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神奇的王朝 六月初,秀考临近之际,上午还晴朗的天竟在午后下起了雨。 苏念从承乾宫走出,撑了把伞,手上还搭着为她主子张贵妃准备的披风。 刚出门,一辆车辇慢悠悠地晃过来。 又是他。 苏念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宫里的下人见到主子们都会停下手中的活,她也不例外,微鞠一躬,老老实实地低着头。 车辇上的男人将扇子啪嗒一声合上,扇尖朝她一挑,道:“抬头,给爷瞧瞧。” 苏念打着伞,男人只能看到伞沿下雪白的脖子。 一旁的奴才见苏念一直不肯抬头,不客气道:“殿下叫你抬头,你聋了?” 苏念不情不愿地把头抬起来。 男人弯着脖子,将头往下凑近了些,总算看到这张清秀的脸蛋。 “是你啊。”八皇子李承勋嘴角一勾,邪笑道,“昨儿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苏念内心蕴着一把火,却不敢当面和他硬刚,淡淡道:“启禀殿下,念儿昨日已经给过答复了,恕念儿身份低微,学历尚浅,无福消受殿下的这份好意。” “本王昨儿也跟你说过了,你虽然不是书院的学生,但做个妾还是可以的。”他眼神阴鸷,嘴角的那抹笑意带着几分倨傲。 “贵妃娘娘还等着奴婢送衣裳呢,要是耽搁了事儿,让娘娘染了风寒、淋了雨,奴婢受罚倒没什么,倘若因此坏了娘娘和殿下的情分那可就不好了。” 李承勋微眯着眼,恶狠狠道,“别拿你主子当挡箭牌,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仗着张贵妃器重你你就可以随意拒绝主子们的要求!” 苏念默默吞了吞口水。 这局有些难解,她才刚穿越过来,就要面临这么一头大色狼,运气也是绝了。 好在张贵妃及时出现,苏念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感动得眼泪都快落下来。 “本宫还真就器重她了。”张芙韵张贵妃和高淑妃一道走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丫鬟奴才。 苏念看到张贵妃身旁已有人撑伞,想必是高淑妃身边的丫鬟一道给她的主子递了把伞,她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幸好没让主子淋到雨。 张芙韵走到苏念旁边,说:“念儿是乾坤宫的大宫女,自打进宫以来就在本宫座下办事,光是这多年的情分,她的事,我也有责任管管。” 张芙韵已经四十来岁了,脸上已经长了些皱纹,但她训起人来,丝毫不减当年威风。 八皇子毕竟比张贵妃矮了一级辈分,在车辇上草草地作了个揖,虽然闷了一肚子气,却不敢当众坏了颜面,假笑着说: “贵妃娘娘,她不过一个丫鬟而已,您把她赐给我也无妨,就当是做个人情罢了。” “八殿下要是把心思多放些在事业上,恐怕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接到陛下的军令。”张贵妃如是说到,“据我所知,比你小一岁的承言殿下可都为咱们堂国收复六块失地了。” “张芙韵!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刚才不过是给你面子,你竟然还敢当着我的面提那贱人的儿子!” 这时,一直不发话的高淑妃突然掩嘴咳了两声。 紧接着,苏念看见一辆镶金凤辇被奴才们远远地抬了过来,车辇上仪容贵气的女人朝这边说到:“哟,这乾坤宫门口可真是热闹,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有兴致?” 皇后视线扫过张贵妃和高淑妃,最后定格在自己亲儿子身上,说:“承勋,你又在干什么呢?” 李承勋立马就怂了。 “启禀母后,都是些小事,儿臣不过是和两位娘娘唠几句闲嗑。” “哦,是吗?听你刚才的话,我还以为你要向张贵妃讨个陪侍丫鬟呢。” 李承勋汗颜,强笑道:“母后误会了,儿臣跟贵妃说笑呢。” “是吗?”皇后假意求证似的看向张贵妃。 张贵妃转头看了一眼埋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李承勋,很是配合地笑盈盈道:“启禀皇后,正是。” 苏念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这局被皇后强行撑圆了,也勉强算是保留了各自颜面。 . 皇后和八皇子走后,苏念并没有回到乾坤宫,而是跟着张贵妃和高淑妃一同上了马车,准备一道出宫去。 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秀女考试了,张贵妃作为堂国所有书院的联合院长,现在准备前往第一书院视察考场。 “姐姐,咱们刚刚聊到哪了?瞧我这记性。”淑妃讪讪道。 “刚刚说到去年秀女考试的录取分数线了。”贵妃回答。 录取分数线?苏念立马竖起耳朵。 “话说去年,咱皇家录取线是五百六十一分,比前年还要高上十多分呢。”淑妃笑着说。 “那可不?去年,即便是要去县里做个最低的小官也得要四百九十分呢。”贵妃补充到。 这时,淑妃旁边的丫鬟大着胆子插了句话:“还是两位娘娘厉害,当年分别是以全国第一和第二的好成绩入宫的呢,瞧瞧,这成绩好的人果然有出息,如今两位娘娘可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淑妃突然皱了眉头,朝丫鬟呵斥到:“采香,掌嘴,怎么说话的呢?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那可不得掉脑袋?” 淑妃防备似的朝苏念瞥了一眼。 贵妃赶忙打圆场,扶着苏念的肩膀,对淑妃说:“都是自家人,嘴严着呢。” 苏念对录取分数线一事十分感兴趣,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敢问贵妃娘娘、淑妃娘娘,你们方才说的这两个分数线分别叫什么?” 贵妃脸色一僵,道:“念儿,你莫不是上个月落水在脑部留下了顽疾,怎么连这些都不记得了?” 苏念心中咯噔一声,不想暴露自己穿越的事实,说:“娘娘,关于秀女考试的相关事宜念儿都是知晓的,只是这两道录取线念儿没怎么听说过,故不知晓,恕奴愚钝。” 淑妃连忙笑道:“无妨,这第一道线叫皇家录取线,但凡通过这道线的女子即可进宫,成为皇家的秀女,进宫后和我们一样分担着全国上下的大小内政。同时,也只有过了这道门槛儿,才有机会成为皇族的女人。” 苏念了悟地点点头。 贵妃补充道:“这第二道线,是入官合格线,通过这道线的女子即便不能入宫,但也可以在皇城以外的地方任职地方副官,同样也为堂国内政出一份力。” 听完两位娘娘说的话,苏念对这个陌生的架空王朝又有了新的认识。在她看来,这两道录取线,相当于现代的一本线和二本线。 她是在一个月前穿越而来的。另个时空的她年纪轻轻就患病去世,带着现代文明的所有认知和九年义务教育的学识来到了这个王朝。 这个王朝的男女几乎平等,男主外,女主内。皇家的男人在外保卫国家,收复失地,征服他国。皇家的女人,也就是所有考入宫的女子,都会留在皇宫主持内政。 平民男子想要步入仕途,需要参加一年一度的官考,由于国内政事都由女子全权把控,故而男子主要负责对外事宜。军事也因此成为男儿们官考的必修课。 而女子想要进入皇家的唯一途径就是一年一度的秀女考试,简称秀试。 男子官考合格,是为秀才。 女子秀试合格,是为秀女。 这里的秀试相当于现代的高考,考试科目也与现代有一定的重合,政学、史学、地理为三门必修,考生还得从琴棋书画以及农工商中选取三门参加考试。 其中,琴棋书画至少选择一门,农工商同理。 . 马车在东街口停了下来,淑妃说她在淘多多上订做了一件衣裳,不想等驿站的人将包裹送进宫,这就前去验货求个心安。 贵妃礼貌地点点头,“到时候本宫还是坐这辆车来接你。” “那妹妹先告辞了,祝姐姐视察顺利。”她下车简单地行了个礼,便带着贴身丫鬟离开了。 淑妃走后,张贵妃对车夫吩咐道:“去苏家东坡。” 马车再次驶出。 苏念问:“娘娘,咱不是要去第一书院吗?” “先去苏家东坡看看,我约了人。”贵妃和蔼地说。 苏念也没再多问,只抿着唇点头。 “念儿,”贵妃突然握住她的手,“你最近怎么了,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我本来就是亲生姐妹,私下不用拘谨的,放松点,叫声姐姐。” 苏念惊了。 第二章突来横祸 姐姐? 张贵妃不是她的主子吗?怎么又成了她的姐姐,还是亲生的? 张贵妃察觉到苏念表情不对劲,关切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苏念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眨了眨,脑子里灵光一闪,“没有的事,多谢娘娘关心。奴婢......哦不,念儿只是觉得姐姐已经出人头地却还不忘姐妹之情,念儿内心多少有些感触罢了。” 张贵妃笑了,握着她的手笑着说:“你呀,从小就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以后嫁予夫君可不能再这样了,人家会感到无趣的。” 苏念连连点头:“姐姐说的是。” 她还要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嫁人吗?之前在现代单身了二十年,也没撩到一个小哥哥,每天靠着可望不可即的纸片人和帅气的网图度日,实在令人唏嘘。 不知为何,张贵妃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似乎有什么心事。 她说:“这些年,委屈你了,倘若没有十六年前那起变故,恐怕你也和我一样在皇宫里占有一席之地了吧......” 苏念还在脑海里努力回想原主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奈何贵妃说着说着,眼角就开始泛泪。 “娘娘......” “没事,”贵妃用手帕揩了揩眼角的泪,“我和你一样,不过是有些感触罢了。呵呵,我们果然是亲姐妹,都这么多愁善感。” 根据原主记忆,张贵妃待她这个妹妹极好。 原主从一生下来就遭遇了家族变故,一夜之间书香门第就此旁落,族里就只剩下两姐妹。 自那起变故之后,原主和姐姐走散了。 姐姐张芙韵在民间作坊劳作以维持生计,还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第一书院,最终在秀试后金榜题名,以六百零一的高分摘得全国第一的桂冠。 然而,她的妹妹,也就是原主,却过上了截然不同的命运。 原主被一户穷苦人家收养,跟着那户人家姓苏。 这户人家以农业为生,天灾年间,颗粒无收,农民食不果腹,苏念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苏念到了十二岁,苏家为了谋取钱财,不惜将她送入宫成为奴仆。 或许是出于对亲妹妹的歉疚,张贵妃格外疼惜苏念,她总是在私下给苏念开小灶,给她分享很多主子们才能用的东西。 . 外面雨声渐歇,马车在山坡上停了下来。 车夫:“娘娘,到苏家东坡了。” “知道了。”张贵妃对苏念说,“外面冷,你就在车里候着,我见个人,去去就回。” 苏念恭恭敬敬地应下了。 张贵妃穿戴好披风,掀开帘子,下了车。 世界瞬间安静了。 苏念一个人在马车里闷着,觉得甚是无趣,她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情况,可惜傍晚雾浓,她只能看见近处的几株翠竹,再远些便是白茫茫一片。 一阵凄厉的鸦声在不远处响起,她浑身一个激灵,觉得有些冷,便后知后觉地关上了帘子。 内心有股莫名的焦躁感。 马车前面应该还坐着车夫,然而自贵妃离开后,这个车夫便没再说过话,也听不出半点动静,苏念试着朝帘外人喊了句:“公公可是同贵妃一道去见人了?” 没人应她。 “公公?” 不对,这气氛不对! 她瞬间提高了警惕。 她正准备下车观察观察,刚起身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贵妃的呼喊声: “念儿,快跑!快!” 苏念很懵。 她掀开帘子,只见贵妃浑身是血,背膀上还插着一支羽毛箭,正竭力朝她跑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贵妃在距她一步开外的地方直接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又一支利箭在电光火石间狠狠地从她后背穿入,经过心脏,从左胸穿出。 贵妃竟然替她挡下了这一箭! 张芙韵当即口吐鲜血,染红了苏念的半边衣襟,她双眼通红,紧紧地攥着苏念的衣裳,声嘶力竭道: “念儿,快跑!以后别让人知道我是你姐姐,想办法考进第一书院,为咱家报仇......” 贵妃取下头上的珠钗塞进苏念手心,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带锁的铜盒。 “铜盒里的秘密千万不能让人瞧见,找时机毁掉它......”贵妃虚掩着眼,如是说到。 “娘娘,这珠钗是要给谁的?”苏念忙问。 “给书院里的刘......” 话还没说完,她很快便咽了气。 苏念脑子里一片空白,活了二十年,她从未亲眼见证死亡,而如今,这个时空里唯一待她极好的人,却当着她的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几乎没时间犹豫,雾区可视范围内,已经有黑衣人出现,她必须尽快离开,保命要紧! . 苏念总算从郊区跑回了京城。 她混入人群后,那帮黑衣人便没了踪影,估计对方不太敢在大众面前行凶。 在外人眼里,她不过是张贵妃的一个婢女而已,不会有什么大作为,是死是活也没人关心。 只是现在贵妃死了,临死前还救了她一命,而且生前待她和原主都极好,这仇她没道理不报。 她摸着袖兜里的铜盒和珠钗,心里默默盘算着未来的路。 进书院,把珠钗交给一个姓刘的人,销毁铜盒,进宫为官…… 这里是东街,也是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街道两边开满了店铺,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每一家铺子都很有来头。 之前,她和张贵妃就是此处与高淑妃告别的,按照两人离别前说的话,高淑妃应该会在附近等待张贵妃坐车来接她。 她现在无处可去,除了高淑妃她还算认识,而且人看上去也挺和善,其余人与她都没什么交集。 她原本想着在此处蹲点,看看高淑妃会不会出现,然而她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日薄西山也不见高淑妃的踪影。 完了,要露宿街头了。 她摸了摸瘪瘪的腰包,不得不感慨自己命运过于悲催。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赚到钱,总不能让自己连吃的和睡的地儿都没有吧? 她如是想着,一边在热闹非凡的东街上漫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一个戏台前。 戏台前围着一群读书人模样的女子和男子,各个都戴着书帽,谈吐间透着一股儒雅的气息,台上的司仪先生正讲着比赛规则。 “各位诗友、才子、才女们,今日是咱们风云诗词大典的最后一天,所有报名参加比赛的人,只需按照题目要求题写一句诗或词,然后由众人投票,得票最多的前三名,将会获得特别奖品。” “第一名会获得玉春楼永久门票一张。” 台下已经有人在欢呼了。 玉春楼?门票? 不就是张门票嘛,至于这么痴狂吗? 苏念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便拍了拍旁边这位女子的肩,“敢问姑娘,这玉春楼是做什么的?这门票又有何特别之处呢?” 女子十分有礼貌地回答:“想必姑娘是刚到京城吧,这玉春楼是京城第一名楼,楼中有数位富有名气的男女艺伎,个个风华绝代,许多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就为看他们一眼呢。而有了这张门票,你就能永远随意进出玉春楼,想让哪位艺伎招待就让谁招待,这神仙般的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有的。” 苏念了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她的关注点貌似有些清奇:“这玉春楼里,竟然还有男艺伎?” 女子一惊,皱眉看着她:“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当然有男艺伎了,各个长相俊美,身怀绝技。” 这样啊...... 现在看来,苏念对玉春楼的理解就相当于是一个......全是明星的娱乐场所? 还能让明星为自己服务? 这要是放在现代,那绝对是无数少男少女们梦寐以求的天堂。 她突然对这玉春楼挺感兴趣,倘若自己能得到门票,还能一饱眼福,看尽所有养眼帅哥...... 想想就很美滋滋呢。 然而,小腹中咕噜一声惨叫让她立马从虚妄的幻想回到残酷的现实之中。 她现在很饿,还没地方歇脚,物质基础都如此不堪了,哪还有精力去肖想这些精神上的欢愉? 她暗自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 这时,台上的司仪先生继续说:“第二名,将会获得京城第一钱庄提供的一千两银票!” 一千两! 苏念立马折了回来,两眼放光地盯着台上的司仪。 旁边的女子一脸嫌弃地瞅了她一眼。 俗人。 没错,她就是个俗人,她从小就特别喜欢金钱。然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由于家境贫穷,她在校时就经常想出各种古灵精怪的办法来赚生活费。 母亲都说她的脑瓜就是个钱罐子,只要一见到赚钱的活计,这罐子立马就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更何况她现在要是不去挣这一千两,怕是连俗人都比不上了。 不管了,天大地大赚钱活命最大!拼了! 第三章锋芒毕露 苏念暗下决心,打算在此大典上奋力一搏。 她觉得,凭借自己九年义务教育所学的成百上千首诗词,在这个架空的古代应付一场比赛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司仪先生后来又说了第三名的奖励,不过苏念并没在意,她已经在心中摩拳擦掌准备比赛了。 就在台下众人都想踊跃报名参加时,司仪发话了:“本次比赛主要面向民间,意在营造重学尚文的良好风气,为了把机会留给广大群众,书院学生原则上不得参加本次比赛。” 顿时,台下的人全都焉了,一个接一个地叹气。 于是,最后真正站出来上了台面的,统共也就十余人而已。 尽管如此,台下的观众对这件赛事依旧保持着较高的兴趣,并没有因为自己无资格参加就离开。 苏念和这十余人一起站在台上,面向司仪和台下观众。 这支队伍中有男子也有女子,从衣着上看身份的话,有富商大贾,也有书香门第,各个看上去都面貌不凡,唯独她身上这件宫女的衣裳格外引人注目。 此时,台下免不了有闲言碎语:“宫里当差的丫鬟也能来参加大典?” “不清楚,没准人家是跟主子一同出宫呢?还是谨言慎行些为好,没准宫里的贵人也在这附近,说错了话可别得罪了宫里头的主子。” 这名女子好心向她的同伴如是提醒到,目光瞥见角落里一个衣着高雅贵气的女人,她用手肘推了推同伴,示意让同伴注意这名贵妇。 事实上,这名女子看人很准,这名贵妇正是高淑妃。 此时的高淑妃已然换了新衣裳,褪下了宫里的华服后,人们不一定一眼就能瞧出她是宫里的娘娘,但身上这涵养许久的气质是藏不住的。 高淑妃看着台上的苏念,嘴角一勾,微眯着眼,自言自语道:“真有意思。” 苏念听到了台下的一些闲言碎语,她也觉得自己这身衣服的确是个麻烦。 司仪先生也很为难,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石桥上的男子,似乎在请示他的旨意,见男子微微点头,这才发了话。 司仪:“各位稍安勿躁,本次比赛的初衷,本身无论身份高低,只要是有才之人便可参加。想必这位小宫女也是位好学之人,我们应当鼓励不是?” 台下被人提前找好的托儿开始带节奏鼓掌,紧接着,其余人也跟着说好。 比赛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 此时此刻,石板桥附近的人几乎都跑去大典凑热闹了,原本人群熙攘的桥面如今却只立着两名男子。 一名身着玄服,背手立于桥头,面色深沉地注视着大典的情况。 他食指上的玉扳指映着清冷的月辉,夜风微凉,河两岸已然张灯结彩,粼粼波光点缀进男子眸中。 “承言兄,你说那位宫女是哪位娘娘座下的?竟然有这般魄力敢来参加咱这诗词大典,想来你们皇宫真是人才辈出,如今连宫女都上得了台面,真是有趣。” 说话者是旁边的另一位男子,他一袭白衣,散发披肩,衣着宽松随意,谈吐中透着一股慵懒与悠闲。长长的眼尾有一抹淡红,面容的惊艳程度不亚于女子。 男子手里拿着一柄画扇,扇面提着几个潦草却极富艺术气息的大字:君子好逑。 九皇子李承言面若止水,似乎不以为然,冷冷地看着台上的苏念,说:“不过是来参加而已,是否才艺出众还未知分晓,只要别给宫里人丢脸就好。” 白衣男子笑了,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一只手臂慵懒地搭在李承言肩膀上,带着几分亲昵道:“承言兄这做派我是越发看不懂了,既然怕她给你们皇家丢脸,那为何还冒险放她上台?” 李承言沉默着没再接话。 白衣男子见李承言这个闷葫芦没再搭理他,觉得甚是无趣,便说:“承言兄,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就赌这小宫女能否进入前三甲。” “赌什么?” “我齐泽身为玉春楼第一男艺伎,昨日楼主赠与我一把上好的檀木琴,倘若殿下不嫌弃,我就将这把琴作为赌品。” 李承言没什么兴致,说:“我又不是女子,也不是艺伎,要这琴有何用?” 齐泽翻了个白眼,“承言兄,这就是你认知狭隘了。你们这些皇家官派男子,整天不是看乏味的军书就是拿着冷冰冰的兵器四处比划,真是不解风情。要知道,以后你娶了亲,能有把琴来弹弹,讨你妻子欢心,也不至于每天过着相敬如宾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日子。” 李承言板着一张脸,自顾自地离开了。 “哎,承言兄,别这么小家子气,我不过就是随口说你两句怎么就走人了?” 齐泽啪嗒一声合上扇子,大声追问:“你赌什么?” “赌宝剑,我押她拿不了奖。” 话毕,李承言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拐角处。 齐泽:......宝剑于我有何用? . 苏念果然如鱼得水,这比赛的题目对于她这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熏陶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送分题。 第一题:请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题写一句与月亮有关的诗词。 两秒后,就在参赛选手们冥思苦想之际,苏念直接拾起毛笔在宣纸上唰唰地写起来。 司仪、选手们、台下众人:??? 有人并不看好苏念,说:“这年头,宫里人就是气焰嚣张,一个宫女而已,没什么本事非要在人前强装脸面,真是虚伪!” “就是,你看她那握笔的姿势,一看就是莽夫,写出来的字肯定不会好看,字都写不好,文又能好到哪去?” 一分钟后,苏念把写好的诗交于主持人查阅。 她没练过毛笔字,手有些生,蘸墨水的时候也不知轻重,刚一落笔,纸上就染了一个墨团,写的时候也不顺利,中途还改了两个字。 总而言之,卷面的确不美观。 司仪先生对于她如此快速的行文感到震惊,当他看见这宣纸上的字迹时,又惊了一跳,再细看内容,简直惊得怀疑人生。 他目瞪口呆地将苏念上上下下打量许久,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宫女写出来的作品。 首先是这字迹,即便是学识浅薄的宫女也不至于写出这么拙劣的字迹。 其次是内容,这一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精妙至极,像是出自大家之笔,完全不像是一位小宫女就能题写出来的。 绝了,真真是绝了。 司仪将苏念的这句诗念与众人听,众人听完后,先是静默了两秒,似乎大伙都还没从如此绝妙的诗句中回过神,紧接着,台下爆发出一阵惊呼,有人甚至直接用一连串四字成语来大肆夸赞苏念的这句诗。 更有甚者,一脸绝望地自嘲:“我这几年书算是白读了,竟然还没一个宫女强。” “皇宫里的人真厉害,和秀女出身的娘娘们相处果然大有裨益,我好生羡慕。” 角落里默默看戏的高淑妃神色凝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之前不看好苏念甚至还说她坏话的人如今脸色很难看,默默地退到人群后方,一言不发。 桥头,齐泽啪嗒一声将扇子再次合上,扇尖在手心敲了敲,不由感慨:“妙啊!真是个有趣的女子,倒是帮我省了一把上好的檀木琴。” 第四章“如沐春风” 接下来的比赛,苏念总是能在题目敲定后立马写出令人叹绝的诗词。 她来势汹汹,给选手们施加了很大压力,这些选手原本瞧不起她,现在只觉得备受煎熬,脸被打得生疼。 诗词大典最后一日的这场比赛,观众直呼过瘾,让许多人都开了眼界,同时,也让苏念在京城一炮而红。 然而...... 到了最后一个题目,就在其他选手都打算放弃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参加比赛的目的是什么。 她是要来得奖金的啊!不是当第一名!她不需要门票,她现在更需要钱!需要银票! 可是,由于刚才自己一直沉浸在受众人瞻仰的喜悦之中,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她看着自己前面每一轮的票数,都是最高的那个,现在突然心生懊悔,她开始头疼究竟要怎样才能把总票数压到不多不少的第二名。 是她大意了,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嫌自己锋芒过盛。 最后一个题目是写一句有关世事无常的诗词,她脑海里是有这方面知识储备的,可是她不打算写了。 她故意装作自己苦想却不得解的样子,让台下这群新粉为她捏了把汗。 直到一炷香燃尽,她也没在宣纸上题写半个字。 这一炷香的时间,台下的观众比她本人还要焦灼。 司仪走到她跟前,关切地问:“为何不写?” 苏念打算装到底,“小女子才疏学浅,见识有限,这题目的确触碰到我知识盲区了,我无能为力,让大家见笑了。” 司仪和台下的观众都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不还好好的,能够“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才女为何突然就没了下文? 卡壳了?也不至于一个字都写不出吧?随便写两句,即便没那么惊艳,至少也有机会多得些票数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这样一来,台下的观众便没理由再给她投票了。 事实上,方才苏念在心里暗暗地算了一遍,只要她这一轮没有得票,第二名就有上百张票数的机会来赶超她。 而第三名与头两名实在相差甚远,根本无需顾忌。 果然,最后的比赛结果公布,一位赵姓男子白白摘得桂冠,惊喜来的太突然,他甚至兴奋得失了态。 而苏念也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第二名,即将获得一千两银钱。 就在大伙纷纷为苏念可惜、甚至还有人前来宽慰她时,她表面虚心接受大伙的好意,内里却暗搓搓地自喜。 李承言已然回到桥头,将一把沉甸甸的宝剑掷给齐泽,一声不吭地臭着一张脸离开了。 齐泽接住这沉重的宝剑,一个踉跄,对着李承言背影幽怨地念叨了几句,而后看着苏念,说: “可惜了啊,本公子都备好美酒佳肴了,就等你来玉春楼做客,没想象到你这小姑娘竟然不领情,白瞎了我这番美意哟......” 苏念领完一千两银票后,正准备离开,却被来人叫住。 “姑娘请留步。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应我家主子的邀请,一同到福来茶馆磕几句闲牙?” 眼前这人衣着素净,扮作仆人模样,但苏念能看出来,此人并非一般人家的仆从。 衣服是上好的面料,腰间的玉佩被塞进了腰带里,只看得见系绳,目光灼灼,举手投足间十分有礼。 他是宫里人。 既然是宫里的主子叫她去,她哪有不去的道理? 苏念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她只是个婢女而已,主子没了,自己便恍若浮萍,没有拒绝的资本。 - 福来茶馆距离诗会场地并不远,穿过那座石板桥,河对岸便是大名鼎鼎的玉春楼,玉春楼的隔壁便是福来茶馆。 此时,玉春楼的二楼阳台,珠帘之后有一位翩翩公子正抚手弄琴。周围,几位颇有姿色的女子吹着竹笛,附和着悦耳琴音。 乐曲曼妙,引来不少痴男痴女驻足欣赏。 “哎,今天齐公子为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弹奏?莫非是有人花重金买了首曲子?” “我听楼里的人说,齐公子今日听了那河对面的诗会,兴致大发,所以才主动演奏的,说是为某位才华横溢的诗友庆祝。” “竟有此事?那位诗友究竟有何等才华,竟令我堂国第一男艺伎亲自为其献奏一曲!” “听说那诗友还是位姑娘。” “姑娘?属实羡慕了……” 苏念经过楼前时,下意识地抬头瞄了眼楼上的白衣美男。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到对方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对她勾唇一笑。 再结合刚才路人讨论的内容…… “姑娘,我家主子还在旁边的茶楼里候着呢。”仆人见她驻足不前,眉头微微一皱。 苏念回过神,道了句“失礼”,便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与玉春楼相比,旁边福来茶馆的生意简直不要太冷淡。 走进茶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楼厅内稀稀拉拉、摆放整齐的桌椅,放眼望去,客人寥寥可数。 仆人带着她上了二楼。 刚到二楼,一股浸鼻的檀香扑面而来。 穿过几间厢房,仆人最后在一个名为“如沐春风”的门牌前停下了。 只见他弓着身,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活板门,小声道: “殿下,苏姑娘到了。” 苏念心中“咯噔”一声。 殿下?哪位殿下? 她记得当今皇帝膝下共有十一个子嗣。 只可惜皇家的后代少不了有命薄的,夭折了不少,如今也就剩下五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了。 两位公主中,大公主早就和亲远嫁匈奴,三公主是皇后所生,至今还留在宫中。 皇子中,如今还留在宫里的,也就只有八皇子李承勋和他那位跟班弟弟十一皇子。 另外的九皇子李承言和十皇子据说去了边塞,收复失地去了。还有一位存在感不太强的二皇子一直驻守在北疆,从未回来过。 如此一来,苏念心里便有了答案。 宫中只有两位皇子,十一皇子跟她没多大交集,算来算去,好像也就只有八皇子李承勋最有可能。 就是那个无耻下流的登徒子。 好不容易出宫从他手掌心逃脱,现在又要羊入虎口了? 活板门被仆人推开,她踌躇了好几秒,迟迟不敢迈步进去。 “怎么?怕了?” 一道清冷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 很陌生的音色。 苏念松了口气。看样子不是李承勋那个流氓。 此时,抬眼望去。 只见一面绣花白纱屏风正对着她,屏风后,男人的小半截儿身形模糊地透了过来,一阵阵氤氲的水汽腾腾地往外蹿。 整个房间弥漫着雾白色的水汽,热气滚滚,药香味宜人。 好似仙境。 他这是在……沐浴??? 哪有人招呼别人是泡在澡盆子里招呼的?更何况她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啊! 这时,身后的仆人见她一直立在门口不肯进去,索性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去后,把门拉上了。 “哎!?”苏念转身拍门,却发现已经被上了锁。 这是什么意思? 要她面对一个泡在澡盆里一丝不挂的男人? 苏念一时想不起原主还招惹过哪位皇子,只得“噗通”一声跪下,道: “不知奴婢何时得罪过殿下,恕奴愚笨,一时记不清,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别跟奴婢计较。” 她头埋得很低,一声不吭。 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她深知作为奴才,多主动认错总能少吃些苦头。 这时,屏风后面的男人突然从浴盆中站了起来,一阵水花滴落的清脆声响后,赤裸的肩膀暴露在屏风顶上。 肩膀宽实,肌肉健硕,皮肤是淡淡的小麦色,唯独有一道刀疤十分刺眼。 听到动静的苏念,两只手微微张开,透过狭窄的指缝看了过去。 只看得见屏风下面两只光溜溜的脚,脚后跟被热水烫得有些发红。 地面上,时不时有两滴不知从什么部位滴落下来的水珠绽开了花。 她甚至有些变态地觉得这两只脚有些好看。 自己一定是疯了。 第五章与杀人犯同车? 男人更完衣后,光着脚从屏风后面走出。 苏念赶忙将张开的指缝合上,头埋得更低了。 她感觉头顶有一股子热气,应该是对方已经立在了她的跟前。 “抬头。”他说。 苏念照做,视线从对方的脚踝上移,看见一双匀称的小腿,然后再往上是白色的袍子、锁骨、喉结,最终目光定格在男人那张俊俏的脸上。 由于刚沐浴完,他并未束发,一头乌黑的青丝披在双肩。 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黑眸深不可测,只是这样淡淡一瞥,苏念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 修长的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拇指再往上一按,轻轻掐了掐。 苏念闻到了他指尖的药香,听见他说: “模样不错,是个苗子。” 而后他松了手,找了把椅子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喃喃道: “有才华,也有美貌,你今后的路子不会差。” 他顿了顿,揭开茶杯的盖子,小抿一口,继续道: “——前提是你肯归顺于我的话。” 原来是来招揽她的。 苏念想了想,问:“奴婢斗胆问问殿下名讳,毕竟奴婢一直居于深宫,与殿下们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并不知殿下身份。” “字承言。”他回答。 原来是九皇子李承言。 她一直以为李承言在边塞收复失地,没想到现在已经回来了。 当今堂国还未立储君,朝廷内分成了两股势力。一股是支持皇后嫡子李承勋的,另一股便是支持李承言的。 李承言的生母是前任皇后,不过当时他母妃死的时候皇帝还未登基,这皇后的名分还是后来追封的。 虽然他借不了母方的势力,但胜在自身足够出类拔萃,深得民心,朝中不少官臣亦对其赞许有加。与李承勋不同,他的势力大多是从基层培养起来的。 如此一来,李承言会愿意招揽她,便想得通了。 许是方才自己在诗会上锋芒毕露,被他瞧见了,觉得自己以后能进书院,毕业后若是进宫做了官,对他来说便有利可图。 她现在没了主子,若是能在宫里站个队找个靠山,今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更何况像这样的人物,他招揽自己,自己也没拒绝的资格。 既然没有选择的余地,那她便要为自己以后多做打算,能多“捞”一点是一点。 “殿下,不知奴可否提两个条件?”她问。 李承言将茶杯放下,嗤笑一声,说:“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苏念也不惧怕,继续道:“这两个条件对于殿下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但是对于奴婢来说,却意义重大。” 李承言微眯着眼,打量她半晌,点头道:“不妨说来听听。” “既然殿下能找到奴婢,想必对奴婢的身份已经有所了解。一个时辰前,奴的主子张贵妃遇刺,贵妃娘娘待我极好,奴想查明真相,还望殿下能助奴一臂之力。” 帮不帮是他的事,她得把话说出来,表明自己是个念主的人。 李承言说:“这没问题,贵妃遇害一事我也听说了,回头我自己也会暗中调查,父皇以及宫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官臣都会还贵妃一个真相。” 苏念点点头,继续道:“这第二个条件……殿下也知我如今没了主子,犹如浮萍般漂泊于世,虽有考进书院的志向,但距离书院招生考试还有一整月有余,期间可否让奴婢进……” 最后几个字,苏念面薄,没敢直接说出口。但李承言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只见他勾唇一笑,突然低下身子凑近了些,调侃道: “怎么,这么快就想进我府邸攀高枝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爬床了?” 苏念一愣,连忙趴下磕头,“奴婢自知身份低微,绝无任何非分之想!只望殿下在这一个月赏口饭吃,能过活就行!” 他笑了,露出一排皓齿,道: “我说我原本就是计划把你接回府邸,你信吗?” 苏念一声不吭。 他继续说:“可惜啊,你在台上锋芒过盛,淑妃娘娘抢着要把你接回宫呢。” 他一边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边试探性地瞄着她,看她是何反应。 听到“淑妃”两个字,苏念一惊。 淑妃也在诗会上? 她为何要接自己回宫?难道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她又怎么知道李承言要招揽自己?难道他们之间早有联系? 这一连串的疑问还未得到解答,她便被请了出去。 门外的仆人对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 “苏姑娘,淑妃娘娘的马车已经在楼下候着了,请吧。” …… 苏念走出福来茶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马车前,淑妃的贴身婢女采香,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手臂挂着件披风,正候着。 见她过来,采香瘪着嘴,将披风往前一递,“喏,自己披上吧,娘娘给的。” 这时,淑妃掀开小帘子,从马车的小窗口漏了个面,微微一笑。 苏念屈膝作了个揖,道了句“谢过娘娘”,便将披风接下了。 虽是六月,夜晚却出奇的冷,苏念打了个哆嗦,赶紧裹上披风。 苏念观察到,这辆马车与之前她和张贵妃一起坐的那辆不同,之前可以坐下四人,而这辆顶多只容得下主仆两人。 见采香已经上了车,她便很知趣地留在了原地。 孰料,车内突然传出淑妃的声音: “采香,先委屈你下去,让苏念上来与本宫单独叙叙话。” 紧接着,采香掀开帘子,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十分厌恶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嘀咕道: “死了主子的狗,也配坐马车?” 虽然声音不大,但苏念却听得格外清晰。 她不是个想惹事儿的人,对方若是只骂这么一句也就算了,奈何采香下马车的时候,还故意踩了她一脚。 嘶……脚尖传来剧烈的痛感! “哎哟!真是对不住,念儿姐姐,你别生气,这天太黑,妹妹一时没看清。” 呵呵。 苏念嘴上说着无妨,却迅速地伸出脚轻轻一勾。 把采香绊倒了。 “呀!妹妹真是不小心呢。这天确实黑,妹妹可要擦亮眼睛,别踩着石头了,容易栽跟斗。” 她就是那块硬石头。 “你……”采香正气冲冲地想要说点什么,淑妃却打断了她。 “好了,采香,让念儿上车吧,别面天儿凉。” 苏念低着头,对采香十分“谦恭”地行了个礼,上了马车。 此时,楼上的李承言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噙着笑。 紧接着,她听见外面的男仆从道了句“恭送娘娘”,马车便启程了。 正愣神,淑妃突然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抚道: “今下午……吓着你了吧?” 苏念对上淑妃那双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眼神更吓人。 “多谢娘娘挂念,念儿无碍,只是贵妃娘娘她……” 淑妃的手在她手背轻轻抚了抚,道: “贵妃的事,本宫定会严查。至于你,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和采香一样,做钟粹宫的大宫女,如何?” 嘶……淑妃这是来抢人了?要把她收到自己座下?那她今后还有机会进书院吗? “娘娘盛情,奴婢感恩戴德,只可惜方才答应了九殿下,今后会进书院,为殿下效劳,实在不好违约。” 淑妃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 “你那点心思本宫自然明白。你放心,书院我会让你进的,到时候你从书院毕业,进了宫,我便把你送进九皇子的府邸。” “他那时若是太子,你便是太子妃。” 苏念两眼一圆,惊恐道:“奴婢绝无此意!” 淑妃笑了,笑颜凌厉,“本宫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现在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更何况,你以为太子妃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虽然咱堂国女子不分贵贱,从书院出来的人,是有入皇族的资格。但像你这种出身毫无背景的人进了宫,就算坐到了那个位子上,你能保证自己坐稳么?” “但若是有了本宫为你搭桥牵线,总归能让你过得安稳些,不是么?” 苏念紧攥着裙侧,微抿着唇。 她原本没想过进皇族的族谱。书院毕业后,能做个闲散的小官,混混月供,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岂不美哉? 想要飞黄腾达,就必定要受制于人,如今她的头上已经顶着个九皇子,现在再来个淑妃,俩人时不时来施个压,她不得崩溃? 苏念还未回答,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采香的声音。 “娘娘,陆大人求见。” 淑妃神情一滞,犹豫片刻,对苏念说:“你且在车上候着,我去去就回。” 苏念行了个小礼,看着她掀开帘子出去了。 没多久,她突然听到了“砰”的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人猛地摔在了地上。 “屁大点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淑妃的声音尖锐刺耳,令她心神一颤。 “娘娘,是属下失职,属下也没想到她竟然偷梁换柱,留了一手!当时情急,后面还有另一波人……” “咳咳。”淑妃咳嗽两声,那名属下突然不说话了。 苏念好奇地将帘子掀开一个小缝,朝外面偷瞄。 只见淑妃此时背对着她,旁边地上躺着一个盒子,苏念仔细一看—— 那个盒子似曾相识…… 好像是……贵妃临死前托付给她的那个盒子样式? 苏念连忙将铜盒从袖袋里掏出来,对比了一番,果然,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淑妃也想要这个盒子么? 难道……贵妃遇难与淑妃有关? 难不成她就是幕后主使? 思及此,苏念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淑妃突然回头,她连忙将帘子拉上。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如果淑妃真是杀害贵妃的主谋,那她竟然和杀人犯坐在一辆马车上!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吧。”淑妃的别有深意地说,“小德子,‘送送’陆大人。” 听见外面淑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念赶忙将铜盒藏进袖子里。 第六章活埋 淑妃重回马车时,苏念的脸有些僵。 对方大抵也猜到了苏念心中的疑问,解释道: “吓到你了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这不托人帮我去西凉买一盒胭脂嘛,谁知买到赝品了,钱还花了不少,所以才发这么大火。” 苏念附和着笑笑,“娘娘也是性情中人,念儿能理解。” 淑妃一听,又将她的手攥过来握住,笑脸盈盈道: “丫头真会说话。” 苏念表面僵着笑,内心却倒吸一口凉气,一声不吭。 …… 淑妃居住在钟粹宫,其实离贵妃所居的承乾宫并不远,每次从宫外回来都会经过。 此时,马车在承乾宫门外停了下来。 苏念听见承乾宫里一阵闹嚷嚷的声音,淑妃说: “走吧,和本宫一起去承乾宫瞧瞧,你顺便回去收拾收拾,搬到我宫里来。” 承乾宫的宫门大敞着,门口站着两个眼生的侍卫,原来驻守宫门的人不知去向。 入门后,院子里围满了人。 丫鬟们、太监们排成好几列,全都低着头,接受盘问。 队伍的最前方,皇帝手上捧着贵妃的宠物猫,眼神哀伤,漫无目的地来回走着。 皇后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时不时对皇帝翻个白眼。 见淑妃二人进来了,她起身扶住皇帝的肩膀,宽慰道: “陛下,节哀吧,妹妹在天上定然不愿意看到陛下这般伤感。” 苏念和采香跟在淑妃后头,随她向帝后二人依次行礼请安。 皇后连忙扶起淑妃,握住淑妃的手,眼神中满是心疼: “妹妹可有受到惊吓?今儿下午你和贵妃一同出的宫,”话到此处,她刻意朝皇帝撇了撇,像是在暗示什么,继续问,“可有受到牵连?” 淑妃也将手搭在皇后手背,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念,臣妾无碍。臣妾出宫后便和姐姐分了道,姐姐说是去视察书院考场,臣妾随后去驿站取衣裳了。” 这时,皇帝走了过来,神色肃穆,问:“今下午除了你,还有谁一起出宫了?” “回禀陛下,除了臣妾,还有臣妾的贴身婢女采香,以及……贵妃的婢女,苏念。” “苏念何在?”皇帝望向人群,声音威严。 苏念手心冒汗,忙不迭地上前跪下行礼。 之前她不是没见过皇帝,毕竟皇帝宠爱贵妃,连皇后都嫉妒,这是宫内人尽皆知的事儿,因此皇帝三天五头地往承乾宫跑,她作为大宫女,自然也和皇帝打了不少照面。 提起苏念,皇后两眼微睁,面露疑色。 皇帝走到她跟前,冷冰冰道:“抬头。” 苏念照做,将下巴抬了起来。 看到苏念的脸后,皇帝面色微怔,眸中怒气顿时消减了几分,反而多了几份柔情。 而皇后看到这张与张贵妃有六分相似的脸蛋时,顿时一愣。 怎么可能?! 苏念能够从余光中隐约感受到皇后那犀利的目光。 突然,皇后走到她跟前,“啪”的一声,猛地扇了一耳光。 “贱人!” 顿时,苏念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淑妃愣住了。 就连皇帝都一头雾水,连忙扶住皇后,问道:“舒华,你这是为何?” 皇后许舒华喘着粗气,视苏念如眼中钉一般,大声质问道:“你主子都死了?你却苟活下来了?难道你丢下主子不管,置贵妃于死地而不顾吗?” 苏念两只手用力地掐着掌心,她现在无权无势,身后没有一个比皇后位份更大的靠山能够帮她。 这一巴掌,白白受下,若想以后找机会讨回来,现在就得忍! “奴婢不敢!”苏念的额头在地面磕出了声响,“只是贵妃娘娘当时下车没让奴婢跟着,否则奴婢即便牺牲自己也一定会挡在娘娘面前!” 这时,淑妃也跪下了。 “皇后娘娘,苏念不是那样的人!臣妾可以作证!这些时日,她对贵妃的忠心是宫里人都知晓的!” “闭嘴!”皇后吼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淑妃和皇后四目相对,淑妃满脸惊疑地望着皇后,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仿佛能摩擦出一道电火花。 “好了,舒华,朕知道你因为贵妃去世情绪有些激动,但毕竟还未查明真相,你是后宫之主,莫要伤了和气。”皇帝拍了拍许舒华的肩膀,开始打圆场。 既然皇帝都已经给她台阶下了,她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只道:“陛下说的在理,是臣妾思顾不周了。” 皇帝将苏念和淑妃二人扶了起来。 谁料,淑妃刚站起来,还没站稳脚跟就突然倒下了! “淑妃娘娘!” “爱妃!” “快!传太医!传太医!” …… 苏念没想到今晚这台戏,竟然是以淑妃晕倒草草收尾。 太医说,淑妃这是思悼过度,伤了心神,再加上本就体虚,又受了惊吓,神经紧张过度,这才晕倒的。 不得不说,太医这些措辞若是放在现代,苏念恐怕连一个字都不会信,但是放在宫里,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她甚至猜想,淑妃是不是故意晕倒,想要强行结束今晚这场闹剧。 顺带还能让皇帝在钟粹宫留宿一夜。 打了皇后的脸,还赚了一个侍寝的机会,倒也不亏。 然而,苏念刚收拾完从承乾宫搬过来,就看到皇帝衣冠整整地走出了淑妃的寝殿。 他手里还抱着贵妃那只宠物猫。 见皇帝朝自己迎面走来,苏念连忙下跪行礼,“恭送皇上。” 这时,皇帝手里的猫,轻轻地叫了一声。 “喵……” 清冷的猫叫在夜晚显得格外寂寥。 皇帝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细细打量她许久,而后又看着怀里一直往外蹿的小白猫,苦笑道: “看来它更喜欢熟人呢。” 他说:“这猫你替贵妃养着吧,朕下次来钟粹宫时,还能再见到它。” 苏念不敢拂皇上的意,恭敬地将猫接下了。 皇帝走后,寝殿里传来淑妃几近嘶哑的怒吼: “凭什么!?” “我都这样了,你居然只是过来看看,连一宿都不肯多待么?” “我和贵妃相比,就差的这么远吗?” 淑妃绝望地哭喊着。 十年了,她和张芙韵一同入的宫,可张芙韵一直压她一头,在书院中是这样,入了宫,还是这样。 她总是能得到更多人的喜爱,更多人的赞赏,而她高黎若,永远只是个陪衬! 这可能就是后宫女人的悲哀吧。 苏念本不想多管,正朝西面厢房走去,谁知—— 淑妃突然出现在寝殿门口,神色漠然,语气冰冷道: “把猫活埋了!” 第七章偶遇 苏念心中一恸。 淑妃自嘲般地笑着:“还说什么下次来钟粹宫的时候能顺便看看这只猫?皇上啊皇上,你来我宫里,就为了看一只没了主人的猫吗?敢情我连一只猫都不如?” 苏念看着怀里的白猫,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现在搞不清淑妃只是一时脑热说出的气话,还是借着机会吐出了在心底埋藏已久的怨言。 毕竟,无论是从原主的记忆,还是她这一个月以来的观察,淑妃向来是与张贵妃交好的。 在后宫之中,这俩姐妹经常合起伙来和皇后斗智斗勇。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淑妃之前对贵妃形同姐妹般的关系,似乎也仅流于表面罢了。 淑妃这人猜忌心极强,就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信不过,以前和贵妃在承乾宫聊闲天说小话的时候,也是经常把采香屏退到一边。 这样的人,想要她对你掏心掏肺,又是何其的难呢? 这时,采香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话还没说完,碗就被淑妃打翻了,“哐当”一声,瓷片碎渣掉了一地。 “我说了我不喝!” 淑妃还在气头上,采香也不敢继续触她霉头,赶忙谢罪,然后再收拾地上的残渣。 但她憋了一肚子火呢,此时又在苏念面前被淑妃臭骂一通,心里不痛快得很。 于是收拾完,她走到苏念跟前,大声嚷道:“娘娘叫你把猫埋了,你聋了吗?” 苏念回头看了淑妃一眼,见她还是那副决绝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有了些数。 看来淑妃和贵妃的关系,也并非想象的那般好。 “你若是下不去手,那我来埋,我可是连杀鸡的活都干过,可没你这么娇滴滴。” 她正说着,就要伸手把猫抢过来,苏念后退一步,道:“我去埋就是了,毕竟和它有点感情,还是我亲手埋吧,就当是送它最后一程。” 苏念正要往后院走去,身后却传来淑妃的声音:“别埋在钟粹宫,晦气。” 说完,寝殿的门被关上了。 …… 月色皎皎,宫外碎石路面映射着雾白的月光。宫墙上,时不时有两只乌鸦栖在墙顶。 苏念摸着怀里正安稳熟睡的小白猫,思索着要如何将它送出宫去。 毕竟穿越过来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一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她对这只小猫咪产生感情了。 更何况它的主人对原身、对她都有恩,也该还个人情。 她隐约记得西门宫墙有一个狗洞,只是记不清具体位置了,她打算去那边找找。 她不想惹事,便没走碎石路,而是直接钻进灌木丛里,踩着草坪往西门方向靠去。 天色很黑,她也没提灯笼,摸索了半天才找着地方。 她看着这方小小的洞口,摸了摸小白猫的脑袋。此时,小白猫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夜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最后跟你道别啦,出宫后就别回来了,眼睛抹点油,找个好主子,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吧。宫里太凶险了,你这么娇弱的一只小猫咪可消受不起呀!” “木马~吻别了,我的宝!” 小白猫还有些依依不舍,堵在洞口迟迟不肯离开,最后苏念索性在它圆圆的屁股上推了一把,硬生生把这小家伙推出去了。 “走吧走吧,别想我。” 苏念送别完小白猫,正唏嘘着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墙外的人声。 “咦,这怎么有只猫?” “哇,还是纯白的,真好看。” 苏念一顿,听到声音后连忙折了回来,尝试与墙外人沟通: “这位公子,听得见我说话吗?” “你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猫在宫里活不长,有人要它的命呢,你若是家里不缺一口粮,就收养了吧,好人一生平安。” 此时,墙外的齐泽眉头微微一皱,小声喃喃道:“嘶……这声音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他看向身后的李承言,“承……” “嘘——”李承言对他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宫墙内的那个声音,他李承言可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今下午还在福来茶馆相处了好一阵子。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他靠近了些,顺手将小白猫抱了起来,轻轻地抚摸着他肉乎乎的身子。 齐泽见他这副神秘兮兮的模样,顿时来了兴趣,斜眼轻叹。 哟呵,好你个李承言,有情况啊! 此时,宫墙里的苏念有些懵,怎么外面突然没声音了? “公子,你还在么?” “在,在呢。”齐泽清了清嗓子,“那好吧,我与此猫甚是有缘,便收留下咯。” 苏念心里总算踏实了,“那谢过公子了,祝公子千金似锦,小女子就此别过!” 一听见她要走,齐泽顿时慌了神:“哎哎哎,我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呢?有空见个面聊两句呗?” 苏念并未上心,一边往回跑一边说:“江湖再见!” 见墙里没了动静,齐泽有些惋惜地轻叹两声,对李承言说:“承言兄,你一介武夫,定是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傍身,要不还是让为兄我来帮你养着吧!” 谁料,李承言转身,不肯交出来。 齐泽:“……” 宫墙内,苏念刚跑出跑出草坪,额头就撞在了某个人的胸膛上。 这突然蹿出的人影,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走路没长眼睛呢?”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 苏念暗道不好,下一秒,手腕就被他死死捏住,那人凑近一看—— “哟呵,真是苍天有眼啊,我找你找了这么久,没想到你自己却送上门儿来了。” 是李承勋! 李承勋将她猛地一拽,拖入漆黑的草坪后,将她死死地摁在地上,然后欺身压了上来。 “爷今儿个运气不错,刚跟几位宫里的姑娘云雨完,又遇到你这块美玉。啧啧啧,放心吧,爷今天心情不错,会好好疼你的。” 说着,就要扒她的衣裳。 李承勋应该是喝了些酒,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也使不上力气,四肢都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救命啊!” “闭嘴!”李承勋连忙捂住她的嘴,用力扇了一耳光,警告道,“臭娘们儿,给老子安分点!老子愿意跟你亲热那是你的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宫墙上翻了下来,眨眼间的功夫,原本欺压在她身上的李承勋吃痛哀嚎一声,被踢出了好几米远,在地上滚了一身泥。 第八章欺负新人? 由于夜色很黑,苏念看不清那人具体模样,只知道他戴着黑色的面罩,遮住了半张脸。 身上有股熟悉的药香。 很快,李承勋的哀嚎声引来了宫里的侍卫,那人跃上墙头,跳出去了。 苏念也不想惹出麻烦,赶忙离开了现场。 李承言翻出宫墙后,齐泽抱着怀里的猫嗤笑道:“呵呵,英雄救美尽让给你了,我是一点儿也没捞着。” 李承言取下面罩,揩了揩手上的灰,说:“谁叫你当年不好好练习武术?父皇把你送进武堂你还偏偏逃出来,非要男扮女装去书院偷学琴艺。” 齐泽顺了顺猫背上的软毛,笑道:“我又不喜欢打打杀杀,凭什么女人能学琴,我们男人就不行了?哎不说我了,说说刚才——那人是谁啊?” “还能是谁?李承勋呗。”李承言顺手将齐泽怀里的猫抢了过来。 齐泽见自己怀里空空如也,顿时撇了撇嘴,连啧两声,坏笑道:“为了一个女人,跟兄弟都杠上了,看来刚才那位姑娘不简单啊。” 李承言并未接话,只是挠了挠小白猫的脑袋,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 …… 苏念回到钟粹宫的时候,已是深夜。 寝殿里的灯已经熄了,想必淑妃已然入睡,苏念轻手轻脚地往西面的厢房走去。 采香之前说,东边的厢房是太监和侍卫们住的地方,而西面的厢房便是丫鬟们的住处。 丫鬟们按照等级的不同,分配的厢房大小和屋内的配置也各不一样。 采香作为钟粹宫的大宫女,自然是住的那间大屋子,离淑妃的寝殿最近,屋内应有尽有。 而苏念如今也是淑妃钦点的大宫女,理应和采香平起平坐才对。 但采香却说:“咱钟粹宫人多,你新来的可能还得委屈你住几天小厢房,妹妹向来善解人意,这点苦应该难不倒你吧?” 说这话的时候,承乾宫的那场闹剧刚结束,淑妃不省人事还没来得及交代她的住处就被人抬走,采香才敢在她面前故意为难。 这样一来,即便明天淑妃问起来,她只需随便搪塞个理由,表明这是个误会也就过去了,左右一个宫女而已,淑妃不会太过追究。 事实上,住什么样的屋子,苏念倒不是特别在意,能凑活着过就行。毕竟她只在这儿待一个月,一个月后她考进书院,便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然而,当她走进厢房后,傻眼了。 屋内全是蜘蛛网,稍微挥一挥手,灰尘都能扬到天上去。老鼠、蟑螂,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虫子,在屋里到处乱蹿。 床上堆了一堆枯草,被子胡乱搅成一团,还浸湿了一大片,像是老鼠尿。 柜子都已经掉了漆,连个抽屉都没有。 这地方能住? 最气人的是,苏念戳破了隔壁的窗纸往里看了看,那分明就是一间更大、配置更全的厢房,而且压根儿没人住进去,如今屋子被锁住了,为何不让她住? 这不就是摆明了欺负她这个新人吗? 怎么,觉得她现在没了张贵妃作为靠山,就可以被随便拿捏了? 宫外被踩那一脚也就算了,这能忍? 如果忍下去,那今后这一个月岂不就会被当成软柿子,谁都能踩了? 思及此,她一路风风火火地朝采香的厢房走去。 “砰砰砰!”