “身为官员，更应该以身作则，更何况，我们同样为大明人，哪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现在解决洪涝之事才更重要。” 朱高煦说完，撸起自己的袖子，用绳子捆绑起来，便淌着泥水向唐璐走去。 正在指挥百姓抗洪的唐璐看到朱高煦竟然朝着自己走过来，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大人，您身份尊贵，万万使不得呀！” 唐璐说了和韩旭类似的话，毕竟都是封建王朝的人，思想基础还是相同的。 “有何使不得，莫要多说了，我有一件抵抗洪水的好办法。” 朱高煦淌着泥水走，唐璐已经在泥水中飞奔起来，为的就是能让朱高煦少走一段路。 “堤坝现在已经若隐若现，我们何不在以前的堤坝之上再建造一截，以此来抵挡洪水的倾泻？” “大人，洪水不断上涨，我们建造起来的堤坝在短时间里面就被摧毁，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我们可以用麻袋装泥土，然后把这些麻袋搭在以前的堤坝上，泥土吸水之后固然变得松散，但是有麻袋收拢，只会变得更急沉重。” “以麻袋作为新的堤坝先抵御洪水，然后在麻袋的后面开始建造新的堤坝，这样不是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 ······ 第42章 致命阴谋 唐璐听完朱高煦的话之后，两只眼睛里面都冒出金光来了。 “大人不愧是大人，这样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如此一来，有了沙袋的抵挡，新的堤坝就可以很好地建立起来！” “苏州决堤的部位也并不是很多，我们可以两头并进。把负责治理的工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去疏导河道，把苏州倾泻的洪水分流到其他地方，然后另外的一部分负责用沙袋建造临时堤坝！” 朱高煦说出自己完整的计划，唐璐连连称赞，觉得朱高煦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完美了。 得到唐璐的认同之后，他们立刻开始让苏州的百姓去收集麻袋。 发生洪灾的苏州可是从来不缺少泥沙的，那些唐璐让挖掘的临时储备洪水的泥坑不都是泥沙吗？ 而且现在去专门的挖掘这些东西，还能制造出更多的临时坑洞。 “对了，大人，我们按照这个方案来执行，不需要经过另外一个大人的同意吗？”唐璐在出发之前突然想起来。 现在朱高煦说的可是自己一个人的方案，根本没有得到朱允炆的同意。 “按照我说的来就可以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给你背着。” 朱允炆现在其实就在朱高煦不远处，只是他是站在没有被水淹到的地方。 朱允炆眼睛里面透露出恐怖的杀机，在他的目光里，那个穿着华丽的衣服，却和一群工人一起淌在泥泞中的朱高煦无比的刺眼。 他仿佛感觉自己内心中的一角给朱高煦给完全的撕裂，在这一点上，他被彻底的击败，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所以他非常生气。 朱允炆再次看了一眼自己面前不远处的泥泞，终究还是没能迈出步子。 既然朱高煦都已经说出了事他背着，那唐璐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是个聪明人，朱高煦和朱允炆都是有着非常身份的人，他们两个之间的争斗自己还是不要随便插手的好。 更何况，现在朱高煦所给出的方案就是非常好的了。 按照朱高煦说的来，二十几天的时间还真的有可能把堤坝给完全建好。 而堤坝一旦建好，苏州的水患也就基本上解决了。 麻袋这玩意儿那个人家还没有几个呢，而且就算普通人家的麻袋不够用，苏州当地的军队中也有着不少呢。 成千上万的麻袋以很快就聚集了起来，泥土全部都装进去，然后被运送到了决堤的，很快就在那里堆积出来一座高墙。 事实证明，朱高煦的点子聪明绝顶，麻袋装入泥土之后的确可以发挥非常好的作用。 朱高煦虽然是长官，但是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在他第一次淌入泥泞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和苏州百姓一起抗洪的准备。 所有人看到自己的最高领导都和他们在一起干活，他们的积极性也被调动了起来，所以今天他们所有人干得都非常赶紧。 在接下来的几天，朱高煦都会来到最前线，亲自上阵。 一时间，朱高煦的声望达到了巅峰，所有的苏州百姓都知道了一个叫做朱高煦的长官。 而另外一个长官，朱允炆这几天却没有了动静，他甚至没有在前线出现过。 不过，朱允炆也没有去找朱高煦的麻烦，没有阻止朱高煦的计划进行。 朱允炆保持沉默，把功劳拱手让给朱高煦，朱高煦自然是乐意看到的。 事实上，朱允炆的确不再准备去打扰朱高煦，但是他也没有准备把这份功劳给拱手让给朱高煦。 他正在筹备一个无比黑暗的计划。 张翼在朱允炆到达苏州的第六天也来到了苏州，而这个时候，苏州百姓在朱高煦的带领下，抗洪任务已经小有成就。 “真的没有想到，这样的事竟然都恰好被朱高煦给撞到了，不禁让我们损失了一大笔钱财，更是给朱高煦做了嫁衣。” 张翼到来之后，向朱允炆详细说明了在昌平县发生的事。 朱允炆听完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拳头握的非常紧。 “昌平县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继续纠结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倒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给做好了。” “珅机营的事，你安排得怎么样了？”朱允炆问到。 “珅机营的基本安排都已经结束，那些知道我们秘密的人也已经基本上除掉。只是还有一人，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我们暂时还插不上手。” “谁？” “秦虎！” “秦虎？” “没错，秦虎当初执行完任务之后，我们本来是要除掉他的，但是他好像察觉到了我们的动机，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户部主事夏原吉把秦虎抓了起来，关在了户部大牢里面。” “户部之中我们的人并不多，而且秦虎承诺，绝对不会泄露当初的秘密，所以我们就让他活到了现在。”张翼解释到。 “秦虎活着始终都是一个威胁，有时间的话就立刻把他除掉，不要留下祸患。” 朱允炆一句话直接审判了秦虎的命运。 “解决了珅机营的事，就来看看现在朱高煦的事吧！让你们刺杀朱高煦，最后竟然失败了，这件事，你们珅机营做的漏洞百出！” “大人，我们也没有想到朱高煦的身手竟然那么好。而且，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人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失手。 “你们因为什么而失手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们接下来准备去除掉朱高煦。” “大人请放心，我们已经在建造堤坝的队伍当中混入了我们的人，等到堤坝即将建造成功的时候，他们就会制造意外，让刚刚建造好的堤坝毁于一旦。” “运来苏州抗洪的材料我们已经做了手脚，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把堤坝被毁一事嫁祸到朱高煦的身上，说他偷工减料。” “大人现在从这件事中脱身而出，完全放权给朱高煦真的是一步妙棋啊！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朱高煦是要掉脑袋的。” 张翼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这一次，一定要让朱高煦彻底消失！” ······ 第43章 欧阳伦的作为 朱允炆和张翼在府衙之中设计着一个可怕的计划，而现在的朱高煦却浑然不知。 他带着全城的百姓干得非常起劲儿，他特别喜欢这种感觉，所有的人都发自内心对他感到钦佩和爱戴。 朱高煦觉得自己愧对这些可爱的百姓真的是一件大罪过。 而随着抗洪事业的进行，唐璐对朱高煦也是更加佩服。 朱允炆这段时间是真的一点也不管朱高煦了，对此朱高煦也感到非常奇怪，他觉得这不是朱允炆的作风。 为此，他还曾经去问了朱允炆。 而朱允炆给出的答案是，朱高煦的方案非常好，而他作为方案的制定者，一定可以把计划执行得非常好。 他还是不要插手了。 朱允炆对朱高煦说了这些话之后，朱允炆甚至还公然宣布，以后抗洪的所有事宜全部都交给朱高煦，以朱高煦为主，他只负责从旁辅助。 对于朱允炆的退让，朱高煦自然不可能完全信任，他还是保留了自己的信任，对朱允炆仍然有着警惕心。 对于这份警惕，朱允炆倒是不以为然，因为他基本上整日都待在房间里面，负责执行阴谋的人又不是他。 他只是一个局外的操盘者。 堤坝一日日地渐渐拔地而起，而朱高煦的危机也在一步步地逼近过来。 ······ 在朱高煦离开之后，秦灵可以说是非常郁闷的那个人。 因为朱高煦特意交托给他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直接关系到皇庄之策的进程。 而且现在的皇庄除了负责庄田以外，已经和金陵当中的许多商人展开了合作，这些合作涉及到了朱元璋非常重视的茶马交易。 其中具体的内容就是皇庄为这些商人的交易提供保障，而他们只需要把进行交易的具体内容把上报给朝廷，然后分出其中的百分之十的利润上缴就可以了。 茶马交易的利润并不低，所以朱高煦一开始提出的百分之二十的利润本身就并不是很多。 而且，用这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得到朝廷的保障，怎么看也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 要知道，一般的商人在进行茶马交易的时候，会被沿路的地方官剥削不少，最后能到他们的手中的利润，甚至不到百分之三四十。 有了皇家做保障之后，这些沿路的官员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更不敢去公然剥削，不然的话，朱元璋查下来是要掉脑袋的。 没有官员的剥削，就算上缴国家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到他们手上的也是百分之八十的利润，要远远超过以前。 所以承宣布政使司在非常短的时间里面就和绝大多数的金陵商人签订了契约，第一批负责茶马交易的商人已经出发了。 夏秋之际，草黄马正肥，不久之后这些出去的商人将会带来膘肥体壮的骏马，有了这些骏马，朱元璋又能提升一下直接军队的战斗力了。 而秦灵郁闷的点也正在这里。 茶马一事本来一直都是他负责联络和商议的，但是在朱高煦走后，一个人却突然冒了出来。 这个人正是和朱高煦一起到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参议欧阳伦。 朱高煦在的时候，欧阳伦的存在感是非常低的，因为皇庄之策朱高煦是最熟悉的人，欧阳伦除了帮朱高煦跑跑腿以外，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 秦灵在承宣布政使司打交道最多的人，也是朱高煦。 至于欧阳伦，他只是知道他是自己的长官而已。 但是在朱高煦走后，秦灵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欧阳伦却突然冒了出来。 欧阳伦冒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手秦灵负责的所有事，而欧阳伦本来就是承宣布政使司的二把手，所以接手这些也是顺理成章的。 秦灵在承宣布政使司中虽然有着不小的声望，但是毕竟没有威胁到秦灵的生命安全，以及职位，他们也没有办法为秦灵发声。 就这样渐渐地，秦灵的一切权利都来到了欧阳伦的手中。 欧阳伦俨然成为了承宣布政使司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 至此，秦灵才知道，这个欧阳伦从来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而是一只隐藏在丛林之中，随时准备扑食的猎豹。 而欧阳伦掌控承宣布政使司大权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让秦灵瞠目结舌。 那就是废除之前和金陵商人签订的协约，重新签订一份新的契约。 新的契约上面明确地写了，之前朝廷拿到的利润实在是太低了，现在决定把利润调整到百分之五十。 除了在利润上面的调整以外，朝廷还把之前的保障给降低了，也就是说，朝廷将会付出更低的成本来获得更大的利益。 欧阳伦公然毁约也就算了，但他竟然发布了如此荒唐的契约，秦灵完全不理解欧阳伦的行为。 不理解欧阳伦的人看了不止秦灵一个，如果任由欧阳伦这么闹下去的话，整个承宣布政使司这么多天可就白白忙活了。 面对秦灵的劝告，欧阳伦根本不理会，甚至利用自己的职权对秦灵进行了恐吓。 欧阳伦的做派很快就遭到了整个京城的商人抵制，因为他们全部都是和承宣布政使司签订契约的。 现在欧阳伦公然反悔，大大地触碰了商人们的利益。 而事实上，触碰商人的利益只是表面的，主要是触碰到了这些商人背后之人的利益。 以前的话，朝廷只要百分之二十，他们还有很多可以分，但现在一下自己就要五十，这实在太可怕了。 承宣布政使司前面很快就被商人给包围住了，整个京城的商人全部联合起来，对承宣布政使司进行了严厉的谴责。 就在这件事闹得越来越大的时候，欧阳伦再次对外宣布了一件重磅消息。 欧阳论说，他所做的所有决定都是承宣布政使大人命令的，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等到布政使大人回来再说。 承宣布政使是谁呀？朱高煦呀！ 此时正在苏州拼力治理洪水的朱高煦躺着中枪啊！ 整个承宣布政使司唯一能够为朱高煦发言的秦灵，现在已经被绑了起来，关押在了司内的大牢里面。 因为这件事牵扯重大，所以很快就捅到了朱元璋那里。 ······ 第44章 蹇义 朱元璋得知这件事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胡闹，皇庄之策本来是一个非常好的计策，如果执行得好，那么是可以真的解决大明的国库紧缺问题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朱元璋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朱高煦去执行。 可是现在怎么说？朱高煦的执行竟然是这样的，这不是纯粹的胡来吗？ 如果是朱高煦一个人胡来也就算来，这件事竟然在金陵引起了如此轩然大波，这么一闹，信誉受到损失的可不就是一个承宣布政使司了。 整个大明都可能因此而受到信誉打击。 当朝廷的公信力降低的时候，也就是整个国家凝聚力降低的时候。 国家凝聚力降低所带来的消极影响，朱元璋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没有想到煦儿竟然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皇庄之策交给他，当真是我看错人了！” 朱元璋对朱高煦就是一顿痛骂，根本就不给朱高煦留一点面子。 “陛下，高煦毕竟还年轻，一时间犯下错误而已，这次也正好给他长一个教训！” 朝堂之上，和朱高煦走得近的臣子为他说话。 “念在他现在正在苏州治理洪水，我先暂时不跟他计较，等到他回来，然后在把这件事清算一下。” “赵勉，这件事就交给你解决了，你出面调解一下。” 赵勉时任户部尚书。 朱元璋直接让六部一把手出面了，可见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是多么恶劣。 赵勉得到朱元璋的命令，不敢有丝毫的停顿，立刻向承宣布政使司赶去，但是在他赶到那里之前，却又一个人先他一步将这件事给解决了。 今天的承宣布政使司外要比百国朝拜的时候还要热闹一些，因为聚集在这里抗议的人可不是只有商人，还有商人的家人、从属，甚至还有一些他们雇来，专门用以煽风点火的人。 这么多人聚集在承宣布政使司前面，早就把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承宣布政使司门口的官兵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商人手心直冒冷汗，他们虽然是官兵，但是禁不住人家人多啊。 他们这些人如果真的和人家起了冲突，商人那一边一人一口吐沫也把他们给淹死了。 所以他们只敢举着手中的兵器，警惕地盯着他们，却不敢有任何其他出格的表现。 就是这样的氛围之下，商人人群之中出现了一个非常怪异的人。 为什么说他怪异呢？ 因为他把自己给捆绑了起来，然后在身后绑了几根带刺的荆条，这些荆条的刺刺入他的后背，斑驳的血落在他的衣服上。 他在人群之中穿行，凡是看到他的人都纷纷让行，没有一个人敢挡他的道。 这个人就这么穿过了水泄不通的人群，然后走到承宣布政使司的门口。 守卫大门的士兵认识面前的这个人，因为这个人也算是他们的领导，只不过是一个很小的领导，和朱高煦他们比起来差了很多。 他走到门口之后，转过身来面向所有的商人，然后缓缓开口道：“我知道此时各位都非常愤怒，但是愤怒也让各位失去了思考的理智。” “既然大家失去了思考的理智，那么我就来告诉你们。我们大明在洪武皇帝的带领下，从来都是一个拥有公信力的国家，试问各位，凡是朝廷答应我们的事，可有失信的？” “你是谁？有何资格站在那里说话？” 这些商人之中，不乏一些有心人，他们的用意就是诋毁承宣布政使司，诋毁朱高煦。 “我叫蹇义，承宣布政使司理问所理问，从六品官员。的确，我的官职的确不高，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有义务站在这里说话。” “我可以向大家承诺，我们之间的契约依旧还是按照以前的执行，不会有一点改变，至于之前传出的修改传闻，都是因为我们司内出现了歹人！” 蹇义的话术的确是非常了得，他说的话虽然不多，但是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商人们心中最在意的点。 当下面对商人的攻势，最重要的就是安抚他们，而安抚他们的最好办法无疑是否认之前更改契约的说法。 否认了这一点后，后面所说的，司内出现歹人，就是对这一点延伸开的展示。 “今天，我在这里负荆请罪，承宣布政使司让大家面临这样的问题，的确是我们的问题。” “所以，在这里除了否认更改契约的传闻以外，我们会在两天之内给大家一个完美的答复，请各位放心！” 蹇义说完这句话，然后让身旁的侍卫把捆绑自己的绳子给斩断。 蹇义把自己的衣服给扯下来，露出了自己被荆条刺的千疮百孔的后背，那一个个的血孔中都流出殷红的鲜血。 蹇义推开面前的大门，径直走向了后院。 秦灵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关到承宣布政使司的大牢里面，他看着四周灰暗的墙壁和面前这个面带讥笑的欧阳伦，心里面只有无限的愤怒。 “欧阳伦，你如此小人行径，等到大人回来，你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秦灵怒斥道。 “哈哈哈哈！你是说朱高煦吗？不好意思，朱高煦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了，如果他不能活着回来，你们承宣布政使司从此将在我的掌控之下。” “就算他有幸活着回来，哦不，他不可能活着回来！所以你就在这里等死吧，你会和你的父亲，一起死！” 欧阳伦留下这样一句话后，仰天大笑离开了牢狱。 而就在欧阳伦离开牢狱之后，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人向他走了过来。 欧阳伦看着这个人心里有些发毛，因为从他的身上，他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 这个人对自己抱着敌意。 “你是谁？”欧阳伦后退一步，和面前之人保持距离。 “蹇义。”蹇义冷冰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用一双充血的眼睛看着欧阳伦。 在和蹇义对视的时候，欧阳伦感觉自己看到的仿佛是一只野兽。 “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的长官！” “长官？在你做出这番事的时候，你就已经不配在承宣布政使司待下去了！” ······ 第45章 解决问题 欧阳伦的身边没有其他人，看着向靠近的蹇义，他的后背冒出了冷汗。 蹇义现在的心情是非常愤怒的，实事求是的说，他恨不得把这个欧阳伦给杀掉。 蹇义在承宣布政使司中一直都是一个老好人的形象，理问这样的一个官职本身也就算是半个闲职，所以他平时和谁都没有任何的矛盾。 或许正是因为他和谁都没有矛盾，所以他们对蹇义都没有什么印象。 朱高煦来到承宣布政使司的时候，他为承宣布政使司带来了一次历史性的变革。 以往的金陵承宣布政使司不像别的地方的布政使司，有着相当重要的职权。 因为金陵是京师，这里有着很多比承宣布政使司级别高很多的地方。 所以承宣布政使司的存在感一直都是非常低的，否则也不会在朱高煦到来之前，连一个正式的长官都没有。 蹇义是司内的老人，所有他看到朱高煦给布政使司带来的变化后，内心是非常高兴的。 他也非常乐意地沉醉在这场变化之中，并为此出一份力。 可是这个欧阳伦，竟然趁着朱高煦离开的时候篡权，让整个承宣布政使司都陷入到了危机当中。 如果这件事继续闹下去的话，朱高煦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了。 不只是朱高煦的心血，还有所有承宣布政使司大小官员的心血。 蹇义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是他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这一次，他站了出来，也成为了救世主。 欧阳伦早就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心，所以在蹇义的步步紧逼下，他摔倒在了地上，然后被蹇义给绑了起来。 把欧阳伦捆起来之后，蹇义询问了他的下落，得知秦灵已经被抓到了狱中，于是就去把秦灵释放出来。 “蹇大人，这份恩情秦灵记在心里，等到大人回来之后，一定向大人为你请功！” 反抗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两个字，要说出来的话谁都可以，但是要真的让人去做的话就很难了。 尤其是第一个站出来反抗的人。 欧阳伦的阴谋一开始秦灵就察觉到了，但是他没有阻止他的勇气，所以才沦落到了入狱的下场。 如果没有蹇义，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承宣布政使司需要你！”蹇义拍了拍秦灵的肩膀道。 秦灵重重地点头，然后就准备带着司内的官员，押着欧阳伦出去。 但是他才刚刚迈出步子，就被蹇义给挡住了。 “承宣布政使司还需要你，所以你留下，这件事由我出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相信我！” 蹇义说完，一只手抓着欧阳伦，大步向承宣布政使司的大门，出现在了门口聚集的商人面前。 此时距离蹇义进入到院子里面不过二十分钟，他们都在等待蹇义再次出现，蹇义也终于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只是他并不是一个人。 “这次出现这样的闹剧，是我们承宣布政使司的问题。但我在这里向大家承诺，之前的契约依旧正常执行，内容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他，欧阳伦，就是此次承宣布政使司出现大闹剧的罪魁祸首，现在我们已经把它给抓了起来，请各位放心吧！” 蹇义向在场的所有人郑重宣布。 看着蹇义郑重的神色，还有那双富有感染力的眸子，在场的商人全部都停止了喧嚣，他们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蹇义。 “既然承宣布政使司的蹇大人都说了，那么我们就再相信你们一次。茶马交易一切照旧进行。” 这些商人也不过是想讨回自己的那部分利益，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平民，虽然背后或多或少有着一些背景，但这些背景再大，也不能和朝廷对着来呀。 万一把朱元璋给惹急了，他们这些人全部都要掉脑袋。 所以既然给了台阶，那他们就顺势让步。 商人们达成一致之后，就开始陆续地离开，也就在商人们开始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到了。 那人驾着车辇穿过商人的人群，如果遇到有人挡路，直接就给蛮横的驱逐，相当的霸道。 车辇停在承宣布政使司的门口，那人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欧阳伦，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蹇义，道一声“拿下”。 跟在他身边的官兵立刻一拥而上，把蹇义给押了起来。 刚刚到来的这个人正是朱元璋派来解决这件事的户部尚书，但是在他到来的时候，他却看到商人已经开始陆续离开了。 经过打听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叫蹇义的人已经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本来听说事情解决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却看到蹇义押着欧阳伦。 赵勉把蹇义给抓起来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因为蹇义让欧阳伦跪在了地上。 欧阳伦是什么人？他可是当朝驸马呀！作为皇室的人竟然当众跪在了地上，这是对皇室的一种极大的侮辱。 而让欧阳伦做这些人的，正是蹇义。 所以赵勉只能是把蹇义给抓了起来。 刚刚秦灵要押着欧阳伦出来的时候，蹇义让秦灵留在院子里面，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他很清楚，让皇室丢了颜面，那他的下场一定会非常狼狈，现在秦灵留下来的用处比他大多了。 所以蹇义把一切的罪责全部都扛在了肩上。 蹇义的挺身而出挽救承宣布政使司于危难之中，但是他自己也因为让欧阳伦颜面大失而关于到了监狱之中。 当然，陪同蹇义一起被关起来的还有欧阳伦，但是两者的待遇上可是就要差上很多了。 不管如何，承宣布政使司的权利在欧阳伦被抓后又落入到了秦灵手中，秦灵立刻将司内的事情按照朱高煦吩咐的开始进行。 在他的带领下，茶马交易一事重新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而在金陵发生的这件事，远在苏州的朱高煦并没有得知任何的消息，在有心人的可以阻拦之下，朱高煦的消息相对闭塞。 “夜色正好，就如这苏州的洪水，说不定月圆的时候，洪水也可以治理好了。”朱高煦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 因为洪水的治理工作已经进行了差不多一半了。 “明天继续努力！” 朱高煦伸了一个懒腰，刚准备躺在床上，却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谁！” ······ 第46章 死亡阴谋 夜色正好，月亮弯弯，清冷的光芒照在朱高煦的脸上，没有太阳光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但是风吹树叶的窸窣声，伴随着清淡的花香在鼻腔之中回荡，灵魂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每次看月亮的时候，朱高煦的思维都会回到曾经自己所在的那个时代。 未来的天空已经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星星了，即便是晴天。 “既然上天让我来到了这个时代，那么一定是让我在这个时代创造一番伟大的事迹，我就且以天命之子自称吧！” 以前梦中才会有的事真的出现在了朱高煦身上，他有这样的想法倒也在情理之中。 “今天不早了，明天还要继续去抗洪前线呢，就先休息吧！” 朱高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就准备躺在床上睡觉，但突然，他的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推动了一下，发出“噔”的一声。 “谁！” 朱高煦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尽管他刚刚已经把佩剑给取了下来。 重新把佩剑握在手中，朱高煦轻轻地向自己的门靠近过去。 直觉告诉他，刚刚那声响声说明外面一定有人。 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陛下，是我！” 就在朱高煦一步步靠近门口时，门外传来了一声非常虚弱的声音。 “韩旭！” 朱高煦认出了韩旭的声音，于是把佩剑收起来，把房门打开。 门外果然是韩旭，只是现在的韩旭趴在地上，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很显然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搏斗。 “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韩旭的狼狈模样，朱高煦心里吃了一惊，赶紧把韩旭给搀扶进屋子里面。 “大人，堤坝有问题！” 朱高煦让韩旭躺在自己的床上，然后用布条先把韩旭仍然在出血的胳膊给绑了起来止血。 “什么堤坝？” “就是大人现在带领工人所建造的堤坝，他有问题，如果大人不及时进行修正的话，一定会酿成大错的！” 直觉告诉朱高煦，韩旭今晚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一定和这件事有关。 “你先冷静一下，然后慢慢讲。” 朱高煦为韩旭倒上一杯热水，让韩旭喝了下去。 韩旭喝了几口热水，然后调整了一下呼吸道：“大人，我今天去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就是我和大人说过的，以前和我父亲一起在珅机营之中的任晗。” “我去见任晗的时候，任晗对我还抱着相当的敌意，但是当我说出我父亲的名字时，任晗却激动起来。” “看到任晗的反应之后，我就知道我赌对了，任晗和我父亲之间的关系果然非同寻常。” “但是遗憾的是，我向他询问我父亲的下落时，他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我父亲究竟去了哪里。” “不管他知不知道我父亲在哪里，总之他见到我还是非常高兴的，他把我留下陪他喝酒，我们饮了几杯后，他问我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我说，大人是我见过的最平易近人的人，明明是大明从二品的高官，而且还是当朝陛下的皇孙，燕王朱棣次子。” “可是大人在面对我们的时候，言语之间从来都是非常随和的，没有一丝盛气凌人的感觉。” “所以我们都非常喜欢跟着大人。” 韩旭由衷地说道。 朱高煦知道，这些都是得益于他与生俱来的思想，他的大脑之中带着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思想，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 除非代入身份的时候，朱高煦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所以一般说话的时候他也喜欢和韩旭秦灵他们开开玩笑。 “总之，我告诉任晗，大人是一个天大的好人。” “任晗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跟我说，既然朱大人是一个好人，那他愿意告诉我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大人的生死。” “什么秘密？”朱高煦心里一惊，什么秘密竟然关系到自己的生死？ “这个秘密就是，朱允炆之所以没有插手到堤坝的修建当中，是因为他早就已经安排了珅机营的人混入工人队伍，然后在建造堤坝的时候动手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朱允炆的安排，在堤坝建成的那一天，也是堤坝倒塌的一天，因为那些珅机营的人偷工减料。” “只要堤坝一倒塌，那么建造堤坝的时间必然超出一个月，到时候，朱允炆就会以自己只是听从大人的计划执行为理由，承担非常小的责任，而大人，则相当于把所有的事给担了下来。” “更可怕的是，如果堤坝倒塌的时候大人刚好在现场的话，万一被其他的堤坝砸中，那朱允炆连解释的理由都剩了！” 韩旭道出了任晗告诉他的这个计划。 朱高煦听完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朱允炆这几天从来没有插手自己建造堤坝是在盘算这样一件事。 的确，朱允炆的阴谋如果成功的话，那朱高煦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但是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苏州万千百姓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堤坝毁于一旦，而且堤坝倒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惨死在这场灾难之中。 朱允炆的这个计划，完全没有把一般百姓的命当作是命啊！ “那你是怎么受伤的？” “任晗告诉我这个阴谋之后，我们两个的谈话不幸被珅机营的其他人听到了，他们找到朱允炆告密，然后朱允炆下令追杀我们。” “珅机营的高手身手毕竟不凡，我们虽然逃跑得快，但是最后还是被他们追上了，经过一场搏杀之后，任晗为了保护我留下来断后，我独自跑了回来！” 韩旭的话里面透露着非常浓郁的悲意。 韩旭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自己小时后熟悉的人，可是才见了一面竟然就天人永隔了。 得知任晗已经离世，朱高煦为他哀悼。 任晗也算是为自己而死的，毕竟他告诉了自己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 “堤坝的事我会亲自去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朱允炆，我会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 第47章 断绝兄弟情 “大人，珅机营背后牵扯众多，我们现在远在苏州，孤立无援，大人万万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不可意气用事。” 韩旭虽然身受重伤，但是还是在担心朱高煦。 朱高煦轻轻应下，然后让韩旭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休息一晚上，他怕韩旭今天离开这里后遇到珅机营的刺杀。 韩旭睡朱高煦的床，他自己第一个不答应，但是在朱高煦的一再要求呀，他还是躺在床上睡了。 韩旭对朱高煦的钦佩又多了几分。 而韩旭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又有另外一个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走进来的人是一个穿着飞鱼服的人，他带着绣着花纹的面罩。 “珅机营的踪迹调查得怎么样？”朱高煦问道。 “如你所说，珅机营的确在苏州频繁出现。” 然后朱高煦又把韩旭刚刚告诉他的事跟面前的锦衣卫说了。 而锦衣卫的回答再次证明了韩旭所说的话，朱允炆真的准备借助堤坝的事对他动手了。 “这些证据你都要保存好，这一次，我们要让他们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朱高煦的眼睛里面露出前所未有的凶光。 “大人放心，珅机营这边，我们会把他盯得死死的！” 锦衣卫说完就退出房间，然后消失在了黑夜中。 朱高煦看了一眼依旧熟睡的韩旭，然后在地上铺了一张毯子就这么睡了。 明天一大早，朱高煦就被韩旭给摇醒了，韩旭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愧疚。 朱高煦摆摆手，说了几句没事，然后让他继续在自己的床上休息后，就离开了。 朱高煦今天要去证明一件事，这件事就是堤坝的事，他要看看朱允炆究竟能把这件事做到什么程度。 早在朱高煦到来之前，苏州的百姓就已经开始自发地劳动，这几天他们的劳动积极性可是非常高的。 因为堤坝现在已经可以抵挡洪水的侵袭，再加上一个个的泥坑被挖出来，苏州陆地上的积水已经非常少了。 抗洪的效益非常显著，再有十天左右的时间，洪水便能够完全解决了。 但是今天，朱高煦却下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摸不到头脑的事。 那就是今天暂停施工。 他们虽然不明所以，但毕竟是朱高煦的命令，他们还是照办了。 所有的百姓离开之后，朱高煦带着几个人修建堤坝的专家向堤坝靠近过去 “把这些堤坝检查一下。”朱高煦淡淡道。 “检查什么？”专家摸不到头脑。 “看看这些堤坝有没有偷工减料。” 得到朱高煦旨意的专家立刻开始了检测，而最后的检测结果果然没有让朱高煦失望。 一整条长达近五十米的堤坝，全部都存在偷工减料的问题。 专家估计，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进行下去，等到堤坝完全建成，也是堤坝倒塌的时候了。 而且因为堤坝建造的时候本身倾泻角度有问题，所以等到堤坝决堤的时候，倒下的方向是倒向里面，而不是倒向河流的。 也就是说，倒下的是站人的地方。 朱高煦倒吸一口凉气，朱允炆当真是狠毒，为了算计自己，竟然如此草菅人命，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然后朱高煦让专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每一个人都非常震惊。 其中有一些人不相信，于是上前来亲自查看，在专家的指导下，他们确信堤坝的确出现了问题。 朱高煦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是冰冷的，他扫视工人们所在的地方。 在这些人里面，绝大多数都是朴素的百姓，他们为了自己的家乡而奋斗在抗洪一线。 但这里面却混入了一些图谋不轨的人，正是这些珅机营的人，把这么多天的心血全部都给摧毁了！ 可朱高煦不知道这么多人里面究竟哪些此时珅机营的人，他没有天眼，所以对此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只是让这一切重新开始。 他让专家把堤坝的现状写成一张报告，然后他去找一个人。 “你们真是一群废物！好好的计划眼看就要完成了，怎么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出现了一个叛徒？” “而且他们只有两个人，你们这么多人，难道就连两个人都杀不了吗？” 朱允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暴跳如雷。 本来最近他的心情是非常好的，但就在刚刚，金陵那边传来消息，说欧阳伦的计划失败了，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叫做蹇义的无名小卒给破坏了。 这件事已经让朱允炆心里郁闷了，但想到，堤坝的事如果成功的话，依旧可以让朱高煦万劫不复，也就看开了。 可就在他刚刚看开的时候，张翼却告诉他，消息泄露了。 张翼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真不知道蓝玉是怎么养了你们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朱允炆现在已经气得有些失去理智了。 他精心筹备许久的计划，竟然接二连三地宣告失败。 就在朱允炆用各种难听的话痛斥面前的几个人时，一个人凑进朱允炆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朱高煦来了，你们先去里面躲着，不要出声。” 朱允炆听说朱高煦来了，赶紧调整自己的状态，他的城府是非常深的，他不能在朱高煦的面前表现出任何的破绽。 很快，朱高煦推门而入，哦不，破门而入。 “煦儿，你怎么来了？前线的事都解决了吗？” 刚刚还暴跳如流的朱允炆，现在脸上已经出现了笑容。 朱允炆脸上虽然是笑容，但是脸色却是通红的，他刚刚应该刚刚怒气冲天。 但朱允炆是怎么样的，朱高煦并不关心。 今天的他没有任何和朱允炆磨叽的心情，因为他觉得，这样一个人根本就不配和自己说话。 无论历史上的建文帝如何的温顺，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朱允炆都是暴虐残忍，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 所以，他懒得和他说话。 在朱高煦的手中拿着几张纸，纸上写的正是堤坝检测的报告，讲述了堤坝中哪些地方被动了手脚。 “你我之间，兄弟之情从此断绝！” 朱高煦说完，把手中的纸甩在了朱允炆脸上。 ······ 第48章 建成堤坝 纸就甩在朱允炆的脸上的，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应该说，朱允炆根本就没有想过，朱高煦竟然敢这样对自己。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朱高煦现在的情绪非常激动，所以他把纸甩在朱允炆脸上后，他自己并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反而是觉得非常痛快。 像朱允炆这样的杀人恶魔，他不需要给他留面子。 看着扬长而去的朱高煦的背影，朱允炆两只眼睛瞪得非常圆，他的手颤抖着，他看了一旁放着的宝剑，猛地拔了出来。 但也就只是拔了出来，朱高煦的功夫可不是他这个一窍不通的人能够对付的，所以，他还得忍，知道朱高煦离开自己的住处。 “朱高煦！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 朱高煦和朱允炆之间的争斗，毕竟是皇室间的丑事，所以朱高熙并没有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堤坝的确是出现了问题，需要全部推倒来重新建造，这样一来一回又是一项非常巨大的工程。 最主要的是，朱高煦现在只剩下最后十二天的时间，他需要在十二天的时间里面把这些堤坝给重新建造好。 目前对朱高煦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涨潮已经落了下去，洪水比之前段时间落下去很多，如果现在赶工，说不定还能够完成。 可是朱高煦除了建造堤坝的难题之外，还面临着另外一个难题。 那就是这些工人之中混着的珅机营的人。 只要这些人还在，那么堤坝就永远不可能建成。 在朱高煦察觉到珅机营存在的时候，在苏州的锦衣卫就已经开始了他们的监事工作，所以这段时间他们也搜集了不少的有利信息。 朱高煦联络到他们，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面列举了近十个人的详细信息和长相。 他们就是混在工人中的珅机营人。 有着锦衣卫给的消息，朱高煦想要珅机营的人给除掉实在是太简单了，但是他除掉了这些珅机营，还会有其他的人加入进来。 朱高煦现在时间紧迫，可不能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就在此时，韩旭的一句话点醒了朱高煦。 在和朱允炆的博弈当中，朱高煦的手段都是趋向于阳谋的，或者说，一般都是朱允炆出招，他负责拆招。 他还从来没有主动出招过。 朱高煦不是不用阴招，只是他还没有往这边想过。 但现在已经到了非常时刻，也该是他用阴招的时候了。 朱允炆被朱高煦用纸甩脸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家里面再也没有出过门，他不出门，朱高煦到倒是也乐得清静。 反正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朱允炆。 朱高熙的这个阴招如果实施的话，是需要去和朱允炆见面的，朱高煦不想去，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肖志的头上。 和韩旭比起来，肖志的脑袋要更加活络一些，这件事让肖志来做，最为稳妥。 朱允炆一听是朱高煦的使者，二话不说，直接就给赶走了，对于这一种情况，肖志也是早早的就有预判。 所以他让人帮忙向朱允炆带了一句话，听到这句话后，朱允炆乖乖地就出来见肖志了。 “大人是聪明人，所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大人希望你把工人中的珅机营全部撤走，不要再以任何方式干扰堤坝的建造。” “否则的话，这封信就会出现在陛下的面前！” 肖志把手中的信封举起来给朱允炆看。 朱允炆之所以乖乖地出来见肖志，也正是因为这封信。 肖志让人给朱允炆带话说，他的手里有蓝玉和朱允炆之间来往的信件，而这些信件好巧不巧地刚刚好就是关于珅机营的。 关于珅机营的内容在朱允炆看来都是禁区，绝对不能泄露。 所以听到肖志的话，他只能是见一见他。 “你的手中怎么会有这封信？”朱允炆脸色难看。 “我们大人手眼通天，你的阴谋诡计全部都在他的法眼之中。所以你还是不要耍这些小花招了，只要你答应不会干扰堤坝的修建，让堤坝按时完成，这封信，我会当着你的面把这封信摧毁。” 肖志说完，还把这封信在朱允炆的面前晃了晃。 “我现在手里拿着的只是一件备份，如果你觉得把我手中的信夺走就没事的话，那你可能想太多了！”肖志得意地道。 朱允炆的额头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此时他的心中非常紧张。 肖志没有给他看信的内容，但是他却是说出了自己和蓝玉之间来信的内容，正是关于珅机营的。 事实上，肖志手中的信里面根本就是随便塞了一张纸，从一开始，这张纸就没有准备打开。 从珅机营和朱允炆、蓝玉之间的关系来看，两人之间必然有着相似的书信往来。 所以朱高煦的阴谋本就是一场豪赌，他赌朱允炆不敢和他赌这封信的真假。 因为就算这封信是假的，堤坝没有建成，朱高煦也不过是被朱元璋责骂几句。 但如果这封信是真的，他朱允炆可不就是被责骂这么简单了，他和蓝玉两个人都是要掉脑袋的。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干扰堤坝的修建，等到堤坝建成之后，信封必须当着我的面拆开并销毁！”朱允炆道。 “合作愉快！”得到朱允炆的回复，肖志笑道。 肖志完美地完成了朱高煦交付的任务，朱允炆把珅机营中的人全部都撤走，甚至还送来了一批物资，算是对朱高煦的帮助。 “看来朱允炆是真的怕这件事泄露啊！” 朱高煦冷笑，这样的话，朱允炆也算是有把柄握在他的手中了。 没有朱高煦的干扰，即便把以前的堤坝给推倒，重新建造，那速度也是非常快的。 这一次，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堤坝便出现在了所有苏州人民的面前。 而心中急切的朱允炆也在堤坝建好的同时，来见朱高煦了。 ······ 第49章 蓝玉危机 朱高煦和朱允炆之间已经完全决裂，两人谁先见谁便是谁先对另一个人的妥协，或者说是认输。 显然，在这一次的交锋中，朱高煦完美地胜出了。 “煦儿，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堤坝给重新建好了，这速度也实在是惊人。煦儿当真是天纵奇才啊！” 朱允炆见了朱高煦就是一顿狠夸，说得朱高煦都感到肉麻。 “说明一下，你和我之间的兄弟之情已经断绝，你不配再叫我！” 自从那天之后，朱高煦就没有准备再给朱允炆留面子，两人已经是彻底的恩断义绝。 “我这次来，只是想拿回你答应给我的东西，东西拿到之后，我自然会离开！”朱高煦不给他面子，朱允炆的语气也变得冰冷。 “肖志，把信给他！”朱高煦说完，转身离开。 肖志从身上摸出来两个信封，然后放到朱允炆的手上。 朱允炆怀着激动的心情拿过信封，但是信封拆开之后，他整个人都惊呆了，因为信封里面放着的纸上，根本就一个字也没有，是一张白纸。 “是不是给错我信封了？”朱允炆赶紧问。 “就是那两个信封啊，大人好好看吧！”肖志摇摇手，跟着朱高煦离开了。 此时，朱高煦终于反应过来，他被骗了。 朱高煦根本就没有他和蓝玉之间来往的信件，他拿着的信封里面装的一直都是白纸。 就说呢，他和蓝玉之间的来信看完之后都会立刻销毁的，怎么会被朱高煦给得到。 但是朱允炆反应过来的已经太迟了，因为朱高煦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一个月的时间，苏州洪水被完全治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 新建成的堤坝比之以前的堤坝要坚固很多，因为朱高煦在里面添加了一种技术，叫做钢筋混凝土。 朱高煦的虽然水平有限，但是建造一个堤坝却是足够了。 而对于朱高煦来说，这次苏州之行对他最大的好处并不在于完成了任务。 因为这次的任务本来就是因为那个风水先生的一番胡话，然后把他搞到这里来了，算是一件节外生枝的事。 朱高煦最大的收获，是他的好名声。 昌平县的时候朱高煦对付了县令霍略，让他向昌平县的所有难民发放钱粮，那是朱高煦名声的起始。 而在苏州之中，朱高煦的声望达到了顶点。 他和所有的难民一起共患难的场景，被所有的苏州百姓全部都铭记在了心中，并且争相传颂，要不了多久，整个江南都会知道，大明有个好官叫做朱高煦了。 解决完这些时候，朱高煦也该离开苏州。 不过，在离开苏州之前，朱高煦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做，他把目光落在了苏州府衙之上，然后走了进去。 ······ 朱高煦启程向金陵前进的时候，洪水被完美地治理的消息就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面。 事实上，这一个月，朱元璋也一直都在等待着朱高煦和朱允炆的消息。 因为他听从了风水先生的话，把朱标的病和苏州洪水连接到了一起。 等到洪水治理好的时候，也就是朱标康复的时候。 所以苏州消息传来之后，朱元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朱标。 现实非常残酷，他向朱元璋证明了，风水先生所说的话，不过只是一个谎言而已，朱标的病根本就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看上去非常疲惫，他的眼睛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睁开过了。 看到朱标依旧如此后，朱元璋大发雷霆，此刻他醒悟过来，什么所谓的风水先生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了。 这段时间那风水先生应该享够福了吧？既然享够了福，那么，就去死吧！ 震怒的朱元璋立刻让人把风水先生给带了上来。 谎言被拆穿的风水先生非常惊恐，他曾经想过要逃跑，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所以只能是被朱元璋给抓到这里。 “赵四！你可知道你犯了欺君之罪！” 赵四就是风水先生的名字。 “陛下，罪臣该死！”赵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的话了。 “既然该死，那么你就去死吧！” 朱元璋立刻下令，将赵四带下去斩首。 但就在侍卫拖着赵四就要拉出去的时候，一个人求见朱元璋，这个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蒋瓛可是朱元璋的近臣，深得朱元璋的信任。 “陛下，臣有事要奏！” “何事？” “这是臣率众锦衣卫搜集来的凉国公蓝玉和赵四之间交易的证据，赵四妖言蒙蔽陛下，实际上是蓝玉的指示。” “臣认为，蓝玉有谋反嫌疑！” 蒋瓛语出惊人，而他现在的话让朱元璋想起了之前朱高煦对他说的话，梦中仙人曾经对朱高煦说过，蓝玉是要谋反的。 “呈上来我看看！” 朱元璋把蒋瓛手中的一叠奏折拿过来，然后打开一个个浏览过去，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上面详细地记录了蓝玉和风水先生之间的各种交易，风水先生得到朱元璋的信任，然后利用这份信任来诋毁其他对蓝玉有敌意的朝臣。 就比如此次朱高煦和朱允炆去苏州，其实就是蓝玉搞的鬼。 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朱允炆并没有占据上风，反而是给朱高煦做了嫁衣。 证据是非常详细的，只要朱元璋想，他可以立刻凭着这些奏折，把蓝玉抓过来，并且立刻斩首示众。 可若他不想的话，那这件事也就如此做罢了。 显然，现在朱元璋自己的想法更加趋向于后者，因为他看完这封奏折并没有表现出往常应该有的激动。 朱元璋此时的心中一直都在顾虑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朱标。 朱标和蓝玉的关系非常不错，前段时间他想要对付蓝玉的时候，也是朱标为蓝玉说话，他才选择作罢。 现在朱标病重，他担心因为自己对蓝玉的处置，而加重朱标的伤势。 “朕今日乏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朱元璋摆摆手，就准备了解此事。 但他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一个嘹亮的声音。 “皇爷爷，煦儿也有事要奏！” ······ 第50章 除掉蓝玉 叫朱元璋皇爷爷，名字里面又有个煦字的，也就只有朱高煦一个人。 此时出现在门外的人，也正是朱高煦。 只不过，这次出现的并不是只有朱高煦一个人，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朱元璋贵为皇帝，自然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所以朱高煦走到门口，让身后的几人留在门口，然后自己独自进入到奉先殿中。 “煦儿已经回来了？” 朱元璋看到进入大殿的朱高煦，略微有些惊讶，朱高煦回来的要比自己想象中的快一些。 “煦儿有事想要跟皇爷爷说！” 朱高煦的气息有些喘，看得出来，他为了赶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皇宫。 蒋瓛看到朱高煦进来后，向朱高煦看去，朱高煦也看向蒋瓛，两人对视，朱高煦向蒋瓛点了点头。 “何事啊？” “是关于凉国公蓝玉的，我已经掌握了凉国公蓝玉谋反的证据！” 朱高煦语毕，朱元璋皱眉，然后看了一眼蒋瓛。 “你说。” “皇爷爷，此次我去江南苏州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刺杀，不过皇爷爷不用担心，那些刺杀我的人并没有打过我和我的侍卫，反而是被我们从他们的身上取到了关键信物。” “这块布帛上面，写着珅机二字。” 朱高煦说着，把当初从珅机营刺客身上扯下来的布帛交给朱元璋。 “神机营？神机营是朕亲自掌控的，除了我特别授权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调动。但是我最近并没有向任何人授权啊？” 朱元璋还以为是他手下的神机营。 “这块布帛，和神机营用的完全不同啊？”朱元璋一眼就看出来不一样。 “皇爷爷，这的确不是神机营的布帛，而是珅机营的，王字旁一个申请的申，珅机营，他在设计这块布帛的时候，字是经过专业设计的，和神机营高度相似，颇具迷惑性。” 经朱高煦这么一提醒，朱元璋也明白过来。 “这珅机营是个什么组织？” “珅机营能做的事可是多了，他是一个秘密组织，可以帮助他背后的主人清扫政坛上的敌人，或者是陷害别人。甚至在危急的时刻，他们能够拿出军队来！” 朱高煦的这番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珅机营能够做到的，也的确就有这么多。 “军队？珅机营什么来头，竟有如此手段！” “珅机营的背后主人，正是当今大明拥有滔天权势，甚至数次视皇爷爷的话于未闻的凉国公，蓝玉！” 朱高煦的这番铺垫是非常到位了，珅机营的功能已经严重触犯到了朱元璋的底线。 这是朱高煦和蒋瓛事先商量好的，蒋瓛拿出的蓝玉和风水先生的来往证据，只是一道开胃菜，借此来看一看朱元璋的态度。 而朱高煦说出的这些，才是重磅的消息。 朱元璋听到蓝玉之后，怒气出现在脸上，丝毫不加掩饰。 但是朱元璋也没有只是凭借朱高煦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他继续问道：“空口无凭，你说蓝玉是珅机营的幕后指使者，需要拿出证据。” “皇爷爷，煦儿今天既然敢来见您，就是有十足的把握，在奉先殿外面，有我带来的证人，请皇爷爷宣他们进殿。” “宣！” 随着朱元璋的一声令下，跟随朱高煦一起来的几个人走了进来。 “请容我向皇爷爷介绍一下他们几人，这位叫做韩琦，曾任监察御史，是珅机营以前的成员。这位叫做秦虎，曾经在承宣布政使司中任职，也是珅机营以前的成员。” “这位是户部主事夏原吉，这位是苏州知府，唐璐！” 朱高煦向朱元璋挨个介绍了在场的几人，然后继续道：“秦虎和韩琦以前都是珅机营的成员，也是接近珅机营核心的成员，有他们的证词，想必足够定下蓝玉的罪行！” 朱高煦从苏州返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夏原吉，然后从户部的大牢中救出了秦虎，而让朱高煦感到意外的是，韩旭的父亲韩琦竟然也在户部的大牢之中。 夏原吉把他们两个都保护了起来。 得知朱高煦揭发蓝玉之后，秦虎、韩琦和夏原吉三人都自发地前来作证，而唐璐则是朱高煦在苏州的时候就拉拢到的。 唐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一个知府卷入朝廷斗争不好，但是他非常敬重朱高煦的人品，所以愿意出这一次面。 “说说看！”朱元璋道。 接下来，秦虎和韩琦就把以前在珅机营的时候做的事都说了出来，这一切是都得到珅机营主人，蓝玉的指示。 一条条的罪行被二人给揭发了出来，更让朱元璋感到惊讶的，是他们所说出的最后一点，也是关乎到整个珅机营的最大秘密。 那就是蓝玉在暗中筹备了一支由北元人组建的军队，这支军队每天都在暗中操练，并且装备精良。 至于这支军队是用来做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所有人又都知道。 秘密训练这样的军队，除了谋反还能干什么？ 这一次，朱元璋是真的震怒了，蓝玉谋反的证据和动机就在自己面前摆着，如果现在还顾及朱标，难道还要等到蓝玉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大胆蓝玉，竟然暗中筹备军队，蓄意谋反！蒋瓛，我令你立刻带人去凉国公府去抓人，把蓝玉给我抓回来！” 朱元璋震怒，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把蓝玉抓回来抽筋扒皮。 以前的朱元璋曾经杀了不少人，比如胡惟庸一案，李善长、涂节、陈宁等人全部死在他的手下。 那个时候他给他们定下的罪名就是“谋不轨”。 而他们究竟有没有谋不轨，就只有朱元璋知道了。 可这次的蓝玉谋反，却是有真真正正的证据摆在面前的，即便是朱元璋不想去作为，现在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臣领旨！”蒋瓛应下，但是却没有动，因为他在等另外一个人说话。 “皇爷爷不要着急，如果我们现在就出兵的话，容易打草惊蛇。我在来的时候，已经准备了一支奇兵前往凉国公府。” “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蓝玉就会被带来了。” ······ 第51章 朱棣驾到 朱高煦今天来见朱元璋可真的是做了十足的准备，一切他能够想到的手段全部都拿了出来。 朱允炆和蓝玉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朱高煦恨之入骨，他恨不得尽早地把他们给除掉。 所以这一次联合蒋瓛展开的行动，就是蓝玉和朱允炆的最终死亡序曲。 “你难道还有什么安排？” 朱元璋听到朱高煦的话，好奇地问道。 正如朱高煦所说，如果朱元璋出兵去抓捕蓝玉的话，那么一定会打草惊蛇，蓝玉被惊动，珅机营自然不能闲着。 要知道，珅机营可是有着军队的，蓝玉不可能死到临头，还坐以待毙的。 “皇爷爷只管等着，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朱高煦神秘一笑。 ······ 凉国公府上，蓝玉和朱允炆正在一个暗室之中，两人的表情现在都无比的严肃，气氛非常压抑。 “江南水患被治理，但是皇太子的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陛下一定会怪罪赵四，而蒋瓛他们应该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蓝玉和蒋瓛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也是为什么蒋瓛总是在对付蓝玉这件事上表现得非常积极的原因。 “蓝将军和风水先生的关系撇清了吗？” 蓝玉是朱允炆的左膀右臂，是自己非常强大的助力，所以除了蓝玉自己以外，他是最不希望蓝玉出事的人。 “这件事就算我撇清也无济于事了，蒋瓛的锦衣卫既然一直盯着珅机营，那么这些事他应该已经收集到了不少的线索。” “说到珅机营，我觉得蓝将军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并不是风水先生，而是珅机营！” 朱允炆郑重道。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蓝将军，既然锦衣卫已经知道了珅机营的存在，那么他们在这方面的调查必定不会松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谁能够保证他们的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 经过朱允炆这么一说，蓝玉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参与当初之事的韩琦和秦虎还活着，只是他们全部都关在户部大牢里面，还有那个夏原吉，我现在就派人把他们给除掉！” 越是想，蓝玉心中的恐惧感就越强，他仿佛看到一把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果知道这条路是一条不归路，他宁愿放弃自己半生的荣华富贵，一世成名。 “现在除掉他们已经无济于事，反而会打草惊蛇，蓝将军，我们还是另寻出路吧！”朱允炆要比蓝玉清醒一些。 听到朱允炆的话，蓝玉虎躯一震，他感觉自己全身非常疲软，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殿下，如果我没能熬过这一劫，未来可就是你一个人了。” “皇太子已经病重，如果他不能痊愈的话，太子的位置必然空下，到时候皇宫之中将会掀起一场专属于太子之位的争夺。” “无论如何，殿下一定要在这场争斗中拼尽全力，只要殿下成为太子，并且最后登临大统，那么整个大明将再也没有人能够和您抗衡。您便是大明的天！” 蓝玉一番语重心长，就好像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一样。 朱允炆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头。 而在朱允炆和蓝玉秘密会谈的时候，四个人已经站在了蓝玉府的门口，他们为首的一人手中拿着一块令牌。 这块令牌是身份的象征，象征着他燕王的身份。 没错，站在蓝玉府前的人正是燕王朱棣。 朱高煦在回京的时候就已经秘密联络了朱棣，他知道珅机营之中的军队必然会在禁军逮捕蓝玉的时候出动，所以他便让朱棣提前来到了京城。 朱棣来京城的任务非常简单，那就是趁蓝玉不备，直接将蓝玉擒拿。 这样朱棣参与到蓝玉谋反的事中，就可以在朱元璋面前增加不少的印象分。 除掉蓝玉之后，朱高煦就必须把目光往太子的位置上多放一放，他要让朱棣得到朱元璋更多的信任，这样才能够最终胜出。 拿着燕王的令牌侍卫根本不敢阻拦，朱棣就这么带着自己的几个将军进入到蓝玉府中。 进入到蓝玉府中，就不是只有一些普通的侍卫了。 蓝玉身边的大将也是有不少的，蓝玉的表弟蓝卓在得知朱棣进来之后，便出来见朱棣。 “燕王大驾光临，恕未远迎，实在是抱歉。”蓝卓不知道朱棣此来的用意，所以小心翼翼地道。 “我此来是想要见一见凉国公，不知道凉国公可在否？” 朱棣直接开门见山地道。 “将军他······” “原来是燕王驾到，我刚刚在后庭休息，燕王到来也不提前说上一声，好让我亲自迎接啊！” 蓝卓还准备帮蓝玉搪塞一句，蓝玉已经得到朱棣到来的消息，出来了。 当然，朱允炆现在已经藏了起来，他来到蓝玉府上可不能让朱元璋给知道。 朱元璋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子嗣和朝中大臣勾结在一起了。 “哈哈哈，此番来见凉国公，可不就是想打你个措手不及嘛！怎么还能够提前通知你呢？” 朱棣说话要比朱高煦爽快很多了，一见面这敌意便毫不保留地涌现出来。 听到朱棣的话后，蓝玉的脚步一下停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凝固。 “燕王此话何意？”蓝玉的话变得冰冷。 “凉国公蓝玉，秘密组建非法组织珅机营蓄意谋反，陛下命我前来抓你，乖乖束手就擒吧！” 朱棣说完，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直接就向蓝玉扑了过去。 朱棣从小就在沙场之上历练，多年的积淀这才有了燕王的赫赫威名，但蓝玉毕竟也是攻灭北元的大将，两人的身手都颇为不凡，两人的碰撞观赏性非常高。 但朱棣毕竟是有备而来，蓝玉虽然有所警惕，可双拳难敌四手。 跟在朱棣身后的三人从旁协助朱棣，顷刻间就将蓝玉打得落入下风。 蓝卓自己功夫不佳，只能沦为末流，三两下就被放倒在地上。 “今天，你逃不了！” 朱棣的剑就指在蓝玉的喉咙位置。 第52章 蓝玉落幕 在四人的围攻下，蓝玉终究还是没能挡住，他的军事才能固然非常强大，他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取得战争的胜利。 但是只以自己的双手，却还是难以挡得住四名高手的进攻。 朱棣的剑落在蓝玉的脖子上，蓝玉无法抵抗，只能是任由剩下的几个人把他给绑了起来。 “我知道你这王府中还有很多的高手，他们现在就潜伏在暗处。可惜，你现在已经落在了我的手中，他们也不敢做些什么。” 朱棣得意地道。 在他话音刚落下后，四面八方立刻窜出来一群人，这些人很多都是王府的侍卫，但还有一部分，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 衣服上面绣着珅机两个字。 “你们的主子就在我的手上，我看谁敢乱来！” 朱棣把剑抵在蓝玉的脖子上，府中的侍卫虽然把他们几个包围了起来，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乱来。 就这样，朱棣四个人安全地离开了凉国公府。 躲在暗处的朱允炆目睹了这一切，他知道蓝玉的末日到来了，他最艰难的时间也要到来了。 ······ “燕王朱棣求见！” 朱元璋他们大概等待了十分钟的时间，朱棣如约到来。 “蓝玉带来了吗？” 朱元璋问朱棣。 “逆臣蓝玉就在殿外等待，父皇随时可以宣见！” “宣罪臣蓝玉！” 从朱元璋的声音能够听出来，他的情绪已经濒临一个爆发的极点。 本来朱元璋知道朱标的病并没有好转后，心情就不太好，关于风水先生的事，他实在是身心疲惫，准备草草了事。 但是谁知道，一个风水先生竟然扯出来一个蓝玉，然后蓝玉的背后又出现了一个珅机营。 珅机营这样的谋大逆的组织都出现了，那就不是朱元璋能够放任不管的了。 蓝玉被人押着进入到大殿中，然后朝着朱元璋跪了下去。 “蓝玉，你可知罪！”朱元璋问道。 “罪臣知罪，但求一死！” 蓝玉知道自己今天已经在劫难逃，珅机营的事情只要泄露出去，那就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更何况他犯下的罪孽并不是只有这一个。 “把你知道的关于珅机营的消息告诉朕！” “珅机营是臣一手创建的秘密组织，主要用于清扫臣在政治斗争中遇到的敌人。” “朕听说，除了这些之外，你的珅机营还有自己的军队？” “军队算不上，只是一些经过训练的人而已。” 很显然，蓝玉并没有准备说实话，他现在说的，只是珅机营的冰山一角而已。 “你可知道，你创建珅机营已经是触犯大明法律，谋大逆！” 朱元璋厉声呵斥蓝玉，他对蓝玉一直以来屡次手下留情，不为别的，因为他和朱标走得近，还因为他是常遇春的妻弟。 常遇春是朱元璋非常喜欢的将领，可是常遇春却英年早逝，在常遇春死后，朱元璋就一直对蓝玉多加偏爱。 可是蓝玉怎么做的呢？ 朱元璋多次警戒蓝玉，可是蓝玉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厉，直至变成现在这番模样。 “臣知罪，现在只求一死！” 蓝玉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蓝玉，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准备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吗？欺君罔上，当诛九族！” 对珅机营和蓝玉的了解比较多的，应该就是朱高煦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蓝玉看都不看朱高煦。 “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我便提醒提醒你！” “珅机营在苏州多次现身，并且破坏堤坝的修建，这一切都是你和朱允炆的阴谋。珅机营应该也有朱允炆的一部分吧？怎么，你准备把所有的罪行都承担下来？你以为你的三言两语就可以蒙蔽真相吗？” 今天是蓝玉的末日，但朱高煦还想让这一天变成朱允炆的末日。 哪怕他知道希望渺茫。 从朱高煦的口中听到朱允炆三个字后，朱元璋的情绪立刻发生了变化，他看向朱高煦的眼神变了，如果要描述的话，那就是凶光。 朱高煦感觉到这束目光后，赶紧低下脑袋，不敢再说任何一句话。 “哼！你休要在那里没有证据的血口喷人，一人做事一人当，珅机营的确是我创建的，阴谋诡计也是我的。臣认罪，现在只求一死！” 蓝玉把所有的罪责都承担了下来，把朱允炆给撇了个一干二净。 事实和朱高煦想象的一模一样，他这次注定只能除掉一个蓝玉，还没有办法铲除朱允炆。 从朱元璋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起码到现在为止，在朱元璋心里，朱高煦还是没有办法和朱允炆相提并论的。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朱允炆他爹是朱标。 朱高煦提到朱允炆参与珅机营，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扳倒朱允炆，以朱元璋的聪明，立刻就察觉到了其中的阴谋。 他可是见不得兄弟之间互相争斗的，所以眼神立刻就变了。 朱高煦对这一切都有着非常清楚的认知，所以在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后，立刻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最后审判的结果，蓝玉认罪伏法，承担下了一切的罪责，朱元璋对蓝玉宣布的罪行是，诛灭三族。 虽然不是诛灭九族，但是三族已经是非常可怕了，像蓝玉这样的大家族，夷灭三族那可是一次大屠杀。 朱元璋对蓝玉的宣判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明，所有人都知道，威风一世的凉国公蓝玉完了，曾经毁灭北元的一代名将，即将走向陨落。 行刑场上，朱元璋亲自负责执行，这也算是对蓝玉一生奉献的最后报答吧。 随着斩首令牌摔在地上响起“噔噔”的声音，刽子手将的砍刀斩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整片大地。 在这里，葬下了蓝玉三族，蓝玉也就此退出了历史长河。 朱允炆也在现场，他看着陪伴自己许久的蓝玉被斩杀，心里面非常不甘心。 蓝玉的死对他来说是一次非常重大的打击，无论是蓝玉还是珅机营，都是朱允炆非常重要的手段。 而在蓝玉行刑的时候，金陵青浮乡中却聚集这一群人。 这些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衣服上面都绣着珅机两个字。 “反了！” ······ 第53章 黄雀在后 低沉的破空声在昏暗的水洞内并不明显，只见对面数道人影晃动，守卫的喽啰连吭都没吭便翻身栽倒。 朱高熙朝前挥手，两边立刻窜出二十余人上前查探。 “殿下，全部毙命！” 得到确切的消息，朱高熙这才起身从黑暗中走出，来到火光下，看着十几具尸体，他抿了抿嘴唇。 “你们几个，把他们的衣服换上！” 几个卫兵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不敢忤逆朱高熙的意思，乖乖换上了喽啰的鱼皮坎肩。 随后，朱高熙又仔仔细细在周围转了一圈。 这是一处碎石和泥沙堆积的浅滩。 周围遍布钟乳石，地形虽然复杂，但空间极为宽阔。 就算再来一千人也容得下。 “李二虎，你带五十人埋伏在那边的钟乳石后面、宋大肚子，你带七十人藏在那个河湾里、赵闯，你带……” 一通布置之后，五百多人全都有了藏身之所。 朱高熙自己则跟是个火枪队一起，穿上了鱼皮坎肩，留在浅滩上。 为了不让敌人察觉，他还特意调弱了灯火。 至于那十几具尸体，全都被扔进了周围钟乳石的缝隙之中。 水洞中甚是阴寒。 即便聚在火堆旁，仍然抵挡不住入骨的湿寒。 就在朱高熙即将忍不住想要披件大氅取暖之际，前方的水道里突然亮起了一束火光。 来人了！ 众人瞬间抖擞精神。 不多时，水面传来竹篙划动的声音，三条竹筏漂流而来。 “许奎，大当家的来了！” 竹筏还没靠近，上面便有人高声喝喊。 在这幽深的水洞之中，立刻引起阵阵回音。 “呦！大当家的今天还有空过来啊！前边的官军都解决了吗？” 朱高熙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故意压低了头上的斗笠，捏着鼻子说完，还不忘打了个喷嚏。 “弟兄们辛苦了！前面没什么事，我就怕你们受了风寒，特意送点酒来！” 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中气十足。 一听就让人感觉身手不凡。 “多谢大当家的！快，拿酒！” 朱高熙推了一把身前的火枪队员，要论演技，后者还真跟他没法比。 木讷地上前，吭哧了半天居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把朱高熙气得真想上前给他一脚。 这不是擎等着坏事嘛！ 果不其然，见那火枪队员并不怎么积极，竹筏上的人明显警惕了起来。 那中气十足的汉子立刻摆手，示意手下人停住了竹筏。 “许奎，你特么把灯火调亮点，要不我们怎么靠岸！” 要是按他说的做，准保露馅。 朱高熙斗笠下的双眼滴流乱转，心念电转却想不出半点主意。 怎么办？！ “许奎，大当家的说话，你特娘的听见没有！快点！” 竹筏上的人再次催促。 “好嘞！这不是向多留点东西取暖嘛！我这就弄！” 无奈之下，朱高熙只好拿起手边的油布，向挂在钟乳石上的灯火走去。 眼看着火光越来越亮，众人的面目也愈发清晰，朱高熙知道，再不动手可就没有机会了！ “动手！”{ 火苗突然暴涨的刹那，他同时高喊一声。 刷刷刷！ 四面八方的角落里，顿时窜出数百道人影，各拿弓弩，对准了逆流而来的三艘竹筏！ “大当家的，不好！是官军，你快撤！我断后！” 不得不说，竹筏上匪徒反应还真快。 在朱高熙下令的一瞬间，他们便已经撑起了竹篙！ 然而，他们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弓弩。 “我劝你们最好放下武器投降，否则这里就是诸位的黄泉路了！” 朱高熙摘下斗笠，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借着昏暗的火光，他极目远眺，想要在竹筏上找出那所谓大当家的身影。 “不错！能找到这条水道，张某佩服！敢问阁下可是燕王朱棣世子朱高熙？” 出乎朱高熙的意料，对方居然直接点破了他的身份。 但转念一想，他随即释然。 如果昨日横江劫道的就是这伙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足为奇。 “嗯，是我！昨日可是大当家的想要与我在江上一晤？” 越过众人，朱高熙迎上了对方的目光。 四目相对，双方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朱高熙没有想到，对方的年纪居然与自己差不多，只是个头高了一点。 而那大当家的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未能与殿下一见，张某倍感遗憾！只是没想到殿下竟是睚眦必报之人，甚至为了我敢违抗圣意！” 对方语不惊人死不休。 仿佛是为了故意刺激朱高熙，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越来越多！ 而且，面对数百支强弓劲弩，他却浑然不惧。 仅是这份胆魄，世间便少有人及！ “有缘千里来相会，阁下不必遗憾，昨日走得匆忙，我今天这不是主动登门拜访来了嘛！” 论起文韬武略，朱高熙还真不敢自夸。 可要是说到阴阳怪气，放眼天下，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连堂堂的梁国公蓝玉在这方面都要甘拜下风，更何况是一个区区匪首！ 果然，对方也没想到朱高熙居然如此伶牙俐齿，一时气结，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阁下，识时务者为俊杰，看看这阵势，你觉得能走得了吗？何不上岸与高熙把酒言欢？” 见对方没有轻举妄动，朱高熙也不想将其乱箭射死。 究竟是谁给这伙水匪透露的消息，他还得从对方口中得知。 “好！殿下诚意满满，张某岂敢违……抗！” 话音落下，朱高熙突然感觉眼前人影一闪，快如闪电！ 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经顶在了哽嗓咽喉！ “殿下，此地阴寒潮湿，不如随张某到聚义厅一叙，如何？” 一张刀削斧砍的冷峻笑脸，朱高熙终于看清了对手的面容。 “殿下！” “奸贼，快放开皇孙殿下！” ……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将大当家团团围住。 然而却为时已晚。 谁都没有想到，小小的水寨居然藏龙卧虎，还有此等武艺高强之辈。 就在所有人以为朱高熙在劫难逃之际，前一秒还志在必得的大当家突然神色一凝，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支造型精美的镶金手铳正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大当家的，我觉得还是这里更适合聊天！” 朱高熙微微一下！ …… 第54章 冰山美人 “相信我，这东西绝对比你的刀快！而且我保证它会在顷刻间轰碎你的心脏！” 朱高熙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丝毫没有因为顶在脖子上的匕首产生任何的慌乱。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火枪队副队长杨见长立刻从腰间掏出配备的手铳，瞄准一块钟乳石扣动了扳机！ 啪！ 平滑的钟乳石应声而断！ 幽深的水洞中，顿时响起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尤其是还在竹筏上的十几个水匪，他们哪见过这等神兵利器！ 一想到这东西要是打在自己身上，顿时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怎么样，大当家觉得我们该在什么地方谈？” 朱高熙边说，边将扣动扳机的食指挪到了枪托上敲了敲。 意在告诉对方，他并没有动杀心。 这是一个大胆的举动。 以大当家的身手，仅是这点细微的距离，就足以让他在朱高熙扣动扳机之前，结果掉对方的性命。 朱高熙在赌。 赌这个大当家并非险恶小人。 “殿下，张某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好吧，今日交锋，张某算是全面溃败，任凭您发落！” 只能说朱高熙的运气的确逆天。 这一次，他又赌对了。 大当家说完，便主动松开了匕首，并抬起双臂。 见此情景，两边明军立刻一拥而上，欲将大当家五花大绑缉拿归案。 “都退下！” 朱高熙一声暴喝，屏退众人。 君子协定，岂容他人亵渎！ “既然大当家以诚相待，高熙自然不会以势压人，咱们就到聚义厅中相商吧！这里的确挺冷的！” 咋了咋舌，朱高熙竟然主动登上了水匪的竹筏，吓得周围明军险些开枪。 但又被朱高熙制止，只好乖乖地整理好竹筏，跟着水匪逆流而上。 “大当家，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尊姓大名，可否相告？” “实不相瞒，某乃陈汉大将张定边之孙，张风起！” “你是张定边的孙子？” 闻听此言，朱高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容。 张定边何许人也？ 那是能与明朝开国大将徐达、常遇春齐名的元末猛人！ 曾经亲率小舟，直插大明水军腹地，仅差分毫便能拿下朱元璋主船，生擒活捉朱元璋！ 实打实的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 在陈友谅病逝之后，张定边辅佐其子又与朱元璋鏖战多年。 终因大势已去投降。 传言他在投降之后便落发为僧，出家当了和尚，怎么他的孙子会落草为寇，混到这步田地？ 心中愈发不解，可朱高熙却忍住没问。 毕竟张风起若是不说，他非要刨根问底的话，就太过失礼了！ 水洞狭长，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环境才逐渐明亮起来！ 空间越来越大，终于，一束刺眼的阳光照射在了朱高熙的脸上。 他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殿下，请！” 张风起搭了个请字，率先登岸。 朱高熙紧随其后，手搭凉棚四处一瞧，方知这里竟是岛上的水潭！ 而水潭周围，遍布亭台楼阁，仿佛人间仙境。 整个聚义厅就建在这楼阁之间，诗情画意，甚至比京师中许多朝中大员的府邸还要华美！ “大当家真是好雅兴啊！如此世外桃源，怪不得你愿意隐居于此！” 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朱高熙正要接着说明意图，双眼却猛然被一道人影吸引，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作为一个穿越者，朱高熙自认阅女无数，但这辈子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惊为天人！ 只见水榭之中，一柄柳叶细剑上下翻飞！ 虽为女子，剑法却满是凌厉！ 杨柳细腰随风扭动，一双健美的长腿闪转腾挪！ 不知不觉，朱高熙竟看得痴了！ 浑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个张风起。 “殿下？” 张风起又不是瞎子，岂能看不见朱高熙的窘态？ 就连紧随而至的众多明军，都忍不住腹诽皇孙殿下好生无礼！ 就算人家是水匪，你也不能死盯着不放，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其实这也怪不得朱高熙。 完全是水榭之中的女子五官身材全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咳咳！殿下，这边请！” 见没叫动他，张风起只好轻咳了一声，这才将朱高熙从迷醉中唤了出来。 “额……好！有劳大当家！” 察觉到自己失态，朱高熙老脸一红，但还是忍不住朝水榭里偷瞄了一眼。 正赶上姑娘一招平沙落雁，两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吓得朱高熙差点脚下打滑落入水中。 要不是火枪队副队长杨见长眼疾手快将他拉住，皇孙殿下可就丢人到家了！ “这几天没休息好，大当家见笑了！” 为了避免尴尬，朱高熙赶紧解释了一句，却是越描越黑！ 好在张风起并没有点破，只是笑而不语。 等众人进了聚义厅，刚要分宾主落座，外面就响起了粗重的脚步声！ “大当家，你可回来了！狗日的官军正在寨子外面叫骂，我实在忍不了了！” 一个如同黑铁塔一般的汉子怒气冲冲地闯进了聚义厅。 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看着满屋子穿着明朝军服的人，顿时愣在当场！ 如果张辉也在，必然会认出这黑大汉正是之前在寨门甬道埋伏陈炳的王占江！ “大、大当家，这是咋回事？” 王占江脑子本来就不好用，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怎么张风起去水道巡查，回来就带了一帮明军。 “老三，你先坐下！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燕王世子殿下！” 张风起从头把交椅上起身，来到朱高熙面前说道。 “大哥，你说他是谁？” 这句话也是王占江想问的，可还没等他开口，便被另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抢了先。 朱高熙循声望去，眼睛再一次凝固！ 又是她！ 那个水榭中练剑的姑娘！ “出去，我不是说过这聚义厅不让你进来吗？整天风风火火的，成什么体统！” 张风起面色一寒，就要训斥。 哪成想这姑娘根本就不买账，直接甩开其他人来到了朱高熙的面前：“小子，你真是朱明皇室子孙？” “额……啊！小生朱高熙，乃燕王次子，敢问姑娘……” “正好！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你就把命留下吧！” 朱高熙刚想问问姑娘芳名，然而对方却压根不跟他废话，抽出宝剑当胸便刺！ …… 第55章 神魂颠倒 朱高熙做梦也没有想到，把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姑娘，见面第一句话居然是让他去死！ 这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说时迟，那时快。 眨眼间姑娘的宝剑已经落下，朱高熙本能地摸到了腰间的手铳，可那颗怜香惜玉的心却让他的手仿佛摸到了千斤巨石，就是不忍心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朱高熙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紧跟着当啷一声，宝剑落地。 再抬头，姑娘的皓腕已经被张风起给抓住了。 “小妹，休得胡闹！” “哥，你放松！让我杀了他！” 姑娘挣扎了半天，却始终无法摆脱张风起那有力的大手。 听他们的言外之意，朱高熙瞬间就明白了个大概。 “这位姑娘，你我素昧平生，何故要置我于死地啊？” “就凭你是朱明皇室！” 姑娘紧咬银牙，愤愤不平地说道。 “是因为陈汉旧主？” 从两人的对话之中，朱高熙已经猜到，这姑娘就是张风起的亲妹妹。 再联系张风起的身世，一切不言自明。 “没错！” 这姑娘倒也干脆。 可朱高熙还是没弄明白，如果是因为忠义，怎的张风起对自己没有这么大的怨恨？ 再说了，张定边在投降之后，朱元璋好像也没把他怎么样啊？ 心中冒出一连串的疑问，朱高熙忍不住起身来到了姑娘身前：“姑娘，这天下之争，本就不应掺杂个人恩怨，你如此痛恨我大明皇室，确实不妥！若真能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朱高熙甘愿死在你的剑下！” “你……” 姑娘本想反驳，可仔细一想，好像朱高熙说得不无道理。 她本就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方才的冒失，也只是压抑已久的愤慨所致。 现在冷静下来，看着面前的文弱皇孙，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小妹，你先出去！” 见妹妹已经没有了动手的意思，张风起这才松开了她的腕子。 随后一声呵斥，将其赶了出去。 “殿下见笑，小妹自幼娇生惯养，礼数不周之处还请您海涵！” “大当家不必介怀！我反倒觉得令妹性情耿直，远比那些忸怩的大家闺秀强得多！” 朱高熙微微一笑，仿佛真没把方才的危险放在心上。 众人再次分宾主落座。 王占江也跟着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被张风起妹妹刚才那一闹，他险些忘了正事，此刻反应过来，也忍不住对朱高熙怒目而视。 “杨见长，拿着我的手谕去找张辉将军，告诉他暂停一切行动！” 朱高熙很清楚这黑铁塔一般的汉子为何如此对待自己，立即叫来火枪队副队长杨见长。 后者领命，在喽啰的带领下朝水寨外而去。 “殿下，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嗯，那么我想请问大当家，因何要劫掠我皇庄队的船只？” 朱高熙开门见山。 反倒是把张风起给问笑了。 “殿下，张某一介草寇，劫掠财富岂不是天经地义？” “大当家，我只是想知道，谁给你的消息！我想如果不是知道船队上没有装备火炮等军械，您不至于为了点散碎银子与大明水师硬碰硬吧？” “这个，张某还真不能说！不过，我倒是想知道，是谁将岛内水道告诉您的？” 张风起摇了摇头，没有否认，但也不肯供出幕后之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像是几个时辰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对手。 “大当家既然知道是我，肯定听说过仙人托梦的传言吧？” 朱高熙再次把仙人托梦搬了出来。 虽然这招用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每次都是最有效的办法。 “殿下当真受过仙人指点？” 对此，张风起早有耳闻。 只是一直当作笑谈，以为又是大明皇室为了弘扬国威弄出的愚民手段。 可是在见到朱高熙之后，他却忍不住开始相信这个说法了。 毕竟洞庭水道，除了他和少数水寨高层之外，没人知道出口在哪。 每次从那里转移，所有人马在出口都要被蒙上黑纱。 “空口无凭，大当家还是看看这几样东西后再说吧！” 说着，朱高熙给手下卫兵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解下了身上的橡胶制品和手铳、火绳枪，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张风起。 “这些东西，都是依靠仙人所赠图纸制造，大当家觉得以我这个年纪，能有此等奇思妙想吗？” 张风起早就注意到了火绳枪和手铳，但当他看到橡胶铠甲和护卫们穿着的胶鞋时，再一次大惊失色。 这都是超越了时代的产物。 如果不是仙人托梦，真的无法解释朱高熙为什么能制造出来！ “此等神物，确实也只有仙人所授方能解释！殿下身负天大机缘，令人羡慕！” 叹了口气，张风起便将东西还给了护卫。 但眼中的垂涎之意却丝毫不加掩饰。 朱高熙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自从听说对方是张定边之后，他的计划就发生了改变。 原本只是想平定匪患，但是现在，他却想将这整座水寨收为己用。 眼看就要返回京城了，万一真跟皇爷爷闹翻了，手底下没有人马可就是死路一条。 而张风起绝对是不世出的帅才。 无论是经营这洞庭水寨，还是个人武勇，放眼天下，他的才华都是一等一的。 即便是张辅也要略逊一筹。 “大当家可想过今后的打算？大明江山稳固，眼下只因太平初定，才无暇顾及这里！一旦朝廷腾出手来，你觉得洞庭水寨能撑多久？” 既然想将对方收为己用，那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朱高熙斟酌了一下言辞，便开口问道。 “殿下之言，正是张某之顾虑！否则也就不会铤而走险，劫掠您的商船了！” 张风起深吸了口气，也明白了朱高熙的意思。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 虽然都没有揭开底牌，但互相却都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所以说，此事是有人给了你许诺！” 朱高熙淡淡一笑。 他早就猜到了。 只不过不知道具体是谁而已。 蓝玉肯定不会。 那家伙远在建昌卫，而且凭他一个凉国公，也给不了张风起什么承诺。 能够夸下如此海口的，必定是皇室成员。 也就是各路藩王！ …… 第56章 就因为这个？ 在昨夜遇袭之时，朱高熙便已经与驸马欧阳伦分析了可能的幕后黑手。 太子殡天，诸王几乎都对皇储之位虎视眈眈。 那么除了皇太孙朱允炆以外，各路藩王谁最有可能继承大统呢？ 自然便是曾经执掌九大边塞的燕王朱棣。 再加上朱高熙弄出了一个仙人托梦的引子，就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作为第一个洪武帝钦点外出办差的皇孙，朱高熙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过，几经分析之后，他和欧阳伦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湘王朱柏的身上。 洞庭湖附近，共有三个藩王。 郢王朱栋、潭王朱梓，湘王朱柏。 郢王朱栋去年刚刚就藩，年纪跟朱高熙差不多，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实力。 潭王朱梓三年前就引火自焚死于非命，更不在考虑范围之中。 唯独湘王朱柏。 但具体是不是他，朱高熙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 毕竟其他藩王也不能完全排除可能。 直到与张风起互相探底，他这才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大当家，这个给你许诺的人，是我十二叔朱柏吧？” “殿下……果然聪慧过人！” 听到朱柏的名字，张风起本能的握紧了拳头，等他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心意，已经来不及了。 只好坦荡承认。 不得不说，从水洞开始，朱高熙一直在刷新张风起对他的认知。 此时此刻，他在张风起心目中的评价已经不亚于燕王朱棣。 父子二人皆有明君之能。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息。 张风起自认还想成就一番事业，可如今天下大定，要想建功立业，就只能寻找一个既有能力又有野心之人。 在太子殡天之后，燕王父子就是最佳人选。 至于那个给了他许诺的湘王，从一开始，张风起就没把其当回事。 只是想趁机捞些好处罢了。 “大当家，今日我既然敢进你的水寨，就是带了十足的诚意！所以，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太子殡天，储君旁落，各大藩王皆虎视眈眈，我父王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而我得业于仙人，手中掌握的东西远非他人可比，不知大当家可有抱负与高熙建立不世功勋？” 朱高熙这番话情真意切，可谓红果果的招揽。 张风起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赤城，当即热血沸腾，激动地霍然站起。 “殿下，我不敢说是将门之后，但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执手中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完成我祖父之遗愿！” “自今日起，风起愿追随殿下，生死不悔！” 说着，张风起俯身下拜，并同时献上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如此情景，慢说朱高熙，就连周围的火枪队队员都不禁动容。 一想到自己也有机会追随皇孙殿下建功立业，大伙都热血沸腾，再看张风起，也比之前顺眼多了。 然而，水寨中的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他们早就过习惯了大秤分金，小称分银的快活日子，怎么可能愿意给自己平添束缚？ 尤其是王占江，第一个就站了出来。 “大当家，你不会是开玩笑吧？官军刚刚炸死了我们几百弟兄，从前更是无数次围剿，您怎么能投靠他们？再说了，我们洞庭水寨固若金汤，没必要向任何人低头啊！” “老三，休得胡言！” 王占江还想再劝，却被张风起打断。 他知道这个拜把子兄弟是个一根筋，短时间内可能反应不过来，只好朝朱高熙歉意一笑，随即将王占江拉到了一边。 “老三，做水匪眼下看是逍遥快活了！可日后呢？你想让子孙后代一直做水匪，见不得光？再者说，我们投靠的是皇孙殿下，是燕王，又不是朝廷！这是本质区别！” “我不管！反正我王占江这辈子跟朝廷势不两立！” 王占江的驴脾气一上来，就连张风起也拿他没办法。 见此情景，朱高熙知道，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王头领，我敬重你的忠义！但两军交战，没有不死人的！你敢说你们一个官军也没杀吗？那他们的兄弟姐妹又要找谁报仇？洞庭水寨若是能归顺朝廷，一来可以免除以往的罪行，二来建功立业后，封妻荫子！这才是古往今来的正路！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手下的兄弟谋个出路吧？就真想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朝廷的大军剿灭？” 论起言辞犀利，一百个王占江捆到一块，也不是朱高熙的对手。 被这连珠炮一般啪啪啪说了一通，他彻底没词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却始终挑不出朱高熙的毛病。 气的他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如同猛虎一般，嗷嗷怪叫！ “也罢！也罢！我王占江全听大哥吩咐！你说归顺咱就归顺！” 另一边，张风起已经对朱高熙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边安抚着王占江，一边偷偷朝朱高熙挑起了大拇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际，聚义厅外，突然响起一声娇喝！ “我不同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风起的妹妹张妙语再次走了进来。 而且这一次脸上的寒意更盛。 “哥，我不同意！归顺大明，你对得起祖父吗？” “小妹，你……哎！” 要说普天之下，张风起最拿谁没办法，那肯定就是他这个妹妹张妙语了。 此刻她突然出来搅局，气得张风起脸都绿了。 而另一旁刚刚服软的王占江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马上加入到了张妙语的阵营：“小姐说得对！咱们不能归顺！” “你给我一边待着去！” 张风起一声怒吼，吓得王占江再也不敢说话了，但这家伙也没傻透，知道谁说话有分量，便悄悄站在了张妙语的身后。 “张兄，我实在不理解令妹为何要与我大明皇室作对，布置你可否解惑？” 这个疑问一直在朱高熙心头回荡，此刻终于有了机会。 张风起瞟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居然没敢当着她的面说，而是将朱高熙拉到了一边：“殿下，实不相瞒，家妹曾经与陈汉后主订有婚约，若非明军攻城，她差点就成皇后了！” “就因为这个？那我让她当皇后不就行了！” 朱高熙恍然大悟！ …… 第57章 姻缘 “你说什么？！”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张妙音虽然不比哥哥，但在洞庭水寨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况且朱高熙的声音本就不低，一字不落全都进入了她的耳朵。 这姑娘本就是火爆脾气，抽出宝剑便直奔朱高熙而来：“你以为姑奶奶在乎的是那个皇后之位吗？” “难不成姑娘与那陈汉后主早已私定终身？” 朱高熙佯装惊讶。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姑奶奶今天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张妙音怒不可遏。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即便是习武之人不拘小节，但被当众污蔑，依旧倍感羞耻。 挥舞手中利剑，再不留情！ 好在朱高熙功夫也不算太差，打是打不过，但想躲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就此绕着张风起，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老鹰捉小鸡行动！ “既不在乎皇后之位，又没有私定终身？那姑娘为何恼羞成怒？” “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朱高熙自认也算风流倜傥家世清白，追求姑娘没毛病吧？” “再说了！我与令兄一见如故，他将唯一的妹妹许配给我，应该也合情合理！” “妙音姑娘，说实话，我从小对女人是不感兴趣的，直到方才遇到了你！” …… 朱高熙的嘴就好像是机关枪，一边围着张风起不断绕圈，一边向张妙音疯狂输出。 原本气氛凝重的聚义厅，因为两人的追逐，彻底变成了杂技表演现场。 张妙音气得双颊通红，却迟迟抓不到朱高熙。 这家伙活脱脱一条洞庭湖里的泥鳅，滑不溜丢，再加上丝毫不顾及自身形象，反倒能屡屡摆脱。 “你给我站住！” “妙音姑娘，你要是能答应嫁给我，别说站住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去死吧！” 张妙音忍无可忍，瞅准朱高熙的下一步行动路线，竟提前挥剑！ 怒极之下，手上也没了准头。 在场不少人都是高手，就连王占江都看得出，这一剑若是真劈中，朱高熙非变成两半不可！ 张风起见势不妙，本想施以援手。 然而还是慢了半拍，眼睁睁地看着妹妹的宝剑劈在了朱高熙的肩头上！ “啊！” 耳廓中就听见一声惨叫，朱高熙应声倒地。 刷！ 聚义厅中刹那间一片死寂。 张风起、王占江，众喽啰，包括张妙音本人在内，全都傻眼了！ 唯独朱高熙带来的十几名火枪卫不为所动。 就好像惨叫的不是他们的主子。 “殿下！你干的好事！” 张风起赶紧来到朱高熙身前，同时双目圆睁，怒视自己的妹妹！ “小姐，你这次可真闯祸了！” 王占江小声地嘀咕。 他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刺杀皇孙，大明朝廷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怎么知道他没躲啊！这……他不会死吧！” 张妙音也吓得慌了神。 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主动俯身，查探朱高熙的情况！ 两人的距离不足一寸。 一股幽兰之气瞬间钻进了朱高熙的鼻子，弄得他情不自禁地用力嗅了嗅！ 这下，却直接暴露了！ 张妙音见他还有反应，在低头朝伤口处一看，除了一道白色印记之外，哪有半点血迹？ “你……” “妙音姑娘，看来你对我还是很关心的！既然如此，本世子就不追究你的鲁莽之举了！” 朱高熙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即将那件被砍破的外袍扔给手下，露出里面的橡胶马甲。 众人这才明白，他是早有防备！ 这是什么宝贝？ 居然能挡住大小姐愤怒交加的一剑？ 一旁的王占江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经常陪张妙音练武，岂能不知小姐的能耐？ “你不会是妖怪吧？” “休得胡言！” 张风起差点被他这白痴问题给气死，骂了一句之后，赶紧拱手替妹妹向朱高熙赔罪。 “殿下，现在张某是彻底相信，你被仙人托梦一事！敢问您刚才给我看到宝甲，与您身上这件比起来，效用如何？” 作为水寨中唯一接触过橡胶的人，张风起在靠近朱高熙的刹那便发现了端倪。 “要差一点！我这件比较厚，不过也是小姐的宝剑太过锋利！普通的马甲，抵挡寻常刀剑完全不成问题！” 朱高熙一边说，一边偷偷瞟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张妙音。 张风起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但碍于大庭广众不好细说，只能转了转眼睛：“你们都先退下吧！我跟殿下有要事相商！” 他在水寨说一不二。 除了张妙音以外没人敢忤逆。 而经历了方才的事后，张妙音巴不得赶紧离开聚义厅。 因此听哥哥这么一说，如蒙大赦，立刻摆着蛮腰消失在亭台楼阁之间。 “殿下，张某有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全都退了出去，大厅里只剩下朱高熙和张风起，后者这才郑重地说道。 “殿下，您方才的话可是当真？” “你是指令妹？” 朱高熙也没想装傻。 虽然在张妙音面前嬉皮笑脸，可一换成张风起，他便不自觉地散发出了一股皇家威仪。 “若殿下不弃，张某愿高攀一次，将家妹许配给殿下！” “额……这个……还是应该问问妙音小姐的意思吧！” 作为一个穿越者，朱高熙坚决反对包办婚姻。 虽说在见到张妙音第一眼起，他就再难忘怀，可要是被这般生硬地撮合在一起，朱高熙还真接受不了。 “殿下何意？是没看上妙音吗？” 张风起肯定是看不懂朱高熙的心思，还以为他方才是说着玩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失望。 “不不不！我是说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我是皇亲国戚，咱也不能强人所难啊！对于妙音小姐，我还是挺……那啥的！” 朱高熙连忙摆手。 生怕张风起误会。 “那就好！有殿下这句话，我心里就有数了！俗话说长兄为父，婚姻大事由不得她！” 一听说朱高熙不是没看上张妙音，张风起眼睫毛都乐开花了！ 说实话，他还真不是因为朱高熙的身份背景想要攀高枝。 主要还是看中朱高熙的一身本事。 最重要的是，张妙音已经年芳二十，近几年前来保媒的人都快把水寨的门槛踏平了。 可他这宝贝妹妹却一个也没看上，好不容易找到个值得托付的人，张风起可不想错过！ 第58章 火眼金睛 按照后世的标准，朱高熙还没成年。 但在明代，娶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正妻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更何况朱高熙的心理年龄远超实际年龄。 即便如此，在谈论婚姻大事时，他还是有种莫名的尴尬。 好在张风起也看出了他的不自然。 定下之后便不再继续，而是换了个话题。 “殿下，不知您接下来对我们洞庭水寨有什么安排吗？” 这是张风起最为关心的事情。 朱高熙毕竟不是皇帝，即使承诺确保洞庭水寨全员安全，但只要朱元璋那边不同意，他们仍然不可能获得合法身份。 如果贸然跟随朱高熙返回京师，整个洞庭水寨很可能就此灰飞烟灭。 “我想你们最好还是留在这里，庐州卫那边我去疏通，毕竟若是让十二叔知道你投靠了我，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洞庭水寨！” 朱高熙考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也是现阶段，对洞庭水寨最好的处理办法，简而言之就是按兵不动。 “水寨这边倒是没有问题，我们积累的钱粮足够维持三年五载！” 一听说不用跟随朱高熙前往京师，张风起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但是不干点什么，又觉得好像没有存在感。 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殿下，我见你身边没有精明的护卫，正好妙语在家总是惹事，不如让她跟在您身边见见世面，也好促进一下感情！” “嗯！这个提议不错！” 朱高熙也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对视一眼，顿时大笑起来。 “钱粮的事情你放心，半个月后，如果我能平安无事，便会将所有的物资都转移到洞庭水寨！假以时日，这里将成为燕王府在南方的一个重要据点！” “那可太好了！请殿下放心，我一定全力将洞庭水寨打造成您想要的样子！” 闻听此言，张风起也不禁燃起熊熊斗志。 按照朱高熙的说法，今后的洞庭水寨将焕然一新！ 不说别的，单单那射程足有百十米的火绳枪就让张风起眼馋不已。 若是洞庭水寨人人配备这种武器，别说是庐州卫水师，就是大明水师倾巢出动，他也有信心能抗衡一二！ 至于为什么朱高熙会说返回京师生死未卜，张风起没敢问。 他很清楚，其中一定涉及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 两个人商议妥当，朱高熙便准备离去。 张辉还在洞庭湖上等着呢！ 此次，朱高熙一共带来了五百多人，刨除火枪队，余下皆是庐州卫水军。 为了不暴露湖心岛的秘密水道，朱高熙决定将大部分水军都扣押在岛上。 只挑选出零散几个能够收买的带走。 甚至避免被人察觉，朱高熙还留下了十个火枪卫。 临行之前，张妙语心不甘情不愿地那扮男装，加入了他的队伍。 朱高熙也不知道张风起是怎么劝的，反正姑娘一路上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对他的态度明显不像之前那样仇视了。 一行人顺着水道原路返回，在天黑之前终于与大船上的张辉汇合。 一见到朱高熙，张辉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浑身上下满是鲜血，衣服更是残破不堪，整张脸被硝烟熏得漆黑，要不是声音没变，张辉险些没认出来朱高熙来。 “殿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别提了！那匪首太损了！本来我已经从水道偷袭成功，那家伙见势头不对便要和谈！我想着要是能将其诏安，岂不永绝后患，便同意跟他到聚义厅！哪成想他丝毫不讲信用，到了聚义厅便对我下手，要不是火枪卫拼死保护，我这次可就凶多吉少了！” 朱高熙编谎话脸都不带红的。 看着仅剩不到四十人的队伍，而且个个带伤，张辉竟然没有半点怀疑！ 再加上白天被诱杀的陈炳等一千多人，张风起此刻在他心中的形象，彻底变成了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殿下不必忧虑！我这就回去点齐兵马，定要将这洞庭水寨夷为平地，为您报仇！” 说着，张辉立刻下令开拔。 “张将军，我觉得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妙！今日一战，你我折损兵力一千五百余人，却没能拿下水寨，若是传出去，就算皇爷爷不治罪，也是我们今后的污点！依我看，这洞庭水寨损失也颇为严重，一时半会都不会再出来为祸百姓了！咱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朱高熙赶紧拦住了张辉。 洞庭水寨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地盘，怎么可能再去攻打！ “殿下，您是说上报剿匪成功？” 张辉有些惊讶。 这可是欺君之罪。 但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 就算洞庭水匪修养一阵后再次为祸，也可以说是没能根除。 这地方几任指挥使都没能彻底剿灭，这个理由完全没有问题。 “就依殿下之言！” 打定主意，两人再不停留，下令船队尽快返航。 终于在酉时返回了汉江渡口。 欧阳伦本以为朱高熙会大获全胜，已经在渡口内排摆了酒宴。 可一见到朱高熙这副惨状，也吓了一跳。 接风宴变成了压惊宴。 一直到喝得烂醉如泥的张辉被手下军兵架走，欧阳伦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朱高熙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究竟怎么回事？你不至于上那种当啊？” 欧阳伦可比张辉了解朱高熙多了。 朱高熙粘着毛比猴都精！ 从离开京师到现在，欧阳伦就看见他骗别人了，啥时候也没见过他被骗啊！ “姑父，其实是这么回事……” 对欧阳伦自然不必隐瞒。 朱高熙便将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我说的嘛！火枪队里怎么多了个新面孔，是张风起派给你的护卫？” “啊……额……是！” 回头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张大小姐，朱高熙不免有些心虚。 然而欧阳伦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护卫是个女的吧！说，还有什么事你没告诉我！” 欧阳伦边说边笑。 “姑父，你真是火眼金睛！我服了！” 第59章 祖孙三人 面对欧阳伦的逼问，朱高熙实在是编不出谎话，最终只好和盘托出。 听说张风起要将张妙音许配给朱高熙，欧阳伦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行！不愧是皇室贵胄，这挑女人的眼光就是精准！高熙，你艳福不浅啊！” 欧阳伦笑得相当玩味。 反倒把朱高熙弄得更不好意思了。 “姑父，这事你可千万别跟我爹说啊！否则他非打死我不可！” “废话！我是那种人嘛！行了，不打扰你风花雪月，我先去休息了！” 最后调侃了一句，欧阳伦便起身离去。 见房间里再没有外人，张妙音狠狠瞪了朱高熙一眼，这才转身进了里屋。 得！ 这特么那是找个护卫啊！ 简直是请回来一个姑奶奶！ 看着属于自己的床被张妙音占据，朱高熙真想冲进去跟她凑凑热闹。 奈何打不过人家。 想来想去，他只好在外屋将就了一宿。 ……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天明，船队再次起程。 不过，在登船之时，欧阳伦看着朱高熙浓重的黑眼圈，还不忘提醒他悠着点。 说什么年轻人一定要有节制。 差点没把朱高熙气死！ 可他又不能说自己被赶到外屋了，那还不得被姑父笑掉大牙？ 因此，他只能暗暗思索，该怎么降服张妙音。 要说对付男人，那朱高熙绝对是一把好手。 但琢磨女人，他还真不如欧阳伦，想了半天，船队都到逍遥津了，朱高熙还是一筹莫展。 眼看着京师近在眼前，他只好暂时先将此事放在了一边。 正准备找欧阳伦商量一下，对方却不请自来。 “高熙，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京师了，目前为止，依然没有任何关于燕王的传闻，就连你姑姑那里都不知道！”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想皇爷爷对付我，还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封锁消息！” 对此，朱高熙早就看开了。 他眼下无权无势，朱元璋若真抓住了什么把柄，大可直接派人捉拿，犯不着费这么大劲把他骗回来。 如此看来，老爹朱棣至少到目前为止也没什么危险。 想通了这一点，朱高熙心里愈发有底。 连带着欧阳伦也轻松了很多。 很快，船队终于抵达了京师城外。 京师又称南京、金陵，自古便是长江流域的重镇。 横穿其中的秦淮河更是闻名遐迩。 乃是明朝最为繁华富庶之地。 由于福船体积太大，吃水太深，商队只好等岸，改水路为陆路进城。 可众人刚到城门口，就被一队锦衣卫拦住了去路。 “前方可是驸马和燕王世子？” “正是！” 欧阳伦率先骑马越众而出答道。 “驸马爷，圣上有旨，命你负责安排押运物资前往京师皇庄司，至于燕王世子，请立刻随我等进宫面圣！” 来了！ 欧阳伦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朱高熙一眼，却发现对方朝自己点了点头。 他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己已经帮不上朱高熙了。 能做的只剩下收好这最后一步。 当即便率领皇庄队朝已经修建好的皇庄衙门而去。 朱高熙又跟张妙音耳语了几句，让他先去驸马府下榻等待自己，这才来到了锦衣卫面前。 “有劳诸位了！” “属下不敢！” 锦衣卫对朱高熙倒还算是客气。 但言谈之间却明显透露着疏远，仿佛生怕跟他粘上什么关系。 与此同时，紫禁城奉先殿内，朱棣正跪在祖宗牌位前。 双目紧闭，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宫门一开，朱元璋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四，高熙回来了！” “恭迎父皇圣安！” 燕王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规规矩矩，给洪武帝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说话吧！” “谢父皇！” “老四，高熙这趟差事办得不错，我听说在建昌那边还搞了什么香蕉？虽然中原地区还没普及，但从四川指挥使翟能的奏折中看，销路还不错，给朝廷赚了不少银子！” 这是朱元璋半月来，与朱棣说话最多的一次。 可燕王的表情却始终如一。 没有惊喜，也没有惊讶。 “托父皇的福，高熙这孩子还算争气，没给皇室丢脸！” “老四，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闻听此言，朱元璋脸色顿时一沉。 “儿臣不敢！” “不敢？你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允炆吗？” “儿臣知罪，请父皇责罚！” 燕王再次俯身下拜，语气中并无半点怨愤不满。 “罢了！你总是这个样子，真当朕看不透你的心思？既然高熙回来了，你正好跟我一起去见见他吧！” 朱元璋仿佛有些厌倦了燕王这种恭顺的态度，摆了摆手便离开了奉先殿。 燕王朱棣紧随其后。 晚风徐徐，吹动了他额角的发丝。 一缕新鲜的空气冲入肺部，让他顿觉神清气爽。 半个月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出奉先殿。 自从太子丧礼结束那一番问询之后，朱元璋便一直让朱棣在奉先殿中面壁思过，等待着朱高熙返京。 不想，这一等就是足足半个月。 两人一前一后，直奔文华殿。 刚刚跨过宫门，就看到一个单薄少年，在锦衣卫的陪同下，恭敬地等在大殿门口。 “孙儿朱高熙见过皇爷爷，祝皇爷爷万福金安！” “孩儿参见父王！” 先是向朱元璋跪安，随后朱高熙并未起身，有给朱棣磕了个头。 自始至终，父子二人竟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仿佛是一对陌生人。 朱元璋虽然负手走在前面，但狭长的眼角却在偷偷关注这他们。 见此情景，嘴角微微上扬，便率先走进了文华殿。 “先说说，你这一趟都干了什么？” 坐到龙椅之上，朱元璋便将朱棣晾在了一边，定定地看着朱高熙。 “启禀皇爷爷，孙儿奉命辅佐驸马督办皇庄，第一站便是兰州卫！在驸马欧阳伦的努力下，打通了与西番个邦国之间的商路……” “等等！” 朱高熙正要往下说，却被朱元璋打断：“从头开始说，从离开京师开始！” 语气中满是森寒，朱高熙闻言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同时，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第60章 破罐破摔 朱元璋是什么意思，朱高熙再清楚不过。 什么叫从离京开始说起？ 摆明了就是冲着朱允炆被刺的事情来的嘛！ 好在一路之上，他和欧阳伦就朱元璋可能追问的话题进行了反复的演练。 各种回复早已经烂熟于心。 低头佯装沉思了片刻，朱高熙终于迎上了朱元璋的目光：“回禀皇爷爷，孙儿自洪武二十五年三月十三日离京，当夜，与太孙一同入住皇驿，转过天来，太孙便不知何故连夜离去，自此分别！行至逍遥津，夜宿之时遭遇匪徒袭击，力战之下靠着自制火铳击毙匪首，最终得以大获全胜！此后跋涉月余，终至西北兰州卫，因内心急切为国分忧，便于驸马欧阳伦兵分两路，一人赶奔兰州筹备皇庄，一人前往西番诸国开辟商路……” 朱高熙就像是背课文一般，将这几个月来的经历事无巨细，全部给朱元璋讲述了一遍。 当然，其中肯定是半真半假。 功劳多半推给欧阳伦，一些小小不言的失误则揽在了自己头上。 一旁的朱棣虽然面无表情，但也仔仔细细地听着。 等朱高熙将一切说完，燕王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再无波澜。 这套说辞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除非两批刺客中有活口留下，否则无论洪武帝如何怀疑，都不可能掌握真凭实据，将他父子定罪。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朱高熙的意图可并不仅仅只是给自己脱罪，他还要重新赢得皇爷爷的信任。 不然的话，刚刚开辟的大好局面，很可能替别人做了嫁衣。 “你是说，太孙突然离去你和驸马并不知缘故？” 沉吟了半晌，朱元璋终于开口。 关注的焦点依然在太孙朱允炆身上。 “是的，直到今日孙儿也没弄明白，太孙为何会不告而别！” 朱高熙郑重地点了点头。 饶是朱元璋火眼金睛，依旧没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一丝伪装和破绽。 “可朕怎么听说，是你告诉太孙让他前往宁波府寻找名医戴思恭的？” “太孙去了宁波府？” 朱高熙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进而脸上闪过一抹怒意。 这一连串的变化被朱元璋尽收眼底。 看着面前这个令自己颇为欣慰的孙子，洪武帝那本来充满怨愤的心突然就软了？ 难道朕真的错怪高熙了？ 入宫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谁说过他心机深沉，一向都是与人为善！ 虽说老四为人颇有城府，可高熙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且从小便在宫中长大！ 若说高炽深受老四影响还有可能。 心中反复思量，朱元璋忍不住对自己最初的推断产生了动摇。 再看朱高熙，眼神之中不由得多了一分慈爱。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孙子啊！ “允炆被刺之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孙儿早就听说了，只是当时有公务在身，实属无奈！此次返京，正想得空了前去探望太孙。” 敏锐地察觉到了朱元璋语气之中的变化，朱高熙内心不禁一阵狂喜！ 这说明他的戏起作用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高兴，朱元璋却突然话锋一转：“允炆在宁波府也被刺杀过一次，你知道吗？” “在宁波府？” 又是宁波府！ 朱高熙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位皇爷爷明锐的洞察力。 每天军国大事成千上万，他居然还能从中抽丝剥茧，直插事件的核心。 虽说朱允炆外出接连遭遇意外，而且各种经历之间完全看不出任何联系，但朱元璋却直接找到了所有意外的开端！ 并且大有揪住不放的势头。 要不是谋划许久，并且将细节做到了极致，朱高熙这才真的很难过关。 “皇爷爷，孙儿虽然愚钝，但也明白您一直围绕宁波府问话是何用意！确实，孙儿曾与姑父商量过，让他帮忙前往宁波府征召戴思恭入朝为太子调养身体，但这事早在您下旨令我二人督办皇庄之前，便已经成型！至于说太孙是怎么知道的，我想是他在驿站里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吧！” 朱高熙说完，就像个负气的孩子一般，两手一摊跪坐在了地上。 方才笔直的腰板也随之松垮，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要知道，非议太孙，那可是重罪。 尤其是在朱元璋面前。 “混账！竟敢非议太孙，看我不……” 还没等朱元璋发话，一边的朱棣先坐不住了，起身对准朱高熙就是一巴掌。 那清脆的响声，即便在大殿之外都能听见。 朱高熙的脸上瞬间就多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却分明从老爹那盛怒的眼神里看到了赞许之色！ 若非父子，绝对不可能感受得到这种心灵相通的意境！ “老四，我还没死呢！” 朱元璋面沉似水，仿佛对朱棣方才越俎代庖相当不满。 但语气之中却并无半点责怪之意。 甚至还夹杂着些许不忍。 “父皇恕罪！只是高熙这孩子太过放肆，儿臣……” “好了！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像你们一般，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何况此事允炆做得确实不太地道，颇有捷足先登的嫌疑！” 破天荒第一次，朱元璋在其他人面前承认了朱允炆的不是。 朱高熙和朱棣都没有想到！ 要知道，洪武帝对太孙的宠爱甚至超过了所有子孙！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训诫都不曾有过。 今晚，真算得上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不过这也要得益于朱高熙的演技。 他方才那副模样，任谁来了都要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 若不是心中坦荡，谁又敢公然非议太孙？ 至此，朱元璋彻底认定了朱允炆被刺一事与朱高熙无关。 但其他藩王，包括朱棣在内，依旧没有洗脱嫌疑。 “高熙，允炆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你二人同为皇室，理应相互照扶！他是君，你是臣，纲常礼法不能乱，不能以寻常得失计较，明白吗？” 说到底，朱元璋最疼的还是朱允炆。 替朱高熙说了一句话后，就立刻讲起了大道理。 意思很明白。 就是告诉朱高熙，这个委屈你必须得受着。 谁让人家是未来的皇帝呢！ 第61章 欧阳伦犯病了 朱高熙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既然皇爷爷已经不再怀疑他，要是再矫情，可就过犹不及了！ 因此，赶紧俯身再拜，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句：“孙儿明白！谨遵皇爷爷教诲！” “好了！朕累了，明日早朝你与驸马同列，再好好讲讲督办皇庄的经过！退下去吧！” 洗脱了朱高熙的嫌疑，朱元璋的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古今帝王之中，他可是少有的看重儿孙之人。 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同室操戈。 可以说太子殡天，太孙被刺，这两件事对朱元璋的打击非常大。 再加上相当看重的一子一孙嫌疑重大，更让洪武帝心如刀绞。 今夜盘问朱高熙，他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也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皇爷爷万福金安，孙儿告退！” 朱高熙是一分钟也不想在文华殿多留，一听皇爷爷发话了，立刻跪安。 甚至都没管同样如坐针毡的老爹朱棣，便风一般离开了文华殿。 “老四，你今晚就回燕京吧！前日李善长说，北元那边又有动静，此次回去你可要做好防范！” 一直看着朱高熙的身影消失，朱元璋这才意兴阑珊地朝朱棣说了一句。 望着苍老了许多的洪武大帝，朱棣心中五味杂陈，但却没有丝毫动摇。 他很清楚，自己的二儿子是对的。 如果将这大明江山交给那个顽劣不堪又志大才疏的太孙侄子，洪武帝披荆斩棘创立的基业必将灰飞烟灭。 …… 不提连夜收拾行囊的朱棣，单说朱高熙。 离开文华殿后，他便直奔安庆公主的府邸，过程中甚至都没有回头。 除了那次掌掴之外，父子二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直到终于除了紫禁城，彻底脱离了朱元璋的视线，朱高熙这才轻轻地擦了擦眼角的一丝湿润。 生在帝王家，万事不由己。 今日一别，他和老爹朱棣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当年为了让安庆公主方便进宫陪伴马皇后，朱元璋特意将她的府邸修建在了紫禁城附近。 朱高熙步行了不过一刻，便来到了安庆公主的府门。 “呦！是皇孙殿下啊！驸马爷正等着您呢！” 门口的小厮对朱高熙早就熟得不能再熟，立刻笑脸相迎，引着他来到了书房。 穿过连廊，刚看见书房内的烛火，朱高熙就听见了自己姑姑安庆公主的声音：“欧阳伦，你疯了！这么多钱，要是让父皇知道，非治你死罪不可！” 闻听此言，朱高熙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这趟差事他和欧阳伦虽然都有中饱私囊的时候，但数目其实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按照他的估计，欧阳伦就算多拿了一点，顶天也就是几千两银子罢了。 安庆公主不至于因为这点钱如此惊慌吧？ 一旁的小厮自然也听到了书房里的对话，面露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带着朱高熙再往里走。 “你先退下吧！刚才公主的话，听到了吗？” “小的耳朵不好，没听到公主有什么吩咐啊？” 小厮相当机灵。 朱高熙对他的表现也相当满意，随手便打赏了五十两银子。 等小厮退下，他这才皱起了眉头。 历史上，在洪武三十年，欧阳伦的确因为督办皇庄贪墨巨额钱财，最终事发被朱元璋开刀问斩。 为了警示世人，洪武帝还特意发了一片名为《大诰》的檄文。 朱高熙本以为欧阳伦在加入到自己的阵营后会因为日后的利益有所收敛。 没想到，这个姑父贪财的本色居然还提前爆发了。 作为己方阵营中相当重要的成员，他绝对不能出事！ 打定主意，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推门而入。 “姑姑，姑父！” “啊！是高熙啊！” 朱高熙突然出现，差点没把安庆公主吓死，慌乱之下，竟直接将桌上的一只精美木盒打翻。 里面的宝钞顿时撒了一地。 朱高熙偷偷扫了一眼，面额最小的都有一千两银子！ “咳咳，高熙，你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和你姑姑还替你担心呢！” 欧阳伦也非常尴尬，只好用咳嗽掩饰。 “姑父，你缺钱吗？” 朱高熙并未理会欧阳伦的马虎眼，直接开门见山。 “高熙，瞧你这话说的，我堂堂驸马，怎么会缺钱呢！” “你缺不缺钱，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命，只有一条！” 当着安庆公主的面，朱高熙却一点都不给欧阳伦面子。 原因很简单，有些事不应该是现在做的。 这话一出口，欧阳伦的脸色也变了。 而安庆公主更是吓得双手颤抖。 洪武帝什么性格，她这个当闺女的在清楚不过了。 “姑父，我跟你说过了，只要咱们的买卖成了，钱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刨除必要的开支，剩下的利润我一分不要，全都给你！但是这朝廷的钱，我劝你最好别沾！” “高熙，其实我也不想要！可西番的使臣、地方官员愣塞给我，这里面还有四川指挥使翟能的一千两呢！” 欧阳伦也有点委屈。 身在官场，谁能洁身自好？ 你不同流合污，就会被人排挤打压。 他虽然贵为驸马，但也不能太过清高。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真要是洪武帝去了，下一任朝廷谁还会卖他的面子？ 如果不趁现在多捞点钱，以后拿什么打点当权的官员。 所以说，欧阳伦此举也是在给自己铺后路。 眼下局势纷繁复杂，他可不敢保证燕王最终一定能够上位。 对此，朱高熙也很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他却不能认同。 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能安安稳稳地赚大钱，为啥非要拼命呢！ “高熙，看在姑姑的份上，你可一定要帮帮你姑父啊！” 见朱高熙不是要举报欧阳伦，安庆公主的恐惧也消退了一些。 赶紧替自己的丈夫求情。 “姑姑，我要是不想帮，刚才就直接扭头走人了！放心吧，姑父绝对不会出事的！” 朱高熙边说边将安庆公主扶出了书房。 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让她一个妇道人家知晓。 第62章 再遇李善长 好一通安抚，朱高熙总算把安庆公主送走了。 再回到书房，欧阳伦已经把宝钞银票重新装进了小箱子里。 “高熙，你看这钱怎么处理？” 欧阳伦苦着脸问道。 一来是心疼银子。 二来是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一共多少？” “两万三千两……” 一听这么大数目，气得朱高熙直翻白眼。 皇庄队折腾了几个月，来回往返上万里路，也才赚了不到四十万两银子。 欧阳伦这还算是克制着，居然就弄了半成。 此事真要让朱元璋知道，还不得把他五马分尸？ “这样吧，刚刚皇爷爷说了，让咱们明日早朝当庭汇报皇庄的经营状况，你把贿赂过你的人拟出一份名单，交给皇爷爷！至于截留的银子，直接并入收支当中！反正不是还没向户部交接吗？” 略微思索之后，朱高熙便有了主意。 欧阳伦哪敢不听，立刻点头称是。 可一看他那痛心疾首的样子，朱高熙就明白自己这个姑父还是舍不得。 只好无奈地苦笑：“您也别心疼了，这两万两银子，侄子补给你！” “你哪来这么多钱？” “现在没有，不代表一个月后也没有！你就瞧好吧！” 朱高熙胸有成竹地说道。 “哎，光顾着我的事了！你自己怎么样？进宫圣上没有难为吧？” 一颗心落地，欧阳伦这才想起朱高熙也是刚刚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赶紧不好意思地问了起来。 “算是过关了吧！不过我爹那边，应该是还没摆脱嫌疑！” 朱高熙叹了口气，随即将文华殿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欧阳伦。 “如此看来，圣上肯定是没有掌握丁点证据！否则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们爷俩！” “我也是这么想的！当务之急，还是恢复皇爷爷对父王的信任！姑父，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之所以要力保欧阳伦，一是因为安庆公主对自己确实不错。 