她大声地敲着采香的房门,也不怕惊扰周围的下人,其他房里的人醒了更好,今晚她就得在钟粹宫争取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采香,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下人们被她吵醒,一个个的都出门看戏。 屋内传来采香迷糊的声音:“谁啊?大晚上敢敲我房门,是想死是吗?” 采香披着件衣裳,气冲冲地开了门。 门刚打开,苏念就拽着她,把她往自己屋子的方向拉去。 “你干什么!苏念你疯了吗?” 苏念死死地拽着不松手,到了自己的屋子门口,她指着屋内,质问道:“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屋子?” 下人们跟在后头看热闹。 采香也不怂,甩开了苏念的手,倚靠在门框上,操起手臂,说:“对啊,有问题吗?” “隔壁明明有上好的房间,你不给我,凭什么?” “凭什么?”采香冷笑两声,“就凭我是这钟粹宫的大宫女!在这钟粹宫,我说一,谁敢说二?你一个新来的,我让你住哪你就住哪。想住好厢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这钟粹宫这么多奴才丫鬟,哪一个不是一步步熬过来的?人家刚来住什么屋子可是一声没吭,怎么到你这儿就开始不服气了?就你娇贵?” 她凑近,食指在苏念胸口狠狠地戳了几下,挑衅意味十足,继续道: “不服气也给我憋着!一个死了主子的走狗,给你个窝就不错了,你还有资格嫌弃?” 下人们早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她们觉得现在采香就是这里最有权势的人,附和她对自己没坏处,还能过过嘴瘾。 于是,那些闲言碎语就说出口了,一个个地都开始嘲笑她,数落她。笑她是个外来人,不懂这儿的规矩,笑她一个愣头青也敢跟钟粹宫的大宫女叫板,不自量力又得不偿失。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苏念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她却笑了。 众人一愣。 紧接着,一记火辣辣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了采香脸上,顿时,原本白皙的侧脸,留下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震惊。 她居然敢打采香?采香可是淑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啊!她是不要命了? 采香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她一只手捂着脸,双眼怒目而睁。 “你……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采香双眼通红,手颤抖着指着她,恶狠狠道:“你完了,我马上叫淑妃娘娘主持公道。来人,立马请淑妃娘娘来!让她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有多的无法无天!” 苏念却一点都不怂,心里欢快得不得了,声音顿时拔高了好几分: “请啊,立马去请,赶紧把娘娘请来!看看我替她收拾了一个多么目中无主的贱婢!” “什么?”采香一头雾水,心里却虚了几分,“我什么时候目中无主了?” 第九章她是唯一的大宫女! 事实上,苏念在找采香之前,心里就已经盘算过了。 采香之所以敢这么对她,应该跟淑妃多少还是沾了点关系。 淑妃表面与张贵妃交好,实则内心嫉恨已久,如今贵妃已经去世,她便成了唯一与张贵妃相关的人。 采香跟了淑妃这么多年,对淑妃的心理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知道淑妃记恨张贵妃,对整个承乾宫的人都不会好,这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她今晚如果不去为自己讨个结果,明天就算淑妃知道了,也就表面说两句体己话,不会真为她主持公道的。 但是今晚她如果把事情闹大,就不一样了。 故意刺激采香,让她说错话,露出破绽,这样一来,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自己手上。 这里的动静越闹越大,苏念眼瞅着寝殿的灯已经亮起,淑妃推门而出,于是她赶忙抓紧时机,大声说: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不是说你在这钟粹宫很牛吗?你说一,没人敢说二?难道娘娘就不是钟粹宫的人了?还是说,你压根儿就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果然,被扰清梦的淑妃憋了一肚子火,再加上今晚被皇上伤透了心,现在脾气暴躁得不行。 她吼道:“大半夜的,你们要干嘛?造反吗?” 采香根本没时间解释,只能跟着一群人齐刷刷地下跪。 “娘娘息怒!” 苏念自然也跟着下跪,但现在她低着头,脸上却挂着笑。 淑妃披头散发,大步走到下人们跟前,质问道:“采香,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见刚才念儿说你压根儿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采香被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磕头,“娘娘明鉴啊!是苏念血口喷人!是她大半夜主动上门惹是生非,我只是见她如此无理取闹,才教训了两句。” 淑妃心里憋着一团火,要知道,这宫里鸡毛蒜皮的事多了去了,每次都要她来分个青红皂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每次都听得心烦意乱。 但苏念毕竟是她亲自招揽进来的人,更何况对她有用,她又不能不管。 于是转头看向苏念,问:“念儿,可有此事?” 苏念恭敬地行了个礼,说:“娘娘,确是奴婢先去找的采香姐姐。” “看吧,她自己都承认了!”采香激动地说。 “闭嘴!”淑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念继续道:“但奴婢并非无理取闹,是采香姐姐给奴分了一间最破的屋子让奴住。 奴婢觉得,既然娘娘招奴婢进来,想必对娘娘是有些用处的,奴婢也很感谢娘娘给奴分了个与采香姐姐平起平坐的大宫女之位。 只是按照这宫里的规矩,大宫女所住的厢房是有严格规制的。若是没合适的房间倒也算了,可是隔壁就有一间合适的。 想必隔壁这间厢房正是娘娘为了体贴奴婢给奴准备着的呢,毕竟娘娘是这钟粹宫的一宫之主,各种规矩都是懂得,也不可能苛待下人不是? 所以啊,奴婢斗胆猜测,是采香姐姐觉得奴婢抢了姐姐的风头,心生嫉恨,这才在住宿上为难奴婢。 其实,奴婢也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这忍一阵子也就算了。 只是,如果奴婢身为钟粹宫大宫女,最后却被安排住进了一间最低等宫女住的小破屋子,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娘娘苛待下人呢。 而且,一个月后,奴婢就要离开钟粹宫去参加书院的考试了,毕竟进书院也是为了今后回宫更好地为娘娘效劳。 但是这间屋子实在没有一件像样的桌椅供奴婢温习经书,奴婢是怕到时候因为这点小事儿耽搁了娘娘对奴考进书院的期盼啊!” 不得不说,苏念这长篇大论下来,滴水不漏,句句在理。 奉承了淑妃,也给了对方台阶下,同时还在无意间展示了自己的价值,无形中让钟粹宫的下人们意识到她苏念对淑妃是重要的,不是谁都能惹的。 采香都听傻了。原本她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可是听了苏念这番话之后,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闯了大祸一般,想要为自己辩驳,却发现毫无还手之力。 下人们也在心中对苏念暗自敬畏起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为自己方才嘲笑她的事感觉心虚。 这可是要进书院的人啊!以后她要是从书院毕了业,进了宫,当了女官,甚至做了主子,她们能有果子吃吗? 别说以后了,如果她所说当真,那她现在便是淑妃面前的大红人啊!她的价值远比采香要大得多! 淑妃微眯着眼,一声不吭地打量着苏念。 她发现,苏念刚才陈述的时候,不卑不亢,且逻辑条理十分清晰,每一句话都说的天衣无缝,给她留足了情面。 再回想这整个过程,从她和采香争吵到自己出来主持局面,一环扣一环,节奏都掌握在她手上。 淑妃暗自赞叹苏念果然不是一般人,对她的警惕心瞬间上升了不少,但同时也生出对她的敬佩和重视。 看来自己选对了人,苏念果然是个好苗子。 淑妃笑笑,神情和悦了许多,将苏念扶起来,说:“念儿,让你受委屈了,在这件事上,本宫确实疏忽了。” 她想了想,继续道:“这样吧,因为钟粹宫目前只有采香的厢房是大宫女规制的,而且也只有那间屋子里有像样的桌椅可以供你温习功课,所以本宫为了补偿你,准许你搬进采香的厢房。” 采香一听,瞬间瞪大了眼,两个膝盖杵在地上急匆匆地爬过去,两只手扯着淑妃的裙角,哀求道: “娘娘!不可啊娘娘!她才刚来钟粹宫,可我已经跟了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的屋子凭什么让给她这个新来的外人?” 淑妃一听,猛地扇了采香一巴掌。 “放肆!”她训斥道,“念儿才不是外人!” 她趁机对在场的所有人说,“你们每一个人都听好了,从今天起,苏念,就是我钟粹宫的大宫女,也是唯一的大宫女!除了本宫以外,你们所有人都得听她差遣! 至于你,采香,降为二等宫女,搬进二等厢房,罚扣本月月钱,以儆效尤!” 第十章陷害她?没门! 听完,采香“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前一秒自己还是这钟粹宫的大宫女,后一秒,她竟成了比苏念矮一级的二等宫女! 她无奈又不甘地瞪着苏念。 “好了,都回去吧,本宫乏了。”淑妃打了个哈欠,“采香,你现在赶紧去把屋子腾出来。念儿,你收拾收拾搬进去吧。其他人回屋歇息。” “是。”丫鬟们纷纷行礼恭送。 淑妃走后,丫鬟们看着仍坐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的采香,连连唏嘘。 有人为自己方才的不慎言行向苏念道歉:“苏姐姐,刚才是我们不懂事,今后一定好好辅佐苏姐姐打理钟粹宫,还望姐姐莫要记恨。” 其余人跟着一起向她行礼。 呵呵,一群势利眼。 苏念心中冷笑两声,表面却笑盈盈道:“大家也别客气,毕竟我也就在这儿待一个月,毕竟是新来的,有些不太明白的还得倚仗大家多多关照。” “姐姐客气了,那是自然。” 众人散去,没人理会坐在地上的采香。 …… 次日清晨,苏念被敲门声吵醒。 她有些恼,耐着性子下榻开了门。 是采香。 此时的采香已经换上二等宫女的服装,对她草草地行了个礼,仍有些不情不愿地说: “苏姐姐,淑妃娘娘每天早晨都要喝早茶的,现在已经这个点儿了,姐姐却睡得安详。” 苏念笑笑,道:“采香妹妹有心了,我刚上任,诸多事宜还不太熟悉,还望妹妹多多指点才是。” “姐姐倒也不必这么客气,您如今是大宫女了,想要问什么、做什么,尽管吩咐妹妹便是了。” 啧啧,瞧瞧这酸劲儿。 苏念换好衣裳,和采香一道往厨房走去。 路上,采香突然说: “昨晚的事儿,的确是妹妹做的不好,如今妹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今后大家都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妹妹计较,毕竟咱们都是为娘娘好,不是么?” 听完她这席话,苏念嘴唇勾了勾,笑道:“妹妹若真能这么想,那我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只要妹妹不故意惹事儿,这一个月过去了,你原本在什么位子,最后还会还给你的。” “多谢苏姐姐。”采香跟在后头,暗自狠笑。 苏念走在前头,虽然表面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心里早就怀疑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后面这位昨晚都跟她撕破脸了,今天却能沉下心来跟她道歉? 她可是一点都不相信。 走进厨房,厨子们已经忙得热火朝天,苏念吩咐了两句,说要碗枸杞水。 厨子听后,明显迟疑了一下。这时,采香连忙过来怒斥道:“苏姐姐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磨磨蹭蹭的,要是早茶迟到了,娘娘怪罪下来,你耽搁得起吗?” 厨子连连道“是”,然后赶忙准备去了。 苏念心中疑虑丛生,但表面波澜不惊,见采香对自己微笑,她也很配合地假笑回敬。 呵呵,又要使什么幺蛾子? 苏念觉得自己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就在这儿干等着中对方的圈套,于是心生一计,对采香说:“香儿妹妹,你帮我在这儿守着,我出趟茅房。” “好嘞。” 苏念走出厨房后,直奔后院而去,打算向正在打扫的丫鬟们打探消息。 丫鬟们见到她,都恭恭敬敬地行礼。 她走到一个婢女面前,问道:“淑妃娘娘平日早茶一般都喝什么?” 婢女眉头微皱,说:“没见过娘娘喝早茶啊?你们见过吗?” 其他婢女也摇头。 苏念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转瞬即逝,笑道:“没事儿,我就是问问,毕竟以前在承乾宫当差的时候,贵妃娘娘就有这个习惯,所以过来问问淑妃娘娘有没有。” 她想了想,继续问:“那娘娘平时最喜欢喝什么?又最讨厌喝什么呢?” 婢女说:“娘娘最喜欢喝的是红枣煮的红糖水,最讨厌的……应该是枸杞水吧,之前看到有人给娘娘端了碗枸杞水,娘娘当场就把碗给摔了,还罚那人在后院做了一整月杂役呢。” 苏念了悟地点点头,顺手从兜里掏出两块碎银,塞到那婢女手上,笑着说:“这银子你拿着,以后买点好用的胭脂,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婢女一见,两眼瞪得老圆了,连连道谢。其他丫鬟也看直了眼,心说苏念真大方。 苏念离开后,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想陷害她?门都没有! 枸杞水已经烧好了,苏念回来后在厨房里逛了一圈,在一个小锅里看到了枣皮,她顺手摸了摸锅壁,发现还是热乎的,看样子应该是刚把汤水舀起来。 案板上摆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色瓷碗,每个瓷碗都盖着盖子,看不到里面盛的是什么。 采香说:“这两个瓷碗里都盛着枸杞水,娘娘喜欢喝这个,每早都要喝两碗才够,姐姐和我一人端一碗,一起给娘娘送去。” 苏念笑笑,看着采香手里端着那个瓷碗,心中暗想:你那碗才是红枣水吧? 她灵光一闪,脑中顿生一计。 她先是规规矩矩地端起剩下的瓷碗,和采香一前一后走出厨房,走到走廊时—— 突然回头,然后故作惊恐地看着采香头顶。 采香问:“怎么了?” “采香,你头顶好像有只虫!”她说。 采香一惊,直接愣在了原地,眼珠子股溜溜地转着,“头顶吗?是个什么虫子?” 苏念装出一副很是恐慌的样子,“我没见过,像是蜈蚣一样长着很多条腿,但身子比蚯蚓还细,看上去好恶心啊!” 采香一听也慌了,连忙将手上的瓷碗放在地上,两只手在头顶摸索着。 “呀!现在她跳到你后背去了!”苏念说。 趁对方背对着自己,她连忙偷换了采香的那只瓷碗,然后指着远处大喊:“跳出去了!那虫子跳进草丛了!” 说完,她又假装站在草丛边上探望。 她凑近碗边轻轻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枣香。 呵呵,有好戏看了。 第十一章杖责三十! 寝殿里,淑妃坐在梳妆台前,一位婢女正在为其束发。 苏念二人向其请安,并将茶水递到跟前。 淑妃透过铜镜瞄了眼两人手里的瓷碗,漫不经心地问:“这是什么?” “娘娘,这是您的早茶。”苏念不急不慢地说。 淑妃眉头微微一皱:“早茶?” 果然,淑妃是不知道有早茶的,苏念心里想着。 这时,一旁的采香内心已经乐开了花,她暗想: 到时候只要淑妃接过苏念递上去的茶水,一揭开盖子,看到里面是枸杞水,一定会大发雷霆。 而她采香却端了碗淑妃最爱喝的红枣水,如此一对比,谁好谁坏立竿见影! 然后她再煽风点火说苏念是因为旧主早上爱喝枸杞水,习惯了才送来这么一碗,这样一来,她就不信淑妃还能继续偏袒! 到那时,苏念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可是犯了淑妃的大忌!她向来是最记恨张贵妃的了,只要让她觉得苏念忘不了旧主,对她不忠,没准这位所谓的大宫女就会立马扫地走人! 然而—— 苏念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慌张,反而露出一抹微笑,对淑妃说: “娘娘,奴婢听闻娘娘喜欢喝红枣煮的红糖水,于是特早赶去厨房让下人们给您准备着呢。这红枣和红糖都是滋阴补气血的好食材,我娘以前就说,这红糖水早上喝,能让一整天都气血充盈呢。” 淑妃一听,笑颜舒展,道:“念儿有心了,没想到你刚上任,就考虑得如此周全,本宫果然没看错人。” 刚好头发束得差不多了,她说:“快端上来让本宫尝尝。” 苏念双手奉上。 趁淑妃正喝着,她回过头不怀好意地瞥了眼正一头雾水的采香,说:“你这碗也呈上去吧,难得妹妹在后厨亲自烧了这么一碗,真是有心了。” 淑妃一听,突然起了好奇心,望向神色紧张的采香:“香儿,你那碗是亲自烧的?” “那可不?奴婢去厨房的时候,香儿妹妹就已经候在炉子旁了呢,她呀生怕被我看见,说不定是怕奴婢抢了她的功劳呢,哈哈。” 淑妃放下瓷碗,道:“快呈上来吧,难得你俩如此和谐,香儿也辛苦了,本宫这就尝尝你的手艺。” “娘娘,这……”采香额头直冒汗,手足无措。 苏念见她不肯递上去,问道:“妹妹怎么了?快把茶水递上去啊。” “娘娘……香儿觉得这茶水烧的不够好,要不还是等香儿回去重新烧一碗再给您送来吧。”采香说话的声音在抖,她这才知道自己被苏念反套路了。 苏念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从她手里将茶水夺了过来,递到淑妃跟前: “娘娘是个体贴的主子,才不会嫌弃你烧的茶水呢,是吧,娘娘?” 淑妃笑盈盈地接过茶水,微微点头:“是你们辛辛苦苦熬的,本宫怎会嫌弃呢?” 采香瘫坐在地上,几乎快要哭出来。 淑妃揭开瓷碗的盖子,突然,一股枸杞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眉头一紧,还没来得及问话,只见采香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哭喊着:“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果然,淑妃看着碗里的枸杞,将瓷碗朝地上猛地一摔! 哐当—— 茶水溅了一地。 “你是活腻了么?大清早的端上一碗本宫最厌恶的枸杞水是什么意思?触本宫霉头么?” “娘娘饶命啊!娘娘明鉴!奴婢原本是想着给您端红枣水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枸杞水!” 采香急得全身都在颤抖,突然想到什么,指着一旁的苏念说:“是你!一定是你!你那碗才是枸杞水!一定是你偷换了!是你偷换了对不对?” 苏念狠狠一笑,质问道:“妹妹怎知我这碗里一定是枸杞水?难道说是妹妹一早就安排好要让我去给娘娘送这碗枸杞水么?” 采香两眼一圆,暗道不好,心说自己又上钩了! 淑妃气的狠狠地拍了拍桌面,怒吼道:“放肆!本宫原以为你已经改过自新,没想到还是这般冥顽不灵,竟然还敢陷害念儿,这般歹毒心肠,又怎配做我钟粹宫的人?” “来人!把她拉下去,杖责三十,逐出宫去!” 采香一听,连忙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爬到淑妃脚底下,扯着淑妃的裙底。 淑妃十分厌恶地将她踢了出去,紧接着,她便被两名奴才拖出去了。 惨叫声不绝于耳。 …… 采香最后是什么样,她没看到。 当时她送淑妃上早朝议政去了,宫里所有的娘娘和女官都要去。 大殿上,嫔妃和女官们站在一边,另一边站着皇子和将军们。皇帝和皇后并肩坐在龙凤椅上,睥睨众人。 可惜她只是个婢女,只能在殿外远远地观望,听不到他们具体议论的什么。 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也能走进大殿,和那些嫔妃或女官们一样,参政议政。 早朝结束,女官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议论纷纷。 她们大多议论着明日的秀试和一个月后的书院招生考试。 苏念竖起耳朵,偷偷听了几句。 “是啊,看淑妃的样子,我当时也以为她会是新任的联合院长呢,没想到啊,竟然被皇后夺去了。” “嘘……小声点,皇后毕竟是皇后,怎么能叫夺呢?官大一级压死人!” “切!不是我说,自贵妃死后,这宫里学识最高的可不就只剩下淑妃了么?皇后虽然位份高,但论学识,当年秀试成绩可比淑妃娘娘差远了!” “好了好了,这宫里人多嘴杂,大家还是谨言慎行些为好。” 淑妃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苏念也不敢多问,她知道以淑妃的脾气,现在若是多嘴,一定会触她的霉头。 回来后,她听到下人们说采香最后是被抬出宫去的,至于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苏念也没多想,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是夜,月入云间,原本栖在宫墙上的几只乌鸦被惊扰到后,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苏念刚回到自己厢房,几名奴才突然出现在门口,为首的李公公正是今晚在钟粹宫值夜的太监。 第十二章失踪了? 李公公身后还跟着两名奴才,二人搬了一套崭新的桌椅进来。 他对苏念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 “苏姑娘,这是娘娘特意给您送来的桌椅,说是要姑娘你好好温习,争取在一个月后金榜题名,考进第一书院。” 苏念也回了个礼,“有劳公公了,桌椅放那儿便是。” “对了,娘娘还让奴才来给您捎来了两样东西。”说着,他从袖兜里掏出一张纸和一块令牌。 “明儿就是一年一度的秀试了,娘娘要去视察考场,让姑娘跟着一块儿去见识见识。到了书院,姑娘便拿着这块令牌,去第一书院的藏书阁借些温习的书籍,书籍的名字都写在这张纸上了,都是对考试有用的。” 苏念接过纸张和令牌,道:“娘娘真是善解人意,公公也辛苦了,还望公公回去替奴给娘娘道个谢。” 正说着,她掏出两块碎银塞进李公公手里。 太监笑眯了眼,十分娴熟地将银子塞进袖里,乐呵呵道:“姑娘这般懂事,娘娘一定会很欣慰的。那老奴就不打扰姑娘歇息了,这就去给娘娘回话。” 送走几位太监,苏念看着手里的令牌,又看了看纸上的书名,不禁“啧”了两声。 《史学基础》——高黎若著 《高黎若谈政学》 《黎若精选:堂国地理概览》 苏念:“……” 敢情高淑妃这是在强行推荐自己的著作?难不成考题都是按照她写的书来编纂的? 不过一想到明天就能走进传说中的第一书院,她难免有些激动。 书院作为堂国最有特色的人才培养机构,与整个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还挺想提前去见识见识。 更何况贵妃临死时,让她去找一位姓刘的人,没准明天可以去打探打探。 …… 次日,苏念老早就坐上了前往第一书院的马车。 第一书院位于京城东面,穿过热闹繁华的东市后,便到了季门山山脚,再沿着崎岖的山麓走上去,山顶便是第一书院了。 山路并不宽,两边长满了翠竹,这条羊肠小道上挤满了人。 有的坐在轿子里,前拥后簇着,阵仗颇大。 而有的则仅是父母兄妹跟在后头,前来送考。 不得不说,第一书院毕竟是整个堂国的最高学府,包容性可见一斑,上至富商大贾、皇子皇孙,下至小商小贩、素衣之后,只要成绩够好,皆能求学。 淑妃说,这一路上的人大多都是第一书院刚毕业,准备进入书院考场参加秀试的人,她不由得感慨: “想当年,我和姐姐也是这般,走在这条小路上,和这些人一样,懵懵懂懂,为了爬得更高,付出了多少代价……” 淑妃透过马车的小窗户,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一阵苦笑。 “念儿,一会儿到了书院,会先召开誓师大典,按照流程,先是联合院长上台讲几句话,然后会邀请各地优秀代表上台参加表演赛,本宫也会上去,到时候你就在台下多看多学,长长见识。” “是。” 马车在山顶停了下来。 苏念刚下马车,就看到了一道十分气派的大门,大门上“第一书院”几个大字写得恢宏壮观。 门口挤满了人,一见皇宫里的人来了,都纷纷让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淑妃身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淑妃娘娘吗?听闻她可是当年的榜眼,考了五百九的高分!” “五百九又如何,当年贵妃娘娘可是考了601,空前绝后的成绩,想我堂国这么多年,唯独她一人过了六百,只可惜红颜薄命,否则今日来书院视察的,定是贵妃娘娘,别说淑妃了,就连皇后都没资格上台!” “嘘……说话注意点,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闲话的人,声音虽然不大,但苏念耳尖,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淑妃是否听到了,只见她昂上挺胸地走在前头,在气质这一块儿拿捏得很稳。 突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吆喝了一声: “哎,那不是前日在诗词大典上大显身手的宫女吗?” “哟,还真是!原来她是淑妃娘娘座下的!怪不得这么有才!” “她那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简直堪称一绝!现在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什么?原来这首被我老师日日称赞的诗,竟然出自一宫女之手?” “这么说,我今天倒是很想看她参加表演赛呢,表演赛上的人都是咱堂国各地最有才华之人,我还真想看她和这些神仙们比试比试,若能一饱眼福,我今儿就算没考上,也满足了!” 苏念万万没想到,她那日在诗词大典上随口默写的几首诗词,竟然已经传遍京城。 也不知是好是坏,毕竟这些诗词都是她从古代圣贤那儿“偷”来的,总归有些心虚。 第一书院占地面积很大,大约有三千多亩地,几乎整座季门山都是书院的地盘,苏念大概估算了一下,其范围能够媲美现代的综合性大学。 建筑古色古香,其外形都极有讲究。 走廊的墙壁上,张贴着历届优秀毕业生的诗词画作以及画像,这些诗词虽然比不上历史上的李白杜甫等文采大家,但也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 只是这画像……她着实欣赏不来。 不知本人看到这些画像是什么心情,反正自己若是被画成这副鬼样子,她一定会以为画师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召开誓师大典的地方,是一片由大理石铺就而成的大平地,四周用白玉雕栏围起来,看上去气派非凡,整个会场,目测能够容下三千多人聚集于此。 台上,皇后身披华服,头戴凤冠,造型之极端,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只花枝招展的金丝雀。 帝后两人在台上说着一些场面话,可能每年秀试都是如此,不一会儿,苏念便听得哈欠连天了。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并不长,万人瞩目的表演赛很快便开始了。 参赛的人一共有十余位,分别分表着全国十多个州。而京城的代表,一般都默认是宫里人,本次便是淑妃。 按照往届表演赛的经验来看,一般最后的冠军都是京城代表,毕竟能考入宫的人,都是那一届里面最为拔尖的存在。 台上的司仪小姐正念着所有参赛者的姓名和代表地,直到最后念出淑妃的姓名时,却未见其上台。 司仪又念了一遍。 “京城代表,高黎若!” 还是没人。 全场都沸腾了。 淑妃人呢??? 第十三章天大的笑话! 苏念方才并未注意淑妃是何时离开的,她转身看了眼身后,发现原本淑妃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台上的人除了淑妃以外都到齐了,场面一度陷入僵局,台下的观众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不远处,一名女官向焦头烂额的帝后二人汇报情况。 皇后愤怒地拍了拍身旁的案板,“岂有此理!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个淑妃太不像话了!” 她朝人群中望了两眼,目光落在苏念身上,对女官说:“那个丫鬟好像是淑妃宫里的是吧,把她叫过来!” 苏念被叫了过去,跪在地上,向帝后二人行了个大礼。 “你主子呢?”皇后问。 “娘娘恕罪,淑妃娘娘离开时并未告知奴婢,奴婢实在不知。” “不知?”皇后眼中蕴着怒火,似要将她吞噬掉一般,声色俱厉道,“你的主子去哪了都不知道,你这个下人是怎么当的?!” 一旁的皇帝见到苏念这张神似张贵妃的脸,顿时心神荡漾,对皇后说:“舒华,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淑妃,下人的事之后再慢慢盘算吧。” “陛下,如今三千多人都等着淑妃上场呢,我们不能让下面的人一直等着啊。”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念,冷眼道,“这丫头可是她的贴身婢女,平时都是形影不离的,如果她都不知道,我们又要从何去找呢?” 皇帝想了想,一边叹气一边点头,说:“要不重新找个人顶上?往届也不是没有先例,只需找个和淑妃水平相当的,又能代表皇宫去参加的人便可。” 皇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皇上,这您可就为难臣妾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贵妃去世,宫中学识最高的便数淑妃了,若是重新挑个宫人上去,能不能赢下这场比赛,那可就不好说了。输了比赛事儿小,可丢了皇家颜面,这麻烦可就大了啊!” 这时,那位司仪小姐急匆匆赶来,“陛下,娘娘!台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如果再找不到人上台,下官恐怕很难向百姓交代……” 皇帝想了想,问皇后:“舒华,不如你上台去比试比试?” 皇后一愣,面上惊慌神色毕露,“这……这怎么合适,臣妾虽为皇后,可在学识上远不如淑妃妹妹,若是输了比赛,丢了皇家的面子,臣妾可担待不起啊!” 皇帝叹了口气。 皇后见势灵机一动,继续道:“不过陛下也别太悲观,这后宫之中才华横溢的嫔妃可多了去了,皇上何不给她们个机会,让她们上台为我皇族争光呢?” 皇帝点点头,“舒华说的在理。”于是转头望向身后的嫔妃们,问道:“诸位爱妃,可有人愿意上台为我皇家而战?” 嫔妃们面露惶恐之色,纷纷低下了头。 上台事小,输了比赛丢了皇家脸面,这事就大了,她们哪承担得起? 此时,皇帝脸色有些难看,但尽量绷住脸面,和颜悦色道:“上台的人,无论结果如何,比赛结束位份直接晋升一级。” 此时,众嫔妃中,有一位年近二十的女子犹犹豫豫地抬起了头。 此人穿着一身黛紫色的衣裳,头戴五尾祥云凤簪,脸蛋只有巴掌大小,一对细长的柳叶眉,一双明亮动人的杏眼,乖巧中又带着几分俏皮,看上去颇有几分姿色。 皇帝顿时愣了愣,甚至不小心看直了眼。 旁边的皇后一见,顿时翻了个白眼,又对那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立马把头低下了。 皇帝一时间有些懵,他都不知道自己后宫还有这么一位美女,于是转头问皇后:“我好像还没怎么见过她,这是……?” 皇后耐着性子解释道:“此女名叫曲婉儿,她的母亲是前朝的礼部侍官,前年从书院毕业考进宫里,在她母亲麾下任职半载,去年选秀时,臣妾见此女才貌双全,便把她纳进陛下后宫了,如今还只是个五品才人。” 皇帝了悟地点点头,“怪不得朕都没什么印象。”他笑了笑,问曲婉儿,“曲才人,朕方才见你抬头似有要参加的意思?” 曲婉儿下意识地瞄了皇后一眼,摇了摇头,道:“婉儿不才,唯恐丢了皇家脸面。” 见她是个难得的美人儿,皇帝色心渐起,脸上的笑意都浓了几分,耐着性子对她说:“曲才人若是愿意上台参赛,朕答应给你连升两级,从五品才人升为三品婕妤,如何?” 曲婉儿双目微睁,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裙角。 她很想参加,可是…… 她又悄悄瞄了皇后一眼,却见皇后眼中的凌厉之色未见分毫。 “陛下恕罪,臣妾实在不堪重任啊!” 皇帝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 “哼!真是天大的笑话!朕的后宫之中,有学识之人比比皆是,竟无一人敢上台参赛!” “一群没用的废物!” 众嫔妃齐刷刷地跪下,“陛下息怒!” 皇帝气红了脸,努力压制下心中的怒火,然后对在场众人道: “朕宣布,所有宫人,无论身份,是女官也好,嫔妃也好,宫女也罢,只要能代我皇家上台参赛者,无条件写入皇家族谱,享受皇家人同等待遇!若已是皇族身份,则晋升位份,升官加爵,授予一方封地!”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宫人都愣住了。 皇后惊慌失色:“陛下,这万万不可啊!陛下三思!” 其他嫔妃也跟着一起:“陛下三思!” “朕意已决!”皇帝睥睨着众人,观察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色,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此时,在一旁跪了老半天的苏念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自己要不要上去试试呢? 毕竟只说上台就能得到封赏,又没说一定要赢,而且她只是个宫女而已,输了又不丢脸。 苏念正盘算着,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父皇,儿臣有一个人选,定能胜此大任!” 来人正是李承言,此时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衫,跪在地上向皇帝作揖,腰背笔直,神色肃穆。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同时又多了几分警惕,问道:“哦?承言殿下不妨说说看?” 李承言目光落在苏念身上,勾唇一笑,道:“此人就在父皇母后跟前,她便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苏念。” 第十四章殿下是何用意? 帝后二人皆是一惊,随即转过头看向苏念。 皇后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说:“承言殿下,你莫不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呢?你让一个宫女代表我们整个皇家上台?” 李承言微微颔首,回答道:“父皇方才不是说了么,宫中之人,无论身份,只要水平和淑妃相当,便能参加。” 皇后瞥了苏念一眼,说:“那你觉得她的水平能和淑妃相提并论?承言殿下,你这是在贬低淑妃,还是在贬低我们整个皇家?!” 皇后的声音拔高了许多,皇帝一听,连忙又充当起了和事老的角色,拍了拍皇后的肩膀,说:“舒华,先别激动,咱先听听承言怎么说,这孩子向来懂事,他说的话,必定言出有据的。” 皇后听完,立马不乐意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敢情承勋就不懂事了?” “啧,朕没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哼。” 李承言、苏念、宫中众人:“……” “启禀父皇母后,苏念虽然只是一名宫女,但其才学未必就在淑妃娘娘之下。”李承言慢条斯理地说,“前日,儿臣在民间举办了一场诗词大典,此女在大殿上一鸣惊人,其所作之诗词句句精妙至极,如今已经在民间口口相传,颇有美名。” 皇帝一听,瞬间来了兴趣,“哦?果真如此?想不到我皇宫藏龙卧虎,竟还有如此妙人?” 皇后翻了个白眼。 苏念长得像张贵妃,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令皇后对她没好眼色了。 如今再经李承言这番提拔,要不了多久直接被皇帝收进后宫也不是没有可能。 思及此,皇后对她的警惕之心又提高了许多。 李承言向皇帝递上一张宣纸,宣纸上写的便是苏念那日在诗词大典上所做之词。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皇帝一看,顿时睁大了双眼,将这句诗反复观摩好几遍,反复读,再看看苏念,一脸的不敢置信。 最后这诗还依次递给了皇后以及众嫔妃传阅。 “妙啊!果真是个妙女子!”皇帝不吝嘉奖。 各位嫔妃也对她多有褒奖。 皇后虽然不想承认,但见其他人都在夸苏念,自己也不好当另类,于是也十分勉强地说:“这诗确实写的还有那么几分意思。” 皇帝看着苏念,笑问道:“你这写诗的本领,是从何学来的?” 苏念行了个礼,道:“启禀陛下,奴婢自小挚爱诗词歌赋,以前乡里有一位学识渊博的秀女,奴婢跟着她学了许多年。” 皇后暗自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跟个秀女学都能学出来,这秀女莫不是文曲星转世吧?” 不过皇帝并不在意苏念的过去,如今有了合适的人选,他高兴都来不及。 他说:“苏念,朕命令你上台代表我皇家参加本次表演赛,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朕都答应你让你加入皇族,享皇族俸禄。” 他看着苏念这张酷似张贵妃的脸蛋,一时间心神荡漾,慢吞吞道:“你若是赢了比赛,朕就封你为五品才……” “咳咳。”皇后和李承言同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皇帝。 “陛下,我觉得此女虽然有才华,但我们目前所见皆是冰山一角,陛下最好还是等看完全场比赛再下定论为好。”皇后顿了顿,继续道,“再者,从古至今,我大堂都没有破格招收过非书院弟子为妃,这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陛下还是多思量思量为好。” 皇后这番话,自然是触了皇帝的逆鳞,但毕竟对方言之有理,皇帝也不敢多说什么。 皇后眼珠子转了转,脑子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说:“不过虽然此女入不了陛下的后宫,但收进皇子后院,做一名王妃,倒也不是不行,在此之前,也是有这等先例的。此女既然是承言殿下引荐而来,那依本宫来看,她若是赢了这场比赛,不如将其许配给九皇子,做轩王府的王妃,如何?” 她不怀好意地看着李承言。 她说这话是有挑衅意味的。若是收进皇帝后宫,顶多给个五品才人,这毕竟是皇帝自己收进来的,有名有份。但若是给李承言,那就相当于一纸婚约,强行许配给他。 自古以来,若论“许配”二字,至少得是门当户对,可她却要把一个丫鬟许配给他,这若是传出去,那可是天大的耻辱! 而且,倘若苏念真嫁入了轩王府,即便不是正妃,那么以后再有想要嫁入王府的女子可就没那么情愿了。 试想,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第一次所娶之人是自己,后面进门的,总归会觉得别扭。如此一来,李承言将来所得势力又会少许多,到时候想要和她儿子争夺储君之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皇帝:“这恐怕不……” 李承言笑着鞠了一躬,微笑着回答道:“母妃所言,正合儿臣之意。” 帝后二人皆是一愣。 什么? 正合他意? 原本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听这一家子唠嗑的苏念也被吓得不轻,她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这李承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要利用她也不至于把自己娶进府吧? 还未等帝后二人回答,他说:“比赛在即,万众瞩目,儿臣以为还是莫要让下面的人等太久为好,因此儿臣这就带苏念上台去,父皇母后只需在此静候佳音便是。儿臣告退。” 行完礼,他起身拉着苏念朝赛台走去。 苏念被他拽得手腕生疼,忙问:“殿下!殿下方才所言究竟是何用意?” “何意?难道你还听不出来吗?” “啊?” 李承言停下步子,后头的苏念一个没注意,额头突然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转过身,垂眸看着眼前人,笑道:“我都要娶你了,你说我是何意?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苏念内心满屏问号,“我什么时候说过?” 李承言突然不说话了,一双幽深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被盯得有些不自然。 不知不觉间,甚至脸红到了耳根。 尬住了。 “你不要想太多,我之所以娶你进府,不过是想要让你帮我养猫而已。” 苏念:“???” 说完,他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说:“赶紧上台吧,即便你赢了比赛,拿到了这一纸婚约,本王也会等你从书院毕业再迎你进府,书院五年,变数可多着呢。不过有了这一纸婚约,你在书院会如鱼得水,到时候了别忘了报答本王。” 第十五章稀奇古怪的请求 “各位,实在是抱歉,今儿淑妃娘娘身体不适,上不了台,因此让我们掌声有请新的京城代表,苏念苏姑娘上台!” 司仪小姐在台上卖力地吆喝着。 即便如此,台下众人仍旧议论纷纷。 “什么状况?我们当时都是看到淑妃进的书院,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没看出来身体不适啊!” “就是,骗人也不知道换个理由,这也太敷衍了吧?” “这就算敷衍了?各位,你们看看代表京城上台的人穿着什么衣服,再说这敷不敷衍吧!” “什么?宫女服?宫里是没人了吗?选谁不好非要拎出个宫女上台?我们京城人可丢不起这个脸!” 然而,也有不少人一早就听说过苏念。 “哎,你们可能有所不知,这位宫女可不一般呐!当时她参加了今年的诗词大典,差点就拿到一等奖了呢!” “对啊对啊,我今天在书院外面看到她了,当时还期盼着她能上台呢,没想到果然实现了,这下可以大饱眼福了哈哈哈!” 即便台下众说纷纭,但是比赛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很快,司仪小姐宣布比赛开始,紧接着便敲响了台上的钟鼎。 “咚——”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司仪小姐开始宣读比赛规则: “本次比赛分为三轮,每一轮考查的侧重点都不同。” “第一轮名为‘硅步千里’,意在考查参赛者的基础学科知识储备,以一问一答、抢答的方式进行。” “第二轮名为‘巧夺天工’,意在考查参赛者的艺术修养。参赛者需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艺术作品,最后由民众投票决定得分。” “第三轮名为‘满腹经纶’,意在考查参赛者的文学素养。参赛者需要根据某个既定主题,创作文学作品,最后也是由民众投票决定最终得分。” “赛场设有十五个赛道,分别对应十五位参赛者,每个赛道被划分为若干格。比赛过程中,参赛者每得一分,则可在自己赛道前进一格。比赛结束时,行走路程最远的参赛者获胜。” 这次比赛的规则焕然一新,吊足了台下观众的胃口,一时间,整个赛场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苏念站在最右边这条赛道,朝远处望去,这条赛道一直延伸至书院西门外的森林,甚至望不到尽头。 旁边的参赛者们无不上下打量着她,她这身宫女服与整个比赛格格不入。 她突然想起了前日自己站在诗词大典舞台上的样子,心底不禁一阵唏嘘。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然而,今日不同往昔。这次比赛可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听完比赛规则,光是第一轮就足够让她出糗了。 考查基础学科知识储备是什么鬼? 政史地吗? 她虽然是学的文科,但“此政史地”非“彼政史地”啊! 鬼知道这个朝代的政史地是什么奇葩! 尤其是史学!她连自己国家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都没搞明白呢,还让她回答这个陌生世界的历史问题? 这三轮比赛,也就第三轮会容易一点,第二轮考查艺术对于她这种毫无艺术细胞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致命! 琴棋书画她哪样拿得出手? 钢琴她小时候学过一点,但这是古代啊,弹的是古筝!她压根儿就不会! 下棋?抱歉,她从未涉及过。 毛笔字?她很清楚前日司仪先生看到自己在宣纸上写字时的表情。 至于画画……她倒是学过几年素描和速写,可这个世界压根儿无人知晓,就算她能把一个物品画得再出神入化,哪怕画得跟原物品一模一样又如何?连画材都找不到…… 嘶——不对。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铅笔,但是可以找到木炭啊! 木炭可以代替铅笔画素描!以前上素描课的时候,她还试过用炭笔画画,画出来的画面也更具表现力。 至于纸张,素描纸肯定是找不到的,而宣纸又太薄,很容易被木炭划破。 但是…… 可以用木板啊! 只需要找到一张平整的木板,她就能够在木板上画了! 不过这样一来,她需要提前准备好,毕竟这么稀奇古怪的画材,现场是不可能有现成的。 思及此,她朝人群中望去,一眼就望到了李承言。 李承言和她四目相对,见她不停地朝自己使眼色,眉头微微一皱,对旁边人说:“石头,去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石头是他的贴身侍卫,此时穿着便装,让他替自己去能够避免下面人说闲话。 苏念见来人有些眼熟,是前日在福来茶馆里的那名仆人,想着应该是李承言的人,于是将自己的需求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石头都听懵了。 一脸懵逼的石头将苏念说的话一五一十转述给了李承言。 李承言也一头雾水。 她在搞什么鬼? 木炭?木板?这两样东西还能在比赛上用到? 苏念见李承言眉头都快打结了,随即向他投去一个乞求的目光。 李承言:“……” 他想了想,对石头说:“去民间买一车木炭,再去木匠那里拉一车木板来。” 石头走后,他远远地望着赛道上的苏念,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玉扳指,嘴里喃喃道: “苏念啊苏念,本王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你可别叫我失望,这宫里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 第一轮比赛很快便开始了。 苏念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第一轮她几乎可以直接放弃,能得一分是一分,得不到也不气馁,不要被其他人嘲笑声影响,更不要被宫里人给到压力…… 深呼吸,调整好状态。 钟声被敲响,司仪念出了第一道题。 全场肃静。 “请问,我堂国第一任君王是谁?请抢答!” 苏念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旁边的人便齐刷刷地举起了手。 此时此刻,所有赛道上,唯独苏念一人没有举手。 所有目光就像是万千道聚光灯一般,从四面八方扫过来,最终聚集在她身上。 她被“聚光灯”照射得睁不开眼。 啧,果然。 旁边的这名女子是第一个举手的,很快便说出了正确答案,然后走到前面的格子里去了。 前进一步后,她还不忘回头瞥了苏念一眼,轻笑一声。 似挑衅,似不屑。 “呵呵,宫里人,也不过如此嘛。” 第十六章单车变摩托 远处皇帝见苏念没有举手,脸色铁青。 皇后翻了个白眼,作势叹了口气,对皇帝说:“陛下,这苏念真能行吗?才刚开始就让人看了笑话,可别把咱皇家的脸丢尽了啊。” 皇帝也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的李承言,说:“毕竟是承言推荐来的,想必一定有其过人之处,我们拭目以待吧。” 皇后不吭声儿了,心中冷笑一声,暗想:我倒要看看你李承言推荐来的人是个什么货色!到时候把皇家的脸面全部丢尽了,我看你如何向陛下解释! “第二题,请问我堂国一共有多少附庸国?” 苏念:“……” 她知道个屁。 果然,这一次又是旁边这位女子抢答到了。 其他参赛者都举了手,唯独苏念一人纹丝不动。 这时,底下传来一阵质疑声。 “这个宫女还是咱堂国人吗?连我们堂国有多少附庸国都不知道?” “宫里怎么选的人?选她来给京城丢脸的吗?” “看来这姑娘也就只会点诗词歌赋了,连最基础的常识都不知道,前面这几题很明显是送分题啊,她连手都不举,这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皇帝扶额,原本搭在椅子上的手逐渐攥紧。 “陛下,这苏念也太过分了吧?前两题很明显是送分题,我堂国之人,谁不知谁不晓?我看她就是故意消极怠慢!简直太不像话了!” 皇后一边煽风点火,一边观察皇帝的脸色。 李承言也紧皱着眉,脸色铁青。 这丫头是来故意气他的?真不要命了? 苏念朝人群望去,一眼就瞥见了李承言那张似要将她生吞活剥的脸,赶忙收回目光,深吸口气。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放轻松,放轻松,她一定要稳住! 只要把第一关熬过了,后面就是她的主场了。 接下来的题目,她也无一例外全部丢掉。 然而随着比赛题目的推进,难度越来越大,每道题的分值也越来越高。 甚至有的题目,回答正确能够让参赛者一次性前进十格,差距越拉越大。 其他参赛者多多少少都走出了一些距离,唯独她还停留在原地。 此时的她,无疑成为了全场最大的笑话。 再这样下去,就算后面两轮是她所擅长的,也不一定能把积分追回来了。 直到…… “请问我国最高的山脉是?” 参赛者们纷纷举起了手。 “华山。” “错。” “黄山。” “错。” “泰山。” “错。” “……” 就在参赛者们抓耳挠腮之时,一只陌生的手举了起来。 全场鸦雀无声。 司仪小姐原本都没有看她,毕竟已经习惯让其他参赛者回答了,直到她看见其他参赛者都纷纷看向苏念,她这才注意到这位在最右侧举手的姑娘。 “那么苏小姐,请说出你的答案。” 苏念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做了个深呼吸,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声说出了自己胡扯的答案:“喜马拉雅山。” 底下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参赛者们面面相觑。 “有这座山吗?你听说过没?” “没有啊,我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喜马拉雅山。” “最高的山不就是华山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啊!” 就在这时,司仪小姐公布了最终结果: “恭喜苏小姐,回答正确!” 全场寂静。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皇后面色一僵,愣住了,其他妃嫔亦是如此。 这座所谓的“喜马拉雅山”,就连她这个一国之母都没听说过,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会知道? 皇帝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事实上,原本堂国最高的山确实是华山,但是就在前一月,由李承言带领的队伍成功攻下了西南小国,而小国境内,有一座高达八千多米的山脉,当地称其为“喜马拉雅山”。 至此,喜马拉雅山成了堂国最高的山脉。 司仪小姐将来龙去脉公之于众,这才让众人明白其中缘由。 可是就在这时,有的参赛者却不服气。 “这一个月前才发现的山,我们不知道很正常啊!这题出的也太刁钻了吧?” “就是就是!这最后一题分明就不想让我们得分,一个月前才发现的山,谁知道?” 司仪小姐仿佛早就料到参赛者们会这么说,她挥了挥手,示意让大伙安静,说: “这道题的答案并非无人知晓,苏小姐不就回答出来了吗?” 苏念还一脸懵逼的状态,被突然叫到,只能乐呵呵地回个笑脸。 “事实上,这题不仅仅只有苏小姐知道,我大堂所有关注政事的人都知道!” “此题的目的不在于考查你们在课本上记住了多少知识,更想看看你们对我大堂当前的发展有多少关注!” “书院子弟,不应只读圣贤书,也该多听听‘窗外事’,你们是我大堂未来的栋梁,今后的朝政是你们的主场,如果不养成关注政事的习惯,又如何能够为我大堂今后的发展扬帆掌舵呢?” 话毕,台下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 “说的好!” “看来这苏姑娘不简单啊!毕竟是宫里派出来的人,还是不容轻视。” “切,这第一轮都结束了,她才答对了一题而已,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她只答对了一题,可这一题分值是最大的,她这次能直接前进十五格呢!现在直接跃升至第三了!” 的确,此时此刻,苏念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着,走到了第十五格的格子里,面对逐渐高涨的呼声,她只是尴尬地笑笑,朝众人拱手作揖以示感谢。 原本她听到有人回答“华山”、“黄山”时,就在猜测这里的山名会不会和现代一样,毕竟最后一题了,正所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没想到还真被她博到了。 第一轮结束,最终的成绩远远出乎了她的意料。如此一来,接下来的二、三轮,她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去闯了! 第二轮,参赛者们用于创作和表演的材料被人拿上了台。 笔墨纸砚,古筝,笛子,甚至跳舞的服装…… 这些都是寻常的材料,也是被大众所熟知的。 直到两辆马车被赶上了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了过来。 司仪小姐一头雾水地目睹着这两辆马车在车夫的驱使下,横跨大半个舞台,最终停在了苏念面前。 这就是京城代表的排面??? “苏小姐,这是……?”司仪小姐问。 苏念也没想到李承言竟然给她拉了两车画材。 一车木炭,一车木板。 她尴尬地笑笑,说:“小场面,小场面哈。” “那您要展示的是?” “作画。” 司仪小姐:“???” 参赛者们:“????” 台下观众:“?????” 第十七章万众瞩目 哪有人作画不用纸笔的? 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大伙都很期待苏念如何作画,就连一旁的参赛者们都无不被她吸引住了。 远处的帝后二人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定睛看了许久。 这丫头要做什么? 皇帝派了位太监前去一探究竟,小太监跑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对皇帝道: “启禀陛下,奴才听人说,苏姑娘这是要作画。” 皇帝一惊,“作画?” 皇后冷哼一声,“这丫头竟整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她心中暗想:不就是想在皇上面前显摆么?这些花活除了哗众取宠外有什么用? 这时,远处的李承言一只手撑着下巴,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突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承言兄,你这就不厚道了啊,这儿有好玩的事儿也不叫上兄弟我。” 齐泽的下人给他搭了把椅子,他“啪嗒”一声将扇子撑开,扇面上“公子好逑”四个字十分醒目。 李承言并未回答,只是漫不经心地斜睨他一眼。 “话说你今儿怎么不把你那只小白猫抱来?”他问。 李承言面色平平,“人太多,抱出来容易跑丢。” 这时,一旁的石头坏笑着补充道:“殿下是怕猫丢了,以后府里的女主人就没有养的咯。” 齐泽:“啊?” “殿下说了,苏姑娘要是赢了这场比赛,就娶她进府。” 齐泽:“???” …… 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主题是“大堂民风”,时长一个时辰。 事实上,一个时辰对于那些表演舞蹈或者唱歌的人来说太过漫长,之所以设置这么长时间,主要还是为书画表演者考虑。 按理说像舞蹈和唱歌这类型的表演,放在开场是很吸引眼球的,奈何台上舞姿翩翩、歌声袅袅,台下观众却无动于衷,目光全都聚焦于苏念身上。 大伙实在太好奇苏念要如何用木炭和木板作画了。 之前遥遥领先苏念的那位女子,此时穿着最华丽的服装,跳着异域风情的热舞,原本应是极具观赏性的舞蹈,此时在观众眼里却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搔首弄姿”。 她见台下几乎没人看她,顿时就没心情继续跳下去了。 她站在台上,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苏念,索性不跳了,朝舞台边缘走去。 经过苏念跟前时,她顿足瞄了一眼苏念手下的画面,只见上面只有几根粗犷的木炭线条,毫无美感可言。 “切。” 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小声道:“你除了哗众取宠还能做什么?有一句话说的好,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底下人的期望越高,失望也会越大。苏姑娘可要好好画了,可别丢了你们京城人的脸面。” 另外一位唱歌的参赛者也愤愤不平,下台前经过苏念跟前,看到她手上拿着一块细小的木炭,手被木炭染得脏兮兮的,看上去很不雅观。 “哼,粗陋的手段,歪门邪道罢了,我就不信你还能画出朵花儿来。” 这时,台下有人观察到苏念时不时会抬头看向他们,疑惑道: “苏姑娘这是在画什么呢?为何一直看着我们?” “难道她在画我们?” “怎么可能?我们这多人,她能画得完?更何况即便是宫里最好的画师也要让对方坐下来,一动不动才能画,我们这么多人像一锅蚂蚁似的,她怎么画?” 大伙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即便看不到苏念的画面,但光是看她拿着木炭在木板上不断比划就觉得新奇无比。 这种奇怪的画法,他们从未见过,也因此产生了一种神秘感,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最终的画面是什么样。 而其他已经表演或创作完毕的参赛者,其作品已经被人拿下台交给观众一一观摩了,此时闲来无事,便立在苏念身后看她作画。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用木炭画画。” “你还别说,我小时候用木炭在地上和墙上画过,最后被我娘打得可惨了。” “她这是画的什么?怎么这么多线条?” “好像画的是人……而且是很多人。” 事实上,就在主题公布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要画什么了。 她要画一副速写,表现台下众人。 在一副有限的画面里,展现尽可能多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自由、淳朴、开放,这就是她画面里大堂的民风。 不可否认的是,这幅画确实有恭维朝廷的意思,也有讨好台下众人的小心机,但如此左右逢源的作品,也确实很容易得到更多人的肯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画面也被苏念一笔一划渐渐完善。 原本看上去潦草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清晰。 画面中每一个人物都有自己的姿势动作,每个人的神色都不尽相同,这些都被她生动地展现出来了。 身后的参赛者们脸上的神情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由原来的不解、不屑、不以为然,变成了现在的惊叹、欣赏,甚至是崇拜。 “绝了!她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极简的线条勾勒出-台下众人之百态,寥寥数笔,竟能如此生动!” “宫中画师作画尚且需要对方静止,而且至少得画三四个时辰才能画完,她这连一个时辰都不到,就能画成这样?” “这种画法我从未见过,难道是异域传来的?可就算是异域,也没人用木炭作画啊!” “苏姑娘简直就是神仙!” 不仅台上的参赛者们是一脸刚见过世面的激动模样,台下的人看见他们表情变化之大,更是好奇了。 首先是之前最先完成作品的那几位女子,由于不看好苏念,甚至还对她冷嘲热讽,当时下了台,现在好奇却又碍于面子不愿上台观摩,懊恼不已。 台下的观众更像是街上饥饿的乞丐,闻到餐馆酒楼里飘来阵阵菜香,又看见客人们觥筹交错、大快朵颐,顿时馋的直吞口水,奈何身无分文,无法进去肆意消费。 观众们被吊足了胃口,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苏念最终的画作是何模样。 终于,苏念将木炭放下,长舒一口气,将画好的木板递给司仪小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块木板。 第十八章笔落惊风雨 司仪小姐一边往台下走,一边看着手中的木板,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身后的参赛者们紧随其后,就像是发现了一件珍宝,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多看两眼。 远处的帝后二人早就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想要看看那画到底长啥样,又碍于身份不好意思只身前往。 台下的观众更是“嗷嗷待哺”,一窝蜂地朝司仪小姐涌去。 “哇!这这这!这真是人能画出来的?” “她怎么做到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看来宫里派她参赛确实有道理,这水平,谁不服?” 所有人都惊叹于画作之神奇。 “哎,我好像在这幅画里看到了自己!” “我好像也看到自己了!” “那个应该画的是我吧?哈哈哈你别说,画得还挺像!” “就冲这幅画里画了我,我就愿意把这一票投给她!” “我也是!” 还没到投票环节,这一轮的胜负结果已然明朗。 齐泽可不像李承言那般喜欢端着架子,他自顾自地扎进人群里,硬生生劈出一条道来,挤到最前面去看那幅画。 看完,两只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圆溜溜的,跑回去对李承言说: “承言兄,你这娘子画工了得啊!我从未见过有人用木炭在木板上作画,画出来还如此栩栩如生,仿佛画中人就在我眼前,神态、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都被她用寥寥数笔十分精炼地画出来了。” “承言兄,你这次可捡到宝了!” 李承言:“……” 他心里也很想看看苏念到底画成啥样了,大家都说好,他还真想一探究竟,奈何抢着要看画的人太多,他一个皇子又怎好拉下脸面与白衣素人们凑热闹呢? 听到齐泽这么一番说辞,他作势将目光移到苏念身上,回答道:“连婚约都没定下来呢,什么娘子不娘子的,嘴巴给我闭上。” 齐泽笑了,“不是我吹嘘,就她这水平,第一轮拿了前三,这一轮稳稳的第一,下一轮考查文学素养更是她的强项,想输都难啊!她只要赢了比赛,这婚约不就水到渠成了吗?‘娘子’这个称呼那是迟早的事儿咯!” 李承言虽未作答,但嘴角已然不自觉地挂起了微笑。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竟能偷笑,顿时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第二轮的投票结果公布,苏念果然得票最多。 准确地说,第二轮百分之九十的观众都把票投给了她,按照比例折合成分数便是三十分。 这样一来,她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目前的总分第一,第二名将会和她相差整整二十格! 此时的苏念走在自己的赛道上,一步一个脚印,不急不缓地向前走着,两边的观众在为她摇旗呐喊。 一切喧嚣尽收耳底,心中反而多了一份胸有成竹的平静。 很快,她超过了第二名和第三名,这两人都没脸去看苏念了。 紧接着,她经过第一名身旁时,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不偏眼不斜,云淡风轻地说: “咱京城人确实也不过如此,每次发挥都是这么的平平无奇,一不小心就超越你了呢!姐姐可要加油咯,连咱们京城人都打不过,也太羞羞了呢!” 话毕,回她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一阵小跑到了自己应该抵达的格子里。 到达后,还不忘回头向观众们挥挥手,以表感谢。 然而,这个动作在这位参赛者眼里,却充满了挑衅。 “切!真是个乡巴佬,不就是让你取巧赢了一轮而已吗,还蹬鼻子上脸了?第三轮可是我的强项!我写的诗词,在书院里历来都是被张贴在墙上供同门观摩的水平。等着吧,一会儿让你傻眼!” 第三轮很快便开始了。 虽然这一轮说是考查文学素养,但在所有文学形式里面,在现场短时间内最具表现力的还得是诗词。 因此,这一轮基本默认是诗词大赛了。 司仪小姐说:“请各位参赛者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作出一首完整的诗词,内容需要表现乐观豁达的精神。” 每位参赛者的面前都放着一个小书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参赛者可以在纸上打草稿,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打磨出一首好诗。 语音刚落,参赛者们无不拾起毛笔,时不时在纸上写两句,反复修改。 然而,苏念压根连笔都懒得拿,她在脑子里拼命地回想着中学时期学过的那些诗词。 表现乐观豁达的么……她记得高考前老师还专门总结过这一类,还挺多的。 比如…… 全场鸦雀无声,就在这时,苏念举起了手。 司仪小姐、参赛者们、台下观众:“???” “她这就想好了?都不用在纸上试着写两句?” “切,我看她就是哗众取宠,不就是想让自己显得牛一点吗?你且听听她说出的诗是什么样吧,估计就像是大白话一样,没一点韵味。” “我看是你不懂才对,人家之前在诗词大典上也是一听到题目立马就把诗作出来了,那叫一个惊艳。” “就是就是,你们这些不相信的就等着打脸吧!” 之前那位以诗词为强项的参赛者十分不屑地笑了笑,喃喃道:“不自量力。” 苏念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将脑子里的诗念了出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苏念在心里念叨着:李白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小女子借你诗一用,莫生气啊! 所有人都听呆了。 皇帝微眯着眼,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细细聆听着。 参赛者们听到第一句,便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无不转头望向她。 苏念继续说着。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话毕,全场沉默了几秒,随即一片欢腾。 “好!说的好!” “妙啊!能在这儿听到如此绝妙的诗,今天也不虚此行!” “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没想到竟能作有如此高境界的诗!” “关键是人家几乎是脱口而出,压根儿都没怎么细想,然而句句黄金!” 齐泽已经听傻了,一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还沉浸在诗的意境中无法自拔。 李承言则是一声轻笑,他一脸惊疑地看着苏念,心想: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本王不知道的? 皇帝是最得意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宫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才女,此诗一出,他堂国最有名的诗词大家也要黯然失色了。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这诗里的“岑夫子”、“元丹丘”和“陈王”是何许人也? 第十九章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参赛者们就像是看变态一般看着苏念。 脱口而出这么一首绝妙的诗,这真的是人能作出来的? 接下来的比赛也是毫无悬念。 “请作出一首有关‘金榜题名’的诗词。” 苏念:“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众人:“妙哉!” 皇帝:长安又是何处? “请作出一首有关‘伤春悲秋’的诗词。” 苏念:“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众人:“说的好!” 皇帝:“谁活了百岁?谁多病?你吗???” 所有人都觉得,从苏念嘴里说出来的诗,句句精妙至极,无可挑剔。 每当司仪小姐念出题目,大家的目光都会齐刷刷地投到苏念身上,他们都十分期待苏念下一秒会说出什么惊艳的诗句来。 就连参赛者们都已经被折服了,尤其是那些分数差距太大的,索性不想诗词了,直接放下毛笔专心听苏念诵诗。 直到苏念吟诵出最后一首诗,全场沸腾。 毫无悬念,她就是本次表演赛的冠军!!! 与刚开始不同,此时台下已经听不到任何质疑声了,所有人都在为她欢呼,像极了选秀综艺里为自己爱豆成功入围而庆祝的场面。 皇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直呼:“果真是个妙女子!” 皇后一脸震惊地瘫坐在椅子上,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实的。 齐泽比苏念本人都要兴奋,激动得跳了起来,一把搂住李承言,差点就要亲上了。 李承言一脸嫌弃地用手撇过那张眉飞色舞的脸,转过头默默翻了个白眼,目光无意间又扫到了苏念身上,嘴角还是绷不住地上扬。 而万众瞩目的舞台之上,苏念脑子里还有些懵,准确地说,是还有些不太适应。 毕竟她从未在这么大的舞台上,被这么多人围观、崇拜、拥护、喜爱,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努力,却获得了如此高的成就。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就像幻梦一场,她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在梦里。 一般而言,凡是参加了一场比赛,拿到了名次,都会或多或少地获得一些奖励,让得奖者名利双收。 但是这个表演赛并没有物质上的奖励,它的奖励在于,让得奖者在比赛中所创作出的作品,被录入书院教材之中。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个奖励是无上光荣的。 试想,自己写的诗能够被写进教材里,被后辈们日日朗读背诵,被人人传阅,这是件多么伟大的事。 可这个奖励对于苏念而言,实在有些无关痛痒,毕竟这诗也不是她写的。 颁奖结束,她刚走下台就被一位女官请去了皇帝跟前。 此时,李承言也在。 皇帝说:“承言果然没看错人,你今天表现的不错,朕决定赏赐你黄金千两!” 苏念眼前一亮。 黄金!千两! 发财了呀! 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奖励嘛,名气什么的,能吃吗?有这个来的痛快直接吗? 她连忙弓背作揖行礼,“奴婢谢过陛下!” “哎,还自称奴婢呢?都快做主子的人了。”皇帝笑道。 皇后一听,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朕答应过你和承言,只要你赢下这场比赛,就将你许配给他,嫁入轩王府。不过方才承言也和朕说了,要等你从书院毕业再正式迎娶,目前只是定下这一纸婚约。 当然了,即便如此,你如今也不再是一位小小的宫女了,朕封你为正五品文书御侍。由于你之前是素衣出身,又未从书院毕业,更没参加过秀试,这已经是朕能给到的最高官衔了。 朕其实很想直接封你为在宫中操办实务的女官,但毕竟国有国法,朝中规矩不能丢,因此这个官职只是挂个名,不参与朝廷事务。 但你身为正五品女官,今后便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宫里的那些职能部门以及藏书阁等地,也只需凭借你的令牌便可进入。” “如此殊荣,臣女感激不尽。” 苏念一边行礼一边想着:总算变成一个“自由人”了,再也不是谁的奴隶了,如今她也算是半个主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唤的了。 皇帝突然想到什么,说:“至于你的住处……这官衔毕竟是朕专门为你新设的,还没来得及安排住的地方,而且品级不大不小,刚好卡在中间,若大一点的官,基本都在宫外建了自己的府邸,小一点的,宫里都会统一安排住处,但像这种五品的官职,倒是难说了。” 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她做梦都想从钟粹宫搬出去! 她要远离后宫这个是非之地! 谁想在别人的宫里受制于人,一直被人盯着,还天天和一群冤家斗智斗勇? 哪怕去前朝住个“集体宿舍”,她也觉得比在后宫要舒坦的多! “陛下,臣女向来对住处不会苛求的,只要是陛下赏的,臣女都愿意接受。” “如此的话……”皇帝捋捋胡子,正想着。 这时,李承言突然咳嗽了一声。 就这么一咳,皇帝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他灵光一闪,道:“那不如,你直接搬进轩王府好了,反正你俩婚约已定,朕回宫就拟旨昭告天下,你搬进去也名正言顺,没人敢说闲话,同时也正好可以多培养培养感情。” 苏念:“???” 她突然很想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承言连忙行了个礼,恭敬道:“儿臣领旨!” 苏念:“???” 父子俩一唱一和,配合得简直不要太完美,你们搁这儿唱戏呢?还是一早就串通好的? 皇帝老儿刚才明明在和本姑娘说话,你李承言这个憨八龟领个屁的旨! 她刚想说点什么,又被皇帝打断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苏念,你一会儿回宫收拾收拾,准备搬进轩王府。承言,你到时候……” “儿臣会派辆马车前去迎接苏姑娘进府。”他接话道。 “嗯,如此甚好。”皇帝满意地笑笑。 苏念感觉自己就像是空气,她的事,全都被这父子俩安排的明明白白。 皇帝正欲摆驾回宫,又突然想起什么,问她: “对了,刚才你在台上吟诵的那些诗里面,出现了若干个朕闻所未闻的人名地名,还有那个‘百年多病’,朕甚是好奇,你能同朕说说么?” 第二十章当场抓包 苏念傻了。 一旁的皇后好整以暇地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当时在台上吟诵诗词的时候,她光顾着装逼,却忘了这个架空朝代里压根儿就没有诗里的那些人和地方。 皇后轻摇玉扇,说:“对啊,本宫也很好奇呢,你这诗里的人本宫一个都不认识,莫非全是无名小辈?还是说你这诗压根儿就不是你自己作的?” 苏念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皇帝的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她想了想,解释道:“陛下,皇后娘娘,就算是给臣女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您二位面前装蒜作假啊!” “这诗里面出现的人名都是臣女儿时的邻居,至于这地名……不过都是臣女虚构的罢了。” 皇帝眉头微微一皱:“虚构?” 苏念点头,继续说:“不瞒陛下您,臣女经常会做一些梦,梦里就会出现这些地方,也正是这些梦境给了臣女不少作诗的灵感。” 皇帝愣了一会儿,苏念见他没反应,还以为他不信,谁知下一秒皇帝嗤笑了两声,说: “果然,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你经常做这些类似的梦,或许是老天爷在梦里暗中指引你写诗呢。” 皇帝下意识地看向皇后,想要得到皇后的附和,许舒华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假装赞同,心里却道: 你就听这丫头胡扯吧。 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赶来。 “启禀陛下,找到淑妃娘娘了。” 皇帝眉毛一挑,问:“在哪发现的?” “在书院后山一间废弃的卧房里。” 皇帝想了想,吩咐道:“书院人多,又是秀试的考场,先把她带回宫再问话吧。” “是。” “苏御侍,你也跟着一起回去吧。” 苏念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办完,对皇上说:“陛下,淑妃娘娘之前特意交代让臣女来书院藏书阁取一些备考的书籍,故臣女便不和陛下、娘娘一同回去了。” 皇帝点点头,“如此也好,一个月后的书院招生考试确实需要好好准备,你在文学和艺术上有极高的造诣,但学科基础有些薄弱,补一补也好。” 帝后二人摆驾回宫,苏念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正欲朝藏书阁走去。 突然,身后的李承言叫住了她。 “轩王妃,可别在书院耽搁太长时间,一会儿本王还得进宫接你回府呢。” 话毕,他轻笑一声,扬长而去。 他总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每次让苏念觉得他貌似对自己真有些意思的时候,又很及时地给她泼了盆冷水,因而又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被他利用而已,他之所以不停地和自己拉近关系,是因为自己对他有价值,想要将她更好地控制住罢了。 可是即便如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感受到威胁,他的心思究竟如何,自己也猜不透。 她整理好思绪,正想找个人问问藏书阁的具体位置,突然,肩膀被一只手轻拍了两下。 回过头,只见一名白衣男子正笑颜如花地看着她。 “苏姑娘这是要去藏书阁?这地方我熟啊!” 此人长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笑起来时犹如春风拂面,似乎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多活好几年似的。 苏念愣了愣,看这人模样,总觉得甚是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公子这是……?” “哦,忘了介绍了。”他“啪嗒”一声合上扇子,“小生姓齐名泽,如今在玉春楼卖艺为生,久仰姑娘大名。” 玉春楼?卖艺的……艺伎么? 她后知后觉地干笑两声,也跟着客套起来:“啊……玉春楼啊,久仰久仰,听说你们那儿明星可多了,是真的吗?” 齐泽愣了愣,“明星是何物?” “额……就是……名人,很有名气的大人物。” “哈哈哈,大人物不敢当,不过是弹几首曲子,供客官们消遣罢了。” 苏念有些敷衍地笑笑,突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有些社恐。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这个帅哥突然冒出来是要干嘛,难道只是单纯地想给她引路?她俩认识? 还是说,是原主的朋友? 可是原主记忆里没这个朋友啊! 或许是齐泽察觉到了她的尴尬,笑着说:“苏姑娘那日在诗词大典上大展风采,令在下刮目相看,只可惜当时姑娘放弃了一等奖,否则就能拿到玉春楼的永久门票,以后便能时常和小生在楼里把酒言欢了。” “你也看了那场比赛?”她突然反应过来,“哎不对,你为何能如此笃定我如果拿到门票一定会去找你……难道说,你就是那些姑娘们口中的玉春楼第一男艺伎?” 齐泽笑了笑,“外面传我是第一便是第一吧,这名声只是身外之物,毕竟,有一个像苏小姐这般有趣的灵魂,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窝草!天呐撸!男明星居然主动找她搭讪? 看看!谁说读书没用的?读书多有用啊!腹有诗书气自华,男明星都来被吸引来了!这就是知识的魅力么? 而且,这小帅哥嘴巴还挺会说? “齐公子说笑了,看来齐公子也是个有趣的人呢。” “可不是?”他又啪嗒一声将扇子撑开,“公子好逑”几个字顿时映入苏念眼帘,他继续道,“要不是被李承言这小子占了先机,呵呵,苏姑娘,我齐泽是个直性子,恐怕此时已经登门提亲了呢。” 苏念脑中一道惊雷—— 什么鬼? 他竟然把李承言这个八皇子戏称为“小子”?还提亲? 信息量有些大,她需要好好捋捋。 …… 今日书院里全是来来往往的考生,不少姑娘见到她都会很自觉地向她行礼。 自从这表演赛结束,她一路上已经陆陆续续受到不少人的恭维了。 “哎,苏姑娘来了!” “果然是她哎,她身边还跟了个谁,长得也太俊俏了吧!” “你们有所不知啊,这位公子可是玉春楼第一男艺伎,我去年托宫中一位女官的福,有幸跟着去了一趟玉春楼,而且运气不错,正好遇见他在为楼里为所有客官抚琴,那气场那姿容,简直令人今生难忘!” “哇,郎才女貌,他俩看上去还挺登对儿呢。” 此时,刚听齐泽解释完前因后果的苏念,脑子有些乱。 齐泽说,他和李承言是至交,但是李承言这小子心眼儿小,她现在成了准轩王妃,自己要是明目张胆地去找她,这家伙铁定没好脸色。 苏念心中连啧两声,心说齐泽这小子胆子真大,话也是真直白。 迎面走来几位姑娘,正小声议论着什么,走近时还对她打了声招呼。 她礼貌地点头回应,但动作过于官方,像极了一个视察学校的领导。 突然,她看见面前的姑娘们纷纷下跪,她心中一惊,自己何德何能被人跪拜? 刚想说“万万使不得”,谁知姑娘们直接磕了个头,齐声道: “九殿下安。” 第二十一章嫁亏了 苏念回头,只见李承言正冷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她。 她一时间脑子里有些懵。 这厮不是跟着皇帝老儿一起回宫了吗?怎么还杀她个回马枪? 他冷笑两声,斜睨齐泽一眼,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去藏书阁借书?” 考生们依然跪着,全都耷拉着脑袋,没人敢抬头,也没人敢起身,全都竖起耳朵吃瓜。 局面就这么僵持不下。 苏念支支吾吾想了半天,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齐泽笑着摇了摇头,讪讪道:“我就说他定会吃醋吧,你瞧瞧,醋坛子这就翻了。” 考生们就像是听到了惊天大秘闻一般,齐刷刷地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三人,对上李承言那道冰冷的目光后,又全都把头重新埋了下去。 “你们还杵这儿干嘛?没长腿吗?”他说。 大伙儿纷纷起身离开,然后全都蹲在墙后面偷听着。 见人都散去,齐泽朝李承言走过去,一手揽过他的肩膀,笑道:“行了,兄弟的醋你也吃。我就是怕你吃醋才没告诉你,毕竟像苏姑娘这等才女实在难得,我呢又是个惜才的人,忍不住想会会她,好好见识见识这位‘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妙女子。” 李承言没回答,但齐泽知道,他现在肯定没有生气了。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生气,若真是生气,依他这脾性,估计自己早就碎尸万段了。 李承言迈出步子,一边走一边说:“走吧,本王亲自带你去藏书阁。” 三人刚过转角,一群被当场抓包的考生们落荒而逃。 …… 有了李承言和齐泽两人引路,此行十分顺利,还未到晌午就把书借出阁了。 不过苏念原本计划在书院打探打探一位姓刘的人,可是有这俩跟屁虫跟着,她也不太好有太大动作。 只是试探性地问了句,两人皆道没听说书院有刘姓的当职者。 后来三人原本想在书院便餐一顿,奈何考生实在太多,李承言身为皇子早就习惯了清闲的环境,让他在这闹市般的食堂吃一顿,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于是他们又下了山,去玉春楼对面的万里香酒楼吃了顿午饭。 饭后,齐泽向两人告别,苏念跟着李承言上了同一辆马车。 一路上,两人没说几句话,但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也怪尴尬,于是她没话找话地问: “殿下,你……现在府里有几位王妃啊?正的还是侧的?她们人怎么样?好相处吗?” 正在在车头骑马的石头听到她说的话,忍不住笑了两声。 李承言脸上写满了“无言以对”,半晌才道:“你希望本王纳几房?” 苏念想了想,在心里算着。 像他这样的绝色大美男,帅气又多金,在现代肯定有很多迷妹疯狂追求,至于古代嘛,三妻四妾简直不要太常见。 见她一直不吭声,似乎真在盘算这个问题,李承言被气笑了。 他说:“苏御侍说这话不知是不是在讽刺本王风流成性呢,我大堂除了君王以外,所有人至多只能有两个配偶,无论男女皆是如此。” 苏念一惊。 她最最惊讶的,其实不是只有两个配偶,而是后面那引人遐想的“无论男女”。 什么意思?难道说女人也能娶两个男人??? 不过仔细一想,这种制度在这个朝代貌似也能成立。 毕竟女子都能入朝为官了,女官娶两个男人养着,也不过分吧? 只不过,如此一来…… 那她岂不是亏了??? 如果她不嫁给李承言,那等她从书院毕业,入宫为官后,再娶两个男人当男宠养着,一三五七睡一个,二四六睡另外一个,这不香吗? 这才是真正的读书有用论啊! 多励志! 让人多有学习的欲望! 一旁的李承言将苏念的脸色尽收眼底,问道:“怎么,后悔了?” 苏念“啧”了两声,“确实有点,能把婚约退了吗?” 李承言冷哼两声,“你试试。” …… 苏念回宫第一件事就是要去钟粹宫收拾行李。 谁知,刚进钟粹宫大门,就看见寝殿外围了一圈下人。 走近后才发现皇帝和皇后二人坐在里面,床上躺着病弱的淑妃。 苏念找了位面熟的婢女,问道:“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回来就躺在床上?” “奴婢也不清楚,娘娘刚回宫的时候,甚至还不太清醒,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万分,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刚到钟粹宫就请太医来瞧了,说是娘娘脑部受了伤,需好生静养,于是喝了药便睡下了,这会儿皇上和皇后刚到,娘娘才被叫醒问话。” 脑部受伤? 难道被绑架了?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书院里对淑妃行凶? 皇帝见苏念在门口,于是便将她召了进来,她向帝后二人行了个礼,便听见淑妃说: “臣妾本想去趟茅厕,谁知走到场外石子路时,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棒,当场就不省人事了。后来臣妾醒了,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破屋子里,门被人上了锁,窗户也被封死了,当时屋子里昏暗极了,臣妾怕得很,一直呼救,直到许久侍卫才将臣妾找到。” 淑妃头上的伤是太医验过的,做不了假,也没有人会愿意以敲伤自己脑袋为代价去算计别人。 皇帝一拳打在桌上,“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在第一书院行凶!还敢对朕的爱妃下手!简直胆大包天!朕一定要把此人找出来,抽筋剥皮!” 皇后却道:“陛下,依臣妾之见,倒是觉得此人既然敢在秀试当天对淑妃下手,说明第一书院内部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臣妾是怕这书院里面……有不干净的人呐。” 皇帝点头,“书院确实该好好整顿整顿了,等后天秀试结束,舒华你身为联合院长,整顿书院一事,便要辛苦爱妃了。” “此乃臣妾之责,臣妾一定不负陛下所望,还大堂一个风清月明的书院!” 正说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狡黠地瞥了淑妃一眼。 淑妃被她盯得浑身寒毛直立,心下一惊。 难道…… 第二十二章小心昭仪! 帝后二人问完话,便离开了钟粹宫。 淑妃坐在床上,对苏念说:“念儿,听闻你要成为轩王妃了?看来我果然没看错人,有才之人只需稍稍提点一二,便能平步青云。恭喜你啊。” 苏念对她行了个礼,道:“这还得感谢娘娘牵桥搭线,是娘娘给了臣女崭露头角的机会。” 淑妃笑了笑,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道: “有才之人终究是留不住的,我这钟粹宫太小,容不下你这只小凤凰了。” 虽是说笑,但苏念依然在言语中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的感觉。 她说:“臣女以后即便不在钟粹宫,也会一直牢记在娘娘这儿受过的恩惠,以后若是有事需要念儿帮忙的,尽管吩咐便是。” 淑妃轻嗤一声,道:“你是个明白人,看来你并没有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这一点本宫很是欣慰。本宫原计划是想把你归入我座下的,本想着先好好栽培一番再将你送进轩王府,没想到你底子不错,似乎也不太需要本宫栽培,这才刚进宫没两天就拿到了与九皇子的婚约,你这丫头,前途无量啊。” 她想了想,继续说:“不过即便得到了陛下亲自允诺的婚约,也别掉以轻心,毕竟这婚约要等你从书院毕业之后才正式生效,到那时你才算是真正的有名有份。在这五年期间,你应在书院里就开始培养起自己的势力,为以后进宫为官以及在轩王府的发展好好铺垫铺垫。” 苏念点头,“娘娘说的是。” “其实承言这孩子人还是挺不错的,你嫁给他本宫倒是挺放心,只是他府里还住着他的养母……” 说到这里,淑妃突然皱起了眉头。 苏念有些疑惑,问:“养母?殿下的养母按理说也是皇妃,为何不住在宫里?” 淑妃说:“九殿下的生母德妃去得早,这个养母是德妃的亲妹妹,德妃死后她才入的宫,皇上为了弥补德妃,将她的妹妹册封为正三品昭仪。 但昭仪与皇帝并没有感情,自打入宫以来,从未侍过寝,因此膝下无子。 或许介于她姐姐的前车之鉴,她不曾参与过后宫之争,只一心将承言当做自己孩子一般抚养大。 后来,承言成年便在宫外自立府邸,这时她便称病,请求皇上恩准她搬进轩王府安养。 皇帝本身对她也没什么感情,至于皇后,此人一走,她便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于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放她出宫入轩王府了。” 听完,苏念了悟地点了点头,又问:“从她过往的经历来看,这昭仪倒是个与世无争的主,按理说应该挺好相处才对,娘娘为何要臣女注意她?” 淑妃摇了摇头,“这昭仪只是不想参与后宫纷争,她入宫也不过是为了抚养承言罢了,她视承言如同亲儿子一般,从小对其管教甚严。这昭仪向来雷厉风行,警惕心极强,她若是真想在宫里闯出一条路子,恐怕没人是她的对手。” 淑妃微眯着眼,仿佛正回忆着什么,神情凝重。 “多谢娘娘提醒,念儿一定谨记娘娘所言,进府后小心行事。” 淑妃笑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应对。倒是我,你走之后,本宫总觉得会缺点什么,手边也没个得心应手的人来帮扶本宫了。” 这时,一名太监突然进来,依次向淑妃和苏念行礼,道:“启禀娘娘,九殿下的马车已经到钟粹宫门口,就等苏御侍上车了。” 淑妃点头,“那念儿,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房间收拾收拾,别让殿下的人等太久。” …… 走出寝殿,后面的太监也跟了出来。 这太监她认识,是昨晚来她房间遣人送桌椅的那名李公公。 李公公忙不迭地叫住了她:“苏御侍。” 苏念回头,他笑盈盈道:“苏御侍果然是人中龙凤,这才多久就已经要入主轩王府了,恭喜啊。” “公公客气了。” 这时,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个被丝帕包裹着的东西递到苏念跟前,他将丝帕掀开一角。 原来是个翡翠手镯。 “这是老奴的一点心意,还望苏御侍笑纳,今后苏御侍要是进了宫,还得多多倚仗您呢。” “公公说笑了,陛下都说我不过一介闲官,管不了事儿的,如此贵重的礼物,公公还是留着才好。” “哎,有句老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老奴见苏御侍如此不凡,日后定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以后苏御侍有何需要帮忙的,只要是老奴能帮上的,尽管派人来知会老奴一声便是。” “这……” 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她懂,今天要是收了这份礼,日后便多了一份责任和负担。 “苏御侍,您就收下吧,咱这儿有规矩,进府的女主人都要带镯子,奴也是见苏御侍手上没有,这才想到给您送这个。况且这礼不算贵重,老奴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娘娘赏赐的东西可多了呢,一个镯子而已,不碍事儿。”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寝殿里传来淑妃的声音:“李德顺,你还在院子里磨叽什么?本宫要你煮的红糖水呢?” 李公公一听,索性将镯子直接塞进苏念手中,然后便急匆匆往厨房赶去了。 苏念看着手里的镯子,她发现这玩意儿还挺好看。 表面光滑无暇,里面像是晕染了墨绿的水墨,一条条细长的青色纹路贯穿其间,看上去倒不像是个普通的镯子。 殊不知,此时,在窗后窥视已久的淑妃双眼微眯,看着苏念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 …… 苏念的行李并不算多,很快便收拾完了。 刚出钟粹宫,石头就对她行了个礼。 “苏御侍,请吧,殿下和昭仪在府里恭候多时了。”他说。 苏念微微点头,笑道:“有劳了。” 这辆马车的车厢没有帘子,苏念以前跟着张贵妃和淑妃,坐惯了宫里那种带帘子的马车,她可以和主子在车厢里说些私话,可现在面前空空如也,路人的丫鬟太监们路过时都能看见她坐在里面。 面对这些目光,她还有些不习惯。 也正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一身宫女服。 “这宫女怎么独自坐上马车了?” “哎,前面这人好像是九殿下的亲侍吧?” “不会吧,我记得她好像是钟粹宫的丫鬟来着,昨儿我还见过,当时她就跟在淑妃后头,难道这么快就变成主子了?” 第二十三章她可是文书御侍! 帝后二人问完话,便离开了钟粹宫。 淑妃坐在床上,对苏念说:“念儿,听闻你要成为轩王妃了?看来我果然没看错人,有才之人只需稍稍提点一二,便能平步青云。恭喜你啊。” 苏念对她行了个礼,道:“这还得感谢娘娘牵桥搭线,是娘娘给了臣女崭露头角的机会。” 淑妃笑了笑,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道: “有才之人终究是留不住的,我这钟粹宫太小,容不下你这只小凤凰了。” 虽是说笑,但苏念依然在言语中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的感觉。 她说:“臣女以后即便不在钟粹宫,也会一直牢记在娘娘这儿受过的恩惠,以后若是有事需要念儿帮忙的,尽管吩咐便是。” 淑妃轻嗤一声,道:“你是个明白人,看来你并没有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这一点本宫很是欣慰。本宫原计划是想把你归入我座下的,本想着先好好栽培一番再将你送进轩王府,没想到你底子不错,似乎也不太需要本宫栽培,这才刚进宫没两天就拿到了与九皇子的婚约,你这丫头,前途无量啊。” 她想了想,继续说:“不过即便得到了陛下亲自允诺的婚约,也别掉以轻心,毕竟这婚约要等你从书院毕业之后才正式生效,到那时你才算是真正的有名有份。在这五年期间,你应在书院里就开始培养起自己的势力,为以后进宫为官以及在轩王府的发展好好铺垫铺垫。” 苏念点头,“娘娘说的是。” “其实承言这孩子人还是挺不错的,你嫁给他本宫倒是挺放心,只是他府里还住着他的养母……” 说到这里,淑妃突然皱起了眉头。 苏念有些疑惑,问:“养母?殿下的养母按理说也是皇妃,为何不住在宫里?” 淑妃说:“九殿下的生母德妃去得早,这个养母是德妃的亲妹妹,德妃死后她才入的宫,皇上为了弥补德妃,将她的妹妹册封为正三品昭仪。 但昭仪与皇帝并没有感情,自打入宫以来,从未侍过寝,因此膝下无子。 或许介于她姐姐的前车之鉴,她不曾参与过后宫之争,只一心将承言当做自己孩子一般抚养大。 后来,承言成年便在宫外自立府邸,这时她便称病,请求皇上恩准她搬进轩王府安养。 皇帝本身对她也没什么感情,至于皇后,此人一走,她便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于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放她出宫入轩王府了。” 听完,苏念了悟地点了点头,又问:“从她过往的经历来看,这昭仪倒是个与世无争的主,按理说应该挺好相处才对,娘娘为何要臣女注意她?” 淑妃摇了摇头,“这昭仪只是不想参与后宫纷争,她入宫也不过是为了抚养承言罢了,她视承言如同亲儿子一般,从小对其管教甚严。这昭仪向来雷厉风行,警惕心极强,她若是真想在宫里闯出一条路子,恐怕没人是她的对手。” 淑妃微眯着眼,仿佛正回忆着什么,神情凝重。 “多谢娘娘提醒,念儿一定谨记娘娘所言,进府后小心行事。” 淑妃笑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应对。倒是我,你走之后,本宫总觉得会缺点什么,手边也没个得心应手的人来帮扶本宫了。” 这时,一名太监突然进来,依次向淑妃和苏念行礼,道:“启禀娘娘,九殿下的马车已经到钟粹宫门口,就等苏御侍上车了。” 淑妃点头,“那念儿,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房间收拾收拾,别让殿下的人等太久。” …… 走出寝殿,后面的太监也跟了出来。 这太监她认识,是昨晚来她房间遣人送桌椅的那名李公公。 李公公忙不迭地叫住了她:“苏御侍。” 苏念回头,他笑盈盈道:“苏御侍果然是人中龙凤,这才多久就已经要入主轩王府了,恭喜啊。” “公公客气了。” 这时,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个被丝帕包裹着的东西递到苏念跟前,他将丝帕掀开一角。 原来是个翡翠手镯。 “这是老奴的一点心意,还望苏御侍笑纳,今后苏御侍要是进了宫,还得多多倚仗您呢。” “公公说笑了,陛下都说我不过一介闲官,管不了事儿的,如此贵重的礼物,公公还是留着才好。” “哎,有句老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老奴见苏御侍如此不凡,日后定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以后苏御侍有何需要帮忙的,只要是老奴能帮上的,尽管派人来知会老奴一声便是。” “这……” 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她懂,今天要是收了这份礼,日后便多了一份责任和负担。 “苏御侍,您就收下吧,咱这儿有规矩,进府的女主人都要带镯子,奴也是见苏御侍手上没有,这才想到给您送这个。况且这礼不算贵重,老奴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娘娘赏赐的东西可多了呢,一个镯子而已,不碍事儿。”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寝殿里传来淑妃的声音:“李德顺,你还在院子里磨叽什么?本宫要你煮的红糖水呢?” 李公公一听,索性将镯子直接塞进苏念手中,然后便急匆匆往厨房赶去了。 苏念看着手里的镯子,她发现这玩意儿还挺好看。 表面光滑无暇,里面像是晕染了墨绿的水墨,一条条细长的青色纹路贯穿其间,看上去倒不像是个普通的镯子。 殊不知,此时,在窗后窥视已久的淑妃双眼微眯,看着苏念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 …… 苏念的行李并不算多,很快便收拾完了。 刚出钟粹宫,石头就对她行了个礼。 “苏御侍,请吧,殿下和昭仪在府里恭候多时了。”他说。 苏念微微点头,笑道:“有劳了。” 这辆马车的车厢没有帘子,苏念以前跟着张贵妃和淑妃,坐惯了宫里那种带帘子的马车,她可以和主子在车厢里说些私话,可现在面前空空如也,路人的丫鬟太监们路过时都能看见她坐在里面。 面对这些目光,她还有些不习惯。 也正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一身宫女服。 “这宫女怎么独自坐上马车了?” “哎,前面这人好像是九殿下的亲侍吧?” “不会吧,我记得她好像是钟粹宫的丫鬟来着,昨儿我还见过,当时她就跟在淑妃后头,难道这么快就变成主子了?” 第二十四章她才不想当侧妃! “啊——” 只听到骨头一声闷响,碧珠疼得连连惨叫。 苏念松开手,缓缓俯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她。 她轻笑一声,“你不过一个婢女而已,哪来的胆子跟我这皇上亲点的正五品文官叫板?我今儿就算是没有令牌,也没穿官服,又如何?陛下亲自开口册封的官衔,还有那么多人都在场看着呢。你一个下人以下犯上还有理了?” 碧珠手一直颤抖着,嘴唇不停哆嗦,双眼通红,狠狠地瞪着她,“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去告诉皇后娘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念笑了,“去吧,赶紧去,我倒想看看皇后会不会管你这屁大点事儿。更何况你告诉你家娘娘,我就不能告诉陛下了?难不成你家娘娘还能压陛下一头?” 碧珠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下人也觉得是碧珠不在理,为了不惹出更大的麻烦,拉着她小声劝她别再继续对峙下去了。 苏念重新上了马车,眼神冰冷地睥睨着在地上依旧倔强得不想离开的碧珠,声音威严道: “好狗不挡道,让开!” 碧珠两只眼睛布满了红红的血丝,瞪得老大了,紧紧地咬着牙,似要将她吞掉一般。 这时,石头“滋啦”一声拔出长剑,横挡在碧珠面前,剑尖轻轻挑了挑她的下巴,说: “苏御侍叫你让开,没听见吗?” 一旁的下人们被吓的不轻,连忙拉着她往路边靠去。 “哼。”石头收剑,“吁”了一声,御马前行。 此时,苏念在马车里,正回想着刚才的一切。 不得不说,这一遭,她算是把皇后得罪了。 到了宫门口,侍卫见她穿着宫女服,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但见马上坐着九皇子的亲卫,也不好多问,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便放他们出去了。 出宫后马车有些颠簸,她百无聊赖地掏出李公公送的翡翠手镯,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她发现,这镯子上隐约有股香气,很淡。 应该是染上了钟粹宫里的熏香。 后来她又想到了李公公说的话,便随口问了石头一句:“石头,你们这儿女子进府是不是需要带手镯啊?” 石头有些许惊讶地回头睨了她一眼,说:“没错,女子进夫君家里是要带镯子的,镯子相当于一个圈,将主人圈在夫君家里,寓意忠贞。” “……不过大堂都有这个习俗吧?苏御侍竟然不知道?” 苏念一愣,干笑两声,解释道:“哈哈,我老家那边儿倒是没听说过。” 石头本想问问苏念老家在何地,但又觉得向上级问这样的问题,实在有些多嘴,便索性不吭声了。 苏念说:“不过我与殿下的婚约要五年后才生效,相当于我得等到五年后才会成为府里正式的女主人,那我现在戴上的话,会不会有点不守规矩了?” 石头想了一会儿,啧了一声,道:“这个问题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昭仪对这方面向来严格,苏御侍要是觉得不妥,那便不戴好了。” 苏念觉得有理,于是又将镯子收了回去。 本以为没什么事儿了,却不料石头突然冒出一句:“不过御侍啊……您刚才有一句话可能得稍微纠正纠正,尤其是在昭仪面前,千万别说你将来是轩王府的女主人。” 苏念一愣,问道:“为何?” 石头叹了口气,回答道:“苏御侍有所不知,昭仪向来器重殿下,一直在为殿下谋个对他事业有所助益的女子为正室……当然了,属下并不是贬低御侍您,只是在昭仪眼里,您现在恐怕还达不到她的要求。” 苏念在心中暗叹两声,心说着昭仪的想法其实也没错,谁不想给自己儿子选个门当户对的媳妇? 只是如此一来,她难道就注定会成为侧妃了?难道以后她要和另外一个女人共侍一夫? 作为现代人的她实在是难以接受啊! 更别说在这个世界,女子还能娶两个“男老婆”呢!她这么“优秀”的女人还要和另外一人争风吃醋? 呵呵。 苏念在心中盘算着未来的路。 要么,在五年之期到临前就想办法解除掉婚约。 要么,就让昭仪打消给李承言另择正妃的念头。 而且,如果有一天,她确实爱上了李承言,一旦决定要留在轩王府的话,还得让这家伙死心塌地地爱着她才行…… 别到时候搞定了婆婆,结果自己夫君又出墙给她请回来一尊活佛,那她可就有得受了。 苏念想了想,她决定要跟石头搞好关系,让她成为自己的眼线,时时刻刻地盯着李承言和昭仪两人的动静。 于是她从包里掏出几块银子,但又犹豫了一下,总觉得石头不像是会收这种礼的人,更何况她这才刚进府,如此行径恐怕会让他觉得自己太过俗气。 思及此,她便把银子收了回去,直接开口问道:“石头,那昭仪目前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石头笑了笑,“苏御侍这就有危机感了呀?哈哈哈,这才对嘛,之前见苏御侍貌似对这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属下还纳闷儿呢。毕竟,想要嫁给我家殿下的女子那可是能从皇宫排到京城外呢。” 苏念:“……” 是是是,你家殿下姿色卓绝,倾国倾城。 她故作羞愧地说:“毕竟我也是女子,哪有女子乐意看到夫君另娶他人,这可不得多打听打听嘛,所以这事儿,以后恐怕还得多劳烦石头你多留意留意。” 石头挠了挠脑袋,“这……” 这时,苏念掐准机会直接从旁边的箱子里掏出一块金条,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忙,你也无需刻意打听,只是有时听到什么消息,不要瞒着我便好。” 她将金条递到石头跟前,说:“这金条应该够你在京城喝一个月的好酒了,在书院的时候,陛下赏了我不少黄金,我身为妇人,在府里也用不着多少,这就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望石头侍卫笑纳。” 石头转过头,看见苏念手中的黄金,顿时愣了一下,眼睛都看直了,于是作势微微皱眉,“这恐怕不太好,不过既然是苏御侍给的,那属下便欣然接受了,苏御侍吩咐的事,属下定当多多留意。” 苏念心中雀跃:哎哟,这不就成了吗? 这时,石头清了清嗓子,说:“对了,属下倒是想起了一件相关的事。昭仪最近邀请了玉柔小姐前来府中做客,时间好像就是定的明日。” 第二十五章林昭仪 “玉柔小姐?”苏念微微皱眉,“玉柔小姐是谁?” 石头说:“说起这位玉柔小姐,那可还真有些来头。她的母亲是当朝礼部尚书,父亲是镇北大将军,这位镇北大将军之前还算是咱殿下麾下的,曾和殿下共同收复了北疆失地,是有过命交情的。” 苏念一听,心中连连暗叹。 这可怎么比?人家是官二代,还是过硬的关系户,难怪昭仪看上了,父母一文一武,这背景条件,对于李承言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若是娶了她,以后登上太子的宝座又会容易许多。 石头回头见苏念神色黯然,笑了笑,宽慰道:“苏御侍倒也不必暗自菲薄,咱们殿下向来更看重个人品性,更何况苏御侍如此有才华,以后若能在秀试中脱颖而出,夺得全国状元,想必无论是殿下还是昭仪,都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是啊,她这么个没背景的小人物,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自己这一身才干硬本事了。 堂国的秀试对于女子来说,算是最有权威的一场考试了,也是大部分女子改变命运的考试,她既然在出身上比不过人家,那就得在学识和才干上甩对方八条街,让轩王府的人看到她的价值所在。 如今仔细回想,当时淑妃说的也没错。即便她进了府,当了王妃,若是背后没人给她撑台子,她也不一定坐的稳。 如此看来,淑妃这个棋还得好好用。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在轩王府门口停了下来。 轩王府地处京城最东边,再往西靠一点儿便是热闹的东市,因此府门口来往的行人不在少数。 不少路人看到一位宫女从马车上下来,都忍不住驻足多观望了一会儿,甚至八卦起来。 苏念下了车,只见一位身穿墨绿色衫裙、头戴银质流苏步摇的妇人,正仪容端庄地站在门口。 她的身后左右立着两位丫鬟,最边上,还各自站了两名奴才。 不得不说,这妇人还和李承言长得还颇有几分相似。 石头跟在苏念身后,对她小声提醒道:“这便是昭仪。” 苏念对她行了个大礼,俯首磕头,“参见昭仪。” 昭仪名叫林心沫,她的姐姐林心然便是李承言的生母。姐妹俩原本出生于清河郡一个极富盛名的世家之中,其母乃是前朝宰相,其父是安国大将军,此二人在前朝算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时,如今的皇帝老儿连太子都不是,为了夺得太子之位,想尽各种手段迎娶了这两姐妹中的姐姐,林心然。 后来,他顺利登上太子之位,背后势力已然成熟,眼见着就要登上皇位,这时,许舒华来了。 ——也就是当今的皇后。 当时的许舒华家境也很不错,但比林心然稍微逊色一分,但由于和太子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两人暗通款曲已久。 而且,当时的太子觉得,如果让林心然成功当上了皇后,要是没人来牵制住她的权力,那么林家极有可能在朝廷“只手遮天”,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于是便迎娶了许舒华,还暗中扶植许家。 可不知为何,就在登基前夜,宫里突然宣布林心然病逝,整个皇宫为此哀悼一整月,登基大典也被推迟到了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太子登基为帝,而身为后来者的许舒华却坐上了如今皇后的位子。 皇帝为了安慰林家,特意追封去世的林心然为德安皇后。 后来,随着皇帝对许家扶持力度的加大,许家在朝中的势力逐渐超过了林家。 林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觉得后宫无人终究不太安稳,于是又把在前朝为官的二女儿林心沫送进了后宫。 皇帝自然不好拒绝,于是便隧了他们的心思,册封林心沫为正三品昭仪。 然而,林家没想到为时已晚,昭仪刚入宫没多久,林家便陷入“靖安之乱”,父母二人皆自请去边塞和边陲小县为官,以保全林家不受满门抄斩之刑。 身为昭仪的林心沫见前朝势力没落,于是退居轩王府,以保全自身。 如今,林家在前朝和后宫的势力完全被清剿干净,林家对李承言的夺嫡之战无能为力。 以上这段历史是半路上石头告诉她的,不得不说……有钱真好。 再来看这位林昭仪,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面容依旧看上去十分年轻,最主要的还是身上的那份气质,一种难以靠近、威严端庄的气场,总是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林心沫垂眼看着正对她行下跪礼的苏念,嘴角微勾,心说对方还算有眼力劲儿,刚到府邸就知道当众对她行大礼。 她说:“起来吧,别一直这么跪着,这府外人多嘴杂,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在难为一个还没过门儿的媳妇呢。” 苏念起身,对林心沫笑道:“哪里的话,娘娘如此高贵,臣女第一次见到娘娘,自然得隆重些。” 正说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了林心沫。 “这是臣女的一点心意,初次见面,礼节不能少,还望娘娘笑纳。” 这盒子里装的便是李公公送她的那个翡翠玉镯。 苏念仔细看过了,这镯子虽然李公公口头说的轻松,但看质地就知道绝对是上乘的货色。 昭仪是个重礼节的人,而且这镯子她现在反正也用不上,因此正好可以借花献佛。 林心沫掀开盒盖睨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又瞥了苏念一眼,“哼,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她转头朝身后的丫鬟唤了一句,“紫鸢。” 紧接着,这名被唤作“紫鸢”的丫鬟便上前把礼盒收下了。 林心沫看着苏念,冷笑道:“你倒是个聪明人,但我也希望你进府后,这股聪明劲儿能用对地方,也不需要你刻意讨好本宫。还有你这嘴,话说得好听可没用,能干出实事那才叫本事。” 她转身朝府里走去,“走吧,进府,让紫鸢带你去换身衣裳,都进我轩王府了还穿这身下人穿的衣服,也不觉得丢脸!” 第二十六章轩王府里规矩多 不得不说,皇子的府邸确实豪华。 林心沫将她领进门后便离开了,剩下紫鸢带着她往寝居走去。 府邸入门后便是一座玉石雕刻而成的镂空花纹屏风,玉石质地的材料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看上去异常珍贵。 绕过屏风后便是一座小拱桥,拱桥下面是一池碧绿的人工渠,人工渠将整个轩王府围起来,池子里长满了荷叶和含苞待放的荷花。 再往前走便是外堂了。外堂门匾上写着“好客之道”三字,紫鸢说,这个外堂主要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而且招待的客人一般都是远客,或者说是关系不算太亲密的客人。 如果是近亲挚友,那么一般会安排在内堂招待。 外堂和内堂之间隔着一座名叫“三千繁华”的花园。 紫鸢说:“这里的花都是殿下亲自种的,他可宝贝了,苏御侍若是想来花园散心,切记不要毁坏了这花园里的一花一木。另外,殿下还说夜里不许有人来花园。” 苏念点点头,不得不说这花园里的花卉种类十分丰富,许多她在现代都未见到过的品种,在这里却看到了。 走进花园,各种纷繁的花香扑鼻而来,她环顾四周,一时间被这些稀奇古怪的花卉迷住了。 辗转四周,突然,她发现了一株外表十分新奇的植物。 通体呈翠绿色,浑身长满了像喇叭一样圆圆的叶子,但乍一看,这叶子似乎更像是花,凑近一闻还能闻到一股独特的香气。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花卉,于是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甚至想伸手摸一摸这小家伙的茎叶。 这时,身后传来紫鸢的大喊:“别碰!” 苏念顿住,手也僵在了半空。 “有什么问题吗?” “这花不能碰!殿下交代过,这花有毒,任何人在任何时间都不能碰这株曼陀罗!” 苏念一愣,“这是曼陀罗?”她还从未见过绿色的曼陀罗,就算是其他颜色的曼陀罗,她也只在书上看到过。 紫鸢皱着眉,尽量压着嗓子说,“苏御侍刚来府里,很多事儿都不太清楚,还请您多看多学,可别再惹出什么麻烦来,这轩王府的规矩可不比宫里少。” 苏念点点头,“多谢紫鸢姑娘提醒。” 紫鸢叹了口气,再看向苏念时摇了摇头,说:“快走吧,殿下曾说过,莫要沉迷于乱花之中,更何况御侍这边安顿完还得去内务房验身呢。” “验身?”苏念一愣。 她顿时汗颜,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个验法?” “验身,自然是检查入府女子是否清白咯。”她嘴唇微勾,斜睨苏念一眼。 不会吧?入府还得验身?她根据原主记忆,依稀记得入宫当婢女时验过一次了,为何入府还得验?这也太严格了吧? 苏念住的地方名叫紫月轩,地处轩王府最西面,这个地方虽然在府中位置很偏僻,但离热闹的东市仅有一墙之隔。 什么都挺好,就是有些吵。 苏念微微皱起了眉。 她隐约记得,穿过东市便是书院了,她直接从这儿翻墙出去岂不是能省不少路程? “紫鸢,轩王府的西门在哪儿啊?” 紫鸢一边整理房间一边说:“轩王府没有东西南北门之说,整个府邸仅有一个门,那就是正大门。昭仪说了,咱轩王府的人,都光明磊落,只从大门进出。” “……” 安顿完毕,苏念便被带去了内务房。 验身的过程有些尴尬,主要是这个世界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折腾了老半天,那老婆子对她是一点都不客气,全程苦着一张脸,下手也不知轻重,就好像谁欠她钱似的。 “验完了,没问题,出去吧。” 老婆子在一沓厚厚的纸上用毛笔记录着什么,苏念出于好奇,想去瞅瞅,却没想到还未靠近就被她瞪了一眼,“看什么呢?验完走人懂不懂啊?” 苏念就纳闷儿了,一个杂役老婆子咋就能这么蛮横呢? 要不是她刚来轩王府第一天,不太想惹事儿,这要是在宫里,她还真想跟这位掰扯掰扯。 紫鸢将她拉出去,说:“这位在内务房当差的嬷嬷姓余,是昭仪从老家带过来的,御侍若不想在府里惹昭仪不高兴,最好别去招惹这位余嬷嬷。” 她想了想,一脸坏笑地继续道:“而且,这位余嬷嬷虽然在府中当的官儿并不大,但管的差事儿可与御侍您息息相关啊。” “哦?她除了负责验身,还做什么差事?” “余嬷嬷主管后院一些杂事,最主要的还是负责记录女眷们的日常起居,日后苏御侍若真成为了九王妃,那么您的一言一行便是她的重点记录对象。另外,内务房这个地方,和宫里的敬事房颇有几分相似,御侍您之前在宫里当差,敬事房是做什么的,想必您最清楚不过了。” 苏念听完,脸顿时红了起来。 刚转过走廊拐角,她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 李承言面色严肃地盯着她,盯得她直发怵。 苏念一头雾水,心想:这厮又发什么神经?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呢? 他来干嘛?难道是来看自己验身的结果? 紫鸢蹲下给李承言行了个礼,苏念见他一直不说话,于是便只好自己开口打破这片尴尬的沉寂。 她说:“殿下是为验身一事来的吧?没什么问题,小女子如今清清白白,守身如玉,不信你可以问紫鸢。” 他还是一声不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什么鬼?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她又说:“哦……你是为了刚才曼陀罗花的事?” 