二便是驸马爷自身的能力。 说实话，除了贪财以外，欧阳伦这人还真就没有其他的缺点了。 于商道可谓天才级别。 于官场也是游刃有余。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非常善于分析别人的性格。 虽然比不上刘伯温、李善长、姚广孝这种王佐之才。 但对于目前的朱高熙而言，已经足够了。 “这个其实挺好办！圣上现在不就是怀疑刺杀太孙的主使是燕王吗？你帮他把真凶找出来，燕王不就没事了！” 欧阳伦甚至都没有思考，便给出了一个绝妙的计策。 朱高熙恍然大悟。 自己还真是钻了牛角尖。 一直想的都是如何开脱罪责，却忘了还可以另辟蹊径！ “姑父，你是说让别人动手？” “对喽！” 欧阳伦得意的挑了挑眉。 虽说动手刺杀朱允炆的确实是朱棣和朱高熙父子，但普天之下，想要太孙命的可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个。 各路藩王谁敢说自己不想当皇帝？ 就连拥兵自重的蓝玉，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在第二次刺杀朱允炆失败之后，朱高熙就改变了原有的计划。 决定放弃这个比较冒险的方案。 退而求其次，让朱元璋逐渐对朱允炆失望，转而另立储君。 可突然被召回京师，自身难保，他不得不再次修改自己的计划。 如今经由欧阳伦提醒，他终于是茅塞顿开。 借刀杀人！ 无论最终完蛋的是杀人者还是被害者，于他而言都是胜利。 放眼大明朝堂，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蓝玉！ 朱元璋本就对凉国公猜忌已久。 并且动了杀心。 一旦坐实他曾经行刺过太孙，那么这谋逆之罪可就板上钉钉了。 朱高熙还能借此为自己清除掉一个非常棘手的政敌。 最重要的是，蓝玉论起来可是朱允炆的舅老爷。 虽然两人向来不合，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在利益的驱使下，会摒弃前嫌走到一起。 局势要是发展成那样，朱高熙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姑父，我心里有数了！咱们下一步，就把目标重新对准蓝玉！” “孺子可教！高熙，我是真没看错你！” 欧阳伦捋着颌下的胡须，笑得活像个刚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老狐狸。 事情定下，朱高熙也不便久留。 人家夫妻二人毕竟也分别了小半年。 接上张妙音，他便回到了紫禁城内独属于自己的小院。 两个人还是全程无交流。 一进小院，张妙音便住进了偏房再也没出来。 朱高熙几次想主动搭讪，都被对方以冷眼逼了回去。 无奈之下，他只好继续保持距离。 辗转一夜。 当太阳再次升起，朱高熙洗漱完毕，用罢早饭之后，便到了早朝的时辰。 他现在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跟张妙音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赶往太和殿！ 这还是朱高熙第一次上朝。 与其他大臣不同，他本就住在紫禁城内，是从偏门赶来。 一进偌大的庭院，便见甬道上三三两两，尽是官服。 朱高熙在一棵苍松后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官为都尉的欧阳伦。 “姑父，这边！” 太和殿不准喧哗，朱高熙只好垫着脚奋力挥手。 好在欧阳伦也在找他。 两人凑到一起，便同往太和殿而去。 刚走到大门口，还没等朱高熙寻找自己的位置，面前便出现一人。 正是许久不见的中书左丞相李善长。 “皇孙殿下，数月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善长皮笑肉不笑。 弄得朱高熙浑身不自在。 心说老家伙你不用高兴，过不了多久也得跟蓝玉一起再见。 大明开国功臣，能得善终的只有四位。 李善长可没这个福气。 “左相，一向可好？” 欧阳伦看出朱高熙不愿意搭理李善长，赶紧出面。 “驸马，此次差事，可是有劳您了！我听说您总共购买了四千多匹西域良马，真是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李善长阴阳怪气，还特意加重了‘四千’两个字的语气。 仿佛是知道什么一样。 这里面本来就有猫腻，欧阳伦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心虚。 同时，也意识到今日早朝，绝对不会风平浪静。 第63章 封赏 “李相说笑了，军马乃是分内之事，不足挂齿！我看今日早朝来的人可真不少，不知是有何特殊安排吗？” 欧阳伦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故意避重就轻。 这也是官场技巧。 朱高熙在一旁听着，深感这些老油条真是一个比一个滑。 若换了自己，刚才肯定就要与李善长针锋相对地过招了。 实际上，他之前对李善长的印象并不坏。 可后来慢慢的，朱高熙回过味来。 之前那次在文华殿外的交流，并不是这老家伙对自己青睐有加，而是想要借自己的手打压蓝玉。 说白了，李善长就是把朱高熙当成打压政敌的枪口了。 朱高熙一直都是在利用别人。 什么时候被别人利用过？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李善长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驸马不知道吗？圣上今日早朝，可是特意为二位准备的！这许多官员，都是来瞻仰二位的功绩！” 李善长依旧阴阳怪气，弄得欧阳伦也懒得与他再说话了。 回头看了一眼朱高熙，欧阳伦耸了耸肩膀：“高熙，看来你我要成为不少人眼红的对象了！哎，难办啊！” 两个人都是绵里藏针。 初听上去没什么，可细细品味，却相当扎人。 正在此时，掌殿太监突然尖啸一声：“恭请吾皇圣安！” 刷！ 整个太和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文武百官立刻根据官阶各找各的位置。 朱高熙跟在欧阳伦的身后，站在了文官集团的末尾。 俩人虽然是今天的主角，但却不能僭越礼制。 而李善长则抱着白色的象牙板，昂首阔步，站在了文官集团的第一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多时，朱元璋身着明黄色龙袍，在太监的搀扶下，坐在了龙椅之上。 百官马上跪拜恭迎。 “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 例行公事的礼节繁琐复杂，折腾了十几分钟，朝会才算真正进入正题。 “今日早朝，朕不准备处理其他事情，单单拿出来留给驸马欧阳伦和皇孙朱高熙，让他们讲讲督办皇庄的经历！也好让你们这些久在中枢的大人们知道知道，我大明边陲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高熙、驸马，说说吧！” “谨遵圣意！” 朱高熙和欧阳伦赶紧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了百官最前面。 一边走，朱高熙一边偷眼观瞧。 好家伙！ 今天人来得还真齐。 就连刚刚伤愈的朱允炆都在太监的搀扶下站在了武将集团的队列里。 尤其是他身边站着的几个人，让朱高熙微微眯起了眼睛。 左御使大夫汤和、太常寺卿黄子澄、兵部左侍郎齐泰以及翰林院大学士方孝孺。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四个人一个是开国名将，一个是掌管宗庙祭祀的二把手，一个是兵权在握的猛将，一个是当世大儒，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今天突然凑到一起了，还偏偏站在朱允炆身后。 猛然间，朱高熙想起了方才欧阳伦对李善长的问题‘为何今日在京官员齐至’，甚至还有不少在外的封疆大吏也到了。 李善长所说鬼才会相信！ 朱高熙和欧阳伦充其量也就是汇报一下工作成果，用得着这么多人旁听？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朱元璋要宣布储君之位，那几个人便是他留给太孙朱允炆的辅政大臣！ 想到这一层，朱高熙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另一边，欧阳伦好像也注意到了这点，却只是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驸马，作为皇庄都尉，你先说说吧！” 龙椅距离群臣还有段距离，因此朱元璋并没有发现两人的异常。 只是按照程序，让欧阳伦率先做汇报。 当然这也有保护朱高熙的意思。 毕竟在此之前，朱高熙可从未有过当朝奏报的经历。 “遵旨！” 欧阳伦应了一声，随即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奏折，慢慢展开：“微臣欧阳伦，奉旨督办皇庄！携精铁两万斤、海盐三千石、江南春茶一万两千石……折合白银共计十一万七千九百两，于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七日抵达兰州卫，并与西番诸国，如吐鲁番、帖木耳汗国、叶耳羌、喀城、哈利、野忒迷黑等等交涉通商，最终以茶易马，得西番良马四千一百六十九匹，均登记在册，后因皇庄钱粮吃紧，无奈以每匹一百九十两的价格贩售给民间马贩九百八十一匹，圈养运送过程中，损耗一百一十三匹……至此，兰州卫皇庄之茶盐交易共得白银四十七万八千二百零七两……” 不得不说，欧阳伦的嘴皮子还真溜。 一口气将兰州卫皇庄所得，事无巨细全部汇报一遍。 朱元璋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在听闻他将一千匹战马转卖给民间马贩时微微皱了皱眉。 稍稍喘了口气，欧阳伦继续汇报：“因听闻凉国公领旨前往西南平叛，在皇孙朱高熙之建议下，皇庄队决定同往，开发西南商路。至建昌卫，以白银、盐铁，自西南诸蛮夷处易得良茶三万三千零九十石、橡胶木三百余车，橡胶木经由皇孙朱高熙主持加工，制成铠甲、车轮、胶鞋等物，目下仍在积极销售之中，但已得白银二十一万两有余。” 呼！ 欧阳伦终于汇报完毕。 在场群臣也跟着松了口气。 “好！皇孙、驸马此次劳苦功高，共为国库赚得白银近七十万两，实乃我大明之福！传旨，特晋升驸马欧阳伦为户部右侍郎、皇孙朱高熙为奉国中尉、世袭罔替兼户部陕西清吏司郎中，另各赐黄金百两、锦缎百匹！” 应该是听完了汇报数字后大喜过望，朱元璋甚至没跟任何人商议，便当即定下了对朱高熙和欧阳伦的封赏。 户部右侍郎，那可是相当于户部的三把手。 而奉国中尉则是皇室成员的特有官爵。 由于朱高熙并非燕王嫡长子，所以并没有资格继承燕王之位。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他算是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爵位。 第64章 挑拨离间 旨意传下，立刻有太监拖着木盘将黄金呈上。 看起来朱元璋早就准备封赏朱高熙二人。 满朝文武尽皆恭贺。 唯独朱允炆在一旁咬牙切齿，仿佛朱高熙得了本属于他的赏赐。 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一幕，朱高熙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过不了多久，这整个天下都是朱允炆的，他居然因为区区百两黄金而憎恶自己。 如此狭窄心胸，真当了皇帝，大明江山就彻底完了。 不露声色地接过赏赐，朱高熙刚要退下，却被龙椅之上的朱元璋再次叫住。 “高熙，再说说你近些日子的成绩吧！例如那什么火绳枪！” 闻听此言，朱高熙眼中顿时闪过一抹震惊。 方才欧阳伦汇报之际，并未提及有关火绳枪的事情，在督办皇庄的过程中，朱高熙动用火枪队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即便是那次遇袭，除了皇庄队的人外，官面上根本没人见识到火绳枪的威力。 皇爷爷是怎么知道的？ 略一思索，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皇庄队里肯定有锦衣卫的探子。 那么洞庭湖水寨，以及老爹支援自己的十几个精锐护卫和张辅，皇爷爷知不知道？ 一想到锦衣卫的密探有可能藏匿与自己的火枪队中，朱高熙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整个后背在一瞬间被冷汗浸透。 就连一旁的欧阳伦也吓得眼珠乱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未知是最让人恐惧的事情。 饶是朱高熙心志坚定，仍然抵挡不住它引起的慌乱。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见朱高熙半天没出声，朱元璋明显有些不耐烦。 “回皇爷爷，没什么不能说的，孙儿只是有点紧张！” 朱高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仿佛真是因为第一次上朝而有些手足无措。 “那就说啊！” 一旁的朱允炆居然抢在朱元璋前面发话了。 这让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露出了或凝重、或鄙夷的目光。 虽说眼下，他继承储君之位几乎板上钉钉，可你朱允炆毕竟还不是皇帝。 朝堂之上，哪轮得到你随意开口？ 龙椅上的朱元璋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斥责就在嘴边，最终还是忍住了。 心中更是暗暗宽慰自己。 太子刚刚殡天，允炆行事乖张一些也可以原谅。 “其实孙儿在建昌卫时，就已经给皇爷爷准备了好几份礼物，只是目下不宜庆贺，所以才没有拿出来！” 朱高熙并未理会朱允炆。 而他这么说也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无论是火绳枪也好，橡胶制品也罢，他弄出这些东西，最终的目的就是要给朱元璋看的。 只是碍于太子丧期未过，要是大张旗鼓地拿出来，未免遭人诽谤。 本来是一件挺合乎情理的事。 哪成想朱允炆听后却突然炸毛了！ “朱高熙，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太子殡天影响到你显摆那所谓的仙人托梦了吗？” 一边叫喊着，朱允炆竟直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当着朱元璋的面，揪住了朱高熙的衣领！ 朱高熙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如此荒唐。 不过，这对于他本人来说，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正愁找不到离间朱元璋与朱允炆之间感情的由头，对方却主动送上门来。 朱允炆，这就怪不得我了！ 是你自己作死！ “太孙殿下，你这可冤枉死我了！皇爷爷明鉴，孙儿毫无此意啊！” “放屁！我看你分明就是想私造武器，意图谋反！要不是皇爷爷明察秋毫，差点就被你蒙骗了！” 朱允炆直接爆了粗口。 看样子是真被气得不轻。 “我、我只是想给皇爷爷一个惊喜，只不过碍于太子丧期……” “你还敢提我爹！” 仿佛是触碰到了朱允炆最敏感的神经，刹那间，他就像是一只暴走的野兽，竟挥拳直接砸向了朱高熙的面门。 朱高熙大小战斗也经历过数次了。 对方这一拳他完全有能力躲开。 可当着满朝文武和皇爷爷的面，他就是没躲。 生生挨了朱允炆一拳。 甚至还主动往上凑了凑！ 砰！ 一声闷响传遍太和殿。 紧跟着，朱高熙整个人便夸张地倒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住手！” 与此同时，龙椅上也传来了朱元璋的暴喝。 只见洪武大帝竟罕见地起身离开了龙椅，登登登紧走几步，一把将朱高熙从地上扶了起来。 “允炆，你太放肆了！这里是太和殿，不是东宫的后花园！” “来人，快带皇孙去治伤！” 怒斥了朱允炆一句之后，朱元璋立刻大喊太医。 “皇爷爷，我没想真打他，只是想让他出出丑而已！” 朱允炆也有点蒙圈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是真没想把朱高熙打成现在这个样子！ “别说了！允炆，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将朱高熙递给跑进来的太医，朱元璋满面寒霜，重新回到了龙椅之上。 其实，他后面还有半句话没说。 若只是打了朱高熙，洪武帝最多也就是责备，绝不会对朱允炆失望。 之所以如此，完全就是因为朱允炆自己的解释。 当庭动武，原因居然只是为了让对方出丑。 如此幼稚，如何能统领天下！ 可笑的是朱允炆到最后也没明白朱元璋的心意，还以为他是因为关心朱高熙。 心中对这个同宗兄弟的恨意，愈发浓烈。 一场闹剧随着朱高熙被御医接走而结束。 欧阳伦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如此完美，眼看着朱元璋余怒未消，他准备再添一把火。 “圣上，臣有下情回禀！” “驸马还有何事？” “圣上，其实早在建昌卫时，臣便向皇孙提出过，让他将火绳枪等物作为贺礼献于圣上！但皇孙担心不合时宜，因此才决定暂时不提。但是，贺礼他却早就准备好了，就在臣的府库之中！一共三百套橡胶制品，两百支火绳枪，还有一支精心打造的手铳！” “是吗？看来高熙这孩子还真是有心了！” 朱元璋闻言，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脸上也有了笑容。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此事就要翻篇的时候，欧阳伦却再次语出惊人，将矛头直接对准了太孙朱允炆！ 第65章 储君搁置 “圣上，朝夕相处了几个月，臣是真心觉得高熙这孩子忠孝仁义，天地可鉴！就拿离京之前说吧，他在接到督办皇庄的圣旨之后，心里却还在挂念着太子殿下的身体！我们刚刚离京，他便央求我给公主休书一封，代为寻访名医！只是天不遂人愿，当公主按着高熙所说的地址，前往宁波府寻找名医戴思恭的时候，他的家人却说后者已经离开了！若臣能早些听从高熙的央求，或许太子就不会……” 说到这里，欧阳伦的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他铺垫了半天，为的就是这最后几句话！ 若不是没有找到戴思恭，太子或许就不会英年早逝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 但此事的来龙去脉，朱元璋却再清楚不过了。 那戴思恭此刻就在东宫，已经成为了太孙的贴身御医！ 虽说朱允炆寻访戴思恭，目的与朱高熙相同。 可要是换成安庆公主，事情的结局可能真的就不一样了！ 戴思恭正是因为跟随了朱允炆，才在西安府遭遇了刺杀，从而耽搁了会见太子朱标。 最终，间接导致了朱标病故。 原本朱元璋还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但经过欧阳伦看似无意的提醒，他不禁再次审视起面前的朱允炆来。 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如果不是允炆好大喜功，抢在驸马前面请走了戴思恭，说不定标儿真的…… 朱元璋本就迷信。 此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道理。 甚至对朱允炆胜任储君之位产生了一丝动摇。 朝堂之上，聪明人可不少。 李善长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对于朱高熙，他可比朱元璋更加关注。 看着哭天抹泪的欧阳伦，李善长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偷偷向右挪了几步，他靠在了信国公汤和的身旁：“信国公，圣上对太孙的态度不对啊！” 汤和本来是一介莽夫。 跟随洪武帝打天下的三十多位开国元勋之中，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得以善终之人。 这也从侧面说明，汤和的能力并不突出，不足以威胁到朱明皇室。 突然听李善长小声对自己这么说，汤和半天才反应过来。 眨巴着一双昏花的老眼仔细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后，他终于发现了端倪。 “老李，你可得说句话啊！今天本来是要宣布储君之位的！你我皆是辅政大臣的备选，理应为太孙殿下说情！” “信国公说笑了！老夫前日已经向陛下上奏，准备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不再过问朝中之事了！” 李善长偷偷摆了摆手，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仿佛真的准备归隐田园。 对此，汤和根本就没有准备，正想再劝几句，龙椅上的朱元璋却突然开口：“驸马之言，发自肺腑！看来高熙这孩子还真是个可造之材！这样吧，等伤好之后，便让他带着东西来见我吧！至于其他的事情，朕今日累了，退朝吧！” …… 太和殿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群臣谁也没有想到，今日早朝居然会以这样的结果收场。 很多人早就得到了消息，说是洪武帝要借表彰朱高熙和欧阳伦，正式宣布朱允炆为储君。 甚至当事人和几个辅政大臣的候选在事先都接到了通知。 这正事还没办，圣上怎么就要退朝了？ 因此，当朱元璋起身之后，满朝文武依旧纹丝未动。 “皇爷爷，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眼看朱元璋就要绕过屏风，离开太和殿，朱允炆再也坐不住了，竟直接开口叫住了前者。 “嗯？” 一声轻疑，整个太和殿瞬间如坠冰窟。 吓得文武百官个个噤若寒蝉，再看朱允炆的眼神，无不充满了怜悯和惋惜。 太子精明强干，怎的就生了这么个愚蠢的儿子？ 圣上也是你能质疑的？ 欧阳伦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巴不得朱允炆再多说点。 要是能彻底激怒洪武帝，直接免了他的太孙之位，那就完美了！ 幸亏朱允炆的身边还有齐泰、方孝孺和黄子澄。 这仨人见势不妙，赶紧拽了拽朱允炆的衣角，将他拉回了人群之中。 作为朱元璋钦点的辅政大臣，他们的命运早就跟朱允炆连在了一起。 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此，也比李善长和汤和这两个早就功成名就的老臣更加维护朱允炆。 “殿下，过犹不及！今日您最好还是别再开口了！” 偷偷在朱允炆耳边劝诫了一句，齐泰同时朝着掌殿太监猛打眼色。 后者会意，随即朗声开口：“退朝！” 殿下群臣听到这个声音，全都习惯性地跪倒在地，齐声高喊：“恭送万岁！” 朱元璋这才最后颇有深意地看了朱允炆一眼，转身离开了太和殿。 就此，这场原本应该意义重大的朝会，彻底结束。 虽然略有遗憾，但今日的成果已经颇为显著。 再怎么说，阻止了朱允炆继承储君之位，对于朱高熙和欧阳伦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 因此，在众多猜疑的面孔中，欧阳伦是唯一一个老神在在的存在。 看着他散发着喜悦的背影，李善长再次眯起了眼睛，向一旁仍然不明所以的汤和抱了抱拳：“信国公，要起风了，保重！” …… 朱高熙被御医送回了小院。 虽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但于他而言却并无大碍。 反倒是张妙音在听说是朱允炆动手之后，气得紧握粉拳，连连责问朱高熙为什么不还手。 “人家是太孙，我要是把他打了，这刚到手的爵位立马就得被削！” 看着怒气未消的张妙音，朱高熙忍不住暗自窃喜。 能替他打抱不平，说明对方的心已经活动了。 “你不是说要让我当皇后吗？连个废物都不敢动，还想当皇……” 张妙音可能是太生气了，一不留神竟把朱高熙当日在洞庭水寨中的话说了出来。 吓得后者赶紧捂住了他的樱唇：“姑奶奶，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啊！” “呸！谁要嫁给你了！” 张妙音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了，居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顿时羞得双颊绯红。 第66章 杀机已显 一代侠女罕见地露出羞臊的深情，这种场景可是万年难得一见。 朱高熙定定地看着张妙音，不知不觉竟痴了。 然而，旖旎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便被一人打破。 “呦！看来太孙那一拳还真没发力啊！你居然还有精力打情骂俏！” 房门一开，欧阳伦春风满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妙音顿时像只惊慌的小兔，白了一眼朱高熙后，赶忙躲进了里屋。 “姑父，快别取笑我了！你这是下朝了？” 一边用热毛巾敷着脸上的红肿，朱高熙一边将欧阳伦拉到了院里。 通过这段日子的接触，他对张妙音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看似泼辣好爽，但其内心深处，仍是个害羞的小女儿性情。 说白了，从小在水匪寨子里长大，就是王母娘娘也早没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过，朱高熙就喜欢张妙音这刁蛮泼辣的性子。 “刚结束，我这不就赶紧向奉国中尉大人汇报来了嘛！” 欧阳伦满脸调侃，还特意提起了朱高熙刚刚获封的爵位。 “侍郎大人过谦了，应该是卑职向您汇报才对！” 朱高熙不甘示弱，也揶揄了欧阳伦一句。 “哈哈哈！你这张嘴啊，就从来不会吃亏！” “您就别卖关子了，看这样子，我走之后，朝上又发生了什么好事？” 将欧阳伦拉到院中的石椅上，朱高熙迫不及待地追问。 “圣上骂了太孙一通后，就直接退朝了！” 欧阳伦相当得意。 随后，便将他是如何离间洪武帝与朱允炆、如何替朱高熙鸣冤叫屈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听闻皇爷爷居然放弃了在今日宣布储君继任者，朱高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看欧阳伦的眼神，都比以前炽热了许多。 “姑父，你若是生在春秋战国，绝对是张仪苏秦一类的人物！论起心思缜密，小侄真是拍马难及啊！” 此话发自肺腑，并无半点虚假。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绞尽脑汁也没办到的事情，欧阳伦居然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轻而易举的就完成了。 可以说，今日早朝对于朱高熙而言，是一场决定前途命运的大胜。 “行了，你也不用恭维我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而已！只能说那小子真的没有做一国之君的资格！” 欧阳伦摆了摆手，甚至连敬称都懒得用。 由此可见，朱允炆确实不得人心。 两个人本想借此摆酒庆贺一番，可还没等朱高熙吩咐院子里的太监去拿自己珍藏的佳酿，门外却再次响起脚步声音。 “圣上驾到！” 这一嗓子可把院里的两人吓得不轻。 要知道，十几年来，朱元璋还是第一次屈尊来到朱高熙的住处。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紧跟着连跑数步，迎出大门。 “孙儿朱高熙恭迎皇爷爷圣驾！” “臣欧阳伦叩见万岁！” “自家人，用不着那些俗礼，都起来吧！” 在贴身太监的跟随下，朱元璋跨过门槛，朝二人摆了摆手，率先走进了院子。 “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坐在朱高熙方才坐过的石凳上，朱元璋并未进屋。 他可没想到欧阳伦来此是为了庆祝的。 还以为自己这个女婿是来向朱高熙传达圣旨。 “回皇爷爷，已无大碍！” 说是这么说，但朱高熙额头上的红肿却不见半点消退。 朱元璋看在眼里，微微有些动容，最终还是忍住了上前仔细查看的冲动。 他毕竟是皇帝。 即便在亲孙子面前，也必须得时刻保持天子威仪。 “允炆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再加上太子新丧，悲伤过度！身为同宗兄弟，你可千万不要怨恨他！将来这大明江山，还要靠你们兄弟！” 叹了口气，朱元璋还是担心今日之事，在他百年之后会埋下同室操戈的祸根。 为了朱明皇室，也为了大明这万里江山，他还是决定在下朝之后亲自来慰问一下朱高熙。 “孙儿谨遵皇爷爷教诲，愿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高熙表情严肃，没有丝毫作为。 他说的确实也是心里话。 只不过是跟朱元璋玩了个文字游戏。 大明是大明，朱允炆是朱允炆。 两者在朱元璋那里等同一事，但在朱高熙心里却是泾渭分明。 “那就好！” 朱元璋点了点头，好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随即复又开口：“那火绳枪、橡胶制品等等，都是仙人所授？朕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先前孙儿就曾提及，或许皇爷爷日理万机，并未放在心上吧！” “你是说那《火器革新排队铳毙之策》？” 听朱高熙这么一说，朱元璋立刻想起了数月前，祖孙二人在文华殿内的对话。 当日六策，对于他这个大明皇帝来说，真可谓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即使由于种种原因无法立即施行，但也让朱元璋看到了大明威镇寰宇、万国来朝的希望。 如今看来，自己这个孙子可不仅仅只是献策，而是在通过实际行动践行着。 “高熙，明日午时带着你的火绳枪和其他发明，到京南神机营校场，朕要亲自检验！” 朱元璋的语气平淡。 但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朱高熙这才意识到，皇爷爷亲临自己的住地，恐怕并不仅仅只是想要缓和自己与朱允炆的关系那么简单。 看样子，他往下还有事情要说。 因此，恭敬地说了声‘遵旨’，朱高熙继续等待着下文。 事实证明，他所料分毫不差。 见这个孙子依旧保持着聆听训诫的态度，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高熙，朕还有件事情，想听听你的见解，你可猜得出来是何事？” “孙儿刚刚从建昌卫回来，除了凉国公的情况，其他的事情孙儿也不敢妄言啊！” “孺子可教！”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朱元璋立刻赞许地看了朱高熙一眼。 就连一旁的欧阳伦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挑大拇指称赞。 几个月的磨练，朱高熙的成长速度实在惊人。 都说圣心难测。 可是他现在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猜透万岁的想法！ 前途不可限量！ 第67章 进退两难 朱元璋早晚要对蓝玉动手，这一点朱高熙极为笃定。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会提前了近一年的时间。 或许，这与太子朱标没按剧本归天也有关系。 以蓝玉为首，傅友德、冯胜、王弼等人组建的强悍武人集团，原本是朱元璋留给太子朱标稳固江山的班底。 奈何天不遂人愿。 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还没活过他老爹就半路崩殂，留下一个志大才疏的太孙朱允炆。 而蓝玉素来骄狂，除了洪武帝和太子以外，谁都不服。 满朝文武谁都清楚，让他尽心竭力地辅佐朱允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一把本应该挥向敌人的宝剑因为太子的死，变成了一个让朱元璋如芒在背的倒钩。 随时都有可能调转矛头，给予朱明皇室致命一击！ “皇爷爷，孙儿观凉国公虽然霸道骄狂，但对朝廷还算忠心，多年来南征北战，劳苦功高……“ “朕不想听这些场面话，你与驸马这小半年来基本都与他同在一处，他的所作所为定逃不过你二人的眼睛，都给朕仔细说说！” 朱高熙正搜肠刮肚想着冠冕堂皇的词语，可还没等把话说完就被朱元璋打断。 “皇爷爷，我是真没……” 摆出一副无奈的面孔，朱高熙就是不肯说一句蓝玉的不是。 如果是离京之前，为了削除太子的左膀右臂，他绝对会不遗余力地给蓝玉打小报告。 可现在太子人都死了。 朱允炆和蓝玉不能说势同水火，但也是谁都压服不了谁。 更何况朱元璋已经有了诛杀蓝玉的心思。 朱高熙说与不说都不会改变结局。 他犯不着再被其他人当枪用了。 “你呀！在外转了一圈，学会耍滑头了！驸马，既然他不肯说，那就你说！” 朱元璋用手点指了朱高熙几下，却并未生气，反而又把目标对准了一旁的欧阳伦。 见洪武帝看向了自己，欧阳伦心中一阵叫苦。 他可不比朱高熙。 与朱元璋虽为翁婿，但也是君臣，关系差着好几层呢！ 若是也学朱高熙敷衍了事，必会引来洪武帝雷霆震怒。 也罢！ 得罪人的事还得我来！ 暗暗叹了口气，欧阳伦整了整衣襟：“万岁，凉国公言行，确有僭越之处！我二人还没到兰州，他便命俞通渊将军将我们堵在了潼关，要不是高熙事先早有防备，与我兵分两路，估计到现在兰州卫皇庄还没修建起来！” “嗯！蓝玉将西北七卫视为自己的地盘，就凭这一点，朕便可以治他个蓄意谋反之罪！” 对于欧阳伦所说，朱元璋并未显露出半点惊讶。 仿佛早就知晓似的。 见此情景，朱高熙和欧阳伦不禁对视了一眼，终于验证了之前的猜测。 俞通渊是朱元璋派在蓝玉身边的卧底！ “至于到了建昌卫，我们接触并不多！凉国公与大军驻扎在城外，而我和高熙则搬进了指挥使卫所衙门，期间虽然偶有交集，但大多都是因为回京的事情，可能是因为之前在兰州未能让他得逞，凉国公对我们的态度不算友善！”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欧阳伦尽量斟酌着用词，生怕那个字说得不好，惹来朱元璋的怒火。 “提起建昌，朕昨日还收到蓝玉的奏折，说是月鲁帖木儿逃到了柏兴州，现已被他捉拿，正在送往京师的路上，并请求在柏兴州增设屯卫，收当地之民为兵，继续讨伐朵甘、百夷！真要是允了，朕不封他个镇南王都说不过去！” 开始，朱元璋的语气还算平淡，可说着说着，却露出了浓重的杀机！ 在场的两人可都不傻。 终于明白了洪武帝这并非是向他们问询蓝玉的作为，而是借助二人之口，替自己做决定！ 蓝玉，命不久矣！ “好了！今儿个就到这，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别忘了明日带着东西到神机营校场！” 说完，朱元璋便意兴阑珊地起身。 欧阳伦赶紧拉了一把仍在沉思的朱高熙，两人俯身下拜，恭送洪武帝离开。 一直在地上跪了大概有五分钟，彻底看不见朱元璋的影子了，两人才起身重新坐下。 “高熙，看来蓝玉是躲不过去了！” 说完，欧阳伦不禁有些得意。 他和朱高熙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然而，当他扭头一看，却发现朱高熙满脸凝重，压根就没听他说话。 “想什么呢？今天喜事连连，你该高兴才对！” “姑父，你说除掉了蓝玉之后，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啊？” 欧阳伦没想到朱高熙会有此一问，一时间脑袋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为了替太孙扫清继位的障碍，皇爷爷在诛杀了蓝玉之后，会把目标转向谁？” “你的意思是……”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咱们决不能表现得太出彩了！” 朱高熙边说边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欧阳伦的猜测。 无论是火绳枪也好、橡胶制品也罢，都是足可以改变大明格局的东西。 而这两样东西都不在朱允炆的手里。 这就是祸根！ 虽说今日早朝朱元璋推迟了宣布储君继承人，但可不代表他是想换人了。 只是有些动摇罢了。 如果这时候朱高熙表现得十分积极，难免给人造成觊觎皇位的印象。 无论是谁，只要威胁到皇位，朱元璋都不会手软。 想到这里，欧阳伦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如果不是朱高熙想到了这点，他们两个可就危险了。 人都说乐极生悲。 不无道理。 “高熙，那明日咱们该怎么办？圣上很可能在皇庄队里也有眼线，如果不拿出真东西，反而会遭到猜忌！” “当然不能那残次品糊弄皇爷爷了！欺君之罪谁都担不起！所以说难就难在这……” 朱高熙也很无奈。 他现在的局面是进退两难，无论怎么做都有可能导致杀身之祸。 原本为了提升自己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地位的几样东西，眼下反倒成了拖累自己的毒药。 “为今之计，若想摆脱困局，就只能靠太孙了！” 思量再三，朱高熙终于想出了对策。 第68章 有舍有得 “靠太孙？” 欧阳伦彻底被朱高熙搞糊涂了。 双方现在势同水火，别说靠人家了，哪怕是想缓和关系，估计朱允炆都不带搭理他们的。 要不是太过熟悉，欧阳伦甚至要认为朱高熙是犯了什么疯了。 “驸马，他的意思是说把管制火枪的权利交给太孙，这样就能消除圣上对你们的戒心了！况且，放弃管制并不等于放弃火绳枪，毕竟还有洞庭水寨。” 房门一开，张妙音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似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之后，又转身朝自己的偏房走去。 就好像这句话只是顺便说一下。 “这丫头，不简单啊！” 欧阳伦如梦初醒。 再看张妙音的眼神都变了。 原本他以为这个被朱高熙从洞庭水寨里带出来的姑娘只是会些拳脚、有几分姿色而已。 没想到，人家的心思玲珑剔透，甚至与朱高熙称得上心有灵犀、琴瑟和鸣。 同样惊为天人的还有朱高熙。 他也没想到一直躲在屋内的张妙音居然能轻而易举地看透自己的心思。 难道说这就是天作之合？ 心中暗暗臭美，朱高熙都忘了旁边还有个欧阳伦。 直到后者用手肘捅了捅他的后背，朱高熙这才从自己的小九九中脱离出来。 “行！高熙，你看人的眼光我服了！本以为是个花瓶，没想到是个女诸葛！” “姑父，您就别取笑我了！” 朱高熙讪讪一笑，赶紧错开了话题。 目前他手下还剩二十名火枪队员，其中有十四个是朱棣派来的王府亲卫，绝对可以信任。 另外六人则是皇庄队的原有护卫。 在意识到朱元璋很可能在皇庄队中安插眼线之后，他就再没动用过这二十人。 其实朱高熙早就想好好查查那六个人，但自从回了京师，他一直都没腾出功夫。 现在，正好可以利用明日的检校，把隐藏在自己身边的钉子给拔出来。 明着清理肯定不行。 那还不如直接与皇爷爷撕破脸。 但只要知道是谁，就能尽量绕开对方的监控。 因此，在临分别之前，他给欧阳伦布置了一个任务，让眼下驻扎在驸马府的火枪队明日全部换上新枪。 这批火绳枪是马德海在离开之前改进过的新版本。 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而且因为调整了膛线，装填弹丸的过程也被缩减。 可以说是全方位的提升。 驸马府是欧阳伦的地盘，只要留心观察，自然会发现蛛丝马迹。 朱高熙相信，那隐藏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探子，肯定会将此事上报给皇爷爷。 两人商定之后，欧阳伦便离开了紫禁城。 而结果也确实如朱高熙预料的那般，当天晚上，在欧阳伦下达了换装的命令之后，火枪队中一个叫刘天德的家伙便偷偷翻墙离开了驸马府。 …… 经过有一个难眠之夜后，第二天清早，朱高熙带着两只通红的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推开门，就看见张妙音正在晨练。 那飒爽的英姿，顿时让他精神一振，疲惫之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今日用我去吗？” 见他起来了，张妙音收回止步，扭头问道。 “你现在名义上是我的亲卫，怎么可能不去？” “好！那我去换衣服！” 张妙音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说完就朝自己的房里走。 刚走两步，就被朱高熙拦住。 “不用了，我看你穿这身就挺好！大明律也没规定说皇室不得配备女子亲卫！” 开始的时候，让张妙音女扮男装是怕人多眼杂，坏了她的清白。 可经历了这几天的辗转反侧之后，朱高熙也想明白了。 那早晚都是他的人。 还不如现在就摊牌，省的张妙音总是和他保持距离。 这层窗户纸，就得暴力捅破！ 就在朱高熙为自己的小小计谋而暗自窃喜之际，张妙音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面前。 正睁着一双明珠般的眼睛，仔细地盯着他。 “你不会是在动什么歪心思吧？姑奶奶可不上当，抛头露面，还是穿男装合适一些！” 说完，她竟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早已看穿了一切！ 靠！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女人的直觉吗？ 朱高熙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但他仍不甘心：“皇爷爷这辈子最喜欢看人比武，我主要是怕他让你跟御林军比试，到时候别人不知情，万一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我的脸往哪放？“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的脸早就大的没地方放了！” 张妙音不为所动，挖苦了朱高熙一句后，便我行我素的回房了。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出现在了京师南郊的神机营校场。 神机营作为明朝御前三营之一，不同于五军营和三千营，是明朝军队中专门使用火器作战的精锐部队，也是世界上最早成建制装备和使用火器的部队。 它主要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主管操练火器及随驾护卫马队官兵，是归属皇帝直接指挥的战略机动部队。 因此，朱元璋才会让朱高熙来这里接受检阅。 两人刚到校场大门，便被守营的军校拦住。 “前方乃是军机重地，请阁下出示腰牌！” “我是朱高熙，燕王次子，今日奉旨来此！怎么，事先没人告诉你们吗？” “殿下，军中规矩，无论是谁，想进去都要出示腰牌！” 军校也跟就不给朱高熙面子。 其实也正常。 人家都是朱元璋的直属部队，除了洪武帝本人，余下谁的命令都不好使。 更何况朱高熙还只是一个藩王世子。 “行！那就按规矩来，看看吧！” 无奈之下，他只好拿出了那块曾经让东瀛人吓破胆的金牌。 军校仔细的查验了一番之后，这才毕恭毕敬的抱了抱拳：“殿下莫怪，我等也是依律行事！且随我来，圣上正在皇帐中等您。” 朱高熙也不答话，抬腿便往里走。 可他是过去了，后面的张妙音却被再次拦住：“兄弟，你得先接受检查！” 说着，军校便向张妙音的身上摸去，看样子是要搜身。 见此情景，朱高熙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刚要阻拦，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惨叫！ 第69章 顺理成章 朱高熙刚要出声示警，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军校的手还没碰到张妙音，就被一把抓住，紧跟着就是一记秋风扫落叶！ 那条浑圆有力的长腿如同一道匹练，瞬间便将军校抽飞出去！ “大胆！” 两边的军兵见状，立刻抽出刀剑冲了上来，都以为张妙音是要闯营！ 然而，张妙音是何等身手？ 即便在高手云集的洞庭水寨之中，她的功夫也是仅次于兄长张风起的存在。 十几名只拿刀剑的军兵在她眼里，视如草芥！ 足尖点地，如飞蝶般腾空而起，直接躲过四面八方刺来的兵刃。 下落的同时，纤腰竟以一种难以名状的柔美姿态暴力空翻！ 轻描淡写之间，便跳出了对手的包围。 自始至终，张妙音都没有亮出自己的武器，她也明白，踹两脚无足轻重，但若是伤了人，今日之事可就不容易善了！ 毕竟马上要面见的，可是大明的皇帝。 把守营门的军兵可不管这些，见她跳出包围，立刻吹了一声口哨。 下一秒，箭楼之上顿时钻出无数强弓劲弩，甚至还有火铳，纷纷瞄准了张妙音！ “都给我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 方才的交手其实只是短短的一瞬，眼看着形势马上要控制不住了，朱高熙终于喊了出来！ 紧跟着他一个健步，挡在了张妙音身前：“让你换上女装，就是不听！否则哪有这么多麻烦！” 一边高举令牌，朱高熙一边小声跟张妙音嘀咕。 守营的军兵碍于他皇孙的身份，一时间还真就不敢动手了。 “圣上驾到！” 就在这僵持之际，营门内突然响起一声洪亮的传报。 随后，五十名身着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率先开路，洪武帝朱元璋踱着步子，稳稳从营内走了出来。 在他身边，还有中书左丞相李善长，太孙朱允炆，以及驸马欧阳伦。 至于身后，那可就多了。 御林军的指挥使、御前三营的都尉，户部的尚书，翰林院的学士…… 基本上在京没事的文武官员，几乎都到了。 见此情景，朱高熙心中纳闷，但行动却没有丝毫迟滞，赶紧拉着张妙音撩衣服跪倒：“恭迎皇爷爷金安！” 那些军兵自然也不例外，纷纷收起武器，向朱元璋磕头。 “都平身吧！高熙，你还真是不让朕省心啊！” 朝军兵们摆了摆手，朱元璋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张妙音的身上。 以他的阅历和智商，一眼就看穿了张妙音的女子身份。 因此，虽然语气不善，但却没有怪罪之意。 “回皇爷爷，这是孙儿的亲卫，想必您也看出来了，她并非男子，方才守营将士要搜身，所以才闹出了误会！” 朱高熙如实回答。 反正张妙音的身份早晚都要公开，不如就趁此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很多人可没有朱元璋的眼力。 一听说刚才那武艺高强的护卫居然是女子，顿时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而那些被张妙音如孩童般戏耍的军兵，更是羞愤欲死。 堂堂神机营士族，居然被一个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哼！恐怕不只是亲卫那么简单吧？” 朱元璋刚要夸赞一下张妙音的武艺，不想旁边的朱允炆却抢先开口。 阴阳怪气。 言语之间满是讽刺的意味。 朱高熙当然听得出对方是什么意思，脸色立刻一沉。 说他可以。 但是说他的女人，肯定不行！ “太孙当真聪慧绝伦，妙音姑娘不只是我的亲卫，而且还是我的红颜知己！” 话一出口，满场皆惊！ 朱高熙虽然没有明说，但也跟官宣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大明天下，谁人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何况他还是堂堂皇孙，婚姻大事更由不得自己做主，怎可私定终身？ “好！你还算是敢做敢当，皇爷爷，朱高熙枉顾皇室责任，私定终身，您决不能置之不理啊！” 朱允炆好像就等着朱高熙承认似的，闻听此言，立即露出一抹冷笑，随后对身前的朱元璋说道。 “允炆，你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朕从来也没规定，皇族婚配必须由祖辈做主！既然高熙能觅得如此良人，朕成全他便是了，岂有责罚的道理？” “谢皇爷爷隆恩！” 君无戏言。 只要是说出去的话，就不可能收回。 能够得到朱元璋的祝福，朱高熙求之不得，立刻再次叩谢皇恩！ 他倒是高兴了。 却把一旁的朱允炆气了个半死。 太孙殿下把牙咬得咯吱作响，甚至连周围的文武大臣都能听见。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尽快展示你的东西吧！” 作为皇帝，朱元璋哪有心思考虑朱高熙的婚事。 毕竟他只是一个藩王次子。 联姻对象的地位越低微，对于皇位继承人来说就越有利。 这也是为什么朱元璋甚至连朱棣都没提，就允诺了这段姻缘的缘故。 圣旨传下，朱高熙自然不敢怠慢。 他先是看了看人群中的欧阳伦，随后直奔神机营校场。 早在昨晚，欧阳伦便已经准备好了应用之物。 今日，他更是先所有人一步，带着队伍抵达了神机营。 很快，军校便搬来了龙椅。 朱元璋稳如泰山一般坐在正中央，两边除了李善长和太孙朱允炆以外，其余大小官员均老老实实地站着。 “皇爷爷，请您先检阅火绳枪！” 站在校场当中，朱高熙朗声高喝，随后挥动手中小旗，二十名火枪队员整装出列！ “火绳枪射击演练，准备！第一队，填弹！” …… 这二十人对于射击演练早就轻车熟路。 甚至都不用朱高熙发号施令，就知道接下来需要干什么。 在一连串的轰鸣过后，百米外的木靶已经千疮百孔。 嘶！ 校场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神机营的将士，在看到火绳枪的威力和射程之后，都忍不住暗暗咋舌！ 与之相比，如今神机营装备的火铳，简直和烧火棍差不多！ “高熙，你这火绳枪好像并不如传闻中厉害啊？”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此等表现却没让朱元璋满意。 第70章 火坑 在场大部分人，包括朱允炆在内，对火绳枪的威力无不惊骇。 唯独朱元璋。 对此，朱高熙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装作惊讶地望向看台上的朱元璋，可实际上他确实在与另一个人暗通款曲！ 见朱高熙的视线对准了自己，欧阳伦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意思是说，潜藏在火枪卫中的人找到了。 同时也间接地验证了朱高熙的猜测。 朱元璋已经知道他提前让火枪队换了装备。 “皇爷爷恕罪，孙儿让您失望了，只是这已经是改进过的版本，您若是还嫌威力不够，高熙只能继续努力融会仙人所托之奇术！” “哦？你是说这是新型的火绳枪？” 朱元璋眼中的惊疑一闪而逝。 他昨夜接到的线报可不是这么说的。 按照刘天德的奏报，应该是临时换了残次品才对啊！ “若是皇爷爷不信，孙儿这就命人将先前版本拿来比对！” 说完，朱高熙立刻朝火枪队副队长杨见长打了个手势。 后者心领神会，带人从角落的马车上，将第一版火绳枪取了下来。 “全体听令，填弹！” “第一队，准备射击！” …… 校场上再次飘起一阵青烟。 这次，众人看得更加认真，而结果也确实如同朱高熙所言。 无论是威力还是装填速度，老枪都远远比不上2.0版本。 在此过程中，朱高熙一直密切注意着刘天德的动静。 见到对方给龙椅之上的朱元璋悄悄打了眼色，他终于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皇爷爷，这下可以确定孙儿并未藏私吧？” “嗯！确实是朕高估了你这火铳！对了，可取了名字？” 朱元璋自知理亏，点了点头后立刻岔开了话题。 “洪武制式火枪，也可以简称为洪武火枪！” “洪武火枪……不错！赏！” 一听说朱高熙将如此神奇以自己的年号命名，朱元璋龙颜大悦，立刻向身旁的总管太监吩咐了一声。 “圣上旨意，皇孙朱高熙研制洪武火枪有功，特赏赐黄金百两，宝马十匹！” 话音落下，两侧立刻有人拿着托盘走上前来。 朱高熙恭敬接过，高高举过头顶：“谢主隆恩！” 随后，将这赏赐交给了身后的杨见长。 “圣上，如此神奇若是能大规模装备军中，踏平北元定然指日可待，说不定我大明可借此征服四海，建立亘古未有之庞大帝国！” 李善长同样被洪武火枪的威力震撼。 一时兴起，竟罕见地在朱元璋耳边赞颂起来。 “嗯，爱卿所言极是！不过……” 说着朱元璋又将目光聚集到了朱高熙的身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整个大明除了朱高熙以外，没人知道洪武火枪的设计图纸。 “孙儿愿将洪武火枪图纸献给皇爷爷！” 朱高熙鬼精鬼灵的，马上就明白了朱元璋的言外之意，如同变魔术般从怀里取出一沓厚厚的宣纸。 总管太监紧走几步接过图纸，呈给了朱元璋。 “万岁爷，老臣以为，这洪武火枪既然是皇孙所造，何不令其转任工部，也方便火枪的继续研发！” 朱元璋刚要展开仔细看看图纸，李善长却在一边又开口。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正好能让整个校场的人都听见。 一旁的朱允炆闻听此言，两条眉毛不由得拧在了一起。 而他身边站着的汤和、方孝孺、齐泰、黄子澄更是面色凝重。 都紧张地看着朱元璋，生怕圣上真的将这国之重器的督造权交给朱高熙。 这一幕，远处的朱高熙尽收眼底。 他不禁在心底把李善长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这老东西是真把他往火堆上架啊！ 原本以为蓝玉就够不是人的了，可与李善长一比，凉国公简直是光明磊落的代言人！ “皇爷爷，火枪图纸本就是仙人所授，为了完善，孙儿已经绞尽脑汁，若还想更新，恐怕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况且孙儿刚刚领了户部的差使，皇爷爷金口玉言，万万不可朝令夕改！” 狠狠瞪了一眼李善长，朱高熙连忙跪拜请辞。 他已经打定主意，今日便是说破了天，也绝对不接这个差使！ 谁也没想到朱高熙会拒绝。 打造火铳，那是绝对的肥差。 每年不仅可以向朝廷索要大把的银子，还可以将神兵利器牢牢握在手中。 权力之大，远非一个户部郎中可比。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就连一直咬牙切齿的朱允炆都被朱高熙这手反常举动给弄懵了！ “你不想去工部？” 朱元璋也有些诧异。 “孙儿志在商道，愿为大明联通四海，不想整日与刀兵为伍！制造洪武火枪，也只是想替皇爷爷分忧而已！” “你小子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朱高熙话音刚落，只见龙椅背后突然闪出一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众人皆惊，闪目光观瞧，又都瞬间露出释然之色。 这跳出者非是旁人，正是中山王徐达第三子，朱高熙的亲娘舅徐增寿！ 洪武十八年，徐达因病去世，被朱元璋追封为中山王。 其爵位由长子徐辉祖继承。 而三子徐增寿则被朱元璋招入御林军，为三品带刀护卫，如今已经官拜御林军右军都督。 后来，在靖难之役中，常增寿因为给燕王朱棣通风报信被朱允炆斩首。 与老成持重的大哥徐辉祖相比，二十岁出头的徐增寿可以说是莽夫的代名词。 这在大明朝堂是人尽皆知之事。 但正因为这一点，朱元璋对他却非常信赖。 因此，见是这家伙突然冒出来臭骂朱高熙，在场众人都不觉得奇怪。 朱高熙一看是自己的三舅，头都大了。 两人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彼此之间还算了解。 他也知道常增寿这是为了自己好。 可这差使在旁人眼中是好活计，可对于朱高熙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火坑。 别说是亲舅舅来骂了，就是亲爹来了，他也绝不答应。 “增寿，你呀！还是那么沉不住气！既然高熙志不在此，那就不要勉强他嘛！” 朱元璋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和颜悦色地把徐增寿给拉了回来。 可见对其多么崇信。 不过，接下来对朱高熙，却又是另一番态度！ 第71章 逃过一劫 “高熙，你觉得该让谁来负责督造洪武火枪？” 将徐增寿拉回到身后，朱元璋转头对校场中央的朱高熙问道。 果然。 该来的还是来了。 皇爷爷对我还是不放心啊！ 朱高熙心中暗暗想到。 实际上，从开始研制火绳枪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古今中外，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将国之重器交给非储君继承者掌控。 虽然这大半年来，无论是胆识、能力还是为人方面，朱高熙都远胜朱允炆。 可在朱元璋的心里，皇太孙的地位依旧无人可以撼动。 “皇爷爷，孙儿以为督造洪武火枪一事，太孙殿下最为适合！趁着洪武火枪尚未普及，军中更是没多少人知晓，一旦由太孙推广开来，必能使其威望大增！” 这套说辞朱高熙已经准备了不知道多久，几乎是脱口而出。 就连最老奸巨猾的李善长都未能看出他到底是真这么想还是假意敷衍。 “你真这么想？那可是原本属于你的功劳！” 朱元璋当然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彻底打消对朱高熙的防备。 但看他不似作伪，心中也不免有些感动。 “皇爷爷，孙儿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只要能保我大明江山永固，高熙做什么都无怨无悔！” 反正说假话也不用上税。 朱高熙也算豁出去了，即便今日之后满朝文武都把他当成太孙的马屁精，只要能打消皇爷爷对他的猜忌，也值得了。 事实也恰恰如此。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徐增寿便气得直接扭身便走，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说什么‘燕王怎么生出这样的废物！’，‘烂泥扶不上墙！’，‘老大比他强多了！’之类的牢骚话。 对此，朱元璋早已见怪不怪，也就任由徐增寿胡咧咧。 他一边看着图纸，一边仔细品着朱高熙的话。 觉得确实是心甘情愿之后，洪武帝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允炆，督办洪武火枪，你愿意吗？” “皇爷爷，俗话说君子不是嗟来之食，我……” 朱允炆本想拒绝。 说实在话，他虽然也对洪武火枪相当眼馋，可这玩意是朱高熙让出来的。 这让他总感觉像是被人施舍了一般。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身后的齐泰便用力拽住了太孙殿下的袍袖。 另一边的黄子澄也给朱允炆猛打眼色。 “我……我愿意！就像高熙所说，只要能让大明江山永固，孙儿愿赴汤蹈火！” 靠！ 他还真不要脸！ 这几乎是此刻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明明是白捡了一块肥肉，到了朱允炆的嘴里，怎么听起来像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一般！ 校场中央的朱高熙也忍不住偷偷露出一丝冷笑。 不过，他还真有些意外。 一向狂妄自大的朱允炆，今天怎么变得如此理智？ 难道说是那几个跟班的功劳？ 想到此处，朱高熙忍不住看了看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三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朱允炆登基之后，就是这三个家伙整天在建文帝耳边叨咕削藩的事情。 最终导致朱棣被迫起兵，发动靖难之役。 可一说，这三个家伙就是明初动乱的罪魁祸首。 看样子，得先想办法斩断朱允炆的左膀右臂啊！ …… “那就这么定了！督造洪武火枪一事，就由允炆负责！高熙，你可不能就这样算了！万一允炆有什么不懂的，你必须要多帮衬！” 就在朱高熙思虑着如何对付齐泰三人之际，朱元璋再次开口。 看他那急迫的样子，仿佛早就有了这个决定。 “谨遵皇爷爷教诲！” 心中不免有些低落，但朱高熙的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很足的。 恭恭敬敬地又给朱元璋磕了个头，他随即一脸释然地等待着这场专门为朱允炆而设的表演结束。 未曾想到，下一秒却峰回路转。 仿佛是将朱高熙的功劳强加给了朱允炆而感到不忍，洪武帝竟在离座之前再次开口：“高熙，既然你说自己志在商道，那朕就成全你！那个什么橡胶制品，除了军械方面的，以后尽皆归你掌管！” 或许是对橡胶的巨大利益没有切实的评估，朱元璋直接大手一挥，给朱高熙发了一张皇家许可证！ 士农工商。 商人的地位在这个时代，是最不受人待见的。 按照朱元璋的想法，朱高熙若是真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那可就真的距离皇位越来越远了。 而且还有可能给大明朝廷创造巨额财富，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在朱高熙眼里，这却是一块天大的馅饼。 无论什么时代，想要争霸天下，首先就要有财力支持。 有了钱，才能招兵买马。 有了钱，才能制作出更先进的军械。 有了朱元璋这个承诺，从今往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靠橡胶制品聚拢钱财了！ 远在北疆的燕王府，也会成为所有藩国之中最强大的一方！ “皇爷爷龙恩浩荡，孙儿定尽心竭力，为朝廷广聚钱粮！” 砰砰砰！ 朱高熙用力在地上给朱元璋磕了三个响头。 弄得欧阳伦都快以为这小子是真要做一个富家翁了！ 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流露出不屑和鄙夷的神色。 而朱元璋的脸色也不禁微微一黯。 对于朱高熙的胸无大志，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一场检阅就在无数复杂的情绪中结束。 等朱高熙搭乘欧阳伦的车架，走进驸马府，在确定了周围没有锦衣卫的眼线之后，他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今天这场戏，可谓他穿越后最卖力的一场。 一步不慎，便有可能满盘皆输。 “高熙，从今往后，我估计圣上都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猜忌了！你这招以退为进，当真高明！” “哎，姑父！你以为我愿意啊！” 听到欧阳伦的赞扬，朱高熙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倒不是可惜洪武火枪。 只要生产力得到提升，他随时都可以制造出更加先进的火器。 他悲哀的是自己在皇爷爷心目中的地位。 干了这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最后却险些遭来杀身之祸。 好在最终不算空欢喜一场。 从明天开始，巨额的财富将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腰包！ 第72章 代理人 既然已经出仕，那么朱高熙就没有资格继续住在紫禁城中了。 他又不是藩王嫡长子，在京城内自然也不好住到燕王的行辕。 欧阳伦本想让他住进驸马府。 这样有什么事情俩人也能及时商量。 但是朱高熙却拒绝了。 一来，两人的关系已经走的很近了，如果再住到一处，以朱高熙现在与朱允炆的态势，很可能会影响到欧阳伦的仕途。 二来，朱高熙是为张妙音考虑。 公主府怎么说也是别人的府邸，他不好开口让姑姑、姑父专门给张妙音准备房间。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在京师买一处自己的宅院。 今后迎来送往也更方便一些。 好在有皇爷爷的连番赏赐，还有督办皇庄时赚下的银子。 朱高熙如今不算一穷二白。 粗略算下来，差不多有三万两左右。 京师寸土寸金，即便是在边缘地带买一处小院，也得万八百千两银子。 朱高熙手头这点钱，还真不够干什么的。 这让他忍不住对皇爷爷再次腹诽，为啥不赐一座府邸给自己。 校场检阅后的第三天，朱高熙便在张妙音的陪同下，相中了一处位于玄武湖畔的宅子。 要是正常情况，这座两进两出的院子怎么着也得个五六万两纹银。 可让朱高熙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得知了他的身份后，竟直接标价两万一千两，谢绝还价。 朱高熙从来不信天上能掉馅饼，立刻意识到里面肯定有猫腻。 然而无论他怎么追问，负责中介的当铺掌柜就是不肯说出卖主的身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按照行规，人家不可能告诉买主卖家的身份。 仔细思虑一番之后，朱高熙觉得其中也没什么陷阱，最终还是掏钱买下了小院。 此处的地理位置相当不错。 这也是他决定冒险的重要原因。 距离紫禁城也就两刻钟的路程，隔着两条胡同，便是安庆公主府。 而户部衙门，就在前街。 小院一直有人打理，相当整洁。 用现在的话说，拎包就可入住。 朱高熙和张妙音将紫禁城中的东西收拾了一番，便搬进了这里。 小院虽说不大，但只住了他们两个，还是略显空旷，没有人气。 为此，朱高熙特意抽调了十名火枪队员过来，担负护卫和仆人的角色。 在得知了朱高熙和张妙音的微妙关系后，安庆公主又主动送来了两个丫鬟，侍候张妙音的起居。 至此，朱高熙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府邸。 说起火枪队，其实抽调的这十人便是朱高熙眼下仅剩的老班底了。 在校场检阅结束之后，齐泰便拿着朱允炆的手书，来找朱高熙要人。 说是督造洪武火枪需要熟悉枪械的军兵从旁协助。 而且，朱允炆还特意拟定了一份名单。 刘天德赫然在列。 看见这个人的名字，朱高熙连犹豫都没犹豫就把人给了齐泰。 于公于私，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不知道朱允炆要刘天德是朱元璋的指点，还是巧合，但总归是能名正言顺的送走这座瘟神。 至于说朱允炆要这十人究竟要干什么，朱高熙压根就不关心。 只要马德海还在，他就不愁弄不出来更好的火器。 算算日子，马德海和张辅回到燕京的日子也不短了。 朱高熙这边人手紧凑，也该让他回来了。 因此，搬进小院的当夜，朱高熙便修书一封，向自己的老爹朱棣要人。 平静的生活只持续了两日，朱高熙就有些坐不住了。 距离蓝玉案爆发，只剩下不到一年。 而且因为诸多事件提前的缘故，朱元璋也很有可能提前对蓝玉动手。 朱高熙深感紧迫。 蓝玉案牵连甚广，仅是被杀头的就有一万五千多人。 这对于蓝玉及其家眷亲信而言，可以说是灭顶之灾，但对朱高熙而言，却是又一次重要的机遇。 在家中踌躇了两日之后，这天他终于忍不住再次来到了欧阳伦府上。 这些天，欧阳伦的日子同样是波澜不惊。 可能朱元璋也觉得他们两人这趟差事辛苦，虽然封官赐爵，但却没有催促朱高熙和欧阳伦赴任。 因此，一见朱高熙登门，欧阳伦是大喜过望，立刻就吩咐府上准备酒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庆公主便直接拉着张妙音离开了。 就像是准姑婆要考察儿媳妇似的。 朱高熙也没阻拦。 只是笑着告诉张妙音不必拘束，姑姑绝对是自己人。 等她们俩离开了，欧阳伦这才放下了酒杯，开启了正题：“高熙，咱们的买卖到底还做不做了？我看这温柔乡还真是英雄冢，你是不是掉进去拔不出来了？” “姑父，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我要是当天就开始筹备橡胶买卖，以皇爷爷的脑子，不得立即收回成命？” 朱高熙白了欧阳伦一眼。 还温柔乡！ 张妙音虽然一直跟在他身边，可两人到现在也没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甚至连恋人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有些暧昧罢了。 再者说，真不是他不想马上开展橡胶生意。 可古语有云，闷声发大财！ 朱高熙若是在失去了洪武火枪的督造权后，跟个没事人似的立刻热火朝天的干起其他事情，以朱元璋多疑的性格，肯定怀疑他早有预谋。 那橡胶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我知道！开个玩笑嘛！你今天来，是不是就为此事？” 欧阳伦摆了摆手。 实际上，他也正等着今天呢！ “姑父，现在商品咱们不缺，缺的是推广渠道！还有就是赚了钱后，该如何向朝廷纳税，这里边的门道我们还得仔细研究研究！” 朱高熙将杯中酒饮尽，随后起身推门，谨慎的向外张望了一遍，确定没人偷听之后，这才再次开口：“我想咱们应该找个代理人，这样也好避过朝中那些盯着咱俩的眼睛，等她们发现橡胶是大买卖的时候，咱们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英雄所见略同！高熙，说实话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天在神机营我就看明白了，朝中盯着咱们的可不止太孙一家！怪只怪这趟督办皇庄，咱们把名头打的太响了！” 欧阳伦一拍巴掌，相当同意朱高熙的计划。 第73章 沈姓商人 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 在欧阳伦想来，眼下如果能不与朱允炆正面冲突，最好还是避其锋芒。 毕竟人家背后可是有洪武帝撑腰。 朱高熙就是再有本事，小胳膊也拧不过大腿不是？ “姑父，你可有什么人选吗？” 朱高熙从小生长的皇宫大内，根本就没认识多少人。 他今日登门，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看欧阳伦这边有没有关系。 “我倒是认识几个经商的朋友，就怕你信不过啊！毕竟这橡胶生意可是咱们日后起事的基础！” 欧阳伦的眼珠转了几圈，好像是在脑子了筛了一遍人选，最后无奈的对朱高熙说道。 他虽然身为驸马，但一直都没怎么受过重用。 要不是有太子朱标保举，可能连督办皇庄的差事都捞不到。 因此，这么多年来，欧阳伦确实是借助驸马的身份结交了一些商人，但大部分都没什么实力，而且关系也都一般。 若是真把橡胶生意交给他们，别说朱高熙，就连欧阳伦自己都不放心。 “真就一个信的过的也没有？” 朱高熙还是有点不甘心。 尝过了枪打出头鸟的滋味，他现在真的不想再出任何风头了。 朝廷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个不小心，辛辛苦苦创建的基业又会替别人做了嫁衣。 “高熙，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认识的那些人，还不如你在建昌收服的拉雪巴靠谱！” 自嘲一笑，欧阳伦终于把他从前郁郁不得志的一面展现给了朱高熙。 尤其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更是想起了那些年被满朝文武在背地里嘲笑的画面。 心中愈发酸楚。 若是不是等到了朱高熙，或许他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皇家的花瓶驸马了。 “拉雪巴确实不错，可他远在建昌，关系网也都在西南，就算我把他叫来京师，一个蛮夷也很难吃得开啊！” 虽然察觉到了欧阳伦的失落，可朱高熙现在却完全没有心思安危自己这位姑父。 没有合适的人选，橡胶生意就得暂时搁置。 他现在倒是不缺钱，也能等得起。 可天下大势不等人啊！ 真要让朱允炆坐稳了储君之位，那可就晚了。 作为穿越者，朱高熙可是深切地知道，为了能让太孙安坐江山，朱元璋究竟做了多少事。 后世史学家甚至断言，如果朱允炆将削藩的事情全部交由手下的大臣处理，靖难之役中的燕君都绝无逆袭的可能。 如今就是再来一次。 朱高熙可不敢保证朱允炆还会做出同样多的骚操作。 “驸马爷，门外有个姓沈的商人说是要求见皇孙殿下！”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仆人的禀报。 朱高熙顿时就是一愣。 来驸马府找自己，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 等等！ 姓沈的商人？ 心中耸然一惊，朱高熙瞬间抬头：“他说自己叫什么了吗？是不是叫沈万三？！” “这个……小人不知，对方并没有报出全名！” 仆人有些胆怯。 没打听清楚对方的身份就来禀报，确实是他的失职。 不过，想起那姓沈的商人揣进自己兜里的十两银子，他又觉得就算被皇孙殿下臭骂一顿也值得了。 “沈万三？不会是他吧？” 听到朱高熙提出这个名字，欧阳伦的醉意瞬间醒了一半。 说起沈万三，那在明初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洪武帝朱元璋都听说过此人。 更别提欧阳伦了。 那可是江南第一首富，号称‘资产巨万，田产逾吴下’！ 甚至在洪武帝定都南京之后，沈万三为了表示忠心，直接出资修建了三分之一的紫禁城。 一时风光无两。 成为天下商人竞相膜拜的典范。 为此，朱元璋还特意封了他两个儿子做官。 有传言称，沈万三乃是武当总是张三丰的俗家弟子。 坊间还传言他与蓝玉关系莫逆。 如此富商巨贾，怎么会专程来拜访朱高熙呢？ 虽然接连立了几次大功，但朱高熙眼下的地位还是微不足道。 除了皇孙的身份，也仅仅只有一个户部郎中的官职。 这也是为什么欧阳伦有些不敢相信的原因。 “先别猜了！把人请进来不就知道了嘛！” 朱高熙有些着急。 不等欧阳伦开口，便越俎代庖，向仆人吩咐了一句。 片刻之后，只见一人红光满面，晃动着庞大的身躯，在仆人的引领下兴致勃勃地朝这边走来。 “真是沈万三！高熙，来者不善，你可要千万小心啊！” 通过窗棂，欧阳伦马上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虽说他同样着急，可一向谨小慎微惯了，再加上听到的传言，心中警惕更甚。 “且看他所为何事！” 朱高熙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眼下，他就是再需要商人，也不能把沈万三当成救命稻草。 除非对方能拿出让他信得过的理由。 “万三见过驸马、皇孙！今日登门，多有冒昧！还望二位莫要责怪！” 一进屋，沈万三便恭恭敬敬地给二人施了一礼，丝毫没有一代巨富的气派。 “万三兄客气了！你我虽然未曾相识，伦却是倾慕已久！今日能够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欧阳伦赶忙还礼。 可一旁的朱高熙却并未出声，只是眯着眼睛，仿佛喝醉了一般，懒散地看着满面春风的沈万三。 “驸马爷说笑了！万三愧不敢当！” “哎，万三兄要是再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来人，看座！” 欧阳伦一声大喊，立刻有人在酒桌前加了把椅子。 “不知万三兄今日登门，所谓何事？” 再次落座，欧阳伦倒是爽快，直接开门见山。 弄得还想跟朱高熙寒暄几句的沈万三一阵气结，尴尬地挤了挤眼睛之后，只好再次露出一丝假笑：“万三此来，是专程询问皇孙殿下对那处宅院是否满意的！” “那院子是你的？” 闻听此言，朱高熙双眉不由得向上挑了挑。 “现在是殿下您的了！” 沈万三依旧笑容可掬。 “哦？我说那么气派的宅院怎么只卖了两万两，原来是万三兄的馈赠啊！” 欧阳伦也是一惊，但毕竟也是官场老手，微微诧异便很快遮掩过去。 可另一边的朱高熙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第74章 大祸临头 “沈先生，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你我素昧平生，先生赠我如此厚礼，高熙受之有愧啊！” 此话乍一听像是谦让。 可朱高熙的语气却满是寒意，分明在质问沈万三。 这要是换了一般人，即便不生气，肯定也会感到尴尬。 但沈万三不亏是一代巨商。 大风大浪经历无数，就仿佛是听不出朱高熙的弦外之音一般，脸上仍然笑眯眯的不动声色。 “殿下多虑了！万三近日听闻您的种种奇遇，心向往之，确实是有意结交殿下！只是这宅院，当初购买时只用了不到八千两，如今卖与殿下，万三还赚了一倍有余，何来馈赠一说！” 在场的都是精明人。 朱高熙相信，沈万三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只能说人家投资眼光独到。 若是继续在此事上纠缠，就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既是如此，那高熙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说完，朱高熙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沈万三连忙陪了一杯。 姿态放得相当低。 看那样子，仿佛真的有求于朱高熙。 “万三兄，咱们也别客气来客气去的了！有什么事就直说，高熙我了解！虽然是皇室子孙，但脾气直，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若只是想来结交，那咱们就那说那了，今日只谈风月！” 见两人都像是憋着一肚子话想说，欧阳伦也乐得帮他们捅破窗户纸。 况且，这种事他办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轻车熟路。 “姑父所言极是！沈先生，您有话尽可直言，若能尽绵薄之力，高熙定不推辞！” 朱高熙也当然看出了沈万三的意思。 自打进门，这家伙就一直欲言又止。 要说没别的事，鬼都不信！ “哎！” 仿佛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沈万三沉默了片刻，突然长叹一声。 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转而变得愁眉紧锁。 “不瞒二位，万三即将大祸临头，性命不保矣！今日登门拜访，就是想向皇孙殿下寻一脱身之计！” “啊？” 欧阳伦不明所以，情不自禁地轻疑了一声。 在他看来，因为出资修建紫禁城，沈万三在洪武帝眼里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放眼天下，又有谁能让他大祸临头？ 他不知道，可不代表朱高熙也不知情。 沈万三的下场，但凡熟悉明史的人应该都有所耳闻。 因为家资巨富，已经到了连天子都嫉妒的程度，沈万三最终被盛怒的朱元璋发配至云南。 不过，明史都是清人编撰，肯定有刻意抹黑朱元璋的嫌疑。 朱高熙就不相信这种说法。 堂堂皇帝，坐拥整个天下，又岂会嫉妒一个商人？ 因此，经过多方考证，朱高熙认为沈万三被发配云南，多半与蓝玉有关。 只不过二者牵涉不深，再加上沈万三出资修建了紫禁城，才让朱元璋对他网开一面，没有赶尽杀绝。 “沈先生所说大祸，莫非与西北那人有关？” 微微一笑，朱高熙直接开启了加密对话。 虽然听者都能明白他的意思，但却抓不住什么把柄。 “殿下真乃神人也！看来万三真是找对人了！” 沈万三没想到朱高熙竟能一句道破天机，顿时激动的双手颤抖，眼中更是焕发出希望的光芒。 不过，说是这么说，可实际上，沈万三决定来找朱高熙却是无奈之举。 满朝文武，能够知道朱元璋已经对蓝玉起了杀心的，百中无一。 就连沈万三也是无意中，听闻自己酒楼中的伙计汇报。 作为江南首富，他自然有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 知情者本就不多，能够说得上话的就更少了。 洪武帝朱元璋肯定不用指望。 铁血无情甚至已经成了他的标签。 无数开国功臣都被杀了，更何况沈万三只是一个商人。 在这一点上，太孙朱允炆与朱元璋如出一辙，因此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至于李善长，汤和之流，自身尚且难保，哪还有功夫管沈万三的死活。 所以，想来想去，沈万三便将目标放在了新近崛起的朱高熙身上。 不得不说，能成为一方巨富，他的头脑的确非同凡响。 直觉更是敏锐得惊人！ 沈万三之所以选择朱高熙，一是因为他燕王次子的身份。 在众多藩王之中，燕王朱棣一直都是实力最为雄厚的一方。 如果能获得燕王的支持，他现在就可以把产业逐渐搬到燕京。 倒是就算受到蓝玉的牵连，有燕王掩护，沈万三也可以从容躲过追捕制裁。 第二，便是通过一些传闻，让沈万三对朱高熙这个人有了一定的判断。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虽然目前并未获得多高的地位，但绝对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在得知洪武帝将贩售橡胶制品的事全权交给了朱高熙之后，沈万三知道，对方现在正缺一个能够打开天下商路的盟友。 在看过朱高熙创造出来的橡胶制品后，身为商人的沈万三立刻断言，此物日后必将成为百姓生活中必不可少之物。 至于宅院一事，说来也巧。 那日沈万三正好就在当铺中，当他得知买主是朱高熙时，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当即吩咐当铺掌柜，以最优惠的价格将宅院售出。 看着沈万三激动的神色，欧阳伦也明白了对方所谓的大祸是什么。 随即目光也愈发明亮起来。 要真是这样，那沈万三可比任何人都靠得住。 “万三兄，跟你交个实底，我和高熙正为一事发愁，而此事却刚好可以解决你眼下的麻烦！” 跟朱高熙对视了一眼，欧阳伦也不再隐瞒。 既然要合作，那么就必须要交代点真东西，否则双方都不会产生绝对信任。 “还请驸马爷赐教！” 沈万三比欧阳伦和朱高熙还要激动。 毕竟对方可能只是在愁怎么赚钱，而他担心的可是实实在在的性命。 “橡胶！万三兄，我们正想找个橡胶生意的代理人，如果你能接下这个差事，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你与那人撇清关系！最差，也能免于死罪！” 第75章 黑衣登门 沈万三早就对橡胶制品有所耳闻，甚至为了能弄清楚那具体是什么东西，他还特意派人到建昌卫打探消息。 最终在翟能那里买到了一套橡胶护甲。 只不过，这玩意属于军械，非朝廷不得大规模贩售，沈万三只好把目标对准了未曾见过的轮胎和胶鞋上。 可朱高熙在离开之时，带走了所有的橡胶制品。 就连拉雪巴那里，也只能买到橡胶原料。 这也是为什么沈万三最终将朱高熙作为靠山的重要原因之一。 跟着这位掌握着唯一橡胶制作方法的皇孙殿下，他的生意必然日进斗金，更进一步！ “驸马爷，殿下！实不相瞒，对于橡胶制品，万三垂涎已久，今日登门一是求救，而便是为此！” 欧阳伦和朱高熙如此坦诚，沈万三也终于脱掉了商人虚伪的面具，吐露心声。 可以说，在橡胶这件事上，双方是一拍即合！ 朱高熙缺一个代理人。 而沈万三缺一个可以转移商业重心的选择。 “哈哈哈！早知如此，何必绕那么多弯子！万三兄，你就放心吧！只要有高熙在，我保你今后富可敌国！” 沈万三的出现，直接解决了朱高熙一方当前最大的麻烦，刚刚还满面愁容的欧阳伦终于笑逐颜开。 仿佛看着一片金色的海洋正汹涌澎湃，朝自己滚滚而来。 另外两人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纷纷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公主府内毕竟是人多眼杂。 仅丫鬟仆人就多达三十余人，谁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眼线。 安全起见，三人的话题言尽于此，并相约明日到朱高熙的家里详谈。 沈万三先一步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朱高熙才满脸酒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刚一进门，杨见长便神秘兮兮地跑了过来，左右张望了半天，确认朱高熙身后没有盯梢的之后，他这才趴到了皇孙殿下的耳边。 “殿下，我们队长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和尚！” “和尚？” 下意识的，朱高熙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难道是他？ 来不及追问杨见长那和尚的身份，朱高熙便急迫地走进了会客厅。 “殿下，您回来了！” 大厅里，马德海正陪着一个和尚饮茶，主位上海坐着张妙音。 对外，她虽然是朱高熙的亲卫，可在这座院子里，所有人都已经把她当成了女主人。 甚至张妙音自己，也在潜意识里默许了这个地位。 “路上还顺利吧？” 朱高熙问着马德海，可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坐在左侧太师椅上的和尚。 “还行！要不是王爷回来后，要求我在培训一些工匠，估计早就回来了！殿下，我先给你介绍……” 再次见到朱高熙，马德海显得非常激动。 说到底，要是没有眼前这个人，他现在可能还在工部街的铁匠铺里给人打铁呢！ 所以，对朱高熙，他是既敬重又感激。 甚至连命都可以随时交给对方。 与和尚一同回到京师，马德海自然知道对方的身份。 可能是怕朱高熙不知道，他本想主动介绍一下，哪成想还没说完，就见身旁的和尚摆了摆手：“殿下不记得老僧了吗？三年前，皇后归天之时，我们在城外行辕便见过面了！” “姚先生容貌奇伟，高熙怎敢忘记！” 见到真人之后，朱高熙脑海中那模糊的身影愈发清晰，再加上和尚这番话，他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老爹帐下第一谋士——姚广孝！ 说实话，朱高熙还真没想到姚广孝会来京师。 这家伙可是号称决不离开燕京半步的。 看样子，此次绝非游山玩水那么简单。 见朱高熙这么快就认出了自己，姚广孝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殿下记忆惊人，老僧佩服！只是这定力还有待提高，何时能做到宠辱不惊，方成大器！” 别看姚广孝一口一个殿下，但言谈举止却似长辈一般。 自始至终都未曾起身与朱高熙交流。 对此，朱高熙也不是很在乎。 都说高人中多古怪之辈，这姚广孝可是高人中的高人，且就算与自己的老爹，那也不是主仆关系，而是平辈论交！ 能亲自登门，已经算是很给自己面子了。 “高熙谨遵先生教诲！不知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在姚广孝面前，朱高熙一直没敢坐下。 弄得一旁的马德海和杨见长等人也都无所适从，唯独张妙音没有顾忌，仍旧好整以暇地坐在首位，品着杯中的香茗。 “殿下且坐，容老僧慢慢道来！” 姚广孝指了指主位上另一把椅子，对张妙音的态度竟然比朱高熙还要尊重。 这让在场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朱高熙也没法明着提问，只能在心中暗暗琢磨。 难道说这老和尚也是个色p，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了？ 不能啊！ 就在他狐疑之际，姚广孝却再次开口，差点让朱高熙将刚刚送入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殿下可见过沈万三了？” “啊？！” “哈哈！殿下莫要惊奇，那沈万三前往驸马府，便是老僧的指点！殿下大可放心与其合作，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仿佛能未卜先知，姚广孝一眼就看穿了朱高熙的心思。 经他这一解释，一切立刻就说得通了。 朱高熙和欧阳伦二人琢磨了好半天也没明白，沈万三为什么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就敢登门拜会，还能说出那番肺腑之言。 “沈万三所为，皆是先生安排？” 朱高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世界上能人无数，但要说算无遗策者却是没有。 即便诸葛武侯，不也陨身五丈原，没能猜到关公大意失荆州吗！ 可这姚广孝好像是个例外。 不出手则以，出手比惊天动地！ 堂堂江南首富，居然也会听他的安排，此人能量，简直超出了朱高熙的想象。 “早在五年前，老僧便已经收了沈万三之子为徒，为得进就是今日！” 五年前便开始布局，而且还预测到沈万三将给朱高熙带来极大的帮助。 这特么就是活神仙啊！ 饶是朱高熙心性沉稳，可还是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第76章 实言相告 黑衣宰相姚广孝突然登门，令朱高熙始料未及。 更让他震惊的是，沈万三居然也是这个大和尚可以安排给自己的。 而且是在五年前就预见到了今日的局面。 朱高熙甚至猜测，即便没有自己，老爹朱棣也早就有了争夺皇位的野心。 否则姚广孝不可能提前那么久就开始布局。 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大和尚，朱高熙却是阵阵心惊！ 幸亏这家伙与自己属于同一阵营。 若是对手，即便占着穿越者先知先觉的优势，朱高熙都没有把握胜过这个算无遗策的恐怖谋士！ “那橡胶制品我和王爷都已经见过了，当真了不起！老僧相信，有沈万三的加入，殿下定会如虎添翼，积累下敌国之财！不过……” 经过几番试探，姚广孝对朱高熙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和判断。 其实，从朱高熙飞鸽传书要老爹朱棣帮忙做掉朱允炆开始，他就已经正式进入到了姚广孝的视野之中。 且在大和尚心目中的地位，直逼长兄朱高炽！ 而在今日之后，更是已经成为了朱棣接班人的不二之选！ 这一点，朱高熙当然不知道。 他现在考虑的，还是姚广孝不远千里来到京师见自己的意图。 听到大和尚突然话锋一转，朱高熙便知道，对方要明牌了！ 对于橡胶生意，他虽然有着自己的规划，但毕竟还是不够缜密。 若是能有姚广孝指点，便可查缺补漏，做到万无一失。 要知道，朝廷里对他虎视眈眈的可不仅仅是太孙一党。 不少开国老臣，如李善长之流也在暗地之中偷偷地监视着朱高熙的一举一动。 在这偌大的京师，朱高熙可谓是如履薄冰，一步一险！ “先生请将，高熙愿闻其详！” “殿下，橡胶生意，日后必成朝廷支柱，因此，您必须将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可在天子脚下，此举无异于痴人说梦！圣上随时都有可能收回权利，您的努力最终也会为他人做了嫁衣！所以，老僧以为，最好将整个产业转移到燕京，有王爷庇护，即便是圣上也不好过多插手了！” 姚广孝低垂眉目，不带一丝情感。 仿佛所说只是件寻常家事。 “不瞒先生，我正有此意！只是橡胶原料需从建昌收购，若是将根基设在燕京，路途遥远，徒增成本！虽说沈万三正有意将产业慢慢转向燕京，可即便他家大业大，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是？” 虽然姚广孝是自己老爹的铁杆谋士，但有些事情，朱高熙觉得还是留点后手为妙。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眼下，他的头等敌人自然是太孙朱允炆，可一旦计划成功，朱棣最终荣登大宝，那接下来的皇位继承人也未必会落到朱高熙的头上。 按照历史轨迹，在明成祖朱棣驾崩之后，当了几十年太子的朱高炽继位。 而他的儿子就是传说中的圣孙朱瞻基！ 那特么可是朱棣的心肝宝贝，从小就待在身边培养，甚至比朱元璋宠溺朱允炆还要过分。 相比之下，朱高熙若不是因为穿越，连一丁点继承皇位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为了日后的目标，就算是亲爹，朱高熙也不能把所有的底牌都暴露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朱高熙是想将橡胶产业的重心放在洞庭水寨的。 那里水路发达，且距离建昌卫更近。 最重要的是，那是绝对属于朱高熙自己的班底。 不过，看姚广孝的意思，是想把这座金山彻底纳入到燕王朱棣的掌控之中。 如此对朱高熙有利有弊。 弊端显而易见。 在老爹的眼皮子底下，橡胶产业就不可能是朱高熙自己的私产。 所得财物肯定要给老爹分一部分。 但相比于洞庭水寨，燕京的环境要更好一些。 虽然交通算不上便利，但那里毕竟是北方的中心，无论是人力物力都远非洞庭水寨可比。 最重要的是，燕京有老爹的庇佑，其他人想要染指，首先就得过燕王府这关。 稳定性也远远高于洞庭水寨。 可能是看出了朱高熙在暗暗权衡利弊，姚广孝也没有催促他尽快给出决定。 反而优哉游哉地品尝起桌上的茶点。 其他人也看出气氛好像有些不对，马德海和杨见长两人站在朱高熙身后，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房间里突然就变得安静起来。 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姚广孝和张妙音咀嚼失误的声音。 整整过了五分钟，朱高熙还是没有回应。 整个人就如同入定一般，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殿下若是还有顾虑，不如听听老僧的建议如何？” 看着纠结的朱高熙，姚广孝终于再次开口。 站着的马德海和杨见长立刻紧张的握住了拳头，就连张妙音都放下了手中的食物，看向了大和尚。 “先生请讲，高熙愿闻其详！” “殿下可是担心，若将橡胶产业的重心建在燕京，会失去对其的绝对掌控力？” 姚广孝没有丁点委婉的语言，直接点出了朱高熙的心思。 大厅里，顿时响起两声倒吸凉气的动静。 朱高熙扭头瞪了两个手下一眼，借此来掩饰内心的巨震！ 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姚广孝想干什么了。 “老僧有一计，可解殿下眼前的难题，老百姓常说，不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殿下何不在洞庭水寨中再加一处橡胶产业工坊，如此一来，即便是王爷日后将燕京部分交与他人管理，依然无法钳制您的钱粮来源！” 姚广孝语不惊人死不休！ 话音落下，马德海和杨见长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手铳。 不怪他俩如此。 实在是姚广孝所说，已经触及到了朱高熙最深层的心思。 而且，他说得还非常露骨。 如果朱棣在场，甚至有父子反目的风险！ 就连朱高熙都忍不住绷直了身体，心中犹豫着是不是要给身后的两人下令。 “殿下莫要惊讶！老僧之所以当面点破此事，就是想告诉您，我对燕王的继任者是谁并不感兴趣！我所求的，只是燕王此生的成就！” 第77章 反思 朱高熙做梦也没有想到，姚广孝居然会如此坦诚。 就连马德海和杨县长都听明白了大和尚的意思。 他的一切谋划，一切布局，最终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燕王登上帝位。 一旦功成，姚广孝也就相当于证明了自己的经天纬地之才。 人生在世所求无外乎功名利禄。 而姚广孝此生要的，就是一个名垂青史。 至于说身后事，他根本不在乎。 他不是儒家。 没有忠孝仁义的信仰，即便是对朱棣，大和尚也只不过将其当成了一个能够完成梦想的帮手。 二人名为君臣，实际上却是合作关系。 因此，无论朱高熙做什么，只要不耽误朱棣坐上龙椅，姚广孝都不会过问。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高熙也随之送了口气。 说心里话，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干掉姚广孝的。 那就相当于自断一臂。 没有了这个黑衣宰相，老爹的称帝之路几乎断送了一大半。 “先生如此坦诚，高熙自愧不如！橡胶之事，就依先生所言！我已约了沈万三明日来府上详谈，先生对此还有什么见教吗？” 郑重地朝姚广孝抱了抱拳，朱高熙算是认同了对方的提议。 “殿下才智过人，该怎么办自有分寸，老僧就不赘言了！既然此间事了，我自当踏上归途！” 说完，姚广孝竟真的起身离座，朝大门口走去。 屋内余下四人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落之中，连恭送的话都忘了说。 “来去如风，这人好生洒脱！” 半晌，张妙音才蹦出一句。 而马德海和杨见长却仍然云里雾里，没有缓过神来。 “目的达到了，他在这里自然也就没了意义！看来之前我还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叹了口气，朱高熙兴致缺缺地离开了厅堂，甚至都没跟张妙音打招呼。 也不知道姚广孝此行，到底在他心目中造成了什么影响。 “姑娘，殿下他没事吧？” 马德海有些担心，只好向张妙音求解。 “估计是意识到自己没能掌控一切，有些失落吧！没事的，让他认清自己，未必不是好事！” 张妙音边说边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听起来好似毫不在意。 可眼角余光却忍不住飘向了朱高熙离去的方向。 …… 经此一事，朱高熙直到次日天明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 作为穿越者，他从一开始就有种傲世天下，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可随着入仕，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他早就发觉周围的人和事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皇爷爷、老爹、太子、李善长、蓝玉、姚广孝……等等众人，能够位极人臣、能够执掌一方，谁不是从百万之众中脱颖而出的。 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即便他有先知先觉的优势，但也仅仅是弥补了与周围这群精英的差距。 想要更进一步，仍需仔细规划、精心筹谋。 否则，在前面等待着他的，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夜的反思，终于让朱高熙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想要完成心中的蓝图，靠别人终究是镜花水月，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 到了最后，他甚至有些感激姚广孝了。 没有这个大和尚，朱高熙可能仍然活在自我感觉良好的情绪中。 正是前者的提醒，让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才是正确的道路。 失落终究只是暂时的。 当太阳再次升起，朱高熙便重新找回了意气风发的自己。 推开门，毫无意外，张妙音又在院子中央练剑。 衣袂飘飘的身姿，顿时让朱高熙心驰神往。 “这么快就缓过来了？” 罕见地，张妙音一套剑法还没练完，就收招撤式，来到了朱高熙面前。 这让他顿觉惊喜。 可是嘴上却不能承认：“缓过来啥？让你说得好像谁能打击到我一样！” “是吗？我还以为你得失落一阵子呢！” 张妙音撇了撇嘴。 可能是确定他真的没事了，说完便再次挥动长剑，继续了之前没做完的事情。 朱高熙本想接着饱饱眼福，哪成想马德海这个没眼力的家伙正好经过。 见他面色如常，立刻一脸欣喜的跑了过来：“殿下，您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你没事吧？” 朱高熙没好气地白了马德海一眼，看着他那张黑脸，顿时什么兴趣都没了。 “殿下，您没事了？” 就好像是都商量好了似的，杨见长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开口几乎和马德海一模一样。 “谁要是再这样问我，就特娘得去扫茅房！吃饱了撑的吗？” 朱高熙鼻子都被气歪了。 难道说昨天自己表现得就那么明显吗？ 连这两个大脑迟钝的家伙都看出来了！ 看他一脸怒火，马德海和杨见长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得罪皇孙殿下了。 好在伙房在这个时候准备好了早饭，两人一溜烟跑了。 吃过早饭，沈万三便如约而至。 一同赶到的还有欧阳伦。 马德海将他们引到了书房，朱高熙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殿下，姚先生昨日跟我说，您已经同意了他的提议？” 落座之后，沈万三便直入主题，却把一旁的欧阳伦弄了个云里雾里。 “沈兄，什么姚先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姑父，沈先生说的是姚广孝姚先生，昨天他曾经来过我这！而且还给了我不少建议！” 朱高熙解释了一句。 果然。 听到姚广孝的名字，欧阳伦大吃一惊。 大张着嘴巴好半天才确认，朱高熙并没有开玩笑。 “你是说，他千里迢迢赶到京师，就是为了给你一点建议？高熙，你面子够大的啊！要知道你姑姑当初想让这位高僧卜上一卦，还是你爹苦苦哀求，人家才同意的！” 欧阳伦有些酸意。 听起来好像对姚广孝并不是特别满意。 一旁的沈万三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等着朱高熙开口。 实际上，姚广孝在离开朱高熙府上后，就找了沈万三，提前将计划告诉了他。 他今日来，说白了就是等着朱高熙下任务而已。 第78章 风起云涌 自从得知沈万三是姚广孝的安排之后，朱高熙对他的热情就消退了不少。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家伙的财力和能量还是非常可观的。 既然是互相利用，那么自然会有一个蜜月期。 朱高熙要做的，就是在此期间尽量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沈先生既然已经知晓，那我们正好可以跳过计划环节，直接谈谈利益分配吧！” 给欧阳伦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开口，朱高熙随后向沈万三说道。 “殿下，万三此次是为求援！因此，如何分配全凭您的安排！” 沈万三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他也清楚，眼下的形势自己可比朱高熙紧迫得多。 人家就算不跟自己合作，也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其他人。 可沈万三要是错失这次机会，别说他自己，就连整个家族都可能消失在大明朝廷的版图之内。 好在朱高熙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 “沈先生慷慨，高熙自然也不会小气！这样吧，橡胶的原料成本均由我方负责，沈先生只需掌控各地贩售，至于所得利益，我们五五分账如何？” 朱高熙所谓利益，是指在刨除成本后所得。 这点不用他说明，沈万三也清楚。 但让一代巨商没有想到的是，朱高旭居然会提出对半分的方案。 即便沈万三所得一大部分还要上交给燕王朱棣，可这利益也已经足够惊人了。 橡胶制品的市场前景，别人看不出来，可沈万三却是再清楚不过。 单说轮胎一项，就足够赚得盆满钵满。 毕竟那可是消耗品！ 试想一下，若整个大明朝的车马全部换上轮胎，那将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都眼红的财富。 “殿下，近半利益，万三愧不敢当！我想还是你六我四为妙！” “沈先生无需多虑，有道是术业有专攻！这橡胶确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可也要看是谁经营！我相信，以你的智慧，定能将其利益开发至最大！还请先生不要再推辞了！” 朱高熙直接拒绝了沈万三的提议。 其实他想得很清楚。 俗话说人定胜天。 无论做任何事，人的主观能动性都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驱使，哪怕是再好的东西，最终也会变成无人问津的垃圾。 想要马儿跑，就让马儿吃饱！ 只要沈万三能够尽心竭力地经营橡胶制品，让出去那点分成，完全可以靠扩大规模后所得的利益弥补回来。 甚至还可以得到更多。 见他如此坚决，沈万三也不再坚持。 两人当即草拟了一份文书，划下了各自负责的工作和一应合作细节。 文书签署完毕，双方均如释重负。 沈万三马上提出即刻启程，赶赴燕京铺陈橡胶生意，同时命另一路人马沿水路西行，到建昌卫收购橡胶原料。 直到此刻，朱高熙才意识到这家伙是有多么急迫。 看样子在沈万三在京师已经是朝不保夕。 为了活命，甚至连许多田产房产都未来得及处理变卖，只带着金银细软和家眷，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离了京师。 然而，此情此景虽然只是发生在小小的宅院之中，却是天下大势的一个缩影。 无论是京师之内，还是神州大地之上，均暗流涌动，风雨欲来！ 就在沈万三举家迁往燕京的同时，紫禁城内的朱元璋便已经得到了密报。 坐在文华殿内的龙书案后，看着两份由锦衣卫呈递上来的密折，洪武帝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子。 这两份密折分别来自两位锦衣卫指挥使。 几乎是前后脚出现在朱元璋的面前。 一份是关于江南巨富沈万三近期动向的调查，另一份则是控告凉国公蓝玉意图谋反！ “去！将太孙给朕叫来！” 合上有关蓝玉谋反的密折，朱元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随即，日渐苍老的皇帝不禁抬眼望向远处高耸的宫墙。 “标儿，若你仍在，这一摊子烂事何需朕来忧心！目下，就连老四都蠢蠢欲动，更别提那骄横跋扈的蓝玉了！也不知道在大限之前，朕能不能给允炆留下一个清平天下！” 喃喃自语之间，朱元璋的眼中竟罕见地划过一抹泪光。 两旁的宫女太监视若无睹，却都忍不住暗暗心惊。 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驰骋天下的洪武帝露出如此无奈悲怆的神色。 过不多时，朱允炆在方孝孺的陪同下赶到了文华殿。 不同于齐泰和黄子澄，方孝孺目下官拜太孙少傅，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大内。 所以，几乎是吃住均在东宫。 朱元璋也有意栽培这位当世大儒，将其视为未来辅佐太孙的不二人选。 因此，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 “允炆，朕让你在东宫面壁思过，近日可有什么收获吗？” “回皇爷爷，孙儿自知当日鲁莽，有损储君威仪！害得您不得不推迟了原本计划！连日来苦读先贤圣典，不敢有丝毫怠慢！假以时日，誓要成为皇爷爷希冀之模样！” 对于朱元璋的提问，朱允炆早有准备。 在赶来之前，方孝孺便给他假设了好几种答案。 此刻对答如流，没有丝毫迟滞。 “好！你能明白朕的苦心，朕心甚慰！不过，今日传你过来，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对于朱允炆当庭拳打朱高熙一事，朱元璋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小小惩戒一下也就不再追究了。 说完，便指了指面前的奏折，贴身太监心领神会，将两份奏折拾起，呈给了朱允炆。 “蓝玉要谋反？！” 刚看了几眼，朱允炆便惊呼一声。 至于另一份奏折，他都没来得及看！ 丝毫没有一国之君该有的沉稳。 朱元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不禁又闪过一抹失望。 为君者，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看样子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孙子距离那龙椅，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你再看看另一份！” 心中暗叹了一声，朱元璋耐着性子又说了一句。 可等来的仍旧是失望。 朱允炆在看过有关沈万三的奏报之后，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便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蓝玉的身上！ “皇爷爷，蓝玉谋反，咱们最好先下手为强，现在就将其满门下狱！” 第79章 勃然大怒 朱元璋等了半天，只等到朱允炆这种是个人都能给出的答案，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与已经去世的太子朱标相比，太孙朱允炆简直幼稚到家了！ 就连一旁的方孝孺在听到了他的话后，都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凉国公蓝玉如今官拜总兵，总领天下兵马，岂是说杀就能杀的？ 眼下，人家还只是意图谋反。 若是按照朱允炆这般行事，那蓝玉还不直接起兵？ 神州大地战乱数十年，刚刚迎来太平，无论是谁都不愿意再看见刀兵四起。 身为储君，更应该明白这一点。 然而，朱允炆却根本没有这种意识。 在他看来，天下苍生皆为刍狗。 无论是谁，胆敢忤逆，必将其碎尸万段。 “允炆，有些事情不要操之过急！蓝玉目前正在建昌平叛，即便铁证如山，也该先将其召回京师再做打算！你还是再仔细看看那第二封奏折！” 对待其他人，朱元璋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耐性。 可朱允炆毕竟是他钦定的皇位继承人。 治国理政之道，该教还是得教。 这本来是太子朱标的工作，可谁让他英年早逝了呢！ 朱允炆根本没把第二份奏折放在心上，此刻听皇爷爷重点提起，这才仔细端详了起来。 可是他前前后后看了三遍，仍旧没弄明白区区一个商人迁离京师的小事，如何比蓝玉谋反还要重要。 实在想不出所以然，朱允炆只好将奏折交给了一旁的方孝孺。 后者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等看到其中出现了朱高熙的名字，方孝孺更是面如土色，两条眉毛直接拧在了一起。 “殿下，大事不妙啊！” 声音虽轻，但却足以让龙案后的朱元璋听到。 而方孝孺的本意，也并非是对朱允炆说的。 他和齐泰、黄子澄二人对当前的形势早有评估，均认为阻碍朱允炆的首要目标并非蓝玉，而是遍布天下的朱姓藩王。 这一点，就连朱元璋都没有意识到。 在朱标死后，没有了束缚的蓝玉早就成了洪武帝的心腹大患。 即便他没有谋反之意，收拾他也是迟早的事。 因此在朱允炆阵营中，蓝玉压根不足为惧。 可以燕王朱棣为首的各路藩王则不同，他们都是洪武血脉。 虎毒不食子！ 只要没有特别严重的过错，洪武帝都不可能对自己的儿子起杀心。 哪怕他明知这些儿子心里都有争夺帝位之意。 毕竟，谁也不愿在史书上留下个残暴无情的名声。 这也造成了当前各路藩王尾大不掉的局面。 洪武帝在位，这些藩王还能安分守己。 太子朱标活着，他们或许也不会生出异心。 可龙椅上的人要是变成了朱允炆，局面可就大不相同了！ 天下有几人愿意被自己的侄子指手画脚？ 更何况这个侄子还是出了名的骄蛮无情！ 方孝孺故意让朱元璋听见，其实就是想提醒洪武帝这一点。 然而，圣心难测。 他显然没能领会朱元璋让朱允炆看这份奏折的意图。 “沈万三，江南巨富！若能安心经商，朕自当对其睁一眼闭一眼！可近几年，这家伙却愈发狂妄，不但与蓝玉私下勾连，还与多位藩王暗中往来！如今可能是感觉到了朕要动手惩戒，竟主动攀上了高熙！允炆，这件事你怎么看？” 在前几次猜忌未果之后，朱元璋对朱高熙的信任与日俱增。 即便这次他与沈万三联系在了一起，洪武帝也并未怀疑，反倒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到了沈万三身上。 以为是这商人单方面想要拉拢炙手可热的朱高熙。 方孝孺闻听此言，心中就暗叫一声不好。 看来圣上并未听懂自己的示警。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若是朱高熙并无此意，沈万三就算登门一百次，两人也不会见面。 可这话该怎么与圣上说呢？ 正在方孝孺思虑之际，旁边的朱允炆却开口了：“高熙不是说了，他就想经商，与江南巨富结交再正常不过，皇爷爷若是不愿他与沈万三有往来，直接下旨便可！” 朱元璋这么想也就算了。 让方孝孺没想到的是，朱允炆居然也把此事想得如此简单！ 方孝孺真想掰开这位太孙殿下的脑壳好好看看，里面究竟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陛下，臣以为此事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皇孙殿下与沈万三暗通款曲，难道就只是生意上的往来？” 一时情急，方孝孺竟没忍住。 他这话说得十分露骨，就差明说朱高熙也有谋反之意了。 “方爱卿想多了吧？他们俩除了生意上的往来，还能做什么？” 朱元璋明显有些不高兴。 若是换成蓝玉，突然多了一个富可敌国的盟友，那朱元璋或许还会有所戒备。 可这人是朱高熙就另当别论了。 无论朱高熙也好，沈万三也罢，两人都是无兵无权之人，就算有再多钱，也不可能动摇朝廷根基。 不得不说，朱高熙之前那招以退为进，推掉督办火绳枪的差事，当真是一步妙棋。 彻底打消了朱元璋对他的猜忌。 哪怕现在很多事情都被查证，可朱元璋依旧不认为他有多大的野心。 “陛下……” 方孝孺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朱元璋摆了摆手。 一旁的朱允炆好像对此也并不感兴趣，依旧皱着眉头，应该是思考着蓝玉。 混官场的，这点眼力还是有。 方孝孺自知多说无用，只好将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想着等回到东宫之后，才提醒朱允炆。 “启禀圣上，负责监督沈万三的锦衣卫再次传来密报！” 就在殿内三人各怀心事之际，太监突然再次递来一份奏折。 朱元璋只看了一眼，便勃然大怒！ “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人跑了，不会阻拦吗？！” 直接将手中密报摔在了太监身上，朱元璋的脸色涨红，显然被气得不轻。 下面方孝孺谨慎地将奏折捡起，展开一看，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奏折上只有短短数字‘沈连夜潜逃，现已不知所踪’！ 第80章 蓝玉的抉择 “皇爷爷息怒，区区一个贱商，不值得您如此！孙儿愿领一支精兵，连夜将那沈万三全族捉拿归案！” 见朱元璋气得火冒三丈，朱允炆赶忙请命。 自打在朝堂上出丑之后，他就一直想找机会重新证明自己。 沈万三的出逃，让自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朱允炆热血沸腾。 可是，热血刚刚涌上心尖，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朱元璋本就怒不可遏，听他这么一说，更生气了！ “胡闹！堂堂太孙，怎能屈尊去抓一个商人？再说了，人家犯了什么法？抓人要讲证据！” 看着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孙子，朱元璋甚至有些后悔今晚把他叫来了。 可以说三道考题，朱允炆居然一个也没做对！ 尤其是最后这个意外的加试，更是一塌糊涂！ 一旁的方孝孺已经不敢去看朱元璋的眼睛了。 身为太孙少傅，他的工作就是教导太孙治国理政。 然而从今日表现出来的成果看，他这个老师根本就不合格！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退下吧！” 日渐衰老的朱元璋已经无力再像年轻时一样大发雷霆。 他深知自己身体有多么重要。 如果撑不到朱允炆顺利继位，天下很可能分崩离析。 为了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他也得挺住。 将朱允炆撵走，愈发苍老的朱元璋看着外面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再一次陷入到了寂寥惆怅之中。 与他相比，远在建昌卫的蓝玉同样憋闷不已。 历经三个多月，西南叛乱已经彻底剿灭。 匪首月鲁帖木儿被装进囚车，押往京师等候圣裁。 而西南个蛮夷不少也都在大明铁蹄之下臣服纳贡。 按照蓝玉原本的打算，是要趁热打铁，一举扫平安南、暹罗等国。 开疆拓土，建立不少功勋。 然而当他兴致勃勃地上表洪武帝，却遭到了拒绝。 并且还勒令其班师回朝！ 这让凉国公非常不满。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人在得志之时，或许都有些狂妄自大吧。 蓝玉得意忘形，他的手下却有不少清醒之人，尤其是几个与他私交甚密的公侯，更是多次送密信劝他不要回京。 其中要数定远侯王弼，东莞伯何荣、礼部尚书詹徽和户部侍郎傅友文最为积极。 为此，在大军开拔之前，蓝玉特意将手下心腹叫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之中商议，是否应该奉旨回京。 “公爷，依末将看，您绝对不能回京！想想那些已经被诛的开国功臣，他朱元璋是有前科的！您手握重兵，只要不回去，就算有真凭实据，皇帝老儿也奈何不了您！” 肃杀的大帐之中，蓝玉的铁杆部将景川侯曹震满脸严峻，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 言语之间，对朱元璋没有半点尊敬。 “景川侯说得对！义父，按照京里传来的消息，皇帝老儿早就对你动了杀心，只是这天下未定，看您还有用处，这才留到了现在！按我的意思，您还不如直接就反了！风水轮流坐，我们这帮人也过过开国元勋的瘾！” 曹震话音刚落，一旁有人立刻接过话茬。 众人闻声望去，竟是蓝玉在西南平叛中新收的义子蓝宠！ 此人本名纳木钟，乃是川藏交界处一个部落的头人。 被蓝玉率军击溃之后，便率众投降。 蓝玉见其悍勇，便纳入帐下收为义子，改名蓝宠！ 蓝宠虽然加入明军，但对朱元璋却没有任何臣服之意，只对蓝玉效忠。 而像他这样的人，在蓝玉军中竟然有千余人。 职位从伍长到将军应有尽有。 可以说，如今蓝玉手中这十几万大军，完全就是他私人的武装。 没有他的命令，即便是圣旨也无从调遣。 “蓝宠说得对！义父，咱们反了吧！谁不知道这天下都是您打下来的，凭什么他老朱家做皇帝？” “就是！反了他娘的！” “杀进京师！自立为王！” …… 有蓝宠这一开头，其他人纷纷响应。 整个大帐之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蓝玉看着眼前越说越激动的心腹和义子们，却一直没有开口。 当皇帝，要说不动心那是骗人。 可真要跟朱元璋撕破脸，他还有点心虚。 别人不知道，但蓝玉可清楚。 从十几岁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开始，他可是亲眼看着当年的朱重八是怎么一步步走上这天下共主之位的。 反元势力多如牛毛。 可无论是陈友谅还是张士诚，抑或方国珍，哪个不是人中龙凤，最终不还是都败在了朱元璋手里？ 虽说洪武帝现在老了。 可没了牙的老虎依旧是老虎，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多的儿子，而且个个能征善战。 其他藩王先不考虑，仅仅一个燕王朱棣就够蓝玉头疼的。 那可都是亲生儿子。 与自己这些树倒猢狲散的义子不同。 可乖乖地回到京师，如果朱元璋真对自己动手怎么办？ 想来想去，蓝玉还是拿不定主意。 最终，他只好把目光转移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俞通渊身上。 “通渊，依你看咱们是回京还是直接回西北？” “公爷，抗旨不遵，与谋反无异！您若是直接回西北，还不如就得反了！” 俞通渊一直面无表情，但是眼角余光却一直盯着吵吵的最欢的蓝宠几人。 听到蓝玉的询问，他便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按兵不动，再听听京中的消息！” 俞通渊深知，此刻自己绝对不能劝说蓝玉回京。 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傻子都能看出他有问题了。 可也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劝对方直接造反，那样洪武帝也不会绕过他。 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先将蓝玉稳住，请示圣上之后，再做定夺。 “俞将军，不是我说你！咱们等得起吗？如果皇帝老儿反应过来，直接集结军队，再想反可就不容易了！还不如趁着他没有防备，直接杀出川渝，再顺着长江，拿下南京！” 蓝宠直接怼了俞通渊一句。 看他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恨不得现在就杀进南京城！ 第81章 传递 蓝宠的话再一次激起了大帐中众将的野心！ 个个扬言要做先锋，替蓝玉拿下紫禁城。 就连蓝玉自己，也被这满屋子野心鼓动，心潮澎湃。 这要是在一年前，太子朱标尚在人世，都不用别人，他自己就会把这群胡言乱语的乱臣贼子满门抄斩。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为了巩固大明江山，朱元璋几乎与所有开国重臣结亲。 太子朱标迎娶的是常遇春的女儿。 燕王朱棣则与徐达的长女喜结连理。 而蓝玉不但是蜀王朱椿的老丈人，更是太子妃常氏的亲舅舅。 太子朱标，是他的亲外甥女婿！ 这也是蓝玉为什么一直死心塌地效忠太子朱标的一个重要原因。 然而，太子故去，太孙朱允炆却跟蓝玉一点关系也没有。 其母并非常氏，而是太常寺卿吕本之女。 太子朱标育有两子，庶长子朱允炆，嫡次子朱允熥。 想当初，朱元璋之所以立朱允炆为太孙，其根本原因便在太常寺卿吕本。 他是两位皇孙的老师。 与朱允熥相比，他自然想让自己的外孙继承储君之位。 在向朱元璋汇报两位皇孙学业功课之时，多次明褒暗贬朱允熥，抬高朱允炆的身价。 这也最终导致了朱元璋选择朱允炆成为了太子，而更加名正言顺的朱允熥被淘汰出局。 虽说没有证据，但满朝文武对此都心知肚明。 蓝玉与朱允炆，早在数年前其实就已经是对立阵营了。 甚至双方的矛盾还要大于朱高熙！ “好了！容我好好斟酌一番，此事鲁莽不得！都先退下吧！” 心中仍有些犹豫，而且还没有得到俞通渊的积极响应，蓝玉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起兵谋反，再怎么说也不是小事。 最重要的是，没有内部响应，光靠蓝玉自己，他自认还没有能力与朱元璋对抗。 若真想成事，必须在朝中寻得盟友，方能瓦解朱明天下。 众将三三两两离开了大帐。 俞通渊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 夜色深沉。 可营区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在返回自己营帐的路上，俞通渊还发现身后不时有身影晃动。 想来蓝玉也是对自己这群手下不放心，专门加派了人手盯梢。 以免泄露今日之事。 进了营房，俞通渊便熄灭了油灯。 黑暗之中他取出一块锦帕，咬破中指，随即在上面写下了一行模糊不清的字迹。 “军中有变，上位早做准备！” …… 辗转反侧的一夜，俞通渊一直都在思考着如何能在严密的监视下将这封密奏传递出去。 可直到第二天清晨，他仍然没有任何头绪。 然而，时间不等人。 三日之内，蓝玉必会做出决断。 如果不能在此期间将其意图谋反的消息传递出去，那等待着俞通渊的将是同样是杀身之祸。 心急如焚。 俞通渊在自己的营房里坐立难安，只好借着巡查之名，来回在营区踱步。 眼看着天色从大亮变成了黄昏，不少将校又开始朝蓝玉的大帐聚集，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再没有动作，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就在俞通渊一筹莫展之际，大营门口突然响起马挂銮铃之声，他抬头一看，正瞧见四川指挥使翟能高坐于马鞍桥上。 机会来了！ 顾不得身后监视的暗哨，俞通渊紧走几步来到营门之前：“翟大人，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俞将军啊！听说公爷不日便要启程回京，翟某特来送行！” 翟能翻身下马，虽说他的官职比俞通渊高了不少，可背景比人家却是差远了。 见面自然也相对谦卑。 “谁说公爷要回京？” 俞通渊明知故问。 圣旨已下，几乎整个西南都知道蓝玉马上要走。 “俞将军这是在跟我说笑吗？翟某怎么说也是四川指挥使，此等大事岂能不知？而且，您是要让公爷出来迎接我吗？” “公爷近日身体抱恙，恐怕还真来不了！翟大人请回吧！” 俞通渊怎么可能听不出翟能话中的挖苦之意。 但一想到正聚集在蓝玉大帐中的那些武将，他是真为翟能担心。 这要是进去了，可能就出不来了。 刚看到翟能的时候，他还想着能不能让这家伙帮着传递情报。 可冷静下来之后，俞通渊便明白，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不会逃过蓝玉的眼睛。 只要将那封密奏拿出，下一刻他就会命丧当场。 可以说，翟能的突然到访，不但帮不了忙，反而还有些添乱。 “公爷有恙？那我就更得去探视一下了！皇孙殿下临走之前可是特意嘱咐在下，一定要帮着他养护公爷的身体！” 嗯？ 翟能突然提起离开多日的朱高熙，让俞通渊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事出反常，以朱高熙和蓝玉的关系，又怎么可能关心对方的身体？ “皇孙殿下还有过这等吩咐？” “原话是‘公爷南征北战，历经艰险，难保身心安泰，天有不测风云，若公爷有异，天下不安！” 开始的时候翟能还是笑呵呵的，可说到最后一句，却是神色庄重。 若公爷有异，天下不安！ 电光石火之间，俞通渊将这句话在心中反复咀嚼了好几遍。 如果不联系之前的语境，这不就是在说蓝玉要谋反，天下必将大乱嘛！ 难道说，皇孙早就料到了今日？ 俞通渊内心巨震，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 可再看翟能的表情，的确是绕有深意。 罢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眼下想传递消息，就只能靠他了！ “翟大人，公爷今日身体确实有异，不方便见客，你还是请回吧！” “哎！既然如此，那翟某也不能强人所难，还请将军将殿下对公爷的慰问带到，翟某也算是忠人之事了！” 翟能说完便走。 看那意思根本就不像是来送行的。 这让俞通渊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可是，朱高熙是怎么知道自己实为圣上眼线的？ 百思不得其解，俞通渊随即走进了蓝玉的大帐。 “俞将军，你怎的才来？” 一进门，蓝宠便眯缝着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俞通渊。 “四川指挥使翟能刚刚来过，说是要给公爷送行！末将以公爷有恙，把他打发走了！” 俞通渊淡淡回了一句，随后看向了主位上的蓝玉。 第82章 阴雨绵绵 阴沉的天空不时传来几声炸雷，让原本绵绵如少女春情般的江南雨季多了一丝厚重压抑。 庭院中的芭蕉随风吹雨打不停摇曳，窗脊下连串的水珠汇聚成小流，最终在水道里奔涌而去，恰如这天下攘攘。 朱高熙坐在自家书房的案前，手中攥着一张字条，面色凝重。 上面的字迹潦草。 想来传信之人在书写之际定是极为惊慌。 门外响起脚步声音，他抬头一看，欧阳伦正在马德海的引领下快步走来。 一进门，驸马爷来不及收起雨伞，竟险些卡在门框上。 “高熙，到底怎么回事？杨见长来找我说西南出事了，难道说蓝玉真的要反？” 朱高熙并没言语，而是将手中字条递给了欧阳伦。 字条自然是翟能写的。 在从俞通渊口中确认了蓝玉意图谋反之后，四川指挥使回府之后立刻就给朱元璋和朱高熙分别送去了信函。 不过，朱高熙这边是飞鸽传书。 而朱元璋那边的密折则是八百里加急。 二者速度差距颇大。 是以朱高熙得到消息后，洪武帝那边仍旧蒙在鼓里，甚至还要一天以后才能得知。 翟能之所以出现在蓝玉大营辕门，就像他自己所言，确实出自朱高熙临别之际的授意。 那几句哑谜，也同样是朱高熙的安排。 他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按照朱高熙的推测，蓝玉就算真的要反，应该也是在明年。 但因为朱标的亡故，一切好像都提前了。 “圣上知道了吗？” 看完字条，欧阳伦还算镇定。 这都要归功于朱高熙之前的预防针，驸马爷对此是早有心理准备。 “应该还不知情！从建昌到京师，不吃不睡最少也要三天！” 朱高熙边说边将一捧小米洒在窗台上。 房檐下立刻飞出一只灰色的鸽子，愉悦地享受起主人的赏赐。 说起来，这还是沈万三的渠道。 经商，赚的就是信息差价。 因此江南巨富早就在十几年前，就建立了遍及天下的通信网络。 从建昌到京师，一路数千里，沈万三建立了百余个信鸽客栈。 平日里，这些客栈大多互不联络，各自经营。 可一旦到了危急关头，便会形成一条极速信息通道。 无论在任何地方，两天之内必然能将消息传到京师。 这也就是沈万三有此等财力。 哪怕是大明朝廷，都养活不起如此庞大的信息机构。 “高熙，事关重大！我想咱们还是应该先禀明圣上！” 一想到西南即将大乱，欧阳伦遍体生寒。 说白了，他也是朱家这条船上的乘客，虽然朱高熙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蓝玉即便谋反也翻不起多大浪花，但凡事都有例外。 万一人家真的成了，先不说天下，欧阳伦自己就将万劫不复。 “不急，容我再好好想想！” 朱高熙依旧紧锁着眉头。 只不过他此刻思虑的并非是如何对付蓝玉，而是怎么从这场变故中让自己的利益实现最大化。 朱允炆！ 西南战事若起，这位太孙殿下绝对坐不住。 大明尚武。 一旦他请命带兵平乱，朱高熙就又有了出手的机会！ 只不过，像前两次那么明着来肯定是不行了。 这一次朱高熙要先斩断对手的臂膀——方孝孺、齐泰以及黄子澄！ 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轮廓，朱高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走！姑父，随我进宫！” 雨势越来越大，要不是安装了轮胎，路上根本跑不起车马。 等朱高熙和欧阳伦二人出现在文华殿大门口，衣袖裤脚早已湿透。 “殿下，驸马爷！圣上传你们进去！” 贴身的太监递来两条毛巾，本想让他们二人擦拭一下再去面圣，可朱高熙却看也不看，就这般衣衫不整地走了进去。 “孙儿拜见皇爷爷！” “起来吧！看你们淋的，来人，快给高熙和驸马准备姜茶！” 朱元璋正在批阅奏折。 抬眼见二人被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赶忙向左右吩咐道。 “军情紧急，孙儿顾不上了！还望皇爷爷恕罪！” 说罢，朱高熙从怀中将翟能传来的字条取出，呈给了朱元璋。 ‘西南有变，烦请殿下速速报与圣上！’ 一共十四个字，朱元璋却足足看了能有十分钟。 半晌，花甲之年的洪武帝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将字条扔进手边的火盆之中，朱元璋起身从龙榻上抽出两条锦帕：“先擦擦，再让马二给你们取两件干净衣裳来换上！” 马二便是洪武帝的贴身太监，负责其饮食起居。 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便是圣旨。 很快就有人取来两套干净朝服，给两人换上。 “皇爷爷，这是四川指挥使翟能给孙儿的飞鸽传书，消息来源则是俞通渊将军！” 身上干爽了不少，朱高熙却还是感觉那种刺骨的寒意仍在，只好贴着火盆向朱元璋汇报。 “是吗？” 淡淡的语气，其中却夹杂着凛冽的杀意。 朱高熙哪能不知道皇爷爷这两个字里蕴含了多少内容。 双腿一弯，他赶紧跪倒在地。 连同身旁的欧阳伦也是一脸惶恐。 “皇爷爷恕罪！” “圣上恕罪！” “哼！你们两个何罪之有？说来听听！” 看着洪武帝那几乎溢出双目的怒火，欧阳伦吓得腿都软了，哪还敢说话，只好盼着朱高熙的巧舌如簧，能够将此平息。 “孙儿未经圣意，便私自指使地方大员监视朝廷重臣，乃是僭越之罪！” “你还知道！” 啪的一声，朱元璋将手中玉笔直接仍在了朱高熙的身上。 但转瞬之后，他的怒火却好像凭空消散，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淡表情。 “说说吧，在建昌还干了些什么！” “回皇爷爷！在临别之际，孙儿的确是嘱咐过翟大人监视凉国公，并且为了今后能够方便征收橡胶原料，还特意布置了一条飞鸽信道！这纸条就是通过飞鸽传书得来！” 朱高熙可不敢说是借用了沈万三的能量。 好在朱元璋对此事并不在意，他关注的焦点是另一件。 因此依旧等着朱高熙的下文。 第83章 御前会议 文华殿内，朱高熙说完之后，朱元璋半晌都没有再问一句话。 朱高熙当然知道皇爷爷在等待着什么。 该来的终究会来。 在踏进紫禁城大门的一刻，他就知道躲不过皇爷爷的追问。 “皇爷爷，你肯定是想问孙儿为何知道俞通渊将军的身份吧？” “你说呢？” 朱元璋终于开口。 “早在潼关相遇之时，孙儿便猜到了俞通渊将军的身份！当时为了掩人耳目，我特意让夫妇装病，俞将军本可以拆穿我们，却一直没有行动！这才导致凉国公判断失误，最终让我们顺利地修建起了皇庄！” 朱高熙将当初的事情再次讲述了一遍。 这里有可以说是半真半假。 即便是英明神武的洪武帝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果然，在仔细琢磨了一下之后，朱元璋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你小子，还真是见微知著！朕埋得这么深的棋子都被你看出来了！” “其实孙儿也只是猜测而已，所以在离开建昌卫时才跟翟大人有此约定！” “圣上，其实这事高熙是跟我商量过的，因为仙人托梦的缘故，他一直对凉国公不放心！可没有证据，胡乱猜测便是诬告，所以才出此下策！若凉国公并无反意，自然是朝廷之幸！若其早有二心，朝廷也可提前防备！” 见朱元璋露出笑容，欧阳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知道两人算是惊险过关了，也赶紧替朱高熙解释。 而洪武帝虽然有所疑惑，但实际上因为这半年来朱高熙的种种高光表现，对这个孙子的态度早就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此刻一切解释清楚，他自然也就不再怪罪朱高熙，反而因为孙子的种种惊人之举而感到欣慰。 “好了！你们也不用解释了，朕并未责怪！高熙，你方才说这字条是何时发出的？” “应是一日半之前！” 这一点朱高熙可不敢撒谎。 翟能也给朱元璋发了一份八百里加急，只要事后对照，便能得知真正的时间。 虽然这样有可能暴露自己手中这条信息传递渠道超快速度，但大敌当前，他显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谁能想到蓝玉真的反了！ 可以说眼下的发展，已经脱离了原本的历史轨迹。 “一天半，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建昌卫了？” “该是如此！” 朱元璋的分析与朱高熙丝毫不差。 建昌卫土地贫瘠，若是没有朝廷供给，根本养不起蓝玉手下十几万虎狼之兵。 “那依你看，他下一步要去哪？是直奔京师，还是先拿下川陕？” 眼看着天下就要大乱，朱元璋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考校朱高熙。 这也让朱高新心中再次对自己的皇爷爷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如此气定神闲，活该人家当皇帝！ “若凉国公真要起事谋反，首先要做的就是回到西北。那里是他经营了数年的老巢，且毗邻西域漠北，良马无数。进可攻退可守。即便不能推翻大明统治，也足够自立为王。” 眼下正是展示自己的机会，朱高熙当然不能放过，简简单单几句话，立刻让洪武帝眼中露出了赞许的光芒。 “不错！果然有乃父之风！看来我朱家是后继有人了！” 微笑着点了点头。 朱元璋随后大手一挥，刷刷点点，竟直接下了一道圣旨！ “马二，八百里加急，发与肃王、秦王与蜀王！” 虽然不知道圣旨的内容，可联系接旨的三人，朱高熙马上就猜到了皇爷爷的谋划部署。 肃王朱英就藩于甘州，南边便是兰州卫。 秦王藩国就在西安，同样毗邻兰州卫。 而建昌卫则是蜀王治下。 这三人出动，立刻就能组成一道绵延千里的防线，在第一时间阻止蓝玉返回西北，将其困在川陕之间的崇山峻岭之中。 如此手笔，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看样子自己这位皇爷爷为这一天，应该已经筹谋很久了。 “另外，宣太孙朱允炆、李善长、李景隆、汤和、常茂、冯胜……等进宫！” 写完圣旨，朱元璋又一口气报了十几个人的名字，全都是当朝重臣。 