李承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挑了毫厘。 看样子是了。 她说:“其实我没碰到那株花,多亏紫鸢及时叫回了我,所以现在你的花没事,我也没有中毒。” 此时,李承言的眉头越皱越深。 良久,才道:“苏念,你是装不知还是真不知啊?” “啊?”她一头雾水,“什么知不知的?”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镯子。就是你刚才送给本王母妃镯子,那个镯子上面有毒。” 苏念心中“咯噔”一声,恍若一大颗石头砸在了头顶,脑瓜子也跟着嗡嗡直响。 第二十七章她是陛下的官! “怎么可能?镯子上怎么还会有毒?”苏念一时间完全懵住了。 不过她第一时间不是去细想为何有毒,而是问:“所以昭仪娘娘现在如何了?她中毒了?” 李承言的眼眸深邃无比,一直端详着她的一言一行,像是在审查她一般,自己的每一个眼神都被他看得透透的。 他说:“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母妃如今安然无恙,你带进府的每一样东西都被人查过了,自然也包括那镯子。” 苏念瞳孔微睁。 什么?每一样东西都查过了??? 糟了! 那岂不是张贵妃留下的铜盒和珠钗也被查了? 昭仪也太阴了吧?竟然趁她去验身的时间,偷偷派人去她房间搜查! 怪不得刚才余嬷嬷验身时也将她身上搜了个遍,她当时还纳闷儿来着。 苏念有些气愤,尽管有在尽力压制住了,但这一情绪变化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哼,果然有猫腻。”他向身后仆人吩咐道,“把她押起来,带去内堂。” 苏念被两个壮汉挟持着,此时,她并没有作出任何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呵呵。 她冰冷地浅笑一声。 去内堂的路上,她一直在想问题的症结所在。 这镯子是李公公送的,原本是送给她的,难道说李公公是想害她? 可是自己和他无冤无仇,他没道理害自己啊! 到了内堂,苏念被人推着跪在了地上。 两侧,大约七八个壮汉拿着极粗的木棒守着,而林心沫则坐在正椅上,这场面像极了大理寺的庭审现场。若是外面再凑一堆吃瓜的路人,那便更像了。 此时,李承言坐在林心沫旁边,一言不发。 林心沫手里端着一杯茶,茶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小嘬一口,“啧”了一声,皱眉怒斥道: “这茶也太烫了些,紫鸢,你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吗?” 紫鸢连忙下跪,额头在地面磕得砰砰作响,苏念转头看着她,只见她额头已经起了淤青的肿包。 是个狠人。 林心沫将目光落到她身上,说:“哼,人家紫鸢犯点小事都知道磕头认错,你呢,刚才进府磕头磕得可老实了,现在犯了这么大的错,却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咱也不说别的,为了你的容貌着想,也不要求你磕头磕出血,磕成紫鸢这样就行。” 李承言眉心微微一动。 苏念心中冷笑,觉得这位林昭仪也实在太不讲理了些,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臣女若是犯了错,昭仪说要臣女磕多少个就磕多少个,哪怕昭仪让臣女磕得头破血流臣女也心甘情愿。”她扬着下巴,和林心沫凌厉四目相对,“可是臣女问心无愧,从未在镯子上下毒,更未想过要加害于娘娘,娘娘在未查明真相前就如此羞辱、惩罚臣女,恕臣女难以从命!” 李承言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拇指微微蜷了蜷,在食指指腹摩挲着。 林心沫微眯着眼,神情严厉得似乎周身都冒着火光,她突然冷笑一声,笑声尖厉,对紫鸢说: “紫鸢,你去把这杯烫嘴的茶倒掉吧,本宫实在喝不下去。” 紫鸢领命,起身接过茶杯,正朝堂外走去。 这时,林心沫突然叫住了她:“你去哪呢?” 紫鸢转身,一头雾水地说:“奴婢这去替娘娘把这杯茶倒掉啊?” 林心沫摇了摇头,笑道:“本宫可没说要你把这茶倒在外面。”她指了指苏念,“这儿,往这儿倒,倒在她脸上,连同她的嘴一起浇下去。她不是不愿意磕头吗?她不是很能说吗?既然她这么在意自己的容貌,又如此伶牙俐齿,那便把这杯滚茶赐给她,让她毁了容的同时也烫烫嘴,把这两样她最骄傲的东西都给她毁掉!” 紫鸢愣住了。 苏念也没想到这个林昭仪竟如此狠辣! 看来淑妃说的没错,林昭仪是个雷厉风行的狠角色。 但目前来看,她可不止是狠角色这么简单了,简直就是个恶魔! 紫鸢捏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犹豫了半天也不敢下手。 “还等什么?本宫的话你是听不见吗?” 眼见着紫鸢被林心沫吼得从了命,苏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声道: “你敢!我乃皇上钦点的文书御侍,你动我一下试试?” 紫鸢又不敢动了。 “苏念!你如今进了我轩王府的门,那就得听凭本宫发落!” 苏念冷笑一声,“哼,娘娘真是好大的口气!本官现在确实是在轩王府不错,但陛下给的婚约是五年之后才生效,本官现在身处前朝,可不是你轩王府的人,而是陛下的人!就算要审,也是陛下来审!就算要罚,也只有陛下能罚!” 此时,李承言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 “你!”林心沫被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好你个苏念,竟然敢拿皇上来压本宫!你以为皇上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护着你吗?” “本官又没做错任何事,并且相信陛下定能明察秋毫,还本官一个清白,何惧之有?” 林心沫万万没想到苏念竟是个如此强横的硬骨头! 一旁的紫鸢和其他下人们都看傻了,这要是换做她们,估计早就乖乖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了,谁敢跟林昭仪顶一句嘴? 原本以为苏念这次一定会被林心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却没想到这个文书御侍面对她时竟然没有一丁点害怕的意思,甚至在气场上也丝毫不输林心沫。 难道说,这镯子上的毒,真不是她下的? 林心沫气得不轻,狠狠地拍了一掌桌面,大喊一句:“来人,把这个如此狂妄无礼的疯女人,拉下去杖责三十!” 李承言双目微睁。 下人们听完刚才苏念说的那番话也迟疑了。 苏念毕竟是前朝的官,如今的林昭仪与宫里的那些妃嫔不同,她退居轩王府后便没了官职,说到底只是个后宫的女人,手再长也伸不到前朝去。 他们这三十棒子打下去,若是苏念以后在皇帝那儿倒参一本,他们能有好果子吃?尤其是如果她日后真成了这轩王府的女主人,以她的手段,还能让他们好过? 林心沫见下人们都不听她使唤了,顿时气急败坏,直接下去,骂了声“废物”,将下人手里的棒子抢过来,抡着就要敲上去。 这时,李承言突然起身:“母妃且慢!” 第二十八章借刀杀人? 李承言从椅子上起身,上前走来。 林心沫皱眉,“承言,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也站在这个疯女人那边?” 他摇摇头,说:“母妃,儿臣知道您现在还在气头上,但是母妃想想,这个女人是父皇刚册封的文书御侍,这才刚进我们轩王府,母妃若真动了手,把动静闹大了,这事儿要是传到父皇那里,那可就麻烦了。” 林心沫冷笑一声,说:“你父皇整天忙于政事,自己册封的官没准儿过两天就忘了,更何况她还是个没有实权的五品芝麻官,陛下又怎么会在乎?更何况,这女人可是在下毒!明显居心叵测,今天想毒害本宫,没准儿明天就会对承言你下手了啊!” 李承言叹了口气,走到她跟前,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母妃,儿臣知晓母妃心中的顾虑。 只是她这次之所以会被陛下册封,是因为她在秀试前的表演赛里代表京城夺得了桂冠。 母妃也是从书院毕业的,想必也知道这表演赛的含金量有多高,她能在这次比赛中脱颖而出,父皇能不重视吗?这个文书御侍是父皇特意为她新设的官衔,虽然官位不高,但意义却不同凡响。 依儿臣之见,父皇是想好好栽培此女,让她毕业后为我大堂江山社稷出一份力。” 苏念默默地听着。 虽然李承言从头到尾都没说她是否被冤枉,没说这事或许还另有蹊跷,但也算是在拐着弯儿地保她了。 这样一来,他便不会触到林心沫的逆鳞,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苏念松了口气,她万万没想到李承言竟然会帮她说话,她原本都快决定要跟这家人撕破脸了。 林心沫虽然表面气不过,但心中也跟明镜似的,她又何曾不知李承言说的这些道理? 只是从未有人像今天的苏念这样对她如此无礼过,在这个丫头的身上,她竟然瞧出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份魄力,不像是一个年仅十来岁的小姑娘能够拥有的。 她回到椅子上坐下,看着不知何时从地上站起来的苏念,突然勉强地笑了一声。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本宫便暂且饶你一命。”她看向苏念旁边的人,“紫鸢,把凳子给苏御侍搬过来,赐座。” “是。” 紧接着,她又对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后开始沏茶。 茶水的温度降下来了,不再烫嘴,这名被唤作白翎的丫鬟很快便沏好了三杯茶依次递给了场上的三人。 堂里出奇的静。 林心沫喝了口茶,看着苏念,说:“本宫方才做的可能确有些不妥,在这里给苏御侍赔个不是。” 听到后,苏念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林心沫竟然会对她道歉。 既是如此,人家三品昭仪都已经给她赔不是了,她这个五品的下官还能揪着不放么? “娘娘倒是性情中人,只要娘娘肯查明真相,还下官一个清白,那么下官也愿意与娘娘冰释前嫌。” 她举起茶杯,朝前一顿,就像是在敬酒,而后喝下去。 林心沫舒了口气,换上了一副稍显和蔼的面容,说:“这件事关系重大,本宫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若确实不是苏御侍所为,本宫定当将嫁祸陷害苏御侍之人捉拿归案,从重处罚,给御侍一个交代。” “如此甚好。” 这时,李承言突然开口:“那先来说说你这镯子是从何而来?” 苏念想了想,她原本计划跟轩王府的人说这镯子是她在珠宝铺花重金买的,抑或是家传的珍宝,以此来凸显她对林心沫的尊敬,但若想查明真相,也为了不把事情越搅越乱,她决定还是说出实情。 于是说:“这镯子是钟粹宫的李公公送我的。” 林心沫皱眉:“钟粹宫的下人送你的?” 她冷笑一声,“好你个苏念,把下人送你的东西再转手送给本宫?你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李承言却下意识地浅笑。 苏念起身对林心沫行了个礼,说:“这确实是下官做的不对,给娘娘赔个不是,实在是因为来得太急,没来得及好好准备上门礼,这才出此下策,下官择日定给娘娘奉上一份隆重的厚礼,赔礼道歉。” 林心沫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继续计较下去,毕竟追查下毒一事才是迫在眉睫的要紧事。 她说:“所以,这个镯子是李公公让你送给我的?” 苏念摇头,“李公公当时只是单纯的把镯子送给了下官,并未说要送给娘娘,他说进府的女子都需带镯子,让下官戴着,依此推断,他应该没有预料到下官会把镯子转手送给娘娘您。” 李承言微微皱眉,“如此说来,所以李公公原本是想要毒害你?” 苏念点点头,神色凝重,“按照目前来看,应该是这个意思。” 李承言思考了一会儿,回头问林心沫,“母妃,有查到这具体是什么毒吗?” 林心沫微微摇头,“目前只是粗略的查验,因此让下人用银针测出这镯子上带毒,至于具体何毒,还得等大夫前来考证。本宫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太医院那边就别惊动了,怕在宫里走漏风声。” 她突然又想到什么,问苏念:“你确定这镯子只是李公公送你的?淑妃当时不在场?” 苏念回想着当时的情况,说“当时确实是李公公单独送给下官的,淑妃娘娘应该在寝宫里,而我刚出寝宫……” 她灵机一动。 对啊! 她当时在院子里和李公公拉扯时,淑妃在寝宫里还喊了一句,叫他别磨叽,赶紧去煮红糖水。 如今回想,有没有可能是淑妃当时之所以催李公公,不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去煮红糖水,实际上是在暗示着催他赶紧把镯子强行塞到她手上? 难道这镯子是淑妃指使李公公送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借刀杀人! 就算最后查出来这镯子上有毒,最后也会被认定是李公公下的毒,她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苏念倒吸一口凉气。 第二十九章引起怀疑 苏念将刚才自己所想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心沫。 林心沫听完,一脸凝重。 她微眯着眼,若有所思道:“淑妃确实干得出这样的事……” 苏念问:“娘娘为何这样说?” “这里面的事,本宫跟你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只需要记住,尽量离淑妃远点,时刻提防着她。” 林心沫看了李承言一眼,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她说:“我听承言说你也在为淑妃办事?” 苏念心中一紧,莫非林心沫开始怀疑她了? 如今宫里的势力她还不太清楚,林昭仪和高淑妃这两边究竟应该相信谁还不可知,但当下在轩王府,自然得先向着府里才对。 于是说:“淑妃娘娘之前确实邀请过下官到她座下,为她办事,但下官一直并未明确地答应淑妃要与她为伍,当时被她带回钟粹宫的时候,正好是下官的前主子张贵妃遇难之后,那时下官还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婢女,也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格,只好跟她回宫,不过在钟粹宫总共也就待了两天。” 林心沫点点头,警惕道:“之前的事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但如今你身处我轩王府,那便只可心向府内,若是被本宫发现你有任何吃里扒外的行为,本宫定不轻饶!” 苏念行礼:“下官谨记娘娘所言。” 林心沫喝了口茶,说:“对了,说起你前主子张贵妃遇难一事,你难道就没怀疑到淑妃身上?” 苏念心中“咯噔”一声。 她其实不是没怀疑过,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现在被林心沫挑明了说出来,她反倒是吃了一惊。 难道这林心沫知道点什么?莫非真是淑妃所为? 如今局势不太明朗,她不能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有一句话说的好,要学会装傻,让对方放松警惕。 她说:“恕下官愚钝,实在不知淑妃娘娘能有何动机去谋杀贵妃,毕竟下官在宫里当差时,这两位娘娘情同姐妹,不像是能撕破脸的关系。” 李承言和林心沫两人对视一眼,两人都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 她就这样被面前的两人盯了有七八秒,心虚得不行,忽然,林心沫清了清嗓子,道: “好了,这事先暂时到此为止吧,一切等大夫查出是何毒药再做论断。” 她转头对白翎吩咐道;“你去把那两样东西拿出来。” 苏念一惊,心想:她说的那两样东西该不会就是…… 果然,林心沫又恢复了严厉的神情,对她质问道:“镯子的事情过去了,现在从你行李中查出来的这两样东西,你作何解释?” 苏念一见到林心沫手里拿着的珠钗和铜盒,顿时脑子里嗡嗡地乱成一团。 林心沫看着手里的珠钗,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这珠钗本宫见过,是贵妃头上戴的那支,如今贵妃已经去世了,这珠钗没有和她一起下葬,却出现在她身上,这是为何?你别告诉我说你是想把这珠钗当了换钱?” 苏念心中暗叹,她当时可不就想换点钱吗,可贵妃交代了这珠钗有用,人家对她又有情分在,卖死去自己主子的东西,这么做实在过分了些。 可如果不是这个理由,她该怎么说?难道说自己只是单纯地想偷来自己戴着? 可当时她还只是个没名没姓的宫女,这么贵重的珠钗撇在头上且不说合不合适了,她一个弱女子,头上戴着一个大宝贝招摇过市,人人觊觎,自己还觉得不安全呢。 怎么说都说不通,她更不可能把贵妃交代给自己的任务直接告诉林心沫,这样一来,没准只会把事情搞得复杂起来。 她左思右想,觉得可以结合原主过往事件来编一个合适的理由。 突然,她灵机一动,说:“实不相瞒,这珠钗是贵妃娘娘赏赐给下官的。” 林心沫眉头一皱,不可置信道:“送你的?” 苏念点点头,说:“没错,之前贵妃娘娘出门迅游的时候,险些落水,下官及时将娘娘拉了回来,而下官却不慎落进水里,昏迷了好一阵子。事后,娘娘为了感谢下官的救命之恩,便把这珠钗送给了下官。下官确实可以把这珠钗当掉,换不少钱财,但始终觉得这是贵妃娘娘的心意,如今贵妃已逝,下官便想着把这珠钗留作念想,因此一直留在身上。”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而且是有事实依据的。 毕竟,她就是在一个月前原主落水的时候穿越过来的。而且宫里不少人都知道贵妃被自己的贴身大宫女救了一命,免于落水,如此一联想,便说得通了。 果然,林心沫警惕心极强,她继续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落的水?” 苏念早有准备,回答道:“五月初三,就在一个月前。” 林心沫和李承言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像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珠钗这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林心沫了解事情原委后也不再留着,便将东西还给了她。 可最棘手的是铜盒这桩事。 果然,林心沫又将手里的盒子举起来,甚至还摇了摇,似乎试图听听盒子里的声响,然而并没听到什么动静。 她问:“这个铜盒你又作何解释?这盒子一看做工就知道不同寻常,这种质地的盒子,恐怕只有宫里最顶尖的铁匠才做得出来。 而且这盒子还被上了锁,你的行李中却未发现钥匙,这锁的做工极其高级,不像是一般的材料能够做出来的,你把这盒子上了这么厉害的锁,难道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铜盒和锁都是如此上乘的材料铸造而成的,你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这东西又是从何而来?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你可别告诉我说这也是贵妃送你的。” 苏念顿时心虚得厉害。 这个铜盒确实很难解释。 可是除了说是贵妃送的以外,其他理由都说不通。 无奈之下,她只好硬着头皮对林心沫说:“这盒子是贵妃娘娘在下官那次落水后,和珠钗一并送给下官的,说是里面的东西下官一定会用得上,可惜下官还没来得及打开,钥匙就丢了,由于不想扫了贵妃娘娘的兴致,不想让她觉得下官不珍惜她给的东西,所以一直没告诉她,想着自己偷偷去找个锁匠把锁打开便是。” 林心沫听完,冷哼一声,道:“自己偷偷找个锁匠?好啊,本宫今天就替你把这事儿办了。来人!把府里的铁匠叫来,让他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得把这锁打开!” 第三十章砸铜盒 苏念懵了。 轩王府还有开锁的铁匠? 这可如何是好? 贵妃临死时,特意嘱咐她一定要守好盒子,找到机会甚至把盒子毁掉,让里面的秘密永远尘封。 如果这盒子被打开了,那么里面的秘密就会被府里的人知晓,到时候后果可就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 尽管心里很慌张,但她表面却竭力保持镇定,她知道此时林昭仪和李承言两人都在观察她,她变得越慌张,就越可疑。 很快,锁匠带着工具箱来到了内堂。 他按照林心沫的要求,先是试着用钢丝来撬锁。 他捣鼓了半天,在场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然而,试了老半天,这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普通的办法行不通。 于是他又换了个极细的铁片,撬了半晌,依旧开不了锁。 下人们面面相觑,心说这锁也太厉害了吧? 铁匠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前面的两人,见林心沫正皱眉瞪着自己,一时间冷汗直流。 “启禀昭仪,这锁做的太过精密,里面的机关似乎不同一般,用寻常的方法恐怕开不了。” 林心沫深吸口气,没好气地瞥了苏念一眼,见她若无其事地目睹着一切,说: “那你便试着用不寻常的法子,反正今天你要是开不了这锁,本宫就把你脑瓜子给开了。” 铁匠被吓得直哆嗦,握着工具的手都在不停颤抖,他应了一声“是”,又揩了揩额角的汗,连忙重新翻找工具。 苏念就在一旁观望着,看着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一个圆圆的镜片,镜片周围由一圈铁丝包裹着,他将这个小圆片放在锁孔上,眯着一只眼,用另一只眼透过圆片去瞧锁孔里的情况。 这玩意儿看上去倒像是……放大镜? 苏念严重怀疑这铁匠眼神可能不太好,或者是因为太紧张,一只眼睛瞧了老半天都没动静,直到堂里的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林心沫也催促了一声,他这才将眼睛从圆片上移开,说: “娘娘,属下已经瞧过了,这锁里面的机关太过精密,构造之新奇复杂,属下简直闻所未闻呐!” 林心沫眉头一皱,“连你都不知道?” 这位铁匠之前是皇宫里手艺数一数二的,也算是这行的老人了,什么样的锁他没见过?如今连他都不知道,恐怕这锁不是一般的难开。 铁匠摇摇头,说:“恕属下无能,如今流传下来的开锁的方法估计都开不了,娘娘如果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把这盒子打开的话……” “那要如何做?” “如果这铜盒对娘娘不是很重要,那属下可以试着直接用斧子或锤子把锁敲坏。只是如此一来,这锁势必会坏掉,同时,这盒子也会被毁得不轻。” 林心沫笑了笑,下意识地看向苏念,说:“盒子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只要盒子里装的东西没事,随你用什么办法。” “谢娘娘,那属下便斗胆一试。” 很快,铁匠拿来了一把铁锤和一把斧头。 苏念看着这两样工具,着实吓了一跳,有些心慌地吞了吞口水。 这铁锤看上去比人的大腿还要粗,而且表面有不少凹凸的痕迹,一看就是久经锻造捶打。这样的铁锤,它的密度已经比一般的要大很多了。她甚至觉得这一锤下去,盒子估计就变成一块扁平的铁板了。 而这斧头看上去更夸张。 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斧头,表面是青黑色的,材料看上去像是玄铁,而斧刃是银白色的,这一层像是由真银锻造而成的。 白银的密度可是很大的,再加上斧头本身就很锋利,这一斧子下去她觉得铜盒估计会直接被劈成两半儿。 眼见着铁匠抡起大锤就要砸下去—— 她如果再不劝住,恐怕这盒子就真的没了! “娘娘!这盒子是贵妃娘娘送给下官的,如今娘娘已逝,仅有这精致的铜盒作为念想,求您看在贵妃娘娘的面上,别毁了这盒子!” 林心沫朝铁匠招了招手,示意让他暂且停下,说: “要本宫不毁了这盒子可以,那你就把钥匙拿来,当着本宫的面把铜盒打开,让本宫好好瞧一瞧这里面究竟是什么物件儿,若看完没什么可疑的,本宫自然不会再继续追究下去。否则,谁知道这盒子里是不是又装着毒药?” “娘娘,下官刚才已经说了,这盒子里的东西下官实在不知,钥匙也丢了,如果有钥匙,下官一定将其亲自奉送到娘娘手上,岂敢欺瞒?” “林心沫冷哼一声,你要本宫如何信你?”她厉声道,“再说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既然没了钥匙,你自己也开不了这盒子,我本宫今日之举,反而还帮了你一把,不是么?” “娘娘!” “动手!” 铁锤猛地砸下,只听见“砰”的一声!声音之大,整个内堂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那些没来得及捂耳的人,此时就感觉那铁锤似乎是砸在了自己脑袋上一样,脑瓜子嗡嗡作响。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铁锤之下。 苏念心想:完了。 铁匠将大锤缓缓抬起来,紧接着,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铜盒完好无损。 锁也完好无损。 所有人:“???” 就连苏念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都捶不坏?也太坚固了吧? 这盒子真的是铜做的? 这锁真是铁铸成的? 难道是苍天有眼,看她可怜,在保佑她? 铁匠一脸震惊地盯着盒子,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后来,不信邪的他又抡起锤子砸了好多次,铜盒整体依旧完好无损,只是个别地方有些许掉漆而已,表面有不易察觉地微微凹陷。 绝了。 就算是石头,这么一锤下去,也该碎了吧? 李承言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才需要这么周到的保护? 林心沫横眉冷对,命令道:“继续。” 于是铁匠又换了把斧子,将其挥至头顶,对准铜盒上的锁,狠狠地砍了下去。 第三十一章莫邪剑 哐! 又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众人感觉耳膜都颤了颤。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这把锁。 此时,锁裂了! 林心沫喜出望外。 苏念看到这一幕,心顿时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完了!秘密就要被公开了吗?这秘密究竟牵涉到什么?流传出去会造成什么影响?贵妃当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务必毁掉盒子和里面的秘密,难道这秘密还会给她引来杀生之祸? 她内心慌得不行,手心全是汗。 这一刻,她甚至已经在脑子里盘算着最坏的情况下,她该怎么做。 以最快地速度从这里逃跑?后面有人来追,她翻墙出去?然后呢? 脑子里的思绪飞快地运转着,接下来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形都在脑海里排练着。 林心沫急切道:“快!呈上来给本宫瞧瞧!” 铁匠抹了把额头的汗,心说终于完成了任务,这下总算不用掉脑袋了。 他打算将被斧头砍坏的锁取下来清理掉,然而,意外发生了。 他十分震惊地发现,这坏掉的只是锁的外壳而已,把外壳拂掉,里面竟然完好无损! “这……怎么可能?” 顿时,铁匠再次冷汗直流。 林心沫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娘娘!”铁匠声音颤抖,有些害怕道,“刚才劈开的只是锁的外壳……锁里面依旧完好无损……” 林心沫脸色明显一僵。 怎会如此?! 她一脸愤恨地瞪着苏念:“这盒子里究竟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值得你如此严加保护?” “娘娘息怒,下官实在不知啊,这是贵妃娘娘送给下官的,连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这锁下官也从未动过!更何况下官就算是有这个胆也没这个能力啊!娘娘刚才也看到了,这锁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如此精密的锁,下官要从何而得?这把锁的价格绝对不菲!当时下官还只是个身无分文的婢女,如何买得起?” “一派胡言!”林心沫怒吼,“你分明就是心虚!” 苏念有些不耐烦了,这林昭仪未免也太警惕了吧?这是有被害妄想症?自己嘴巴都说干了,何必继续跟她在这儿浪费口舌呢? 于是抬起下巴,冷冷道:“下官说的都是实情,娘娘若是执意不信,那下官也无话可说。” “你这是什么态度?” “呵呵。”苏念冷笑一声,“娘娘,下官已经跟娘娘耐心解释过很多遍了,现在态度也很明显,本人对这铜盒里的东西一概不知,更没有钥匙,娘娘既然这么想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那您自己打开看就是了,何必一直拷问下官?您就算再问一千次一万次,下官还是这个答案。” 既然用斧头都劈不坏这盒子和锁,想必以这个世界的技术,几乎也不可能把盒子打开了。 如此一来,她反倒是放心了许多。反正大家都打开不开这盒子,至于里面装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无所谓了。 这时,一旁的李承言突然起身,说:“母妃稍安勿躁,不妨让儿臣来试试。” 林心沫回过头,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高兴道:“对啊,本宫都忘了你有莫邪剑!” 莫邪剑? 苏念微微皱眉。 李承言取下配剑,“哐”的一声将剑拔出鞘,顿时,森森的寒光映射着他深黑的眼眸。 “这莫邪剑是当年皇祖父赐给本王的,和干将剑本是一对儿,这两把剑可是我大堂最有名的。这把莫邪剑若论锋利程度,至今没有其他剑可以与之匹敌。” 林心沫微微点头,想了想,又突然眉头一皱,问道:“不过这么好的剑,如此锋利,剑刃看上去也太薄了些,万一这一剑下去,锁没坏,而你这剑却受了损,这可就不值当了。” 李承言将莫邪剑完全取出,明晃晃的寒光在剑身上流转着。 下人们都看呆了,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敬畏的神情。 他一边朝铁匠走去一边说:“这剑身虽然看上去很薄,但坚韧性和硬度仅次于干将剑,天下第二的坚韧程度,如果这样的剑都劈不开这把锁,恐怕便希望渺茫了。” 他站在铁匠和苏念两人中间,先是垂眸盯着苏念。 长长的剑身在苏念面前缓缓挥舞着,由于离得近,她能够隐约感受到莫邪剑上面的寒气。 她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突然,剑一挥,“嗖”的一声,突然横挡在铁匠脖颈前。 铁匠被惊得全身一僵,双眼倏地睁大,上下两瓣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全身打着哆嗦。 “殿……殿下饶命!” 李承言面色平平,看着他,说:“民间传闻,莫邪剑挥出去的瞬间,即便剑刃并未触碰到敌人,对方也会被此剑的剑气所伤。”他笑笑,“怎么样,你感受到它的剑气了么?” 此时,铁匠的锁骨上出现了一道红痕,红痕变得越来越明显,还渗着乌红的血迹。 铁匠自然感觉到了,他伸出一只手,在锁骨上摸了摸,看到手上的血迹后,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声音都带着哭腔。 “殿下饶命啊!属下这辈子对王府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您看在属下为王府兢兢业业十几年的份儿上,饶了属下这条贱命吧!” 李承言说:“今日之事,你若敢走漏半点风声,那么这剑就该……” 正说着,莫邪剑缓缓朝上移动了几厘米,正好对准铁匠的颈间大动脉。 “不敢不敢!属下绝对守口如瓶,将此事嚼碎了咽在肚子里!誓死对外人只字不提!” 李承言转过头,看着府中的下人们,“你们呢?” 下人们点头如捣蒜,皆说不敢。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苏念身上,与之四目相对,问:“你呢,苏御侍?” 苏念面色平平,“此事与下官息息相关,下官自然不会与外人提起。” 此时,身后的林心沫将李承言的一言一行全都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勾,满意地笑着。 终于,莫邪剑指向铜盒上的锁,劈了下去! 第三十二章中计 哐当! 清脆的声响下,剑刃在触碰到锁的一瞬间,迸发出闪亮的火花。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把锁。 此时,锁的外表已经出现了一道十分明显的痕迹,然而整体却并无大碍。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念松了口气。 李承言眉毛一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连他的莫邪剑都斩不断? 林心沫走上前来,俯身仔细地看了半晌,连连摇头道: “怎么可能?如果莫邪剑都斩不断的话,那恐怕……” 李承言将剑收回剑鞘之中,瞥了眼苏念,说: “母妃,这锁恐怕只能用钥匙打开了,儿臣也无能为力。” 林心沫点点头,“没想到这锁竟然这般厉害,就是不知这丫头究竟说的是真是假。” 李承言将地上的铜盒拾起来,走到苏念跟前,将盒子递给她。 林心沫两眼一圆,惊道:“承言,你为何把盒子还给她?” “母妃,这件事说到底其实是我们不在理。”他回到自己座位上,“苏念再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一员,我们在没经过人家同意的情况下,就搜人家的东西,这已经违反我大堂的律法了。” 林心沫一愣。 “再者,这盒子本身就是苏念的,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我们并没有知道的权利。”他看向林心沫,“母妃,这件事我们就此收手吧,苏念如今已经入住轩王府,还是莫要把关系搞得太僵。” 林心沫微皱着眉,看着李承言,又看看苏念,最终叹了口气,道: “那行吧,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本宫今天也不继续追查下去了。苏念,你如今入住我轩王府,那么在今后的日子里,需得遵守府里的规矩,你只要安分守己,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苏念点头行礼,“谢昭仪成全。” 她将铜盒攥在手里,如今的盒子已经变了样,许多地方都掉了漆,表面凹凸不平,实在不算雅观。 苏念走后,林心沫一脸狐疑地问李承言:“你真就这样把盒子还给她了?” 李承言喝了口茶,笑道:“母妃,这盒子在我们手里也打不开,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若是有钥匙,自然会有打开的一天,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了。” 林心沫一听,顿时眼笑眉舒,“那就好,刚才着实吓了本宫一跳,还以为你这孩子不站在本宫这边儿了呢。” 李承言又喝了口茶,趁着茶杯遮住了半张脸,他的神情微不可察地愣了愣,随即放下茶杯,神色又恢复如常,笑道: “儿臣自然会一直站在母妃这边,母妃无需多虑。” 林心沫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苏念离开的方向,想了一会儿,又问: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这世上还有一把比莫邪剑更加坚韧的干将剑吗?这莫邪剑斩不断锁的话,那干将剑是不是有可能斩断?” 李承言叹了口气,“确实有可能,但这干将剑早就失传了,也不知如今剑在何处。” …… 回到紫月轩,苏念已经身心俱疲。 她沉沉地睡了一觉,决定等睡足了再来温习备考的书籍。 后来,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李承言全身赤裸着坐在浴盆里,两只手臂搭在盆沿上,仰头闭目养神。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动静,于是朝她勾了勾手指,说:“过来,和本王一起洗。” 梦里的她不但不觉得羞耻,反而屁颠屁颠地跳了进去。 看着眼前这俊美的神颜,她吞了吞口水。 紧接着,李承言捏着她的下巴,薄唇缓缓地靠了过来。 越靠越近。 她十分自觉地闭上了眼,心怦怦直跳。 “苏御侍。” 嗯? 她连忙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床上,没有浴盆,更没有赤裸着全身的李承言。 此时,敲门声传来。 “苏御侍。”李承言在门外继续喊着。 她下床披了件衣裳前去开门。 门打开,只见李承言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古怪,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生的丫鬟。 他说:“你刚才在睡觉?” 苏念微微点头,“有什么事吗?” 李承言并未作答,而是一只手伸到她额头,摸了摸。 苏念见状,连忙闪躲,后脑勺却撞在了门框上。 “你脸这么红,还以为你在发烧呢。”他绕有深意地笑了笑。 苏念一听,脸更红了。 “殿下多虑了,只是房间有些热而已。” 李承言作势点点头,随即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丫鬟,说:“正好我给你带来一个随侍丫鬟,名唤青荷,你若是觉得热,可以让她给你扇会儿风,凉快凉快。” 青荷低着头,微微下蹲向她行了个礼。 这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五岁的样子,脸又小又白,两只眼睛圆圆的,模样着实乖巧讨喜。 苏念在心中暗叹:长得这么标志的一个小美人儿,还愁嫁不出去么?为何非要来府里当丫鬟啊? 而且长得这么漂亮,到哪去不是个祸患?这么好看的小美人,李承言居然不收进自己后院里,当个通房丫鬟。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这青荷多半是李承言派来监视她的,她若是要了这丫鬟,相当于就给自己安了个监视器。 她笑道:“多谢殿下好意,不过下官已然过惯了苦日子,有人伺候着反而不自在。更何况不久后便要进书院了,她也跟不了下官多久。这段时间若是有人伺候着,日子过得太安逸,反而不利于备考。” 青荷一听,顿时急了,连忙下跪,“青荷一定听从御侍大人安排,大人叫青荷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的青荷定不干涉,绝不打扰大人备考!请大人留下青荷吧!” 李承言说:“这丫头是前两天刚进的府,原本没找到合适的差事,这不你来了么,正好让她到紫月轩来跟着你,这丫头聪明,兴许还能在你这儿学点知识,没人的时候也好和你做个伴。” 哟,这是要硬塞给她啊。 青荷不停地磕头,额头在地面撞出清脆的声响。 “求大人留下青荷吧!” 一个卖惨,一个劝收,这人她是想不要都不行了。 毕竟对方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再不收下,只会引起李承言的怀疑。 第三十三章会怀孕! “那好吧,这段时间你就留在紫月轩吧。” “多谢御侍大人成全!奴婢一定尽心服侍大人!”青荷喜出望外,额头上肿了一大块。 苏念将她扶起,说:“进来吧,你额头都磕破了,我给你涂些药。” “万万不可!”青荷低着头,“哪有主子给下人涂药的,这点伤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 “刚怎么说的?你不是说我说什么你都会听吗?这么快就变卦了?” 苏念将她领进屋,找出药膏,正准备涂给青荷,结果转眼却看到李承言还站在门口。 她问:“殿下还有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在你这紫月轩多待一会儿了?” 苏念默默翻了个白眼,她一边给青荷上药,一边说:“下官可没这个意思。这紫月轩是轩王府的,轩王府是殿下的,殿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下官可不敢多言。” “既是如此,”李承言迈脚进了屋,“那本王今晚就在你这紫月轩歇下了,如何?” 苏念手上的动作一顿,神色瞬间僵住了。 “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可?”李承言笑笑,“你刚才不还说本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吗?” 涂完药,苏念将药瓶的盖子合上,严肃道:“下官如今还不是殿下的王妃,殿下慎言。” “哦?你难道不希望本王留宿在你这儿?今夜咱俩要是真发生点什么,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都用不着等到五年后了,立马就能正式嫁入轩王府,这不正合你意吗?” “殿下多虑了,下官有自知之明,不会节外生枝,至于殿下说的这些,下官从未想过,还请殿下以后莫要再以此试探了。” 李承言笑了,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递到苏念跟前,说: “盒子里的这个玉镯,便是你送给母妃的那一只,大夫的验毒结果已经出来了,说此毒名为合欢散,算是春药中的一种,只是并没有什么副作用。这镯子上的香味闻得越久,效果便越明显,而且戴上这个镯子,怀孕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说完,他看向苏念:“你之前说这镯子是钟粹宫的人送你的,想必这毒也主要是对你下的,看来就算你不想和本王同房,可有人想呢。” 苏念一惊,微皱着眉,问:“你的意思是……淑妃?” “目前还不清楚,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最有嫌疑的人便是淑妃了。” 苏念有些疑惑,淑妃为何一直想方设法地要自己在轩王府扎稳根基?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可她为何觉得自己一定会领她的情? 李承言见她一直不吭声,想了想,说:“为了不打草惊蛇,不引起对方的怀疑,本王觉得,倒不如顺水推舟,看看这淑妃到底想做什么。” 苏念双眼倏地睁大,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殿下……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淑妃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府里看望你,到时候会问些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 苏念:“……” 她还以为这厮要跟她那啥。 原来只是在嘴皮子上骗骗淑妃而已,这好办。 “不过,毒素已经完全渗进了镯子的纹理之中,除不掉了,像这种翡翠玉镯,也不可能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所以她到府里来的那天,你把镯子再戴上便是。” “镯子上明知有毒你还让我戴?” 李承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毒对本王又没坏处,我又不吃亏。” 苏念:“……” …… 次日清晨,她一大早就被敲门声吵醒。 “什么事?”她有些不耐烦地问。 青荷说:“大人,石头说殿下来找您一起上朝。” 苏念脑瓜子嗡嗡的,疑惑道:“我为什么要上朝?” 青荷一愣,“大人,您不是陛下亲自册封的文书御侍吗?既然是朝廷的官,自然是要上朝的。殿下说你反正都住在轩王府,以后便和他一同进宫。” 苏念一听,几乎快要哭出来。 苍天啊! 她再也睡不了懒觉了! 不是说好了只是个挂了官衔的闲职吗?为何还要上朝? 每天起这么早进宫,听一群人吵来吵去,想想就很绝望。 “对了,石头把镯子送过来了,殿下说朝廷上淑妃娘娘也在,所以请您务必把镯子戴上。” 苏念:“???” 意思是她每天早上都要戴着这个明知有毒的镯子??? 戴着这个让她极大增加怀孕概率的镯子? 青荷进屋后,苏念看到她把自己的官服也送来了,说是李承言派人老早去宫里取的。 一番梳洗打扮之后,她穿上了官服,这衣服看上去有些大,而且她总觉得很别扭,尤其是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怎么看都觉得又丑又傻。 “好丑哦。”苏念忍不住感叹道,她现在有一种中学生被迫穿校服的感觉,怎么看怎么嫌弃。 青荷笑笑,“大人,这身官服可是不少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呢,如今穿在大人身上,大人应当自豪才是。” 苏念叹了口气,懒懒地说:“果然,每个人的乐趣和追求,都是不一样的呢。” 一切整装完毕,她起身在镜子前照了照,感觉虽然这身衣服她穿起来还不太适应,但确实看上去挺精神的。 别说,这官服一穿,她还真有当官那味儿了。 看着自己这身红彤彤的官服,再看看这块做工精良的令牌,从今天起,她就是一介女官了! 最后,她看着盒子里的镯子,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戴上了。 手腕冰凉。 …… 出门的时候,李承言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林心沫站在大门口,看着姗姗来迟的苏念,忍不住絮叨:“你看看你,拖拖拉拉的,一点做官的样子都没有,让承言在这等多久了?” 苏念也懒得跟她理论,毕竟这是第一天,她确实还没适应。 登上马车后,李承言很自觉地将位子腾了出来,给她挪了一块儿。 “你穿这身衣服,还挺好看。” 她若无其事地坐下,见李承言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镯子,忍不住说: “昨天才说等淑妃到府里来才戴呢,今天就要戴了,而且不仅今天要戴,以后每天都要戴,想想就觉得晦气。” 李承言轻笑两声,将手伸向镯子,苏念却像弹簧一般将手迅速收了回来。 “别碰!碰了会怀孕!” 第三十四章被逮住了 李承言:“……” 坐在马上的石头听到,连忙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两人,嘴角咧着笑。 苏念脸有些红。 李承言看着她这副囧样,不自觉地浅笑着,他说:“说实话,本王还真不信这么个小小的镯子,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苏念撇撇嘴,说:“你可别小瞧后宫里这些无聊女人的手段,虽然上不了台面,但都厉害着呢。” 她之前可没少看《甄嬛传》,这宫里水有多深她可清楚得很。 突然,一只手将她的手腕紧紧攥住,连带着镯子也跟着被他握在手心里。 “本王还真是好奇了,我今天就摸这么一下,倒想看看是不是真如那大夫所说,能让人情乱意迷。” 苏念:“……” 她越想挣脱,他就握得越紧。 “疼疼疼!轻点!” 手腕实在疼得厉害,苏念忍不住吼了一声。 这时,前面的石头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努力憋着笑。 李承言瞪了他一眼,说:“看路,你看哪呢?我脸上有路吗?” 石头一声不吭,转过身去背着他暗自偷笑。 “一会儿趁本王和苏御侍上早朝的时间,你去买个帘子挂在这车厢上。” 石头一脸迷惑。 咋了?看都不让看了?还买帘子?你俩难道还真想在车上发生点啥吗? …… 苏念原以为自己终于能够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了,谁知,这才刚走没一天就又回来了。 这一次她还直接上了朝堂。 文武百官,齐齐向帝后二人叩拜。 皇帝穿着一身明黄的长袍,袍子上的龙纹图案活灵活现。 皇后头戴凤冠,一袭金色霓裳艳丽动人。 朝堂之上,所有文官都穿着红彤彤的官服。而武将们,则穿着黑色长衫。 在大堂,文官几乎都是女子,毕竟书院里的学生大多都是女人,只有少数的男子会在书院辅修文化知识,至于一直在书院深造的男子更是少之又少。 大多数想要为官的男孩都被送去了武堂,在那里锻炼身躯、学习军事理论和战术实践。 而皇族的子嗣们天生便享有进入第一书院和第一武堂的权利。 也正是因此,大堂皇族的公主们个个知书达理、学识渊博,皇子们个个武艺高强、身材健硕。 这,也是大堂的立国之本,是其经久不衰的王道。 然而…… “启禀陛下,近日,匈奴在边塞日渐猖狂,虽然两方很少在正面起冲突,但匈奴人贪婪成性,在我边塞的村子里偷抢我大堂百姓钱财,更有甚者,直接强虏良家妇女和少童,而我大堂驻边的将士们,大多数都是从当地的村子里招来的,长此以往,微臣唯恐今后这边塞的人都被虏到匈奴去了啊!” 说话之人,是一位身穿金纹玄服,头戴祥云簪,腰间撇着一把青铜长剑的花发老者。 此人名叫钟长青,是大堂军事权力最高的威虎大将军。 “岂有此理!朕当年答应他们,忍痛将大公主远嫁过去和亲,为的就是这两国的和平,十年了,我大堂何曾在匈奴抢夺过一分一毫?他们倒好,见我们不出手便越发的肆无忌惮!” 说到此,一旁的皇后微不可察地冷哼了两声。 钟长青说:“臣以为,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经过这十年的韬光养晦,我大堂的军力已经足以与匈奴正面一搏,而西北边塞苦匈奴久矣。因此,臣请旨,望陛下降兵收服匈奴!” 皇帝深以为意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爱卿说的有理,不过……朕觉得此事……” “陛下!老臣知道陛下在顾虑什么。可是陛下要以天下苍生为重啊!虽然此举可能会对大公主不利,但陛下要知道,边塞还有我大堂多少百姓的女儿,这么多年一直受匈奴人欺凌,这难道就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吗?” 皇帝深吸一口气,皱眉道:“爱卿说的对,那此事便劳烦爱卿了,事关重大,不如再挑选一位合适的人一同前往,钟爱卿,你可有人选?” 这时,钟长青看了眼一旁的李承言,说:“启禀陛下,臣以为,九皇子承言殿下天资聪慧、武艺过人,更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此次与匈奴一战,九殿下便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皇后眉毛一挑,暗自冷笑一声,“老不死的。” 皇帝看向李承言,十分欣慰地笑笑,说:“承言,你可愿同钟大将军一同前往匈奴作战?” “儿臣义不容辞!” “好!不愧是我大堂的好男儿!此战之后,你若凯旋归来,朕必定重重封赏!”皇帝说,“朕现在就下旨,令九皇子和威虎大将军在一月后进攻匈奴!” “儿臣领旨!” 直到现在,皇后都一言未发,她微眯着眸子,正思索着什么。 而此时,大堂之上,不少女官对李承言面露倾慕之色。 这一切,皇帝都看在眼里。 思及此,他不由得看向角落里的苏念。 此时,苏念正东张西望。她毕竟第一次来朝堂,新鲜着呢。 他发现每个人官服上的纹路都不一样,应该是代表了不同的等级。后宫妃嫔也是有官差在身的,而且通常手里掌握着不小的权力,因此大多站在文官队伍的最前面。 她刚进来时,站在最前面的淑妃当时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朝她微笑。 她不知道这个微笑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觉得,这一笑,笑得她心里直发怵。 鬼知道这娘们儿心里在算计着什么。 此时,每个官员脸上的神情不尽相同。有的在沉思,有的皱着眉,有的暗自偷笑,有的面色平平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觉得,这些人的表情简直比议政还要精彩。 这时,皇帝突然叫到她:“苏御侍。”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听到皇帝的声音,她整个人就像是触电一般,全身僵住,刚才脑海里那些人脸上丰富的表情瞬间被抹得一干二净,如今大脑一片空白。 “你有何看法?”皇帝问道。 苏念一脸茫然。 什么什么看法?对什么的看法?她刚才在走神啊! 完了完了! 这种感觉完全不亚于在学校上课时开小差被老师点名的那种社死现场,甚至,她猜测现在只会更社死。 不,说不定,她真的会死! 第三十五章他们可不受这个气! 她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下,让皇帝再说一遍问题? 那不就相当于明摆着说自己刚才压根儿没听吗? 可是她现在根本没时间多想,所有人都像聚光灯一样盯着她呢。 皇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嘴角微微一勾。 淑妃微皱着眉,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为她捏了把汗,暗想: 这丫头怎么回事?要是在陛下和众朝臣面前丢了脸,那她可就前功尽弃了! 苏念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说:“启禀陛下,恕微臣愚钝,对这方面涉猎不深,因此恕臣难以回答陛下的问题。” 皇帝微眯着眼,一声不吭,面色严肃。 朝廷里的老官都知道,皇帝这是生气了。 苏念身后,一位刚上任不久的小女官悄悄问她旁边的同僚,道: “陛下这就生气了?答不上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同僚绕有深意地对她使了使眼色,小声回答道: “她可是皇上昨儿亲自册封的五品文书御侍,本来就没什么实职,皇上给她封这个官儿,一来是想嘉奖她的才华,给天下读书人树一个标杆;二来,就想听听她在这朝堂之上能说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她这个官儿最大的作用可不就在此嘛?这下好了,她这一句‘答不上来’可真是打了皇上的脸啊!让别人以为他眼瞎选错了人呢,龙颜能不震怒吗?” 这些话,苏念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身处武将队伍最前面的李承言也忍不住回头瞥了她一眼,想了想,对皇帝说: “父皇,儿臣以为,苏御侍今日是第一次上朝,可能还不太适应,尤其是面对这么多朝廷重臣,还有父皇您这威武之尊,心生敬畏,一时间有些放不开。” 淑妃瞅准了时机,也赶忙跟来打圆场,说:“臣妾也这么认为,毕竟苏御侍之前在臣妾的钟粹宫时,臣妾是知晓其心性的,她什么都好,就是面对这种严肃的大场合,有些怯生罢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苏念很快便反应过来两人这是在给她台阶下,于是连忙附和着说:“殿下和淑妃娘娘说的没错,微臣确实还不太适应,让陛下和朝上同僚们见笑了。” 正说着,她向文武百官简单地行了个礼,然后又向皇帝下跪磕头。 皇帝舒了口气,看着李承言和淑妃,再看看苏念,突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起来吧,朕没那么可怕,这朝上文武百官都是你的同僚,以后你们会经常打交道,没什么好怯生的。” 皇帝是个聪明人,知道苏念刚才走了神,但也没打算揭穿她,于是又将问题复述了一遍: “苏御侍,朕想问你如何看待书院与武堂合并一事。方才钟将军说我西北边塞的单个士兵不敌匈奴,如今我国之所以军事强于匈奴,主要是因为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对此,你怎么看?” 书院和武堂合并?士兵不敌匈奴? 她想了想,回答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我大堂西北边塞士兵之所以总体素质不如匈奴,原因在于匈奴人本身体魄强健,而匈奴又以武立国,若光论个人武力,我大堂的将士恐怕难以与之相比。 而且我大堂的将军大多都是从底层士兵一步步爬上来的,个人势力强横,却缺乏系统的理论学习,在指挥全局、统帅战场上还有可提升的空间。 可若是有书院为将士们提供理论必修课,提高其作战能力,同时培养出更多的专职军师来指挥战场,想必,这对我大堂的军事来说,乃是一桩锦上添花的美事。” “哦?专职军师?”皇帝好奇道。 苏念点点头,说:“陛下,术业有专攻。虽然将士们身经百战,在战场上的个人作战经验丰富,但涉及到要指挥全场时,难免会和自己单独作战不太一样。 据臣了解,目前武堂并未设立专门指导军事指挥的主修课,而书院里更是从未涉及。 因此,臣以为,书院和武堂合并一事可以实行,意在提供我国所有从政从军者的综合素质,尤其是对未来的将士们来说,不仅需要高强的武艺傍身,也需要清醒的头脑在战场上灵活作战,更需要专精于军事指挥的人才来统揽战场大局,如此分工合作,方能打胜仗!” 皇帝微微点头。 此时,皇后却没好脸色了。 毕竟,书院和武堂若真是合并了,那这合并之后,一把手由谁来当?是由她这个联合院长?还是由武堂的联合堂长来当? 联合堂长便是钟长青,这老狐狸野心大着呢,自己当了堂长不说,还想管着书院? 她心里很清楚钟长青是哪边的人,他和李承言关系匪浅,他若真一统书院和武堂,那李承言相当于就把控了堂国未来所有从政和从军的人。 到那时,她的儿子李承勋再想坐上这太子之位,可就难于登天了。 不仅如此,她许家的势力也会被压一头。目前正是因为书院和武堂、从政和从军两方势力平分秋色,而她许家是这政界的大头,如今书院又把控在她的手上,这才使得许家在朝廷有绝对的话语权,如今唯一能够与她许家抗衡的,仅有钟长青这一人而已。 可若是把书院的权力交到了钟长青手上,那么就相当于把未来的政权也白白送给了他,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她说:“苏御侍,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大堂就没有好的将领了?一个优秀的军师难道不也应该身经百战,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才能在实战里作出正确地抉择吗?本宫记得,钟大将军便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吧?人家多少此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按照你这么说,难道他们就没指挥能力了?” 听完皇后说的话,朝上的武将们纷纷点头。 是啊!他们这么多年为堂国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多少次差点战死沙场,就因为没有系统学习过理论知识,就不配指挥了?难不成要一辈子受一群从未上过战场的书呆子指挥?他们可不受这个气! 第三十六章将计就计 皇帝将众武将们的话尽收耳底,并未发话,而是好整以暇地看向苏念,似乎想要看看她会如何应对。 “众位将军们,晚辈并不是要否定诸位前辈们立下的汗马功劳,更没有否定诸位的实力。 晚辈只是想提一个建议。对于已经上战场的将士们,表现优异者,同样可获得进修军事理论的机会。至于本身还未毕业就学过有关指挥战术方面的人,同样也需要上战场磨炼。 方才是晚辈表述不清,还望各位将军见谅。” 事实上,她刚才想到的远不止这些。 她本来还想让女子也可以学习军事理论,尤其是指挥位,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女军师。 女人和男人思考的方式不同,男女搭配,在战场上能够更全面的考虑问题。 不过看目前这形势,她若将这个观点直接说出来,恐怕会引起不少人的反对。 听完,众位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苏念的说辞。 此时,沉默许久的钟长青对着苏念微微一笑,说:“老臣也正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时没有苏御侍想的这般周到,她算是说到老臣心坎上去了。” 他捋着胡子,对苏念满意地笑笑。 皇帝点点头,问道:“倘若书院与武堂合并了,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大堂的男子和女子们都在同一个地方学习?那各自所学的科目会不会也……” 皇后眉心一皱。 “陛下,臣妾认为书院与武堂合并一事还有待商榷,毕竟钟将军只是提了这么一嘴,至于能否落到实处,还需要好好考量考量,这事关我大堂的国之根本,需得谨慎些。” 皇帝只是默默听着,并未接话。 底下一些将士也说:“皇上,书院与武堂合并一事微臣觉得没什么问题,只是合并之后,男女所学的科目是否要混合在一起,这一点,微臣不敢苟同。就说上战场与敌人正面搏斗,女子岂能完成?” 说完,他看着自己身边的男同僚们,笑了笑,男同僚们也跟着一起笑。 此时,一些女官默默翻了个白眼。 苏念也觉得这话说的太过绝对了。女子整体比男子在身体素质上有一定的差距这点倒是真的,不过并不代表所有女子都是这般柔弱。 人家花木兰可不就替父从军立下了汗马功劳么? 而且女子又不一定非得上战场和敌人正面硬刚,做个女间谍,不也是挺好的选择么?女子更能让人放松警惕,这便是女子做间谍当卧底、完成特殊任务的天然优势。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现在就说出口,尤其还是在早朝上。 制度上的问题,势必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慢慢探索,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革新。 早朝结束后,淑妃叫她留下叙叙话,李承言睨了她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只道:“我去宫门口等你。” 他走后,淑妃主动挽上苏念的手臂,笑道:“你刚才在朝上的发言简直让人耳目一新,本宫果然没看错人。” 苏念被她这样挽着,实在觉得有些别扭,但又不好直接挣脱让淑妃难堪,只好默默受着。 “这还多亏了淑妃娘娘替下官解围。”她客气道。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是何交情?还需这般客套?你是本宫看中的人,本宫愿意帮你,看你在宫里过的好,本宫也开心。”她脸上挂着笑,“更何况,你以前还是贵妃姐姐的人……” 听到“贵妃”两个字,苏念面色一僵。 她转头看向淑妃,见她突然低下了头,眉头微微一皱,不说话了。 她想了想,试探性地问淑妃:“娘娘可是有关于贵妃的消息了?” 淑妃叹了口气,说:“自从姐姐出事后,本宫一直在暗中派人巡查,也是昨晚才知道了一些眉目。” “淑妃娘娘不妨说说看?” 淑妃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说:“这……本宫本是不愿说给你听的,不希望你这么早就卷进这纷繁复杂的争斗中来,你确定要听吗?” 苏念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希望她卷进去?那何必招揽她呢? 她故作真挚地点点头:“娘娘,您说吧。” 淑妃说:“杀害贵妃的主谋是……皇后。” 苏念两眼一圆。 皇后? 皇后杀贵妃的动机是什么?争宠?夺权? 贵妃一死,皇后就接管了联合院长的位子,如此来看,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只是,若主谋真是皇后,那她想要为姐姐报仇的难度可就大了。 她想了想,继续问:“娘娘可有何证据?” 淑妃朝四周望望,确认没人,这才在她耳边悄声道:“本宫的人在贵妃出事的地方,找到了这个。” 正说着,她从袖兜里掏出一块令牌。 这块令牌上刻着一个“后”字。 她说:“这是皇后暗卫的令牌,贵妃出事时,他们也在场。不过此事既然皇后参与进来,那可就难办了。” “此话怎讲?” “陛下宠爱皇后,这是后宫人尽皆知之事。直到贵妃姐姐进宫,这才分走了陛下的爱。不过如今贵妃已逝,后宫里皇后自然会得到绝对的宠爱。即便本宫找到机会,跟陛下单独说这件事,陛下肯定也不会相信,没准还会觉得是本宫在故意栽赃陷害皇后,只会费力不讨好。” 苏念作势点点头。 她又问:“那若是走正常流程,把这件事当成一桩公案报上去,可否?” 淑妃连连摇头,“万万不可。皇后如今在朝中手握重权,而且当今朝廷大半的官员都和许家沾亲带故,若想通过这种方式报上去,恐怕这份折子还没到陛下手上,就被皇后的人拦下来了,到那时,主动权便在皇后手上了。” 苏念有些疑惑。 既然淑妃觉得这件事压根儿没办法成功,那为何还要说给她听?难道只是想引起她对皇后的仇恨,然后好跟她站在一条战线上? 不对。 思及此,她顺水推舟地问下去:“那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吗?” 这时,淑妃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了一个角度,作势微微皱着眉,说: “法子倒是有,只不过会有些冒险,可能需要苏御侍来完成这件事,不知你可否愿意?” 第三十七章辣眼睛辣耳朵 哟呵。 瞧瞧人家这话术。 一环扣一环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让她来冒这个险呗。 且不说皇后究竟是不是杀害贵妃的幕后主使,她一旦把罪名成功地扣到了皇后头上,那么最得意的人是谁?可不就是淑妃么? 后宫四大妃位,如今只剩下她这一个,能够压她一头的,也就只有皇后了,一旦皇后被扳倒了,她可不就得势了么? 到那时,她若再生下个小皇子,没准爬上后位,都是极有可能的。 苏念看破不说破,认真道:“贵妃娘娘生前待下官如同亲妹妹一般,为其报仇,义不容辞!娘娘尽管说便是,只要是下官能做到的,一定尽心尽力!” 话说的真漂亮,她自己都快信了。 淑妃作势十分欣慰地笑着,心说这丫头不愧是奴才出身的书呆子,只要一提到她死去的主子,她便什么都愿意做了,真是奴性未改,又蠢又傻。 不过如此正好,这种不仅有才还听使唤的人,对于她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 “念儿,本宫之所以觉得你是这宫中唯一可以对陛下上报这件事的人,原因有二。 其一,你是陛下亲自册封的文书御侍,你的才干陛下是十分认可的,包括你今日在朝堂之上说的那些,本宫能看出来,陛下是听进去了的。 其二,你如今并非皇族,尤其与皇后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不像本宫,本宫去说,陛下会觉得本宫为了争宠而陷害皇后。就算是承言殿下去说,也会让陛下觉得,殿下为了与八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故意栽赃嫁祸给八皇子的母后。而你的身上,并没有这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你说的话,陛下容易听进去。” 啧啧啧,后宫的女人果然都是人精。 不过既然都这么聪明,装傻反而不失为一门生存之道。 她作势十分认可地点点头,说:“娘娘言之有理。” 淑妃觉得她听进去了,于是将令牌塞到她手上,说:“你若是想为贵妃报仇,便拿着这块令牌,七日后,秀试放榜,届时,按照惯例,陛下会为榜上秀女们题诗祝贺,而在此之前,他会召见一批有才学之人为他作诗,然后选出写的最好的那一首,在第二天亲自题写。” “以往皇后也会参加的,不过这次她正好要去江南巡视各地书院,一时间回不了京城,那时便是你上奏的最好时机。” 苏念在心中连连暗叹,心说这淑妃算得真精,恐怕蓄谋已久,就等着这天吧? 奈何她算计了这么多,万万没想到最终会功亏一篑。 自己又不是傻子,皇帝也不是,就凭一块令牌,皇帝就信了?她反正不信。 在未查明真相前,她才不会傻到向皇帝告他心爱女人的状。 不过样子还得继续装着,她说:“娘娘方才所说,下官明白了。只是有一点下官有些疑虑,娘娘为何如此笃定陛下在当天一定会召见下官前去为他作诗?” 淑妃笑笑,道:“这事儿好办,你无需挂念,到时候本宫在陛下跟前替你说两句话便是。” 果然,她都是计划好了的。 “如此一来,那便有劳娘娘了。” …… 苏念来到宫门口,一眼就看到李承言的马车停在那里。 此时,马车已经被挂上了帘子。 石头老远就看到她了,待她走近便向其行了个礼,苏念正欲掀帘子上马车,谁知却被他拦住了。 “何事?”她问。 石头有些忸怩地看着她,支吾了半天,为难道:“苏御侍,殿下说请您坐另外一辆马车回府……” 苏念一头雾水。 这不是纯纯有那什么大病吗?是觉得王府车多,不嫌麻烦?两个人,非要派两辆马车接回去? 尽管心里如此想着,表面还是和颜悦色道:“没事,本官不觉得挤,一辆就行。” 说着,她一条腿刚迈上去,石头连忙又将她拉回来。 他越拦,苏念便越好奇,一个劲儿地往上冲。 “你不觉得挤,本王可觉得挤。” 车厢里的李承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趁石头僵住片刻,她一把掀开帘子。 看到眼前的景象,她顿时愣住了。 一名女子正坐在李承言旁边,此时,她正掀开裙子,并将裤腿挽起,露出一截儿白皙的脚踝和小腿。 而李承言正左手拿着药瓶,右手食指上蘸着药膏,在女子脚踝上轻轻涂抹着。 那神情之专注,动作之轻柔,真是令人唏嘘。 苏念愣了半晌,干笑两声,道:“哈,原来是金车藏娇啊,殿下早说有人要坐车,就不用等下官了,下官自己回去就行。” 她本来想阴阳两句的,可不知为何,这句话怎么听都少不了一股醋味儿。 李承言涂完药,将女子的裤腿放下来,面不改色地说:“并不是为了等你,只是玉柔的脚受了伤,在这儿临时敷点药罢了。” 哦。 关我屁事。 而且,她想不明白敷药为何不回府里让丫鬟敷,非要在这宫门口被这么多人看着。 哎不对,马车挂了帘子。 啧,原来挂帘子就是为了这个啊? 刚才李承言叫她玉柔,想必这就是石头口中说的那个玉柔小姐吧?就是李承言他后妈给他找的门当户对的媳妇呗。 沈玉柔想要对她行礼,刚作出一个起身的动作,却被李承言摁住,他说: “你腿脚不便,不用行礼。” 啧啧啧,这护得可真周全啊。 苏念瞧着这位小美女腿上干净的很,一点灰都没沾上,更没有什么伤疤,也不知哪来的不便。 真就欺负她官小呗?她要是皇帝,哪怕断条腿也得跪着。 “想必这位便是苏姑娘吧?常听殿下提起姐姐,说姐姐才华出众,如今一看,原来姐姐不仅有才学,样貌也是生的如此明艳动人。见到姐姐,妹妹本该行礼,奈何不巧的是,刚才不小心崴了脚,可能不太好给姐姐行礼了。” 常听殿下提起自己? 苏念很想问:你经常和李承言在一起么?哪来的“常听”? 苏念表面笑嘻嘻的,话里却已经带起了官腔:“玉柔妹妹既然腿脚不便,这礼不行也罢,毕竟本官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是妹妹如此不小心,身子骨又这般柔弱,今后可要多加小心啊。” 听到苏念嘴里的“本官”二字,沈玉柔愣了两秒,随即僵笑道: “御侍大人说的是,臣女以后定会注意。 说起来今天还是臣女来的不巧了,原本跟殿下说的今天下午才到,没想到家父派了匹陛下赏赐的千里马回老家接臣女,这马儿跑得真快,竟然提早到了。 现在刚好碰到殿下,原先的马又磨坏了蹄子,殿下宅心仁厚,便邀臣女搭车一道回府。 只是委屈了苏大人,臣女实在不知晓苏大人原本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嚯,听听这套说辞,说得真有水平。 既彰显了自己的优越的家底,还解释了她搭车是出于李承言的亲自邀请,想让她苏念知难而退。 第三十八章切磋茶艺 苏念笑笑,并未接话。 沈玉柔见她不说话了,于是继续道:“苏大人若是不介意,倒是可以和我们同乘一辆,虽然挤了些,但玉柔可以克服的。” 苏念干笑两声,“刚才妹妹崴了脚便不能行礼了,既然妹妹这般娇弱,那本官还是不来凑热闹了,免得到时候又把妹妹挤着了,别又伤着磕着哪了,那怎么了得?” 沈玉柔脸色顿时一僵,愣愣地盯了她半晌,脸上终于再也挤不出笑来。 良久,她一脸楚楚可怜地望向李承言,道:“既是如此,那妹妹还是自己寻一辆马车回府吧,听苏大人这话里的意思,似乎不太欢迎玉柔呢。” “哪里哪里,妹妹多虑了,本官说话向来如此,直来直去的,妹妹可别放在心上。”苏念笑着接话。 李承言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听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秀茶艺,好几次想咧嘴笑,但都忍住了。 这时,另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向李承言行了个礼,道,“殿下,接苏大人的马车到了。” 苏念一听,连忙朝沈玉柔挥挥手,说:“那本官先行一步,你俩慢聊哈。” “等等。”李承言突然叫住了她。 苏念顿住,背对着他默默翻了个白眼,而后挤笑回头:“殿下还有何事?” 他嘴角噙着笑,道:“本王觉得苏御侍说的对,玉柔小姐金枝玉叶、身娇体弱,还是单独乘坐一辆马车为好。” 他转头看向沈玉柔,“玉柔,你坐另外一辆吧,那一辆宽敞些,坐在里面会舒服许多。” 此时,沈玉柔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而苏念就像是看神经病一般地看着李承言,心想:这货有病吧?刚才不还凶巴巴地叫自己坐下一趟吗,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呵呵,老娘今天偏不遂你的愿! “没事,你俩坐一辆车,好继续敷药。”她一边说着一边迈腿飞快地开溜。 突然,一只手臂将她的腰用力一揽,她一个仰绊,硬生生跌在了李承言怀里。 苏念:“……” 石头看傻了,这三人微妙的关系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上演了一波三折的好戏。 沈玉柔眼睛倏地睁大,嘴唇微张,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苏念根本来不及反应,倒入他怀里的一瞬间,一股药香扑鼻而来,混杂着翡翠手镯上的香气,令人竟然有些陶醉,以至于她一时间晃了神。 李承言看着怀中人,眉毛微微一挑,问道:“苏大人这是何意,难不成怕本王会吃了你?” 四目相对期间,苏念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了耳根。 沈玉柔脸色难看得很,一脸愤恨地瞪着她,然后草草行了个礼,撂下一句“玉柔还是坐另外一辆吧”便离开了。 她走后,李承言低下了头, 苏念看到这张俊美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尤其是那张薄唇,感觉下一秒就会覆上来似的。 她的心怦怦直跳,内心想着挣脱,可身体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紧紧的闭着。 突然,她感受到那股温热的鼻息在她的鼻尖停了下来,然后一路下移,最后落在了手腕上。 李承言对着她的手腕上深深吸了口气。 “这镯子上的香味好像确实有效呢。” 苏念:“……”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到了轩王府门口,林心沫带着丫鬟奴才们老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李承言第一个下的车,林心沫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坐的那辆马车,笑脸盈盈地等着迎接沈玉柔。 谁知,第二个掀开帘子的人却是苏念。 她满脸的笑顿时僵住,随即望向另外一辆,这才看到沈玉柔一瘸一拐地下了马车。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心沫皱眉,连忙过去扶住沈玉柔,“玉柔,你没和承言坐同一辆马车吗?还有你这脚,怎么弄的?” 沈玉柔故作坚强地笑着回应:“昭仪娘娘,这是玉柔第一次来到京城,一想着能见到殿下,便兴奋过头了,刚到京城就迫不及待地想下车看看,谁知不小心崴了脚,瞧我这急性子,该让娘娘笑话了。” 苏念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 你丫的刚才下马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一瘸一拐的,难道坐一趟马车回来就又变瘸了? 林心沫了悟地点点头,扶着她往府里走,“多好的姑娘啊,你一受伤,本宫都跟着心疼呢,要紧吗?本宫这就去给你请大夫看看,涂点药。” “多谢娘娘关心,现在已无大碍,之前多亏了殿下给臣女亲自上药……”正说着,作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林心沫一听,眼前一亮,满脸欣喜地望向李承言。 李承言并未多言,只道:“母妃,外面风大,进府再聊吧。” 去内堂的路上,林心沫一直扶着沈玉柔,从始至终都没看苏念一眼,就连苏念在门前向她行礼她都视若无睹。 苏念也懒得计较,其实这样也挺好,省得被她一直找麻烦。 两人聊得起劲,突然,林心沫问:“话说既然你这脚上的伤都是承言给你涂的药,那为何你们却没坐同一辆马车回府?” 沈玉柔抿唇笑笑,道:“这其实都怪玉柔,是玉柔来得不巧了,不知道苏大人也要乘坐这辆马车,苏大人毕竟是一朝之官,按照礼仪秩序,玉柔自然得让苏大人坐。” 林心沫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转头瞪着身后的苏念,“这是什么歪理?” 沈玉柔不说话了,然而戏全在脸上,那副无辜忍让的模样,演得真好,就差给她颁一个奥斯卡小金人儿了。 “玉柔小姐,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莫不是忘了当时本官想去坐另外一辆,让你和殿下同乘,不过后来殿下体谅你身子骨弱,怕挤着你,才让你去坐另外一辆宽敞舒适的,怎么到你这儿,却成了是为了让我?” 沈玉柔被回怼得说不出话来,只尴尬地笑笑。 “够了!”林心沫瞪了苏念一眼。 第三十九章未来的敌人 “人家玉柔千里迢迢赶来京城,苏御侍,你这是何态度?”林心沫训斥道。 沈玉柔毕竟是她亲自请来的大小姐,人家父母都是朝廷重臣,她自然得护着点,以免坏了未来的亲事。 “林昭仪,下官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态度,您多虑了。”苏念笑着看向沈玉柔,“玉柔妹妹,你说是吧?” 沈玉柔僵着笑,“苏大人说的是,确实是玉柔记性不太好,妹妹瞧得出大人是个爽快人,还很想和大人做朋友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客套话,最后苏念简单行了个礼,摆脱了这个麻烦精,回紫月轩去了。 刚进院子她就闻到了一股菜香味儿。 青荷见主子回来了,立马就将饭菜端上了桌。 红烧排骨、糖醋鲤鱼、杂拌汤、佛手白莲,见到这一桌子的菜,她食指大动。 “哇,这么丰盛,就我一个人吃吗?” “回大人,这些菜都是为您准备的。”青荷说,“这些多亏了殿下,原本奴婢去膳房时,里面的厨子压根儿不把咱紫月轩当一回事儿,都在忙着准备琉璃院那边的餐席,奴婢问了许久都没人答应,后来还是石头来了,跟厨子们说让他们好好给咱准备,还说这是殿下的旨意,这些厨子才听进去,真是一群势利眼!” 这些曲折的经历苏念倒不是很在意,她早就吃了起来,还说:“你也吃啊,别傻站着,忙活了一上午吧?瞧你把这院子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坐下一起吃吧,陪本官一起。” “大人,这可使不得!” “我叫你坐下吃你就吃,这么一大桌子菜我又吃不完,多浪费啊?”她说,“你再去添一副碗筷,一块吃吧。” 在苏念再三劝说下,青荷总算坐在了饭桌上。 这丫头果然还是小孩性子,见到好吃的也忍不住狼吞虎咽,苏念默默地看着,并没有打扰她。 苏念的嘴吃得吧唧吧唧地响,觉得一直这么闷声吃下去也挺尴尬,还是得找点话题聊着,于是问:“你刚才说到了琉璃院,那是什么地方?” 青荷说:“大人,琉璃院在咱轩王府的东面,不过与咱紫月轩相比,距殿下的寝殿近了不少,咱紫月轩在王府的最西面,这路程可远多了。” “这远近有什么好说的?”苏念漫不经心地问。 “大人,您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这琉璃院未来给谁住的,不是明摆着的吗?这王府里一共就三处给女眷住的大院子,一处是昭仪娘娘住的浮锦阁,另一处是咱这紫月轩,最后一处便是那琉璃院了。琉璃院离殿下的寝殿最近,这其中意味便不言而喻了。” 苏念了悟地点点头,说:“懂了,就是给正妃住的呗。” 青荷一听,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让主子不高兴了,立马赔罪道:“大人息怒,青荷无意多嘴的。” 苏念看着突然跪在地上的青荷,有些无言以对,说:“无妨,以后私底下你不用这般紧张,本官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问你什么话,你如实说来便是,不用觉得冒犯。” “谢大人开恩。” 苏念又问:“那既然这琉璃院是留给正妃的,可是这正妃之位一直空着,今天为何要在琉璃院摆席呢?难道是……” 青荷看着苏念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没错,昭仪的意思是,要在这琉璃院给玉柔小姐接风洗尘。” 用未来正妃的院子给沈玉柔摆席接待,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了。 苏念暗暗咂舌,心说林昭仪为了讨好沈家可真是卖足了力气。 幸好今中午她不用去琉璃院吃这顿饭,这哪有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舒服?她也省得和沈绿茶切磋茶艺了。 两人一边吃着美味的午餐,一边聊着天,苏念发现,青荷这丫头只要相处得久了,话匣子便打开了,各种八卦听得她一愣一愣的。 “……话说你怎么对轩王府这么了解?殿下不是说你刚进府没几天吗?”苏念好奇道。 青荷羞愧地笑笑,“在进紫月轩之前,奴婢经常和几个姐妹聊天,她们都是王府的老人了,奴婢都是私底下听她们说的。” “原来如此。”苏念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她,“哎对了,沈玉柔不是沈家的千金吗?以沈家在朝中的地位,她的父母都是朝中重臣,可我今天为何听说她是从乡下老家来的?” 青荷说:“大人,其实沈家原本不止沈玉柔这一个女儿。” “哦?” “沈玉柔是庶出的,她的生母只是沈府的一个洗脚丫鬟,她出生后,沈夫人强势的很,怎么可能容得下她?便撺掇着沈大将军把她送到乡野一个远房亲戚家去了。 按理说沈玉柔是回不了京城的,奈何这沈夫人多年未诞下子嗣。直到五年前,沈夫人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小少爷,可惜这小少爷命薄,没俩月便夭折了。 接下来的五年至今,沈夫人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沈家找了大夫诊断,大夫说沈夫人恐怕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了。 据说,这时沈大将军动了歪心思,想要再娶一房小妾为沈家传宗接代,可沈夫人哪里肯点头? 无奈之下,她决定把原本被弃养在乡野的沈玉柔接回来,过继到她名下,这样一来,她便有了子嗣,只需好好栽培沈玉柔,沈将军便没理由再娶小妾了。” 这一通听下来,苏念忍不住唏嘘,心说这大户人家的事儿真是曲折离奇又狗血,故事就挺下饭的。 思及此,她又猛扒了口饭。 青荷瞧着她主子的脸色,眉飞色舞地补充道:“大人,奴婢觉得,这沈玉柔不过就是一乡野丫头罢了,没什么才学,哪能跟大人您比呢?最让奴婢替您打抱不平的是,听说沈家要把她送去第一书院读书,和大人你做同门呢!那样的人,她也配?” 苏念扒饭的手突然一顿,两眼睁得老大了,惊道:“你说什么?她也要去第一书院???” 第四十章怕毁了小姐清誉 青荷点点头,“可不是嘛,这是今上午奴婢听浮锦阁那边的扫地丫鬟说的。” 浮锦阁是林昭仪住的地方,这消息应该错不了。 只是如果沈玉柔也要去第一书院的话,估计她不会太好过。 苏念问:“沈玉柔学识如何?以她的身份,需要参加招生考试吗?” 青荷撇撇嘴,摇头道:“她啊,自然是以官员后代的名额进书院,至于要不要考试嘛,还真难说。” “此话怎讲?” “书院每年都会给官员及皇家子女一定的名额保送进书院,这些里面,也不乏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们也会参加考试,虽然只是走个流程,但也能以才服众。若是没什么学识的纨绔子弟,是不敢参加考试的,毕竟每年书院都会在放榜之日把所有考上之人的成绩张贴出来,若是成绩不好看,那可就是丢家族的脸。” “原来如此。” 青荷笑了笑,对苏念说:“大人,您放心,沈玉柔不过一乡野丫头罢了,从未读过什么书,她是不敢去参加秀试的。” 苏念倒不是担心这个,她是觉得,自己和沈玉柔的关系,会因为李承言而变得对立起来。 站在沈玉柔的角度来看,试想,已知未来的情敌和自己在一个学校上学,人家都已经有一纸婚约了,而她八字还没有一撇,她会怎么做? 会让她顺利毕业吗? 自己进入书院后要是没有一个坚强的后盾,恐怕会举步维艰。 思及此,苏念开始盘算着以后的日子。 暂时还想不到特别具体的法子,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一个月后的招生考试。 她需要在这场考试上,一鸣惊人,以绝对的实力,让各方势力看到她的价值所在,这样一来,她才能找到好的靠山,用以对付沈玉柔。 她起身,对青荷说:“本官吃的差不多了,我先去书房温习备考了,你慢些吃,吃完把碗筷收下去就行。” …… 此时的内堂里,林心沫和沈玉柔正聊得尽兴。 林心沫回头对紫鸢说:“你去把本宫那盒新买的药膏拿来。” 紫鸢照做,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沈玉柔惭愧地笑着,“娘娘如此厚爱臣女,臣女实在受宠若惊,其实臣女的脚现在已无大碍了。” 林心沫将药盒往沈玉柔跟前推了推,绕有深意地说:“你这孩子,其实啊,这药虽然也能治你脚上的伤,但若说效果最好,那还是对身上的外伤最有用。” “哦?”沈玉柔微微皱眉,疑惑道,“可是臣女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啊?” 林心沫压低嗓音道,“你没有,不代表承言没有啊。” 沈玉柔愣了片刻,随即脸上浮现出两道红晕。 “娘娘这是何意……” “傻孩子,本宫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林心沫攥着她的手,“这药是本宫托人从岭南带回来的,药效可好了。承言这孩子,为了咱堂国的江山,常年在外四处征战,身上的刀伤剑伤密密麻麻的,看得本宫心疼得很。 这下好了,终于有个能照顾他的人了,本宫一见到你,内心就喜欢得很,总觉得你和承言很是般配。所以啊,你一会儿就带着这药到承言那去,找机会给他上上药。承言这孩子,外刚内柔,你对他这么好,他肯定会记在心上的。” 沈玉柔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这……娘娘,殿下万一不答应,臣女会不会显得太唐突了……” 林心沫作势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自信呢?如此姿色的美人儿给自己上药,哪有拒绝的道理?再说了,就以你父亲和承言的交情,他也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的。”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了。”林心沫微微皱眉,“哎哟,你瞧瞧,我这个婆婆比你这小媳妇还着急!本宫老了,就想盼着早点抱上孙子,殿下也老大不小了,这王府不能没个女主人,你现在若是不抓紧,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紫月轩那位,恨不得直接爬到承言床上去呢。” 沈玉柔一听,突然攥紧了拳头。 林心沫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分。 沈玉柔喜欢承言,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来是出于女人的直觉。二来,自己儿子风流倜傥、姿色卓绝,这大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虽然她沈玉柔出身优渥,但承言可是皇子,还是众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位,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她难道会不动心? …… 苏念看书的速度一向很快,更何况自己原本就是文科生,政史地这三科她再熟悉不过了,而淑妃所撰写的这三本学科基础书,内容都相对简单,她看到熟悉的知识便一扫而过,主要着重看看陌生点的新知识。 也就一个时辰,这地理书上的内容就已经被她消化了大半。 她将书中疑惑的点圈了出来,便折页做了记号,打算回头进宫时请教请教淑妃。 可是又转念一想,她目前并不太愿意和淑妃沾上太多关系,每次见她就必须得戴上藏毒的镯子,而且自己答应她办的事儿还没结束呢,还是尽量远离她为好。 思及此,她突然想起石头曾经说过,自己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李承言,趁他现在还待在府里,倒不妨一次性把这些问题问个透。 她换了身衣裳,将自己的仪容简单地整理了一番,说: “青荷,带我去殿下的寝殿。” 青荷一听,先是惊讶,见她已经换好了衣裳,于是脸上又挂起了满意的笑。她觉得主子这是开窍了,终于有危机感了,知道去黏着殿下了。 然而,下一秒,她看到苏念怀里还抱着一摞书。 青荷:“……” 从紫月轩到闲云居的路程有些远,要怪也只能怪这轩王府着实太大,她这一路走下来,竟然走出了一整个大学校园的感觉。 此时,闲云居里雾气朦胧。 李承言全身赤裸着躺在浴盆里,仰面朝天,正泡着药澡。 而屏风之后,沈玉柔正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沈小姐这番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本王目前并无大碍,况且你我如今并无婚约,若是就这样贸然地共处一室,被人看到了,怕毁了小姐清誉。” 第四十一章潇洒回头 沈玉柔紧紧地咬着牙关,她透过半透明的屏风看到李承言那矫健的身躯,她抿着唇,心下一狠,说: “其实这是娘娘叫臣女来帮殿下涂药的,娘娘说,她一直挂念着殿下身上的伤,每每见到,便哀痛万分,一直想找个机会帮殿下亲自涂药,今天本应是娘娘来给殿下涂的,奈何娘娘说她今儿早不小心染上了风寒,怕传染给殿下,这才叫臣女前来替她,臣女也想过自己的清誉……但是更不想辜负了娘娘对殿下的关切。” 李承言闭着眼,正欲拒绝,突然,敲门声响起。 “殿下。”石头在外面喊道。 “何事?” “苏御侍来了,说是在书上发现了不懂的问题,前来请教殿下为其解答。” 他神色微怔。 沈玉柔心下一惊,眉头瞬间紧皱,暗想: 她来做什么?来坏我好事?莫非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自己要给殿下涂药的事被她知道了?这就过来问候她了? 苏念啊苏念,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她心里憋着一团火,以为这次计划就要泡汤了,准备出去后好好报复苏念,谁知,李承言勾唇一笑,对她道: “既然是母妃的意思,本王也不好拂了她的一片心意,如此的话,你便来为本王上药吧。” 沈玉柔双眼倏地睁大。 什么?她没听错吧?殿下要她亲自上药? 好机会啊! 正好苏念也来了,这下可被她逮着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话毕,李承言对门外的石头说:“你让她直接进来吧。” 苏念被石头领进了闲云居,到了寝殿门口,她刚想敲门,突然隐约听到了屋内传来的水声。 为何会有水的声音? 莫非他又在泡澡? 为何自己每次去找他,他都在泡澡啊? 犹豫片刻,她最终还是敲响了门。 “殿下可方便让下官请教几个学术上的问题?” 澡盆里的李承言嘴角勾了勾,道:“方便,进吧。” 她正要推开门,突然又听到屋内传来女人的声音。 “殿下,舒服吗?” 沈玉柔的手在他宽实的肩膀上轻轻涂抹着,这手法,与其说是涂药,倒不如说是在按摩。 李承言并未搭话,而是默默听着门外人的动静。 苏念愣住了,脑子蒙圈了好一阵子,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是沈玉柔的声音。 顿时,脑海里涌现出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 呵,男人,就这? 第一天就这样了?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说:“要不下官还是择日再来请教吧,今天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话毕,她掉头往回走。 李承言听到脚步声后,立马睁开眼,直接从浴盆里坐了起来,大声道: “你进来便是,有何问题,本王自会解答。” 苏念一边走一边说:“还是不劳烦殿下了,毕竟下官可没有这个癖好。” 李承言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心想:她真走了? 沈玉柔虽然有些小落寞,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让苏念吃瘪,没想到她这么耸,竟然直接逃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便可以尽情享受和殿下的二人世界了。 谁知…… 李承言眉头皱起,面色焦躁道:“你回去吧。” 沈玉柔:“???” “殿下这是为何……” “时间差不多了,事儿也办了,你可以回去向母妃交代了。” 她心中一紧,不敢置信道:“殿下刚才只是为了让玉柔对娘娘有个交代,才让玉柔来涂药的?” “并不全是。”他拾起帕子在身上揩着水珠。 确实不只是这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苏念来的巧,正好被他逮着机会了,借此来试探试探这丫头到底会不会吃他的醋。 谁知人家压根儿就不给机会,潇洒地回头,一走了之。 什么醋不醋的,根本就是他自作多情! 他越想越气。 听到“并不全是”这个答案,沈玉柔脸上的笑容又恢复如初,觉得殿下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于是手上又大胆了些,一只手直接按在李承言的锁骨上,慢慢地向下探去…… “殿下,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突然,李承言猛地攥住她的手,用力一甩! “放肆!” 她一个仰绊,差点摔在地上。 手臂被甩得生疼,关节处嘎吱一响,像是要断裂了一般。 “殿……殿下这是何意?” 沈玉柔被吓傻了,半蜷缩着身子瘫坐在地上,眼睛微红,眼角甚至被吓出了泪花,呆呆地望向眼前的男人。 “本王方才只是让你涂药,没让你做一些越矩的事。现在既然已经做完了,你回去便是。” “可是……” “本王叫你回去,你听不见吗?”李承言拔高了音量,吓得她一哆嗦,“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在这儿眼巴巴地看着本王穿衣裳吗?” 被他这么一吼,沈玉柔一边抹着泪,一边连滚带爬地出了寝殿的门。 闲云居的院子里,石头刚喂完猫,看到苏念和沈玉柔一前一后的走出来,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苏御侍出去时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而这沈玉柔却是哭得梨花带雨。 自家殿下这是克女人吗? 从闲云居到紫月轩,一路上青荷都在为她打抱不平。 “这个沈玉柔也太下作了吧?竟能作出这么下流的事!呸!狗屁名门千金!” “殿下明明看上去不像是禁不住诱惑的人啊,他若真禁不住诱惑,恐怕这轩王府正侧妃两个位子早就满了吧?” 事实上,苏念原本还不算生气,毕竟她和李承言的关系目前只是停留在一纸婚约上,到没什么好吃醋的。 但不知为何,经青荷这么一说,她心里还真有那么点恼。 为什么会气呢?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喜欢他,他和谁一起洗澡关自己什么事呢? 即便如此,脑子里还是莫名浮现出一些辣眼睛的画面,一想到这些,心里就莫名的不痛快。 回到紫月轩,她打算先暂时放下书中不懂的问题,继续温习下去。 谁知,她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和画面时不时就从脑子里蹿出来,看了半晌,发现自己还停留在原先那一页。 她做了个深呼吸,决定换一本书,换一换思维。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她吓了一跳。 “书都拿反了。”李承言轻笑道。 第四十二章请教 苏念回头,只见李承言正咧着嘴,垂着一双狭长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袍子,头发还有些湿,身上的药香味正浓。 这还是苏念第一次见他穿白色的衣服。 她下意识地将头偏了偏,目光挪到正无辜地站在门口的青荷身上,以一种质问的眼神盯着她。 暗问:这货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 青荷嘟着嘴,无奈地指了指李承言。 李承言走到她跟前,正好挡住了她看向青荷的视线,将桌上的书拾起,一边翻看一边说: “不用问了,是本王叫她别出声的。” 苏念说:“既是如此,青荷,给殿下搬张椅子来。” 青荷照做,趁此空当,苏念问:“殿下不在闲云居好好享受,来我紫月轩有何贵干?” “你不是说要向本王请教问题么?说来听听。” 苏念将方才看的那本书拿了过来,翻了两页,递到他跟前,指着书页上的内容说: “就是这个,这上面画了一幅图,说这个地方是我大堂的军事重地,还画出了兵防图,这块看不太懂。” 李承言瞄了一眼,然后摊开手心,说:“笔。” 苏念暗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对这种命令式的口吻有些反感,像是把她当下人使唤似的,这毛笔分明就在跟前,他再稍微往前伸一点就能拿到。 她拾起毛笔,正欲将其递过去,谁知握笔的手被他突然握住。 顿时,手背上传来一阵暖烘烘的感觉。 像是触电一般,苏念浑身一个激灵。 “你干嘛?” “教你啊。” “有你这样教的吗?” “手把手地教,你可得好好听好好学,这种机会可不多。” “……” 李承言的手虽然看上去很瘦,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远看似乎手并不大,但此时自己的手被他完全包裹着,她愣愣地看着这只漂亮得像个艺术品的手,一时间看得出神。 “……从我圈出来的这个地方开始,到这边,连成一条直线,这就是军队的行动路径。” 说完,他回头瞥了苏念一眼,见她目光呆滞,于是啧了一声,用笔尾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哎哟。”苏念吃痛地捂着额头。 “叫你认真听,你看哪儿呢?” 说话时,他声音并不大,但脸却下意识地朝下低了几厘米,凑得更近了一些。 以至于说话时的气息打在苏念的耳廓上,挠得她痒得不行,脸唰地一下全红了。 苏念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将脑袋朝右边挪了挪,稍微离他远一点,说: “听着呢,你继续。” 李承言没好气地笑笑,“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苏念一愣,晃神半晌才道:“没听到什么,毕竟殿下也是男人嘛,刚才属实是下官来得不巧了,这才……” 话还没说完,额头又被敲了一下,这次敲的力度更大了,苏念疼得嗷嗷直叫。 “本王问的是你刚才听我讲了些什么,你脑子里都是装的什么玩意儿啊?” “……” 李承言见她忽然不说话了,于是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一些,侧着脸,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此时他那半敞开着的领子向下一滑露出诱人的锁骨,再往下,健硕的胸肌若隐若现。 这谁受得了啊! 这个男人一定是在勾引她! 他说:“所以,你刚才不进屋,是不是吃醋了?” 见她眼神迷离,一直不说话,于是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看到自己裸露的胸膛后,他眉头微皱,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问:“好看吗?” 苏念感觉下巴都快被掐断了,连忙摆摆手,“不好看不好看!” “嗯?” “好看好看!” “……” 良久,他松了手,起身,两只手背在身后,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树梢,道: “你不用误会,当时不过是母妃叫沈玉柔来给本王上药,仅此而已。” 苏念在心中暗道:上药都上到澡盆里去了,可真有你的。 但嘴上却说:“这是殿下自己的事,与下官无关,殿下无需解释。” 李承言听完,神色木了木,愣了愣地看了她许久,终于不说话了。 “罢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先解决了再说吧。” …… 后来的一个时辰里,李承言似乎安分了许多,不再说一些挑逗她的话,她问什么,便答什么,规矩得很。 不得不说,李承言虽然是武堂毕业,但对于这书院所学的知识,似乎并不陌生,苏念原本还好奇来着,结束后便顺嘴问了他。 他淡淡地回答道:“以前在书院辅修过一些时日,平日里也会看一些相关的书籍,你学的这些,本王基本都有涉猎过。” 苏念了悟地点点头,又问:“我觉得你虽为男子,但去书院读书的话,应该也能考个不错的成绩,所以书院和武堂干嘛要分得这么清楚?又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男武女文这个规律,有的男子可能比较文静,来书院可能反而会有更好的发展。而有的很全能,文武双全,又何必只局限于武堂呢?” 李承言默默地听着,听完将书放回桌面,走到门口,看着树上的两只麻雀,说: “你说的这些,其他人又何尝不知道呢?父皇也清楚。但男武女文这项制度在大堂已经延续了几百年,朝廷的各方势力已经和它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如果想要改制,那势必会引起朝政动荡,若是没处理好,恐怕还会得不偿失。” 他顿了顿,继续道: “想要改制的这些话,你以后尽量少提,如今朝廷里大多数官员是不赞成的,你现在根基不稳,如果想活命的话,还是不要搞这些大动作了。” 苏念点点头,叹了口气。 她倒不是想要主张改制,只是当时钟长青提出这个观点的时候,她很认可罢了,自己目前几斤几两,她可清楚得很。 李承言原本准备走了,一只脚刚迈出去,又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对了,早朝结束后,淑妃当时同你聊了些什么?” 第四十三章阻拦 苏念觉得自己和淑妃所聊的这些,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告诉李承言,还能看看他是何反应。 果然,听完后,他轻笑一声,道:“原来她是想借你的手,去参皇后一本。” 苏念点点头,这一点她也想到了。 “所以你觉得她说的话可信吗?”她问。 李承言说:“有一半可以信吧。” “一半?什么意思?” “她既然能给你皇后暗卫的令牌,说明这件事与皇后脱不了干系,毕竟这暗卫的令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一个暗卫若是丢了令牌,这可是件大事。不过如今令牌丢了,皇后那边必定会有所察觉,肯定会有所准备,你若是在这个时候参她一本,恐怕不太会成功。” 苏念想了想,说:“所以,淑妃应该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之所以还坚持让我去当出头兵,即便知道这次注定会失败也要让我去告皇后的状,目的并不是让我扳倒皇后,而是想借此来撼动皇后在陛下心里的位置?” “没错。贵妃去世之前,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她被人谋杀,父皇痛心疾首,若是有人拿出证据说贵妃之死与皇后有关,即便这证据不是那么充分,皇上也必定会对皇后产生一定的嫌隙。 这嫌隙一两天看不出有什么,时间长了,再拿些其他证据摆在父皇面前,时不时再派两个人在他面前煽风点火,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嫌隙越拉越大,父皇和皇后之间的矛盾必定会有爆发的一天。” 苏念默默地想着,李承言说的没错,淑妃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她这次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出头兵用罢了。 既然如此,七日后,她到底该在皇帝面前怎么做呢? 她陷入了沉思。 …… 夜里,林心沫、李承言、沈玉柔三人在琉璃院吃了顿晚饭。 李承言因有公事在身,吃完便回闲云居了。 剩下林心沫和沈玉柔二人留下来聊闲天。 “本宫让你去给殿下上药的事儿,办得如何了?”林心沫问。 沈玉柔叹了口气,摇了摇脑袋,道:“娘娘,臣女原本都进了殿下的屋子,殿下都同意了,谁知……苏御侍突然来了……” 林心沫一怔,冷哼一声,皱眉道:“又是这个苏念,她来得可真是时候!定是怕你抢了承言,这才连忙赶过来给你添乱吧?” 沈玉柔一双眼看上去无辜得很,装作善解人意地说: “当时苏御侍说是来请教殿下一些学术上的问题,或许她确实是出于求知呢?” 林心沫翻了个白眼,道:“就她?还求知?她不是刚得了表演赛的冠军吗?以她那孤高的性子,怎么肯低下头来请教?更何况承言是武堂出身,她拿书院的东西去问武堂毕业的人?” 沈玉柔见林心沫依旧站在自己这边,嘴角微微一勾,随后又叹了口气,哀怨道:“只是可惜了娘娘给的这瓶上好的药膏,臣女没能完成娘娘的嘱托,将其亲自涂到殿下身上,还望娘娘恕罪。” 正说着,她突然起身,向林心沫下跪行礼。 林心沫连忙将她扶起,“玉柔,你这是做什么?这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苏念,实在心机深沉,精于算计。” “娘娘,你说殿下是不是不喜欢臣女啊?苏念太厉害了,臣女争不过她……” 沈玉柔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可是臣女喜欢殿下……怕失去殿下……” 林心沫一听,立马乐了,说:“玉柔,你还有本宫呢,她苏念背后有谁?本宫站在你这边,你还怕争不过她?再说了,你和她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好争的。本宫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了!你玉柔才是我轩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她苏念想和你争这正妃之位?门都没有!” “娘娘!”沈玉柔感激涕零,“娘娘对玉柔之恩,玉柔此生无以为报!但玉柔承诺,只要今后能够顺利地成为殿下的枕边人,玉柔一定视娘娘如亲生父母一般,好好孝敬!” 林心沫满意地点点头,拍着她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吧,本宫有的是法子来治她。有陛下的婚约又如何?本宫会让她在府里度日如年,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她嘴角勾起一抹狠笑。 …… 次日,苏念起了个大早。 简单梳洗了一番,然后吃了个早饭,紧接着就开始背书了。 上完早朝,吃完午饭,她又打开书本看了起来。 青荷都看傻了。 其他人可能不理解,但苏念仔细盘算过。虽然招生考试只考政史地这三科,农工商以及琴棋书画这些选修是要等到进入书院后才会学习,但由于时代背景的不同,知识也相对陌生了不少,很多地方都需要她结合实情进行分析和记忆。 但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不少问题都需要有个“土著人”来帮她解答。 于是,下午,她又拿起书本往闲云居赶去。 谁料中途正巧碰见林心沫在池塘边喂鱼。 苏念草草地向其行了个礼,问了声安,便继续赶路。 林心沫将手里的鱼食一撒,厉声叫住她:“回来!” 苏念顿足。 “你这是行的哪门子礼?有你这么敷衍的行礼吗?” 苏念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找茬,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道了句歉,重新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给昭仪娘娘请安。” 林心沫只是斜睨她一眼,并未让她起身,说:“苏御侍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 “启禀娘娘,下官在温习书本时遇到了一些问题,想请教殿下为下官解惑。” “哦?”林心沫转过头,垂着眼睥睨着她,“才学如此出众的苏御侍,难道还会有不懂的问题?” 苏念没接话,她现在感觉膝盖跪得生疼。 “这样吧,本宫也是书院毕业的,好歹也是考进宫的人,想必你目前温习的这些知识,本宫还是知晓的,你不妨说来听听,让本宫瞧瞧,究竟是何问题把我们苏大御侍都给难倒了。” 第四十四章老娘不稀罕! 林心沫的心思她还能不知道? 不就是逮住机会想好好敲打敲打她吗? 她想了想,说:“娘娘,下官的这些问题都太过基础,娘娘听了恐怕要笑话。” “本宫心眼儿也没那么小,你倒是拿来瞧瞧。” 她将手里的鱼食递给紫鸢,然后坐在石凳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念。 见苏念依旧磨蹭着不肯把书本递给自己,于是质问道:“怎么,苏御侍这是瞧不上本宫?” “哪里的事。” “哼。苏念,刚才本宫好话已经说尽了,现在是命令。”她瞪了苏念一眼,“你难道要与本宫作对么?” 苏念抿着唇,将头埋得低低的,紧攥着手里的书。 良久,她抬头,对林心沫行礼赔罪,然后将书递了过去。 林心沫接过书,瞄了眼封面,看到“高黎若”桑个字后,嘴巴一撇,冷笑道: “苏御侍可真是念主,这备考看的书都是淑妃写的。” “这只是下官在书院的藏书阁随意浏览到的书,看了几页发现还算看得明白,便借来了。” 林心沫页上被苏念圈起来的地方,一边说:“你不用为她辩解,第一书院的藏书阁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淑妃应该给了你令牌吧?如果本宫猜得没错,这书恐怕也是她让你借的。” 林昭仪果然精明。 苏念笑笑,“娘娘真是慧眼如炬,下官惭愧。” 不得不说,林心沫虽然态度傲慢,但在解答问题这方面却不带含糊的。 她给出的解释简明扼要,一针见血,苏念很快便领会了。 刚解答完,沈玉柔带着丫鬟走了过来,手里还端了一盘水果。 “哟,娘娘,苏御侍,都在呢,正好来一起吃水果。”她将盘子摆在石桌上,“这些水果都是母亲派人从西域送过来的,咱中原还吃不上呢。尤其是这哈密瓜,母亲听说娘娘爱吃,忙赶着就给送来了,娘娘快尝尝。” 林心沫笑笑,“玉柔真是善解人意,回去记得向你母亲道个谢。” 沈玉柔客气地回应着,而后又将目光投向苏念,“苏御侍,你也吃啊,怎么,难不成怕玉柔在里面下毒啊?” “玉柔妹妹说笑了,下官只是见这水果如此稀罕,倒舍不得开口了,尤其是这哈密瓜,既然是娘娘爱吃的,自然要留给娘娘。” 林心沫吃了一块哈密瓜,在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冷哼一声,睨着苏念,说: “好了,本宫不吃这一套,光嘴上厉害有什么用?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是看他心术正不正。” 呵呵,内涵她? “娘娘教训的是。”苏念也不打算触她逆鳞了,反正问题也请教完了,早点回去溜之大吉才是上策。 “那娘娘若是无事,下官便先退下了。”她拱手作揖,正准备撤。 林心沫突然手一挥,“站住。” 苏念心中咯噔一声,心说这老太婆还要作什么妖,嘴上却道:“娘娘还有何事?” 林心沫勾唇一笑,道:“你以后若是还有什么问题来找本宫便是,承言政事繁忙,还是别去叨扰为好。” 沈玉柔一听,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得意的笑容。 哼,狐狸精,看你这次还怎么借着请教的名义去勾引殿下! 谁知,苏念听完却松了口气,她笑着回答道:“下官知晓了,以后不去叨扰殿下便是。” 两人都没想到她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本来都想好措辞该如何数落她了,说她不守妇道、心术不正等等,现在苏念一口就应下了,她们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两人懵逼之际,苏念回头,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虽然我能保证不去找殿下,但保不齐殿下回来找下官啊,就比如昨天,殿下亲自来紫月轩给下官解惑,下官感激不尽。以后殿下若是再来找下官,娘娘可别怪罪哦。” 说完,她眉眼弯弯,嘿嘿一笑,扬长而去。 听完,两人眼睛等的老大了。 林心沫被气得不轻,胸口起伏不定,指着苏念远去的背影,手颤抖着。 沈玉柔也没想到,昨天,李承言把她赶走之后竟然又亲自去了紫月轩。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一脸愤恨地瞪着虚空。 “娘娘!这个苏念也太嚣张了!”沈玉柔终于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林心沫沉了沉气,做了个深呼吸,道:“她若真有那个本事,让承言天天都想往紫月轩跑,那本宫也没法子了,本宫能限制得了她,可限制不了承言啊。” 她叹了口气,道:“玉柔,有些东西,别人给不了你,需要你自己去争取,尤其是感情这东西,呵呵,本宫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自己可要加把劲。” 沈玉柔微眯着眼,咬牙道:“放心吧娘娘,玉柔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得逞的!” 她心里正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对付苏念,殊不知,此时她脸上的神情被林心沫尽收眼底。 林心沫嘴角微微一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 …… 当一个人静下心来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苏念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一晃眼,三天时间过去,她将地理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上面不懂的地方也集中起来向林心沫请教了。 她原本还担心林心沫会因为不待见她,而对她所问的问题不屑于认真回答,但目前来看,她问的每一个问题都被很好地解答了,说起来,这位林昭仪在这方面倒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她也按照林心沫的要求,除了进宫上早朝以外,再也没去过闲云居一趟。 这些天,沈玉柔似乎也消停了许多。 自从她那次进宫到她母亲那儿探望过一次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见到苏念也不再针锋相对了,也不和她切磋茶艺了。 昨天甚至还亲自送糕点来赔罪,说之前是自己不对,还说家父家母对她欣赏得很,邀请她到沈府作客。 还说以后两人进了书院做了同门,要相互扶持,想和她交朋友。 苏念内心自然是不信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对自己这么好,目的何在? 第四十五章偷偷出府 苏念表面应和着,内心却提高了警惕。 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敌暗我明,危险正缓缓靠近,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相对于苏念来说,李承言这几天过的并不好。 还有二十多天就要和钟长青去西北讨伐匈奴了,军队部署事务繁忙,以前回到府里还能逗一逗紫月轩那位丫头玩玩,可这几天她也就每天清早上朝的时候见见,一回到府里连影子都见不着。 难道她在这几天温习书本的过程中,一点问题都没有? 难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好几次他都想在宫里当面问问她,可又碍于面子。 他要怎么问?问她为何不来请教自己了?这么说就好像他有多希望对方来找自己似的。 今天早朝结束,他终于忍不住浅问了一句:“最近温习得如何了?” 苏念淡淡一笑,只道:“挺顺利。” 顺利?上次那么基础的常识问题都拿来问他,这几天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他冷笑一声,道:“顺利就好,苏御侍如此自信满满,想必是有心在考试上夺得桂冠了。” “哪里哪里,殿下谬赞。” 午后,他处理完政事,百无聊赖地坐在院里的椅子上。 强烈的太阳光线照得他睁不开眼,他用手挡在眼前,想眯一会儿,突然脑子里浮现那日自己手把手教她的情景。 深吸口气,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她发尖淡淡的清香。 他还看到少女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地变红。 目睹她脸变红的这个过程很微妙,见她脸红,他反而更想逗一逗。 他正想得出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突然,石头的声音传了过来。 “殿下……” 他回过神,正了正脸上的神色,问:“何事?” 石头将主子方才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分明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他还是第一次见李承言是这副模样,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还是主子魔怔了。 他试探性地问:“殿下可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没有的事。” “那刚才殿下在笑什么?” 李承言微微皱眉,瞪了他一眼,“呵,你现在还管到主子头上来了?” 石头抿着唇,突然不敢吭声了。 “说吧,何事找我。”李承言喝了口茶。 石头说:“是紫月轩那边的事。” 李承言一顿,茶杯停在了半空,问:“苏御侍又有问题要请教了?” “不是。” “……”李承言放下茶杯,白了他一眼,“你说话怎么像放屁一样,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石头挠了挠脑袋,说:“殿下,咱放屁都是一次性放个通透,如果真如您所说,放屁还断断续续地,多半是有病,得治。” “……”李承言也没耐心了,抽出莫邪剑朝他脑袋上一比划,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还是莫邪剑好使,石头简单明了地说:“属下今天在府外看到苏御侍翻墙出去了。” 李承言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两只眼睛睁得老大了,“什么?”他一脸的不敢置信,继续道:“紫月轩围墙外面便是东市啊,街上人来人往,她怎么好意思翻出去的?