看那个意思是要召开紧急朝会，商讨如何对付蓝玉。 “皇爷爷，消息已经送到，我和姑父就先退下了！” 文华殿马上就要变成军机重地，朱高熙觉得他和欧阳伦两个户部官员留在这里颇为不妥，便想着提前离开。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参与征讨蓝玉。 一个橡胶还没搞定。 如果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忙什么？此事你二人务必参与，不准走！” 龙案后面的朱元璋连眼皮也没抬，直接制止了朱高熙。 没办法。 他只好朝身旁的欧阳伦撇了撇嘴，乖乖地站到了火盆旁边。 不多时，李善长便第一个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看到朱高熙和欧阳伦，老家伙微微一愣。 但也没多说什么。 紧跟着，宋国公冯胜、郑国公常茂、信国公汤和以及曹国公李景隆纷纷到场。 冷清的文华殿内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只是上面坐着一个朱元璋，因此众人虽然一头雾水，但却都没敢出声发问。 直到朱允炆带着方孝孺姗姗来迟，朱元璋这才抬起了低垂的眼皮。 “人都到齐了？” “回皇上，都来了！” 贴身太监马二附耳汇报，洪武帝点了点头：“让他们都坐下吧！今天的时间会很长！” 两旁边立刻有宫女和太监抬出十几把椅子，众人叩谢，纷纷落座。 “刚刚得到密奏，蓝玉谋反了！众爱卿都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还没等大伙坐稳当，朱元璋一句话险些让年纪最轻的李景隆从椅子上摔下来！ 其他人也是内心巨震，文华殿内响起阵阵倒吸凉气之声。 “圣上，蓝玉现在打到哪了？” 作为这群开国勋贵的首要人物，李善长第一个开口。 在他看来，既然朝廷得到了消息，蓝玉那边肯定已经开打有几天了。 “刚刚离开建昌，估计正奔西北走！” “怎么这么慢？” 李善长有些惊讶。 以他对蓝玉的了解，后者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想到这里，他突然将目光转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朱高熙！ 莫非跟他有关？ 第84章 一石二鸟 李善长偷眼看了看靠在火盆旁的朱高熙，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正在看着他。 不仅如此，朱高熙还朝老头颇为挑衅地眨了眨眼睛。 看那个意思就是在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众位爱卿，朕已下旨蜀王，令其派人监督蓝玉返京，若其不从，即是抗旨！无论有没有谋反之意，都为死罪！” 李善长这边正琢磨着朱高熙又玩了什么让自己惊讶的把戏，那边洪武帝便率先开口。 仅仅根据翟能送来的一张字条，还不足以证明蓝玉谋反。 毕竟人家一直在行军，并未表现出任何动用刀兵的迹象。 直接宣称谋反，恐怕天下人不能信服。 “皇爷爷，您这样太抬举蓝玉了！古语云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管他蓝玉有没有谋反，只要您一声令下，孙儿愿意亲率一支精兵，将蓝玉押解回朝！” 其他人还未开口，朱允炆就第一个站了出来。 上次他主动请命追捕沈万三，朱元璋就没有批准，这一次，他决定再也不能错过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然而，朱允炆自认为的一番慷慨陈词，却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文华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好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丝毫没有表示。 “韩国公，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见没人响应自己，朱允炆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李善长的身上。 “额……太孙殿下所言极是，只不过凡事都讲究个师出有名！眼下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蓝玉谋反，轻易出兵恐怕不妥吧？” 李善长老奸巨猾，怎么可能被朱允炆问住，不假思索便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却又挑不出毛病的回答。 气的太孙殿下顿时涨红了脸，却有没有发作的理由。 “郑国公，你的意思呢？” 无奈之下，他又把目标对准了常茂。 “臣近日身体抱恙，即便圣上有旨出兵征讨蓝玉，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殿下恕罪！” “你……” 常茂的回答可比李善长直接得多。 意思就是告诉朱允炆，你打不打蓝玉跟我没关系，反正我是不打。 “信、信国公，你说说看，应不应该打！” 接连两次吃瘪，朱允炆终于意识到形势对自己并不友好，终于挑了一个拥护己方的重臣。 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在这种情况下，一向无欲无求的汤和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因此，言语之间没有丝毫底气。 “殿下忠勇，老臣深受感动！若年轻二十岁，汤和愿随太孙鞍前马后，为圣上平定四海，万死不辞！只是如今年老体衰，恐难堪大任……” 果不其然。 虽说比前两人要委婉一些，可汤和的中心思想还是不愿意沾边。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挺大个岁数了，谁不想颐养天年。 更何况打的还是昔日的袍泽。 “你们……” 朱允炆肺都快气炸了。 放眼文华殿内这十几位当朝重臣，除了身边的方孝孺外，竟无一人拥护自己。 “等我当了皇帝，定然将你们这些不忠不孝之辈斩尽杀绝！” 咬牙切齿地在心中想着，他仍然不甘心错过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只好将目光投向龙椅上坐着的朱元璋。 期盼皇爷爷能够力排众议，准许他的提议。 然而，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朱元璋虽说是一国之君，但有些事情也不能独断专行。 一连三位重臣都不赞同，他虽然也想给自己这个宠爱的孙儿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却不能一意孤行。 文华殿内，再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皇爷爷，孙儿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朱允炆这事就要不声不响被揭过去的时候，一直未曾开口的朱高熙却突然越众而出。 另一边的朱允炆立刻如临大敌。 而李善长等人也竖起了耳朵，想看看这位近来风头无两的皇室子弟有什么说法。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毕竟朱允炆前几日在朝堂上挥拳羞辱朱高熙的情景，大伙可都没忘。 “讲！” 朱元璋也是一愣，但犹豫了片刻还是示意朱高熙说下去。 实际上，他也担心朱高熙会这个时候站出来拆台。 那样朱允炆这个准储君可就一点威望都没有了。 但这毕竟是御前会议，能留在文华殿的，就都有发言权。 若是朱元璋真不让朱高熙说话，不但不合规矩，而且还会让其他人心生嫌隙。 “皇爷爷，蓝玉乃是我朝一等一的常胜将军！太孙殿下有胆量主动请战，勇气可嘉！但就像韩国公所言，师出无名，颇为不妥！孙儿以为，不如折中一下，命太孙殿下领一支精锐代表圣意，名为迎接大军凯旋，实则监管蓝玉！若其不从，便可就地捉拿！两全其美！” …… 朱高熙说完，就自顾自地退回了座位。 可文华殿里的气氛，却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替朱允炆说话，而且出的主意对朱允炆来说简直就是妙笔生花！ 瞬间扭转了尴尬的局面！ 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李善长都不由得微微瞪大了双眼，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仿佛在说，老子裤子都脱了，你特么就给我看这个？ 朱允炆更是目瞪口呆。 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怎么可能帮我说话？ 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在场所有人中，也只有欧阳伦明白朱高熙的用意。 不得不说，朱允炆的直觉还挺准。 朱高熙这么做，可不是出于什么大局为重，恰恰相反，他确实是在给朱允炆下套。 蓝玉什么能力，已经多次与其交锋的朱高熙再清楚不过。 别说朱允炆了，满朝文武也没有几个真是人家的对手。 双方一旦反目，吃亏的肯定是朱允炆，正好可以间接地削弱太孙一系的实力。 如果形势糜烂，其他朝臣又靠不住，洪武帝就只能重新重用依赖自己的儿子。 那么以朱棣为代表的各地藩王，便能重新掌握兵权。 当真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第85章 常茂登门 朱高熙的计划，那是出于对朱允炆的绝对认知。 换做其他任何人站在他的角度，都不敢冒这个险。 毕竟谁也无法预测朱允炆此战是胜是败。 万一胜了，那太孙在朝廷之中的声望定然会水涨船高，甚至凭借一战直接坐稳储君之位。 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不单单让文华殿内的群臣迷惑不解，更是进一步削弱了朱元璋对朱高熙的戒心。 此时此刻，洪武帝是愈发看不透自己这个孙子了。 从古至今，甘当配角者不能说没有，但绝对凤毛麟角。 难道他真是一心为公？ 若高熙真能不计前嫌，一心辅佐允炆，我大明何愁不能一统寰宇？ “高熙此言甚妙！” 想到这里，洪武帝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原本让他头疼不已得问题突然间烟消云散，甚至产生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允炆，高熙！你二人皆为皇室栋梁，若能相互扶持依靠，大明江山定然千秋万代！传旨，酌太孙朱允炆为奉敕钦差，总理迎接凉国公大军班师回朝！” 兴奋之下，朱元璋甚至没有再问任何人的意见，便当众下旨。 紧跟着，他又点了点朱高熙：“高熙，你这次随允炆一同前往，务必辅佐他平定蓝玉之乱！” 这就是朱元璋刚刚那个大胆的想法。 让朱高熙辅助朱允炆。 目的有二。 一则缓和二人的关系。 二来让朱允炆获得更高的威望。 “孙儿接旨！” “孙儿接旨！” 两人同时跪倒在地，但语气却完全不同。 朱允炆是心不甘情不愿。 而朱高熙却是惊讶之中还带着一丝懊悔。 他本来是想要坐山观虎斗的。 最终却还是不得已卷入其中。 皇命难违。 即便再不愿意，他和朱允炆也只能遵旨照办，朱高熙甚至还得表现出皇恩浩荡的样子。 圣旨已下，自然是不能更改。 其他人就算有不同意见，也只能憋回肚子里。 随后，朱元璋又对蓝玉谋反一事可能发生的结果做了多项分析，并逐一确定了应对预案。 整整两个时辰之后，朱高熙这才得以离开文华殿。 雨已经停了。 因为即刻便要出发，朱高熙便没有与欧阳伦同行。 坐在马车里，他的脑海中一直思考着该如何抽身世外。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想掺和进蓝玉案中。 此案牵扯太大。 得罪的人数不胜数。 以朱高熙眼下的实力，还不足以承担这么大的压迫。 最好的办法，就是全权交给朱允炆，他只负责敲敲边鼓就好了。 心中正考虑着该如何减轻自己的戏份，车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皇孙慢走！” 声音有些熟悉，朱高熙掀开车帘，一张如重枣般的四方大脸便进入了他的视线。 “皇孙慢走，常茂有事相求！” 来人非是旁人，正是常遇春长子，郑国公常茂！ 朱高熙不敢怠慢，连忙让车夫勒住车马。 “殿下，可否容常茂过府详谈？” 常茂看样子应该是非常急迫，没给朱高熙开口的机会便要求到他家里聊。 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朱高熙自然不会拒绝。 当即答了一个‘请’字，将常茂让进了车内。 片刻之后，二人便回到了他位于玄武湖畔的府上。 朱高熙去了快四个时辰。 府上的人都急坏了。 就连张妙音都佯装练武，在庭院里等候。 一见他带回个陌生武将，张妙音立刻全神戒备，单手握住了腰间的宝剑。 “这位是郑国公常茂，与我有要事相商，快命人准备茶点送到书房来！” 朱高熙只是简单的吩咐了一句，便引着常茂进了书房。 不等落座，常茂便急不可待的按住了他的肩膀：“殿下，恕常茂冒昧，凉国公真的要反？” 作为大明开国两大武勋世家，常茂自出生起便历经沙场，为人直爽，不会拐弯抹角。 这一点与朱高熙那个大舅徐辉祖一样。 但二人不同的是，徐辉祖更看重一个‘忠’字，而常茂更加重情重义。 在他拦住自己车架的时候，朱高熙就猜到了常茂的来意。 蓝玉是他的亲舅舅。 即便是为了这份亲情，常茂也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更何况两家之间还有这千丝万缕的利益纠葛。 “郑国公，从我爹那论，高熙还得叫您一声叔叔！都不是外人，那小侄便直言相告，凉国公谋反一事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人神共戮！” 蓝玉这事，朱高熙压根就没想隐瞒。 而且他和常茂虽说没什么来往，但印象还不错，直言相告也是不想这家伙在关键时刻站错了队，招来杀身之祸。 不过，常茂显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 一听说蓝玉真的反了，堂堂郑国公竟像是个丢了玩具的孩童般，哐当一声坐在了地上。 “他、他图什么啊？！” “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怎么就不知道满足！” “圣上对他还不够好吗？” “肯定是那帮子狗屁义子撺掇的，早知道老子就应该把那些蝇营狗苟之徒全都砍了！” …… 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失落的望向窗外的阴沉天空，常茂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再问朱高熙。 “常叔，我觉得这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掺和！说句不该说的，太子殡天以后，在圣上和太孙那里，凉国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将一杯刚刚沏好的雨前龙井递给常茂，朱高熙边说便将其拉了起来。 今日常茂主动登门，其实正中他的下怀。 自从决定了要削减朱允炆的羽翼之后，他就做足了功课。 表面上看，太孙手下只有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几人。 但这些充其量也就是幕僚而已。 只是负责出谋划策。 要想彻底扳倒朱允炆，太子朱标给他留下的庞大遗产才是关键。 而常家就是其中分量最重的一支。 如果说通过蓝玉一案，让这些原本忠于太子朱标的人与朱高熙反目，甚至转而支持别人。 最好能让朱允炆与朱允熥这对亲兄弟同室操戈！ 那么对于急需成长时间的朱高熙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86章 再离京师 “可再怎么说，凉国公也是太孙的舅公啊！” 常茂难掩失落之色，仿佛是对朱允炆的做法非常不理解。 “常叔，凉国公真的是他的舅公吗？” 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玛瑙珠子，朱高熙一边轻描淡写地飘出一句。 啪嗒！ 常茂手中的杯子落在了桌案上。 一双虎眼定定地看着朱高熙，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撞碎了一般。 是啊！ 蓝玉跟朱允炆，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句简简单单的反问，却让常茂醍醐灌顶。 他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好像都落入了一个误区。 太子的继承人，就是太孙朱允炆。 可现在想想，朱允炆也只是庶出啊！ 只不过更得洪武帝喜爱罢了！ 若是按照立长立嫡的古法，朱允熥才是当仁不让的选择。 更何况，那还是他常茂的亲外甥！ “常叔，高熙言尽于此！至于说今后该怎么办，那就是你的事了！我马上就要启程，便不多留您了！” 见常茂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用意，朱高熙微微一笑，下了逐客令。 他自知不可能拉拢到常茂，也就不废那个力气。 只要能将其从朱允炆的阵营中分离出去，目的也就达到了。 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朱高熙，常茂砸吧了两下嘴唇，也起身离座。 此刻，他明知对方是什么算计，却不得不按照人家的意愿去行动。 朱允炆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其压根就没把太子外戚当成自己人。 更有甚者，还想要置于死地。 这是强行让常家与其离心离德。 虽然不愿意被人当枪使唤，可常茂还是咬了咬牙。 朱高熙！ 此子日后绝非池中之物！ 这刚刚安定的天下，恐怕又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了！ …… 送走了常茂，朱高熙立刻吩咐杨见长、马德海收拾行装。 府上只留下一堆丫鬟婆子和两个火枪队员看护，其余人等均装备整齐，跟他直奔承天门！ 车马队伍飞速掠过外五龙桥，很快便看见前方已经集结了大队人马。 旌旗招展之中，朱允炆竟不顾风寒，端坐于马上，正耀武扬威地训话。 朱高熙隔着车帘，向外瞟了一眼，立刻认出随行的正是御前三营之一的神机营。 可谓如今京师应天府中，最为精锐的军队。 这让他再次撇了撇嘴。 皇爷爷对朱允炆，是特么的好！ “将士们，此去西南，名为迎、实为押！圣上有旨，若那蓝玉胆敢违抗，就得处决！都听明白了吗？” 阴沉的天色下传来朱允炆的呼吼。 朱高熙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无奈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张妙音。 “他是有病吧？这种话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你爷爷究竟看上他哪一点了？” 张妙音也忍不住讽刺了朱允炆一句。 “他不但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不过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好外公呢！跟皇爷爷能说得上话啊！” 一想到自己那个只会带兵打仗却不善言辞的姥爷徐达，朱高熙不禁一阵惋惜。 跟冯本这个皇家学校的校长比起来，徐达还真是木讷得可以。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穿过重重甲士，来到了队伍的前头。 一看是朱高熙的车马，朱允炆的表情立刻就变得狰狞起来。 “你怎么才来？古语云兵贵神速，耽误了国事，你吃罪得起吗？” “太孙教训的是！可小弟也是迫不得已，刚离了紫禁城便被郑国公追上，非要到我府上一叙！” 朱高熙直接就把常茂给卖了。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挑拨离间这种事就得把两边的火都拱起来。 “他到你那儿干什么？” 果然。 朱允炆一听说常茂找了朱高熙，两条眉毛立刻就跳起来了。 “就是问问蓝玉是否真的谋反了！” “他还真是重情重义啊！既然如此，也别怪本宫不讲情面了！等收拾了蓝玉，下一个就是他常茂！” 说完，一甩马鞭，朱允炆绝尘而去，甚至忘了本来要警告朱高熙安分守己，少管闲事！ “全军听令，前进！” 看着前方威风凛凛的太孙殿下，朱高熙清了清嗓子，却突然感觉到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扭头一看，原来是张妙音。 “如此小人行径，你也真干得出来！” 虽是挖苦，可张妙音却是憋着笑说的。 明显赞许大于嫌恶。 “合纵连横，古来有之！你能说张仪苏秦也都是小人？” 朱高熙混不在意，反倒接古人之名抬高自己，弄得张妙音直接丢给他一个白眼。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再一次离开了京师。 整个神机营共七万三千人。 为了保证朱允炆一战功成，朱元璋确实下了血本，竟调了六万五千人给他。 经过工部连日来加班加点的赶工，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将士配备上了洪武火枪。 朱元璋觉得，两万人新军，就算是个平头百姓，也能跟蓝玉打个势均力敌。 也就是说，此战完全就是给朱允炆镀金的。 就算不能大胜，打个平手，那也是天大的威名。 毕竟蓝玉过往的战绩，即便是在青史之中，也足够震撼。 大军离开京师之后，便在逍遥津登船。 与赶来的庐州水师合兵一处，大军也随之增长到了八万之众。 顺流而下，直奔川渝交界。 按照推算，蓝玉的人马眼下应该到了那里。 再一次遇见张辉，朱高熙颇为感慨。 一个月前，两人还能把酒言欢，亲近交流。 但眼下，他们却像是陌生人，见面只是短暂的寒暄，便各自分别。 不用问，这肯定是听到了朝中的风声。 知道朱允炆很快就要继承储君之位了，也肯定知道朱高熙与太孙殿下不合。 为了自己的仕途，张辉刻意避嫌。 朱高熙自然也不会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论起水军统帅，放眼整个天下，又有谁能比得过他的准大舅哥张风起？ 他还没求贤若渴到见个人就想收入帐下的地步。 抄词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行舟乃是这个时代最快的交通方式。 一天一夜后，大军便到了川渝交界。 只是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蓝玉帐中的美酒，还是帐下军兵的刀枪。 第87章 突变 前方便是巫峡渡口。 再次回到这里，朱高熙不禁感慨万千。 遥想月余之前，他满载着如山的橡胶登船，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到头来却只是混了一个不疼不痒的户部郎中和奉国中尉。 再看看人家朱允炆。 平定蓝玉之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要太孙殿下不搞骚操作，回去便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储君之位。 真是人比人的死，货比货的扔。 “太孙有令，所有人准备登岸！” 就在朱高熙胡思乱想之际，船舱外突然响起一声高喊。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巫峡官渡里彩旗飞扬，渡口处已经站满了前来接驾的将士。 比起他那次，待遇规格明显提升了不止一档。 “走吧！咱们也沾一沾太孙殿下的威风！” 披上一件锦袍，朱高熙推门就要往外走。 哪成想身旁的张妙音却突然伸手将他拦住：“等等！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嗯？” 朱高熙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止住了身形。 “你仔细看看那接驾的人群后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张妙音抬手指向远方。 就在一片人海之中，几块帆布覆盖着什么，若是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见。 “许是他们给太孙进献的礼物吧？” 马德海思想简单。 但其他人可都是军中老手。 猛然间，一个恐怖的念头出现在朱高熙的脑海之中，吓得他汗毛倒竖，转身冲出了舱门！ “都停下！快！……”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朱高熙顿觉脚下地动山摇！ 转眼之间，岸上接驾的人群之中便多出数十门黑洞洞的炮口！ 江面上，几艘先行下水的舢板来不及掉头，直接被倒卷的浪花和炽烈的炮火吞没！ “敌袭！快退后！” “火炮准备！” “快扬帆，保护太孙殿下！” …… 毫无防备之下，船队彻底乱作一团。 炮声震耳欲聋。 即便张辉声嘶力竭，依然无法将命令准确地传达到每一艘船上！ 因为怕被抢了风头，朱允炆特意把朱高熙所乘船只安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此刻，这里反倒成了最安全的所在。 “快！放下舢板救人！” 一边指挥着杨见长下水救人，朱高熙一边催促着各个炮位向对岸展开还击。 为了方便登陆，每条福船都配备了四艘可容纳十人的舢板。 形势危急，杨见长等人也顾不得许多了，一股脑将所有舢板全部放下。 接着三人一组，开始抢救落水的友军。 周围的几艘船只见状，也都纷纷效仿。 一时间，方圆数里之内仿佛开了锅的饺子，在连天的炮火之中，十几艘舢板来回穿梭，忙得头尾部的相顾。 不得不说，作为庐州水师的指挥使，张辉确实有两把刷子。 虽然在遇袭初期有些手忙脚乱，但在朱高熙的机警配合下，他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在他的调度下，两翼的福船迅速向中心靠拢，几乎是用各自的身躯抵挡住了对岸的炮火，最终成功地将朱允炆所在的首舰抢救了出来。 随后，整个船队马上后退，直至脱离了对岸炮火的射程。 眼见着船队越来越远，对岸的炮火也告一段落。 但是战斗却远远没有结束。 还不得庐州水师喘口气，巫峡渡口的码头上水门大开，十几条型号相同的福船乘风破浪，鱼贯而出！ “靠！传令兵，快通知张辉，撤退！” 朱高熙正在甲板上忙着抢救伤员，眼角余光瞥见敌船，脑袋顿时嗡了一声。 也不管传令兵是否听到，他便一个健步冲进了船舱橹室。 明军水师中有明文规定，无论发生什么，摇橹的船夫都不得擅离职守。 因此二十多人一见朱高熙急匆匆地跑进来，立刻就明白要干什么了。 随着一声吆喝，二十多人齐齐摇动小腿粗细的船橹，福船发出一声艰涩的嘶吼，缓缓劈开了前方的江水！ 舰船开动，朱高熙仍不敢掉以轻心，转身又来到二层炮室。 不想有人却先他一步。 推开舱门，一掉窈窕身影正在炮室中央向军兵发号施令！ “西南巽位，准备！”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正是张妙音。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去甲板上盯着！” 有张妙音指挥，朱高熙放心不少。 再怎么说人家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水军大将。 扔下一句话，他又忙不迭地回到了甲板上，抬眼一望，自己这艘船已经在几个呼吸之间驶出五百余米。 然而，其他船只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尤其是朱允炆所在的首舰！ 受困于位置，那艘能够承载五百余人的庞然大物到现在竟然没有移动分毫。 眼看着就要被敌人围住！ “殿下，咱们要不要支援一下？” 马德海也看到了远处的情况，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吧！他张辉要是连跑都不会，只能说活该了！” 朱高熙说是这么说，但还是让手下放缓了速度，以便张妙音可以组织火力延缓敌人的进攻势头，从而给陷入乱战中的大部队争取突围的机会。 另一边，张辉可就没这么从容了。 他是整个船队的指挥。 可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这紧随而至的追击，令他瞬间便失去了对其他船只的控制。 再加上，他的身边还有个狂妄自大，只会添乱的太孙朱允炆！ “张辉！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四十多艘战船，居然会被十几条船给围住？等回到京师，我一定要禀明圣上，革去你庐州水师指挥使的职务！” 外面炮火连天，朱允炆却还坐在船楼宽敞的指挥室内，颐指气使地大骂张辉。 “殿下，您还是先上舢板吧！再不走，恐怕就没机会了！” 张辉本来应该在甲板上指挥战斗的。 可数十条战船拥堵在一起，一旦敌人放火，那就会变成明代版的火烧赤壁！ 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跑来，请求朱允炆赶紧弃船逃跑。 哪成想，这一进来就出不去了。 第88章 出师不利 “废物！全都是废物！打了半天，连对面是谁都不知道！张辉，这巫峡渡口到底还是不是你的辖下？” 朱允炆根本就不理睬张辉的劝阻，依旧我行我素地破口大骂着。 不过，他这话其实也是事实。 从遇袭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可无论是张辉还是其他人，都还没弄清楚对手是谁！ “末将无能，对方未曾亮出旗帜，仓促之间亦无法派人打探！殿下，当务之急还请您屈尊弃船！” 轰！ 张辉话音刚落，耳边便响起一声炸雷。 紧跟着，船舱外就乱成了一锅粥！ “不好了！船舱漏水了！” “快跳船！” “跑啊！船要沉了！” …… “殿下，大事不好！我们被击中了！” 张辉刚要出门查看发生了什么，黄子澄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这下，朱允炆终于坐不住了！ “怎、怎么会被击中？我们周围不是还有很多船只护卫吗？” “都跑了！” 齐泰紧随而至，身上华美的官服已经被炮火熏得焦黑，极为狼狈。 “那、那该如何是好？” “齐大人，快带殿下去船尾，那里还有一艘舢板！” 情况危急，张辉知道不能再由着朱允炆的性子胡来了。 暴喝一声之后，他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一把将朱允炆拦腰抱起扛在肩上，直奔船尾而去。 齐泰、黄子澄见状也都紧随其后，终于在一众锦衣卫的保护下搭上了逃生的最后机会。 江面上，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也幸亏朱允炆带出来的是大明最为精锐的神机营，而且还装备了最新的洪武火枪。 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各船在所属千户的指挥下，紧急疏散阵型，纷纷展开了还击。 大炮对轰、接舷战、火铳对射…… 当时所有的水战之法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中依依浮现。 甚至还有人利用艨艟，发起了死亡冲锋！ 由于是各自为战，明军虽然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但却一直被对手压制，无法形成效果明显的攻势。 不过，对岸的船队想要将他们全部吃掉，显然也不可能。 双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朱高熙一直指挥着自己这条船在战场外围游曳，一边抢救落水的友军，一边骚扰着敌人。 尽量让自己处于一个随时可以抽身的情况之中。 杨见长和马德海几次劝他直接撤退，却都被朱高熙驳回了。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不能。 临阵脱逃，即便是皇孙，亦是死罪。 更何况，朱高熙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几万人葬身水火之中。 很快，他的船上便人满为患。 甲板上到处都是血迹和人影，就连底层的橹室内和炮室，也都挤得没有下脚的地方。 “殿下，不能再上人了！” 杨见长一边指挥着手下人将伤员抬进船舱，一边朝站在船首上的朱高熙大喊。 “把补给全部扔掉！大炮和火药也都不要了！” 见死不救，朱高熙还真做不到。 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彻底放弃对敌人的骚扰，专注救人。 战船扔掉大炮，如同老虎没有了爪牙！ 杨见长刚要去传达这个命令，一道倩影便飘然出现在了朱高熙面前：“火炮不能扔！” “救人要紧！” 朱高熙罕见地对张妙音大吼了一声。 随后便要转身赶奔炮室，亲自传达命令。 就在这时，战场之中突然一阵骚乱，紧跟着一条舢板乘风破浪，如鲨鱼一般冲了出来！ 其后，还有七八艘小船紧追不舍！ “殿下，好像是太孙！” 杨见长的眼力极佳，马上就看到了站在船头焦急挥手的张辉。 他这一嗓子，顿时让喧闹的甲板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朱高熙的身上。 “靠过去！把他们拉上来！” 沉默了几秒，朱高熙最终还是下了一个不太情愿的命令！ 若是换个情景，他恨不得直接开炮把朱允炆轰下水。 可众目睽睽之下，上千双眼睛看着，他只要还想在朝廷里混，就必须把对方救上来。 弑君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火枪队，掩护！” 大喊了一声，朱高熙亲自举枪。 片刻之后，张辉冒着升腾的硝烟，总算将朱允炆背上了甲板。 “他怎么样？” 一见朱允炆的状态，朱高熙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堂堂大明太孙，此刻还哪有半分储君的威仪。 浑身上下如落汤鸡一般。 精美的冠服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一件明黄色的单衣。 原本白皙的面庞污浊不堪，要不仔细辨认，甚至都看不出是谁。 “还好！没受伤，只是突围时不慎落水，惊吓过度昏迷了！” 张辉一边背着朱允炆朝船舱走去，一边回答着朱高熙的问题。 在他身后，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几人寸步不离，也都是脸色惨白。 “张将军，交给他们几个吧！当务之急是收拢残军！你来了，正好可以让他们向我这靠拢！” 听说朱允炆没事，朱高熙心中暗叹可惜。 不过大敌当前，还是应以团结为重。 有了张辉的加入，这艘船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当象征着首舰的旗帜冉冉升起，几艘成功突破了包围的船只立刻朝这边聚拢过来！ 很快，形成了一支囊括九艘战船的队伍。 朱高熙随即将指挥权交给了张辉，自己则带着心腹人马回到了炮室。 他可不愿意去船舱里看朱允炆的脸色。 船队重新整编，终于形成了一定的战斗力，经过一阵激烈的对轰之后，敌人终于见好就收，退回了渡口码头。 收拢残部，打扫战场。 在敌人不间断的骚扰之下，舰队终于在傍晚时分彻底脱离了战斗。 战后清点，共有七艘福船被击沉，十二艘失去了作战能力。 三千九百多人战死，一万多人下落不明。 损失的给养物资更是不计其数。 当朱允炆从张辉口中听到战损统计，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桌案。 出师不利！ 不用猜，他也知道突袭自己的是谁了。 除了蓝玉，天下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要不是张辉苦苦相劝，齐泰、黄子澄誓死阻拦，朱允炆甚至要连夜突袭巫峡渡口找回场子。 第89章 内讧 船队损失惨重，已无力再战。 即使朱允炆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应该从长计议。 一番简单的修整之后，他们终于在当夜子时抵达了最近的口岸——汉口镇。 刚一下船，朱允炆便将所有武官无论大小，都召集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根本不顾众人战后劳顿。 “殿下，现已查明，巫峡渡口之人确属蓝玉叛军！为首将官乃是其新授的义子蓝宠！” 人刚到齐，张辉便拿着一份奏报呈给了朱允炆。 根据探马传回来的消息，蓝玉在离开建昌之后，便按照朱高熙先前返回京城的路线，直奔巫峡渡口。 原本蜀王朱椿负责监视蓝玉的一举一动。 但大军并未有什么异动，他便放松了对老丈人的警惕。 哪成想，一到巫峡，蓝玉便撕掉了伪装。 不但命令手下抢占了渡口，还杀了个回马枪，直接将身后尾随的蜀王军队击溃！ 险些活捉了蜀王！ 用时还没超过一天，这让负责阻拦他返回西北的肃王和晋王都扑了个空。 更让朱允炆直眉瞪眼地扑进了他的圈套之中。 等各方反应过来，一盘必赢的棋局已经被蓝玉打得满是漏洞。 “一群废物！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贻误军机，论罪当斩，来人，把张辉给我拖出去！” 看完奏报，朱允炆的怒火更旺，一气之下直接甩在了张辉的脸上。 其他将领看在眼里，都没敢出声，唯恐祸及自身，跟着张辉吃瓜落泪。 可张辉心里也委屈啊！ 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应该守在巫峡渡口等待朱允炆大军到来。 要不是这位太孙殿下图快，庐州水师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到逍遥津接驾。 说到底，今日之局面都是朱允炆自己作的！ “殿下，张辉自然罪该万死，可当务之急还是先重整旗鼓！我们手里还有近八万人马，一鼓作气，定可多会逍遥津！” 作为朱允炆手下的第一武官，齐泰很清楚，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如果自己这个主子把张辉废了，庐州水师就真变成一堆废物了！ “没有他，巫峡就拿不下来吗？本宫今日偏不信邪！” 齐泰没想到，朱允炆竟然连自己的话都听不进去。 想要再开口，帐外已然闯进四名武士，按住张辉肩膀便往外拽。 “殿下三思！临阵斩将，乃不祥之兆！可令张辉戴罪立功，以示殿下仁德宽厚！” 见大事不妙，方孝孺也赶紧站了出来。 他在朱允炆心目中的地位要比齐泰高多了。 果然。 闻听此言，朱允炆圆睁的双目终于眯了起来。 犹豫片刻，他还是觉得余怒未消，但又不好不给老师面子，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也罢！既然老师替他求情，本宫便收回成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张辉退出去重打四十军棍！” …… 大帐之中再次陷入了沉寂。 军棍，也叫杀威棒。 都是用手臂粗细的铁木，铆入铜钉制成。 打在人的身上，别说四十，就是四下也足以皮开肉绽。 张辉真挨这么多打，不死也得脱层皮。 朱高熙坐在角落里一直都没出声。 可是见到朱允炆如此胡作非为，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眼看着武士就要将张辉推出大帐，他晃动了一下肩膀，越众而出：“且慢！” “大战在即，这四十军棍能否暂且记下，待战后清算？” 朱允炆根本没有想到朱高熙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朱高熙仿佛是一捧干柴，瞬间引燃了朱允炆刚刚熄灭的怒火。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临阵脱逃，本宫还没找你算账！” “找我算账？” 朱高熙是真没想到，朱允炆居然好意思这么说。 要是没有他，这位‘尊贵’的太孙或许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说到底，眼下的局面还不是朱允炆一手造成的？ 大帐之中，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皇太孙和皇孙内讧，这帮武将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甚至连方孝孺都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朱允炆这做法，还真是随了亲爷爷洪武帝。 大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意味。 可人家洪武帝好歹是打下了天下，坐稳了江山之后才开始清洗有功之臣。 此刻出师不利，士气正在低落之际，就要惩治自家兄弟，如此操作，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你不服吗？混战之时，你的船在哪？” 朱允炆丝毫没有理亏的感觉。 见朱高熙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他恨不得冲上去给对方来两个嘴巴。 再想起今日是被这个家伙所救，他的心中更加感觉耻辱。 “我在哪？我在救人！你说我临阵脱逃，那最后收拢残兵的又是谁的船？难道说我特么在长江上来回游玩吗？” 朱高熙本来不想与朱允炆撕破脸。 尤其之前在朱元璋的面前，他更是谨小慎微。 这也给朱允炆造成了一种错误认知，以为朱高熙就是个软柿子。 可是今天，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人都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可对于此刻的朱高熙来讲，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同样都是孙子，凭什么他就要背黑锅、矮人一头？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来人，把朱高熙给我推出去，大刑伺候！” 被一通质问，朱允炆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可他又顾忌着自己的面子不肯认怂。 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能狐假虎威，靠手中的权势说话！ 然而这一次，他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回复。 大帐里落针可闻。 本该出现的武士迟迟没有露面。 谁的心里都有杆秤。 放眼军中，那个不知道今日朱高熙的功劳。 大家都念着他的好，没人愿意出头当恶人。 “反了！简直是反了！你们……你们……” 一连说了两个‘你们’，朱允炆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要不是知道打不过朱高熙，他恨不能亲自将对方押解出去。 “朱高熙，你太放肆了！居然敢这般与太孙殿下讲话！难道就不怕圣上的责罚吗？” 见自己的主子吃瘪，齐泰赶紧站出来帮腔。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朱高熙的狠辣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第90章 蓝玉的意 “齐大人，我是应该说你狐假虎威呢？还是叫你狗仗人势呢？” 朱高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他早就想收拾齐泰，只不过苦于一直没找到机会。 今天对方主动送上门来，岂有不收之礼？ 话音落下，只见朱高熙闪电般从腰间抽出手铳，对准齐泰头顶的官帽就是一枪！ 啪！ 死亡的威胁擦身而过。 齐泰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条件反射般抱住自己的脑袋，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桌案下面。 坐在主位上的朱允炆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见枪响，已经被刺杀过两次的他本能地拽过了一旁的护卫挡在身前。 直到硝烟散尽，帐中众人才意识到朱高熙只是略施惩戒，没想真要了齐泰的性命。 “朱高熙，你疯了！射杀朝廷命官，论罪当诛！” 一把推开面前的护卫，朱允炆色厉内苒地吼道。 然而，他的恐吓对于朱高熙而言毫无效果。 后者轻轻吹了吹枪口，随即扫视四周：“枪走火了！幸好没伤到人，齐大人，以后你可得注意一点！下次说不定就没这么走运了！” 说完，他转身直奔帐外而去。 两旁边数十名文臣武将一时间竟没人敢出声阻拦。 “对了！接下来的战斗，我只负责后勤保障，能打到什么程度，全凭你们自己了！至于皇爷爷那边，我自会解释！” 走到门口，朱高熙又补充了一句便扬长而去。 留下一屋子大小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欺人太甚！简直是无法无天，本宫这就上奏圣上，弹劾朱高熙藐视君权之罪！” “对！殿下，决不能轻饶了他！” “一定得军法从事，否则不足以服众！” …… 齐泰、黄子澄等人连连附和。 终于让朱允炆觉得找回了一点面子。 只不过，在其他人眼中，几个人的行为完全就是无能狂怒。 充其量痛快痛快嘴罢了。 论起身份地位，朱高熙虽不及朱允炆，但也没差多少。 更何况他只是开了一枪，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最多只能算轻狂无礼，还到不了触犯国法的地步。 朱允炆就算上告朝廷，洪武帝顶天训骂一顿也就差不多了。 大帐中，众人各怀心事。 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更是提不起半分兴趣。 很多人甚至暗暗感叹自身命苦。 原以为能轻松地捞个平叛的军功，哪成想煮熟的鸭子，就这么被朱允炆连番骚操作给弄丢了。 不仅如此，若是接下来不能一雪前耻，很可能还会惹上麻烦，成为太孙殿下的替罪羊。 以目前的形势分析，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相当大。 水师指挥使张辉被罚，短时间内无法出战。 朱高熙负气离去，并扬言彻底撒手不管。 两个在遇袭突围之战中最为抢眼的人都撂了挑子，仅凭太孙手下这一干常年养尊处优的京官，想要与身经百战的蓝玉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谁又敢多说什么呢？ 朱高熙可以凭借皇孙的身份一走了之，其他人却没有这个资本。 因此，在朱高熙离去之后，大帐之中彻底陷入了一片沉寂。 除了齐泰、黄子澄等人劝慰朱允炆的声音之外，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气氛愈发尴尬。 方孝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相比于齐泰、黄子澄两个狗腿子，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也意识到失去朱高熙这个目前在大军中颇有威望的人物，对接下来的战斗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但是，他更了解自己的主子。 为了面子，朱允炆也不可能再让朱高熙重新参与战斗。 “殿下，眼下大军士气低落，实在不宜继续追责了！依微臣之见，应尽快整顿编制，依靠汉口镇发达的商贸能力补足给养，待部队恢复战力之后，再一鼓作气，夺回巫峡渡口！” 方孝孺尽量斟酌着用词，避免那句话说得不对，刺激到朱允炆的玻璃心。 好在，对于他这个老师，朱允炆还是比较尊敬的。 听完建议，后者立刻点了点头：“老师所言甚是！齐泰、黄子澄听令，酌你二人从今日起，负责全军整备工作，务必在三日内重振旗鼓！” “谨遵太孙懿旨！” 突然间大权在握，让一向野心勃勃的齐泰和黄子澄兴奋不已。 这可是原本属于朱高熙的权利范畴。 汉口镇地处长江中游，乃九省通衢之地，其繁华程度堪比京师应天府。 每日往来车船无数，有圣旨在手，补充给养简直小菜一碟。 因此，齐泰和黄子澄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个美差。 这让其他军中将校不由得暗暗羡慕。 都想方设法地开始向朱允炆表示忠心，以求也捞到一些好处。 放下大帐中的乌烟瘴气暂且不提，单说朱高熙。 离开营地之后，他直接绕过汉口镇回到了停在江面的船上。 眼下，大军之中也唯有这一条船是隶属于他的指挥。 为了多救些人，朱高熙下令扔掉了所有给养。 若不是张妙音阻止，连大炮也留不住。 此刻，船上所有人都在张妙音的指挥下，紧锣密鼓地补充着物资。 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见朱高熙回来了，马德海第一个跑了过来：“殿下，军机会议商量得怎么样？咱们什么时候打回去？” “打个屁，老子不陪他们玩了！你告诉大伙准备准备，明天就去洞庭水寨！” 说完，朱高熙便直奔船舱，甚至都没跟一脸错愕的张妙音打招呼。 夜色渐浓。 码头上响起了丑时的梆子声。 朱高熙躺在船舱里却久久不能入睡。 放弃了监军的权利，他并不懊恼，但蓝玉这手暗度陈仓，却让朱高熙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本应直扑西北老巢的蓝玉为什么会突然改道朝京师方向而来。 难道说他真想拿下应天府，取而代之？ 几次与蓝玉交锋，朱高熙觉得对方虽狂，但也不至于自大到这个地步。 应天府周围，足足布置了将近二十万军队。 就凭蓝玉眼下这点兵力，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图呢？ 第91章 就看你的了 直到天亮，朱高熙仍然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比起那些久经沙场的大将，他的眼界足够开阔，可经验却差了一大截。 看待问题的时候往往就会忽略一些关键细节。 对此，朱高熙自己也非常清楚。 可眼下，除了几个心腹护卫以外，他的身边没有一个能商量对策的人。 这时候，心思缜密的欧阳伦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了。 回京去找肯定不可能。 坐以待毙又不是朱高熙的性格。 他可以不管朱允炆接下来是胜是败，却不能容忍大明江山陷入危机。 想来想去，洞庭水寨变成了他此刻最理想的去处。 一来可以躲开朱允炆。 二来还能跟准大舅哥张风起好好分析一下，蓝玉下一步的部署。 就这样，天刚蒙蒙亮，就在朱允炆还沉浸于梦乡之中的时候，朱高熙已经悄悄离开了汉口镇，沿着汉江水系向南，直奔洞庭湖。 等齐泰、黄子澄发现，朱高熙的船早就消失在茫茫江水之中。 汉口镇距离洞庭水寨不过三百余里。 几个时辰以后，那熟悉的水寨大门便进入了朱高熙的视线范围。 一听说是他来了，张风起立刻点齐人马，出寨相迎。 “殿下，我听说您不是随大军前往西南了吗？怎么有空到这来？” 都不是外人，张风起说话自然也就没了太多顾忌。 问题相当直接。 朱高熙也没在意，刚要回答，不想旁边却有人不高兴了。 “哥，你就打算在水上招待我们吗？” 张妙音颇为不满地白了亲哥哥一眼，随后率先跳上小船，指使着一同前来迎接的王占江先一步进入了水寨。 “哎！还真是嫁出去的妹子泼出去的水，您瞧瞧，已经不把这当家了！” 张风起自嘲一笑，还不忘指了指张妙音的背影。 弄得朱高熙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习惯了京师的小心谨慎，洞庭水寨的轻松悠然让朱高熙顿觉亲切。 要不是还有军务在身，他真想在这里好好游山玩水几日。 搭乘小船，众人再一次来到了聚义厅。 也没分主次，随意而坐。 就连马德海和杨见长都各自分了一把椅子。 “殿下，您还没说怎么到这儿来了？” 心中的疑惑一直没有解开，张风起再次发问。 “哥，你别告诉我昨日在巫峡发生的大战你不知情！” 张妙音知道朱高熙不想提及此事，便主动开口。 “大战？什么大战？我真不知道！” 张风起一头雾水。 “大当家近日来一直在寨子里督造火绳枪和橡胶，我们也都听从殿下吩咐，为了隐藏身份，已经好久不在长江露面了！” 一旁的王占江跟着解释道。 “昨日在巫峡渡口，我们遇到了蓝玉叛军，匆忙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眼下都退回汉口了！” 朱高熙没有隐瞒，将过往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他这次来就是想让张风起帮着分析分析的。 因此生怕漏掉什么细节，说完之后还让张妙音、马德海几个补充。 “大哥，你觉得蓝玉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会真想攻打应天府吧？” “殿下，如果我是蓝玉，离开建昌，肯定一路向北回到自己经营了多年的老巢！可是，我们能猜到蓝玉的心思，蓝玉就不能想到我们的意图？” 沉吟了片刻，张风起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他这话就如同是一道闪电，刹那间劈开了朱高熙脑海中的桎梏！ 声东击西！ 如果说蓝玉预计到了朝廷能推测出他的意图，他一定会将计就计！ “看来殿下应该是想明白了！” 看到朱高熙醍醐灌顶一般的表情，张风起微微一笑。 “大哥，若真是如此，蓝玉攻占巫峡渡口很可能只是一个诱饵，让朝廷以为他的目标是京师！” 在张风起的提点下，朱高熙彻底摸清了蓝玉的战略。 “没错！一旦消息传出去，负责堵截他的各路人马势必会向京师驰援，如此西北之路可就畅通无阻了！” “大当家，你们俩在说啥啊？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朱高熙和张风起就像是在打哑谜，再坐除了张妙音以外，王占江、马德海、杨见长全都云里雾里，不知道二人眼中精光从何而来。 “笨死了！他们俩的意思就是说，蓝玉攻占巫峡渡口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的还是西北！” 张妙音白了王占江一眼，给出了一个更通俗易懂的解释。 “殿下，那皇孙他们岂不是要扑空？” 马德海和杨见长也终于明白了，一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两个人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确实。 如果事情真如朱、张二人分析那般，三天以后，修整完毕的朱允炆大军，根本就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等待他们的会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渡口。 这还不算糟糕。 最让人担忧的是另外两路人马。 肃王朱楧和晋王朱棡，若是听闻蓝玉要攻打京师，前来勤王，整个西北将再无任何阻碍屏障。 一旦让蓝玉顺顺利利的返回兰州卫老巢，再想将其剿灭，势比登天还难！ “殿下，要不要给太孙他们传个消息？” “你认为他会听我的吗？” 朱高熙无奈地朝张风起苦笑了一下。 即便是他猜透了蓝玉的意图，可是没有证据，那便只是猜测。 以朱允炆狂妄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听信的。 弄不好还会被那家伙按上一个动摇军心的罪名。 “要不先通知朝廷？” 张风起又道。 “来不及了！京师到西北，再快也得两天，来来回回一耽搁，蓝玉早都跑了！” 朱高熙还是摇了摇头。 “难道说就眼睁睁地看着蓝玉逃之夭夭？” 马德海等人也不甘心的问道。 唯一没有开口的便是张妙音。 可以说她是所有人中最了解朱高熙的一个。 眼下，看似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但张妙音就是相信，朱高熙能妙笔生花！ 果然。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朱高熙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即看向了张风起。 “大哥，此事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第92章 全部吃掉 无论是派人给朝廷送信，还是通知朱允炆，亦或是两个叔伯，他们都不可能轻易相信朱高熙。 说到底，与剿灭蓝玉相比，保证京师的安全更为重要。 即便肃王和晋王都认同朱高熙的推测，他们也不敢冒险。 因此，想来想去，朱高熙决定还是靠自己。 洞庭水寨目前是他手里战力最强的武装，短时间内就能凑足三千之众。 对比蓝玉的十几万大军虽说只是九牛一毛。 但只要谋划得当，将其拖住还是不成问题。 古语云兵贵神速。 一旦蓝玉失去了先机，他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也就没有了意义。 等肃王、晋王反应过来，一样可以把他挡在西北大门之外。 再加上朱允炆一路人马，以及各地声援之军，定能将蓝玉叛军剿灭。 所以朱高熙说，关键就看张风起的了。 “我不同意！洞庭水寨只有不到四千人马，怎么可能拦住蓝玉十几万大军？” 别看张妙音平时对哥哥冷言冷语，可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免不了担心。 朱高熙的计划确实不错，可却将张风起陷入险地。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没法保证不出意外。 “胡闹！军国大事，岂由得你同意？殿下，我这就点齐人马，赶奔巫峡！” 张风起也知道妹妹是心疼自己。 可他自从投靠朱高熙以来，寸功未立，正想找个机会一展身手。 别看此行凶险，可他自信凭一身韬略，足以完成朱高熙的任务。 “我不管！你要是非让大哥去，就、就……” 说着说着，张妙音的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显然是预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看得朱高熙一阵心疼，不由得有些动摇。 “大哥，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要是换了别人，甭说是哭天抹泪了，就是上吊自杀朱高熙也绝对不会更改。 然而张妙音这还没怎么着呢，他就已经不忍心了。 “殿下莫非对我没有信心？” 张风起心意已决。 听朱高熙这么说，顿时剑眉倒竖！ 他也是将门虎子，即便父亲最终败北，可武勋世家的风骨却未敢忘记。 若是此战真能得胜，张风起相信，自己定可一战成名！ 封侯拜相不好说，但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还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对战之人可是蓝玉！ 那个将北元皇帝追到捕鱼儿海的蓝玉！ “大哥，我非是不信你，只是此行确实凶险，万一有个闪失，我没法向妙音交代啊！” 朱高熙也犯难了。 一边是心爱的女子，一边是将来要依仗的大将。 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抉择。 “这样吧！如果妙音实在不放心，我便随大哥一同前往！” 思虑再三，朱高熙做出了决定。 可一听他也要去，张妙音就更不同意了！ “你更不许去！多一个人，能改变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若事不可为，有我在，大哥便不至于拼命，随机应变即可！” 见张妙音明显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朱高熙赶紧解释了一句。 他要跟张风起一同前往，可不是为了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张风起为人直率。 言出必行。 如果说他单独带人前去拦截蓝玉，不达到目的是肯定不会罢休的。 可要是朱高熙也跟着，一旦发现情况不妙，便可以立即下令撤退。 如此便能大大降低危险。 “那我也要去！” 即便是这样，张妙音还是不放心，或许是担心朱高熙也免不了头脑发热，她还特意追加了一句：“若是情势不妙，你必须听我的！” “你这丫头，当真……殿下莫怪，都是我从小把她惯坏了！” 明代以夫为纲，更何况朱高熙还是堂堂皇孙。 张风起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妹妹任性妄为，脸上实在挂不住了，连忙向朱高熙赔罪。 “无妨！听她的就听她的，只要答应让咱们去就行！” 朱高熙倒是无所谓。 他一个穿越人士，还真不在乎什么三纲五常。 再说了，真到了战场上，谁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总算是安抚住了张妙音，洞庭水寨随即闻风而动。 相比于前一次相遇，这一次朱高熙才算是见识到了张风起的全部实力。 在此地经营数载，张风起帐下仅大小战船便有二十余艘。 虽不及明军福船雄伟，但胜在轻便灵活。 正适合骚扰游击！ 再加上朱高熙送来的洪武火枪工艺，水匪们的装备早已今非昔比。 较之正规明军也不遑多让。 很快，一支精明强干的队伍便整装待发，以朱高熙的福船为首，迅速朝巫峡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朱高熙还不忘撒出数名传令兵，分别向京师、燕京、西北等地，汇报自己的推测，以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洪武帝有所准备。 最好是能给自己加派人手。 船队离开洞庭湖，朱高熙便将指挥权交给了张风起。 在水战这一领域，他的经验几乎是一片空白。 即便是昨日与蓝玉叛军作战，朱高熙也仅仅是凭借着本能意识，称不上谋划部署。 而张风起就不一样了。 距离巫峡还有五百多里，张风起便派出三条快船伪装成渔船，先行一步打探敌情。 紧接着，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提前准备，整支船队原地化整为零，三三两两朝巫峡而去。 首舰福船则在十几条小舟的簇拥下，留在最后。 按照张风起的说法，此战以偷袭为主，福船作为首舰最好远离战场，以防被敌人重点打击。 若情况不妙，也好借助船上火炮，掩护那些小船撤退！ 朱高熙将这些话一一记在心里，不由得暗暗称赞。 很快，夜幕再一次降临。 前方灯火晃动，巫峡渡口终于出现在了朱高熙的视野之内。 “殿下，探马来报，说是渡口内兵力不超过五千，就连战船也全部被拉走了！看来一切都被我们猜中了啊！” 朱高熙正眺望这渡口方向，张风起不知何时从船舵处走了过来。 “也就是说，里面只剩下殿后的部队了？五千人，有把握把他们全部吃掉吗？” 一瞬间，朱高熙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93章 月黑风高 除去船夫、炮手等无法登陆作战的人员，洞庭水寨这边一共有兵力3200人。 三千对上五千，几乎是以一敌二。 张风起也没想到朱高熙的胃口这么大，竟然想将这股殿后叛军一网打尽。 “你不是说事不可为，决不硬打吗？” 还没等张风起回答，一旁的张妙音就抢在了前头。 看着她那双满是质问的眼睛，朱高熙真后悔将其带出来了。 古往今来，哪个男人不好赌？ 风险越大回报自然也就越大。 如果能凭借此战一举夺回巫峡渡口，并全歼守敌，等到了皇爷爷那边，朱高熙就有更多筹码可以邀功请赏了。 最重要的是，因为先前的失败，已经不可能轻松地将蓝玉押解回京。 朱高熙可以预见，此次平叛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谁能拔得头筹，谁就能在今后的战斗中获得更大的权利和筹码。 他不能让朱允炆得到这个好处，更不能让躲在暗处的其他藩王捡漏。 “妙音，功劳就在眼前，我们岂能轻易错过？你不必多言，就依殿下之意！” 朱高熙还在琢磨着如何说服张妙音，没想到张风起那边已经做出了决断。 只见他吩咐一声，两侧小船立刻靠了过来，下一刻，数百道身影齐齐跃入水中，直扑渡口码头。 “殿下，你且在船上掠阵，末将去去就来！” 说完，张风起也咚的一声跳入江中。 如同一条鲨鱼，眨眼便没入夜色，朱高熙站在船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黑暗之中，只有远处码头的点点灯火。 张风起挑选的先头部队，都是洞庭水寨中水性一等一的高手。 他们从小在江边长大，自身早就与江水融为一体。 哪怕今夜没有月光，却无一人掉队。 为了避免被发现，眼看着距离码头还有二三百米，张风起便带头潜入水下。 其后众人紧紧跟随，呈箭头阵型飞快向目标靠近。 “老周，今天不会有人来的！我听说昨日战后，那朱允炆便退到了汉口修整，要不今晚上就让兄弟们好好歇歇吧！” 码头上，一名旗长模样的将校依靠在身后的木桩上，慵懒地对身边的同袍说道。 “何大山，你特娘的是嫌命长吧？指挥使大人可是说了，咱们作为大军的殿后部队，必须站好最后一班岗！” 老周本名周通，年纪明显更大，满脸的络腮胡子。 俩人虽说都是总旗，各辖五十名士兵，但这姓周的旗长明显战场经验更加丰富，立刻驳回了同袍的提议。 “快特娘的拉倒吧！也就你信他的！咱这一卫五千多人，四千多都特么是他蓝宠从建昌带来的嫡系！人家在镇子里吃香喝辣，咱们这些后娘养的就只能在这吹冷风！” 何大山爆了句粗口，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上司相当不满意。 留守巫峡渡口的，正是蓝玉义子蓝宠的部队。 作为卫指挥室，蓝宠手下共有5600人，几乎都是他从建昌带出来的蛮兵，战斗力相当强悍。 这也是为什么蓝玉会让他殿后的原因。 只不过，蓝玉终究还是低估了蓝宠这种番将的野蛮程度。 他前脚刚率大军离开，蓝宠后脚就开始纵兵在巫峡渡口里开始了烧杀劫掠。 可怜渡口的明朝百姓，面对如狼似虎的番兵，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 仅有的汉人千户牛奔劝阻了几句，直接被蓝宠暴打一顿，随即将他发配到了码头。 周通和何大山便是牛奔手下的旗长。 夜色深沉，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着蓝宠的所作所为，丝毫没有注意到江面下，一群黑影正在迅速靠近。 “老周，千户说没说咱们什么时候可以撤离？” 可能是从江风中感受到了些许寒意，何大山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号坎，同时放下了手中一直拿着的钢刀。 “估计还得等几天吧！按照大将军的意思，咱们这帮人就是负责拖住朱允炆……” 周通话刚说一半，水面突然传来响动，他本能地想要回身查看，视线却被一道黑影挡住！ 噗嗤！ 寒光一闪而逝，带着江水特有的土腥味。 周通连吭都没吭，便翻身栽入江水之中！ “老周……” 何大山正欲惊呼，一柄匕首便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染红了他的前襟。 黑暗之中，刀光剑影！ 两旗人马整整一百余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张风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殆尽。 “大当家的，都干掉了！没有发现他们的百户！” 王占江拎着一把鬼头刀，一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边向张风起汇报。 片刻之前，正是他结果了周通的性命。 “给殿下传信，让所有人靠岸！” 说完，张风起便带头换上了叛军的衣服，接着布置人手放哨。 从离开战船，到拿下码头，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 他这去就回的承诺算是没白说。 等朱高熙率领大队人马登上码头，这里已经彻底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中。 “殿下，我刚刚审过几个叛军，按照他们的说法，留守巫峡的是蓝玉的义子蓝宠，手下整整一卫人马，多半都是番兵！