也觉得丢脸?” “苏御侍倒不是直接翻墙到东市街上,一开始属下在街上看到她在墙顶上探了个头出来,许是看到街上人有些多,于是又缩了回去,后来属下出于好奇,便回府跟了上去,发现她是翻后墙出去的,看方向应该是往书院去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哦对了,她手上还拿了几本书,后来属下还得替殿下办正事,便没跟上去。” 李承言思索了一会儿。 手里拿书,去书院? 难道是去书院请教教书先生? 她宁愿去跑去书院都不肯来请教他? 自己就这么惹她讨厌么? …… 苏念刚从书院回来,她把之前温习完的书还回去了,又重新借了几本。 不仅如此,她没想到在书院碰见了齐泽,两人就学术相谈甚欢。 齐泽似乎懂得很多,苏念每每随口一问,他都能回答得很周到。不仅如此,他甚至能背出知识点所在的书页位置。 对此,苏念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为表感谢,苏念赋诗一首送给了他,当然,这也是出于他自己的请求。 毕竟写诗对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因此便爽快地答应了。 送别时,正好书院山下有一明月湖,湖岸上长满了桃树,如今已是六月,桃花早开过了,树上挂满了果子。 见此情景,苏念大手一挥,向李白借了首《赠汪伦》。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泽君送我情。” 多么的应景! 这还是她初中学的诗,诗的主题她记得再清楚不过了,是表达李白对故友的深厚友谊,用这首诗送给齐泽,简直不要太合适。 果然,齐泽一见,立马连连赞叹她是个才女,还顺手摘了几个桃子送给她。 他说这片桃林是他家的,她以后若是想吃了,随时都可以来摘。 苏念惊讶地望着这满山的桃树,目瞪口呆道:“哇,齐泽,你家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 齐泽笑而不语,良久才道:“毕竟是玉春楼的头牌男艺伎,这点钱还是有的。” 他笑了笑,脸上露出两个深浅不一的酒窝,继续道:“你大胆吃吧,能把本公子吃穷,也算你的本事。” 苏念心情不错,笑道:“齐泽兄真会说笑。” 说完,她便囫囵吃了起来。 齐泽看着眼前的少女,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宣纸上这歪歪扭扭的字迹,莞尔一笑。 桃花潭。 送我情。 呵呵,没想到这丫头还挺会。 …… 苏念兴高采烈地回到围墙外,朝里学了几声猫叫。 无人应她。 咦?奇怪,这可是她和青荷对的暗号啊,人呢? 叫了好几声,围墙里都没动静,于是她索性捏着嗓子轻唤青荷的名字。 “青荷。” “青荷?你在吗?” 过了许久,围墙里总算传来回应:“大人,奴婢在呢……” “太好了,快,你来我这里,我这东西有点多,你帮我拿到屋里去。” 说完,她走到围墙边,将怀里的桃子,像码麻将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摆在围墙顶上,然后两只手一撑,翻上去。 成功后,她坐在墙顶,拾起桃子往下递。 “来来来,小心点,咱以后有吃不完的桃子了。” “哦,是吗?” 她正说着,听到男人的声音后,猛然抬头,只见李承言正板着一张脸站在院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第四十六章旁敲侧击 两人四目相对,苏念看到突然出现的李承言,着实被吓了一跳,旋即一个踉跄,从围墙上跌了下去。 “啊——” 一时间天旋地转,这一跟头栽下去,苏念已经能想象到自己今后那一瘸一拐的狼狈样了。 眼见着就要着地,她突然感觉腰间被人一揽,身体竟稳稳地停在了半空,被李承言接住了。 那股熟悉的药香扑鼻而来,此时,她心脏怦怦直跳,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 身后的青荷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着。 苏念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一时间竟有些晃神,她刚想道声谢,谁知,下一秒她突然感觉身下一空,眨眼间就摔在了地上。 “……” 一道沉闷声响后,她感觉后背疼得厉害。 “李承言,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没好气地冷笑一声,说:“本王脑子清醒得很,倒是你,王府有正门不走,身为一介女官,翻墙出入府成何体统?” “我想从哪走就从哪走,要你管?”苏念揉揉后背,“你这府修这么大,每次出个门绕来绕去走老半天,还不如翻墙,反正又没人看见,没给你这八皇子丢脸。倒是你,不在闲云居好好待着,来紫月轩干嘛?” 李承言看着她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于是俯下身,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又硬生生把她摁了下去,说: “苏念,你好大的胆子,这轩王府是本王的府邸,本王想去哪就去哪,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他瞥了一眼滚落在地的桃子,拎起来一个在手心掂了掂,问:“呵,真没出息,你费这么大劲儿翻墙出去,就为了去偷桃子?” 苏念起身,将桃子从他手里夺了过来,说:“我是去书院还书,顺便又新借了几本拿回来温习,再说了,这桃子不是偷的,你嘴里就没点好话吗?” 李承言眉毛一挑,“还书?之前你借的那几本都看完了?” 苏念点点头,“看完了。” “看完一点问题都没有?” “有啊,不过昭仪娘娘都一一解答了。” 李承言轻嗤一声,“你去找母妃都不来找本王?” 这时,苏念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脸玩味似的看着他,走近几步,和他四目相对,似笑非笑道: “怎么,殿下很希望下官来请教你么?” 李承言脸色明显木了木,转过身,避开视线,微抬着下巴道: “胡说,本王不过是觉得你每天清早和本王一同上早朝,这一来一回,可以请教本王的机会多的是,却偏偏要去浮锦阁叨扰母妃,居心何在?” 苏念让青荷帮着把剩下的桃子拿回屋,然后把手上这个已经摔坏的桃子塞回李承言手里,说: “殿下多虑了,是娘娘说您政事繁忙,让下官别去叨扰您的——这桃子送殿下了,我一朋友送的,好吃着呢。” 李承言一听,眉头突然一皱:“朋友?” 苏念漫不经心地点头,走进屋,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他说:“哦对了,他也是你的朋友,齐泽齐公子。” 李承言看着手里硕大饱满的桃子,被气笑了,随即问道:“这桃子该不会是他在书院后山摘给你的吧?” “对啊,那一整片桃林都是他家的,多着呢,说起来你这朋友家里是做什么的,真有钱啊。” 苏念正美滋滋地把桃子抱回屋里,谁知,李承言突然说:“石头,把这些桃子收回闲云居去。” 石头愣了半晌,后又被催了一句,这才动手。 苏念一头雾水,“你做什么?这桃子是人家齐泽送我的,你凭什么收到闲云居去?” “他送你的?”李承言冷笑一声,“你们一个敢送一个敢收,也不看看他口中所谓的那一片桃林长在什么地方,那一座山都是本王的,桃子怎么就成了他的了?” 苏念心中咯噔一声,面色一僵。 “你……你的?” 李承言甩袖而去,边走边说:“你若想吃,来闲云居,求本王赏你。” “……” 李承言从紫月轩出来后便沉着一张脸去了浮锦阁。 “儿臣拜见母妃。” “承言,快起来。”林心沫见李承言来主动找自己,心里愉快得很,“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政务忙完了?” 他点点头,“倒是忙完了,不过一会儿得去紫月轩一趟,现特地赶来浮锦阁给母妃送样东西。” 说着,他朝石头使了个眼色,石头立马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递到林心沫面前。 只见盒子里装着一对珍珠耳环,珍珠饱满圆润,白莹莹的,表面光滑无比。 林心沫向来很喜欢珍珠,她几乎所有耳环上都镶嵌着珍珠,只是像成色这么好的,还真不多见。 按理说收到自己喜欢的礼物,她应该高兴才对,可她现在却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这对珍珠耳环是蓬莱贡上来的,儿臣见此成色极好,觉得甚是适合母妃,便将其带回来送您。” 林心沫一听,脑子里转了转,说:“殿下有心了。”她顿了顿,继续道,“话说殿下去紫月轩可是有什么要事?” “倒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朝廷上一些琐事罢了。”他暗中瞅了林心沫一眼,“说起来这苏御侍也是奇怪,已经好些天没来闲云居请教儿臣了,以前她来请教的时候,儿臣还能顺便和她谈谈公事,现在她不来,反倒是得要儿臣再亲自跑一趟了。” 林心沫一听,立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殿下何必亲自去紫月轩呢?让石头传她去闲云居便是,你是皇子,她是皇家的官,自然得听你差遣。” 李承言点点头,“母妃说的是。” “时候也不早了,儿臣得去忙了。”他说。 林心沫笑笑,“去吧。” 他走后,林心沫满脸的笑逐渐凝固,“紫鸢,刚才殿下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回娘娘的话,是从西边儿来的,看样子,应该是紫月轩的方向。” 林心沫微眯着眼,若有所思,最终长舒一口气,闭眼道:“罢了,晚饭后,你亲自去紫月轩一趟,告诉苏念,就说本宫允许她去闲云居了,让她自己拿捏好分寸。” “是,娘娘。” 第四十七章奉旨进宫 苏念不知为何林心沫突然就允许她去闲云居了,不过能向李承言请教倒也不错,虽然他贵为皇子,但她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并没有那么拘束,不像在林心沫面前背负着一股压力。 今日,沈玉柔突然来紫月轩看望她,还送了上好的胭脂过来,表面和和气气的,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闻昭仪娘娘已经允许姐姐去闲云居了,妹妹真为姐姐感到高兴,说起来之前姐姐被昭仪娘娘禁止进入闲云居,和妹妹还有些关系呢,若不是妹妹当初不懂事,在娘娘面前说了些无心之言,也不至于惹得姐姐这般下场,这段时间玉柔一直惭愧来着,如今姐姐解禁了,玉柔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她这番说辞,苏念自然是不信的,但人家情至礼至,她又没理由拒绝。 于是也将计就计,跟她一起演。 “妹妹是性情中人,本官又怎会怪罪?娘娘这一罚倒也提醒了本官,”她绕有深意地瞧了沈玉柔一眼,“毕竟只是一纸婚约,还没成婚呢,若是和殿下有太多私下的交集,反而容易引得旁人议论。” 沈玉柔一听,自是听出了这话中意味,脸色不由得难看了几分。 苏念这是在说,她苏念和殿下都只是有一纸婚约罢了,尚不敢逾越这男女的界限,你沈玉柔连婚约都没有,又怎敢作妖? 沈玉柔面色正了正,思忖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挤出一脸笑,说: “玉柔听殿下说,明日皇上便会邀请姐姐进宫为今年上榜的考生们作诗,据说一旦被经用,诗还会被陛下亲自题写,在放榜日被全京城的人看到,如此难得的机会姐姐都能拥有,看来皇上很器重姐姐呢,如此机会,姐姐……可要好好把握啊。” 苏念越听越不对劲。 沈玉柔这话里有话,是在提点她把握什么机会? 她突然联想起,之前淑妃要她在明日面见圣驾之时,将皇后谋害贵妃的证据呈上去。 难道说,这二者有何关联? 沈玉柔见她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便简单行了个礼,说: “妹妹还得去给昭仪娘娘送胭脂,便不在这儿过多叨扰姐姐了,玉柔告退。” 她走后,青荷瘪瘪嘴,小声怨道: “这个沈玉柔真是做作又无礼,大人是何身份,她与大人又是何关系?今儿不过是送了盒胭脂,便与大人称起姐妹来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这王府未来的王妃呢。” 苏念看着沈玉柔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她啊,现在还愿称我声姐姐,以后,只怕是连姐姐这个称呼也要夺了去。” …… 次日下午,苏念奉诏进宫面圣。 养心殿的大门敞开着,堂里摆放着十来张矮桌,即将坐在这里的,都是皇帝精心挑选来的有才之人。 这些有才的多是宫里的女官,这里面又以修攥史书、编写书院教材者为甚。 虽然大门开敞着,但女官们都在门口静静地候着,趁着皇帝午休静养的空当,他们倒得空聊起了闲天儿。 “臣听闻此次竞诗,陛下请了位五品小官儿前来与我们一同参与。”一位年若二十来岁的女官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妹妹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人家可是陛下亲自册封的文书御侍,你我在宫为官多年,何时听过文书御侍这个官名儿?定是陛下十分赏识人家,专门为其新设的官衔呢。” 说话者正是众女官中官位最高的礼部尚书,文曲嫣。 小女官一听,轻笑一声,继续道:“陛下新设的官衔又有何用?到底还是没实权,哪比得上大人您这般位高权重啊。” 又一位女官逮着机会,连忙附和道: “是啊,臣听闻前些日子,林昭仪还亲自邀请玉柔小姐前往轩王府做客,这一去,便在王府停留多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令爱已然成了轩王妃了呢。” “这还用说吗?以玉柔小姐的姿色,嫁入王府,那是迟早的事,更何况昭仪又如此青睐?可不像那位被陛下指腹为婚的女子,毕竟出身卑贱,林昭仪又怎会看得上?” “哎哟,那女子可不就是今天被邀请来和咱们一同竞诗的五品小官吗?” “哦?那可真是巧了。”小女官睨了文曲嫣一眼,“没想到她也配与尚书大人的千金共侍一夫?今儿还来和咱们竞诗,真晦气。” 此时,苏念正站在假山后头,默默听着。 一旁的青荷有些听不下去了,正欲上前为自家大人说理去,谁知苏念却一把拉住了她。 这宫中人多嘴碎,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毕竟以前在后宫当差的时候,那些嫔妃们比这些女官更闲,每日说风凉话的时候多了去了。 她原以为官场之斗和后宫之争是有所不同的,如今一见,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身上的话术倒和后宫如出一辙。 果然都是女人的战场。 她整理好仪容,让青荷持正了遮阳伞,仪表端庄地走上前去。 “下官苏念,见过各位大人。” 女官们见传闻中的主角儿来了,笑容顿时收敛,无不将目光落到她身上,上下打量着。 有些人,一来就被赏了官衔就算了,还被赐婚给了九皇子,赐婚也就罢了,竟还生得一张脱俗的俏颜。 真是让人眼红。 文曲嫣说:“想必这位便是传言中才学出众的苏御侍了吧?本官早就听闻陛下近日得了位诗词天赋极高的女官,龙颜大悦。本官也甚是喜欢诗词,对此也颇有些研究,便让玉柔送邀礼以请御侍前来府上做客切磋,那盒波斯进贡上来的凝霜胭脂,苏御侍可还满意?” 苏念笑笑,恭敬道:“原来是尚书大人的心意,下官受宠若惊,只是下官之名不过民间尔尔,登不上这大雅之堂,更遑论与尚书大人相提并论,大人竟如此看得起下官,可见大人对诗词是真心挚爱,又是和玉柔小姐一样,都是不拘小节的性情中人。” 女官们暗自咂舌,看苏念时的神色带着些微惊讶。 “没想到苏御侍不仅才学出众,口齿也是这般伶俐,这有学问的人,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言语百般通透,让人听着心里着实舒服。” 文曲嫣嘴上如此说着,脸上却尽带嘲讽之色。 这时,小女官瞧了眼文曲嫣的脸色,想了想,说: “下官觉得,倒不如趁着此次竞诗的机会,尚书大人便可和苏御侍好好切磋一番,有陛下在场亲证,也好让咱这些小官们开开眼。” 第四十八章竞诗 听完,苏念脸色一滞。 她突然想起昨日沈玉柔对她说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当时还以为与淑妃所交代之事有关,如今来看,倒像是在暗讽她,今日她不是文曲嫣的对手。 她原以为,今天来和她共同竞诗的,不过是一众才女罢了,虽然才学出众,但不至于位高权重,可若是当朝的尚书要和她一比高下,那可就有些难办了。 她与文曲嫣竞诗,若是赢了,那便拂了文尚书的面子,文尚书在朝廷里是何身份,其才学自然也不在其他官臣之下,如果连她都输了,那么其他女官又要怎么看?都会觉得她太过出众,正所谓锋芒过盛则易引人妒忌,她这还没进宫呢,便引得满朝文官记恨,今后的路可不好走。 只是,她若输得太彻底,又会让人觉得皇帝没眼光,皇帝自己也会没面子。毕竟自己是他亲自册封的官儿,而且此官衔正是因为她这身被皇帝认可的诗词才学才得来的。 如此一来,最好的法子,便是所作之诗有足够可圈可点之处,但却要比对方稍稍逊色一分,这对于她来说可就难了。 她不会作诗,所题写的诗句皆出自先贤之手,句句精华,字字珠玑,随便挑一句便极有可能强压对方一头,如今要她掂量着轻重,反倒是不会了。 “怎么,苏御侍难道怕了?”小女官见她一直没应答,继续说,“还是说,你认为连尚书大人还都不够格?” 苏念笑笑,恭敬地拱手行了个礼,“下官哪敢,下官早就听闻尚书大人博览古今、满腹经纶,所作之诗向来被世人称赞,没想到下官刚来就遇到尚书大人这样的才女,下官自知才疏学浅,此次竞诗实在不敢与尚书一较高下啊。” 小女官默默翻了个白眼。 文曲嫣说:“苏御侍说笑了,御侍的才学是京城众人见证过的,更何况又是陛下亲自册封的文书御侍,你这么说,难道是觉得陛下的眼光不好?” 苏念心中有些无言以对,人家这是摆明了要为难她呢。 “依本官之见,苏御侍既然来了,那便全了众位妹妹的心意,倒不妨来比一比,也无需单独比了,就以此次竞选结果为据,皇上最后选了谁的诗,谁便胜出。苏御侍以为如何啊?” 苏念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老太监嘹亮的嗓音传了过来。 “皇上驾到!” 众官连忙下跪行礼,苏念也不例外。 行完礼,皇帝赐座众人,苏念起身才发觉此行皇后也跟来了。 最巧的是,苏念抬头看向皇后时,许舒华也刚好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皇后饶有兴致地瞧了她一眼,眼神中内涵丰富。 瞧她这眼神,苏念就知道此行绝对不简单。 她不知皇后为何而来,难道说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淑妃叫她在今日向皇帝告发皇后的消息被皇后知晓了? 不应该啊,这个消息除了她以外,只有淑妃和李承言知道。 而这个计划是淑妃找她密谋的,淑妃若真想扳倒皇后,那势必不会让自己人走漏半点风声。 至于李承言,他和皇后向来不对付,皇后的儿子李承勋算是他争夺储君之位路上的绊脚石,因此也不太可能。 苏念暂时想不明白,不过皇后此行倒是有一点好处—— 她现在算是有足够的理由告诉淑妃,自己因为皇后的突然凤驾而无法向皇帝单独告密了。 亏她之前还求李承言来养心殿横插一脚,以此告知淑妃殿下插足竞选,计划难以进行,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 “各位爱卿方才因何事议论啊?朕见你们有说有笑,甚是好奇。” “启禀陛下,方才尚书大人邀请苏御侍借此次竞诗来切磋诗艺呢。”小女官低着头,得意地说。 “哦?是吗?”皇帝一脸兴趣盎然地看向文曲嫣。 文曲嫣拱手作揖,低头道:“确有此事,微臣方才确有邀请苏御侍切磋之意,但苏御侍貌似不太愿意呢。” 说完,她一脸看好戏似的看向苏念。 皇后一听,微皱着眉,看向苏念,好奇道:“苏御侍这是何意?文尚书那是我大堂有名的才女,才华横溢,被不少人称赞,苏御侍莫不是瞧不起?” 皇帝不说话,只默默听着。 “皇后娘娘说笑了,下官只是惶恐自身才学浅薄,怕在尚书面前出丑罢了。” 苏念瞧着帝后二人脸色,补充道:“既然尚书大人如此盛情,下官自然不能辜负了大人的一番好意,只怕是要献丑了。” 此次竞诗倒也不是什么正经比赛,左右不过是皇帝为明儿在众榜上有名的学子们面前题诗,而提前征集诗句罢了,形式自然是随皇帝,题目更是简单明了,只要是能表达天子对中榜学子们的恭贺和期盼便行。 女官们抓耳挠腮,思索良久,但聪明人皆知,有文尚书在此,她们不过是来当陪衬的罢了,即便自己才学真在她之上,又怎敢抢她的风头? 皇帝很开明,允许众人讨论交流作诗心得想法,这会儿一些女官们正聊得火热。 “你瞧瞧,咱们都知此次竞诗不过是来给文尚书当陪衬的罢了,她倒好,还真认真起来了,瞧她那冥思苦想、费力讨好皇帝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笑。” “是啊,到底是没见过世面,人又年轻无知,稍微得了点赏识便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会儿子,估计想着要如何写出惊艳卓绝的诗句来压倒文尚书呢。” “呵呵,有好戏看了。” 此时,只见苏念眉头紧皱,思索良久,在草纸上写了很多次,都觉得不满意。 在外人眼里,她这是急于表现自己,可她心里却清楚得很,只不过是假装很努力,似乎用尽了全部才力来写诗罢了。 到时候,她只需等文曲嫣作出诗句来,再写出一首稍微逊色点的交给皇帝便是了。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即便使出全力也不过如此,认为她才干不足,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如此才有助于她韬光养晦、避惹是非。 果然,一炷香后,文曲嫣放下毛笔,将最终写好的诗呈给了皇帝。 皇帝一见,嘴角噙着笑,微微颔首,而后便令夏公公念了出来。 “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 苏念一听,陷入了思考。 皇后对文曲嫣所作之诗大大嘉奖,而后看向苏念,说:“苏御侍可想好了,之前本宫见你下笔如有神,今日怎么思索了这么久,却未见其章呢?” 第四十九章皇上恕罪 “是啊,下官早就听说苏御侍在表演赛上语出惊人,司仪刚说出题目,下一秒苏御侍便能说出令人赞不绝口的好诗,按理说今日皇上给的这题目应是没有表演赛那么刁钻,为何你却久思而不落笔?” “难道说……苏御侍之前的表现不过是巧合?” “哎,哪是什么巧合?依下官看,苏御侍那日表现惊人,就好像提前知晓了比赛题目一般,回答题目又快又准,所作之诗倒不像是即刻间便能想出来的,倒像是思索良久呢……” “呵呵,妹妹们说话可要注意点,那时苏御侍还不过只是一位宫女而已,平时和权贵们都说不上一句话的,如何提前知晓比赛题目?” “哎呀,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莫不是忘了人家苏御侍之前虽然只是名宫女,但可是钟粹宫里的大宫女,是淑妃的贴身婢女,你如此说,将淑妃娘娘置于何地?” “啊,看来确实是下官失言了。”这位小女官看向皇后,下跪道,“下官不知轻重,还望娘娘责罚。” 皇后笑笑,说:“无妨,淑妃在宫中的地位自然是高的,苏御侍之前毕竟是从淑妃宫里走出来的,想必是淑妃教的好,苏御侍才能有如此好的表演。”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皇帝,是有意想听皇帝的意思。 苏念手上一顿,偷偷瞥了眼皇帝的脸色,只见他微眯着眼,垂着眼皮,闷声一言不发。 她知道,皇后此言不过是借着女官的碎言碎语来引导皇帝去注意淑妃。 若论权贵,淑妃自然是算的,如今张贵妃已去,淑妃便成了这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妃嫔。 然而,她的权力可不仅限于后宫,在前朝,亦是如此。 按理说,女官进入后宫后,确实会掌握一些涉及核心要职的权力,为的是将命脉把控在皇家手里。 可即便权力再大,手上的实职却会被革除不少,主要是为了让嫔妃们将心思多放在皇家家事上,而前有张贵妃执掌联合院长一职,后有淑妃担任第一书院副院长之务。 皇帝是个疑心重的人,要是让他觉得淑妃这是擅自培养苏念,将其送到他身边为官,未免会让皇帝觉得被算计了,认为淑妃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如今再看皇帝脸色,他应该是有所猜疑了。 苏念不禁感叹,皇后这步棋走得实在是高啊! 既让皇帝怀疑了淑妃,也让身为淑妃前奴仆的自己成为连带的猜疑对象。 再往远了说,今天她压自己一头,便算是帮了文曲嫣,毕竟文曲嫣之女和自己不对付,文曲嫣自然想替女儿出气,皇后今日帮她挫了自己的锐气,便是卖了她文曲嫣一个人情。 没想到淑妃命自己告发皇后的事还没着落,皇后便先发制人,反将淑妃一军。 由此可见,今日皇后出现在这里,是大有来头。 苏念写好了诗句,一边呈上去一边说: “之前能迅速侥幸作出被认可的诗,大抵是那日司仪出的题目刚好是下官时常关注的内容,而且如此盛事,下官被大堂女子们崇文之气所感染,一时兴发,思绪较往常敏捷罢了。今日天子面前,被君威所慑,到底对陛下还是多了些敬畏,又有皇后娘娘和尚书大人坐镇,下官自知才学有限,不及前辈们精巧卓绝的文思,因此惶恐不安,多有顾虑。” 皇帝一听,原本严肃的面色逐渐舒展,说: “苏御侍谦卑了,你的才学,朕和皇后都是亲眼瞧见的,这话能作假,一个人的才华还能有假吗?你说是与不是啊,皇后?” 皇后一听,背心直冒冷汗,面上只能干笑着点头,“陛下说的极是,想来是这些女官们思虑过多了。” 女官们面面相觑,再也笑不出来,见皇后都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了,便再也不方便继续数落苏念,各自拱手请罪。 皇帝接过苏念呈上去的宣纸,将上面写的诗默读一遍,眉头微皱,他反复读了好几遍,一边点头一边微笑。 而后又叹了口气,将宣纸递给夏公公,让其大声念了出来。 “圣上喜迎新秀女,民间应得好官人。” 众人一听,各自偷笑。 文曲嫣听完,舒了口气,微勾着嘴角斜睨了苏念一眼。 小女官说:“苏御侍想了这么久,就写出这么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随口一说的场面话而已,这么通俗且直白的诗,没有任何的匠心装点,苏御侍如此敷衍了事,看来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呢。” 这些女官,一有机会便想拉她下水,不过是觉得她太受皇帝眷顾,连书院都没上过,就直接封了正五品的官职,别看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闲职而已,她以后若真从书院毕业,再入宫,恐怕官职就要在她们之上了。 今日有机会打压打压她,她们可不会放过,若是能借皇帝之手把她扼杀在摇篮里,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苏念说:“这诗确实不如文尚书作的好,让各位见笑了。毕竟下官不曾进书院修习,更未经历秀试,实在不知这金榜题名时的滋味与意境。 反观尚书大人这句,可谓把中榜学子们的心境写的活灵活现,定能引起明日前来看榜的学子们的共鸣,大人不愧是当年秀试中的佼佼者,亲历中榜,体会颇深。 陛下,恕下官没这方面的经历,也不敢欺君,便只好绕开这部分内容。下官只知,秀试是为陛下选拔人才,陛下见到中榜的秀女们,自然高兴。而对于民间百姓来说,这些秀女又能守住我大堂一方水土,故而百姓们也一定会开心。 君臣同乐,百姓信服,此乃幸事。下官没有太高的理解与体会,毕竟下官经历有限,只晓得这些人之常情罢了,还望陛下恕罪。” 小女官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油嘴滑舌,巧言令色,说一大堆废话有何用?” 皇帝将苏念扶起来,说:“苏御侍所作之诗在文采上确实简陋了些,语言平实直白,不似文尚书之诗那般隽永,这诗毕竟主要是用来嘉奖中榜秀女们的,文尚书的诗确实更能引起秀女们的共鸣,也符合书院人的才气。” 文曲嫣嘴角微勾,微抬着下巴,一脸傲气。 “不过……” 第五十章宫门口 皇帝犹豫了一会儿,手上拿着苏念写的诗,品味许久。 这时,皇后瞄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浅笑了一声,说: “本宫倒是觉得虽然苏御侍这首诗在文辞上逊色了些,但通俗易懂倒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皇帝一听,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哦?皇后有何见解?” “臣妾之所以说通俗易懂实乃一大优点,主要在于这首诗的用途。陛下试想,这首诗是给天下人看的,即便是为了嘉奖中榜秀女,能得秀女们理解固然重要,但放眼我整个大堂,秀女不过少数,百姓遍布天下,俗话说得好,水能载舟,百姓如水,陛下便是舟,此诗不仅表达了陛下对新秀女的嘉奖与期待,更凸显了陛下对秀女们寄予厚望,望其为天下立命,为百姓谋福,如此心意,民间一闻,利于我皇室名誉的弘扬与延续。” 原本皇上正纠结着未下定夺时,这些女官们本想为文曲嫣多说两句,可皇后这一段话,摆明了是站在苏念这一边,她们反倒是不敢多说了。 毕竟,即便她们在官差上少不了需要巴结文曲嫣这个尚书,但皇后毕竟是皇后,于家国上,她是国母;于官场上,她是权力最甚的女官。既然人家都表明心意要支持苏念,她们难不成还要与皇后作对么? 皇后这一出,倒是让苏念也懵了。 她万万没想到皇后会帮自己。 皇帝听完皇后的言辞,嘴角咧着笑,点头道:“舒华说的有理,朕也觉得,苏御侍这句文辞质朴却心意昭著,如此一来,便……用她这句吧。” 文曲嫣面色瞬间僵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又将目光在皇后脸上转圜许久,最终落在了苏念身上。 结果已定,胜负已分,最后许是皇帝不想拂了文曲嫣的面子,最终还是赏了她不少宝贝以表嘉奖。 帝后二人走后,女官对她察言观色,有的人觉得她气头上,不敢多言,早早告退,而稍微走得近些的女官,则开始说闲话了。 “这皇后今儿是怎么了?竟然帮一个毫无实权的五品小官说话?” “官小又如何,人家前途一片光明呢,到底还是陛下亲自越级册封的,现在连书院都没进呢,这要是进了书院,又顺利毕了业,那还得了?今儿只是个五品便压我们一头了,以后若进了宫有了实权,那不得飞天上去?” “也是,如今这个世道不比以前,虽说男女平等,但皇位只有一个,咱们这一世刚好赶上是李氏男权登基,并非女皇,咱这些作文官的,日子不比武将,若想官途昌济,自然得陛下心者最顺。” 几位女官三言两语地唠了一会儿,而后齐齐将目光投向苏念。 “苏御侍真是有能耐,如此简单的一句诗,竟得到了皇上和皇后的赏识,真是不可小觑呢。” 这时,小女官偷瞥了文曲嫣一眼,说:“人家毕竟是要嫁给九皇子的人,得皇上赏识,不是在情理之中么?” “即便得了皇上赏识,那皇后为何也支持她?她要嫁的可是九皇子,又不是八皇子,皇后帮她做什么?” “你别忘了了,现在是陛下的天下,皇后毕竟并非身居帝位,皇上想要的人,皇后敢说不是吗?” “哎呀,只是苦了玉柔小姐,如此受皇上重视的人居于轩王府,玉柔小姐以后的路恐怕不好走啊。” 这时,文曲嫣瞪了小女官一眼。 “怎么,你是觉得,本官的女儿还会怕她不成?” 小女官面色惊慌,“尚书宽恕,下官并非此意,她不过是贱婢出身,在身世上自然比不过尚书大人的千金,只是会平白给玉柔小姐添几分阻碍罢了,还望尚书莫要生气。” “哼。我堂堂礼部尚书还犯得着跟她生气?”文曲嫣瞪了苏念一眼,一边走一边说,“晦气。” 青荷看着众女官骂骂咧咧地跟着文曲嫣出了养心殿,她见苏念脸色不好,立马扶住她,关切道: “这些女官如此瞧不起大人您,天子眼皮子底下,竟这般无礼,大人何不告诉陛下,让陛下为大人主持公道,何必在这受她们的气?” 苏念面色凝重,一边走一边说:“她们话是骂的难听了些,但我如今势单力薄,即便去告诉了皇上,又能如何呢?她们人多势众,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陛下就算听了也断不会为了我一个五品无权小官儿而惩治她们,甚至会觉得我没气量,既然是不可能成的事,又何必去做。” “那大人就要一直这样忍下去?” 苏念没接话。 “哎对了,大人不是说殿下会来养心殿吗?怎么没来?要是刚才殿下在就好了,有殿下给大人撑腰,想必这群人断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数落大人。” 苏念浅笑。 今天皇后来了,自然无需李承言来帮她圆场过淑妃那一关。 只是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苏念之前还约好和他一道回府来着。 宫门口,细雨绵绵,天色阴暗。 她果然看到了李承言的马车。 这时,正巧刚才那帮女官们也走到了大门口。 雨脚如麻,苏念又未带伞,而且这外头的凉风也格外的狂,两人为了尽快上马车躲避风雨,于是相互扶持着,顶着一把小伞朝马车跑去。 青荷笑着说:“大人,您看,殿下手臂上还挂了件披风,想必是怕大人您着凉,专程给你带的。” 苏念放眼望去,只见李承言正背对着她们,撑伞立于雨中。 他身穿一袭玄色长服,头戴玉冠,衣袂被狂风卷起,于细雨中亭亭玉立,风姿卓绝。 她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出神。 苏念二人走到他身后几米处,他竟还未发觉,也不知在看什么,竟看得出神。 她正欲打声招呼,突然,一道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 “殿下!” 苏念循着声源望去,只见沈玉柔从右边的玉石桥上小跑过来,头发湿漉漉的。 李承言转过身,苏念刚好看到他的侧脸,然后只见他将手臂上挂着的披风一挥—— 披在了沈玉柔身上。 第五十一章 苏念目光一滞。 青荷也看呆了。 李承言看着她说:“玉柔,你怎么来了?这外头正下着雨,风也凉,可别染了风寒。” 他刚为沈玉柔系好披风的绳子,突然,沈玉柔两只手凑上来按住了他的双手。 她面色微红,腼腆道:“有殿下关心,玉柔不觉得冷。” 这一幕刚好被女官们看到,女官十分艳羡地看着两人。 “没想到九皇子竟对玉柔小姐这般体贴!” “文大人恭喜啊,殿下对令千金如此珍视,想必要不了多久,玉柔小姐就会成为轩王妃了。” “如此看来,一个小小的苏念不足为惧,还是玉柔小姐更得殿下的心呢。” 文曲嫣一脸得意地笑,走上前去对李承言行了个礼,两人相互问候了几句。 聊完,文曲嫣行礼告别,上轿前回头睨了苏念一眼,一脸不屑的笑。 “殿下,我们走吧。”沈玉柔说。 这时,青荷突然喊道:“殿下!我们大人还淋着雨呢!” 前面的两人回头,沈玉柔一见是苏念,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哟,苏姐姐,真是巧了,你怎么也在这儿?”她故作想起什么似的,说,“哦,玉柔都忘了,姐姐今天也来参加竞诗呢,刚才听母亲说姐姐的诗被陛下选中了,那便恭喜姐姐了。” 李承言面色有些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念,看到她那湿得都在滴水的发尖,眉心微微一动。 沈玉柔看看苏念,再看看李承言,笑道:“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妹妹与姐姐两次相见在这宫门口都是这般尴尬的局面,这外头下这么大的雨,姐姐要不先坐殿下马车回去吧?” 苏念将目光投向李承言。 然而他一言未发。 沈玉柔见她迟迟不说话,又道:“姐姐……这是生气了?怪妹妹来得不巧,又抢了姐姐回府的马车?” 雨越下越大,苏念头上的鬓发贴在额角上,水珠一颗又一颗地滴落下来,滑至眉梢,再滑过脸颊,最终几颗水珠在下巴尖儿上汇聚成一颗大的,滴下来了。 苏念苦笑一声,不去理会沈玉柔,而是问李承言:“殿下这次是否又派了两辆马车?” 李承言微微颔首,脸上瞧不出是何神情,说:“那是自然,所以这次……” 话还没说完,苏念打断道:“那下官也不和玉柔小姐挤一车了,下官等下一辆便是,只是麻烦殿下上车后能给下官留把伞。” 青荷有些不服气,毕竟是殿下先和自家大人约好同乘回府的,凭什么被沈玉柔给截下了? 她刚想说两句,却被苏念拦住了。 自从竞诗之后,以文曲嫣为首的女官对她多有顾忌,现在又是在宫门口,人多嘴杂,她若是公然和沈玉柔争吵起来,这要是传到文曲嫣那里,恐怕她最近不会好过。 要收拾这绿茶,倒不用在这里收拾。 只是还没等李承言发话,沈玉柔说:“那可能要让姐姐失望了,妹妹一会儿要去东市买点东西,下马车后恐怕还会用这把伞,这伞恐怕是无法借给姐姐了。” “你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青荷破口大骂。 昏暗的山洞里,一支红烛燃得正旺。 烛火摇曳,妖艳至极。 一位女子将容寻压在身下,纤细的手指缓缓地扯开他的腰带。 渐渐地,白衫剥落,小麦色宽阔的胸膛显露出来,脖颈处、锁骨处都分布着细密的汗珠。 香汗淋漓,性感至极。 “小师妹......” 容寻头脑昏胀,面色绯红,他感觉现在体内酝酿着一股莫名的燥热,这股燥热感迫使他很想靠在对方冰凉的躯体上。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女子的红唇在他颈间厮磨,渐渐地,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薄唇覆上一抹温软。 克制许久的那股躁动总算冲破了牢笼,他轻启薄唇,主动索取...... . 染棠睁开眼,看到眼前这个面色红润的少年仙君正十分青涩地吻着自己,内心无比崩溃。 她穿书了,穿进了一本名叫《仙道》的仙侠女强爽文之中。 作为一本大女主题材的仙侠文,凭借着热血与狗血并茂、正能量与暗黑风共存的特色,成功火遍大江南北。 女主乔沫是位标准的冰山美人,女配则是衬托女主美强飒的恶毒短命炮灰。 很不幸,染棠就穿到了这个同名女配身上。 根据原文剧情,女主乔沫一直心系男主容寻,从小陪男主一起长大。 在入仙门前,女主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作为一位标致的冰山美人,自然不会随便向心上人袒露自己的心意,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成熟的时机。 女主是个闷葫芦,男主容寻也不是个开窍之人,无论女主如何暗示,他这棵铁树始终开不了花。 直到有一天,染棠出现了,这个女配对容寻一见钟情,做事向来高调且狠辣的染棠开始了漫长且变态的追夫之路。 奈何男主对谁都一样,无论她如何死缠烂打,这座冰山始终捂不化。 最后,染棠动了歪心思,在下山历练之际,两人在山洞独处之时,她将早就下了药的酒拿了出来,男主喝下后,顿时情乱意迷、不省人事了。 按照原剧情,染棠得手了,成功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就在这时,女主乔沫突然出现,看到山洞里旖旎不堪的一幕后,整个人从此冷到了极点。 自那时起,男主对女主的感情才逐渐苏醒,可是为时已晚,女主已然走上了黑化的逆袭之路。 然而染棠还不肯收手,她在后续剧情里制造了越来越多的误会,给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平添了诸多坎坷,读者对这个配角的仇恨值也一路飙升。 好在最后,美强飒女主热血归来,这位恶毒的女配很快就成 第五十二章碧春居 此时,苏念头脑晕得很,虽说这颗槐树枝繁叶茂,能为她遮挡不少风雨,奈何雨水总会钻了空子,凝成更大的水珠砸下来,啪叽啪叽地打在她的脸上。 雨水冰凉,她神志清醒不少,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来人模样。 只见他脚上穿着一双乳白色云纹锦靴,白杏色对羊锦长袍的边缘被雨水浸湿了不少。再往上瞧去,腰间系着暗夜蓝几何纹角带,那枚羊角状的羊脂玉上点缀着橘红色的暗纹。修长的手指捏着伞柄,米黄色的油纸伞下,一张熟悉的俊颜映入眼帘。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以及右眼眼尾的泪痣,格外引人注目。 “齐公子……” 苏念刚开口,竟发现嗓子有些喑哑。 青荷一脸懵,这也不怪她,毕竟苏念和齐泽仅见过几次面,而且都是在她进紫月轩之前。 齐泽将伞递给身后的小少年,“竹七,帮我打着伞。” 他将苏念扶起来,带着她往马车走去。 青荷急了,“哎哎哎,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身份,这样贸然把我家大人带走,实属不妥!” 齐泽一边走一边说:“姓齐名泽,你家殿下挚友,不信可回府去问。” …… 青荷留在了原地,一是为了等李承言的马车来后好回话,二是因为齐泽的马车也至多只能容下两人。 马车上,齐泽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将苏念裹住,而后掏出手帕擦拭她的脸。 虽然雨下得有些大,但车内终归比外面暖和许多,苏念清醒了些,身子也不那么僵了,他擦到一半,苏念便将手帕接了过来。 “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的手帕上有一股清香,十分好闻,擦脸时,清香浸鼻,一时间忍不住悄悄多吸了几口。 只听见他说:“刚才我在路上还碰见了殿下的马车,苏御侍没和他一道回府吗?” “殿下车上有客,我坐下一辆。”苏念脸色暗淡。 “有客?”齐泽想了想,浅笑一声,“想必是玉柔小姐吧,不过殿下终究还是思虑不周啊,如此美人,至少该留把伞给大人,也不至于在漫天大雨里淋成这般模样……” 齐泽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用帕子揩着湿漉漉的头发,竟看得有些出神。 苏念察觉到他的目光,动作一顿,这才想起手上拿着他的帕子,一时间有些羞愧,脸色也红了起来。 “这手帕……实在对不住,若是公子不嫌弃,容我回去洗好晾干后再还给公子。” 齐泽一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几分,红唇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 “如此……甚好。” 雨越下越大,竹七说,洪水冲垮了安泊桥,要想去轩王府,那势必要绕很远的道了。 齐泽想了想,说:“此时若绕道回府,至少得需要两个时辰,苏御侍还是先去我那里换身衣裳吧,以免加重风寒。” 苏念现在身体确有些不适,倒也没拒绝。 原以为他会带自己回玉春楼,却没想马车走着走着,街上的人却越来越少,最后竟来到了城郊的一处竹楼。 齐泽扶她下了车,并唤来一位名叫“碧螺”的侍女照顾。 碧螺扎着两个小辫儿,刚从竹楼跑出来的时候脸上笑得倒灿烂,一见到她,脸色明显一僵。 “还愣着干嘛,扶苏御侍进屋躺下,准备一盆热水,伺候大人沐浴,然后找一身干净的衣裳给大人穿上。” 碧螺福了福身子,点头称是。 “哦对了,记得再给苏御侍熬一碗姜汤热热身子,然后让竹七带你去给大人买件合身点的衣裳,咱碧春居就你一个丫头,也没提前给大人准备合适的衣物。”他掏出腰间锦囊拿了几块银子给碧螺,又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多拨了几块碎银塞到碧螺手里,“你也给自己买一件吧,这件衣裳见你穿许久了,也该添件新的。” 碧螺一听,开心得不行,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谢公子!” 碧螺烧好了热水,将其全部倒进澡盆里,一时间,屋内水汽氤氲。 苏念不习惯被人伺候着洗澡,总觉别扭,便遣了碧螺,说自己来便是。 泡了个热水澡,身子暖和了许多,洗完后她拿起碧螺准备的衣裳穿进去,却发现实在有些不合身。 碧螺身材娇小,虽然只是个侍女,但外貌看上去小家碧玉,颇有江南美人的风貌。 过了许久,齐泽端了碗姜汤过来,敲门问:“大人可换好了衣裳?这有一碗姜汤,大人喝了暖暖身子吧。” 苏念有些尴尬,碧螺的衣裳她穿不进去,目前只好光溜溜地泡在盆里,但终究不是个办法,她说: “不知公子这里还有没有稍微大一点的衣裳,能穿就行……” 齐泽一听,耳根子红得不行,好在他没进屋,和苏念隔着一道门,对方看不见他此刻神色。 几番思忖,他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过来,放在门口。 “我这里实在只有碧螺这一个丫头的衣裳,大人若是不嫌弃……可暂且穿着我的白衫——不过大人放心,这衣裳还是新的,我从未穿过。碧螺和竹七已经上街去给大人买衣裳了,只不过还需有一些时间,盆里的水恐怕很快就会凉了……” 别无他法,她总不能一直泡在这澡盆里,既然到了人家这里,也没必要再挑三拣四了。 不得不说,这白袍虽然素白一身,穿上后却不觉得单调,面料很舒服,就是宽松了些,袖子太长,倒像是舞裙了。 齐泽见她这一身,硬是愣愣地看了许久,笑道:“没想到苏御侍穿男人的衣服竟一点都不违和,反倒是多了几分风情。” 苏念只是浅笑,随后便移开话题道:“这身衣裳看上去挺不错,公子为何一直没穿呢?” “这是玉春楼楼主赠与我的,毕竟过一阵子我便要离开了,楼主惜别,赠的离别礼。” 苏念一听,脸上神色惊慌,“这衣裳如此贵重,怎能随便交给我穿?” 齐泽笑了笑,说:“可是我就这么一件没穿过的衣裳,毕竟男女有别,大人难道不介意穿我穿过的?” 苏念哑口无言。 “其实看到你穿上这件衣裳的模样,我倒是觉得挺适合你的。” 第五十三章庭中竹撼一窗春 齐泽说,他是一年前来的京城,不过是报答楼主接济收留之恩,才来的玉春楼。 如今,一年之期已到,他报恩也报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苏念好奇道:“所以公子并非京城人,那你原先是哪的?要回哪去?” 齐泽沏了一壶茶,看着楼外的翠竹,说:“以前住在蜀地,后来家里出了事,倒是回不去了,此番离京,倒还没想好去哪呢,四海为家吧,我天生爱自由,走到哪便是哪。” 苏念没想到这段话竟能被他如此轻松地说了出来,听这话,他倒像个苦命人,但若不说,还真看不出。 “公子真是豁达,说起来,还有些羡慕你呢。” 以齐泽现在的名气,有才艺傍身,倒也不缺赚钱的机会,更何况这一年他赚的钱应该也不少了,现在离京,便是相当于到各地区旅游,多安逸。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现在只身一人,在京城还有殿下能陪我喝喝酒、解解闷,出了京……”他看着苏念,莫名叹了口气,苦笑道,“出了京恐怕就再也寻不到一个知心的人了。” 这时,碧螺突然抱着一摞衣裳从门外走进来,笑道:“公子此言差矣,这不是还有我和竹七吗,哪里是只身一人。” 她刚走到门口,看到苏念身上穿的白袍后,身形一顿。 “你怎么穿了这身衣服?” 齐泽说:“你的衣裳有些不合身,我便给苏御侍拿了这件暂时穿着。”他接过碧螺手里的新衣服,说:“既然买回来了,那便让大人换下来试试看这件合不合身吧。” 碧螺嘟着嘴,一边沏茶一边小声怨道:“公子就是好心肠,只是不知道人家是真不合身还是只想穿公子的……” “碧螺!”齐泽打断她,“这茶水有些凉了,你再去重新烧一壶吧。” 碧螺拎起茶壶,起身时斜睨苏念一眼,快步走出去了。 “这丫头性子直,大人别介意。” 苏念只是笑着摇头。 既然新衣裳到了,她决定趁早换下这身白袍子,刚一起身,却不料新衣裳在茶杯上一拂,杯子一倒,茶水将新衣裳打湿了。 苏念:“……” 碧螺回来时,见苏念正拿着湿漉漉的衣裳尴尬地站在原地,她冷笑一声,“有的人为了穿公子的衣裳真是费尽心思呢。” “碧螺,你怎么跟苏大人说呢?” “公子,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就是故意的,只要不是你的衣裳,她都不会穿!” “闭嘴!”齐泽怒斥,“苏大人是朝廷官员,岂容你随口污蔑?还不赶快向苏大人道歉!” 碧螺眼睛瞪得更大了,说:“碧螺还纳闷呢,除了九殿下之外,公子不是一向不与宫里人来往吗?今天居然直接把宫里的女官接到碧春居来了!” 齐泽张口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任由碧螺气冲冲地跑出去。 “这丫头……”他摇摇脑袋,“是我管教不严,让大人见笑了。” “无妨。”苏念看着碧螺远去的背影,笑道,“我看碧螺姑娘不像是公子的侍女,倒更像妹妹,公子脾气真好,对下人也是大度。” “她和竹七都是灾荒时我捡来的,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以前苦日子过惯了,反倒是不习惯什么事儿都伺候着,他们俩只是一直跟着我,帮我做点小事。” “原来如此。” 竹楼外,雨已经停了,竹七正劈着柴,碧螺一脸闷闷不乐地跑过来,蹲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掐了又掐。 “怎么了?”竹七问。 “还不是里面那个姓苏的女官,我看她就是故意勾引公子!” 竹七劈柴的动作一顿,脸色不太好看,“你还惦记着公子呢?” “这和我惦不惦记公子有什么关系?她分明就是居心叵测,还不让说了?” 竹七加快了手上劈柴的动作,瘪嘴道:“你还是迟早死了这条心吧,公子喜欢有才气的,这位苏大人作的诗极好,在整个京城都是有名的,公子对她多加照拂也可以理解。” 碧螺却眉心一皱,“作诗?嘶……莫非她就是那位在表演赛上拿了冠军的人?那天我没去书院,你倒是和公子一起去了,怪不得你认得她——哎,不是说那位冠军被陛下赐婚给了九殿下吗?” 竹七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可不是么。” 碧螺神色紧张,小声呢喃道:“都是要嫁给九殿下的人了,还来勾搭公子……” 她连忙跑回屋,拿起苏念打湿的新衣裳,说:“这衣裳湿的不多,我拿去火前烤一烤,应该很快便干了。” 齐泽和苏念一脸懵逼。 不过在她就要跑出去时,苏念叫住了她:“碧螺姑娘,谢谢你。” 碧螺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为你。” 苏念和齐泽聊了一会儿天,齐泽要她作诗,她一早就料到了,倒也没拒绝,拿起笔墨便写了起来。 齐泽一边看她作诗一边说:“大人果然才思敏捷,不过片刻便能作出惊艳诗句,每次看你作诗,都颇有感慨。” 写完,苏念将宣纸递给他,他不禁念了起来。 “涧底松摇千尺雨,庭中竹撼一窗春。” “妙啊!这句诗写得真妙!”齐泽眼笑眉舒,不过旋即又微微皱眉,“但这个‘春’字可有何深意?现在是夏季,大人为何却写春?” 苏念笑笑,说:“公子这碧春居的名字里不就带着一个‘春’字么?而且再看着周围的翠竹,一片盎然之色,雨过天晴后,竹林更显生机,哪里分得清现在是春天,还是夏天呢?” 齐泽听完,连连点头,“苏大人果然从未让我失望,句句惊艳。” 说完,他仍不肯将目光从宣纸的诗句上挪开,嘴里念叨着:“一窗春……一窗春……” 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 突然,碧螺嘹亮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九殿下!” 苏念一听,脑瓜子“嗡”的一声,被惊了一跳。 紧接着,碧螺跑进屋,将烤干的新衣裳递给苏念,“苏大人,快换上!” 第五十四章 苏念接过衣服,齐泽和碧螺出去迎接李承言了。 正穿着,听见外头李承言问:“她人呢?” “启禀殿下,大人淋了雨,在屋子里躺着呢。”碧螺回答道。 苏念穿好衣裳本想直接出来的,但碧螺这般说辞,她便只好躺到榻上去了。 齐泽微皱着眉,看向碧螺,正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开口。 李承言微眯着眼,盯了他许久,说:“如此,便多谢齐兄了,本王现在接她回府,不再过多叨扰了。” 屋内,苏念刚躺下不久,突然想起这要是齐泽平时睡的床榻,那便更不合适了,于是一个激灵,赶忙起身。 谁知,两只脚还没着地,李承言就推门而入。 看到她时,他腮帮子动了动,似有些不悦。 碧螺见他是此神情,立马回过神来,顿时有些后悔。 齐泽为了缓解尴尬,第一个开口,“大人醒了?殿下来接您了。” 苏念福了福身子,说:“多谢齐公子此番相助,天色不早了,下官便先和殿下回府了,今日之恩,日后定当报答。” 李承言冷笑一声,道:“也无需等到以后了,毕竟齐兄不久后便要离开京城了,苏御侍这段时间又忙于备考,你既是我轩王府的人,今天这恩情本王便帮你还了。” 他正想着要送点什么,转过头,恰好瞥见了案几上作有诗句的宣纸。 他拾起来,读出声:“涧底松摇千尺雨,庭中竹撼一窗春。” “呵呵,果然是好诗,齐兄向来喜欢欣赏诗词,这是这宣纸上的字迹着实太丑了些,毁了这么好的意境。”他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道,“不如这样吧,我回去后给齐兄找个书法大家,重新抄录一份儿,再请一位画师,配上相应的意境,整个过程都用上好的纸笔,做成一幅精致的字画赠与齐兄,如何?” 齐泽面色一僵,道:“承言兄如此美意自然是好,只是礼物贵在心意,苏御侍的书法确实有提升的空间,但内容是好的,又是她亲笔抒写,我又怎敢嫌弃?” “好诗自然得配好字好画,齐兄是风雅之人,若是有好的字画挂于墙上,也会赏心悦目许多。” 齐泽还想再说点什么,李承言却将宣纸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袖兜里,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时辰不早了,苏大人赶紧收拾吧。” …… 马车上。 李承言一声不吭,一直板着一张脸,气氛沉闷得很。 苏念问:“那宣纸上只有一句诗,不过十来个字而已,倒也不用把原稿带走。” 李承言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本王记性不好,怕忘了。” “这诗既然是我写的,我肯定不会忘,殿下可以把这差事交给我去办。”苏念说。 许久,李承言沉默着不吭声,但脸色越发难看。 “齐泽是本王的兄弟,这件事自然得由本王亲力亲为。倒是苏御侍,身为我轩王府的人,随随便便就去了碧春居,还进了人家寝居,和齐兄吟诗作赋,倒是好雅兴。” 苏念冷哼一声,“是啊,毕竟下雨天,总会多生出些情致来,但若论雅兴,下官又哪里比得上殿下,没有美人同车作伴,便只好写点诗,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李承言面色一沉,“本王说了,已经安排马车来接你,你就不能多等一会儿?” “下官等了大半个时辰了,想来时间也不算短了,毕竟没伞,总不能傻兮兮地在雨中一直淋着。” “你在怪本王?” “下官怎敢怪殿下呢?” 他被气笑了。 马车停了,到了府邸门口,他立刻下了马车。 苏念下来时,石头说:“大人也别太跟殿下置气,殿下刚把玉柔小姐送回府,便马不停蹄地来接您了,只是后来恰好遇到洪水冲垮了安泊桥,只能绕道,所以时间长了些,不过小的看得出,殿下是很在意大人的。” “你也无需安慰,他在不在意对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他若真有心,宫门口时至少会留一把伞。” ……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一周便过去了。 这些天,她和李承言都没怎么说过话,就连每次上下朝都是分别坐的两辆马车。 自从竞诗回府后,沈玉柔这些天又张扬了许多,好几次领着丫鬟到紫月轩来跟她聊天,聊天的内容也没什么新意,大多和那日她与李承言同乘马车的事有关,把细节说的那叫一个具体生动。 后来,听青荷说,李承言又带她逛了京城,时不时还会领她进宫见她的尚书母亲。 青荷说这些的时候,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苏念倒是觉得没什么,只当是听戏,沈玉柔这么喜欢演,她看着就是了。 有一次,青荷说起李承言带沈玉柔去香山赏花的事,据说林心沫和文曲嫣也一道去了,阵势像极了两家相亲,还说那沈玉柔故意掉进水里,让李承言救她。 青荷讲到细节处,气得咬牙切齿,直言说为她这个主子抱不平,苏念却笑得不亦乐乎。 “大人,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这个沈玉柔分明就是在勾引殿下,明明大人才是和殿下有婚约的人,她也太不安分了!” 苏念喝了口茶,连连摇头,“她既然那么喜欢殿下,又如此煞费苦心地去演戏,咱们看着就好了,有些人演戏演久了,自己便分不清戏里戏外了。不过为了让殿下救她,连落水都能做出来,倒也难得她爱得深沉。” 青荷微微皱眉,疑惑道:“大人难道不喜欢殿下?” 苏念轻嗤一声,“有什么好喜欢的,这婚约是陛下给的,又不是本官求来的。” “那殿下若是真娶了沈玉柔该怎么办?” “娶了就娶了呗,最好再来个沈玉柔,把这侧妃的位置也给占了,这样我便不用嫁给他了,到时候等我毕业搬出轩王府,成立自己的府邸,再养两个男宠,多好。” 青荷一听,笑出了声。 是夜,闲云居。 李承言看着内务房送来的记录册,微微蹙眉。 第五十五章 内务房的余嬷嬷记录得十分详细,连一些对话的细节都记下来了。 他直接翻到紫月轩的部分,看到了苏念说的话。 “有什么好喜欢的……” “娶了就娶了呗,最好再来个沈玉柔……成立自己的府邸,再养两个男宠,多好。” 李承言攥着册子,由于有些用力,指甲竟刺破了书页。 面前的余嬷嬷手心捏着一把汗。 “她真是这么说的?”李承言问。 余嬷嬷微俯着身子,不敢去瞧他的脸色,“这些都是青荷告诉老奴的,想来应该错不了。” 他冷哼一声,反手将册子合上,冷冷道:“既然苏御侍这般讨厌本王,那就让她别来闲云居。想来她对轩王府也不甚满意,所以以后她吃的、穿的、用的,也不必挑太好。” “是。” …… 次日清晨,苏念起了个大早。 距离书院的招生考试仅有十天了,如今她每天起床后都会更加用功地背书。 这一周下来,史学书算是看完了,她攒了不少问题,就等着今天一并去找李承言解答了。 正背着,青荷端了早餐进来,有些犹豫地看了她一眼,说:“大人,厨房的早餐送来了,只是……” 苏念放下书,“怎么了?” “厨房说府里的鸡蛋和面粉都不太够,先照顾了闲云居、浮锦阁和琉璃院,咱这儿今天没鸡蛋和煎饼了,只有一碗禄豆粥。” 苏念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粥,一时间皱起了眉,“这哪里是粥,分明就是绿豆汤吧?” 青荷有些为难,“大人,要不奴婢再吩咐厨房重新做一份?” 苏念叹了口气,“算了,时间也不够了,我还得赶着上朝呢,一天而已,将就着喝吧。” 饭后出门,她发现府门口空空如也。 她问守门的侍卫:“本官的马车呢?” 侍卫说:“余嬷嬷一早乘车去采购了。” 苏念觉得莫名其妙,一个下人也能坐主子的马车? “她走多久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现在时间不算晚,她索性等了一刻钟,始终没看到马车的影子。 这时她有些急了,耽搁了上朝那可就麻烦了。 “府里还有什么乘具能暂时用用吗?”她问。 侍卫想了想,回答道:“马车确实没有多的了,不过……马棚里倒是还有一匹马。” 什么?要她骑马去上朝? 她可不会骑马啊! 街上人多嘴杂,她总不能和下人同坐一匹马,那样会引人非议。 这时,一名穿着朝廷官服的男子正骑着马从门口疾驰而过。 “驾!” 苏念仔细看了一眼她的骑姿,心中思忖了一阵。 咬咬牙,说:“劳烦你帮本官把府里的马儿牵来。” …… 骑上马,苏念内心忐忑万分,让侍卫大哥临时教了她一些细节,便上路了。 只不过她毕竟胆小,不敢用力鞭打缰绳,怕跑得太快把自己颠下来。 从轩王府去皇宫,东市是必经之路,此时街上人潮汹涌,行人无不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骑在马上的女官。 一般骑马的官员倒也没什么可看的,只是眼前这位,马儿实在走得慢,按理说这会儿应是女官们上朝赶时间的时候,可看她这架势,倒像出来闲游的,速度比轿子还慢。 更何况,女官员一边都是坐马车或者轿子,只有武将才会骑马上朝。 “这位大人是什么官儿?怎走得如此悠闲?” “怕不是个高官吧?” “高官也不敢在早朝上拖延啊,她这样就不怕皇上怪罪么?” “还是个女官,我就没见过骑马上朝的女官……” 苏念现在也很着急,毕竟时间不多了,想要快马加鞭地赶去上早朝,但实在又怕从马背上摔下来。 摔得遍体鳞伤不说,万一马跑了,她要如何去皇宫? 可是如果太慢……身为女官,连早朝都去迟了,皇帝不仅会怪罪,她这事儿还会被人拿去大做文章吧? 脑子里几番斗争后,她扬起缰绳,用力一拍—— “驾!” 顿时,身体一个后仰,紧接着整个人就随着马儿蹿了出去。 速度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 马儿横冲直撞,路上的行人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路边的摊子被撞翻,菜果子撒了一地;人们大惊失色,忙着避让,跌了一大片。 一时间,整个街道混乱无比。 马背上的苏念知道自己闯了祸,想要拉住马让它停下,却不料这马当空直立,一个后仰,直接将她甩了出去。 落地后,苏念重重摔在了地上,全身疼痛。手上破了皮,流了不少血,手肘疼得几乎伸不直,想必是伤了骨头,腿更不用说,动一下都疼得厉害,更别说站起来了。 马受了惊,一溜烟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人群涌上来,将她围在中间,议论纷纷。 完了完了,今儿的早朝肯定是去不了了,还丢了马,到时候李承言肯定会怪罪她。 而且她现在全身是伤,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走路了,要如何去医馆接受治疗? 周围这群人也就是来看个热闹,讨论得起劲,可真正出手帮她的寥寥无几。有几个人倒是问了几句,想帮忙,却没马车送她。 其余人大多是笑话她,毕竟头一回看到朝廷官员在大街上从马背上摔下来,刚才还慢悠悠得像个大爷,现在摔下来了,反倒让人幸灾乐祸。 苏念以为今天要丢尽脸面,不知在这儿躺到什么时候了,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了人群外。 一位女官下了马车,将她扶起。 “你是苏御侍吧,我认得你,你伤得这般严重,不如坐我的马车进宫,让宫里的太医帮忙瞧瞧?” “如此甚好……但是太医不是只给皇族看病么?我这……” “没事,我有一要好的朋友在太医院,她一定会帮忙的。” 苏念感动得快要哭出来,连连道谢。 女官派人将她扶上车,苏念问:“今日之恩,还不知大人姓名,不妨说说,也好让我日后好生报答。” 她笑了笑,回答道:“我叫楚袅袅,是正五品” 第五十六章温祁玉 马车到了太医院门口,楚袅袅派婢女阿翠将苏念送了进去,随后便急赶着上朝去了。 阿翠和太医院的人一番交涉之后,即将给她瞧病的,是一名约莫十六岁的少年。 少年名叫温祁玉,和其他太医一样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官服,鹅蛋脸又小又白,倒衬得头上那顶乌纱帽又大又沉。 此人生得一对大浓眉,眉密而色黑,鼻梁高挺,鼻尖圆圆的,有些发红。 眼睛虽是单眼皮,却并不小。眼皮抬起,便是一双黑亮澄澈的眸子。微笑时,又成了两道弯弯的窄勾,尤其是那向下延伸的眼尾,平添了几分稚气。 他个子并不高大,身上的袍子宽松极了,一圈腰带套下来还依旧留有缝隙,走路时腰背笔挺,步调轻盈。 每走两步,便有女太医对他挪不开眼。 此时他正忙着给宫里的娘娘抓药,两名小侍女乖乖地等着,一脸痴笑地盯着他。 苏念身后的男太医默默翻了个白眼,和旁边的同僚小声道:“瞧瞧,自从这温祁玉入职咱太医院之后,各宫都排着队地在他那儿拿药,咱们清闲了,他倒是忙得不亦乐乎。” “行了,后宫的娘娘指名道姓地要他去诊病也不过是过过眼福罢了,娘娘们都是陛下的人,这点规矩界限还是懂的。倒是那些个公主们,三天两日的生病,屁大点事儿也要让请他去看。这人啊,有一张脸还真是了不起,没准儿以后他成了某位公主的驸马,咱还得给他叫主子呢。” “公主来瞧病倒也罢了,现在前朝的一些女官也闻风陆陆续续地来咱太医院瞧病。” 话到此处,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警惕地瞄了苏念一眼,压低嗓子继续说: “这些女官就仗着各层关系非要来凑热闹,她们把太医院搞得这么乱,要不是这温祁玉家里背景强硬,院师大人估计早把他给开了,哪还能受这气?这下好了,短短半年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从正七品医士升为正六品御医,直接和咱们这些老人平起平坐了。” 苏念默默地听着,倒也听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原来,这温祁玉是当今皇后的亲外甥,家世显赫,身为一名贵族公子,按理说应入武堂成为一名武将的,奈何这温小公子从小就不喜欢习武,更无心朝政,他性情温和谦恭,倒是对医术颇感兴趣。好在他前头还有一位任职吏部尚书的姐姐,自己又是家里唯一的小儿子,温家人也就没逼他入朝做官。 可他家世显赫也就罢了,偏偏还生得一副好皮囊,惹得不少世家女子为其倾倒。据说,温祁玉还未入宫的时候,便有好几个公主与他订了娃娃亲,只可惜这婚约就像是诅咒一般,所有和他订亲的公主都去世了,要么夭折、要么病逝,后来,皇家女子也就没人敢和他结成婚约了。 虽然皇族不太敢轻易与他订亲,但自入宫以来,想要“娶”他入府的女官倒是数不胜数,这些女官大多位高权重,只不过碍于皇后的威严,不敢娶他,毕竟得要多好的家世才敢让皇后的亲外甥当上门女婿,若非皇家,皇后娘家的人也不会乐意。 至于那些想要嫁给温祁玉的女官们,大多数官位不高,温家又瞧不上。 如此一来,这位温小少爷的婚姻大事至今还没着落,倒更让宫里姑娘们眼热了。 温祁玉忙完,将手放入盆中洗了洗,然后用丝帕揩了揩手,朝苏念走了过来。 “苏大人,等候多时了吧,请。” 声音温和,甚是好听。 苏念对美男向来有耐心,只道:“无妨,温太医医术精湛,找你的人多也在情理之中。” 他将苏念带进里屋,然后蹲下身子,瞧了瞧她身上的伤,每到关节处,都会隔着干净的丝帕用食指按按,细问她的感受。 诊断完,他又去调了些药,然后端着药膏盒子走了过来。 “大人是因何摔成这般模样的?”他一边涂药一边问。 苏念叹了口气,道:“从马上摔下来的。” 他一愣,抬头一脸惊讶地望着她,两只眼睛明亮如星,煞是漂亮,说:“大人竟骑马上朝?”他随即咧嘴浅笑,继续道:“难怪楚姐姐愿意护送你来太医院,她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想必是看到大人骑马上朝,她觉得和大人甚是投缘,所以才帮了这个忙。” 苏念一听,倒是对这个楚袅袅来了兴趣,问他:“此话怎讲?” “楚姐姐虽是女子,却生性刚烈,耿直得很,自小便爱骑射,以前她和大人一样,虽然入宫做了文官,但也坚持骑马上朝,若不是后来楚伯父不让她骑,没准儿现在你俩还能搭个伙一起骑马上朝呢。” 温祁玉的手很好看,皮肤很白,手指纤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能在宫中找到这样一双漂亮的手,倒也不易,毕竟宫中男子大多习武,都是武将出身,就连李承言手上都有一层茧子,他这双手生养得这般细腻,倒像极了艺术品。 不仅于此,由于长期在太医院配药,他身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这种药香比李承言身上那种泡澡泡出来的香味更加纯粹。 真是赏心悦目。 一开始只是苏念问他,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后来多聊了几句,他也开始主动问苏念一些问题。 问她在朝中做什么官,当听到“文书御侍”四个字后,两只眼睛登时明亮起来,惊叹道:“原来是苏大人!久仰大名!听闻苏大人擅长吟诗作赋,才思极其敏捷,所作之诗令人叹绝,若有机会能得大人亲自题诗一首,下官万分荣幸。” 对此,苏念很是受用,笑道:“好说,好说。” 这么一个小美男向她求诗,她怎会犹豫?恨不得立马提笔为其作诗一首,当即送去。 奈何语音刚落,外面陆续传来众人的招呼声:“参加九殿下!” 苏念抬头,只见李承言站在里屋门口,微皱着眉瞧着她裸露的小腿。 第五十七章背她 听闻九皇子来了,院使匆匆赶来,朝他行了个礼,道:“九殿下怎亲自到太医院来了?可是有谁生病,需要太医照看?” 此时,温祁玉也连忙放下手中的药膏,转身向他下跪行礼。 李承言并未回答院使的问题,而是一直盯着苏念,问:“你为何不行礼?” 苏念一脸看弱智的神情。 老娘都伤成这样了,还给你行礼?行这个虚礼就有那么重要? 温祁玉说:“苏大人受了伤,腿脚不便,还望殿下见谅。” “是吗?本王方才还听到她说要给你作诗呢,倒看不出哪里不便了。” 苏念心里一串省略号飘过,她实在搞不懂,这个李承言最近在闹什么。 她也不是傻子,今天从起床到现在就没一件舒心事,早饭没吃饱,没了马车只能骑马,自己摔得遍体鳞伤不说还丢了马,这一串倒霉事都聚一起了,多半和他李承言脱不了关系。 局面僵持着,突然,楚袅袅挤了过来,一通察言观色后,连忙走到苏念跟前,说: “苏御侍,陛下听闻你途中受伤,特地派下官前来看望,殿下也十分担心你的伤势,特意请旨下朝来看您。” 苏念一听,立马会意,连忙拱手作揖道:“微臣多谢陛下和殿下体恤。” …… 苏念是被石头扶出太医院的。 可是伤得实在太重,刚走出太医院没多久,她的腿就像是骨裂般疼痛。 后面,温祁玉小跑着追了出来,喊道:“殿下!苏大人腿伤严重,不宜走动!” 李承言转过身,微眯着眼,打量着他。 温祁玉见苏念站不住脚,连忙跑过来扶起她,说:“殿下,苏御侍行走不便,最好是把马车驶到这来,将苏御侍抬上去,否则,最好还是能有人背大人去宫门口才好。” 石头说:“殿下,我可以背苏御侍去宫门口。” 李承言默了默,道:“不必了,本王想起泡药澡的药材快没了,你去帮本王再取些回来。” 石头一头雾水,“现在?” “不然呢?” 打发完石头,他对温祁玉说:“温太医年少有为,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只是在与人交往时,一些界限还是要划清的。” 温祁玉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何意思,身后的楚袅袅叫住了他:“温太医,下官最近有些体热,还望温太医能开个方子好好调理调理。” 两人回到太医院后,楚袅袅舒了口气,对温祁玉说:“你和苏御侍聊什么呢?人家九殿下在门口站了很久,一直听着呢,要不是我及时赶来,看到了,在门外故意出声问候,你若继续聊下去,恐怕自己怎么得罪了人家都不知道。” 温祁玉一脸疑惑,向其道了句谢,说:“不过我和苏御侍也没聊什么特殊的话题,应该不打紧吧?” “你可知这苏御侍是九皇子什么人?” 温祁玉摇摇头。 “五年后,她会嫁给九皇子,这是陛下亲赐的婚约,懂了吗?” 温祁玉一愣。 …… 人都打发完了,李承言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说:“上来吧。” 苏念一惊,瞧他这架势,难不成是要背她? 良心发现了? 李承言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有些不耐烦道:“再磨蹭,本王也懒得管你了。” 下一秒,苏念嘴角微勾,直接倒在了他的背上。 “背吧。” 从太医院到宫门口的这段路有些长,但路上的宫女太监并不多。 临近午间,天气难免燥热,宫墙边的风景树上,知了叫个不停。 路上无聊,苏念没话找话,问他:“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李承言面色平平,瞧不出什么情绪,只道:“没有。” “没有?”苏念默默翻了个白眼,“那为何今早厨房就送来碗清汤寡水的绿豆粥?还有我的马车也没了,后来骑马又摔成了这个鬼样子……你敢说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那你把本王的马弄丢了,这怎么算?” 苏念无奈道:“我赔给你还不行吗?说吧,你要多少,本官付得起。” 毕竟之前表演赛,皇上可赏了她一整箱黄金,虽然不清楚一匹马具体需要多少钱,但肯定绰绰有余。 却没想到他轻笑一声,说:“你丢的这匹马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这可是波斯国送来的千里马,一共就两匹,一匹被父皇赏给了本王,一匹留在宫中,这马丢了,啧啧啧,搞不好是掉脑袋的大罪。” 苏念一听,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你可别吓我?” “你若不信,我现在立马去向父皇禀告,看他处不处罚你就知道了。” “别别别!我信!我信!你说吧,要我怎么补偿!” 李承言嘴角噙着笑,想了想,说:“其实也不难,你若有心,只需每日写一首诗送来闲云居便是,一直写到秀试,如何?” 苏念一听,差点笑出声来,“就这么简单?” 李承言暗笑,补充道:“写一句诗对于你来说确实不难,不过要求字迹美观,若是交上来的诗,字太丑,就不作数。” 苏念:“……” 这不就是逼她练毛笔字吗? …… 宫门口,沈玉柔手里拿着食盒,微抿着唇,一脸痴笑。 “小姐,殿下看到你这么大热天儿来给他送餐食,他一定会很感动的。”一旁的侍女说。 沈玉柔用手指抚了抚食盒的盖子,笑道:“殿下下午还有公务要忙,中午不能回府,我怕他吃不惯宫里的饭菜,觉得还是亲自来送一趟才好,我不求殿下会喜欢,他若不嫌弃,我便满足了。” “小姐放心吧,这可是您亲手做的,且都是殿下最爱吃的菜,殿下不可能会拒绝的。” 正说着,沈玉柔突然看到不远处两个模糊的人影。 李承言正背着苏念从西边的长廊走来。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于是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发现他不仅背着苏念,嘴角还噙着一抹微笑? “小姐……殿下他……”婢女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沈玉柔双拳紧握,双眼直瞪着李承言背上的苏念。 第五十八章晕倒 不知为何,自从李承言背上她之后,苏念觉得这厮说话温柔了不少。 或者退出来想想,李承言愿意背她就是一件很荒唐的事。 毕竟她也很清楚,李承言这家伙,生于皇家,能活到现在,心眼儿眼肯定是有的,野心还不小,自己和他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利用上的。 现在想想,他刚才愿意背自己,没准也是装装样子,想博得自己的好感,让自己更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力吧。 毕竟这般美貌的男子,稍微动动手指头,撩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让她心甘情愿地跟随自己,倒也不是件难事。 只可惜啊,她这副十七岁的模样,不过是个壳子罢了,对帅哥欣赏归欣赏,但是若说动心,她才不傻。 正值午时,日头有些大,阳光甚是刺眼,她索性把脑袋埋在李承言后颈上,闭目养神。 真舒服。 谁知,她刚闭眼没多久,突然,她感觉身子一歪,随着李承言一同跌在了地上。 她没受什么伤,倒是李承言先着的地,又被她压在了下面,只听见他闷哼一声,也不知伤到了哪里。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究竟为何摔倒,他怒吼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苏念一脸懵。 “要不是陛下要本王好好照顾你,你以为本王愿意背你?你这女人比头牛还重,背着你你还不安分,在我身上动来动去,真是恶心至极!” 苏念一头雾水,“你才有病吧?不想背就别背,我又没求着你背,刚才我分明什么也没做,你在这儿吼什么吼?” “哼,本王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让开!” “殿下叫你让开,你没听见吗?” 婢女莺柳不知什么时候蹿了出来,对她猛地一推,苏念翻滚下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身上的伤口着地,如撕裂般疼痛,她疼地直抽气,脸色惨白发青。 李承言见到她此般模样,眉心一皱,正欲起身,沈玉柔也赶了过来,将他扶起。 “殿下,您没事吧??” 沈玉柔一边关切地问着,一边朝莺柳使了个眼色。 莺柳立马会意,一边朝苏念走去一边道歉:“苏大人,对不起!对不起!奴婢刚才不是故意推您的!” 语音刚落,脚又踩在了苏念膝盖上。 一时间,苏念疼得叫出了声,全身有片刻的痉挛。 电光火石之间,她使出全身力气将莺柳推了出去,莺柳摔在了地上,叫了一声。 苏念捂着受伤的膝盖,此时,腿稍微一曲就如同骨裂般疼痛,鲜红的血液与红彤彤的官服融为一体,若是离得远,还真瞧不出她流了血。但手上湿-热的触觉不会错,只是她现在没时间关心这些,只觉得整条腿都疼得厉害。 不止于此,全身都痛。 一旁的李承言双眼睁得老圆了,见苏念如此情形,倒吸一口凉气,正欲上前,却被沈玉柔拉住。 “殿下!身体可有伤着?” 这时,石头提着药包匆匆赶来,连忙去扶苏念。 沈玉柔跑到莺柳身边,扶着她,问:“柳儿,你还好吗?” 莺柳闭着嘴,眼眶中盈着泪,一脸委屈。 沈玉柔回头狠狠瞪了苏念一眼,说:“苏大人!柳儿刚才不是故意推你,她好心来扶你,你却这般伤她?” “小姐,别说了,奴婢只是个卑贱的丫鬟,别得罪苏大人了。” “柳儿,咱大堂向来讲究公平,无论身份尊卑,都得讲究一个‘理’字,她作风如此蛮横,我要让母亲上奏陛下,让陛下惩罚她!” 苏念内心觉得可笑,她向来不屑于这些把戏,只是现在疼得连话都说不出,一点力气都没有。 沈玉柔将莺柳扶起,对她说:“苏念,你别以为陛下赏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这般品行不正的人,不配做女官!” 两人迈脚正要离开,突然,苏念扯着嗓子嘶吼了一声:“站住!” 两人回头,只见苏念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她们,如此凶狠阴鸷的眼神,令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要站起来,谁知还没完全起身就又倒了下去,她脑袋很晕,头沉得厉害,说: “沈玉柔,你别欺人太甚……今日你这般恶毒,来日我必加倍奉还!” 苏念头晕目眩,眼皮沉重得快要掀不开了,合眼前,她瞪着李承言那张无情的脸。 沈玉柔冷哼一声,不去理会,带着莺柳转身离开。 突然,听见身后石头的喊声:“苏大人!苏大人你怎么了!快醒醒!” 沈玉柔连忙回头,只见苏念纹丝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她翻了个白眼,冷声道:“装,你就继续装吧,只是不小心踩了你膝盖而已,这就晕倒了?” 谁知,石头急得声音嘶哑,大声呵斥道:“苏大人身上遍体鳞伤,你还敢踩她?” 他将苏念的裙摆一掀,只见地上有一滩十分醒目的血迹。 “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苏御侍受伤,殿下是受了陛下之命,来专程照看她的。苏御侍身受重伤,又深得陛下垂爱,你们却变本加厉地伤害她,到时候看陛下更愿意为谁做主!” 沈玉柔看到地上那滩鲜红的血迹,整个人都傻眼了。 莺柳也神色慌张,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奴……奴婢不知苏大人受了伤……” 沈玉柔咽了咽口水,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襟,惊恐地嗫嚅道:“我……我也不知,不关我的事……” 此时,李承言快步朝苏念走去,然而却被突然出现的温祁玉和楚袅袅抢了先。 温祁玉迅速查看了伤口,暗道不好,一边将苏念背起一边说:“救人要紧!” 李承言伸手接过苏念,楚袅袅上前挡住,厉声道:“殿下既然这么讨厌苏大人,还是别来伤害她了吧?” 温祁玉稚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愠怒,刚走出两步,回头看向身后的沈玉柔,道:“之前一直听闻沈小姐温良贤惠,却没想到是如此颠倒是非、蛮横跋扈之人,既然如此,今日之事,我必当如实禀告姨娘,让她来为苏大人主持公道,沈小姐尽管去告吧!” 沈玉柔一听,眉头紧皱,嘴里吸着气,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惊慌,“姨娘?” 第五十九章暗藏危机 这时,一旁的莺柳小声道:“小姐,奴婢听闻皇后娘娘有一外甥,在太医院任职,想必就是他了……” “啊?”沈玉柔满脸惊慌地吸着气,压低嗓音道,“但是他并非什么有权的官职,皇后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来得罪咱们沈家吧?” 莺柳叹了口气,紧张道:“这温太医虽然并未入朝为官,但皇后娘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娘是皇后的亲妹妹,去世得早,皇后可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不仅如此,他还有个为职吏部尚书的姐姐,那可是和夫人平起平坐的官儿啊……” 沈玉柔一听,整个人登时吓傻了,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她说:“柳儿,快,陪我去找母亲!” …… 苏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这间屋子里应有尽有,虽然装潢不算华丽,但做工看上去十分精良。 突然,门被推开,一位个子高大、腰佩长剑的男子踏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说:“苏大人醒了?那正好,把这药喝了吧?属下这就去传膳。” 苏念揉着脑袋,问:“这里是……?” “这是听竹轩,是咱家小少爷在宫里的居所。属下是少爷的侍从,锦若。少爷说,苏大人身上伤口较多,需要静养,不宜走动,还说大人你是饿晕的,命属下在您醒后给您传膳。” 苏念又问:“你家公子是……?” “自然是温祁玉小少爷。” 苏念了悟地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那便劳烦你替我谢过温少爷照顾。哎对了,你家少爷人现在何处?本官还是当面感谢才好。” “少爷他去了皇后娘娘宫里,想必现在已经在跟娘娘说您的事了,少爷说了,要让娘娘为大人主持公道呢!” 苏念一惊,“这……怎敢劳烦娘娘大驾?” “不打紧不打紧,皇后娘娘一直宠爱咱少爷,只要少爷去说了这事,娘娘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了,苏大人只需安心养伤便是,咱少爷心善,路见不平自然愿意帮衬帮衬。” 苏念拱手作揖,“如此大恩,下官没齿难忘,日后必当涌泉相报!” 锦若笑了笑,“大人无需多言,属下看得出,少爷对大人您很是珍重,您可是第二个进这听竹轩的女子。” “啊?”苏念有些懵,好奇道,“那第一个是谁?” “那当属楚大人了。”锦若说,“楚大人和咱少爷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如兄弟,在此之前,只有她来过咱听竹轩。” 苏念听完,脸渐渐红了起来,只是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锦若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暗笑两声,说:“时辰也不早了,想必大人也饿坏了,属下这就让御膳房传膳。” 锦若走后,苏念有些懵。 御膳房? 温祁玉不愧是皇后的外甥,据说皇后一直把他当亲儿子养,想必在这宫里的待遇都能赶上皇子了吧?这听竹轩的饭菜居然是御膳房送来的,可见他在宫里是多么的受宠。 …… 午膳过后,温祁玉和楚袅袅一起来听竹轩看她。 楚袅袅说:“好消息!皇后娘娘召见了九殿下,在娘娘的威压下,九殿下下令让沈玉柔禁足一整月!你是没瞧见,当时沈家母女在皇后面前那副可怜样,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真是痛快!我跟你说啊,这一切都是咱祁玉的功劳,这一次他不仅救了你、给你疗伤,还替你出了气,你可得好好谢谢他!” 苏念正要行礼言谢,温祁玉却让她不要轻易行动,以免伤了身子。 他说:“苏大人如今这伤势,实在不宜下床走动,这些时日就在这听竹轩安心修养便可,我会让锦若按时伺候大人喝药。” “这怎么能行?” 楚袅袅说:“你放心吧,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九殿下说,他到时候会遣人把府里的书给您送来,不会耽搁大人备考。” 苏念干笑两声,心说这李承言就记得她的课业,她这一伤,人家身为未婚夫对她的伤势真是一点都不过问,唯恐她落了课业,到时候考不上书院,耽搁了官途。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对他而已,自己的价值不就是在官途上么? 三人谈笑着,殊不知听竹轩外,李承言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 石头说:“殿下,这是皇后娘娘亲自赏给温太医的院子,您也知道这温太医在宫里的地位,为了不让皇后娘娘起疑,咱还是别进去看了,苏御侍有温太医照顾,想必也不会吃亏……” 李承言白了他一眼,“谁说本王要去看她了?” 石头:“嗯?” 刚才是谁一直杵在这听竹轩门口,迟迟不肯离开的? …… 轩王府,琉璃院。 莺柳拿着食桶,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这原本要送给殿下的餐食……” 沈玉柔有些愣神地盯着虚空,问:“殿下回来了吗?” 莺柳摇摇头。 沈玉柔冷笑一声,“听说那贱人被温祁玉接到了听竹轩养伤,呵呵,殿下该不会是去看她了吧?” “小姐不要多想,奴婢看得出,殿下只对小姐一人有意,就算真去了听竹轩,想必也是碍于皇后娘娘的面子,不得不去探望罢了。” “皇后,温祁玉……”沈玉柔微眯着眼,“这苏念究竟有什么魅力,竟有这么多人都向着她?就连皇后都站在她那一边。” “小姐,无论如何,殿下是站在您这边的,您又不是没看到,今日殿下还在皇后面前为您求情了呢!” 沈玉柔叹了口气,“是啊,殿下待我不薄,可还不是得遵循皇后的意思,让我在这琉璃院禁足一整月。” 她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今早我还听府里的人说殿下禁止苏念踏入闲云居半步,我当时还高兴来着,没想到这么快,我的惩罚竟然比她还惨……” “小姐……” “好了,无需多言,我没事,只是多少有些不甘心罢了。”她想了想,说,“对了,还有十天便要秀试了,我不巧又被禁了足,母亲大人吩咐的事情,还得交给你来办。” 第六十章牵红线 自从搬进听竹轩后,苏念一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她这算是把人家宫里的宅子当成住院楼了。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李承言下午就托石头把书给她送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青荷。 她觉得,在这儿多一个熟人照顾也挺好的,锦若毕竟是温祁玉的侍从,她这一住进来,腿脚不便,什么都需要有人伺候着,要是这些活儿全都丢给锦若,实在有些不妥。 只是听说这听竹轩几乎不接待外客的,人家锦若也说了,她是这些年唯二进这院子的女子,如此说来,她倒觉得这温祁玉像个大家闺秀,养在深闺,与异性来往甚少。 不过楚袅袅和他算是青梅竹马,自然不在此列。 锦若帮青荷把书搬进来,打趣道:“得,咱听竹轩第一次这么热闹,竟一次性来了俩姑娘,青荷,你是第三个进这院子的姑娘。” 青荷一听,有些娇羞地低了低头。 一切安顿完毕,苏念喝下了青荷端来的汤药,之前浅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得很,她下意识地想下床出去走走,腿上的痛感却无情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暗叹一声后,她说:“青荷,帮我把书取来。” 不用在轩王府和那两个女人斗智斗勇,这么安闲的日子,自然是最适合温书的了。 青荷把书送来后,她随手一翻,竟然在书里看到了陌生的字迹。 ——有人竟然把她在书中标注的疑惑点都解答了? “青荷,这些书可有谁动过?” “哎哟,瞧奴婢这记性,奴婢忘了跟大人说,今中午殿下刚回府便来了紫月轩,他在书房待了许久,像是在书上批注着什么。” 青荷越说越来劲,“奴婢觉得,殿下虽然脾气有些古怪,总是阴晴不定,但心里还是有大人您的,今日之事,大人切莫一直跟殿下置气,否则让琉璃院的人捡了便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知道了,下去吧。” …… 晚上,温祁玉和楚袅袅一同来听竹轩用膳,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吃得这么热闹酣畅。 楚袅袅是个烈性子,饭吃到一半,突然离桌,然后轻车熟路地去某个房间抱出一坛酒来。 温祁玉啧了一声,“你怎么又喝酒?苏大人现在还病着,哪能喝这些?” 楚袅袅却全当做没听见一般,三下五除二地将酒倒出来,说:“本官今儿高兴,高兴就得喝酒,兴上加兴!” “来,苏大人,等你病好了咱们一起骑马上朝!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干一个!” 温祁玉连忙拦住,“苏大人现在身体不适合饮酒,楚姐姐你别为难她了。” 楚袅袅轻笑一声,“瞧把你急的,一杯酒而已,人家苏大人没那么娇弱。” 这杯酒苏念最终还是接下了,楚袅袅是个爽快人,一杯酒而已,倒也不打紧。 只是没想到这楚袅袅虽然劝酒厉害,自个儿酒量却并不好,竟然没喝多少便开始胡言乱语。 中途,温祁玉出去了一趟,楚袅袅醉醺醺地贴了过来,对苏念说:“苏大人,身为姐妹,我想跟你分享个秘密。” “哦?” 楚袅袅痴笑两声,脸上红晕正浓,对她勾了勾手指,示意让她附耳过来,不甚清醒道:“我跟你说,我喜欢温祁玉,哈哈哈……” 苏念:!!! 很快,温祁玉回来了,见她黏在苏念身上笑得像个傻子,身子就像没骨头一样往下滑,于是连忙过来扶她。 谁知,她一把勾住温祁玉的脖子,坏笑道:“温弟弟,给姐姐笑一个。” “……” 温祁玉将她扶正,红着脸说:“锦若,你和阿翠送楚大人出宫,夜黑,小心些。” 楚袅袅嘴里还说着痴话,下一秒就被两人一左一右扶了出去,温祁玉则是找来了药膏,说是要给她上药。 许是饮酒的缘故,烛光照射下,他的脸上散布着一层粉红色调,嘴唇也红得妖艳,这副稚气未脱的面庞此时显得格外乖巧可人。 少年认真的样子确实挺吸引人的。 他抬头刚好对上苏念的灼灼目光,耳根红得不行,“苏大人一直盯着下官作甚?” 她笑笑,打趣道:“温太医为人体贴、办事周到,又生得一副好皮囊,怪不得宫里这么多人都倾心于你呢。” “大人倒是风趣得很。” 苏念想到方才的楚袅袅,突然八卦之心大起,凑近了些,问他:“话说……你觉得楚大人如何?” 他明显一愣,怔神许久,道:“楚姐姐为人刚直率性,自小与下官一同长大,自然是极好的。” 苏念坏笑,“只是姐姐么?可我怎么觉得她……” 温祁玉突然起身,将药膏收好,说:“药已经上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苏大人早些睡,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便是。” 苏念看到他的脸红得像个柿子,甚至走路都开始顺拐了,鬼知道他出门时的姿势有多么的僵硬。 哟呵,果然,青梅竹马什么的哪有这么单纯,一提到楚袅袅,温祁玉便羞得不行。 这俩人没准儿互相有意,就差捅破这层窗纸了。 她这人向来喜欢助人为乐,人家既然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那她便来做捅破窗纸的那根手指好咯。 殊不知,此时,门外。 温祁玉倚在柱子上大口穿着粗气,心怦怦直跳。 刚才苏念离他那样近,又刻意打听他和楚姐姐的关系,难道,她对自己…… 他不自觉地笑了。 …… 由于昨夜喝了些酒,苏念睡得沉,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之前习惯了上朝,一睁眼发现外面日头这么大,她倒是下意识地惊了一跳,后来才想起陛下已经允了她安心养伤,无需上朝了。 不一会儿,青荷端了早餐过来,笑道:“大人,温太医真是贴心,今儿一大清早亲自下厨给您做了这些菜,说这些膳食都是对大人养伤有益的。” 苏念看着食盘里的菜肴,也着实一惊。 “大人,温太医对您这么上心,他该不会是喜欢大人您吧?” 苏念眉头一皱,“怎么说话呢,人家温太医医者仁心,对任何病人都体贴周到,至多是看在我带病养伤,又是楚大人的朋友,出于对楚大人的情分,才格外上心了些。” 青荷低低地“哦”了一声,不再多言。 苏念觉得,既然人家对她多有照料,她也不能白吃白住,知恩图报才好。 她想起之前温祁玉说他喜欢赏诗,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命青荷拿了宣纸和笔墨来。 听竹轩的日子确实清闲,她作了好些诗词,里面不乏有“能搞事”的诗句。 比如: “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 用这些诗来表达爱慕之情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惜她字写得太丑,若是直接送人的话倒显得潦草敷衍了。 这些诗到底该怎么用,还得好好想想。 第六十一章相思豆 事实证明,人久居病榻实在不是件好事,一直温书写诗终究会犯困,不知何时,她竟睡着了。 温祁玉进屋的时候,她正睡得香,睡相难看得很,那本政学书还斜靠在脑袋上,挡住了她的额头。 此时正巧遇见青荷来送药,正要招呼,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温祁玉接过青荷手上的汤药,遣她退下,又见苏念睡得正沉,于是便将汤药搁在了一边,然后拢起薄被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背上。 这时,他无意间瞥见了案上的情诗。 默默地看了许久,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 苏念是被青荷叫醒的,青荷说:“恕奴婢扰了大人清梦,这药又重新热了一遍,大人若再不喝,过了时辰,药效就不好了。” 苏念点头,喝完后,刚把碗放下,楚袅袅便来了。 “楚大人来的正好,我这儿有些东西要送给你。”苏念命青荷把汤碗收了下去,然后把那一沓写满诗句的宣纸摆了出来。 楚袅袅怀着好奇的心情一瞧,忍不住笑道:“早听闻你诗才出众,只是没想到这字……哈哈哈哈” “……” 她细看之后,说:“这些情诗确实写得妙,恐怕全大堂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写出这般意境的诗人了——不过,你确定是送我的?” 苏念笑道:“算,也不算。” 楚袅袅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苏念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的字太丑,白瞎了这些好诗,不妨你拿回去重新誊抄一遍,然后送给你的心上人。” 楚袅袅顿时一愣,“我昨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苏念抿唇嘿嘿一笑,“放心吧,他没听见。” …… 楚袅袅是个爽快人,对于温祁玉的情意,她自然不会否认。 于是她在苏念的怂恿下,选了两首中意的情诗。 “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楚袅袅说,“虽然第一首感觉更像是我的风格,但他应该更喜欢后面这种含蓄的。” 苏念对她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 …… 温祁玉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楚袅袅教苏念练毛笔字。 两人见他回来了,赶忙将写满诗句的宣纸收起来。 温祁玉一脸迷惑,笑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苏念说,“我字写得太丑了,让袅袅姐教练字呢。” 温祁玉想起之前案上苏念写的那些情诗,抿唇一笑,并未多问,只微微点头。 他走过来,将一本书放在桌上,说:“苏大人,这是淑妃娘娘托下官给您送来的,说是对考试有帮助。还送了些补药来,我已经遣人拿到厨房去当药膳的材料了。她说,等大人养好伤后,她亲自来探望您。” 苏念听完,道了声谢,陷入沉思。 淑妃? 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 温祁玉和楚袅袅告辞后,她翻开了淑妃送来的那本《五年招考,三年模拟》,她发现这里面全是近些年书院招生考试的模拟题。 全国各地各书院的考题都有。 好家伙,这是要她刷题啊? 她随便翻了翻,突然在书页夹层中看到了一个信封。 打开一看,只见信上写着:“皇后的人正在找贵妃遗留下来的铜盒,你若知晓铜盒下落,务必妥善保管。” 苏念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难道淑妃和皇后也知道了铜盒的秘密? 之前好不容易在竞诗上应付完淑妃,她即便没向皇帝告发皇后,但淑妃也没怪罪,可这还没消停几日呢,怎么又来个铜盒的事? 她不知道淑妃对铜盒里的秘密了解多少,但目前来看,不得不防。 “青荷,明日殿下进宫后你帮我传个话,就说我明日要回府。” 青荷一脸懵,“大人,您这伤还没好呢?温太医说了,至少七日才可下榻自由行走。” “七日太长了,我下榻走几步还是没问题的,大不了到时候再准备一辆轿子,马车到不了的地方,用轿子代替便是。” …… 次日,李承言的马车停在了听竹轩门口。 温祁玉说,从寝居到听竹轩门口的这段路,用轿子抬着太麻烦了,他索性直接把她背了过去。 大门打开,李承言一眼就看见了温祁玉背上的苏念,脸色一沉。 几日不见,苏念发现他气色不太好,眼下有些许青黑之色,似乎睡眠很差。 温祁玉送她上马车,然后将药递到李承言手上,说:“这药一日三次,进食后等一个时辰再服用,需温火慢煮,煮够半个时辰,最好在里面放三片生姜。苏御侍虽然能勉强下榻了,但依旧不宜走动,为了不耽搁大人七日后的考试,殿下还需遣人小心伺候着。” “本王心里有数,温太医无需多言。” 楚袅袅也有些不放心苏念,对李承言说:“不求殿下对苏大人事事上心,只求您不要再伤害她了,苏御侍是我们的朋友,若是以后再看到她受伤,我就……” 一旁的阿翠连忙拉住了她。 “你就如何?”李承言冷笑一声,看向苏念,“苏御侍可真有本事,短短两三天,竟在这宫里结交了这么多所谓的朋友。” 他对石头说,“走吧。” 马车启程,苏念掀开帘子看着听竹轩门口的人。 她想起了情诗的事,朝楚袅袅眨了眨眼,使了使眼色。 楚袅袅也微微颔首,笑着回应她。 …… 苏念走后,楚袅袅也离开了听竹轩。 温祁玉进屋,看到了一个精致的礼盒。 礼盒上写着:“祁玉收。” 他将礼盒打开,只见盒子里铺满了红豆,红豆上面安放着一袋沙包和一卷宣纸。 他拿起沙包掂了掂,又闻了闻,转而看向满盒红豆。 这沙包里全塞的红豆? 这就是传说中的“豆沙包”吗? 思及此,他不禁一笑,然后取出宣纸,缓缓铺展开。 只见宣纸上郝然写着一句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仅一句诗,十四个字,他硬生生读了十几遍。 每读一遍,脸上的酒窝就会深一分。 他想起了那夜苏念向他打听自己和楚袅袅消息时的样子。 想起了昨日她案上写好的情诗,其中里面就有这一句。 想起了昨天她说楚袅袅在教她练字时遮遮掩掩的场景。 如此一连串理下来,他悟了。 原来,苏念是觉得她自己字写得太丑,于是找楚袅袅帮她代写了这句情诗,然后送给了他。 他看着眼前这满盒的“相思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第六十二章 回轩王府的路上,李承言一言不发,脸色并不好。 苏念已经习惯了,他脾气向来古怪,这样也好,各自安生。 到了府邸,青荷帮我把行李搬了下来,他看着那一沓宣纸,说:“站住。” 青荷顿足,他把宣纸拿过去随手翻了几篇,冷笑一声,语气有些讥讽:“这些情诗是给谁写的?” 苏念脑子一转,答:“你不是说要我每日写诗练字吗?这些就是练着玩的。” 他又看了几眼,将宣纸收起来,说:“我当时说的你写完后要送到闲云居来,这些就当是把前两天没交的补了。” 苏念觉得莫名其妙,望着他的背影扯皮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想要借花献佛就直说,抄别人情诗还这般理直气壮。” 只见他身形突然一顿,回眸瞪了她一眼,“借花献佛?献给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心心念念的沈小姐咯。” 李承言并未多言,只是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转身离开了。 苏念小声嗫嚅道:“切,还不承认……” …… 琉璃院。 莺柳兴高采烈地进屋对沈玉柔说:“小姐,苏御侍回来了!” 沈玉柔白了她一眼,“那贱人回来你高兴什么?” 莺柳一边沏茶一边笑道:“小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奴婢刚才看到殿下把苏御侍写的情诗没收了!” 沈玉柔双眼一圆,立刻打起了精神:“什么?情诗?那贱人写的?她原本是写给谁的?” 沈玉柔脑细细一想,嘴角咧着笑,“这么说,她喜欢的人并不是殿下?哎对了,你看到殿下没收情诗时,是何表情了吗?是不是很生气?” 莺柳被问得有些懵,“小姐,殿下……没多说什么,只说把这些当做练字的,还让她以后每天都写一首诗送去闲云居。” 沈玉柔思索着。 “不过最后苏御侍问殿下这些诗是不是要送给小姐您。” “哦?殿下怎么回答的?” “殿下虽然没有回答,但也没否认,奴婢看殿下那表情,应该是要送给小姐您了!” 沈玉柔一脸兴奋,两只说不安分地掰扯着。 不过很快,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对莺柳说:“柳儿,这两天你遣几个小宫女多去青荷那儿打听打听这些情诗的消息。她毕竟和殿下有婚约在身,要是殿下知道了这些情诗原本是要送给别人的,恐怕也不会再愿意娶她了。” “是。” …… 回到紫月轩后,她又坐回了榻上。 趁青荷刚出门去准备茶水,她弯腰,伸手在床底探了探。 不一会儿便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件。 她顿时松了口气:幸好铜盒还在。 现在她整天都待在床上,最安全的地方自然也是床榻,于是她拿出来仔细检查一番后便又将其放了回去。 青荷端了壶茶水回来,给苏念沏好奉上,便又去忙了。 苏念干看着青荷帮她整理行李,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叹了口气,于是拿了本书开始看了起来。 “大人,这丝帕是您的吗?为何奴婢之前从未见过?” 苏念抬头一看,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答应了齐泽要帮他洗这丝帕的。 她原本想着亲力亲为,可是现在受了伤,连床都下不了,洗丝帕这种事恐怕不太好办。 一想到齐泽过不了多久便要离开京城了,她得赶紧把丝帕还给人家,于是便吩咐青荷去洗了。 “这丝帕是齐公子的,上次下雨给人家弄脏了,还是得好好洗净再还给人家。” 青荷拿着丝帕,眉头微微一皱。 …… 夜晚,青荷受苏念之命,将今日写好的诗送去闲云居。 进屋时,李承言正伏案在军防图上圈圈点点,不久后他便要奉命前往西北讨伐匈奴了,这些天他一直为这事操劳。 青荷行了个礼,将写着诗句的宣纸放在一旁。 李承言斜眼一撇,只见上面写着: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青荷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李承言的神情,整间屋子安静得可怕。 只见他将宣纸拾了起来,原以为他会立马撕掉,谁知,这人却突然嗤笑一声。 青荷:“???” 他说:“胆子可真肥。” 她将宣纸收进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然后上了锁,问:“今天带回来的那些情诗是怎么回事?” “回禀殿下,那些诗是大人赠与楚大人的,说是让楚大人送给心上人,昨儿楚大人还在听竹轩教咱们大人练字呢。” 李承言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怪不得她的字写得顺眼了许多。”他想了想,吩咐道,“她写情诗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琉璃院和浮锦阁的人。” 青荷愣了愣,随即点头称是。 “殿下,奴婢还有一事要禀告。今日苏大人把一块丝帕交与奴婢,让奴婢洗净晾干,”她瞧了瞧李承言的脸色,压低嗓音道,“这丝帕是……齐公子的。” 果然,李承言突然眉头一皱,“丝帕带来了吗?” 青荷点点头,连忙将丝帕掏出来递了上去。 李承言展开细看了一会儿,说:“确实是他的,而且他明天恰好要来府上……” 他想了想,吩咐道:“行了,你下去吧,这帕子不用带回去了,明天她若是问起,你就说不知道。” “是,奴婢告退。” 青荷走后,李承言看着手上的丝帕,微眯着眼,正想得出神。 …… 琉璃院。 “小姐,刚才咱们院子来的扫洒丫鬟在路上碰到了青荷,向青荷打听了情诗的事儿,可没想到那青荷嘴巴竟然严得很,说自己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回事。” 沈玉柔冷笑一声,“如此看来,这情诗果然有鬼。” “还打听到了什么?”她继续问。 “奴婢听说前两天,苏念和太医院的温祁玉以及礼部侍郎楚袅袅走得很近,她养病的这两天一直住在温祁玉的听竹轩。” “温祁玉?就是那个皇后的外甥?” 莺柳点头。 她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连忙起身道:“柳儿,跟我去一趟浮锦阁,咱们可得跟昭仪娘娘好好唠一唠这件事儿。” 第六十三章 浮锦阁。 “娘娘,玉柔听闻娘娘最近睡眠不好,特意给娘娘带了一盒安神香过来。”沈玉柔给莺柳使了个眼色,命她把安神香递到紫鸢手上。 林心沫笑脸盈盈,“你这孩子真是体贴,承言若是能娶你为妻,是他的福气。” “娘娘说笑了,玉柔何尝不想侍奉殿下,只可惜殿下和苏御侍已有婚约了,今日苏御侍回府,还是殿下亲自迎回来的……” “怕什么,她和承言八字还没一撇呢,有婚约又如何,不过是陛下随口许下的,这婚约的立与废不过是在陛下一念之间而已,时间还长,慢慢来,不急。” 沈玉柔点点头,“娘娘说的是,不过玉柔听闻府里的人说,今日殿下从苏御侍那儿收了不少情诗……想必苏御侍对殿下也是很有心了。” 林昭仪眉头一皱,“哦?” 这时,莺柳补充道:“奴婢听闻,殿下看到那些情诗的时候,很生气,还质问苏御侍这些诗是写给谁的……” “岂有此理!”林心沫猛地一拍桌面,“本宫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 “娘娘消消气,兴许苏大人写这些情诗只是写着玩的,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沈玉柔连忙上前扶着林心沫。 “写着玩?本宫看她就是心思不纯!”林心沫目露凶光,“这个苏念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了承言还不够,竟然还想着勾搭别人?” 她顺了顺气,做了个深呼吸,问:“这些天她在宫里都和谁有过交集?” “倒也不多,听说只有太医院的温祁玉以及礼部郎中楚袅袅走得近些。”沈玉柔顿了顿,补充道,“哦对了,苏大人这两日就在温太医的听竹轩养病呢。” 林心沫一听,顿时惊了一跳,“听竹轩?温祁玉?这温祁玉莫非就是皇后的那个宝贝外甥?” “应该错不了。” 林心沫被气笑了,“好你个苏念,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温祁玉虽然深受皇后垂爱,但说到底也不过一个太医而已,可见她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那娘娘的意思是……?”沈玉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林昭仪睨了她一眼,冷笑道:“不急,这件事本宫会调查清楚,若情况属实,那便再好不过了。陛下赏赐的婚约她既然如此不珍惜,那便休怪本宫无情了。” 沈玉柔一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 次日,苏念起了个大早。 外面风有些大,窗户被吹得嘎吱作响,院子里也传来树叶摩挲的沙沙声。 青荷端着餐食走进了屋,“大人,今儿风大,您可要多穿些,别着了凉。” “我这些天一直待在榻上,又不出门,这风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苏念喝了一口粥,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对了,赶紧去把昨儿洗的丝帕收了,别被风吹走了。” 青荷愣了片刻,道了声“是”。 不一会儿,苏念看见她慌慌张张地跑回屋:“大人,丝帕不见了!” “什么?” 苏念恨不能起身下榻去寻,脚刚伸出被窝,青荷连忙过来拦住,“大人,温太医说了您现在还不宜下床走动,还是让奴婢去寻吧,都怪奴婢,忘记及时把丝帕取回来。” 一大清早就遇上一桩烦心事儿,苏念心情自然也不会好,但过度地苛责下人也无济于事,她叹了口气,道:“你去找找看吧,应该还在院子里,各个角落、树上都找一找。” “是。” …… 老天总是喜欢捉弄人,这丝帕直到中午都没被寻回来。 青荷跪着求她原谅,哭哭啼啼地说了一大堆对不起的话。 苏念听着心烦,便遣她下去了。 后来,她正想着要如何把这件事如实告诉齐泽,并在想该如何补偿他,还没想出结果来,青荷突然抱了一坛酒过来。 “大人,这是齐公子送来的桃花酿,每个院子都送了,殿下刚叫奴婢给您送来。” 苏念一惊,“齐公子来府上了?” 青荷点头。 哟呵,说曹操曹操到啊! 机不可失,她立马选了几首诗,交到青荷手上,说:“你现在赶紧把这些诗送到齐公子那儿去,就说这是本官的谢礼和赔罪礼,顺便把丝帕丢了这件事如实告知他。” “是,奴婢这就去。” …… 内堂。 齐泽说,他此行是来告别的。 他们聊得正欢,青荷突然拿着一沓宣纸出现在门口,行礼道:“奴婢参见昭仪娘娘、殿下、沈小姐、齐公子。” “何事?”林心沫问。 “回禀娘娘,奴婢奉苏大人之命,前来给齐公子送谢礼。大人说,她十分喜欢公子送来的桃花酿,为表谢意,特赠与一些近日创作的诗词,还望公子笑纳。大人还说,她不小心弄丢了公子的丝帕,为表歉意,只好以此赔罪,还望公子见谅。” 正说着,她偷偷瞧了李承言一眼。 果然,李承言面色严肃地盯着她,她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林心沫脸色也不好看,翻了个白眼。 沈玉柔则是端起茶杯小啜一口,嘴角微微勾起。 齐泽说:“一个丝帕而已,无妨,苏大人的诗乃无价之宝,我自然不会嫌弃。青荷姑娘快进来吧,让我瞧瞧苏大人的诗作。” 沈玉柔笑道:“原来齐公子和苏大人认识?这丝帕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倒从未听苏大人提起过呢。” 说完,她下意识地瞥了林心沫和李承言一眼。 齐泽正欲解释,却被李承言抢了话,“前些日子,本王和苏御侍回府途中恰逢大雨,洪水冲垮了安泊桥,幸得齐兄邀请,去碧春居避了一阵雨。至于这丝帕……其实是本王的,是本王先前遗留在碧春居,忘记拿回了,想必齐兄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便将丝帕给了苏御侍,想着让她替本王带回来。” 齐泽一脸懵。 林心沫和沈玉柔一脸求证似的看着他。 齐泽喝了口热茶压压惊,然后清了清嗓子,点头道:“殿下说的是,确有此事。” 第六十四章禁足 齐泽临走时,说他想去紫月轩看看苏念,道个谢。 李承言对青荷使了个眼色,青荷立马会意,说:“齐公子,我家大人现在还睡着呢,恐怕不方便接客。” 齐泽疑惑道:“现在已经快到晌午了,她还睡着?” “嗯,这不快要考试了嘛,大人她每晚都温书到深夜,再加上一直卧床养病,瞌睡多了些倒也正常。” 齐泽有些失落,“那好吧,那你回去替我谢过她,就说她送的这些诗我很喜欢,改日再来看她。” “是。” 一听到“改日”两个字,李承言的眉头微微一皱。 齐泽告辞后,林心沫没好气道:“这苏御侍也未免太随意了些,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着呢。” 沈玉柔接话道:“苏大人毕竟是要考书院的人,日后若是考上,对轩王府来说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娘娘还得多担些。” “哼,你不也要考书院吗?也没见你睡到日上三竿啊?我看她就是仗着自己有腿伤,不用来给本宫请安,便越发懒怠了。”林心沫翻了个白眼。 李承言皱着眉,起身道:“确实不像话,母妃,儿臣这就去替您教训教训她。” 说完,他行了个礼,便朝紫月轩去了。 …… 李承言进屋的时候,苏念正坐在榻上写诗。 苏念见他来了,脸上惊讶之色顿起,“你来做什么?” 李承言还是老样子,摆着一张臭脸,一般他这副样子来主动找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来看看你是否还活着。”他说。 苏念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砰砰直跳,见他朝自己靠近,警惕之心立马拔高了几分。 走到床榻跟前,他站着停顿了几秒,然后与她四目相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然后倏地坐在了床沿上。 他看着案上的诗,念了出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苏念一愣,连忙将写着这首诗的宣纸收起来。 “呵,看来母妃说的没错,你苏念还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讽刺道,“一天天的,仗着自己会写几首诗,就到处送人留情,你也不嫌累。” 苏念一听,立马火气就上来了,“你有病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四处留情了?” “哼,我有病?你这一天天的,不是给人送诗就是还丝帕,昨天才帮你把情诗的事压下去,今天又要帮你收拾丝帕这个烂摊子,苏念,你能消停几天,能别给本王净惹事吗?” 苏念眉头一皱,“我写情诗写着玩碍着你了?又不是真的要写了送人。而且那丝帕本来就该还给人家的,把别人借给自己的东西还给别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承言一听,顿时哑口无言,气笑了。 他微眯着眼,两只手撑在苏念两侧,缓缓靠近道:“跟本王什么关系?呵,你还好意思问跟本王什么关系?” 他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两张脸仅咫尺之隔。 苏念感觉他微热的气息打在自己的红唇上,酥酥痒痒的,有些难受。 他说:“你跟本王是什么关系,你不应该最清楚么?” 苏念的脸红透了。 她不敢去看那双深邃又魅惑的眸子,倔强却又眼神闪躲地说:“下官与殿下的关系……不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么,又或者说,殿下是君,下官是臣,君臣关系不可逾越。” 李承言愣了半晌,将她打量了好一阵子,问:“你一直这么觉得的?” “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她说。 “呵。”他冷笑一声,突然睁大眼瞪着她,两只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脖子上的青筋格外明晰,声音嘶哑地吼道,“所以你就可以不顾婚约,对他们就能有非分之想了?” 苏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吼着实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今天究竟是发什么神经,但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不妨把心里想说都说出来。 “下官觉得,殿下既然对下官没有意思,那咱们各自放过吧,殿下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下官也重获自由之身,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不是么?” “这句话在你心里一定憋很久了吧?”他苦笑一声,“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想嫁给我,是不是?” “是。”苏念迅速接话,“这婚约本来就是殿下自己去向陛下求来的,然而下官从未在殿下眼中看到半分情意,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利用。若说只是利用也就罢了,结婚后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也勉强过得去。可殿下近日的无理取闹和阴晴不定越发让下官失望,下官不知究竟是哪里得罪到了殿下,让殿下处处与我作对?除非我脑子有病,才会嫁给你。” 李承言毒辣辣的眼神似要将她吞噬一般,胸口起伏不定,突然挥起拳头朝她怼了过来。 苏念下意识地闭上眼,两只手挡在面前,下一秒,只听见身后的墙体发出一声闷响,再睁眼时,只见他的拳头抵在了墙上,关节处破了皮,渗着血。 “你这么想,本王便偏不如你愿。”修长的食指再次勾起她的下巴,玩味道,“本王就喜欢看你对其他人日思夜想却爱而不得的样子,就像是看笼子里的猎物一般,真是有趣。” “变、态。”苏念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顿道。 他起身,走到屋子门口,双手负于身后,冷声道:“即日起,到考试之前,你不得踏出紫月轩半步,苏御侍伤得这么重,就在这儿安心养伤吧,对外面的那些小心思,也该收收了。” “李承言,你混蛋!” …… 琉璃院。 “小姐,奴婢听说苏念又被殿下禁足了,殿下说了,在考试之前,都不允许她踏出紫月轩。” 沈玉柔笑了笑,“之前皇后逼迫殿下禁我足,但殿下心里有我,让我还能在府里走动,她这次连自己的院子都出不去,呵呵,真是痛快。” 莺柳正笑着,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不过……这样一来,淑妃娘娘交代的任务恐怕就完成不了。” 沈玉柔点点头,“是啊,她若是一直待在紫月轩,我们可就没机会去找铜盒了,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正想着,莺柳说:“小姐,奴婢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助小姐拿到铜盒,又能将苏念赶出轩王府。” 第六十五章圈套 次日,浮锦阁。 “昭仪娘娘,这两天睡眠可好些了?”沈玉柔关切道。 林心沫笑笑,“唉,许是近日忧思过度,还是没什么起色。毕竟承言就要出征讨伐匈奴了,本宫一直为这事操劳,他这一走,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本宫实在放心不下……” “娘娘别担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更何况殿下武艺精湛,更有多年带兵打仗的经验,娘娘只需等着殿下凯旋的好消息便是。” 林心沫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可是本宫即便不去想他出征的事,也会为他的婚事烦心。他已经成年了,别的皇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就结婚生子了,现在唯独苏念和他有婚约,却一整天都不安分……咳咳。” 沈玉柔扶住她,“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还得等着抱孙子呢。说起来,玉柔见娘娘这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曾看过太医?” 林心沫舒了口气,“大夫倒是来看过,也开了些方子,不过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毛病了,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太明显的效果。” 沈玉柔暗笑,道:“娘娘您毕竟是宫里人,倒不妨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没准儿会有成效。玉柔听说太医院新进的温太医年少有成,医术高明,娘娘不妨召他来给您诊治诊治。” 林心沫眉头一皱:“温太医?你是说温祁玉?” “正是。” “哼。”林心沫翻了个白眼,“叫他来干什么?他和苏念之间的关系还没理清楚呢……” 说到这里,她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再看向沈玉柔,沈玉柔微微颔首,心领神会。 “你的意思是……” 沈玉柔笑道:“娘娘英明,玉柔也正有此意。” 林心沫想了想,笑出了声,说:“紫鸢,你进宫一趟,去把太医院的温太医请来,就说本宫今近日睡眠不好,让他来瞧瞧。” “是。” …… 苏念记得离开听竹轩的时候,楚袅袅给了她不少自己抄的诗。 