现正在镇子里驻扎！” 一见到朱高熙，张风起便立刻迎了上来。 将刚刚探明的情况如实汇报。 “一卫人马？还真不好收拾啊！” 明初实行的是卫所制，一卫人马大约5600人，其中步兵3600，全部配备火器。 骑兵一千人。 炮兵四百人。 对此，朱高熙早已了然于胸。 简单地盘算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差距，他顿时计上心来：“大哥，叛军现在什么情况？” “听说是正在搜刮民财，这帮蛮夷，肆意残害汉人百姓，当真该杀！” 从几个被捕的叛军口中得知蓝宠手下的所作所为，张风起目眦尽裂，要不是得等朱高熙，他早就带人杀进镇子里去了。 “既然如此，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大哥，你立刻带五百人前往炮兵驻地，烧了他们的辎重给养！妙音，你带五百人去骑兵驻地，先控制住战马！” 朱高熙本想收编这伙叛军，可一听说他们的残暴行径，眼中顿时杀机毕现！ 第94章 巷战 张风起兄妹二人领命，立刻率领手下人赶奔各自目标。 “其他人，检查武器，随我进镇！” 见他们离去，朱高熙再次下令。 别看他现在手上只剩下两千人，但胜在装备精良。 以2000对3600，朱高熙自信绝对没有问题。 趁着夜色，两千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巫峡镇外围。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曾经恬静的小镇居然在短短两日内变成了人间炼狱。 入眼到处都是被大火焚烧过的废墟，街头巷尾，充斥着男女老幼的哭嚎声。 镇口的牌坊下，立着十余个木桩，十几个鲜血淋漓的百姓吊在上面，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娘的，这帮畜生！” 看着惨死的同胞，马德海咬碎钢牙。 旁边的杨见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别急，马上我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朱高熙心中杀意滔天，抽出背上的火绳枪，随即给马德海使了个眼色。 “第一乘，准备！” 洞庭水寨的人早就被张风起按照明军制度编好了等级。 百人为一乘，四百人为一衡，八百人为一冲。眼下是巷战，不利于展开大规模的队形，朱高熙便化整为零，以乘为作战单位。 马德海话音落下，一百名水寨士兵立刻上前，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火绳枪！ “进镇！” 军令如山！ 朱高熙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进入了巫峡镇。 这么大的阵仗，就算是瞎子也能感受到。 可蓝宠手下的番兵只顾着残害百姓，抢掠财富，竟然没有注意到。 直到朱高熙手下将士的枪口都快怼到他们脸上了，这群人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敌袭！” 刚喊出一嗓子，枪声便跟着响了起来！ 整整一百支洪武火枪同时发射，声威震天，顷刻间便将视线内所有番兵射杀！ 与此同时，镇衙里的蓝宠也听到了枪声。 他迷迷糊糊地推开身边的两个女人，扯着嗓子向外喊了起来：“怎么回事？谁在开枪？老子不是说不准动火器吗？” “将军！不、不是咱们的人，是敌袭！” 侍卫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你说什么？” 闻听此言，蓝宠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震惊之下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跑到了院子里。 “来人！快，准备迎敌！” 然而，命令是发出去了。 效果却并不明显。 几千人都忙着抢掠百姓，分散在镇子的各个角落，短时间内根本就聚集不起来。 喊叫了半天，蓝宠在收拢了不到五百人！ 等他终于集结其一股力量，朱高熙的人马已经杀到了府衙门外！ “将军，不好了！咱们被包围了！” “对方有多少人马？” 情急之下，蓝宠一把抓住了侍卫的衣领。 “不、不知道！黑压压一大片，怎么着也得有两三千人！” 报告的侍卫哪能说得清楚。 方才他刚刚从府门探出头去，就被一阵枪声吓了回来。 要是再慢一点，恐怕小命就没了。 “两三千人就把你们打成这样了？一群废物！骑兵呢？赶紧去调骑兵，给老子把这群王八蛋冲垮！” 能当上一卫指挥使，蓝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骑兵对步兵有天然的优势。 一千骑兵完全可以追着五千步兵打。 想法是不错，只是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还没等侍卫答话，整个镇子便像是地震了一般，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轰！ 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 冲天的火光将整个镇子照射得如同白昼一般！ “将军，好像是炮兵营那边！不会是火药库被炸了吧？” “将军！不好了，府衙后门突然冲出数百骑兵，看方向是从骑兵驻地过来的！” “将军！他们开始准备强攻府衙了！” …… 一连串的奏报弄得蓝宠焦头烂额。 而且是一个好消息也没有。 “他娘的，搞清楚是谁的人了吗？这到底是来了多少敌人？” “大哥，实在不行我们还是投降吧！没了骑兵和炮兵，凭着五百人根本就守不住！” 蓝宠手下的指挥同志名叫卡巴，是他的亲弟弟，眼见着形势不妙，就想要投降。 “放屁！你看看他们这架势，是想留活口的意思吗？” 蓝宠气得直接一脚将自己的弟弟踹倒在地，随后这家伙终于展现出了自己凶狠的一面。 只见他从房内拎出一柄硕大的环刀，一边赤膊上身，一边朝周围的士兵大喊：“弟兄们，跟我冲！只要再坚持一会，分散的人马聚齐，外面那群狗屁汉人根本不足为惧！” “杀！” “跟着头人冲啊！” “杀光汉人！” …… 这群人本来就是西南蛮夷，情急之下本能地回到了从前的习惯。 也不管己方是否处于劣势，见蓝宠带头，他们便悍然向府衙外发起了冲锋！ 然而，野蛮不等于战力。 面对着这群如同野兽一般凶残的蛮夷士兵，朱高熙一方却毫无惧意。 只见站在队伍中间的马德海大手一挥，两旁边顿时接连不断地响起了炸雷般的枪声！ 武器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番兵刚刚冲出大门，便成片成片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偶尔有几个幸运的冲了出来，但也只是多喘了两口气而已。 局面，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交战不到一刻钟，蓝宠手下就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这家伙也知道自己今天是肯定活不了了。 看了看周围的番兵，他扭了扭脖子：“门外的人听着，老子知道活不成了！但也不想死得这么窝囊，有本事别用火器，咱真刀真枪地拼一场！” “呵呵！蓝宠，你这是临死还想多拉几个垫背的是吧？那我就成全你，停止射击！” 朱高熙冷笑了一声，随即抽出了腰间的钢刀。 “殿下，还是我来吧！” 马德海生怕朱高熙受伤，赶紧拦在了他的身前。 “退下，我今天就是要亲手了解了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一把推开马德海，朱高熙拎着刀就走了过去。 眼看着他越众而出，蓝宠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同时偷偷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张强弓。 第95章 起死回生 “小子，这可就怨不得我了！是你自己找死！” 一边嘀咕着，蓝宠一边透过门缝，瞄准了朱高熙。 嗖！ 伴随着破空之声，雕翎利箭直奔朱高熙的心脏！ “殿下小心！” 杨见长、马德海等人本能地示警，但仍然来不及了！ 只见那三寸多长的羽箭直接没入朱高熙的胸口，后者连吭也没吭便仰面栽倒在地。 “弟兄们，对方领头的已经死了！随我杀出去！” 一箭放到了朱高熙，番兵士气大振。 再加上蓝宠这一声嚎叫，仅剩的百余人顿时如同下山的猛兽，推开大门直接朝洞庭水寨阵营冲了过来！ 马德海和杨见长也慌了神。 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朱高熙居然会在此地遇险，惊惧之下竟忘记了指挥队伍。 与此同时，远处一个骑在马上的窈窕身影也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不！” 张妙音惊呼一声，像是发疯了一般催马直奔府衙大门冲来！ 手中长剑更是上下翻飞，恨不得用周围番兵的性命挽救朱高熙的生机。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着番兵冲到近前，蓝宠的硕大环刀已经挂着恶风砍向了愣神中的马德海。 就在他以为又要斩杀一员敌将的同时，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玩阴的？老子是你祖宗！” 一柄钢刀透体而出，另一端连接着朱高熙的手臂！ “你……怎么……没死？” 蓝宠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随即便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亏你也是从建昌来的，难道没听过橡胶？” 抽刀跳回本方阵营，朱高熙扯开胸襟，亮出了里面的橡胶坎肩。 足有常人手掌厚度。 而那支锋利的羽箭，只是在坎肩上留下了一个指甲大小的缺口，便再无寸进。 “殿下、您没事吧！可吓死我们了！” “无妨，尽快清理残兵，我们接下来……” “你是不是疯了！” 朱高熙话还没说完，一道倩影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 “下次若是再以身犯险，我就杀了你！” 张妙音抬头看向朱高熙棱角分明的脸颊，眼圈微红！ “我这不是没事嘛！你咋还哭了？” “谁哭了！我只是……”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张妙音赶紧拉开了与朱高熙的距离。 随后佯装无所谓地看向了头顶的夜空。 虽然她不肯承认，可方才的真情流露还是让朱高熙感动不已。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已经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愫。 “蓝宠已然伏诛，放下武器，饶尔等不死！” 毕竟是身在战场。 还没有功夫让朱高熙品尝情爱的甜蜜。 看着彻底乱了阵脚的番兵，他大喝一声，终于给这场突袭画上了最后的休止符！ 番兵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没有了蓝宠，他们也就失去了主心骨，再看犹如天神下凡一般死而复生的朱高熙，顿时心生恐惧，哪还敢再战？ 一百多番兵随即放下了各自的武器，缴械投降。 不过，战斗还没有彻底结束。 镇子的大街小巷里，零星的喊杀声依然存在。 蓝宠手下共5600人，除了被连锅端的炮兵驻地和骑兵驻地以外，其他人都分散在整个镇子里。 朱高熙将清剿残兵的事务全部交给了张风起，随后带着张妙音等人进驻府衙。 很快，这一卫幸存的所属军官都被送了过来。 一名汉人指挥同知。 仓使、副仓使，以及两名千户以及十二个百户，加起来足有整整十七人。 其中，蓝宠的嫡系番兵占了大半，朱高熙大手一挥，全部处斩。 只留下了那个汉人指挥同知。 此人名叫宋眉九，先前是蓝玉军中的一名千户。 收拢了蓝宠之后，为了监督他，所以被蓝玉派了过来。 “宋同知，说说吧！蓝玉的大军现在到哪了？” 朱高熙坐在大堂的主位上，瞥了一眼宋眉九，随手将手铳扔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敢问阁下是？” 宋眉九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先问起了朱高熙。 “这是燕王次子朱高熙殿下，当朝皇孙，官拜户部郎中，奉国中尉！” 马德海大喝一声，一股脑将朱高熙所有的头衔都报了出来。 弄得后者不由得尴尬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 那户部郎中和奉国中尉，实在是不足挂齿，官太小了。 要不是周围还有外人，他真想告诉马德海，以后只报个皇孙的头衔就可以了。 “原来是皇孙殿下，失敬！” 宋眉九拱手施礼，却看不出半分敬意。 “行了，繁文缛节就免了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朱高熙有些不耐烦。 他也看出来了，想要撬开这宋眉九的嘴巴，恐怕要费一番周折。 这家伙一看就是蓝玉的死党。 果不其然。 宋眉九闻听此言，只是冷笑了一声：“殿下还是不要多费口舌了，宋某但求一死，以报大将军知遇之恩！” “他娘的，你个阶下囚，好生狂妄！俺现在就割了你的脑袋！” 一旁的王占江匪气十足，一听对方叫板，顿时火冒三丈，拉出兵器就要动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朱高熙会阻拦的时候，他却朝身旁的张妙音努了努嘴。 咔嚓！ 一腔鲜血顿时喷洒在大堂的地上。 宋眉九到死都没弄明白，这皇孙殿下怎么一言不合就开了杀戒！ “都看见了吧！我的耐心有限，没工夫跟你们斗心眼！不想说的，我不勉强！” 刷！ 仅剩的几个俘虏全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朱高熙一眼，心中的畏惧更甚。 “殿下，我们不知道啊！” 两个汉人百户磕头好似母鸡啄米，在见识了朱高熙的雷霆手段之后，他们终于意识到堂上坐着的这个白面青年，绝不像看上去那么好说话。 “你呢？看官服，应该是名千户吧？” “殿下，大将军身在何处，末将确实不知！但推测一下，应该已经到了上庸！” “哦？为什么？” 朱高熙本来都要再次动手了，可听到对方的后半句，他又来了兴致。 “其实昨日水战，大将军就不在巫峡！负责指挥的是怀远侯曹兴！人马也只有两万出头，其余兵力全部集结在都匀府附近，只要这边得胜，便启程赶赴上庸！“ 第96章 收服人心 都匀府，大概在现今贵州附近。 朱高熙稍加计算，便确定了面前这百户所言非虚。 蓝玉从建昌出发，十几万人行军，速度远比小部队远行慢得多。 四五天的时间，他就是昼夜不停，最多也就是赶到都匀府附近。 要知道，当初从兰州赶奔建昌，他们可是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都匀府距离巫峡一千多里，大概要一天半的路程。 水战是在昨日黄昏结束。 也就是说，蓝玉今日清早得到消息，立即启程，眼下距离上庸也还有一段距离。 “你叫什么名字？” 心中一边计算着蓝玉大军的位置，朱高熙再次开口问道。 “末将牛奔，乃是蓝宠手下一名千户！” “你就是那个劝他不要滥杀无辜，反被惩处的千户？” 张风起清剿完镇子里的残兵，刚进大堂，就听到牛奔自报家门，顿时眼前一亮。 “正是在下……” 感觉到腾腾杀气，牛奔也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张风起，瞬间便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英武之气震慑，竟呆愣住了。 “殿下，镇中残兵已经全部肃清，末将复命！” 没有理会牛奔，张风起赶紧将一支令箭交还给了朱高熙。 虽说此次带来的都是他洞庭水寨的人马。 但是在名义上，朱高熙才是这支队伍的掌控者。 君臣之礼，张风起还是非常看重的。 “大哥，你我之间何必客气！收获怎么样？” 朱高熙也没想到张风起的动作这么快，仅仅是半个时辰，便彻底拿下了巫峡镇子，心中愈发欣慰。 “回殿下，此战共歼灭叛匪2132名，俘虏3197人，其中番兵2612名！老式霹雳炮（步兵火铳）3419杆，火药3000斤，铅弹20万余，大连珠炮（多管火铳）130杆，手把口（炮兵防身手铳）379杆，盏口将军（野战重炮）120门，骑兵装备整1000套！” 张风起一通汇报，甚至连个笔记都没有，却事无巨细，可见其思路清晰敏锐。 按照明朝军制，这些战利品几乎等同于一卫编制！ 折合白银超过十万两！ 这可是一笔价值不菲的横财啊！ 饶是朱高熙心志坚定，也忍不住暗暗咋舌。 打仗虽然烧钱，但要真的打赢了，所得利益同样是一个天文数字！ 一夜之间，甚至比他累死累活督办一次皇庄的收益还要强！ 尤其是那连珠炮和盏口将军！ 绝对的战争利器！ 虽说朱高熙掌握着更加先进的军工技术，但是眼下却无法兑现。 火铳他还能靠自己制造，可要说到大炮，整个大明朝廷除了军械局，其他人要是私造就是杀头之罪！ 即使他是皇孙也不行！ 有了这批装备，朱高熙才算有了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成建制武装。 自今日起，无论是攻城还是野战，他都有了资本。 最重要的还有那整整一千套骑兵装备。 过往所得，受限于手下没有人马，他一多半都地交给老爹朱棣。 可这一次所得，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收入自己的腰包。 一千成建制的骑兵，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尤其是对于洞庭水寨这些人来说，他们一直都在江面上讨生活，拥有一支骑兵，连张风起都没敢想过。 “大哥，你现在就抽出一千人马，将所有战利品全部拉回洞庭水寨！” 安排好了战利品，接下来就该轮到俘虏了。 对此，朱高熙也早有定计。 “马德海，你去问问，汉人军兵愿意跟着咱们走的，虽然没有军籍，但一律双倍薪饷！不愿意的，就地遣散，发放安家费！” 此战，洞庭水寨并不是毫发无损。 只是与收益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朱高熙还是觉得应该给张风起补充兵员，这毕竟也是目前他手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 最好能让其达到一个满编卫的规模。 至于那些番兵，他也没打算就地问斩。 祸害了巫峡镇的百姓，痛快的死去实在是太便宜这些畜生了！ “杨见长，那些番兵全部交给你！都送回洞庭水寨服徭役，直到累死！” “末将遵命！” 一句直到累死，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胸中憋闷的那口恶气瞬间有了发泄的地方！ 就连跪在地上的牛奔，看朱高熙的眼神也与方才不一样了！ 他感觉到，这位皇孙殿下还真是和传闻中的一样，与众不同！ “还有，所得财物，尽数归还给镇里的百姓！力求尽快恢复镇子的秩序和繁荣！” 朱高熙说完，再看大堂里，众人目光炯炯，都心潮澎湃。 这一通安排从军事到政治，从经济到民生，可谓头头是道，细节拉满。 即便是当朝丞相至此，也不会做得更好了。 刚刚经历过战乱的巫峡，短短一夜之内，就在朱高熙的手上重新焕发了生机！ 一切安排妥当，该修整的修整，该押韵物资的押运物资。 只剩下一个牛奔，还跪在府衙的大堂上。 朱高熙身边也只剩下了张妙音和王占江。 走得越远，他就越发感觉到自己周围人手不足。 反复权衡之后，朱高熙决定将牛奔也收为己用。 就凭他敢于替巫峡百姓说话这一点，朱高熙就觉得此人可用。 “来人，先给牛千户松绑吧！” 门外立刻走进两名将校，将牛奔身上的绑绳解开，同时还给他搬了把椅子。 “殿下这是何意？” 牛奔有些不解。 按理说，他一个叛军将领，抓住便是死罪。 可直到现在，朱高熙也没有明确说过该怎么处置他。 牛奔原本已经如同一潭死水的心，再一次活泛了起来。 他不是傻子。 朱高熙迟迟没有宣布，肯定是另有安排。 “说实话，对你的为人，我很欣赏！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还在我手下当一名千户，皇爷爷那边我自会去解释！牛千户不必担心！” “殿下，我愿意！从今往后，牛奔愿肝脑涂地，效忠殿下！” 朱高熙话音刚落，牛奔便翻身下拜。 经过这一会儿观察，他也看出了朱高熙的非凡之处。 再加上对方的尊贵身份。 良禽择木而息，良将择主而事！ 原本牛奔在蓝玉军中就不受重用，此刻被朱高熙如此抬举，他怎能不动心。 第97章 是不是错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巫峡的残垣断壁之上，让这座刚刚饱受战火摧残的小镇重新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经过一夜修整，朱高熙再次恢复了抖擞精神。 不过，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连夜往返于洞庭水寨和巫峡之间，使得张风起满面憔悴。 而杨见长和马德海也差不多。 当三个人疲惫不堪地随着队伍再次登船，没过多久便纷纷睡倒在了船舱里。 由于人手紧缺，朱高熙虽然给了牛奔千户的官职，但实际上只给他分派了五个百户所，共560人。 好在杨见长也算能说会道，几乎收纳了所有投降的汉人叛军。 终于让朱高熙的队伍壮大到了4000人左右。 只是为了看守洞庭水寨的俘虏，朱高熙不得已又抽调了1000人回去。 离岸登船之际，朱高熙特意又给皇爷爷修书一封，禀明了巫峡镇现在的状况，希望朝廷能尽快派人过来接管。 不过，究竟是如何拿下巫峡镇的，朱高熙并没有细说，只是托词在江湖义士的帮助下，击溃了蓝宠叛军，击杀敌将蓝宠。 同时，他还不忘给老爹朱棣去了一封信。 内容很简单，就是要人。 而且是指名点姓，要张辅过来帮忙。 如今有了骑兵装备，但若是想拥有一支所向披靡的骑兵，还得靠名将训练。 张辅自然是不二人选。 再次出发，朱高熙的目的地便是上庸府。 通过牛奔的供述，蓝玉最少还要四五天才能赶到。 而作为他的先锋，怀远侯曹兴则带着所部人马一万五千余人提前抵达。 目的就是趁着各方将注意力集中在长江流域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上庸，从而打通西南与西北之间的咽喉要地汉中。 使得蓝玉大军可以顺利的返回老巢兰州卫。 而朱高熙要做的，就是配合上庸守军，挡住敌人的攻势，从而给朝廷大军赢得调度时间。 怀远侯曹兴所部船只，全部来自巫峡渡口。 都是庐州水师指挥使张辉淘汰的型号，因此无论是载重还是速度，都远远低于朱高熙。 即便他提前一天出发，但也不会比朱高熙快多少。 毕竟一万多人行船，吃穿用度都要耗费时间，很难与朱高熙这三千人马相提并论。 古城上庸，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 北邻秦岭，东部则是道教名山武当，南对巫山，西面则是巴山。 可谓四塞之地，距离巫峡渡口不到四百里。 水上行舟，不需半日便可抵达。 就在朱高熙率领着自己的队伍紧追怀远侯曹兴的脚步之时，远在京师应天府里的朱元璋也接二连三收到了前方传回来的奏报。 “呼……”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报，洪武帝揉了揉眉心，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从昨日正午开始，他就没有收到一则好消息。 第一份便是朱允炆命人发回的奏报，声称在巫峡遭遇叛军突袭，经过奋战终于将其击退，但考虑到人困马乏，只好令大军回撤汉口修整，准备三天之后一鼓作气夺回巫峡。 接到这份奏报，朱元璋当时就被气地摔碎了手中玉杯！ 大骂庐州水师指挥使张辉无能！ 可还没等他消气，第二份奏折便紧随而至。 还是朱允炆送来的。 内容几乎差不太多，但主要却是控诉朱高熙临阵脱逃且狂妄自大，目无军纪！ 同时还连带着请求对张辉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洪武帝是什么人？ 雄才大略！ 联系前后两份奏报，他很快就从中看出了端倪。 前方战场情况，根本就不想自己亲爱的太孙说得那么简单。 而且朱允炆一推二六五，将遇袭的全部责任都归结到了朱高熙和张辉的身上。 自己反倒成了力挽狂澜的英雄。 这使得同样深谙其道朱元璋敏锐地意识到，战败之责绝非一两人的失职。 正准备回信询问详情，蜀王和朱高熙的第一份奏折便到了。 朱高熙那一份简明地阐述了自己的分析，指出蓝玉很可能是声东击西，建议皇爷爷千万不要调回肃、晋两王的人马驰援京师。 而蜀王那一份则是请罪，以事实证明了朱高熙的推测完全正确。 还不等洪武帝给肃王、晋王传旨，二人的请命的奏折便到了，严明他们各自的位置，均已离开了原本部署的位置，正向京师赶来。 只看了两眼，洪武帝便立刻命人拟旨，让二人坚守岗位，不得轻举妄动。 等这一切办妥，已经到了深夜。 洪武帝草草用了晚膳，却是辗转反侧，心里惴惴不安。 生怕前方再出什么乱子。 直到清晨，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醒来便接到了朱高熙的第二份奏折。 自然是汇报巫峡之战的战果。 看罢奏折，洪武帝沉吟良久，好半天才抬头看了一眼旁边战战兢兢的贴身太监。 “马二，你说朕派允炆前去押解蓝玉，是不是错了？” “圣上英明神武，即便事有差池，那也是办差的奴才不明圣意！绝非圣上之责！” 作为贴身太监，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得会拍马屁。 即便是皇帝真心求问，当奴才的也不能僭越，指点主子。 因此，马二直接一套彩虹连环屁，拍得朱元璋顿扫胸中阴霾：“你啊！这张嘴真是蜜做的！” 笑骂了一句，他再次拿起了朱高熙的奏折，又反反复复看了三遍。 “高熙这孩子，还真是难得！虽说任性了一些，但说到底对朕还是忠心的！只可惜允炆年幼无知，放着这样一个得力干将不懂得珍惜，看来此事完结，朕该好好教教他驭人之术了！” “太孙殿下颇有太子遗风，只是未经历练，奴才相信，用不了多久，殿下定能成为栋梁之才！” 马二继续违心地逢迎着朱元璋。 他久居紫禁城，岂能不知道朱允炆是个什么水平？ “行了，你也用不着宽慰朕！传旨，命朱高熙尽快赶到上庸，务必守住城池，不得让叛军再前进分毫！” 将朱高熙那份奏折郑重地塞进龙榻边的桌案上，洪武帝眉眼含笑。 第98章 战阵 接到圣旨，朱高熙已经率领所部人马赶到了上庸府东部二十里处的一座码头。 一路打探，他才知道怀远侯曹兴早在昨夜便抵达了上庸城外。 并且未做修整便发起了进攻。 好在上庸墙高城固，在守军的殊死抵抗之下，曹兴未能如愿。 即便如此，朱高熙也不由得感叹，曹兴能够获封怀远侯，还是有一定真才实学的。 否则蓝玉也不会将先锋重任交给他。 留下一哨人马看守船只，队伍从码头弃船登岸。 不过，朱高熙并不打算直接进城。 东边便是峰峦叠嶂的武当山，上岸之后他直接带着手下人马钻进了山中密林，直到确认不会被任何一方发现之后，这才吩咐众将扎营。 傍晚时分，经过简单的修整之后，朱高熙这才将一干心腹召集到了自己的营帐。 张风起、张妙音、马德海、杨见长、牛奔，这五个人便是当下朱高熙手中的核心骨干。 三千人的队伍被分成了六部分，包括朱高熙自己在内，每人各领五支百户所。 主战装备一水的洪武火枪。 也多亏朱高熙是制造者，否则的话，没有朝廷的支持，除了神机营，普通部队连一支洪武火枪也分不到。 “殿下，我在来的路上，听到上庸城那边好像已经打起来了？咱们要是再不动手，他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杨见长有些担忧。 他负责的区域距离上庸城最近，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那边的情况。 闻听此言，就连张风起也皱起了眉头。 圣旨的内容，朱高熙并没有隐瞒他们，因此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洪武帝下的是死命令。 如果守不住上庸，朱高熙即便屡建奇功，仍然免不了获罪。 毕竟这里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巫峡。 “就咱们这点人马，要都填进城里，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再说了，我就这么点家当，不到万不得已，一个都不想损失！” 朱高熙倒是坦诚。 不是他不想立刻进城，而是手里的实力不允许。 这也是为什么他躲开各方势力注视一头扎进大山里的原因。 不仅不能让曹兴发现，也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以免以后变成别人弹劾他的把柄。 对于手里这点人马，朱高熙看得比金子还重。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可人要是没了，再想招募可就难了。 更何况是一支绝对终于自己的部队。 “那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啊！要是让圣上知道……” 下面的话杨见长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谁说要干等着了！眼下敌明我暗，咱们正好可以出其不意，给他来个天降神兵，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至于说在咱们动手前，城里的军民，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站在朱高熙的角度，这种做法一点毛病都没有。 可众人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每过一分钟，都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战死在城头上。 营帐里突然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不愿面对这残酷的事实。 最后，还是朱高熙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杨见长，你那一哨人马专门负责打探战况！必须做到每个时辰都有奏报！” “是！” 杨见长领命。 他出身于燕王府卫队，情报属于老本行。 将这个任务交给他在合适不过。 “大哥，妙音和我手下人马全部归你调遣，作为主力作战部队，你眼下的任务只有一个，养精蓄锐！” “这没问题！” “马德海，所有大炮都归你指挥，记住了！没有我的命令，炮兵一个都不能让敌人发现！” “是，殿下！” “牛奔，你那一哨人马作为预备队，随时听候我的调遣！” “末将遵命！” 仔细的安排好了每个人的任务，朱高熙却还是不怎么放心。 等大家各自回营准备，他竟偷偷一个人溜出了营地，赶奔上庸城外战场。 俗话说眼见为实。 别看轻而易举的拿下了蓝宠所部番兵，但那根本算不得明朝的军队。 而曹兴所部则恰恰相反，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朱高熙也想看看，其实力到底强横到什么程度。 顶着天边火红的夕阳，他很快便靠近了战场。 正如杨见长所言，两边再次开战。 只见城下曹兴所部营房连绵不绝，几乎围住了上庸城南面整座城墙。 拢共1200名炮兵被他全部集中到了一起。 在3600名步兵的保护下，480门盏口将军火炮一字排开，犹如一条出海的蛟龙！ 那阵仗，饶是朱高熙也不禁瞪大了双眼。 简直太壮观了！ 同时，为了防止城中骑兵突袭，炮兵阵地的两翼还分别布置了300门射速极快的连珠炮。 瞥了一眼，就让朱高熙想起了后世的机枪阵地。 “他娘的，要不说大明能干翻北元呢！就这阵势要是拉到眼下的西方世界，十个欧罗巴大陆也给他打沉了！” 一边喃喃自语，朱高熙一边继续观察。 在火炮阵地前方，便是7200名步兵摆出的方阵！ 什么一字长蛇、什么二龙出水，什么天地三才…… 都是扯淡！ 在火器面前，只有最基础的方阵最有用。 每个百户配备两架云梯，中央还布置了十辆冲车。 在整个战阵两侧，各有1000骑兵护卫。 打眼一看，当真是固若金汤、气势如虹！ 三声炮号一响，七千多人便迈着整齐的步伐，朝上庸城缓缓逼近！ 方阵中心，一座木质高台耸立。 一员大将顶盔挂甲，威风凛凛的站在上面。 不用问，肯定是怀远侯曹兴！ 随着双方的距离不断缩短，步兵的推进速度也在逐渐加快。 等到了护城河边，七千人已经转走为跑，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纷纷将云梯架设在了护城河上！ 此情此景，可比后世影视作品中震撼多了。 朱高熙眼神不错的盯着战场，竟然没有发觉身后晃动的人影！ “什么人？” 刷！ 兵器破空之声响起，等朱高熙有所察觉，后背已经被数杆长矛抵住！ “伍长，这小子鬼鬼祟祟，很可能是城中细作！抓回去交给侯爷处置吧！” 第99章 破绽 被明晃晃的刀枪抵住了要害，朱高熙甚至连取出手铳的机会都没有。 心中大呼大意。 可事到如今，再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刷刷闪过，只是在这须臾之间，他就算智计百出，仍然想不出脱身之法！ 真被抓住送到怀远侯曹兴手上，就彻底回天乏术了！ 要知道，曹兴可是认识朱高熙的。 两人虽说没正面打过交道，但在建昌卫之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如今蓝玉谋反，朱高熙赖以保命的皇孙投降对人家来说屁都不算。 一旦被抓，就等着用来祭天吧！ 眼看着几名小校已经拿出了绳索准备将他捆住，朱高熙知道，在不开口就彻底没机会了。 “且慢！” “怎么？你还想反抗不成？” 伍长模样的家伙冷笑一声，根本不理睬朱高熙的缓兵之计。 一记窝心脚踹来，直接把他踢翻在地。 紧跟着两旁军兵一拥而上，掰着胳膊便将朱高熙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是蓝宠将军手下的千户牛奔，奉将军之命特来求见怀远侯的！” 情急之下，朱高熙也顾不得对方认不认识牛奔了，连忙扯了个谎。 “牛奔？” 那伍长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了看手下的小校：“蓝指挥使手下有姓牛的千户吗？” “伍长，你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不过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像假的！” “算了！反正都要带到侯爷面前，到时候让侯爷自己判断吧！” 伍长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们属于怀远侯手下的游击哨，专门探查战场周围情况的。 也赶上朱高熙走背字。 这帮人刚出来，就遇上了他。 几个人推推搡搡，将他带出树林。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一棵水桶粗细的古树上，一双明艳的双眸正紧紧注视着他们。 啪！ 没有了树木的阻碍，几人刚刚离开树林，身后便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那伍长‘妈呀’一声，顿时捂着胸口，满脸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不好！还有同党！” 几个小校马上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之后，他们不是先去找隐藏在暗处的枪手，反而各拿兵刃朝朱高熙挥砍过来！ “我淦！你们特娘的都有病吧！” 一个闪身躲过致命一刀，朱高熙紧接着来了个就第十八滚，来到了视野更加开阔的空地上。 啪！ 又是一声枪响！ 一名军校随即失去了战斗力。 五去其二，朱高熙的压力骤减，仗着不错的身手，他闪转腾挪，一直没让另外三人得手。 虽说不知道那暗中解救自己的是谁，但他真想给对方来一把P92！ 这个时代的火铳，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每开一枪，要半分钟。 这要是换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估计早就被乱刀砍死了。 根本都等不到那人解救。 仿佛是听到了朱高熙的心声，只见树林中一道倩影飞速掠下！ 同时，空中响起‘嗖嗖’两声！ 寒芒闪耀，眨眼而至！ 噗嗤！ 利刃穿破肉皮，鲜血顿时喷洒…… 等朱高熙缓过神来，场中只剩一人还能战力，另外两个小校的咽喉处，分别钉着一枚袖箭。 那殷红的璎穗，正是张妙音独有的标志！ “愣着干什么，快干掉他！” 张妙音娇喝一声，显然已经没有了其他手段。 此刻，她与朱高熙的距离还有二十余米，袖箭全部发出，手铳的弹药也没有装填。 要想从仅剩的敌人刀下活命，就只能靠朱高熙自己了！ “临死老子也要拉个垫背的！看刀！” 那小校自知今日在劫难逃，索性也豁出去了，不管疾驰二来的张妙音，挥刀直奔朱高熙的脖子！ 双臂被绑，朱高熙就算想反抗也没有那个能力，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能的向后一仰。 半空中腰眼发力，双腿如弹簧般猛然踢向了敌人！ 啪！ 这一脚足有三百斤的力气！ 那小校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顿时如同炮弹一般倒飞出五米多远，正落在赶来的张妙音身前！ 后者手起剑落，终于结果了他的性命。 “咳咳！摔死我了！” 后背实实在在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震得朱高熙气血翻涌，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 张妙音见状赶忙跑了过来，可一看他那副狼狈的模样，心中却一阵气恼！ “活该！谁让你单独行动的？要不是我发现及时，你就等着让曹兴献给蓝玉吧！” 一边说一边踹了朱高熙一脚。 见他没什么大碍，张妙音转身就走。 “哎！给我解开啊！” 朱高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挑起，赶紧追了过去。 可不管他怎么说，张妙音全当没听见。 非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朱高熙现在的狼狈模样。 一直到返回营地，朱高熙仍旧保持着倒背双手的姿势。 要不是正巧被路过的马德海发现，他真要以这个形象在众人面前亮相了！ “殿下，不怪妙音姑娘不给你松绑！再有下次，我都不帮你了！” 一边给朱高熙解着绑绳，马德海一边抱怨。 说实话，此次真是险之又险。 就连朱高熙自己也意识到，以后再也不能一个人孤身犯险了。 好在这一趟也不白去。 摸清了敌人的虚实。 或许是没把上庸城中五千多军兵放在眼里，怀远侯曹兴丝毫没有隐藏实力的意思。 从开战伊始，就投入了全部兵力。 这也让观察了半天的朱高熙终于找到了一丝破绽。 那就是后方！ 上庸城南边与巫山隔着长江相望。 曹兴登陆之后，为了方便，竟然命令大军临江扎营。 这可是兵家大忌。 想当年楚霸王背水一战，那是为了激发士兵的决死意志。 正常情况下，任何大将都不会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其实也不能怪曹兴粗心。 在他的意识中，巫峡那边还有蓝宠驻守，西边暂时也不可能有来犯之敌。 自然也就没必要分派兵力保护后方了！ 只不过，他忽略了朱高熙的存在。 也不仅仅是他。 就连还在汉口修整的朱允炆，此刻同样不知道朱高熙已经孤军深入，追到了上庸！ 第100章 无独有偶 找到了曹兴大军的破绽，朱高熙立即将手下心腹再次召集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一听说他刚刚单人独骑外出打探敌情，张风起、杨见长，甚至是牛奔都忍不住纷纷埋怨。 张妙音更是毫不客气的一通数落，丝毫不顾朱高熙那可怜的皇孙身份。 “行了！我以后不冒险了还不行吗？赶紧说正事吧！” “你说！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探查到了什么破绽！” 张妙音还是不给朱高熙面子。 他以身涉险，显然是把姑娘气得不轻。 “曹兴将所有兵力全都部署到了上庸城下，而后方只留了一些老弱病残看守！如果咱们以雷霆之势烧毁他的辎重粮草，你们说这家伙还能在此地逗留几日？” “他在后方没留人？” 闻听此言，张风起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在他心中，曹兴虽然称不上名将，但也不至于连此等大忌都不知道。 所以，下意识的就觉得有诈。 “放心！我观察过了，他就是大意了！以为后方有蓝宠！” 朱高熙连忙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那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也就是没有骑兵，否则我敢直接杀进他的中军，取其首级！” 听了朱高熙的解释，张风起顿时眼前一亮。 他比在场其他人更明白等待一个身经百战的武将失误，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虽说眼下不可能直接与蓝玉对战，但若能一战击溃曹兴，对于他来说也足够扬名立万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哥，今夜你便率所部乘船，明日听我信号，一旦曹兴再次攻城，你们立刻登陆！” “末将领命！” “杨见长，牛奔！” “末将在！” “你二人各领本部人马，给我牵制住右翼骑兵！” “是！” “马德海，你带着炮队跟我一起走！咱们绕到西边，负责左翼骑兵，绝对不能让他们回援大营！” “殿、殿下，我手里就五百多人，而且还都是炮兵，跟骑兵干，那不是找死吗？” 别看马德海是铁匠出身，但怎么说也是铁匠圈里的扛把子。 对于简单的兵法，他还是略懂一些的。 骑兵是步兵的克星。 而对于着轻甲的远程兵种来说，更是噩梦！ 炮兵的优势在于火力，可骑兵来去如风，想要打中他们难于登天。 一旦靠近，那么炮兵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更别说在兵力上还处于劣势了。 “你费什么话，我说能行就肯定能行！” 朱高熙白了他一眼。 这个道理不用马德海说他也知道，之所以还敢这样做，那是因为早就有了万全之策。 所有任务交代完毕，众人分头准备。 放下其他人暂且不提，单说朱高熙。 带着马德海和张妙音及其手下的炮兵，他们没敢坐船，而是连夜翻山越岭，靠着天空中的北斗七星指引方向，终于在第二日正午，从北边绕过整个上庸城，来到了曹兴连营的西侧。 到了目的地，五百多人已经累得不成人形了。 若只是在山路中穿行，也不至于如此。 可他们是炮兵，行军必须得带着吃饭的家伙。 要不是朱高熙身先士卒，主动帮着士兵们分担，他们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就抵达预定位置。 “殿下，早知道打死我也不跟你来！您看看，兄弟们还有战斗力吗？” “你给我闭嘴吧！” 朱高熙生怕其他人听见马德海的抱怨，赶紧捂住了后者的嘴巴。 随后，他强打精神：“弟兄们，眼下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都给我听好了，只要挺过今日，炮营所有兄弟，每人加双倍薪饷！” “殿下，您是说真的？” “殿下，您不会是蒙我们吧？” …… “我朱高熙说到做到，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朱高熙也豁出去了。 正常情况，一个皇孙是绝不应该说出这种话的。 可是为了激发军兵的士气，他只能如此。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听说薪饷连翻两倍，这些人全都兴奋得嗷嗷直叫。 从水匪一跃成为了正规军，他们已经非常满足了。 眼下又能大把大把地赚银子，谁能不高兴？ “那好！既然大家都同意，就赶紧干起来吧！李岛，带你的百户去山中伐木！宋世仁，你们这一百户所给我去到那里挖沟！黄其，你们……” 一通布置，这五百多人又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山脚下再次响起了沉闷、雄浑的号角！ 曹兴展开了第三日攻城。 不得不说，上庸城守将还真不是酒囊饭袋。 凭借区区五千余人，竟然生生抵挡住了曹兴两日接连不断的进宫。 不过，这也是极限了。 两日来，他几乎是在用人命填坑。 在敌人强大火力的覆盖下，上庸城此刻尚有一战之力的士兵不足千人。 连指挥使胡乾也挂了彩。 他很清楚，若无意外，今日上庸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曹兴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便是今日拿下上庸。 他也是迫不得已。 蓝玉的大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最多还有一天就将抵达对岸。 到时候若是还拿不下上庸，大军渡江都成问题。 以蓝玉的性格，当场就得治曹兴一个贻误军机之罪。 因此，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曹兴也不得不在今日拼死一搏了。 甚至于，他将能调动的兵力全部放到了城下战场。 大营之中只留下数十名伙夫看家。 号角响过三声，曹兴站在点将台上面沉似水：“将士们，你们曾经都是大明最为精锐的部队！即便是改弦易帜，也不至于连个小小的上庸都拿不下来吧？今日，便是我们最后的期限！第一个冲进城的，本侯赏金百两！官爵连升三级！” 无独有偶。 曹兴跟朱高熙玩的是一个套路。 只不过更抠一点罢了。 但是听起来，百两黄金已经足够让人失去理智。 叛军中立刻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咆哮：“破城斩将、加官进爵！” 上万人一起呐喊，那声音简直比洪水还要猛烈。 朱高熙距离几里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冷笑。 好戏要开始了！ 第101章 鏖战 一声声咆哮之后，曹兴大军开始发动进攻。 场面上与前两天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在于，这次投入的兵力几乎是之前的两倍。 就连本阵，也只留了1200名炮兵和1000步卒。 而攻城的部队则达到了将近万人！ 甚至连一直作为预备队的1000骑兵都被派上了战场，在城下来回游曳，不停的向守城军兵释放冷枪。 十比一的比例，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扛不住。 开战不到两刻钟，城墙便岌岌可危。 眼看着形势急转直下，指挥使胡乾当机立断，命令全军退守瓮城！ 这一退不要紧，如同给曹兴大军打了一针鸡血！ 刹那间，头戴白布记号的叛军如同潮水般涌上城墙。 各个隘口很快就插上了蓝玉那面绣着飞蟒的王旗！ 曹兴人在点将台上，见此情景不由得哈哈大笑。 “胡乾小儿，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愚忠朱元璋，本侯倒是要看看皇帝老儿最终能给你什么！” 咚！ 啪！ 仿佛是在嘲笑曹兴的狂言，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炮号！ 紧跟着，西侧山林之中，如同飞火流星般的炮弹倾泻而下！ 直接砸在了攻城部队的尾部！ 刹那间血肉横飞，战场上立刻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怎么回事？” 曹兴的笑声戛然而止，立刻大吼了一声。 “回禀侯爷，西侧山林出现不明身份人马，正向我部展开炮击！” “他娘的，不会是晋王到了吧？” 听到手下的汇报，曹兴耸然一惊，可他转念一想，晋王远在大同，即便日夜兼程，眼下也不可能赶到上庸。 至于远在甘州的肃王，就更不可能了。 “到底是谁？” 心中惊疑不定，他忍不住仔细朝西侧忘了几眼，片刻之后，这家伙竟又咧嘴笑了起来：“雕虫小技！区区一营炮兵，也想跟本侯玩调虎离山？传令左翼骑兵，给我将那支不知死活的炮兵吃掉！” 刷！ 旗兵立刻将曹兴的命令传达给了侧翼的同袍。 后者闻风而动，马蹄翻滚直奔朱高熙所在之处！ “来了！所有人停止炮击！按原定计划就位！” 眼看着前方尘土飞扬，朱高熙立刻大吼了一声，带头朝阵线百米处跑去。 与此同时，落在最后的马德海又发出了一声炮号！ 咚！ 啪！ “殿下的信号来了！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冲！” 隐藏在东侧江滩上的牛奔先一步收到了信号，立刻率领所部人马朝曹兴的本镇杀去。 杨见长不甘示弱，也暴喝一声带着自己的手下紧随其后。 “又来一波？看来这是胡乾那小子最后的有生力量了！不过就凭千余步卒，也想逼近本侯中军？可笑！” 曹兴轻蔑的看了一眼从右侧杀出的部队，随即大手一挥，给一直驻守右翼的骑兵下达了命令。 “马德海！机会来了，给大哥发信号！” 朱高熙一直盯着战场上的形势，见敌军右翼也开始行动，他赶紧朝马德海大喊。 咚！ 啪！ 第三声炮号响起！ 吓得曹兴一阵颤抖，可他环顾四周，却没找到第三支伏兵！ “嗯？莫非是我幻听了？” 又等了一会儿，战场上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侯爷，恐怕是疑兵之计！要么就是那个小兵紧张，误点了引信！” 手下一个卫指挥使半是嘲讽半是玩笑的说道。 曹兴官拜都指挥使，手下包括蓝宠在内，有四个卫指挥使。 而身边这一个，是他的绝对亲信。 因此，听完后者的玩笑之后，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随即将目光再一次放到了战况最为焦灼的城墙上。 与此同时，在江面上，二十余艘快船正乘风破浪，朝曹兴的大营方向飞驰！ 正是等待已久的张风起！ “大当家的，皇孙殿下还真是神机妙算！这特么大营跟没人把守有什么区别？” 看着空空荡荡的连营，王占江心花怒放，就好像正看着一个宽衣解带的美人。 “别大意！那曹兴也不是泛泛之辈，弄不好会有埋伏！过会儿千万不要恋战，先烧了他们的粮草再说！” 张风起知道，此战的关键就在自己身上，因此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 在出发之前，他已经给手下人都说好了，不管发生任何状况，哪怕是他自己身陷重围，其他人也必须以命令为重。 无论如何都要烧毁曹兴军的粮草辎重！ 快船如同一群飞鱼，眨眼便冲到了岸边。 张风起一马当先，第一个跳上江岸，随后抽出背后长刀，直接砍翻了两个把守辕门的叛军！ “弟兄们！杀！” 若虎入羊群，整整一千五百余水寨将士，刹那间便杀透了连营！ 另一边，朱高熙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四百炮队对上一千骑兵，那种恐怖的压迫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在他的率领下，包括后来的马德海在内，四百人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两排。 后排负责射击，而前排的士兵每人手里都多了一根三米长碗口粗细的竹竿！ 很多还带着翠绿的竹叶，都是刚从附近的山林中砍伐下来的。 竹竿一段被削尖。 另一端则深深埋入地下，平放在地面上。 这还不算。 就在他们前方二十米处，红褐色的土壤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火药，看上去就像是突然被泼了墨汁一般。 虽然看上去是平地。 可火药覆盖之下，却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浅沟。 看上去不深，但却足以卡住马蹄。 1000骑眨眼间便奔腾而来，骑兵们不止配备了长矛，每人手中还有一杆霹雳炮！ 两百米外，铅弹便噼里啪啦的打了过来！ 好在这是老式的火铳，威力与洪武火枪根本没法比，除非被打中头部，否则都被弹性极佳的橡胶坎肩挡了回去。 “稳住！” 眼看着敌方的骑兵已经到了一百五十米，朱高熙大吼一声，借此稳定军心！ 轰轰轰！ 铁蹄砸在地面，震起漫天尘土。 一百米！ “稳住！” 轰轰轰！ 五十米！ “点火！” 三十米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朱高熙暴喝一声，前方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巨响！ 来自地域的烈火，瞬间吞没了冲在最前方的敌人！ 第102章 生死搏杀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有数十名骑兵葬身火海。 然而，这只是朱高熙为他们准备的一道开胃小菜。 后面的骑兵刚刚越过同伴的尸体，马蹄便被纵横交错的沟壑卡住。 不能他们调整自己的坐骑，身后的战友便紧随而至！ 铁蹄没有踏平敌人，反倒是先将自己的同伴送入了地狱。 骑兵一旦发起冲锋，便没有撤退的道理。 作为这一营骑兵的千户，刘云定只能咬牙坚持：“兄弟们！只剩下二十步了，随我冲！” 原本处于队列末尾的千户刘云定突然大吼一声，挥舞着长刀，仗着自己宝马神骏，直接越过了挡在前面的手下，直扑半蹲在地上的朱高熙等人！ “后队，射击！” 见敌人终于突破重重阻碍，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朱高熙仍旧不动声色，再次给后排士兵下达了命令！ 啪啪啪！ 又是一排铅弹整齐划一地打了出去。 敌人的队伍中立刻有数十人落马！ 战果显著。 但朱高熙清楚，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开枪的机会了！ 马上，他和身边这五百余人将要迎接最为惨烈的战斗。 “前队准备，后队抽刀！” 终于，第一个骑兵已经冲到了不足十米的位置！ 一个呼吸之后，敌人便能冲进朱高熙这边看似弱不禁风的防线！ 而他也必须在此刻亮出杀招了！ 随着一声暴喝，后排士兵纷纷抽出了自己的钢刀！ 同时，与朱高熙并肩作战守在前排的士兵则愤然抬起了放在地上的青竹！ 刷！ 一排长约三米的简陋拒马，终于亮出了它们的獠牙！ 等冲在最前面的千户刘云定发觉，却为时已晚！ 战马冲锋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丁点，再想躲避根本不可能！ 轰！ 如同一道洪流撞向大坝，阵地中顿时人仰马翻！ 刀光剑影之中，一个个曹兴手下的骑兵刚从马上摔落，便被洞庭水寨的将校砍翻！ 仅毫秒之间的接触，就有多大百名骑兵命丧黄泉。 朱高熙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青竹，另一端已经深深刺入一匹战马的胸口。 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崩裂，白皙的手背上已经淌出丝丝鲜血！ 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撞来，朱高熙的手臂已经从最初的剧痛转变为麻木，又从麻木升级成了颤抖！ 可是为了给后方的将校创造更多轻松击杀敌人的机会，他依旧紧咬牙关坚持着。 然而，人力终究有限。 在抵挡了将近三轮连续不断的冲击之后，终于有人顶不住了！ 啊！ 噗噗！ 惨叫声接连响起。 防线的缺口也越来越大！ 战马的铁蹄飞掠而过，犹如收割麦穗一般，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第一排！抽刀！” 已经满身鲜血的朱高熙发出最后一道命令，随即松开青竹，转身挥刀加入到了后方的战团！ 马德海等人紧随其后。 最后的决战就此展开！ 依靠朱高熙的各种布置，他们已经成功地消耗掉了三分之一的敌人。 即便如此，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依旧悬殊。 六百骑兵对上四百多强弩之末的步兵，如无意外，基本等同于屠杀！ 千户刘云定在落马的瞬间，便仗着武艺奋力一跃，跳出了后排士兵的包围。 等手下骑兵冲锋而过，他立刻又换了一匹战马，调头准备发动第二次冲锋！ 此时此刻，朱高熙的防线已经乱作一团。 所有人已经与落马的敌人混战在了一起，眼角余光瞥见后方再次扬起尘土，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这要是让对方冲过来，自己手下这五百来人瞬间就会消失一半！ “马德海！快，去引爆大炮！” 一刀将正面的敌人劈成两半，朱高熙声嘶力竭地大吼呼叫马德海。 重新集结的敌人与朱高熙的防线之间，隔着的正是火炮阵地！ 这也是朱高熙最后的手段了。 按照原本的安排，这个相对安全的任务本来应是由他完成的。 可为了提振士气，他身先士卒，站在了第一线，此刻已经无法脱身。 听到朱高熙的大喊，守在队伍边缘的马德海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 顾不上背后砍来的刀光，他拼着硬挨一刀的代价，摆脱了对手的纠缠，义无反顾地朝火炮阵地冲了过去！ 朱高熙一边搏杀，一边关注着马德海的动向。 见此情景，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然而天不遂人愿。 眼看着马德海已经拎着火把，摸到了盛放火药的木箱，斜刺里突然飞出一支羽箭。 与普通士兵使用的木杆箭支不同，这一支完全是由精铁打造！ 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散发出一阵乌青色的光芒！ 咻！ 毫无防备之下，马德海根本就没注意到这支致命的利箭，刚要点火便被巨大的冲击力贯飞！ 当场倒在了血泊之中！ “马德海！” 朱高熙狂啸一声，抬头正对上敌军千户刘云定狞笑的脸孔。 那精铁羽箭正是出自他手！ 说时迟那时快。 马德海倒下的同时，敌骑已经冲至火炮阵的前沿，一旦越过，朱高熙等人将再无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倩影突然从天而降，在刘云定跨线的同时，扔出了手中的火把！ 下一秒，她便被汹涌而来的战马裹挟，淹没于重重铁蹄之中！ “不！” 眼睁睁看着张妙音陷入骑兵的冲锋之中，朱高熙目眦尽裂！ 原本已经抬不起来的手臂，瞬间肌肉贲张。 轰！ 地动山摇！ 疾驰而来的敌骑之中，轰然爆炸！ 冲天的火光夹杂着滚滚热浪，瞬间让整齐的阵型四分五裂！ 残肢断臂犹如随风飘飞的破旧棉絮，稀里哗啦掉落一地。 山林之中，一朵蘑菇云竟缓缓升腾。 在这一瞬间，整个战场突然静止，成千上万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这片毫不起眼的山林之中。 甚至连曹兴大营里爆发的滚滚烈火，都没人关注。 “殿下！” 正在激战之中的杨见长大吼一声，却根本抽不开身。 城墙上，指挥使李乾比大多数人看得要更清楚一些。 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率领所部人马展开了反击。 而在曹兴大营之中的张风起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正拼命朝爆炸地点狂奔！ 第103章 惨烈 朱高熙手持长刀，双腿如风杀出人群。 此时此刻，他已是血灌瞳仁，视线之中除了张妙音淹没在铁蹄之下的残影再无他物！ 前方就是奔腾而来的敌骑。 正中央，千户刘云定提矛跃马，如携风雷！ “啊！” 口中长啸不止，朱高熙状若疯魔，竟直扑刘云定。 在他身后，数十洞庭数十洞庭水寨士兵紧紧跟随，自发地形成了一片品字型战阵！ 刘云定久经沙场，却从未见过有人敢以血肉之躯与骑兵对冲。 这究竟是何许人？ 朝廷之中还有此等悍将？！ 战局瞬息万变。 电光石火之间，仅仅只是一个念头闪过，刘云定便已失去了先机。 待他再想挺矛挑飞近在咫尺的朱高熙，为时已晚！ 只见朱高熙双脚点地，猛然跃起，犹如平地惊雷！ 人在半空，伴随寒芒一闪！ 手起刀落！ 噗！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刘云定的无头尸体翻身落马。 与此同时，数十道身影如出一辙，纷纷扑向了面前的敌人！ 刹那间，肌肉碰撞产生的闷响不绝于耳。 血光中夹杂着寒芒，犹如江水中陡然出现的漩涡，疯狂吞噬着百米内所有的生命！ 火炮阵地的爆炸，已经让本就遭受重创的刘云定所部所剩无几。 即便如此，骑兵终究是骑兵。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朱高熙等人哪怕悍不畏死，依然无法扭转颓势。 眨眼间，数十人便被敌人吞没。 山林之中，彻底化为一片修罗地狱！ 一刀斩杀刘云定，朱高熙几乎耗光了体内最后一丝力气。 任由敌人的马匹在身旁飞驰而过，他却再也挥舞不动手中的长刀。 眼看着一柄长矛斜刺里杀出，下一刻即将穿透他的胸膛。 要死了吗？ 生死时刻，朱高熙的脑海中却没有半分恐惧，反而一片清明。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虎吼：“休伤我家殿下！” 啪！ 熟悉的枪声让朱高熙本能地扭头，正看见张风起扔下火枪飞驰而来的身影！ 在他身后，黑压压近两千人马蜂拥而来。 援军，到了！ 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朱高熙眼前一黑，仰面栽倒！ …… 山林中的爆炸让曹兴心中一惊，但是隔着影影绰绰的树木，他却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想要派人前去打探一番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一阵惊呼：“侯爷！不好了，咱们的大营起火了！” “什么？” 曹兴寻声望去，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只见连营之中已是火光冲天，粮仓、辎重，甚至船只都笼罩在一片烈火之中。 “快！快救火！” “侯爷，咱们现在已经没有可用之兵了！” 副将一脸苦涩。 “后方怎么会有敌人？他娘的蓝宠是干什么吃的？” “蓝指挥使不会已经……” 往下的话，副将没敢说。 但却让曹兴不禁头皮发麻。 难道说蓝宠已经败了？ 谁干的？ 心中愈发不安，他甚至已经联想到了朱允炆的数万人马。 “快！下令全军收兵！不要管粮草辎重，先保住战船！” 曹兴最先考虑到的还是如何逃跑。 如果真是朱允炆击溃了蓝宠，那么后方攻来的很可能是近十万大军。 腹背受敌，再没有了船只，他唯有死路一条。 紧促的锣声响彻整片战场。 正在城墙上拼杀的叛军眼看胜利在望，不想却接到了撤退的指令8. 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抗命。 很快便如潮水般退了下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一退竟直接演变成了溃败！ 上庸卫所指挥使胡乾立于城头，对战场上的情况看得最为真切。 见敌军两翼全部濒临崩溃，他岂能错过这天赐良机。 此刻，胡乾也顾不得去猜测是哪位神兵天降，大手一挥，立刻下令全军展开追击！ 甚至连一直预留的后备部队都派上了。 别看加起来也只有两千出头，可士气正旺！ 与此同时，两翼的张风起和杨见长、牛奔等人也都各自解决了敌人，竟非常默契地也向正在撤退的曹兴中军发起了反攻！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 曹兴也没想到，自己一个错误的判断，竟导致了整个战斗的溃败！ 虽然他还有一万余兵力，却根本指挥不动了。 所有人只顾着自己逃命，都以为是被朝廷大军包围在了这里。 最先冲到江边的叛军，甭管是普通士兵还是军官，均争先恐后地抢夺着仅剩的几艘战船。 踩踏、落水，甚至拔刀相向，秩序在生死面前荡然无存。 整个江岸上彻底乱成了一团。 “都他娘的给我住手！让本侯先登船！” 人群之中，曹兴奋力地嘶吼。 可他手下的士兵却毫无反应，仿佛他这个主将已经不存在了。 “侯爷，已经控制不住了！您还是想想咱们该怎么脱身吧！朝廷的军队已经杀过来了！” 副将奋力推开挡在前面的士兵，一边开路一边向曹兴劝道。 看着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曹兴也意识到，挽回败局的不可能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脱身。 要是被朝廷抓住，以朱元璋的性格，他绝对会被凌迟处死！ 想到这里，曹兴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刚要砍翻挡在前面的士兵，身后却突然一阵大乱！ 他猛然回头，只见一骑如下山猛虎，已经冲入人群！ “曹兴休走！张风起来也！” 来人正是张风起！ 大喊同时，手中长矛上下翻飞，周围叛军沾上即死，挨到便亡。 人猛马快。 眨眼间便冲到了曹兴近前！ “侯爷小……” 副将‘心’字还未出口，人已经被高高挑向了空中。 曹兴吓得肝胆俱裂，正欲逃跑，便感觉到后背劲风袭来，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腰带！ “过来吧你！” 张风起单臂青筋暴起，猛然向怀中一拉，直接将曹兴凌空提起！ 紧接着用力向地上一惯，直摔得曹兴眼冒金星，当场背过气去！ “曹兴已死，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一带缰绳，人群中的张风起跃马而起，恍若神威天将！ 第104章 反败为胜 曹兴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本就陷入慌乱之中的叛军彻底丧失了斗志。 看着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张风起，他们更是生不起任何反抗之意。 最终纷纷缴械投降。 这一战，整整一万五千余叛军，几乎全军覆没。 除开战死者，仅俘虏就有一万两千多人。 说实话，张风起从小到大也未曾统领过这么多人马。 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幸亏胡乾带人及时赶到，这才稍稍稳定住了纷乱的局势。 “敢问将军尊姓大名，今日出手相助，胡某不胜感激！” 胡乾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出自张风起的手笔，因此见面之后，立即表达了感激之情。 “愧不敢当，胡将军，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家殿下所为！风起只不过代为执行而已！” 张风起赶紧把朱高熙搬了出来。 他很清楚，若只是报上自己的名号，即使功劳再大，胡乾也未必会买账。 可朱高熙就不一样了。 皇孙之名，放在大明任何地方，都自带一股威仪气魄。 果不其然。 闻听此言，胡乾的脸色都变了，整个人立刻严肃起来：“敢问是哪位殿下？” “燕王次子，当朝皇孙朱高熙！” 张风起回答得颇为自豪。 以三千余人，配合城内守军，直接击溃一万五千余叛军，这份战绩即使放眼青史，也足够令人震撼。 更何况，朱高熙还只是个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 “原来是皇孙殿下！胡某向往已久，不知殿下此刻身在何处？” 一听说是朱高熙救了自己，胡乾先是一愣，他开始还以为张风起所谓殿下是太孙朱允炆呢。 眼下长江流域，就只有那一支生力军。 不过，胡乾也算是老江湖了，短暂的错愕过后，他立刻露出了一脸崇敬。 相反的，听对方提到朱高熙，张风起却不禁黯然神伤。 “殿下方才率所部与叛军激战，脱力昏迷，现正在西侧山林之中修养！” 指了指那片最为惨烈的战场，张风起不由得再次想起方才赶到时那里的情景。 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八个字形容，完全没有问题。 要不是张风起即使赶到，一枪结果了敌人，恐怕朱高熙此刻早已马革裹尸。 好在经历了数轮搏杀之后，刘云定手下的骑兵也所剩无几。 张风起率领所部，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击溃，斩获战利品无数。 随后，在搜救幸存者的时候，他们找到了同样昏迷不醒的马德海和张妙音。 与朱高熙不同，二人的伤势都非常严重。 马德海肋骨断了四根，要不是穿着橡胶坎肩，那根精铁羽箭绝对给把他扎个透心凉。 张妙音的情况更糟。 全身多出骨折不算，头部还遭受了巨大的撞击。 即便是此刻，仍然没有脱离危险。 若非如此，张风起也不会发疯一般，单枪匹马闯入叛军之中，将曹兴生擒活捉。 “张将军，你是说方才西侧山林之中的战斗，是皇孙殿下指挥的？” 胡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明皇室虽说从未缺乏能征惯战的猛人，但可没有谁像朱高熙这般拼命。 甚至可以说是舍生忘死。 而目的，仅仅只是为了保住上庸这座小城。 最重要的是，以五百炮兵，牵制千余精骑，最终还获胜了，简直就是奇迹！ “当然，原本殿下只是准备烧毁叛军的辎重粮草，逼迫其撤军！但是没想到胡将军把握住了稍纵即逝的战机，竟成功以少胜多，反败为胜！” 见对方挺客气，张风起自然也要恭维几句。 “张兄过谦了！要是没有你们，或许此刻，老胡已经城破身死了！” “胡将军，殿下那边情况未明，我实在放心不下，这里就交给你了！还有，上庸城内，可有杏林圣手？” 张风起实在没心思与胡乾闲聊，别看此战获胜，可对于他来说，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己方三位重要人物均身受重伤，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医治。 胡乾自然不会反对。 收缴战利，整编俘虏，这可是绝对的美差。 因此，他赶紧点了点头：“许老三，快跟张将军进城，去李必吾的医馆！” …… 大明立国二十几年来，偏安西北的上庸城已经好久未曾经历过战火。 无论是守军还是城中百姓，都不太适应今日的情景。 直到夜幕降临，城外依旧纷纷扰扰。 人影来来往往，打扫战场的工作仍在继续。 城内，同样是灯火通明。 抢修城墙、运送物资，押解俘虏……忙的不亦乐乎。 城中西北的一处院落，是唯一的僻静之地。 整整两百名装备精良的士兵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戒备森严。 实际上，就算无人把守，城中百姓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早就传开了。 那位解救了全程的皇孙殿下，正在这里治伤。 夜幕低垂。 朱高熙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艰难的扭动了一下脖子，一个佝偻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殿下，您醒了？” “我这是在哪？” “老朽李必吾，您正在我的医馆里！目下，已无大碍了！” 一边说着，老者一边端了碗参汤送入朱高熙的口中。 可能是听到房内有了动静，一直守候在外的张风起、杨见长等人也都急吼吼的闯了进来。 “李大夫，是殿下醒了吗？” “大哥……妙音、妙音在哪？” 看见张风起，朱高熙瞬间就想到了张妙音。 虽然还很虚弱，可他还是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还好……应该没事，马德海也是！李大夫、李大夫医术高超，殿下放心吧！” 张风起有些吞吞吐吐。 一旁的杨见长和牛奔也是支支吾吾。 朱高熙何等聪明，顿时意识到情况绝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大哥，妙音到底怎么样了？” 他倒是不担心马德海。 那家伙皮糙肉厚，况且还有橡胶坎肩护身，就算受伤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危。 可张妙音就不一样。 陷入骑兵的冲锋之中，对谁来说都是九死一生！ “殿下，张姑娘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但也并非无药可救！只是老朽才疏学浅，若能请来我的师弟，定能妙手回春！” 第105章 是福是祸 “李先生，您的师弟是？” 朱高熙一把抓住了李必吾的手腕，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戴思恭，只是他家住宁波府诸暨镇，远隔千山万水，短时间内恐怕无法赶到……” 李必吾有些不好意思。 在他想来，人在上庸城的朱高熙寻访戴思恭，简直难如登天。 说出这个办法其实就是为了宽慰对方而已。 “戴思恭？！” 没想到，朱高熙听到名字，顿时眼前一亮！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眼下，戴思恭就在朱允炆军中，距离此地也就五百里。 江上行船，最多半天就能抵达。 “多谢先生，我这就去汉口将戴神医寻来！” 不顾身上的伤痛，朱高熙掀开被子便要向外走。 一旁的张风起、杨见长等人吓得赶紧将其拦住：“殿下莫急！以您与太孙的关系，恐怕此行难以达到目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将这功劳让与他便是！” 推开众人，朱高熙披了件大氅便向外奔去。 大伙赶紧追了出去，却见他已经骑上了战马，一阵旋风般离开了小院。 “快！你带上一哨人马，护卫殿下！” 张风起推了杨见长一把，后者立马反应过来，招呼旁边的火枪卫旧部，急匆匆追了上去。 朱高熙快马加鞭，在上庸城内飞驰。 可他毕竟是重伤初愈，不一会便被杨见长等人追上。 知道他们前来护卫，朱高熙并未多言。 眼看到了城门口，正巧遇上押解俘虏回城的李乾。 “杨兄弟，如此急迫，这是要去哪啊？” 忙了整整一个晚上，李乾还没进过城，自然也不认识朱高熙。 但他去识得杨见长。 “殿下要赶奔汉口，我等随行护卫！” 见朱高熙没有停马的意思，杨见长也不敢多说，只好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殿下？莫非这位就是皇孙殿下？” 胡乾一愣，视线正好与朱高熙相撞。 “上庸卫指挥使胡乾，拜见皇孙殿下！” “你就是胡乾将军？” 听到胡乾自报家门，朱高熙终于勒住了战马，紧跟着甩蹬离鞍，跳了下来。 “正是末将！殿下毫发无损，实乃我大明之福！” 一看朱高熙风风火火的样子，胡乾就知道这位皇孙殿下已经没有大碍了。 心中欢喜异常。 在此之前，经过反复的权衡，他已经决定投入朱高熙的麾下。 就等着对方苏醒，纳上投名状。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朱高熙见面罢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话还真不好说。 然而，就在胡乾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开口之际，朱高熙却率先抢过了话题：“胡将军，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此去汉口，我是要用此战之功与太孙交换一人！你放心，属于你的那份不会变！不过，在临走之前，有些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胡乾却敏锐地看出，朱高熙这是在主动向自己递出橄榄枝！ 此举正中他的下怀！ “胡某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何须‘帮’字！刀山火海，但凭殿下驱使！”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叛军收编、战利清缴，这两项数字你最好少报一些，或者等我回来再行商议也可！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其实，朱高熙也有意将胡乾收入帐下。 几次大战下来，他已经深深地感觉到己方班底的薄弱。 除了洞庭水师一系人马，他几乎就没什么可用之人。 眼下，甭管是什么水平，但凡有些能力，对他来说就有用！ 因此，对胡乾在没有隐瞒。 当然，这并不代表朱高熙对其绝对信任。 既是实言相告，那么后续的考验同样必不可少，不过这种事自然有张风起代为负责。 反正在这上庸城中，目前数朱高熙的势力最强。 “殿下放心，此战所有收获末将均已登记在册，只能您返回再做决断！” 胡乾单膝跪地，以示诚意。 见状，朱高熙点了点头，再不多言。 翻身上马，直奔江岸渡口而去。 …… 一夜行船。 在第二日辰时，朱高熙终于看见了汉口镇的影子。 一别三日，此地与他离开时好像并没有什么分别。 等船只靠岸，立即有军兵上前将他们一行人拦住。 “什么人？” “皇孙朱高熙，特来求见太孙殿下！” 说着，朱高熙亮出了腰间刻着朱字的金牌。 这玩意可比他的脸管用多了。 大军之中，不认识他的士兵比比皆是，可不认识这块腰牌的却屈指可数。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小校居然仔仔细细检查了半天真伪，这才恭恭敬敬地让开了去路：“还请殿下见谅，上面有令，凡出入码头者，必须严加盘查，以免叛军细作混入城中！” “理解！” 点了点头，朱高熙带着杨见长等人登岸，直奔汉口府衙。 朱允炆就住在那里。 一路上，不断有小股部队来回穿梭，气氛剑拔弩张，一副大战在即的样子。 “殿下，他们不会还不知道咱们已经拿下了巫峡吧？” 杨见长边走边叹气。 其他人同样心声傲气。 与朱允炆一对比，朱高熙简直就是智勇双全的典范。 谁跟着这样的主子都有自豪的资本。 “不应该啊！按理说皇爷爷的圣旨应该早就到了！” 朱高熙也有些纳闷。 他在前日便已经向洪武帝上表了收复巫峡的事情。 而皇爷爷的圣旨在昨天一早就到了他的手上。 按理说，皇爷爷不可能不告诉朱允炆这件事。 难道是传旨的兵卒半路上出事了？ 正想着，前方突然杀出一哨人马：“前方可是皇孙朱高熙殿下？” 来人勒住缰绳，高声喝喊。 朱高熙抬头一看，居然是世袭曹国公李景隆。 他怎么在这？ 心中暗暗一惊，可朱高熙还是面色如常地朝李景隆抱了抱拳：“正是高熙，曹国公别来无恙啊？” “多谢殿下关心！走吧，太孙正在行辕等着您呢！” 仿佛是特意为朱高熙而来。 李景隆也不多说，便调转马头，直奔汉口府衙。 这下，让朱高熙更加云里雾里。 也不知此行是福是祸。 第106章 拖字诀 李景隆，乃是大明开国元勋李文忠之子 此人身材高大，眉目清秀，顾盼帷然，雍容华贵，天生就是一副富贵相。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一辈子虽然没什么建树，却屡屡受到重用。 历史上，他在建文帝时期是削藩主力干将。 官拜大将军，征讨燕王朱棣，先后在郑村坝、白沟河兵败失利，导致攻守形势逆转，坐罪夺职，召回朝中。 随后，在燕军打到南京城下时，这家伙居然来了个悍跳，直接打开金川门迎接燕军，致使南京失守。 因此，在燕王朱棣登基之后，特别授予他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增加岁禄，列于群臣之首。 说起来，这家伙一辈子最大的能力就是长寿。 历任三朝，直到永乐末年才与世长辞。 称得上是信国公汤和之后，唯一一个寿终正寝的明初重臣。 眼下，作为洪武帝留给朱允炆的班底之一，他还不怎么显眼。 毕竟在名义上，朱元璋还是皇帝。 所以此次征讨蓝玉，洪武帝并未派他一同前往辅佐朱允炆。 这也是为什么朱高熙在看到他时，颇为惊讶的原因。 几人一同驱马走在汉口镇的大街上，不一会，朱高熙便于李景隆并排而行。 “李叔，这没外人，我就不跟您客气了啊！您怎么突然到前线来了？” 见几名军校都可以与他们保持距离，朱高熙赶紧在悄悄踢了踢李景隆的马腹。 “来替万岁爷传旨啊！你小子干得不错，居然靠着一群江湖人士，收回了巫峡！上边派我来，就是通知太孙的！” 李景隆倒是随和。 真就不跟朱高熙客气。 不过按照爵位和官职来说，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格。 “既然您都送来消息了，我看着汉口镇里怎么还是剑拔弩张的？” 朱允炆又问。 “太孙不信啊！人家说你是谎报功劳，贻误军机！当天就给万岁上了弹劾你的折子！” 李景隆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虽然打仗不行，可为官却是一把好手。 眼下朱高熙在洪武帝面前炙手可热，因此他自然愿意卖个人情给对方。 可以说是知无不言。 “不至于吧！他这也太……” 往下的忤逆之语，朱高熙没说。 但李景隆明显是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 “这也难怪！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事先上奏了万岁，我也不信你小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那蓝宠可是一员悍将，连我都没把握胜他！” 你能胜得了谁？ 朱高熙心中暗暗腹诽，脸上却仍是笑意：“李叔，不瞒你说，我昨日刚刚配合上庸守将胡乾，击退了怀远侯曹兴的叛军！要不是有急事来不及上奏，此刻捷报应该已经摆在皇爷爷的龙书案上了！” “什么？你没开玩笑吧？” 李景隆‘吁’的一声勒住了马匹，看着朱高熙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如果说收复巫峡还能让他接受的话，那击溃曹兴大军，李景隆可真不敢相信了！ 别说是朱高熙了，相同的情况下，就算换成蓝玉，也未必是曹兴的对手。 “这种事我敢开玩笑吗？真那样，太孙还不正好治我个谎报军情之罪？” “我的个天呐！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据我所知，上庸城内只有五千多人吧？曹兴就算刨除蓝宠那一卫人马，手下也有将近一万五千人！你小子是借了天兵天将吗？” 李景隆仿佛忘了两人正走在大街上。 震惊之下，音量比平时高了八倍不止，弄得来往行人纷纷侧目。 “我倒是想，谁借给我啊！” 朱高熙耸了耸肩，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之后，他便不再多言。 李景隆也知道啥事不能刨根问底，只好催马继续向前。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行辕门口。 守门的卫兵自然认识鼎鼎大名的曹国公，立刻将众人让了进去。 一进门，朱高熙就感受到了浓浓的肃杀之气。 看这样子，朱允炆还真是亲自赶奔巫峡，去挥一挥那个已经人头落地的蓝宠。 穿过行辕前厅，朱高熙示意杨见长等人在此守候，自己跟着李景隆走进了大堂。 “哼！你不是说不管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是担心自己扯的谎被揭穿，来求本宫高抬贵手的吗？” 朱允炆坐在主位上。 见到朱高熙就是一连串的问题。 看着他那副趾高气扬的面孔，朱高熙真想将这厮拽过来好好问问，是谁给他的自信？ “太孙哥哥，小弟此来只求一事，借你军中神医戴思恭一用！” “什么？” 朱允炆原本以为对方是来服软求饶的，哪成想朱高熙给他来了这么一手。 顿时有点蒙圈。 一大堆准备好的说辞全憋在了肚子里。 “你借他作甚？难道是得了不治之症？” 气恼之下，朱允炆显得毫无心胸，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诅咒起朱高熙来。 “多谢太孙哥哥关心！小弟的身体好得很！只是昨日与叛匪曹兴一战，虽将其击溃，但小弟手下亲卫也因此身负重伤，急需戴神医施以援手！” “什么？” 朱允炆再次大喊了一声，表情与方才的李景隆如出一辙。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孙殿下，此事可开不得玩笑，是要杀头的！” 一旁的齐泰也难以置信。 但先前被朱高熙收拾了几次之后，他也有了记性，不再硬刚。 转而开始阴阳怪气。 “是啊！这可是欺君之罪，还忘殿下慎言！” 黄子澄也在一旁帮腔。 “爱信不信吧！我那边急着救人，还请太孙哥哥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让戴神医随我回去救人！” 朱高熙都懒得搭理这两个狗腿子。 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 毕竟什么东西都没有张妙音重要。 “若果真如此，本宫得马上禀告皇爷爷，戴思恭之事，我们稍后再谈！” 朱允炆也不是彻彻底底的白痴。 见朱高熙丝毫不惧，就知道这事八成是真的。 但要让他平白无故地去救对方的亲卫，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此，他立刻来了一招拖字诀。 以洪武帝来压朱高熙！ 第107章 交易 对于朱允炆的把戏，朱高熙早有预料。 看着对方一脸义正言辞，他微微一笑：“太孙哥哥，咱们能不能单独聊聊？” “什么意思？” 朱允炆本能地预感到朱高熙没安好心，下意识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没什么意思！不过我保证，聊完之后，你一定会满意的！” 朱高熙吊足了对方的胃口。 即便朱允炆半信半疑，可还是禁不住他的诱惑。 “好！你们先退下，本宫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 说完，他朝两边挥了挥手。 李景隆第一个退了出去。 他可不想掺和这对活宝兄弟的恩恩怨怨。 齐泰和黄子澄还有些不甘，生怕朱高熙有什么歹意，对他们的主子不利。 可一见朱允炆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两人也只好狠狠瞪了朱高熙一眼后，退了出去。 “说吧！你想干什么？” “几日前巫峡大败，先不说皇爷爷对你的看法，只谈朝堂上，就有不少人私下里觉得你不适合当储君！” 朱高熙开场就丢了一颗炸雷，直戳朱允炆的肺管子。 后者原本还期待他有什么软话，哪成想却是嘲讽，顿时二目圆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朱高熙，你找死吗？” “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 朱高熙不慌不忙，边说边坐在了椅子上，还自顾自倒了杯清茶。 “眼下，你的威信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必须靠一场胜利挽回颜面，但是不巧，蓝宠已经被我干掉了！而且已经上奏给了皇爷爷……” “滚！你立刻、马上给本宫滚！这辈子也别想看到戴思恭，至于你那个亲卫，就等死吧！” 朱允炆暴跳如雷。 外面齐泰和黄子澄并没有走远，听到他的叫骂，两人赶紧折返了回来。 可刚推开门，就听见了朱高熙接下来的惊人之语！ “蓝宠是没有了！但还有曹兴，到目前为止，除了我和上庸城守将胡乾以外，还没有人知道他是败于谁手！以戴思恭之医术，换这天大的功劳，太孙哥哥，你不亏！” …… 朱高熙说完，便老神在在地看着朱允炆。 后者眼珠乱转，却碍于面子始终没有出声。 刚把对方一通臭骂。 此刻要他和颜悦色的接受这如同施舍的交易，朱允炆实在拉不下脸来。 屋内突然就没了声音。 齐泰和黄子澄见状，互相看了一眼，无形间疯狂地用眼神交换着意见。 数息之后，两人终是朝对方点了点头，随即越过朱高熙，来到了朱允炆耳边。 “殿下，我看此事可行！” “是啊！我和齐大人都没看出他有什么猫腻，想必是那受伤之人颇为重要！否则以他之精明，不可能做这么赔本的买卖！” “殿下，同意了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 齐泰和黄子澄连番怂恿，让本就心动不已的朱允炆终于点了点头。 见此情景，朱高熙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对方为了赌气，不借戴思恭。 “其实是你多管闲事，我们早就商量好今日便率大军赶赴上庸解围！待本宫大军一到，区区曹兴还不是土崩瓦解？既然你有这个自知之明，那是最好不过！记住了，这次可是你欠本宫，本宫可不欠你什么！” 沉吟了片刻，朱允炆仍旧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道。 朱高熙活了这么多年，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他现在真没有闲心与其计较。 只要能带走戴思恭，治好张妙音，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 “一言为定！我现在立刻以前军先锋的名义，上奏圣上，禀告是你在危急关头率军赶到，击溃曹兴！至于胡乾那边，我想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太孙殿下叫板！” 说完，朱高熙真就拿出纸笔，洋洋洒洒按照方才之言，写了一份奏折，随后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齐大人，你去把戴御医叫来！” 朱允炆的眼睛都快掉到那份奏折上了，丝毫掩饰不住垂涎之意。 很快，戴思恭便在齐泰的引领下来到了大堂。 “告辞！” 拉起戴思恭的手，朱高熙便向外走。 吓得老头一阵哆嗦，回头看见朱允炆摆了摆手，这才意识到太孙将自己叫来的目的，心中也就安稳了不少。 等朱高熙的身影彻底消失，朱允炆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冷笑！ “快！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免得这家伙反悔！” “殿下，不急！这上面可是他亲笔所述，还盖了私印，若敢动手脚，他同样逃不了欺君之罪！朱高熙不会那么傻的！只能说天佑殿下！” 齐泰也是志得意满。 能让朱高熙低一回头，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胜利。 不提几个人在屋中庆祝，单说朱高熙。 带上戴思恭，马不停蹄赶到码头，众人随即登船。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赶回了上庸。 此刻，城外战场早已打扫干净，而张风起和胡乾正守在码头处迎接。 见他们回来的，还带着一个陌生老者，张风起眼中顿时露出一抹喜色。 “殿下，张风起替小妹谢恩了！” “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快，赶紧送戴先生去医馆！” 在来的路上，朱高熙就把事情的经过与戴思恭说了个明白。 后者当即表示，就绝对能治好张妙音。 想想也是。 当初朱允炆都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不也被戴思恭给救回来了嘛！ 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朱高熙这才将胡乾叫到了近前。 “胡将军，你现在立刻上奏朝廷，就说太孙关键时刻及时赶到，力挽狂澜击溃曹兴！斩杀叛军一万有余，但因为其辎重给养大多已经装船，所以几乎全部沉入江中！就按这个意思写！” “这……” 胡乾有些犹豫。 他先前以为朱高熙只是想从战利品中克扣一部分，这在以往也是常有的事。 只要不太过分，一般也都没人查。 可他没想到，朱高熙的胃口居然如此之大，竟要将此战收获尽数收入囊中。 洪武帝就算是傻子，也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啊！ “放心吧！有太孙给咱们兜底，你就是说城里的银库被叛军抢了都没问题！” 朱高熙微微一笑。 此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总要找补回来一点。 第108章 初具雏形 看着朱高熙那绕有深意的眼神，胡乾终于明白，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位皇孙殿下。 表面上看，见此战功劳全部让给太孙朱允炆，无论是朱高熙还是他手下这批人都吃了大亏。 可仔细想想，在蓝玉叛乱之际，天下大势纷繁复杂，以往那些官职头衔的价值严重缩水。 唯有手中的兵权，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有了人马，腰杆子就硬。 而朱高熙所作所为，一直都在暗中扩充自己的实力。 一万多叛军俘虏，若是全部吃掉，他甚至不用任何人封赏，就能成为货真价实的都指挥使。 与曹兴这等侯爵平起平坐。 “殿下深谋远虑，末将佩服！我这就按您的意思上奏朝廷！” “这就对了！过会儿你跟着张将军一道去收编降兵，先把你自己这一卫人马补足！” 为了收服胡乾，朱高熙自然不会让他吃亏。 守城战中，胡乾的人马几乎损失殆尽，是最需要补充兵员的队伍。 让他先来，也就是把最优质的兵员拱手相让。 如此厚待怎能不让其心悦诚服！ “殿下之恩，胡乾至死不忘！此生愿效犬马之劳！” 胡乾感激涕零。 直到此刻，他的心算是彻底靠在了朱高熙一边。 解决了收编降兵一事，朱高熙立刻赶奔医馆。 他最关心的还是张妙音的情况。 可是刚到门外，就被李必吾给拦了下来：“殿下，师弟说了，妙音姑娘的情况不容乐观，在他医治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三天之后，他一定还给您一个活蹦乱跳的美人！” 虽然心中忐忑，但朱高熙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戴思恭。 好在一切都有了进展。 他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顿觉浑身疲累。 “杨见长……扶我回房休息！” 一旁的杨见长早就看出了情况不妙，连忙上前将其扶住，送往上庸府衙。 就在朱高熙瘫倒在床榻上的同时，远在汉口镇的朱允炆却是神采奕奕。 此刻，他已经接到了圣旨。 在听闻上庸大捷之后，洪武帝相当高兴，立刻提笔给自己最宠爱的孙子写了一封嘉奖令！ 圣旨中不但晋升朱允炆为各路平叛大军的总兵，包括晋王朱棡、肃王朱楧以及即将加入平叛大军的秦王朱樉，全都在其统辖之内。 连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人都跟着连升三级！ 奇珍异宝更是赐下无数。 甚至李景隆这个毫不相干的信史都跟着沾了光，得以执掌一方人马。 虽说首功都给了朱允炆，但朱高熙也不是半分好处也没捞到。 在得知他和朱允炆产生了矛盾之后，朱元璋就有心想将两人分开。 一支不团结的军队，是不可能打胜仗的。 因此，他在圣旨中直接将朱高熙从朱允炆的大军中分离了出来，连升三级，为奉国将军，禄600石。 同时，由于蓝玉之前领西北七卫，导致陕西都司形同虚设，一直没有都指挥使。 洪武帝正好借着此次机会，下旨命朱高熙暂代陕西都司都指挥使一职。 下辖蓝玉统领的兰州、永昌、凉州、庄浪、西宁、山丹、镇番七卫。 只是因为战事吃紧，无人可调，特准许朱高熙自己招兵买马。 这对于一直没有实权职位的朱高熙来说，可谓质的飞跃。 别看是暂代，但那是因为陕西都司如今还在蓝玉的控制之中。 一旦平叛功成，这个‘暂’字自然就会去掉了。 都指挥使是什么级别？ 那可是一省之地最高军事长官！ “殿下，此次圣上龙颜大悦，等回了京师，必会召集文武百官，正式钦点您的储君之位！” 齐泰已经晋升为兵部右侍郎，暗中替自己窃喜的同时，也不忘拍朱允炆的马屁。 “齐大人所言甚是，不过，朱高熙那厮竟也得到了封赏，还真让人气恼！” 一旁的黄子澄却是忧心忡忡。 作为铁杆太孙党，他早就把近来风头无两的朱高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无妨！他眼下无兵无将，就算得了天大的官职也只是虚衔！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赶到上庸！曹兴虽然溃败，但那里可是西北必经之路，蓝玉是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 方孝孺也适时出声。 他是几个人里唯一还保持清醒的。 此言一出，也确实点醒了朱允炆。 “老师所言甚是！本宫正欲与蓝玉决战！立刻传令秦王、晋王、肃王，火速向上庸集结！本宫要在那里将蓝玉叛军一网打尽！” 朱允炆说得豪气冲天，弄得齐泰和黄子澄也忍不住摩拳擦掌。 在他们看来，朱高熙能够凭借一群江湖人士加上庸守军便击溃曹兴所部，蓝玉也没有传说中那般厉害。 当夜，数支人马便从汉口出发，火速赶奔西安府、太原府和甘州卫！ …… 朱高熙沉沉地睡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辰时，才被晚到一步的圣旨叫了起来。 当他得知皇爷爷让自己暂代陕西都指挥使，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不过，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允炆，抑或满朝文武，谁也没有想到。 这个看起来绝对的空头官职，对于现在的朱高熙而言却如同及时雨！ 手下已经扩充到了一万多人，他眼下正愁没法妥善安置各个手下。 要知道，都指挥使统领一省军务，战时有权任免三品以下所有官员。 而卫指挥使，就在其中！ “大哥，这下你们洞庭水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称自己为官军了！” 得到权利的第一时间，朱高熙就写好了有关张风起的任免书。 庄浪卫指挥使！ 下辖5600人。 同时，作为自己的老班底，杨见长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直接晋升为永昌卫指挥使。 军事上，上庸府属于湖广都司，不归朱高熙指挥，但却是湘王的地盘。 为了能将胡乾招致麾下，朱高熙当即从战利品中挑出数箱金银财宝，命人送给自己的十二叔。 最后，他还给张辅预留了一个位置，兰州卫指挥使，并且将所有骑兵都划归到了后者的帐下！ 至此，朱高熙的班底算是初现雏形！ 第109章 摆谱 将手下强兵分配给各个将领，朱高熙也没进行什么论功行赏的大会。 马不停蹄，直接赶奔李必吾的医馆。 按照戴思恭之前交代的，若无意外，张妙音的伤情今日便能有结果了。 刚到了医馆，正巧李必吾端着一只药匣子从里面出来。 朱高熙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拉住了老头的手臂：“先生，敢问妙音现在情况如何？” “刚刚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过去了！” 李必吾不慌不忙地答道。 却把朱高熙和张风起吓了一跳，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的又睡过去了？” “殿下莫慌，妙音姑娘伤势过重，需要调养，这是正常现象！师弟才与我讲，不出三日，她便能下地走动了！” 李必吾微微一笑。 “如此甚好！先生大恩，高熙铭记肺腑，这是一百两黄金，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一边说着，朱高熙一边给了张风起一个眼神。 后者连忙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只木盒，打开了盖子。 黄澄澄的金光晃得人眼前发晕，可李必吾却看都没看。 “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何况妙音姑娘也是为解上庸之围！老朽理应尽绵薄之力！殿下好意心领了，还请收回！” “先生……” 朱高熙还想再劝，李必吾赶紧摆了摆手。 “殿下，蓝玉手下，虎狼之兵！每每攻下城池，比烧杀劫掠！今次上庸脱险，全城百姓无恙，全赖殿下舍命相搏，老朽本应代替上庸百姓叩谢殿下才是！诊金之事切莫再提！” 李必吾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朱高熙的酬谢。 听闻妹妹已无大碍，张风起那颗悬着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见两人在院子里你推我让，纠缠了半天，却谁也说服不了谁，他实在等不下去了。 刚刚晋升卫指挥使，手中还有不少军务要办，灵机一动，张风起想到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殿下，既然先生不肯接受，那您就别勉强了！不过，这钱既然出了，再拿回来也不妥！末将倒是有个办法，何不请先生为军医，这钱权当是薪俸了！” 从前，朱高熙手下兵不过三千，将不过张、杨，谈不上军医不军医的。 可他现在已经是一方大员，手下统领着上万人马。 行军打仗，没有军医是肯定不行的。 可真正有本事的医者，谁又会跋山涉水，与一帮当兵的为伍呢！ 因此，即便是拱卫京师的御前三营之中，也大多都是赤脚郎中。 李必吾医术虽然不及戴思恭，但从他的言行中，张风起便看出其人声明大义，且有悬壶济世之心。 若真能将其招入朱高熙帐下，作用绝对不低于数千人马。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先生能愿意随我等爬冰卧雪？还是算了，打仗本就不是医者本分！” 朱高熙犹豫了一下，还是否决了张风起的提议。 实际上，李必吾从军，他求之不得。 可碍于面子，他并不想以皇孙的身份强压对方。 “若殿下不弃，老夫倒是不介意！一把年纪了，也想见见不一样的风光！” 李必吾的态度倒是大大出乎朱高熙的意料。 没想到老头还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得先生之助，高熙三生有幸，岂有嫌弃的道理！先生，我这就让他们拟定文书，擢升您为司中太医司马！” 朱高熙一脸兴奋，当即便要命人拟定任命文书。 就在这时，左军千户牛奔却突然从街道上飞马而来。 见到朱高熙，这家伙一脸慌张，滚鞍下马：“殿下，太孙大军已到城外三十里，传令要您去接驾！” “他怎么来了？” 朱高熙耸然一惊。 他没想到朱允炆居然来得这么快！ 要不是张妙音重伤初愈，他真想立刻带人离开上庸，一走了之。 “殿下，怎么办？” 张风起也有些紧张。 毕竟他们谎报战利品的事情，还没有外人知道。 “大哥，你快去通知杨见长和胡乾，把人马装备都给我藏起来！绝对不能让朱允炆发现！” 一边吩咐张风起，朱高熙一边骑上了自己的马，向城外飞奔而去。 他得去争取时间。 尽量拖住朱允炆！ …… 在方孝孺的建议下，朱允炆昨日便给部队下达了启程的命令。 今日一早，大军便开拔离开了汉口镇。 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他们在上午就可抵达上庸。 但是路过巫峡渡口的时候，朱允炆非要登岸看望一下当地百姓，以彰显他的宽厚仁德。 滚滚江水之中，十几条福船扬帆疾驰。 实际上，朱允炆只带了亲卫人马，大部队都在陆地上行军。 毕竟船只有限，他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弄上船。 视线中，缓缓出现了上庸城的影子。 城墙上火炮轰击的乌黑还没有退去，证明着几日前那场惨烈的战斗。 朱允炆披着貂裘，站在船头之上，隔着老远便看见了码头上的朱高熙，以及他身后披红挂彩的接驾队伍。 “哼！算他还识相！” 冷哼了一声，朱允炆将身上的大氅甩给一旁的护卫，随后转身走进了船舱。 片刻之后，船只靠岸，朱高熙刚要吩咐众人奏乐，没想到先一步下来的却是新任兵部右侍郎齐泰。 “殿下，什么情况？” 胡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朱高熙的身后。 作为上庸城守将，他必须出现在接驾的队伍之中。 不过，暗地之中，他却是来给朱高熙报信的。 “不知道！咱们这位太孙殿下，一向喜欢摆谱！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表演，朱高熙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放心吧！都安排妥当了！” 胡乾拍着胸脯打包票。 与此同时，码头上又走出一队人马，边走边向路旁泼洒清水。 这叫净水泼街。 只有皇帝出巡才有的排场。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朱允炆的身影，反而是黄子澄带着一众卫队从船上走了下来。 每个人手里拿着‘回避’、‘肃静’的旗牌，趾高气扬地开辟出一条道路。 “太孙殿下驾到！” 随着黄子澄一声高喊，朱允炆终于昂首阔步，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第110章 替他补上 “恭迎太孙殿下圣安！” 朱高熙率众行礼。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就是再不愿意，可在公开场合，也必须按历朝历代的规矩办。 见此情景，朱允炆相当得意，大摇大摆地抬了抬手：“都起来吧！胡乾何在，此战你居功至伟，本宫当重重赏你！” 连看都没看朱高熙一眼，朱允炆直接点名胡乾。 在场众人谁都不是傻子。 一看便知，太孙殿下是在收买人心。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看上的人早就投入到了朱高熙的帐下。 只是暂时调令还没到而已。 胡乾为难地看了看朱高熙，后者微微点头，他这才敢走出人群：“末将胡乾，参见太孙殿下！” “你就是胡乾，果然器宇不凡！来人，赏上庸卫指挥使胡乾黄金百两，良马十匹！” 崽卖爷细心不疼。 赏赐朝廷命官，朱允炆当然不可能自掏腰包，用的都是朝廷的银子。 “谢殿下恩典！” 胡乾赶紧拜谢，同时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接过了赏赐。 “好了！路途遥远，本宫有些累了！先进城吧！” 说完，朱允炆便要上马。 从始至终都未曾与朱高熙说过一句话。 城里已经安排妥当，朱高熙也没必要再拖时间，乐得如此。 看着对方渐渐远去的背影，他赶紧将胡乾叫到了身旁：“你小心伺候着，最好再说几句我的坏话！一定要把他哄高兴了！” “遵命！” 朱允炆来了，上庸府衙自然归他。 朱高熙只能寻找其他的地方。 眼下，最保险的地方，毫无疑问是李必吾的医馆。 好在，朱允炆此次前来，也没抱着找麻烦的目的。 进了府衙之后，在胡乾鞍前马后的逢迎下，太孙殿下相当受用，甚至忘了仔细询问战事。 好酒好菜早就准备好了。 胡乾忙前忙后，总算是将朱允炆一干人等伺候的心满意足。 一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得以脱身。 急急忙忙赶到医馆，推门一看，好家伙！ 里面坐的满满当当。 朱高熙、张风起、杨见长、李必吾、牛奔，甚至还有缠着绷带的马德海。 “哄高兴了？” 张风起先开了句玩笑。 紧跟着，其他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就好像胡乾刚刚完成了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哎！这事以后还是让别人去吧！我真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胡乾叹了口气。 让他领兵打仗没问题。 可让他伺候王宫权贵，他还真不擅长。 “那没办法！谁让你是上庸守将，再说了，别人去太孙殿下也看不上啊！” 杨见长也在一旁起哄。 “马上就不是了！” 气的胡乾撇了撇嘴。 “好了，人齐了，开始聊正事！他提没提下一步要干什么？” 朱高熙最关心的还是朱允炆来上庸的意图。 “酒桌上提了一嘴，说是来与蓝玉决战！不过他刚想多说些什么，被方孝孺给拦住了！” “与蓝玉决战？谁告诉他蓝玉要决战了？” 闻听此言，朱高熙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位太孙殿下还真是异想天开，而他身边这些谋士也特么一个个都是饭桶。 眼下蓝玉最想干的，肯定是尽快回到西北。 在西南与朝廷大军决战，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要是换了朱高熙，肯定在汉口静观其变。 等到确定了蓝玉的动向，在率军追击。 像这样提前选定战场，而且是大张旗鼓，傻子才会跟朱允炆决战呢！ “他说没说其他几路人马怎么安排？” “好像肃王和晋王都在全速朝上庸集结，秦王应该也要动身了！” 胡乾这一天可不是白伺候的。 忙里偷闲，打探了不少朱允炆那边的情况。 他甚至能想象得出，等调令发来，太孙殿下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完了！这个白痴！” 朱高熙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就怕朱允炆胡乱指挥，让本就不利的局面更加被动。 “殿下，一旦肃王、晋王离开，西北将门户大开，到时候蓝玉若是乘虚而入，可就再没人能挡住他了！” 张风起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无奈朱允炆才是全军总兵，统领各路人马。 他们这边想的再周全，没有人听令也是白搭。 “现在只能祈祷我二伯能稳坐钓鱼台！毕竟也只有他敢不听太孙的军令！” 秦王朱爽和朱允炆的过节，满朝文武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朱高熙，更是心知肚明。 但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不是朱高熙的行事风格。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再等了！立刻传令，明日黄昏，全军开拔！” “殿下，难道你是想……” 虽然猜到了朱高熙的意图，可胡乾还是不敢相信。 那简直太大胆了！ “没错，肃王的防区，我们去替他补上！” 甘州是西北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管蓝玉选择什么样的路线，他最终都要通过那里回到兰州卫老巢。 朱高熙的意思，就是提前一步赶到，将蓝玉堵在西北大门之外。 想法虽好，却相当冒险。 仅凭他手下一万多人马，想要抵挡住蓝玉十几万虎狼大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算在场众人一直都很信任他，可这次却都忍不住摇头。 “殿下，如果非要去甘州，是不是向燕王求援？哪怕是一万人马也好啊！” 张风起知道劝不住朱高熙，只好把主意打到了燕王朱棣的身上。 “燕京防务繁重，且没有擅自调兵之权，若只是千八百人，父王或许还能支援！一万人就不要想了！我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燕王的任务就是守护大明北疆。 没有洪武帝的命令，就是有天大的事他也不能插手。 否则，必会给政敌留下把柄。 朱高熙很清楚这一点，因此立刻否决了张风起的提议。 “要不您现在就给肃王和晋王传信，让他们尽快撤回去？” 杨见长又出了个主意。 “你认为他们会听我的吗？放跑了蓝玉，那是朱允炆的罪责！可要是听我的返回防区，那就是战场抗命！孰轻孰重，他们能不懂？” 第111章 开拔 为了彰显自己全军总兵的身份，抵达上庸的第二日，朱允炆天不亮便早早梳洗更衣，随即传令所有三品以上军政要员到府衙议事。 然而，除了他自己手下谋臣武将以外，就只有胡乾这个上庸守将出现在了府衙大堂。 朱高熙手下人等，包括他本人在内，全都未见身影。 “齐侍郎，怎们回事？朱高熙人呢？” 等到卯时，还是不见朱高熙，朱允炆终于坐不住了，把齐泰叫到了面前询问。 “下官、下官……” 齐泰犹犹豫豫，吭哧了半天也没敢开口。 “胡指挥使，你知道吗？” “殿下恕罪，末将昨日一直忙于上庸防务，并未见过皇孙等人！” 胡乾直接来了个一推二六五，啥也不知道。 “殿下，皇孙已经于昨夜子时，率领所部人马离开了上庸，下官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 见朱允炆的脸色已经显露怒容，齐泰知道再不说，自己一准招来责罚。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还不如将朱允炆的怒火直接引到朱高熙的身上。 “离开了？大敌当前，谁给他的权利？” 果然！ 闻听此言，朱允炆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回禀殿下，那边留守的人说，皇孙是奉旨到西北就任陕西都司指挥使！” 齐泰硬着头皮又解释了一句。 “即便如此，他也该与本宫汇报啊！不辞而别，当真是不把本宫这平叛总兵放在眼中！当真该死！” “殿下，皇孙乃是陕西都司指挥使，已经不在平叛大军管辖之列！” 朱允炆脸色铁青，可堂下的胡乾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仍旧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刀。 意思很明显，就是提醒对方，人家朱高熙不归你管，凭什么事事汇报？ “胡乾，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般与太孙殿下说话？” 一旁的黄子澄立马不答应了。 起身来到胡乾的身边，伸手便要抓住胡乾的肩头。 刷！ 一个闪身躲过，胡乾不由得冷冷一笑。 再怎么说他也是正经行伍出身，黄子澄一介书生，居然敢动手，还真是自不量力！ 要不是碍于朱允炆在场，胡乾早就将黄子澄踹翻在地了。 “胡乾，我看这上庸卫指挥使，你是不想当了吧？” 见黄子澄吃瘪，齐泰也紧跟着来到了胡乾面前。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他倒是没有动手，只是两只眼睛冷冷的盯住了胡乾。 “齐大人，还真让您说着了！湘王有令，西北军务繁重，恐皇孙应付不来，特调末将率领本部人马前往辅助，我今日来此，正是向您辞行的！” 说完，胡乾转身就走。 完全不顾朱允炆已经涨成猪肝色的脸。 “反了！真是反了！湘王有什么权利擅自调动军队？我要上奏皇爷爷！” 暴怒之下，几句话根本不能平息朱允炆心中的气恼。 就在方孝孺等人的眼前，他直接抽出宝剑，就要冲出去将胡乾斩杀。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啊！” 方孝孺赶紧拦住了朱允炆。 他深知，无故诛杀朝廷大将，就算是太孙，洪武帝也绝不会轻饶。 即便不死，这平叛总兵的职位是肯定保不住的。 甚至有可能彻底断送储君之位也说不定。 也幸亏他是太子少傅，朱允炆就算在气头上，还是不敢不给老师面子。 看着胡乾渐渐消失的背影，他嘴角抽动，最终收回了宝剑。 “殿下，当务之急还是抓紧备战，一定要将蓝玉大军挡在上庸城外！等各路人马抵达，再将其全歼，到时候您便以拥兵自重为由，重重参他一本！” 不得不说，方孝孺还是老奸巨猾。 若果真抵挡住了蓝玉，在洪武帝的扶持下，朱允炆的声望将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 到时候朱高熙还不是任其拿捏？ “就依老师之言，齐泰、黄子澄听令，命你二人立刻协助曹国公李景隆，整备军队！” …… 就在朱允炆一方算计着如何在战后惩治朱高熙的同时，他本人已经带着麾下将士马不停蹄地奔向了甘州。 此去不必江上行船。 路途遥远，跋山涉水，只好将马德海和张妙音两个伤员暂时留在了上庸，交给胡乾照顾。 张风起率领所部，作为开路先锋，提前一步离开上庸。 而杨见长作为殿后，一面负责守护，一面负责打探蓝玉大军的动向。 朱高熙则代替未至的张辅，暂领骑兵卫居中调度。 说是骑兵卫，可实际上真正的骑兵不超过2500人。 其余人等皆为步兵。 虽说西北皇庄现在还是归朱高熙管辖，可山高水远，军马短时间内根本调不过来。 只能等到了甘州之后，再行安排。 秦岭的茫茫群山，对于朱高熙而言并不陌生。 先前随蓝玉大军赶赴西南，他就从这条路经过的。 但不同的是，角色的转变。 那时，他只需管好手下皇庄队百十号人便可。 而今，却要把控万余人的行军。 要紧的是，他的周围还没有任何帮手。 上庸与汉中，直线距离不过八百余里，然而其中坎坷，却让人不堪重负。 大军从子时开拔，不间断地在山岭之中穿行了六个时辰，却只是前进了区区一百余里。 眼看着日上三竿，到了正午，人困马乏。 不得已，朱高熙终于下令原地休整。 “殿下，前军探马回报！” 靠在一棵大树上正啃着干粮，手下护卫突然跑了过来，朱高熙抬头一看，王占江那黝黑的大脸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殿下，我们在前方发现了大军路过的迹象，只是不知道是叛军，还是哪路藩王的人马！大当家的让我来向您求个主意！” 王占江风尘仆仆，一看就是一路奔行而来。 他原本是个水匪，还从未经历过翻山越岭的艰苦，短时间内很难适应。 “以后记住，该叫指挥使，大当家的这个称呼再不能用了！” 将手中水壶递给王占江，朱高熙示意他坐在身边，接着开口：“应该不是蓝玉的叛军！他们就算昼夜不停，也不可能比我们还快！” 第112章 化整为零 “殿下，大当家的……指挥使的意思，还是想让您亲自到前方看一下，他不敢擅自判断！” 经过几场恶战，王占江对朱高熙愈发佩服，因此言谈举止恭敬了很多。 “这恐怕不行！我若离开，大军交给谁来管理？眼下咱们人手不够用啊！你先回去转告大哥，让他按兵不动，在原地等着我！” 朱高熙想了想，还是不敢扔下部队。 即便是如今收拢了不少将领，可他还是感觉到在用人方面捉襟见肘。 王占江自然也知道他的难处，点了点头便立刻回去报信了。 “传令，全军开拔！” 等王占江走后，朱高熙立刻下令。 他们与张风起所部相距二十余里，要是加快速度，一个时辰就能汇合。 手下人马虽然不愿，可谁也不敢忤逆朱高熙的意思。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降兵，很多甚至亲眼看到了朱高熙血战骑兵的画面。 那是打心底里敬畏。 只要他人往那里一站，这些降兵就没一个敢出声的。 休息了还没有一刻，大军便立即开拔。 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在密林之中看见了张风起的队伍。 “殿下，我一直派人寻觅对方的踪迹！从人数上看，大概有两万余人马，而且行军隐秘，不像是朝廷的队伍！” 见到朱高熙，张风起赶紧向他汇报了目前掌握的信息。 “大哥，你的意思是？” “恐怕是蓝玉的人马！” 闻听此言，朱高熙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他怎么也想不出，蓝玉的人马怎么可能这么快，除非是坐火车了！ “能确定对方的具体位置吗？” “就在我们前方五十多里，而且已经发现我的哨探了！刚才派出去的一波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如此，情况更加不妙了。 看着张风起凝重的脸色，朱高熙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蓝玉的能力。 以如今的交通条件，蓝玉人马能够赶在他们前面，说明对方肯定比朱高熙更早动身。 甚至是在朱高熙与曹兴交战之际，蓝玉就已经派出了人马，从山岭之间绕过上庸，赶往汉中。 “难道说，他将大军化整为零了？” 刹那间，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殿下，你是说蓝玉将大军全部分散了？” 张风起立刻就明表了朱高熙的意思。 猛然惊醒。 怪不得到处都没有蓝玉大军的消息。 如果真像朱高熙猜测的那样，除非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否则根本不可能找到蓝玉。 将大军分散成一到两万不等的小股部队，然后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兰州进发。 不得不说是一招妙棋。 虽然途中可能有所折损，但总好过全军被堵在西南剿灭。 而一旦成功抵达兰州，以蓝玉在那里的威名，很快便能从各番邦异族之中收服一大批虎狼之兵。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看样子对方也是朝着汉中城去的！” “容我想想！” 根据情报，对方足有两万多人。 而朱高熙这边眼下只有三卫一万五千余众，且大多都是刚刚招纳的降兵。 一旦交战，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但放任不管，也不是办法。 若是让对方攻破汉中，就打开了通往西北的一条重要关卡，蓝玉大军定会从分散状态重新聚集。 “实在不行，咱们就跟在他们身后呗！反正他们也要去汉中，等到了地方，正好配合守军，把上庸城下的战斗再来一遍！” 见两人都一脸凝重，王占江忍不住出了个主意。 “你说的简单！人家能听你的安排吗？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即开战，要么赶紧远离！” 张风起白了王占江一眼。 如此简单的办法，要是真的可行，他和朱高熙会想不到？ 别忘了，此刻不仅仅是他们察觉到了对方的踪迹。 人家也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说不定连兵力都已经摸清了。 但凡是行军打仗，谁会允许自己的屁股后面跟着一群虎视眈眈的敌人？ 听了张风起的解释，王占江也意识到自己的办法相当不靠谱。 他本想说‘那就开打’，可一看朱高熙的表情，又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算了！这次我是没法再替朱允炆擦屁股了！汉中咱们不去了！向东，朝太原进发！但愿能遇上我三伯，让他来驰援汉中吧！” 反复权衡了一番之后，朱高熙还是决定放弃了原定计划。 手上这支人马是他千辛万苦积攒下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不愿意打没了。 两败俱伤的买卖，他如今可不敢再干了。 那不是白白让朱允炆捡便宜嘛！ 他一声令下，没人敢不听。 张风起立刻带领所部人马，向东转移，避开了前方的军队。 与此同时，在密林深处，几个人影在发现张风起所部开始移动之后，也开始慢慢后退。 一个多时辰之后，密林深处的一座大帐中，几个哨探纷纷退了出去。 “老张，看来那帮人是知难而退了！” 一个面容枯瘦的中年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帐中的次位上，手捻须髯微微一笑，拿起面前的羊腿撕了起来。 正是蓝玉党羽中相当重要的人物——东莞伯何荣！ 而坐在他对面的黑脸将军，则是蓝玉手下仅次于俞通渊、曹震的骁将——鹤庆侯张翼！ 实际上，张风起的情报有误。 两人的手下加起来，可不止两万余，而是整整三万！ 而且，不仅炮兵、骑兵一应俱全，还有战车部队。 实际上，历朝历代，战车这个兵种都未曾被淘汰。 只不过因为其造价成本太高，而且对战场要求过于苛刻，所以才不曾广泛出现。 到了明初，因为火器的发展，战车部队也有了大幅度的更新。 最大的区别就是攻击方式从战国时期的执戟士兵变成了固定在车厢里的火炮。 简单地说，就是坦克或者装甲车的雏形。 只是更加笨拙简陋而已。 即便如此，在攻城之时，战车的效用也比靠云梯冲车等落后武器强悍百倍。 也幸亏是朱高熙选择了避其锋芒。 否则真要狭路相逢，能不能拿下鹤庆侯一方不好说，他自己的那点家底肯定要拼光了！ 第113章 重新布局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朱高熙在转道向东的同时，又给后面的杨见长下达了一条命令。 让其通知还在上庸城中的胡乾，不必急于追赶大部队，尽量加派探马，寻找蓝玉叛军的动向。 又经过了两天的跋涉，朱高熙终于进入了陕西地界。 同时，胡乾的情报也跟着到了。 虽然没有找到蓝玉，但是在汉口西北和重庆府东南，都发现了叛军的踪迹。 军力分别为两万和四万，分别由景川侯曹震和定远侯王弼率领。 说起王弼，那绝对是蓝玉手下最强之人。 当年蓝玉追剿北元余孽，灭其于捕鱼儿海，王弼作为他的副将居功至伟。 就连洪武帝对王弼都是赞赏有加。 收到情报后，朱高熙立即取出大明舆图，仔细规划分析之后，不禁大吃一惊！ 在他离开建昌之时，蓝玉手下兵马大概有十五万。 若是加上后来归降的各路番兵，应该在二十万上下。 除掉已经暴露行踪的四路人马，蓝玉手中最少还有十万大军不知去向。 而通往兰州卫的途径只有那么几条。 最东边应该就是王弼的人马，中间三路都有人，那么蓝玉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便是重庆府以西，当年刘邦出蜀的茶马古道！ 那地方是天然险地，易守难攻，明军在那里根本就没有预留多少军力。 就算朱高熙提前赶到甘州，并且守住那里，蓝玉依然可以通过茶马古道，从兰州正南返回。 但时候，朱高熙将会腹背受敌！ “殿下，按照这个形势，我们不能再去甘州了！” 张风起也看出了端倪。 抵达陕西境内之后，前中后三军便汇合到了一处修整。 这也是朱高熙的意思。 因为接下来何去何从，事关生死，他就算再聪明，也需要跟张风起、杨见长等人商议一番，听听他们的意见。 “不去甘州，我们还能去哪？现在各路大军都被太孙调到了上庸附近，机动部队只有我们一支，就算个个插上翅膀，也堵不住这么多的窟窿！” 杨见长一筹莫展。 离开上庸的时候，他可没想到形势居然会如此糟糕。 别说是他们这一小股人马了，即便是整个朝廷，好像都被蓝玉玩弄于股掌之中。 直到此刻，朱高熙才算是彻底搞清楚了蓝玉的全盘计划。 可让人绝望的是，他居然是唯一一个。 朱允炆等人，还在上庸做着与叛军决战的美梦呢！ “不走了！咱们就在这等着我三伯、十四叔和王弼！能吃掉一路是一路！同时，立刻向朝廷上奏！” 朱高熙当机立断。 眼下，想要全面阻止蓝玉已经不可能了。 只有尽量削减其羽翼。 甭管是哪一路人马，能剿灭尽量剿灭，也好为以后做好准备，未雨绸缪。 最重要的是，将情况告知洪武帝之后，他必须有一个固定的驻地等待圣旨。 毕竟这场战争，对弈的两人是蓝玉和朱元璋。 朱高熙哪怕再活跃，也只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他不可能越俎代庖，左右棋局发展。 张风起和杨见长自然没有异议，当即以他们现在所停驻的陕西承宣布政司下属金州府为中心，向各方传递情报。 金州，就是现代的陕西省安康市。 北边便是湖北十堰。 同样，也是连接西南西北的交通要道。 王弼那一路人马，是肯定要经过此地的。 而晋王从太原出发，肃王从甘州出发，两人赶奔上庸集结，一样也是要途径此地。 作为陕西咽喉，金州的地位与甘州承铉布政司下辖的汉中不分伯仲。 因此，驻守在此地的明军足有两卫一万余人。 一位为金州卫所，一为高台卫，治下均5600人。 实际上，由于明初藩王林立，各承宣布政司都是形同虚设。 虽然金州、高台都属于陕西境内，但却归肃王麾下陕西行都司管辖。 也就是说，这两地都不属于朱高熙这个陕西都指挥使的名下。 他的地盘，其实更多的在今甘肃境内。 因此，朱高熙为了避嫌，并未与任何地方军发生接触，而是在金州城外三十里扎营。 抵达金州后的第三天，胡乾的人马终于赶了上来。 张妙音和马德海也在其中。 经过一个星期的休养，两人虽然还都未曾痊愈，但好歹可以下地行走了。 如此情况，也终于给满心愁苦的朱高熙带来了些许欣喜。 而坐镇中枢京师的洪武帝，却比他的孙子更加焦躁不安。 收到朱高熙的奏折，他第一时间就召集了尚在京师的几名锦衣卫千户。 经过两天的追查，终于确认了朱高熙的推测。 蓝玉本人，果然率领着十万大军，沿着茶马古道向北飞速前进。 而本该出现在其必经之路上的肃王朱英，却已经抵达金州城北百里之处。 不设防的情况下，蓝玉大军可谓长驱直入，用不了多久，便能回归山林！ 全盘计划都被朱允炆的一意孤行打乱，朱元璋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将总兵之位交与自己最为宠溺的孙子，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若是没有朱允炆的种种操作，眼下蓝玉应该在被押往京师的路上了！ 情况危急，不得已之下，洪武帝再次召开了紧急御前会议。 经过反复商讨，最终他听取了李善长的建议，命令朱允炆立刻率领大军追击攻打汉中的两路叛军。 肃王则紧急返回甘州，以防蓝玉回到兰州之后，向内地发起进攻。 而晋王朱棡马上与皇孙朱高熙汇合，共同抵御王弼的四万人马。 圣旨传下，晋王朱棡已经率领所部三万人马抵达了金州。 而朱高熙那边，期盼已久的张辅，也带着五百匹军马抵达。 毕竟是小辈，虽然三伯和老爹的关系并不和睦，可朱高熙还是主动上门求见。 算是摆出了一个比较高的姿态。 晋王的地盘在山西，他与肃王一样，都归右军都督府管辖。 而右军都督府的领头人，就是秦王朱樉。 眼下，朱高熙也在人家的麾下。 第114章 玄机重重 可以说朱高熙如今的官职几乎与晋王平起平坐。 但他可不会像朱允炆那般摆谱。 到什么时候，长幼尊卑不能乱，哪怕是当了皇帝。 叔侄二人隔城相望不到半天，朱高熙便主动穿过金州，带着手下众人登门拜访。 说起来，晋王朱棡的性格与秦王朱樉相差无几，都是脾气火爆、骄狂粗暴。 但有一点，二人大不相同。 晋王表面上蛮横暴虐，可内里却暗藏沟壑，且与众兄弟的关系也不似秦王那般生疏。 如果说秦王谋事全赖王妃，那么晋王无论军政靠的都是自己，且能力不在燕王朱棣之下。 不过，因多次鞭挞下属，声名狼藉，洪武帝早有废其王爵之心，都在太子朱标的斡旋下不了了之。 所以，太子朱标在世时，他一向以大哥马首是瞻。 而且他还多次提醒过太子朱标，要严防老四。 满朝文武皆知，晋王与燕王素来不合，甚至称得上势同水火。 这一点，朱高熙自然清楚。 可他还是来了。 目的很简单，大敌当前，即便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他也不能跟自家人内讧。 金州城北三十里，便是晋王的营地。 为了表示敬意，朱高熙连亲卫都没带，身后只跟着张风起、杨见长和胡乾三大卫指挥使。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刚到辕门，两边军兵便将四人拦住。 “燕王次子朱高熙，求见晋王！” 朱高熙不卑不亢掏出随身金牌，在没搞清楚晋王态度之前，他不想表现得过于卑微。 大明向来是嫡长子继承制。 如今，他的爵位功名全都是靠自己出生入死打出来的。 底气自然也比其他王孙贵族硬得多。 “殿下稍后，容小的前去禀告晋王！” 出乎意料，一听朱高熙的名字，这把门的兵卒相当客气。 说完便急匆匆朝中军大帐飞奔而去。 不多时，便赶了回来。 “王爷有请！殿下随我来！” 伸手让出一条路，兵卒相当恭敬。 朱高熙有些云里雾里。 按照他对自己这个三伯的了解，对方可不像是这么有礼貌的人。 突然如此，不会是有什么诡计吧？ 身后的张风起、杨见长三人也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暗暗握紧了怀中的手铳。 跟着兵卒的脚步，四人很快来到一座宽大的军帐门前。 鎏金的门棂格外刺眼。 彰显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王爷，皇孙殿下到了！” “快让高熙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兵卒立刻撩开了大帐门帘。 朱高熙看了看身后，随即抬腿迈入帐中。 夏日炎炎，大帐之中却是清凉惬意。 十几只冰桶摆放在大帐周围，正冒着袅袅凉气。 首座上，一人眉目修耸，须髯飘白，顾盼生威，正是晋王朱棡。 两旁边，还坐着几人。 朱高熙虽然不认识，但从年龄和穿着的官服，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中年武将，身上穿着卫指挥使的官服。 应该是晋王的准亲家，太原右卫指挥使陈寔。 而在晋王的左手边，还坐着一位白发老者。 此人身着侯服。 朱高熙只扫了一眼便猜出是晋王的老丈人，晋王府左相，永平侯谢成。 帐中还有一个和朱高熙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二人四目相对，很快便错开。 如果问这些年在紫禁城中，除了太孙朱允炆以外，朱高熙最大的仇家是谁？ 就是眼前这位。 晋王嫡长子——朱济熺！ 这家伙称得上是朱允炆的铁杆拥趸。 再加上晋王与燕王的嫌隙，朱高熙从前可没少受他的欺辱。 没想到，他居然也离京了！ “快，给高熙看坐！” 晋王大马金刀地坐在首位上，一声吩咐，两旁立刻有人给朱高熙搬来了椅子。 “高熙，在上庸干得不错！没给咱们皇室子孙丢脸！” “啊？” 朱高熙没想到自己这位三伯上来就是一通夸赞，心中愈发忐忑，只好佯装迷茫。 “就别跟我装了！真当你三伯手下都是聋子瞎子吗？放心，你将功劳让与太孙的事情，本王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三伯，你可千万别跟侄子开玩笑了！上庸之战，全赖太孙指挥有方，高熙也只不过是略尽绵薄而已！” 听晋王这么一说，朱高熙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反驳。 看情形，对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他也绝对不能承认。 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算了！既然你信不过本王，那咱们就不提那个了！还是说说眼前吧！” 晋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可他越是这副做派，朱高熙的心里就越没底。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对方如此和善，绝对不是出于骨肉亲情。 “三伯，侄子来此，就是要聆听您的教诲！王弼大军足有四万余人，依您看来，我们该如何对敌？” “王弼？” 听到朱高熙提起这个名字，晋王顿时不屑地撇了撇嘴。 仿佛根本就没把王弼放在眼里。 “哎！本王也不瞒你，其实老王昨日就已经派人跟我谈过了！明日一早，他就会率众向本王投降，以求圣上宽大！” 嘶…… 闻听此言，朱高熙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晋王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难道说其中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哼！瞧把你吓的！那王弼本就是我父王的部下，就算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与我晋军交战！” 一旁的朱济熺突然开口。 可能是因为嫉妒朱高熙近日的风头，言语之中不免夹杂讥讽。 “放肆！谁让你说话了？” 晋王显然对自己儿子的态度很不满意，立刻呵斥了一声。 “高熙啊！你别听他胡咧咧，王弼确实在本王手下干过，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实际上，他谋反也是被逼无奈！老蓝那家伙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要是王弼不听话，早就人头落地了！” 晋王的语气依旧温和。 可所说之语听在朱高熙耳中，却句句如同炸雷！ 此时此刻，他才想起，各地藩王与开国功勋之间，可是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表面上平静如水，可暗地之中，却是玄机重重！ 第115章 机遇 晋王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朱高熙的心头。 看看身后的几个心腹，再想想各路藩王所掌控的能量。 几日来多场胜仗积攒出来的自傲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靠着穿越者先知先觉的能力，逐渐掌控住天下局势。 然而今日，当晋王主动替他掀开大明王朝隐于暗中的幕布，朱高熙才发现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是何其渺小。 甚至拼死换来的成绩，在这些参与过立国之战的人心中，却是微不足道。 晋王只是露一露脸，就让远强于怀远侯曹兴的王弼主动投降。 即便是朱高熙一直引为劲敌的太孙朱允炆，都不具备这个实力。 前方只剩下四万等待收编的降兵。 看似岌岌可危的金州实则固若金汤。 千里迢迢赶来驰援，在各方勋贵眼中，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笑话。 难道说，我真的就只有这点能力吗？ 心中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就在晋王的大帐之中，朱高熙罕见地陷入了迷茫。 “咳咳！” 晋王也没想到自己无意识的几句话，居然让这个侄子失神。 要是换做其他时候，他肯定会因此赶到高兴。 老四的儿子不堪大用，对于身为竞争对手的晋王来说，绝对算得上可以庆贺的事情。 可现在不行。 因为他还有事相求。 一声轻咳，也将朱高熙从迷惘中唤醒。 抬头看向首座上的晋王，他突然意识到，这位三伯完全没有必要将王弼欲降之事透露给自己。 难道说他还有别的企图？ “高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伯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想跟你做一笔生意！” 果不其然。 没等朱高熙发问，晋王便率先开口。 下意识的，朱高熙的脑海中便出现了‘洪武火枪’四个大字！ “是这样啊！王弼这四万人马，朝廷是肯定要收编的！可太原这边其实也是缺兵少将，三伯的意思，是想从中抽调一部分补充到我陕西都司麾下……” 说到这里，晋王故意顿了顿。 一双虎目再次盯住了朱高熙。 “三伯的意思是要高熙视而不见？” 虽然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可朱高熙还是决定装傻。 他也想明白了，对付这些老狐狸，还是有所保留的好。 否则指不定哪天，就得被他们给卖了！ “跟我装傻是不是？仅仅为了这个，我用得着跟你打招呼吗？” 晋王用手指了指朱高熙，笑容玩味。 眼中更是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丝毫不像外界描述的那般残暴鲁莽。 “三伯，您到底有什么吩咐，侄子照办就是！” “这可是你说的啊！” 仿佛怕朱高熙反悔似的，晋王竟然主动从作为上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这事要想不让朝廷知道，就得真打一仗，否则哪来的战损？不过，作为长辈，有了好处本王怎能独吞？分你一份如何？” “三伯，无功不受禄！您还是先说说条件吧！” 对方终于切入了正题，朱高熙强忍住心中的兴奋，语气依旧平淡。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高熙，你小子行！” 晋王没提条件，反而先夸了朱高熙一句。 这让一旁的朱济熺颇为嫉妒。 只是碍于自己老爹在场，只好暗气暗憋，在心里给朱高熙狠狠记上了一笔。 “不绕弯子，一套洪武火枪设计图，换一卫人马，怎么样？” “这……” 但凡是交易，必有讨价还价。 虽说晋王这出价已经不低了，可朱高熙还是没有立刻回复。 “不用犹豫！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价码！高熙，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眼下储君空悬，凡皇室子孙皆有机会！你如此拼命，别跟我说只是因为那颗忠心！” 瞥了一眼朱高熙身后的三位心腹，晋王边说边点了点头。 他也是能独当一面的猛将，稍加打量就已看出张风起的非凡之处。 至于杨见长、胡乾二人，也都是超出平均水准的好手。 朱高熙白手起家，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就积攒下如此班底，已是相当难得了。 “高熙，说到底你也就是燕王次子，无论是王爵还是其他什么，最终都得落到你大哥头上！这辈子要想一展抱负，你只能靠自己！” “三伯……” 朱高熙没想到晋王居然直接捅破了窗户纸，这种话其实谁都清楚，可当着面说出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今日，我只当你是侄子，没当你是老四的儿子！你我之间的交易，不涉及第三人！明白吗？” 突然收起了慵懒的神态，晋王表情严肃郑重地拍了拍朱高熙的肩头。 朱高熙听得出来，对方每个字都是发自肺腑，没有半句虚情假意。 然而，这却是阳谋！ 晋王直接说破他未来将要面对的情况，交易还在其次，主要还是想在燕王府中埋下一颗炸雷。 让朱高熙与自己的大哥朱高炽暗生嫌隙。 从而削弱燕王朱棣的实力。 如果朱高熙真的跟老爹离心离德，这对于燕王而言，绝对是巨大的损失。 可阳谋之所以难解，就在于它让你明知是计，却还要心甘情愿地入套。 此刻，朱高熙终于明白，从打自己踏入大帐的那刻起，就已经落入了晋王的阳谋之中。 王弼欲降一事，让他意识到自己与功勋权贵之间的差距。 而交易却又给了他一个可以马上增强的机会！ 可只要他同意，就是暗中与晋王有所勾连。 事情一旦让燕王知道，不管他是否真的怀有二心，父子之间的信任都会出现缺口！ “他娘的，这次是真的栽了！” 心中暗骂了一声。 同时，朱高熙的大脑也在飞速转动，权衡着是否要放弃这次难得的补强机会！ 大明立国二十多年，该打的仗基本都打完了。 蓝玉谋反，是未来十年内唯一能够捞到功勋的机会！ 如果不尽快增强自身的实力，朱高熙在这场大战中很快就会变成边缘人物！ 机会近在眼前，错过了，就等于将掌控命运的权利拱手交给了别人。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爹！ “三伯，我同意！” 第116章 兵强马壮 一旦做出了决定，就绝对不会后悔。 这是朱高熙的性格。 因此，在离开晋王大营半个时辰之后，一整套洪武火枪设计图就出现在了后者的面前。 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晋王自然是高兴。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 朱高熙那边虽然也得了好处，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实际上，将这东西交给老爹的潜在对手，他一点都不心疼。 只要时机成熟，他马上就能造出威力更强的武器。 如何化解与老爹可能产生的嫌隙，才是重中之重！ 回到自己的营帐，他立刻就将今日之事详详细细写了下来。 可看着摆在面前的书信，他却久久没有发出去。 老爹是什么秉性，朱高熙再了解不过了。 简直就是跟皇爷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多疑、无情…… 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可能完全信任。 虽然书信的内容字字属实，朱高熙还是不敢确保老爹会相信自己。 正在纠结之际，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音。 帐帘掀开，张妙音走了进来。 “自打回来你就忧心忡忡的，还没想到解决办法吗？” 虽然没在现场，可张妙音却知道全部经过。 不用猜。 肯定是张风起等人说的。 面对她的询问，朱高熙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我这三伯，可不像外界传闻一般简单啊！可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这是给你父王写的？” 拿起桌上的书信，张妙音仔细的看了起来。 “没用，以我爹的性子，只要我有了独属于自己的人马，他是不可能不怀疑的！更别说是数万部队了！” 朱高熙愈发无奈。 僵局难破。 只要老爹得知此事，他很可能再也得不到燕王府的支持。 甚至连已经在路上的张辅都有可能被召回去。 “你为什么不问问那个大和尚呢？他不是你爹的第一谋士吗？” “姚广孝？！对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 激动之下，朱高熙竟然直接握住了张妙音的双手！ 后者毫无准备，顿时羞得俏脸通红。 可挣扎了一下却又放弃了。 任由朱高熙的拇指摩擦自己的柔荑。 大帐中，气氛逐渐旖旎。 就在朱高熙情不自禁的想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帐外却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 “殿下，张辅将军到了！还带了五百多匹战马！” 张风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兴奋。 却吓得帐中二人一阵惊慌。 张妙音连忙抽回了双手，许是为了缓解心中的躁动，她瞬间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大哥，人到哪了？” 朱高熙紧走几步，直接来到了帐外，挡住了张风起。 “老杨正帮着弄马，就在骑兵营地！” “快带我去！” 说完朱高熙就快步冲了出去。 张风起虽然有些纳闷，但也没太在意。 直到他们两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张妙音才小心翼翼的从帐中溜了出来。 …… 张辅的到来让朱高熙如虎添翼。 将其安顿好了之后，他立刻回到营帐中给姚广孝写了封信。 内容与给自己老爹的那封几乎一致，只是在末尾提到了他的担忧，并寻求大和尚的帮助。 事情有了转机，与张妙音的关系也愈发亲密，终于令朱高熙逐渐走出了低落。 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再次容光焕发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而晋王的人马，也来到了金州城南。 与突然出现的王弼大军遥遥相望。 “张辅，骑兵卫就交给你了！今天虽说是作假，但也是一个不错的练兵机会！” “殿下，您就放心吧！” 昨夜相见，二人就商量好了。 要借着今日演戏的机会，锻炼一下骑兵卫。 眼看着王弼大军已经在金州城下摆开了阵势，晋王那边也由世子朱济熺率领，展开了队形，张辅跃马提枪，带着已经属于他的骑兵卫，向敌方的左翼奔袭而去！ …… 毫无意外。 历经一个多时辰，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大战’以王弼军溃败而告终。 战后，本应剑拔弩张的参战各方却言笑晏晏，齐聚晋王的中军大帐。 “老王，接下来就要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就算豁出性命，本王也会力保你性命无忧！” 晋王端起酒杯，说完一饮而尽。 这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战后，王弼会被装进囚车，押会京师问罪。 但晋王会向洪武帝陈情，力求保住前者的性命。 “王爷，事到如今，我不求能活着！只要一家老小不被株连，就算皇恩浩荡了！” 相比于晋王等人的欣喜，王弼则是一脸愁容。 他很清楚自己难逃一死。 之所以请降，就是为了家人。 “哎！要我说老蓝也是，功名利禄都齐了，前车之鉴也不少，还攥着军权干什么？学学信国公汤和，安享晚年不好吗？非跟上面叫什么劲啊！” 晋王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话锋一转，换成了蓝玉。 “其实大将军也是让那群人给忽悠了！一千多个义子，都想着升官发财！看着咱们这帮老人封妻荫子，他们能不眼红吗？” 王弼叹了口气，心中好像有说不完的牢骚。 朱高熙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推杯换盏，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根据约定，王弼这四万人马被分成了三份。 一半上交朝廷。 另外一半，晋王收编四分之三，留下5600人归朱高熙所有。 这可是成建制的整卫人马。 如今，朱高熙麾下已经从最初三千余洞庭水寨士卒，发展到了两万八千人！ 为了避免发生动乱，就在与晋王二人把酒言欢的同时，家里面已经由张风起主持，将所有人马打乱整编，重新编制成了五个卫所。 由张风起、胡乾、杨见长、张辅，各领一卫。 剩下5600人，则归朱高熙直属。 马德海、牛奔任亲卫骑兵千户，张妙音统领亲卫炮营，三个步兵千户所全归朱高熙亲自管辖。 可以说，自此之后，他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实力。 “高熙，今天这顿就算是散伙饭了！老十四那边已经开打，估计很快也能解决！按照老王的说法，老蓝也该到兰州了！那里现在可是你的地盘，三伯得回太原，实在帮不上忙了！” 见朱高熙若有所思，晋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绕有深意的说了一嘴！ 第117章 日夜兼程 以朱高熙的头脑，瞬间就从晋王的话中抽丝剥茧，发现了许多耐人寻味的信息。 晋王与蓝玉之间，一直存在密切的联系。 否则就算有王弼的供述，前者也不可能知道蓝玉的确切位置。 甚至打从一开始，晋王就知道蓝玉要谋反。 而王弼这一路人马之所以被派来金州，都有可能是他们二人交易的结果。 晋王放蓝玉返回兰州卫，蓝玉则将这四万人马送入晋王的帐下。 从始至终，其他人包括洪武帝在内，都被他们蒙在鼓里。 念及此处，朱高熙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难道说晋王也有谋反之意？ 看着对面依旧笑盈盈的三伯，他愈发感觉到了对方的可怕心机。 眼下，即使猜到了晋王的意图，可朱高熙却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能将此事透露给皇爷爷朱元璋。 更何况没有证据，诬告当朝藩王那可是死罪！ “多谢三伯关心，情谊高熙记下了！来日必定奉还！” 留下一句双关之语，朱高熙随即起身离开了大帐。 图穷匕见，再聊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赶奔兰州。 争取在蓝玉达到之前，先下手为强，站稳脚跟！ 见朱高熙起身离席，晋王并未阻拦。 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父王，就这么放他离开，太孙那边我不好交代啊！” 朱济熺一脸焦急，显然不想错过这个除掉朱高熙的好机会。 “你脖子上顶的是猪脑子吗？他要真在本王的大帐出事，朝廷和燕王那边能善罢甘休？太孙、太孙，朱允炆是你爹吗？” 拿起桌上的酒杯直接泼了朱济熺一脸，晋王紧接着破口大骂。 弄得一旁的王弼相当尴尬。 “他奶奶的，你要是能有朱高熙一半的本事，老子就烧高香了！” 恨铁不成钢的又骂了一句，晋王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甚至都没看王弼一眼。 与之前朱高熙在时简直判若两人。 …… 匆匆回到自己的大营，朱高熙立即将众将全都召集到了大帐之中。 “大和尚那边有回信了吗？” 趁着等人的空隙，他先是偷偷向张妙音问了一句。 “下午就到了！他说让你放心，此事包在他的身上！” 张妙音边说边取出一封书信。 朱高熙连看也没看，就扔进了面前的火盆之中。 眼下，他最信任的便是张妙音。 因此根本不用在确认信的内容。 火苗骤起，很快又回归平静，恰好张风起等人也在这个时候依次进入了大帐。 “殿下，如此紧急，是又要打仗了吗？” 屁股刚坐到椅子上，胡乾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说起来，张风起、杨见长等人都升了官，就连刚来的张辅也得到了一个骑兵卫指挥使的职位。 唯独胡乾还在原地踏步。 他怎能不急？ 实际上，要不是被调到了朱高熙的麾下，以上庸防御战中的功劳，胡乾完全有机会再进一步。 但为了更好的前途，他还是放弃了眼前的利益。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投名状了。 “仗肯定是有，但不是现在！老胡，我知道你着急，放心吧，往后有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帐下大将求战心切，这肯定是好事。 朱高熙自然不会打消众人的积极性！ “刚从晋王那边回来，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蓝玉已经快到兰州卫了！现在，那可是咱们的地盘！” “誓死守卫兰州！” 胡乾第一个站了起来，眼神炽热。 他这一喊不要紧，把其他人的热血也调动了起来。 就连一向沉稳的张风起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好！那咱们就连夜启程，反正金州这边已经没什么麻烦了！” 朱高熙要的就是这个状态！ 因为连番战斗，他们已经落后于蓝玉，如果没有饱满的斗志，是绝对不可能超过对方的！ 兰州的重要程度，可不仅仅是蓝玉的老巢那么简单。 那还是皇庄所在。 是朱高熙手中军马的主要来源！ 精心修建的马场，决不能落在敌人手中，这是朱高熙要拿下兰州最关键的原因！ 一声令下，全军开拔！ 漆黑的夜色之中，军营内却是灯火通明，人喊马嘶。 仅仅半个时辰，便收拾妥当。 张辅作为先锋，第一个跨上战马，带着麾下的骑兵卫朝兰州方向绝尘而去！ 看着朱高熙营地中的一条条火龙，站在箭楼之上观望的晋王忍不住瞟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这小子还真有点本王当年的风采，不过，就算连夜开拔，估计也追不上蓝玉了！” “爹，要不咱们给他设置点障碍？” 朱济熺一直都看朱高熙不顺眼，再加上朱允炆之前的吩咐，他忍不住再次建议道。 “没那个必要！说到底都是朱家人，他去跟蓝玉拼命，本王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有，你给我记住，从今天开始，把心从朱允炆那里给我拉回来！” 瞪了朱济熺一眼，晋王随即下了箭楼。 …… 金州距离兰州一千五百余里，其间山岭连绵，崎岖坎坷。 哪怕是不吃不睡，全速行军之下，最少也要五天的时间。 这时候，就凸显出战前动员的重要性了。 在全军开拔之前，朱高熙特意将手下将士全部集中到了一起。 痛陈蓝玉之罪状，并且颁布了一条将令！ 凡在四日之内抵达兰州城下者，赏银三十两！ 要知道，明初士兵一年的饷银全加起来才不到六两，朱高熙给出的封赏，顶得上普通士兵五年的俸禄！ 如果所有人都能在他规定的时限内抵达，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近百万两雪花白银，饶是朱高熙掌握着一条日进斗金的商路，仍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为了抢先一步拿下兰州，他还是咬牙干了！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银子的激励下，两万余人仿佛都被打了鸡血，日夜不停穿梭于西北的崇山峻岭之中。 尤其是张辅率领的骑兵卫，更是马不停蹄，居然在两日之后，生生赶到了秦州城下，距离兰州仅有五百余里！ 第118章 运筹帷幄 秦州，古时又称天水，乃是陕西都司下辖卫所之一。 说起来，由于九大赛王的存在，洪武末年，明朝的军制相比比较混乱。 就西北一地而言，便分为两大都司。 且名目相近。 分别为陕西都司以及陕西行都司。 陕西行都司，治下包含今甘肃西部以及宁夏、青海两省大部分地区。 治所设为甘州。 然而因为肃王的存在，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一直都是虚职，没有实权。 陕西都司，辖区囊括现代陕西省全境以及甘肃省东部。 都司治所设为西安府。 说白了，这里就是秦王朱樉的地盘。 再加上凉国公蓝玉统领的兰州、庄浪等七卫，在这片区域，居然有三股势力犬牙交错，相互制衡。 眼下，因为蓝玉谋反，朱高熙暂代陕西都司都指挥使一职，接收了他的全部地盘。 正好被夹在肃王与秦王之间。 形势相当复杂！ 即便将蓝玉叛军彻底覆灭，未来朱高熙想要在此地站稳脚跟，依然要面对两大藩王的钳制。 因此，早在自己晋升之时，他就将几个重要卫所交给了手下众将，以求名正言顺。 张风起负责庄浪卫。 杨见长负责永昌卫。 张辅就职兰州卫。 最后调任的胡乾，则成为了秦州卫指挥使。 然而，当张辅率领所部人马赶到秦州城下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 本应是无主之地的秦州城头，竟然已经插上了秦王旗帜！ 迫于无奈，他只好上前交涉，得到的回复却是一支利箭警告！ 秦王手下将校以谨防叛军为由，直接将张辅拒之门外。 哪怕张辅出示兰州卫指挥使印信，依然无效。 直到一天之后，朱高熙率领大军抵达，出示了皇孙金牌之后，城内守军这才放行，让他们穿城而过。 只是最终也没有交出秦州卫的控制权。 大敌当前，朱高熙不想和自己的二伯闹翻，只好暂时放弃了秦州卫。 可这一耽搁，本应该抵达兰州的张辅却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被蓝玉的先锋部队，抢先一步！ 导致朱高熙手下近三万大军，在广袤的河西走廊竟无容身之地！ 要不是时任洮州卫指挥使发现小股叛军，担心卫所有失，找到朱高熙求援，他这个堂堂陕西都司都指挥使就要露宿荒野了！ 洮州卫，西南便是兰州。 东侧毗邻秦州。 周围群山环抱，被岷山山脉和华山包在中间，虽说易守难攻，可资源也是极度匮乏。 进驻此地，朱高熙实在是万不得已。 而且，本地驻军早就名存实亡，只有区区四百名老弱残兵。 其余均被蓝玉带到了西南。 可以说，这是朱高熙自从参战以来，遇到的最为困顿的局面。 因此，刚刚安顿好手下将士，他立刻就给皇爷爷上了一封奏折，痛陈二伯的无赖行径。 同时撒出斥候，探查蓝玉叛军的动向。 只不过，偏居一隅的他并不知道，当前所处的形势，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就在朱高熙于洮州城内整军备战之际，各处战场上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战报像雪花一样纷纷飞向京师，让龙椅上的洪武帝喜怒交加！ “看看，他们干的好事！老二、老三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就连高熙那孩子都被他们算计了！” 一把将桌上的奏折扔到李善长的手上，朱元璋气的须发飘摆，连连咳嗽。 “陛下千万保重龙体，秦王、晋王也都是为了朝廷，或许是担心皇孙年少，难当大任吧！” 李善长瞥了一眼奏折，赶紧将朱元璋扶到了龙椅上。 眼下情形，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一般，根本就不用看奏折的内容。 秦王和晋王，虽然对待朱高熙的态度不同，但说到底都是为了抢夺地盘。 “你不用替他们狡辩！老大没了，他们俩都觉得自己有机会了！同样就藩西北，肃王怎么就没趁机争权夺利？” 缓了口气，朱元璋终于有了些许精神，又指了指另外一份奏折。 这是太孙朱允炆派人送回来的捷报。 奏请如何处置景川侯曹震和鹤庆侯张翼！ 这两人便是攻打汉中卫的主力。 在肃王和太孙朱允炆的合力进攻之下，最终寡不敌众，被围困投降。 此战，肃王朱英身先士卒，率领所部打破敌军前锋，生擒鹤庆侯张翼。 而朱允炆也派李景隆在正面，以伤亡一万余人的代价，拿下了景川侯曹震。 实际上，要不是肃王及时赶到，汉中早就被张翼攻破。 根本轮不到后来的朱允炆摘果子。 这一股叛军将长驱直入，与蓝玉的大部队汇合。 当然，在奏折中，朱允炆是肯定不会把这些内容写进去的。 经过方孝孺的加工渲染，一直待在后方的他摇身一变，成了此战的最大功臣。 而居功至伟的肃王却成了可有可无的人物。 对此，洪武帝心知肚明。 他手下的锦衣卫可不是吃干饭的。 别说是这么大的阵仗的，就连朱高熙与晋王暗帝交易，朱元璋的了然于胸。 只是如今叛乱未平，他便选择睁一眼闭一眼。 “圣上，眼下叛军主力已经抵达兰州卫，应命太孙及肃王火速回援，晋王鞭长莫及，秦王兵力分散，忙于守御各卫所，单靠皇孙孤军深入，恐难有作为啊！” 李善长也清楚，皇族争斗不是他能参与的。 如何处置秦王、晋王，那是朱元璋自己的事情。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将驻点放在平叛上。 “蓝玉，他当真以为逃到西北，朕就没有办法了吗！” 眼中寒光闪烁，朱元璋再一次散发出开国皇帝应有的杀伐狠厉。 整个文华殿的的温度，仿佛都随着他那嗜血的神色骤降。 “传旨，令皇孙朱高熙移防秦州卫！秦王收缩兵力，保证西安府的安全！晋王率所部人马，进驻宁夏卫，肃王及太孙携大军追击，步步蚕食！” 一边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大明舆图，朱元璋一边运筹帷幄，给各路人马下达了指令。 李善长的眼睛从舆图上扫过，不由得心中一惊。 洪武帝还是那个洪武帝！ 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这几手布置，直接将蓝玉画地为牢，困死在了兰州不得寸进。 若想脱困，唯有向西进入西番、罕东之地，成为无根漂萍！ 第119章 抢地盘！ 西北。 兰州。 夏季的炎炎烈日，仿佛被远方天际的雪山冰封，只剩下没有温度的余光。 呼啸的北风卷起黄沙，让这座西北重镇只剩下若隐若现的轮廓。 蓝玉坐在久违的府衙之中，脸上多了些风霜。 鬓角的丝丝白发，显露出他近日来承受的巨大压力！ 从建昌出发，他分兵五路。 原本以为，至少也会有三路成功突破封锁。 最终却只有他自己回到了兰州。 人马折损近半，换做是谁都要心疼。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坏消息却不仅仅是这些。 在前锋抢下兰州城后，舳舻侯朱寿随即向蓝玉汇报，建于城中的西北皇庄竟化为平地！ 存于皇庄中的茶盐精铁、粮食瓷器、绫罗绸缎，包括马场中的四千多匹良马，全都不翼而飞！ 这可是蓝玉打算翻盘的一个重要筹码。 经过半年多的经营，西北皇庄的总价值已经超过了二百万两银子。 因为反叛，朝廷早就断绝了粮饷供给。 即便从西南搜刮了大量金银财宝，可支撑到现在，也已经所剩无几。 没钱没粮，谁都不会卖命。 眼看着府库一天天减少，凉国公的心中终于产生了一丝悔意！ “起兵还是太仓促了！” 抬头看了一眼昏黄的天空，蓝玉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一旁的俞通渊说道。 看着仿佛一夜之间便苍老了十几岁的蓝玉，俞通渊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并未出声。 往日喧闹的府衙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可能是感觉到风寒刺骨，蓝玉正欲回身，正看到舳舻侯朱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公爷，查清楚了！搬走皇庄的是……是沈万三的队伍！” “沈万三？” 听到这个名字，蓝玉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 说起来，他和沈万三还真有些交集。 在起兵之时，甚至还想过要借助对方的财力。 只是还没等蓝玉联系上沈万三，这家伙就逃离了京师，没有了踪迹。 此刻突然冒出来，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蓝玉的心头。 “他如今人在何处？” “回禀侯爷，属下只是探听到了皇庄的下落，至于沈万三本人尚且不明行踪！” 朱寿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连日来屡遭不顺，让蓝玉的脾气变得愈发暴躁。 舳舻侯也算是老奸巨猾的人物，绝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仅凭一支队伍，就能把整座皇庄搬走？难道是皇帝老儿下发了手谕？” 蓝玉本顿时瞪大了眼睛。 言语之中满含杀气。 “听守城的军兵说，来人好像是拿了户部右侍郎欧阳伦的手令！” 啪！ 闻听此言，蓝玉直接将手中的杯子摔了个粉碎：“这兰州城，什么时候轮到他欧阳伦说话了？” 自己苦心经营了几年的大本营，居然如此松懈，这是蓝玉绝对无法忍受的。 如果是洪武帝的手谕，那还属于同级别对手之间的交锋。 可让欧阳伦钻了空子，却让堂堂凉国公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搬走皇庄的人并非欧阳伦。 手令的确出自驸马。 但始作俑者却是远在燕京的姚广孝！ 平叛之战，别看没有燕王府什么事，可那边却没闲着。 一直关注着战场动向。 听闻蓝玉大军即将返回兰州，姚广孝立刻就联系上了欧阳伦和沈万三。 几经周旋，终于在叛军进城之前，将整座皇庄搬空。 里面的财物，都暂时存放在了秦州城沈万三的仓库里。 “皇庄财货现在何处？” 强忍着胸中怒火，蓝玉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应该在秦州卫，要不是秦王朱樉突然抢占了那里，估计皇庄的良马、盐铁等等，早就被沈万三的人给运走了！卑职得到的消息是，目前双方正在因为这些东西对峙！而且秦王的大队人马正在赶往秦州卫的路上！” 意识到蓝玉的情绪不对，舳舻侯朱寿赶紧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消息都说了出来。 生怕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凉国公一怒之下，将自己斩首示众。 “给你两万人马，立刻给我把秦州城拿下来！皇庄的财货，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一支将令凌空扔出。 吓得朱寿连忙接住：“末将领命！” 话音落下，人已经消失在了府衙大门口。 两地相距五百余里，兵马朝发夕至！ 然而，当朱寿抵达秦州城下，他却傻眼了！ 仅仅一天时间，此地再次易主。 城头上，居然挂上了陕西都司的旗帜。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望着城上迎风飘摆的旗帜，朱寿险些从马上摔倒。 他已经够快的了，却还是让人捷足先登。 如此结果，如何向蓝玉交代？ “全军准备，攻城！” 空手回去，只有一死。 别无选择之下，朱寿唯有攻城。 震天的战鼓隆隆作响，两万人马一字排开，甚至连叫阵的过程都省略了，直接展开了攻势！ 与此同时，秦州城内，朱高熙正在沈万三的仓库里清点着皇庄的货物。 说起来还真是巧。 他是今日上午刚刚接到的圣旨。 拿到圣旨，朱高熙立刻率领张辅及其手下的骑兵卫，风一般冲向了秦州。 与朱寿几乎是前后脚抵达。 有洪武帝的圣旨在手，秦王的士兵哪个敢拦？ 因此，他顺顺利利的接管了这座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城池！ “殿下，情况不妙！城外突然多了一支兵马，看旗帜应该是蓝玉的叛军！” 朱高熙解决了围堵仓库的秦王士兵，刚要点验，张辅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不会这么巧吧？” 乍一听蓝玉来了，朱高熙有些难以置信。 心说这特么蓝玉是不是长了一只狗鼻子？ 几百里地外也能问道皇庄的味道？ “来了多少人？” 此刻，朱高熙手下只有张辅一卫人马。 而秦州城内，却还有5600名秦王士兵没有撤离。 内忧外患，腹背受敌！ 一个失误，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大概两万！殿下，依我看您还是速速撤离吧！” 张辅心里也没底。 然而，朱高熙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第120章 让利 秦州城中形势为妙。 外有叛军围困，内有秦王守军掣肘，再加上朱高熙自己。 三方的主要目标全都是藏于沈万三私人庄园之中的皇庄物资。 而这笔物资金贵的不仅仅是它的价值。 对于朱高熙和秦王来说，它更是一笔无主之物。 为什么说是无主之物呢？ 虽说蓝玉在抢占兰州城后，并未得到皇庄里的物资，但这事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其他各方、包括朝廷在内谁都不知道。 因此，作为大明所属势力，自然将这笔财货打上了‘丢失’的烙印。 即使重新出现在谁的手上，那也只能算是战利品。 战时，主将有权处置任何战利所得，不必上缴朝廷。 换了谁，也不可能轻易放弃！ “殿下，情况危急，仅凭现有人马，咱们根本应付不了叛军和秦王军的双重压力！还是先撤退吧！” 见朱高熙一直犹豫不决，张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对于他们而言，财物可以再夺。 可要是朱高熙出了什么意外，一切就都结束了。 “秦王军现在由谁统领？” “王府护卫指挥周岩！” 张辅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实际上早在几日前抵达秦州城的时候，他就已经与这个周岩见过面了。 王府护卫指挥，就相当藩王的卫队长。 而这周岩之所以能做到这个位置，全靠他娶了个好媳妇。 明朝勋贵之间大多沾亲带故。 太子娶了常遇春的女儿，燕王娶了徐达的闺女，而秦王朱樉身后，不但站着一个北元名将王保保的妹妹，还有一个卫国公邓愈的长女。 邓愈的二女儿，就是嫁给了周岩。 “周岩？要是他，这事应该还有缓和的余地！” 想到周岩和自己二伯的关系，朱高熙心中微微一动。 “去把他请来！” 张辅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令行禁止，这是朱高熙治下的铁律。 当即不敢多问，急忙赶奔城东。 秦王军眼下都在那里集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城外已是喊杀震天。 舳舻侯朱寿就像是发疯了一般，正不惜一切代价拼命攻城。 片刻的功夫，已经三次攻上了城头。 “卑职秦王府护卫指挥周岩，参见皇孙殿下！” 好在周岩并没有摆谱，见到张辅之后，立刻随后者赶到了沈万三的庄园。 “周指挥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来人，看座！” 朱高熙一边看着马场中肆意驰骋的良马，一边示意周岩坐下。 别看周岩快四十岁的人，可首次见到朱高熙，他却不知为何心生敬畏。 “不知殿下找卑职前来，所谓何事？” “大敌当前，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叛军人数众多，紧靠一卫兵马难以抵挡，不知周指挥可否伸出援手，共同抗敌？” 朱高熙不慌不忙，并没有因为城外的激战显露出丝毫紧张。 可他这话却是让周岩有些蒙圈。 双方虽然处于同一阵营，但刚刚因为皇庄物资产生了嫌隙。 此时让他出兵，这不是扯淡吗？ 正要回绝，朱高熙却抢先开口：“当然，我肯定不会让二伯白帮忙！只要能击退叛军，你我两家可平分皇庄财货！” “啊？” 周岩顿时愣住了。 他没想到朱高熙居然舍得下这么重的本钱。 一半，那可是一百多万两银子！ 足够秦王军上下五年之内的吃穿用度！ 人无信不立。 他相信朱高熙绝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堂堂皇孙，若真坏了名声，今后就别想在朝廷混了。 但这数字实在是太庞大了！ 由不得他不震惊。 “周指挥若是信不过我，咱们可以签署一份协议！” 朱高熙又补充了一句。 “殿下说笑了！卑职怎敢怀疑殿下！只是这出兵之事，还得秦王……” “周指挥，二伯远在西安，真等到他的将令，恐怕这秦州城已经落入叛军手中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二伯是聪明人，这笔买卖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朱高熙仍旧闲庭信步。 看得一旁的张辅却是焦躁不安。 城外已经火上房了！ 要是再不做决定，等叛军攻进城来，想跑都跑不了。 主子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与别人讨价还价！ “周指挥，您早做决断为妙！我手下都是骑兵，不擅防御！” 劝不了朱高熙，张辅只好把目标转向周岩。 要说守城，他虽然不擅长，但是顶一两个时辰还是不成问题。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让周岩赶快决定。 毕竟片刻之间的犹豫，就会有无数将士白白丢掉性命。 “好！不过殿下，到时候秦王责问起来，这事您可一定得替我说话啊！” 财帛动人心。 哪怕这钱不是转进周岩自己的口袋，但他最终还是没能禁得住诱惑。 秦王现在，也的确是需要这笔钱。 攘边九大赛王，实力最为雄厚的便是燕王、其次则是晋王。 至于秦王，别看他年纪最长，就藩时间最长，可他的老丈人邓愈也是最先离世的开国功勋之一。 并没有给他多少助力。 就算与肃王、宁王、辽王等年轻藩王相比，秦王都毫无优势可言。 太子殡天，却让原本心无旁骛的各大藩王都有了自己的私心。 秦王自然也不例外。 没有实力，今后就只能任人宰割。 甚至就在不久之前，晋王方面已经开始蚕食秦王的地盘了。 “周指挥，你放一百个心！如果二伯日后真的怪罪下来，高熙定亲自登门替你解释！” 朱高熙微微一笑。 他敢把周岩找来，就是对后者比较了解。 一来与秦王关系密切。 二来这人口碑还算不错，大是大非面前并不糊涂。 各方都有自己的盘算，但面对叛军，还是应该团结一致，就像之前朱高熙与晋王那般。 保住明朝江山，朱姓子弟才得享荣华富贵。 有了朱高熙的承诺，周岩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5600名王府护卫，随即开赴城墙！ 与此同时，张辅也带着他手下3000骑兵，从西门出发，绕到了敌军的侧翼！ 大战一触即发！ 第121章 这也叫军队 即便有周岩手下人马加入，可秦州守军与叛军的实力仍旧相差悬殊。 朱高熙亲临城头指挥。 但见城下人头攒动，炮火连天，依旧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秦州城本就不属于边防重镇。 城矮墙薄。 且守军大多久疏战阵，就连周岩手下的王府卫队，也是近几年来第一次动用刀兵。 反观叛军，刚刚经历了西南战事，无论经验还是武器装备都远非秦州守军可比。 要不是有张辅率领所部骑兵不断骚扰，城池恐怕早就被攻破了。 “殿下，依我看咱们还是尽快将城中物资转移！叛军攻势太猛，我手下人马可撑不了多久了！” 如狼似虎的叛军看得周岩胆战心惊。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蓝玉为什么敢谋反！ 大明所有的精锐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下，换谁都有这个胆量！ 另外，周岩还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打不过是肯定的，但也不像他说的那么废物。 说到底还不是担心自己这点家底都打没了？ 对此，朱高熙也没办法。 但要让他放弃秦州城，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刨除皇庄物资不算，这里还是他的地盘，是他如今在西北唯一的立足之地。 “周指挥，最多一个时辰，我的大队人马就能抵达！你要是感觉坚持不住，现在便可撤退！不过，事前说好的财物可就没有了！” 冷冷的丢给周岩一句话。 朱高熙随即取下了背后的洪武火枪，加入到了守城的队伍之中。 看着这位在战场上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的皇孙，周岩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秦王军已经出现了多大千余人的伤亡。 如果再拿不到皇庄物资，以秦王的暴虐性情，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弟兄们！誓死守卫秦州，也让其他各藩王部署看看，我们秦王军没有一个孬种！” 大喊一声，周岩也豁出去了。 有朱高熙身先士卒，他也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股豪气。 两位主将的突然加入，顿时让守城军兵士气大振！ 即使叛军炮火在身旁轰然炸响，可他们依旧悍不畏死的将面前的敌人斩于刀下。 战况愈发激烈。 秦州城已经被大炮炸出了多处缺口，城上的两座箭楼也已经被叛军占领。 城门阵地更是几经易手，岌岌可危。 片刻的功夫，朱高熙便已浑身浴血。 华美的锦冠早已不知去向。 披头散发，犹如魔神。 洪武火枪已经派不上用场，他只好一手持刀，一手握着手铳！ 近砍远射，不停的支援着各处垛口。 城外，舳舻侯朱寿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骑马立于城外一座土坡上，他那两只眼睛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城墙。 眼见着一波又一波攻势无功而返，朱寿心急如焚。 根据探马来报，朱高熙的大队人马距离秦州已经不足三十里。 最多再有两个时辰便可抵达。 留给朱寿的时间不多了。 “侯爷，秦州城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员悍将？要是没有他，我们早就攻进去了！” 副将的关注点与朱寿不同。 城墙上往返奔波的朱高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悍将？那他娘的是朱高熙！” 一提到朱高熙的名字，舳舻侯朱寿恨得牙根痒痒。 自出世以来，朱高熙就一直在给蓝玉找麻烦。 如今更是直接影响到了朱寿自己。 “他就是那个燕王次子？” 副将有些难以置信。 见贯了朱允炆，朱济熺这样的纨绔子弟，他一直以为老朱家第三代都是纸糊的老虎，中看不中用。 没想到还能有朱高熙这样的猛人。 “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一个黄口小儿！传我命令，炮响三声，全军进攻！” 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拦住，而且还是在兵力相差近两倍的情况，朱寿脸色发烫，面子实在挂不住了。 把心一横，就要决一死战。 可这命令还没传出去，身后突然连滚带爬跑来一名小校！ “侯爷！凉国公急令，命你火速撤军，回防兰州！” “什么？” 闻听此言，朱寿不由得大吃一惊。 转瞬之后，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把将小校拽到了自己面前：“肃王和朱允炆的大军到了？” “已经拿下了西宁卫，正朝兰州方向集结！” 小校也吓得不轻。 连嘴唇都在颤抖。 “他娘的！真是天不助我！传令，全军撤退！” 此刻，朱寿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早一步赶来秦州城，哪会有现在的局面。 怪只怪他还是低估了朱高熙。 …… 城墙上，朱高熙刚要举枪将一个爬上城头的叛军打下去，却突然听到了一阵低沉的锣声。 紧跟着周围的敌军就像是潮水一般，瞬间退出了战场。 “什么情况？” 周岩也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敌人的诡异举动问道。 “难道说我的人到了？不会这么快啊！” 朱高熙同样不明所以。 他心里清楚，城内守军早已是强弩之末，别说半个时辰，就连一炷香都坚持不住了。 只要叛军再加把劲，秦州城肯定要改弦易辙。 “会不会是兰州那边发生了什么状况？” 身为秦王的卫队长，周岩知道的可不少。 甚至比朱高熙还多！ 仔细一想，他就猜到了对方撤离的原因。 “你是指肃王和太孙？” “应该是！否则还有什么情况能让朱寿撤得如此匆忙？” 随着叛军撤退，城头上突然陷入一片安静。 只有朱高熙和周岩两个人交流的声音。 原本击退强敌，是一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可是当朱高熙缓过神来，环顾四周，却发现秦王军个个目光呆滞，没有一丝兴奋之情。 这也叫军队？ 心中讶然，但朱高熙却没有说出口。 看着同样疲惫不堪的周岩，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连主将都是这个态度，还能指望着手下将士一名相搏？ 也难怪洪武帝宁可动用距离更远的肃王和晋王，也没让秦王参与平叛！ 他是真不行啊！ 将到了嘴边的鼓舞之语生生咽会肚里，朱高熙默默的走下城头。 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让这群没有斗志的家伙尽快离开自己的城池。 免得感染了自己的将士！ 第122章 修整 叛军来的快，退的也快。 等到张风起率领大队人马风风火火的赶到秦州城下，城内守军已经在张辅的指挥下开始重修城墙了。 经过了炮火的洗礼，城内城外一片狼藉。 根据朱高熙的吩咐，张风起并未率领大军进城，而是就地扎营。 与此同时，城内的朱高熙也与周岩完成了交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只有这一块地盘，考虑到这一点，朱高熙在与周岩商议过后，留下了大部分粮草和货物。 而在军马方面做出了让步，送给秦王三千匹。 周岩自然是非常愿意的。 相比于粮草货物，秦王那边更缺军马。 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顺顺利利的完成了这笔交易。 送走周岩，朱高熙立即将手下都召集到了秦州府衙。 除了在紧急营建卫所的胡乾以外，其余人等悉数到场。 “圣上有旨，让我等驻守秦州，随时关注叛军动向，切莫轻举妄动！” 见人都到齐了，朱高熙便把洪武帝传给他的旨意说了一遍。 说白了，就是让朱高熙守住秦州城，防止蓝玉叛军向东扩张，威胁到关中大地。 至于进攻方面的事，就不需要他们负责了。 这对于朱高熙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自从巫峡渡口遇袭以来，他几乎是马不停蹄，一直奔走于各处战场。 不仅战斗减员相当严重，而且士兵们也到了一个疲劳期。 若继续征战下去，很可能会产生哗变或者烧杀劫掠等各种恶劣行为。 也该好好休整一下了。 “既然不用咱们进攻，那就好好经营这来之不易的地盘！从明天开始，咱们暂时将之前的五卫打散，按照兵员素质重新整编！此事就交给大哥负责！” 一边说，朱高熙一边朝张风起点了点头。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无论从能力还是与朱高熙的亲密程度论起，张风起都是完成这个人物的最佳人选。 “皇庄内的军马还剩一千多匹，其余的都让秦王军拉走了！不过，我也留下了大量粮草给养，足够将士们数年吃喝不愁！” 朱高熙钱粮有限，几个买卖也都还没开始盈利，不得不精打细算。 谁都知道军马是好东西。 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多了反而是一种负担。 包括张辅在内，众将对他这个决定也非常理解。 骑兵卫眼下共有三千多匹军马，加上皇庄这一千多匹，也足够形成一个完整的编制。 “自己的地盘，咱们就得好好经营！为了避免扰乱城内秩序，除了老胡所部人马以外，其余各卫全部驻守在城外，接下来，我会让杨见长负责营建军营，老胡修筑秦州城！” 兵精粮足，又不用打仗。 朱高熙便将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到了经营地盘上。 秦州城虽然称不上重镇，但好歹处于西北交通要地。 东连关中平原，西邻各番邦蛮夷部落。 只要规划的好，一样可以大有作为。 至于说重新加固城墙，主要还是为了防备蓝玉叛军。 舳舻侯朱寿区区两万人马就险些攻破城池，可见秦州的防御能力差到什么地步。 “殿下，咱都是大老粗，当兵打仗我们在行，可要说到治民理政，这一屋子都白给！从长远打算，我觉得您还是应该把驸马爷找来！” 就在其他人都在琢磨着怎么办好朱高熙交代的差事的时候，马德海却突然站了起来。 作为最早跟随朱高熙的人，别看他暂时没什么职位，可在众人之中的威望却不低。 府衙大堂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朱高熙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家伙居然还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没错！ 如今在他麾下，武将已经基本够用了。 却连一个文官都没有。 想要在西北站稳脚跟，仅靠手中的刀剑是肯定行不通的。 “老马，行啊！你想的还真周全！” 一旁的杨见长与马德海关系密切，忍不住拍了他一把，半是赞许半是调侃的说道。 “殿下，老马说的在理啊！咱们现在是缺个管家，别的不说，就一卫人马每天的吃穿用度，就把握忙得焦头烂额了！” 张风起也非常赞同马德海的建议。 目前，朱高熙手下这三万来人，所有的账目还都靠李必吾一个大夫代为掌管。 这也就是时间短。 要是时间长了，李必吾也就不用给士兵们治疗了，仅仅是算账就能把老头累个半死。 “只是圣上能让驸马爷过来吗？他现在可是户部右侍郎，纯正的京官！” 作为首席军医，李必吾自然也要列席会议。 他比别人想的更仔细。 “先生的担忧不无道理！姑父还真不一定能来！哎，要是我大哥能来帮忙就好了！他可是管账的好手！” 说到理政人才，朱高熙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大哥朱高炽。 燕王府之所以能在各大藩王中拔得头筹，其中世子朱高炽居功至伟。 没有他替老爹掌管钱袋子，燕王根本不可能养得起那么多军兵死士。 不过，朱高熙也只能想想而已。 天底下就没有大哥辅佐二弟的道理，就算老爹朱棣肯放人，估计朱高炽自己都不愿意来。 就像张风起说的，他现在就缺个类似管家、秘书一类的角色。 然而，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贤臣亦是如此。 放眼当今天下，有能耐的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京师钻。 谁会愿意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西北，辅佐一个连王爵都无法继承的藩王次子！ 等等！ 成名的不好找，刚入世的还没有吗？ 陡然间，朱高熙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可是个穿越者！ 优势就在于未卜先知。 蓝玉成功谋反，偏离了历史轨迹，不知不觉间，让他忽略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 就从永乐内阁里找！ 老爹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永乐一朝，要说谁的学问最大，那肯定是官拜内阁首辅的解缙！ 人家连《永乐大典》都能修，还玩不转他这区区三万人马？ 越想越激动，当着众人的面，朱高熙竟罕见的喜上眉梢。 “殿下，可是有了人选？” 第123章 刀兵再起 “解缙！” 朱高熙给出了一个名字。 “解缙？” 众人均一脸茫然。 只有马德海神色如常，早在第一次离京的时候，朱高熙就曾用计诱骗朱允炆前往诸暨府寻访戴思恭。 后来事实证明，戴思恭的确是当世名医。 要没有他，朱允炆可能已经死在太子朱标前面了。 “此人为洪武二十一年进士，颇受皇爷爷赏识，只不过有些恃才傲物，两年前刚被劝返回乡，韬光养晦！” 凭着记忆，朱高熙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好让众人知道，解缙可不是他凭空编出来的人物。 “无官无职？殿下，您说的这个解缙真能担当重任？” 张风起还是不敢相信。 不仅仅是他，杨见长、张辅同样如此，就连李必吾都皱着眉头。 “放心吧！若得此人，秦州城必定蒸蒸日上！” 朱高熙对自己的选择那是相当有信心。 唯一的症结便是派谁去请解缙。 手下这几个大老粗是肯定不行的，自己又脱不开身。 想来想去，只有远在京师的欧阳伦最为合适。 他当即修书一封，命人火速送往京师驸马府。 …… 就这样，在击退了朱寿之后，朱高熙终于迎来了难得的修整机会。 而整个西北战场也好像突然陷入了平静。 肃王和朱允炆在抵达兰州卫南部的西宁卫后，也没有再发动任何战事。 秦王得了价值百万两的物资之后，也下令全军回缩西安府。 就连蓝玉都没有再向外扩张，老老实实的待在兰卫，没有任何动静。 各方仿佛都在暗地里偷偷达成了某种默契。 转眼间，一个月匆匆而过。 在朱高熙的精心经营下，秦州焕然一新。 城墙加固，已然超过七米。 城外的大营也基本修建结束。 28000人马被重新整编，再次划分为五卫，分别由张风起等人统领，驻守于秦州城内外。 欧阳伦在收到朱高熙的书信之后，立刻便赶到了解缙的家乡劝说。 如今，与大多数皇族子弟比起来，朱高熙也算名声在外。 一听说是他邀请自己，解缙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谁不想建功立业呢？ 时局动荡，朝廷却被一帮老臣把持着，像解缙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 与其在京师蹉跎岁月，还不如到西北与朱高熙创立一番事业。 踌躇几日之后，解缙便踏上了赶往西北的旅途。 为了确保他一路平安，朱高熙甚至点名让张辅率领两百骑兵赶奔汉口镇迎接。 十几日后，解缙便顺利的出现在秦州城内。 他的到来，让朱高熙如虎添翼。 当即将大部分政务全都交到了解缙的手上，自己则闭门三日，重新设计了一款新式火炮。 实际上，就是他按照记忆中佛郎机炮的图纸，加以改进而成的。 这又是一种远超时代的武器。 在当初制造洪武火铳之前，中原大地上使用的火器大部分都需要人工点火，相当不方便。 朱高熙将半机械击发装置引入之后，大幅提升了明朝火器研发的速度。 而佛郎机炮，其威力更是远在明军当下使用的大将军系列火炮之上。 佛郎机是一种铁制后装滑膛加农炮。 开炮时先将火药弹丸填入子炮中，然后把子炮装入炮腹中，引燃子炮火门进行射击。 这种嵌套式的火炮，大大提升了射速。 且弹容量惊人。 已经成为秦州兵仗局掌印的马德海在见到这套设计图后，顿时惊为天人。 连夜加紧研制。 然而，朱高熙的设计没有问题，可眼下的技术却无法支撑。 制造大炮与制造火枪不同。 很多构件都无法用手工制品代替，需要一套完整的工业体系才行。 无奈之下，朱高熙只好缩减了佛郎机炮的体量。 改三门子炮为两门。 母炮炮腹也被缩小了三分之一。 即便如此，火炮的研发进度依旧相当缓慢。 一直到入冬，仍旧停留在试验阶段。 洪武二十六年，就在一片平静中悄然来临。 蓝玉谋反作乱已经长达数月。 朝廷用于平叛的粮饷多达七百万两，洪武帝终于坐不住了。 思虑了两天，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要在春暖花开之前，彻底解决掉蓝玉这个心腹大患。 满朝文武闻风而动。 很快，西北各方势力都接到了洪武帝的密旨。 朱高熙原本以为在年前是不会再起刀兵了，正打算组织手下人等好好过个春节。 哪成想自己的皇爷爷已经没有了耐性。 好在，经过这几个月的经营，他现在家底殷实，城中的粮仓都快堆满了。 将士们也从疲劳期恢复过来，斗志正旺！ 按照洪武帝的旨意，是以朱允炆大军为主力，进攻蓝玉的老巢兰州。 而肃王和朱高熙则两翼包抄，争取将叛军全部剿灭。 对于这个战略，朱高熙是不怎么认同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完全就是洪武帝强行给太孙朱允炆增加声望的手段。 朱允炆只需要正面进攻，以兵力优势碾压叛军。 而朱高熙和肃王则需要转战千里，到西侧和北侧，封堵蓝玉仅剩的两条退路。 都说狗急跳墙。 一旦大势已去，蓝玉若想活命，势会全力冲破其中一道防线。 肃王和朱高熙所要面对的压力，将极为恐怖。 可圣旨已下，再没有更改的余地。 哪怕心中一万个不愿意，朱高熙还是无奈的踏上了征途。 两万多人浩浩荡荡从秦州开拔。 不过，在临行之前，朱高熙也为自己留了条后路。 他把胡乾统领的一卫人马留在了秦州。 若战事不利，这一路人马可为接应。 二来，秦州城作为朱高熙现在的基本盘，绝对不容有失。 有胡乾守卫，他也能毫无顾忌的投入到平叛之中去。 张辅作为先锋，率领骑兵卫提前出发，赶赴甘州右卫。 那里虽然是肃王的地盘，但也是蓝玉向北逃窜的唯一出路。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何况，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 朱高熙坐在厚重的马车里，望着天空中飘洒的雪花，心中却并没有大战即将结束的喜悦。 第124章 请君入瓮 经过十余天的长途跋涉，朱高熙终于率领大军抵达了甘州 先到一步的张辅已经带人加紧修建了一道防御工事。 冰天雪地之中，本就人烟稀少的甘州右卫又多了一份肃杀。 在这十余天里，正面战场打得如火如荼。 朱允炆麾下的兵力经过几个月的调动，已经增长到二十余万。 几乎是蓝玉的两倍。 再加上粮草充足，可谓气势如虹。 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打到了兰州城下。 并且接连斩获蓝玉多名义子，其中还包括了从汉中逃回去的东莞伯何荣。 一时间，恭维之声四起。 满朝文武都在夸赞太孙殿下英明神武，果然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仿佛都忘了，能够将蓝玉逼到如此地步，大部分都是朱高熙的功劳。 看着一份份如雪花般传来的捷报，朱高熙的心中却愈发忐忑。 以蓝玉的能力，就算以少战多，也不至于败的如此彻底。 最重要的是，截至目前，别看朱允炆那边声势不小，却并没有什么实际收获。 根据前方探马传回的情报，太孙大军的俘虏之中，鲜有汉人身影。 大多都是各番邦蛮夷。 也就是说，跟随蓝玉征战多年的主力，并未遭受伤筋动骨的打击！ “殿下，几位指挥使求见！” 大帐外突然响起护卫的声音，朱高熙应了一声，张风起、张辅和杨见长三人撩帘走了进来。 “殿下，人家那边打的热火朝天，兄弟们实在按捺不住了，都吵着也要搞出点动静让朝廷看看！非要我们过来请战！” 一进门，杨见长就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老杨，你以为我不想上前线？奈何圣上有旨，不让咱们掺和啊！” 朱高熙苦笑一声，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张风起。 “殿下，依我看来，您担心的可不止是圣旨！” 没头没脑的，张风起来了这么一句。 弄得杨见长有些迷惑。 而张辅则笑而不语，仿佛也猜到了张风起的言外之意。 “老张，你就别卖关子了！殿下不担心圣旨，还能担心啥？” “太孙！” 张风起言简意赅，只说了两个字。 这下，直接把杨见长给逗笑了。 “你别逗了！咱们殿下能担心太孙？是担心他拿到的功劳太多吗？” “哎！” 一旁的张辅叹了口气。 “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倒是仔细说说啊！” 见状，杨见长也知道自己可能是猜错了，好奇心顿时被另外三人勾了起来。 “殿下是担心太孙那边中了蓝玉请君入瓮之计！” “知我者，大哥也！” 朱高熙点了点头，承认了张风起的判断。 “请君入瓮？” 杨见长还是没明白。 “来人，把舆图拿来！” 帐外立刻跑进两名护卫，将一卷羊皮纸铺陈开来，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眼下叛军虽然节节败退，但却丝毫不见溃败迹象！你们看这里、这里，依然处于蓝玉的掌控之中！” 朱高熙边说边在舆图上指点。 杨见长也不傻，顿时看明白了。 朱允炆大军攻势虽然凶猛，可一直都没能拿下兰州两侧的庄浪、永昌二卫。 只是在通往兰州这一条路上势如破竹。 舆图上，可以清晰的看出双方的态势。 如今，为了能够尽快擒拿蓝玉，朱允炆大军已经暂时放弃了庄浪、永昌二卫，全部集结到了兰州城下。 一旦庄浪和永昌卫的人马打退围城的敌人，立刻就能截断朱允炆的退路。 “根据线报，太孙大军已经俘获斩杀叛军三万有余，就算庄浪和永昌的叛军真能突围，应该也是强弩之末了吧？” 杨见长仔细的思考了一番，还是觉得蓝玉并没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可那三万余人几乎都是番兵，就不是蓝玉从西北带走的直属人马！” “您是说……” “庄浪和永昌，很可能还藏着两股生力军！” 朱高熙敲击舆图上庄浪和永昌两座城池的位置，语气凝重。 这下，杨见长终于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了。 若果真如朱高熙猜测的那般，蓝玉提前在两座城池隐藏了大量兵力，朱允炆可就真的危险了。 庄浪、永昌和兰州正好呈掎角之势，互为拱卫。 而朱允炆大军所在位置，就在这三地的中心。 一旦被围，甚至不用进攻，只要斩断粮草，二十万大军便可不攻自破！ “殿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通知他们？” 虽然和朱允炆一直不合，但唇亡齿寒，怎么说大家都隶属于同一阵营。 他们要是败了，朱高熙这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一点，杨见长还是拎得清的。 “来不及了！蓝玉已经把陷阱布好，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逃脱！为今之计，只有通知肃王，火速驰援！” 其实，朱高熙也刚刚才做出的决定。 几日来，他都在做反复的思想斗争。 朱允炆已经中了蓝玉的圈套，正是借刀杀人的好机会。 一旦朱允炆身死，储君之位必然旁落。 对于朱高熙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一大利好。 可他手下还有二十万大军！ 那可都是朝廷精锐。 若因此为朱允炆陪葬，朱高熙实在不忍。 更何况，此战若败，天下大势都有可能发生逆转。 朱高熙可不想成为民族罪人！ 思虑再三，他最终还是决定拉朱允炆一把，至于说对方能不能脱困，就要看天意了！ …… 同时给皇爷爷和肃王发了两份急报之后，朱高熙便率领所部人马连夜出发了。 甘州右卫距离兰州方向八百余里。 一路上他都惴惴不安。 时间不等人，只能祈祷蓝玉慢一点动手。 最好在他抵达之时，朱允炆和他的军队还没有被围困。 然而，朱高熙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第二天途径肃州之时，就收到了前方的加急奏报。 兰州城下，变天了！ 一夜之间，庄浪和永昌竟然冒出了近五万人马！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围城的朝廷部队后，两路人马直接掐断了朱允炆的退路。 兰州卫内，蓝玉更是亲率五万大军，直接击溃了李景隆指挥的攻城先锋！ 一战便吃掉了将近三万人马。 等朱允炆反应过来，已经陷入三面合围之中！ 第125章 朱允炆之死 兰州城下，尸体堆积如山。 蓝玉人在马上，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露出了一丝狞笑。 数月蛰伏，他终于迎来了转机！ “公爷，刚刚清点过，此战共俘虏明军一万两千四百二十八人！斩杀一万九千七百一十三人！我军可谓大获全胜，不如趁热打铁，乘胜追击！” 舳舻侯朱寿同样一脸兴奋。 昨夜，他亲帅大军冲锋在前，将这几个月的憋闷全都发泄在了敌人的身上。 相当痛快。 “不急！既然进了口袋，什么时候吃都可以！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防备肃王和朱高熙那小子，只要能撑住十天，这二十万大军有一半都将变成本公的部下！到时候，擒下朱允炆，便可让皇帝老儿投鼠忌器，这西北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说着，蓝玉也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也不怪他胸有成竹。 实在是朱允炆太废物了，甚至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就被包围。 从昨夜开始，明军发动了数次突围，却都被打了回来。 虽说暂时还不至于溃败，但时间长了，缺粮断水，谁也坚持不住。 “传令各军，都给我把眼睛瞪大了，一只鸟都不准飞进去！” “您就放心吧！” 舳舻侯当即领命，下去布置。 蓝玉则回到了自己的大帐，打开了一张硕大的大明舆图。 图上，整个西北都被图上了白色。 从罕东之地，一直延伸的山西大同府。 几乎半壁江山。 这是蓝玉给自己勾画的蓝图。 只要能活捉朱允炆，收服其麾下二十万大军，蓝玉就有信心与朱元璋分庭抗礼。 再现南北朝的划江而治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蓝玉欣赏着自己杰作的同时，另一边的朱允炆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态。 从一路高歌猛进到身陷重围，只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换了谁都无法接受。 此刻，他正独坐在自己的大帐之中，借酒浇愁。 形势危急，可朱允炆仍然没有意识到，他所面临的将是多么可怕的结局。 “殿下，蓝玉派人送来了一份礼物，不知……” 帐外响起方孝孺的声音。 很明显，他的心态也跟大部分人一样，恐惧中仍然抱有一丝侥幸。 “他还敢给本宫送礼？真是欺人太甚！” 一怒之下，朱允炆摔了酒杯直接冲出帐外，可当他打开礼盒，顿时惊叫了一声！ “这、这是……什么？” “这、这……” 方孝孺瞟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 礼盒之中，居然装着十几只血淋淋的耳朵，中间还夹着一封书信！ “快扔了！快！” 朱允炆吓得踉跄后退，险些失禁。 连滚带爬跑回大帐，仍然心有余悸。 好半天，方孝孺才从外面走了进来：“殿下，那盒中所盛，乃是我们派出的求援信史的耳朵！蓝玉这是要困死我们啊！” “他做梦！本宫尚有十几万大军，粮草更是能支撑月余！我就不信，皇爷爷会坐视不理！” 一想到自己现有的实力，方才的胆怯顿时烟消云散。 可这大话还没说完，却见方孝孺满脸愁容，欲言又止。 “老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难道您觉得本宫没有胜算？” “殿下，我军粮草确实充足！可水源却被蓝玉给截断了！没有水，大军连两日都撑不住啊！” 轰！ 闻听此言，朱允炆如遭雷击。 别看他一路从京师打到了这里，可大部分时间，太孙殿下都只是在帐中饮酒作乐，根本就没有亲自指挥过一支队伍。 更谈不上了解这些行伍细节。 “那赶快下令，全军节水！还有，李景隆、齐泰他们呢！快叫来商议对策！” 心中的恐惧已经让朱允炆彻底乱了分寸。 可是，这种情况，他就算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又有什么用？ …… 被围困的第一天，明军还组织了数次像样的突围。 可随着水源不断消耗，两天之后，整片大营已经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别说是突围了，军营里跟菜市场没什么区别。 什么人都能自由出入。 对于蓝玉来说，时机成熟了。 “对面的明军听着！凉国公有令，让你们缴械投降！若顽抗到底，就都等着渴死吧！” 舳舻侯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明军大营辕门前，耀武扬威，身边居然只带了十余名护卫。 开始，明军一方还没有什么回应。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傍晚，辕门外终于出现了第一个投降的士兵！ 饿尚能忍受。 但要是没水，常人连一天都坚持不了。 投降的人陆陆续续从军营中或是搀扶着、或是踉跄着走了出来。 舳舻侯狞笑一声，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囊，向前方一丢，明军顿时像蝗虫一般蜂拥而上。 甚至都不用敌人动手，因为一壶水，他们自己便残杀起来。 水源的诱惑，彻底击垮了明军的意志。 仅仅过了一夜，整座大营便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只剩下朱允炆，以及万余神机营将士。 就连李景隆都扔掉了武器，投降了。 当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蓝玉并未为难他，甚至还好酒好菜的招待了一番。 按照蓝玉的计划，过了这一夜，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走进朱允炆的大帐，将其像拖死狗一般生擒活捉。 然而，就在他与李景隆把酒言欢之际，兰州城方向突然火光冲天！ “到底怎么回事？兰州城怎么起火了？” “公爷，大事不好了！俞通渊将军与朱高熙里应外合，兰州城破了！” “什么？” 蓝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站起，却顿觉眼前一黑！ “哇！” 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大将俞通渊，居然在这个时候叛变了！ “公爷、公爷保重啊！” 众人赶紧抢救。 好半天，蓝玉这才清醒过来。 然而，朱高熙的大军已经杀到了他的连营之中。 仗着俞通渊的配合。 朱高熙如入无人之境，眨眼间便将蓝玉所部冲杀得七零八落！ 两万多人如同一支利箭，穿透封锁，很快便来到了朱允炆所在的明军大营前。 可让朱高熙没有想到的是，里面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朱允炆的人头更是被挂在了大帐外的旗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