楚袅袅的字很好看,用来临摹正合适。 这些天,她练字练得更勤了些,反正一直被圈禁在这紫月轩,也出不去,多练练字也无妨。 只是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腿伤也好了不少,如今已经能够下榻走动了,只是走得还有些不稳,稍微多走几步便需要有人扶着。 她不会忘记这腿伤是谁造成的,沈玉柔欠她的债,她迟早得要回来。 午时,青荷把饭菜端了上来,看到了苏念在宣纸上作的诗,念了出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大人,您这字写得越来越好了,这首诗送给温太医,想必他一定会喜欢的。” 苏念笑了,“你也知道这首诗是送给他的啊。” 苏念将宣纸收好,青荷扶着她下榻朝饭桌走去,她心里想着:也不知温祁玉和楚袅袅这俩人发展到哪一步了,自己的情诗也不知起没起到作用。 刚吃完,青荷突然来报:“大人,温太医来看您了。” 苏念一脸懵:“谁?” “温祁玉温大人。” “他不是在宫里么?怎么来府上了?” “说是林昭仪近日失眠,请他来瞧瞧,这会儿刚给昭仪娘娘瞧完,昭仪娘娘特意让他顺道来看看大人您的腿伤。” 苏念笑了,有朋友到访自然是好,毕竟这些天她一直被禁足在这里,许久没和朋友唠唠嗑了,也怪无聊的。 “快把温太医请进来。” “是。” 温祁玉进来刚看见她的时候,眼神炯亮。 许是出宫的缘故,他今日并未穿太医院的官服,只穿了件乳白色的便服,如此倒更衬得他少年感十足。 “微臣温祁玉参见苏大人。” “温太医无需多礼,快起来。”苏念吩咐道,“青荷,给温太医倒茶。” 青荷走后,苏念终于不再拘束,把温祁玉当故人一般聊起来:“温太医,楚姐姐近日可好?” “楚大人很好,倒是大人你……清瘦了些。”温祁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反倒是有些不自然了。 她笑道:“嗐,许是这些天看书看得有些累,过一阵子就好了。” “大人用功备考自然是好,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莫要伤了身子。”他正说着,朝床榻靠近,“让微臣来为大人复查腿伤吧,一会儿还得去向昭仪娘娘复命呢。” 检查完毕,他脸上漾着笑,“看来已经康复七八成了,接下来大人可以多出去散散步,让青荷扶着多在府里走走,慢慢走便是,也这样有助于康复。” 苏念点点头,有些落寞地“哦”了一声。 “怎么了?” “我被李承言·禁足了,考试之前都不能出紫月轩。”她说,“不过问题不大,在院子里走走也是一样的。” 温祁玉皱眉,“怎会如此?”他想了想,说,“不如让微臣去向殿下说说,让殿下解除禁令。” “不用搭理他,他不让我出去,我还懒得出去呢。” “苏御侍……不喜欢殿下么?”温祁玉问。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温祁玉不自觉地笑了。 之前他收到情诗不久后便得知苏念与李承言有婚约在身的消息,当时他还难过了好一阵子,现在听到苏念说她不喜欢,他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可一想到苏念以后要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他又难受起来。 这比不让她嫁给自己更加难受。 “可是大人与殿下毕竟有婚约在身,若是感情不和,日后恐怕……”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察觉到苏念异样的眼神,这才发觉自己说得有些多了,于是赔笑道:“抱歉,是下官多嘴了。” 苏念笑笑,“无妨,你也说了,我和他如今只是一纸婚约的关系,婚约可立亦可废,五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事情多了去了,五年后我未必就会与他成婚。” 温祁玉一听,心里乐开了花。 “对了,之前我一直想着送你一首诗,只可惜当时字写得太丑,拿不出手,多亏了楚姐姐教我练字,现在虽然写得没有她的字好看,但比以前好了不少。” 她把写着诗的宣纸拿过来,递给他,“你瞧瞧,这诗如何。” 温祁玉两眼放光,看着宣纸上的诗,念了出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念完,脸上露出两个深浅不一的小酒窝,“好诗,苏大人果然诗才横溢。” 他将诗收起来,想到了之前在听竹轩的那些情诗,正欲说点什么。 “苏大人,其实你的心意,下官……”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苏念打断。 “温太医……” “嗯?” 只见苏念面色红润,嘴唇微张,轻轻喘着,眼神一片迷离。 “温太医,我……” “苏大人,你怎么?” 他连忙上前扶住苏念。 苏念感觉浑身燥热难耐,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温祁玉贴去。 “热……好热……” 第六十六章将计就计 温祁玉懵逼了,眼前自己喜欢的人紧紧地与自己贴在一起,他怎能把持得住? 他感受着苏念柔-软火热的娇-躯,渐渐地,他发觉自己也开始燥-热起来。 呼吸变得粗重,脑子晕乎乎的。 他看着怀里的苏念,看着那殷红诱人的唇,忍不住吻了下去。 苏念见他就要吻上来,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推了出去,然后拾起茶杯,将茶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苏念看着手里的茶杯,顿悟道:“春-药?” 温祁玉被茶水这么一浇,顿时清醒了些,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温太医,我们应该是被人下药了。”苏念脑子急速运转着,“糟了,这是她们故意设计的圈套。” 温祁玉一听,连忙说:“那我现在赶紧离开这里,不能连累你。” “等等,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她们现在已经赶过来捉奸了,你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苏念用仅剩的一点清醒意识思考着,说:“温太医,你现在身上有没有一种能使人昏迷的药……” …… 沈玉柔和林心沫刚走进院子,就听见青荷跑过来焦急地大喊:“苏大人晕倒了!” “什么?!”沈玉柔一脸懵。 一行人赶忙进屋,只见苏念安静地躺在地上,而温祁玉也半躺在地面,扶着脑袋,神情恍惚。 他对林心沫说:“娘娘,有人对我和苏大人下了药……” 刚说完,他也晕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心沫震怒。 沈玉柔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会这样?她明明下的只是春-药啊!按理说现在应该看到两人正颠-鸾-倒-凤才对,为何都晕过去了? 青荷跪在地上,哭诉道:“娘娘,请娘娘一定要为苏大人和温太医做主啊!竟然有人敢在您眼皮子底下下毒伤害两位大人,如此恶毒的人,娘娘千万不能心软!” 沈玉柔一听,有些慌了,说:“你怎知他们俩个不是贼喊捉贼?怕不是在屋里做了什么亏心事,故意装晕倒吧?” 青荷仰着下巴,眼神凌厉道:“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你——” “怎么,沈小姐不愿意?难道这件事跟沈小姐有关?” 林心沫一听,立马转头瞪了沈玉柔一眼。 “娘娘,难道您也不相信玉柔了吗?”沈玉柔声音颤抖道。 林心沫眼珠子转了转,将沈玉柔那胆怯心虚的眼神尽收眼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罢了,这件事不宜声张,先把他们两个扶下去,请大夫看看身子有无大碍。” “娘娘!”眼见着林心沫大有息事宁人的意思,青荷急了。 沈玉柔松了口气。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等等。” 众人转身,只见李承言带着石头快步走了过来。 “殿下?你怎么来了?”沈玉柔一脸震惊。 李承言并未回答,而是向林心沫行了个礼,道:“母妃,儿臣认为,此事事关沈小姐声誉,还是得追查下去,还沈小姐清白,这样才能堵住下人们的嘴。” “这……” 不等林心沫发话,他直接吩咐石头,“去把余嬷嬷请来。” “余嬷嬷之前是宫里的老人了,十分擅长验毒,又是母妃身边的亲信,让她来验毒,母妃大可放一百个心。” 李承言行事果决,压根儿不给她商量的余地,理由也不可挑剔,她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本宫自然听殿下安排。” 沈玉柔一听,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还好被身后的莺柳扶住了,这才没跌倒在地。 不一会儿,余嬷嬷带着工具箱急匆匆地赶来。 “余嬷嬷,先让她俩醒过来。”李承言说。 “是。”正说着,余嬷嬷让青荷端了盆冷水来,哗啦一声全泼在了两人身上。 顿时,躺在地上的两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两位大人,老奴需要取一滴你们的指尖血,来验毒。” 苏念和温祁玉对视一眼,照做了。 两滴血滴在了装有试毒水的碗里,余嬷嬷拿出两根银针,一一试毒。 她发现两根银针都逐渐变黑了。 “启禀殿下,苏大人和温太医确实中了毒。” “何毒?” “具体何毒,还需要等老奴用特殊的药液查验一番才能知晓。” 说完,她又从药箱里取出若干瓶药液,然后将碗里带毒的血水逐一地滴入药液之中。 最后,一共有两瓶药液变了颜色。 “启禀殿下,苏大人和温太医一共中了两种毒,一种是迷-药,一种是春-药。” 众人一脸震惊。 “什么?春-药?”林心沫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正是。” 沈玉柔心脏怦怦直跳,弱弱道:“余嬷嬷,您确定是这两种毒药吗?” “怎么,沈小姐难道不信?老奴是昭仪娘娘带过来的,难道还能骗娘娘不成?” 沈玉柔哑口无言。 林心沫知道这件事大概率和沈玉柔脱不了干系,她不想得罪沈家的人,原本想着平息下去,可是现在余嬷嬷这么一查验,她也保不住沈玉柔了。 苏念连忙下跪,一秒入戏,眼泪夺眶而出,凄声道:“殿下,你一定要为下官做主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在殿下的府里对下官和温太医下此毒手,可见其居心叵测!这是摆明了要陷害下官和温太医,要将下官的清白毁于一旦啊!下官毕竟是殿下您的未婚妻,此人摆明了是在挑衅殿下的威仪……” 沈玉柔手心直冒汗,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裙侧,不知所措。 苏念继续道:“更何况温太医还是皇后的外甥,温太医在咱们轩王府遭人暗算,若是不找出幕后主使,皇后娘娘也会怪罪,到时候若是伤了殿下和皇后娘娘的和气,那可就不好了。” “苏念!你这是在危言耸听!”沈玉柔说。 “沈小姐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这件事与沈小姐有关?” “你胡说!”沈玉柔双眼通红,“谁知道是不是你和温祁玉自编自排的一出戏,想要嫁祸给别人?” “沈小姐真是异想天开,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苏念义正辞严道,“启禀殿下、娘娘,下官认为,今日之事,很明显是有人故意给下官和温太医下毒。 下春-药是为了让下官和温太医生米煮成熟饭,坐实通奸之罪。而下迷-药,是为了给此次行动提供一层保障,即便下官和温太医并未真正行苟且之事,也会有人趁我和温太医昏迷之际,进屋将我俩安放在一起,布置出我俩已经云雨完的场景,让别人误以为我和温太医有染。 如此歹毒心肠,为了给王府上下所有人一个交代,也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还望殿下、娘娘定要查明真相,从严处置!” 第六十七章反转 “苏念,我看这就是你自己演的一出戏!还妄想着加罪于别人!”沈玉柔激愤道。 林心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闭嘴!莺柳,你家小姐受了惊吓,如今情绪不稳定,需好生休养,你快扶她回琉璃院!” “是,娘娘。” 如果继续放任沈玉柔在这里口出狂言,只会把这水越搅越浑。 沈玉柔被带走后,林心沫说:“承言,这件事跟你未婚妻有关,还是交给你来查吧,本宫最近睡眠不好,脑子不甚清醒,就不来趟这趟浑水了,你若查明真相,来告知本宫一声便是。” “儿臣遵命。” 林心沫离开紫月轩后,身旁的紫鸢问她:“娘娘,您既然已经看出来这件事和沈小姐脱不了干系,为何不揽下这事,这样才能保住沈小姐啊。” “沈玉柔犯傻,你也跟着她一起犯傻吗?”林心沫白了她一眼,“本宫是想保她,那是因为看中了她的家世。但本宫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中用,这么拙劣的伎俩本宫能看出来,你觉得殿下会看不出?这件事温祁玉也在里面,要是把皇后也牵涉进来,皇后本来就与我们轩王府不对付,就算本宫能饶过沈玉柔,皇后能吗?沈玉柔的母亲可不是皇后那边的,我要是皇后,大可趁此机会把沈家一锅端了。” “原来如此,那如果这毒真是沈玉柔下的,那她岂不是没得跑?可殿下会不会心软放过她,到时候皇后又怪罪下来……” 林心沫冷笑一声,“你觉得殿下真的喜欢沈玉柔?” 紫鸢一脸懵,“殿下喜欢沈小姐,这不是全府上下皆知的事实吗?” 林心沫嗤笑一声,缓缓摇头,“有些事啊,不能只看表面,殿下虽然不是本宫亲生的,但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不简单。就算他真的喜欢沈玉柔,也不会为了她亲手葬送自己的前程。更何况,你莫不是忘了,他和苏念的婚约,可是他亲自向皇上求来的。” 紫鸢恍然大悟,“怪不得娘娘虽然对苏念一直不满,却从未真正将她赶尽杀绝,奴婢当时还奇怪呢,以娘娘之前的手段,苏念早就不应该留在府里了……” “其实本宫这么做,到也不是完全站在苏念那边,让沈玉柔回去,也算是给了她机会,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抓住了。” …… 琉璃院。 莺柳面色惊慌道:“小姐,怎么办,一会儿殿下要是真查出来是我们干的……” “闭嘴!”沈玉柔猛地扇了她一耳光,“当时你不是挺能耐的吗?瞧瞧你出的馊主意!这回可把我害惨了!” “小姐饶命啊,奴婢也没想到那苏念竟然这么精明,居然反咬我们一口。” 沈玉柔气不打一处来,做了个深呼吸,说:“为今之计,只能让母亲想想办法了,你现在出府一趟,赶紧去请母亲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一个小时辰后,石头带人来了。 “沈小姐,殿下和娘娘请您移步内堂。” 沈玉柔故作镇定道:“可是查出什么结果了?” 石头面色严肃道:“小姐做了什么,心里应该清楚。温太医之前在内堂给娘娘诊治时,喝的茶水里面被查出了春药。后来在苏大人的午膳里面也查出了春·药。至于迷·药,是在连同午膳一起送过去的茶水里面查出来的。” 沈玉柔一听,立马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可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厨房的人已经交代了,今中午只有您的丫鬟莺柳去过那里。” 沈玉柔摇头晃脑,声音颤抖着:“怎么可能?这迷·药是哪来的?这迷·药分明就是她苏念陷害于我!不!不止是迷·药,还有那春·药也是,我从来就没下过这两种药!从来就没吩咐莺柳去做过!” “是与不是,沈小姐去内堂接受审问之后,自会有殿下和娘娘定夺。” “不!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 石头眉头一皱,下令道:“把沈小姐抬去内堂!” “放手!放开我!你们这群下贱的奴才,没有权力带走我!” “这是殿下的命令,沈小姐如今住在轩王府,自然一切都得听从殿下的。” …… 内堂。 李承言、林心沫一左一右地坐在正中央,苏念和温祁玉并排坐在左侧。 沈玉柔是被抬进来的。 “殿下!娘娘!你们不能就这样治玉柔的罪!玉柔是清白的!玉柔从未想过害人!” 李承言面色冷漠地睨着她,沉声问:“莺柳呢?” “莺柳她……她……” “奴婢在这里!” 内堂众人闻声皆望了出去,只见莺柳只身一人走了过来。 沈玉柔一脸惊慌地看着她,急切又小声道:“莺柳,母亲呢?母亲怎么没来?” 莺柳咽了咽口水,身子有些颤抖,“小姐在说什么,莺柳一直在轩王府里,又怎知尚书大人在何处?” 沈玉柔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这时,石头问:“莺柳,方才我带人去琉璃院,并未看到你,你是去了何处?” “奴婢刚才去了花园,小姐说她头痛,想睡却睡不实,奴婢想着去花园摘一些花带回小姐闺房,希望花香能让小姐安心入睡。” 沈玉柔一头雾水。 苏念也觉得蹊跷,按理说以沈玉柔的性子,她肯定会让莺柳去找她的尚书母亲,这莺柳很明显是在撒谎。 林心沫嘴角微微一勾,连忙问:“刚才的事已经查明了,温太医之前给本宫看病时喝的茶水以及苏御侍的午膳和配套的茶水里都有毒药,前两者是春·药,最后一个是迷·药,这些毒可都是你下的?” 莺柳眼中含着泪,嘴唇颤抖着说:“是。” 沈玉柔整个人身子一软,斜躺在地上。 林心沫继续问:“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莺柳闭上眼,偌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是我自己做的,无人指使。” 沈玉柔猛然睁眼。 苏念和温祁玉一脸震惊。 “你说什么?你自己做的?你觉得这句话说出来谁会信?”温祁玉说。 第六十八章死了 “奴婢不敢在殿下和娘娘面前撒谎,是奴婢见小姐总是被苏御侍欺负,苏御侍仗着自己和殿下有一纸婚约,总是对小姐冷嘲热讽,奴婢替小姐打抱不平,想着帮小姐报仇,这才孤身出此下策。如今事已至此,奴婢自知难逃一死,不求娘娘和殿下宽恕,但求二位不要怪罪小姐,小姐是无辜的,她并不知晓此事。” 莺柳一脸决绝。 沈玉柔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捂着胸口,偷偷松了口气,眼里的泪水还没干,她深吸一口气,瞪着一双红红的眼,一副看好戏似的盯着苏念。 苏念上前,下跪行礼道:“娘娘、殿下,下官以为此事多有蹊跷,仅凭莺柳一人之言,不足为据。” “是啊,还望殿下和娘娘能继续追查下去。”温祁玉也跟上前附和道。 林心沫清了清嗓子,说:“那将莺柳带下去,杖责五十大板,重刑逼供吧。” 沈玉柔一听,双眼倏地睁大,惊慌道:“娘娘,这五十大板下去,莺柳就没命了!既然她已经认罪,娘娘何不网开一面,至少给个痛快的死法,莺柳怎么说也是我从府里带来的丫鬟,还望娘娘看在沈府的情面上,给莺柳一个体面的死法吧。” 莺柳死罪难逃,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若是被活活打死,如此漫长的痛苦折磨,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 万一她在受刑期间,实在忍不了这如炼狱般的痛楚,把她这个主子供出来了,那可怎么办? 苏念问沈玉柔:“沈小姐,莺柳既然说是自己的罪责,那么这五十大板自然是当伏的,今天这事若真是她一人所为,她自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口供。倒是沈小姐你这般心虚,莫非是觉得此事另有隐情?” 林心沫对目前场上局势了如指掌,唇角勾了勾,道:“好了,本宫命令已经下了,岂有收回去的道理?来人,把莺柳带到院子里去,杖责五十!” “娘娘!”沈玉柔急了。 这时,莺柳紧紧抿着唇,咬牙心下一狠,朝柱子撞去。 砰! 顿时,额头鲜血淋漓。 她顺着柱子缓缓下滑,最终倒了下去。 沈玉柔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连忙跑过去,将莺柳扶起,眼中含着泪。 “小姐别哭,这件事本来就是莺柳自己的主意,理应由莺柳来承担罪责……只是,小姐的恩情,莺柳只能来世再报了……小姐,夫人说,要您在王府,好好活下去……” 莺柳死了。 沈玉柔狠狠地松了口气,终于再也没人能够证明这件事与她有关了。 “莺柳!呜呜呜呜……”沈玉柔哭丧道,“苏念,你好狠的心!她明明已经认罪了,为何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肯给她?若不是你们逼着让娘娘命人对她施以重刑,她又怎会寻死?” 苏念也懒得和她争吵,毕竟现在唯一的人证已经没了,再继续争下去也毫无意义。 “行了行了,人既然已经死了,便派人送走吧。玉柔,她毕竟是你们沈府的人,今天本宫替你们清理了,可能唐突了些,但毕竟事关重大,温太医也牵涉进了此事,本宫也得对皇后负责。她的尸体我会派人送回你们沈府,到时候让你们沈府去安排她的后事。” “玉柔谢娘娘体恤。” 林心沫将她扶起,“玉柔啊,瞧瞧你这脸,哭得像个花猫似的,你啊,终究还是经世尚浅了些,以后这些场面难保不会再遇到,你是大家闺秀,可别因此乱了分寸。” 她一边说着,一边饶有意味地看着她。 沈玉柔和她四目相对,总觉得她话里有话,莫非林心沫知道这件事和她有关了? “青烟,你扶沈小姐会琉璃院,如今小姐身边缺个丫鬟,以后你就跟着她吧。” “是。” 沈玉柔被扶出内堂时,还不忘回头瞥了苏念一眼。 她眼神狠厉,暗道:苏念,今日你没能扳倒我,日后我必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苏念回到紫月轩后,温祁玉又给她处理了伤口。 毕竟刚才一时情急下了跪,反倒是忘记自己腿上还有伤了,直到沈玉柔走后,她才觉得膝盖一阵一阵的疼。 温祁玉一边涂药一边说:“多谢大人为下官做的这些,若不是大人,恐怕下官今日就要交代在这儿了,还会连累大人跟着下官一起清白不保。” 苏念笑笑,“这还得归功于温太医的默契配合。” 温祁玉浅笑着,低声喃喃:“是啊,默契……” “你说什么?” 他回过神,“没什么,我说……只是可惜没能让莺柳指认出沈玉柔,今天这事很明显跟她脱不了干系。” 苏念说:“其实这个结果我也早有预料,只是林昭仪成心想要保下沈玉柔,她不过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羊罢了,只要能够向沈府和皇后交代,莺柳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想必这也是沈府的意思,要她把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保全沈玉柔。” 温祁玉微微皱眉,“大人放心,回宫后,我会向皇后娘娘禀报此事,让沈玉柔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用了。”苏念微微蹙眉道,“今天这事既然已经有人认罪,皇后也无需再多此一举。这件事虽然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大事,但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她深究的案子。” “可是……” “你听我说完,虽然今天只是莺柳扛下了罪名,但莺柳是沈玉柔身边的贴身婢女,皇后是个聪明人,我们能想到的,她未必不会想到。沈玉柔毕竟是沈府的大小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除掉的。路还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温祁玉点点头,“大人说的是,是下官鲁莽了。” 后来,两人又简短了聊了几句,温祁玉给她上完药,便准备离开了。 苏念执意要送他到府门口,临走前,他说:“大人送的那些诗,下官甚是喜欢,额……下官也有话想对大人说……” “什么话?” “我想说……我……” 突然,李承言冷漠的声音传来:“你杵这儿干嘛?” 苏念回头,“温太医要走了,我送送他。” “你腿好利索了?” “……” 他看向温祁玉,“你还有事吗?” 温祁玉一时哑口无言,有些幽怨道:“没了。” “石头,送客。” 石头上前:“温太医,请吧。” 温祁玉上车前依依不舍地看着苏念,苏念也朝他挥手作别。 这时,李承言脸色一暗,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第六十九章文曲嫣 苏念感觉自己身子突然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喂,你要干嘛!?” 温祁玉也慌了,他刚踏上马车,现在想要下来却又被石头拦住了。 “温太医,天色不早了,请回吧。” “可是……” “苏大人毕竟是咱们殿下的未婚妻,有些事情,温太医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就这样,温祁玉目送着苏念被李承言抱回了府里。 …… 从王府门口到紫月轩,李承言抱了她一路,她也吆喝了一路,期间引来府中不少下人驻足偷看。 对此,她又羞又恼。 进了屋,青荷有些着急,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殿下,大人他腿上还有伤……” “退下!”李承言命令道。 青荷被吓得只好退了出去。 “把门关上!” “是……” 寝居的门被关上了,顿时,屋子里暗了许多。 “放开我!李承言,你疯了吗?” 见她一直不安分,挣扎得厉害,李承言心下一狠,索性将她重重地摔在了床榻上。 苏念吃痛地叫了一声,揉着自己刚才被磕碰到的腰肢。 “李承言,你发什么神经!” 他冷哼一声,一只手拎起她胸前的衣襟,微眯起眼,双眸黑漆漆的,深不可测。 “本王一天不来紫月轩,你就惹出这么大的事,怎么,见不到我就这么不安分?” 苏念只觉得可笑,喘着粗气,和他四目相对,“我呸!今天这事分明是琉璃院的人挑起的,我是受害者,你不关心也就罢了,还好意思向我兴师问罪?” “哼,要不是你让温祁玉来府里找你,能惹出这些事?你和温祁玉到底什么关系啊?腿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去给他送别?更何况今天这事,亦真亦假,依我看,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也不叮无缝的蛋,你若和温祁玉真没什么,又怎会被人算计?” 苏念听完,嗤笑一声,哑口无言。 “第一,温太医是林昭仪请来的,他来紫月轩找我,也是你那宅心仁厚的母妃让他来的,我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赖我?” “第二,我和温祁玉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逾矩的关系,即便这样,别人想陷害你,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你能躲得掉吗?” “第三,下官不知殿下此时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质问我的,是未婚夫?还是堂国的九皇子,轩王府的主人?如果是前者,殿下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来问问我伤势如何了?我本就身上有伤,又被人下了药,完事之后殿下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直接把我粗鲁地带回这里,然后问我的罪?呵呵,殿下,这婚可是您自己去向陛下求来的,我又没逼着您娶我。 既然殿下如此不信任我,那还不如早点去求陛下收回成命,把婚约解除了,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 不知何时,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滑了一脸。 李承言看着身下说话都在颤抖的苏念,眉心微微一动,缓缓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为她揩一揩眼泪,却看见她闭上眼,一脸决绝地将头撇了过去。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变成拳头,收了回去。 他起身,背对着她,立于床侧,说:“婚约我是不会解的,本王还没折磨够呢。想逃?哼,没门儿。” 出门,他对青荷吩咐道:“看好你主子,从今往后,不许她出这紫月轩半步,也不许有其他人进来,本王会派人守在院门口,每天的膳食也会专门派人送进来。” “是,殿下。” 此时,在院门口偷听许久的沈玉柔悄悄离开了。 …… 不久后,沈玉柔的母亲文曲嫣,亲自登门来探望她,说是来赔罪。 “昭仪娘娘,玉柔在贵府叨扰许久,给娘娘和殿下带来了这么多麻烦,下官实在惭愧。” 林心沫笑着扶起她,“文尚书这是说的哪里话,玉柔乖巧懂事,本宫喜欢还来不及呢,之前的事也不是沈小姐的错,尚书大人无需多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场面话,一边说一边往琉璃院走去。 林心沫握着文曲嫣的手,安抚道:“文大人,本宫一直很看好玉柔,也看好你们沈家,这一点想必大人也心知肚明,在很多事情上,本宫也愿意护着她。” 文曲嫣连连点头,“是是是,爱女承蒙娘娘照顾,无以为报。” “哎,怎么会无以为报呢?”林心沫笑眯眯道,“沈小姐和殿下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一点咱轩王府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文大人爱女心切,想必也希望沈小姐能找一个好的、能护着她的夫家,所以……日后,两人的婚事,还有劳大人多多费心了。” 文曲嫣额头渗汗,“那是自然……” 到了琉璃院,只剩下母女两人,文曲嫣问沈玉柔:“今日之事,很明显是轩王府有意在保你,否则,他们若真追究起来,你未必能安安稳稳地脱身。你啊,就是太急躁了,在人家府里搞出这么大动静,那温祁玉是皇后的亲外甥,位同皇子,你惹谁不好,非要把他也牵扯进来?” “娘,我也是听了莺柳的馊主意,乱了分寸,以后再也不敢了。” 文曲嫣叹了口气,“莺柳临死前没有多说什么吧?” 沈玉柔摇摇头。 “那就好,幸好你还有点脑筋,知道让她回来找我,我让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揽了下来,也答应重金安置她的家人,但为了不留下祸患,她家里的人,还是留不得。” 沈玉柔一脸惊诧,“娘,可是您已经答应人家……” “玉柔!”文曲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在这些事情上一定不能心软,今日若留下活口,来日万一她的家人被人逮住了,把你供出来了咋办?这次你对那苏念下了毒手,她必定怀恨在心,岂会放过你?” “母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错了。” 文曲嫣叹了口气,“不过话又说回来,那苏念还挺精明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将你一军,看来不容小觑……对了,这些天她和殿下关系怎么样?” 沈玉柔冷笑一声,“殿下压根儿就不把她当回事,她也就现在还能在府里苟延残喘一阵儿,等她出了府,神仙也救不了她!” 文曲嫣点点头,“那就好,下次你要对她下手,先跟我商量商量,手段要干净利落,不能给她翻身的机会。对了,听说她文才不错,而且淑妃吩咐要找的铜盒也在她那里,这些天你得抓紧机会把铜盒找到,那里面有这次考试的答案,这个答案,对你有利,对她,却只有弊。” 第七十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念的腿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腿伤好了,她自然也想多出去走走,奈何每次一开门就看到两个侍卫一脸凶相地盯着她,无论她怎么求情都没用,这俩人只听李承言的话,就是不肯放她出去。 没办法出去玩乐,心思自然只能多花在温书上。之前从书院藏书阁借来的书,她早就看完了,还罗列了一大堆问题,问题越积越多,她却没机会出去请教,也算是件烦心事。 昨天,李承言破天荒地来了紫月轩,苏念看到他站在门口,还以为自己终于要重获自由了,谁知他说:“本王只是来给你解答问题的。” 苏念:“……” 这一次,他还真是公事公办,除了学术上的问题,其余无论她问什么,他都闭口不答。 苏念脾气被磨尽了,说:“我好歹也是朝廷官员,现在腿伤好了,也该上朝了吧?你还把我囚禁在这里,就不怕陛下问起来怪罪于你?” 他说:“放心吧,本王已经帮你向陛下延长了病假的期限,你只需在这安心养病即可。” “无耻。”苏念瘪嘴道,“等我哪天重新上朝,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告诉他我其实早就养好伤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李承言嗤笑两声,“尽管说,到时候本王就说,本来你的伤确实快养好了,不过温祁玉来过王府之后,你的腿伤又加重了,到时候你且看看父皇信你还是信我。” 苏念一脸看地痞流氓的表情,“李承言,你除了污蔑人还会干嘛?” 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毛笔,“我就知道,只要温祁玉一受委屈你就乐意了。” “他是我朋友,他受委屈,我当然不乐意了。” “朋友?”李承言蹙眉,“哪种朋友?” 苏念翻了个白眼,“我懒得跟你争,你如果到现在都还因为他而生我气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李承言将毛笔放下,走到她跟前,挑起她的下巴,冷冷道:“我不管你怎么看我,你只需记住,你是我李承言的未婚妻,跟其他男人要保持应有的距离。” “你也说了,我不过是未婚妻而已,五年之后,我会不会嫁给你,还不一定呢。” 李承言一听,狭长的眸子微眯起来,掐她下巴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苏念被他掐得直抽气,只见他转身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本王今天过来本来是有意放你出去的,但现在来看你这些天还是没关明白,那就继续关着吧。” …… 夜晚,苏念看完书,伸了个懒腰。 看书看久了,总归会有些腰酸背痛,于是她到院子里去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突然,听到噗通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了下来。 她循声走过去,在黑漆漆的墙角看到了一个蜷缩的人影。 苏念:??? 这时,她听到墙外人在喊:“公子!你还好吗?” 是个男人。 此时,墙角这人缓缓蠕动着,嘴里嘶着气,看样子摔得不轻。 “念儿,是你吗?” 咦,这声音好耳熟? 苏念凑近一看,还没看清这人脸长啥样,突然被他一把拽住拉入了怀中。 下一秒,她上半身被他死死地圈在臂弯里,动弹不得。 耳边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酒气正浓,“念儿,我好想你。” 苏念转头,正好对上一双迷离的眼。 齐泽? 他怎么来这儿了? 还是翻墙进来的? “齐公子,你这是喝醉了?” 墙外的竹七听到苏念的声音时,既紧张又庆幸。 紧张是因为苏念听到了齐泽说想她,他这为自家公子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庆幸是因为发现齐泽的人是她,而不是王府的其他人,若是被王府的其他人发现了,这次可就闹大了,没准他家公子和李承言这么多年的交情都会毁于一旦。 试想,你醉酒的兄弟偷偷翻进你家院子,还对你未婚妻说想她,你作何感想? 竹七说:“苏大人,劳烦你赶紧将我家大人带出来,要是一会儿被殿下发现了,那可就很难收场了。” “可是我要怎么做?我现在被李承言-禁足了,出不了院子。” 她上次之所以能翻墙出去,是因为她压根儿就不是在这面墙行动的,那面墙靠着后山,人少,而且墙底下堆了不少杂物,踩着杂物慢慢爬上去才能勉强翻出去。 可是这次,齐泽喝成这个鬼样子,要他自己爬出去是不可能的。 可是……“你家公子都喝成这样了,他是怎么翻进来的?” 竹七有些羞耻道:“公子一早就坐在墙头了,那时他还没喝醉……” 苏念:“……” 好家伙,偷窥狂? 她想了想,说:“要不我用绳子拴在你家公子身上,我在里边往上抬,你在外面往下拉,如何?” “行,你快去准备。” 苏念回房间找了好一阵子,实在没找到麻绳,腰带又太短,于是跑到后院杂物间里取来了一捆麻绳。 青荷刚忙完过来,见苏念急匆匆跑过去的样子,一脸懵逼。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青荷,快来帮忙。” 青荷一头雾水地跟过去,看到躺在地上的齐泽后,眼睛睁得老大了,张嘴就要叫出来。 苏念连忙捂住她的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大人,殿下要是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要赶紧把他弄出去啊。” “你俩在这儿私会?” “他自己掉下来的。” “额……” “别废话了,快,赶紧的,小声点,别闹出动静来。” 于是,两人用麻绳在齐泽身上捆了一圈又一圈。 “对不住了,齐公子。” 五花大绑后,苏念将绳子的另外一端甩出了墙外。 外面的竹七看到扔下来的麻绳后,脸都僵了。 她搁这儿绑架呢? 但也没时间多想,拉紧麻绳后,两边小声喊了句“一二三”。 围墙内,苏念和青荷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齐泽往上抬,另外一边,竹七也使出浑身解数,脸胀得通红。 但越往上抬,齐泽身上的麻绳就越紧,直到他被勒得喘不过气来,闷哼出声。 声音引来紫月轩门口的侍卫注意,苏念听到院门被打开的声音,手一松,齐泽掉在了地上。 侍卫:“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第七十一章 见状,苏念和青荷连忙转身将齐泽挡在身后。 “没什么,我和青荷想在这儿种点东西。” 青荷点头附和。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半信半疑。 苏念见他俩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说:“二位守了一天也累了吧,要不进来喝点茶?” 以退为进。 果然,两名侍卫一听,客气地回绝了她,而后便出去将门关上了。 苏念松了口气。 后来,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齐泽抬上去。 墙外的竹七也费了不少气力,眼见着自家公子总算被拉到了墙顶,他松了口气。 苏念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接下来她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只需让竹七将齐泽拉下去就行。 谁知,下一秒,墙顶的人手臂一伸,将她紧紧攥住。 苏念一头雾水。 “你必须跟我一起走。”齐泽声音软糯糯的,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 “被李承言发现我会被他打死的!” 齐泽傻笑着,醉意正浓,“放心吧,他不知道,天亮前回来就是了。” 苏念看着他,不说话了。 这么长时间没出去了,她还真有点想出去看看。 青荷猜到了她的心思,连忙劝住:“大人,千万别去,殿下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看好你,你若是走了,殿下怪罪下来,奴婢可怎么活?” 苏念干笑两声,说:“青荷啊,只要你不说,他又怎会知道?” 青荷愣了一下,她第一反应是以为苏念知道她向李承言打小报告的事了。 趁青荷愣神之际,她拉住齐泽的两只手往上爬。 青荷见状便急了,忙赶着想要将她拖下来。 “青荷,快撒手!” “大人!你不能出去啊!” “嘘——” 青荷怕动静太大引来侍卫,于是手上一松,苏念趁机一个上跃,翻上了墙顶。 “大人!” “嘘——”苏念俏皮一笑,“你乖乖听话,我去去就回。” …… 苏念和齐泽上了马车,帘子一关,竹七问:“公子,咱们现在去哪?” 齐泽嘴角一勾,“去望月台吧。” “望月台?那是什么地方?”苏念好奇道。 还未等他回答,苏念忽然回过神,“你……你没醉?” 齐泽一脸笑呵呵地看着她。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醉,还是有几分醉意的,毕竟酒壮怂人胆,否则我今晚也不会有这胆量来找你。” 这时,帘子外的竹七发话了,“公子此言差矣,您之前可不止一两次坐在紫月轩的围墙上喝酒了。” “竹七。”齐泽皱眉,训斥了一句。 苏念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什么?你……” 此时,忽然吹来一阵风,将帘子掀了起来,正巧街上绽放出绚烂的烟花,火光明亮,将原本黑漆漆的车厢照得敞亮。 也正是此时,苏念看见了齐泽那张红透了的脸,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微妙。 一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苏念连忙将脑袋撇过去。 风停了,帘子落下,车厢内又恢复了之前的黑暗。 苏念坐在马车里面,似乎与喧嚣嘈杂的外界隔绝,她连自己和齐泽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念儿,我没想到你今晚愿意跟我出来。我已经观察你好几天了,知道你一直想出去走走,可是我一直不敢真的邀你出去,我怕你会拒绝……装醉挺好的,至少被拒绝后,也可以假装不那么尴尬。” “齐公子,你应该知道,我是殿下的未婚妻……” 齐泽低着头,“我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不想留下遗憾……” 苏念没说话,而是听他继续说下去:“你也知道,再过几天,我便要离开京城了。可是京城……实在有很多我不舍的人……” “这次离开,下一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压根儿就不会再有下一次;或许有,只是再见你时,你已成了别人的娘子。” “所以,在离开前,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以后便没机会说了。” 苏念默默地听着,表面平静如水,殊不知内心早就波涛汹涌。 “念儿,我……喜欢你。” 苏念心中咯噔一声,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齐泽见她没说话,一时间有些尴尬,他说:“不好意思啊,其实我本来计划在望月台告诉你的,没想到提前说了。” 事实上,她对齐泽的感情虽然算不上绝对的喜欢与爱慕,但若说自己从未对他动过心,那倒也不是。 她依稀记得上次自己在瓢泼大雨中瑟瑟发抖时,他撑着油纸伞将她迎上马车的场景。 那时她在雨中绝望至极,直到他的出现,让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全身都闪闪发光。 然而在感情这件事上,她向来是理性的,心动是一时,至于后来两个人能否走到一起,走到一起后又能够走到最后,这些都未可知。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婚约在身,她若是答应了他,那便是不负责的表现。 万一以后自己真和李承言结了婚,那把齐泽当什么了?白白浪费人家对她的这番情意? “齐泽,我……” 空气安静了几秒,齐泽突然轻笑道:“行了行了,咱也别聊这些了,聊点其他的吧。比如……今天是祈月节,咱一会儿去找一只猫玩玩儿,今天应该是猫行情最好的一天了。” …… 此时,轩王府中,李承言怀里抱着小白猫,正坐在凉亭里,遥看天上那轮明月。 祈月节这天,猫是吉祥物,抱着猫向月亮祈祷,据说能心想事成。 今天白天,他本来是想放她出去,再找个理由和她一起出府过祈月节的。 手里的这只猫原本就是她送来的,他也正好借此机会还给她,算是给她个惊喜了。 可谁知他一进紫月轩,就忍不住想要和她吵架,就好像平时吵习惯了,现在不吵,反而不自在了。 可当他一吵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次没人偷听啊?他为什么要装呢? 吵也吵过了,他始终拉不下面子,索性对祈月节的事只字未提。 现在,他独自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也想开了些,于是抱着白猫便朝紫月轩去了。 进了紫月轩,他才发现,里面一片漆黑,一盏灯都没留。 这么早就睡了? 第七十二章望月台 此时,望月台上人山人海,这里的人,大多是情侣同来赏月祈福的,怀中各自抱着形形色色的猫。 望月台上风景宜人,又有萌宠作伴,因此这里不失为调情逗乐的好地方。 苏念跟着齐泽下了马车,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上百级的玉石台阶。 百级台阶之上,是一座平台,平台的顶部有一个巨大的月形雕塑。 齐泽见她一脸好奇的模样,笑道:“望月台很稀奇么?看你这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苏念收回目光,说:“我之前很少出来玩,以前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宫里有规矩,不让我们单独出宫,到了轩王府,李承言也不让我出来,外面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呢,你可别笑话我。” 齐泽点点头,看着她愣了几秒,然后伸出手臂,说:“真是可怜,那以后我经常带你出来,如何?” 苏念看着眼前的手臂,一时间有些懵,看他这姿势,是要自己挽着他的手臂上去? 她下意识地朝四周望去,发现周围的男-男-女-女还真是清一色的手拉手上去的,这情形,倒像极了和男伴一起去参加一个盛大的舞会。 思及此,她突然想到,这所谓的祈月节,该不会就相当于是现代的七夕吧? 她望了一圈,这里几乎都是年轻人,而且都是一男一女结伴同行,这不是七夕是什么? 齐泽见她愣神,于是轻轻咳了一声,待她回过神,继续道:“苏大人不妨给个面子,不然咱们这样走上去挺奇怪的。” 苏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搭上去了。 不得不说,齐泽虽然看上去清瘦,但当她真正与他有肢体接触时,她才发现,他的手臂还是蛮结实的。 齐泽嘴角微勾,手臂稍稍曲了曲,将苏念的手勾在臂弯里。 俊男俊女走到哪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都会成为不少人关注的焦点。他们也不例外,刚走上望月台便收获了无数艳羡的目光。 望月台的入口处,一位摆地摊的老婆婆叫住了他们,“公子,需要猫么?你家娘子这么漂亮,给她买一只猫吧。” 苏念转身,只见老婆婆的摊位上放着无数个笼子,笼子里装着各色各样的小猫咪。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猫的,她立马就被这群可爱的小东西吸引住了。 齐泽垂眸看着她,露出宠溺的微笑,说:“你看看喜欢哪一只,我送你,就当是祈月节的礼物了。” 事实上,再过几天他就要离开了,正好送个离别礼,也算是留个念想。 苏念忍不住伸手逗弄这些小猫,学着它们奶气的叫声,她又何尝不想要一只猫来养着呢?可是…… “可是李承言不一定会同意我养猫,而且他要是看到我突然带回去一只猫,他肯定会追问,要是得知是你送的,他可能会不高兴。” 齐泽笑容逐渐僵化,小声问,“你就这么在意他的看法吗?” 苏念抬头和他四目相对,说:“我也不想在意,但自己毕竟寄人篱下,在他府里住着,自然就得守着他府里的规矩,他是轩王府的主人,我自然得听他的。” 齐泽苦笑,“一只猫而已,他自己也养猫,一般人是不会计较的。我想,他之所以会高兴,是因为你收了其他男人的礼物吧?” 苏念一愣。 “他也在养猫?” 齐泽点点头,“对啊,你不知道?就在你进府的前几天,他捡了一只白猫带回府里养着了,当时我想养来着,他偏不给,可见他有多喜欢那只猫。” 苏念微微皱眉,“我从来没见过啊……” 她想了想,继续道:“不过既然府里已经有猫了,那就没必要再让你破费了,况且我以后进了书院,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府里,就算买了也没时间养。” 齐泽一听,微微颔首,“这个倒是真的,那好吧,那我也不勉强,但是祈月节的习俗还是要过的,今天咱就租一只吧,就在望月台玩玩,离开前把它还回去就是了。” 苏念点头如捣蒜。 一番斟酌后,苏念选择了一只白猫。 齐泽问:“你怎么也喜欢白猫?” 苏念将猫拎起来,捋了捋它柔顺的毛,说:“以前贵妃娘娘就养了一只小白猫,我跟它相处得很好,老喜欢它了,现在看到这只,便想起以前在宫里的日子。” “那你说的那只白猫现在如何了?” 苏念摇摇头,“不知道,那只白猫被我亲手送出宫去了,当时运气好,被人路过的人收养了,但由于隔着一堵宫墙,我也不知道墙外面那人长什么样,更不知那白猫现在过得如何了。” 齐泽微微蹙眉,他想起当时自己和李承言在宫外捡猫的情景,李承言捡到的那只白猫也是一名宫女亲自放出去的。 不会这么巧吧? 他不信邪,于是试探性地问:“你当时该不会在西门放的猫吧?” 苏念抬头,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齐泽嗤笑两声,说:“你回府后,不妨让承言将他那只猫抱出来让你瞧瞧,兴许就是你放走的那只。” 苏念顿时怔住。 …… 东市上,青荷战战兢兢地跟在李承言身后。 为了找到苏念,她已经跟着李承言在东市逛了好一圈了,各种烟花柳巷、酒楼茶馆都逛了个遍。 由于一直没找到人,李承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跟在身后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 早知如此,她当初无论如何也要拦住苏念。 “你确定齐公子喝醉了?”李承言问。 青荷小心翼翼地点头,“奴婢当时看得真切,齐公子身上确实有很大一股酒气,说话都犯迷糊,想来应该不会错。” 李承言突然顿足,拳头紧握,“那为何各个酒楼、客栈都找遍了都没寻到人?他一个喝醉的人,又能到哪去?” “殿下,他们会不会去了齐公子的住处?” “我已经派石头去碧春居和找了,如果他们在那儿,这会儿也该被带过来了。玉春楼也找过了……” 这时,一只猫突然蹿了出来,青荷被惊了一跳,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在了李承言身上。 李承言眉眼冷到了极致,一把将她推开,“放肆!” 青荷跌倒在地,连忙下跪求饶,“殿下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 “一只猫都能把你吓成这样。”他一脸厌恶地瞪了她一眼,下一秒,灵机一动,“猫?” 难道他们也去了那个地方? 他原本是想带苏念去的,可没想到…… 他双拳紧握,凌厉的目光冰冷得愈加渗人。 第七十三章修罗场(上) 望月台上,苏念怀里抱着小白猫,和齐泽并肩坐在栏杆上,看着夜空中那轮弯弯的月亮。 齐泽说:“传闻天上的月亮之所以是残缺的,是因为被猫咬了一口。”他笑了笑,继续道,“没准儿就是你怀里这只。” 此时,怀里的小白猫正睡得香甜,苏念轻轻地抚了抚它毛茸茸的脑袋。 她只是笑笑,并未接他的话,而是问:“一般的猫应该很怕生才对,为何这里的猫却一点都不怕?” “这里的猫早就被驯养得服服帖帖了,经常和人相处,自然也十分信任。” “经常?” “嗯,或许明年的今天,你再来这里,在同一个摊位上,还能看到这只猫。” 苏念低下头仔细端详小白猫,忍不住揪了揪它毛茸茸的小耳朵,“如果明年我还能在这里看见你,那我就把你带回家,好不好呀?” 齐泽一只手撑着脑袋,云淡风轻地看着她逗猫,似笑非笑。 或许是她揪的力度有些大,小白猫醒了,睁开眼时像是受了惊吓,一双眼睛绿油油的,很是渗人。 她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白猫突然蹿了起来。 苏念感觉手臂被狠狠地划了一下,眨眼间的功夫,小白猫就跑远了。 两人连忙起身去追,但是望月台上人潮涌动,视线并不好,也跑不快。 “麻烦让一让!” “念儿!等等!” 一路上横冲直撞,与不少情侣擦肩而过,惹得人家对她直翻白眼。 突然,苏念撞进了某人怀中。 那人一把将她抱住,她再想挣脱时,发现对方压根儿就不松手。 “麻烦让一下,我猫丢了!” “苏大人?” 苏念闻声抬头,只见一张熟悉的脸蛋出现在自己眼前。 温祁玉? “你怎么在这儿?” “我……”温祁玉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身后又蹿出个人朝她招手:“苏念,哇你也在这里!” 苏念懵了,楚袅袅也来了? 哎不对,楚袅袅跟温祁玉一块儿来的? 难道说……他俩成了?! 但她来不及多问,“你们两个先等等,我得去找猫!” 这时,齐泽正好追了上来,“不用找了,猫已经回老婆婆那里了,倒是你,刚才被猫抓伤了都不知道。” “啊?”苏念闻声低头,只见自己手腕上果然有三道平行的抓痕。 温祁玉一见,立马急了,“我来给你处理一下吧,伤口要是感染了就不好了。” 苏念现在还有些懵,“在这儿?” 温祁玉也愣住了,朝四周望去,想要选一个合适的地方。 齐泽说:“要不咱们去附近的茶楼坐一坐吧。” 苏念有些不太想去,这要是真去了茶楼,那就不知道会坐到什么时候了。 今天她背着李承言偷偷出来已经很心虚了,现在已经出来玩过了,还是想早些回去比较稳妥。 “还是不了吧,这点小伤我回去随便涂点药就好了。” “不行。”温祁玉和齐泽异口同声。 苏念和一旁的楚袅袅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人。 这时,楚袅袅一把揽过苏念,拉着她往望月台下面走去,“走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都想死你了,咱们去茶楼正好多聊聊天。” 苏念干笑两声,“聊什么?” 楚袅袅一脸坏笑,“聊今天跟你一起出来的这位大美男和你是什么关系呗。” 苏念:“……” 下阶梯的过程中,前面的苏念和楚袅袅两姐妹聊得喜笑颜开,而后面二位男士仅仅打了个招呼,便不说话了。 良久,温祁玉终于忍不住问:“请问阁下与苏大人是……” “朋友。”齐泽说。 “哦……” “你呢?” 温祁玉笑笑,“我也是朋友。” 齐泽点点头。 温祁玉也点头。 又没话说了。 …… 李承言总算到了望月台。 然而他找了一整圈都没找到苏念。 青荷不敢吭声,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色,感觉此时自己稍微多一句嘴,便会被他生吞活剥。 找了一晚上,李承言也确实累了,他索性坐在望月台入口的台阶上,看着下面百级台阶人来人往,神色漠然。 这时,他听到一位姑娘问老婆婆:“婆婆,这只白猫爪子上为何有血迹啊?” 婆婆说:“这是刚才一位姑娘抱过的猫,也不知怎的,猫把她抓伤了,这不爪子上才沾了点血迹嘛。” “啊……看来这猫有点凶啊,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猫,我还挺想买一只的。” “姑娘眼光真不错,刚才那位姑娘也是一眼就相中了这只,说起来喜欢这只的姑娘都长得美,刚才那姑娘和你一样,那容貌长得真是漂亮,而且啊,我看她头上戴的是宫里女官戴的发簪,想必是宫里人,姑娘不妨把这只买回去,还能沾沾贵人的贵气,没准儿以后也能进宫谋个好前程呢。” “婆婆您真会说笑。” 李承言越听越觉得这老婆婆嘴里的美人就是苏念,于是便上前问她那人的具体容貌。 “哦你问她啊,当时还有一个男人陪她一起来的,应该是她相公吧,也长得真是俊俏,他俩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放在人群中那就是最耀眼的存在……” 听完,李承言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继续问:“你知道他们现在去哪了吗?” “这……我也没听清……” 他冷不丁地掏出一袋钱,扔到摊位上。 果然,老婆婆一见钱袋子,立马就乐开了花,说:“我听同行的一位姑娘说要去茶楼聊天来着,想必就是去那儿了。” 了解完后,李承言意味深长地说:“在不知道真相前,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老婆婆一头雾水,“官爷,我句句属实啊,不敢有半分欺瞒。” “从今以后,你不必来这摆摊了。” 老婆子一脸受惊吓的神情,此人一看就位高权重,人家要她不许摆摊,她又怎敢冒险违抗? 可是她明明实话实说的啊?哪句话得罪他了? 李承言刚转身,又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身看着那只白猫。 他盯了它半晌,说:“这只猫,我要了。” …… 茶楼里,四人气氛古怪。 第七十四章修罗场(中) 不知为何,齐泽和温祁玉自打坐下之后,视线就未从对方身上移开过。 “你俩之前认识?”楚袅袅问。 温祁玉:“不认识。” 齐泽:“虽然之前没见过,但今天这一见,就像是故友重逢,亲切得很。” 苏念和楚袅袅对视一眼,干笑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温祁玉说:“苏大人,我还是尽快给你把伤口包扎好吧。” 说完,他从兜里取出一瓶药。 齐泽说:“想来温·公子定是个细心体贴之人,出来玩一趟,竟然还随身带着药。” 苏念解释道:“我忘了跟你介绍,祁玉是宫里的太医,你别看他年纪轻轻的,但医术可高明了。” 温祁玉嘴角浅浅一勾。 齐泽心领神会,随口夸了两句,“原来是温太医,久仰久仰。” 他看着温祁玉正全神贯注地给苏念上药,脸色正了正,说:“温太医随身带药,我呢也没什么才干,也就会点吹拉弹唱的功夫,正巧喜欢随身携带一支玉笛,趁此空当,各位要是不嫌弃,倒不如让在下为各位吹一首曲子,来助助兴。” 楚袅袅一听,立马就来了兴致,说:“好啊好啊,这等风雅之事,我们自然是喜欢,又怎会嫌弃?倒是如今世道,会点曲艺的男子可不多见,由此可见齐公子定是个高雅之人。” 齐泽微微一笑,话不多说,拿出笛子便吹了起来。 楚袅袅满眼期待地望着他,两只手撑着下巴,听得入神。 过了一会儿,她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温祁玉。 此时,温祁玉涂药的动作很是柔和,手上的动作很慢,眼睛都很少眨一下,就算要眨眼,睫毛也像是被摁下了慢放键一般,眨得很慢很慢。 这一切在楚袅袅眼里都显得那么美好,仿佛他全身的泛着光泽。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温柔地给自己涂药,尤其是儿时,她俩还是邻居的时候,她老爱去温家串门找他玩。 她虽然只是个女孩,但性格却比温祁玉要烈很多,玩泥巴、爬树、下池塘……每次都是她带着温祁玉去做,好几次自己不小心摔倒、磕伤、划伤,都是温祁玉给她处理伤口。 她很喜欢看温祁玉给自己上药,他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她至今都印象深刻,仿佛这一刻,他就是自己的全世界一般。 后来,她每次受伤或者生病,即便家里要请专门的大夫来给她处理伤口,她也会指名道姓地要温祁玉来,家里人要是不同意,她便哭着闹着地作天作地。 家里人没办法,便只好请了年仅十一二岁的温祁玉来看她。 前一秒还挂在树上满脸泪痕的楚袅袅,一见到温祁玉来了,立马开心得不得了,直接从树上蹿了下来,可把楚父楚母吓坏了。 小温祁玉脸白白的,微微翘着嘴皮,像个小大人似的将眉头皱起,说:“你怎么又找我来?我才跟师父学了点皮毛,万一给你开错方子了可怎么办?” “怎么会?祁玉弟弟,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治好我的,也只有你能治好,以后我生病了、受伤了,都来找你。” 温祁玉微微低着头,开始拨弄自己那小药箱,说:“那万一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 楚袅袅一听,急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只要你去哪,我就去哪!” 温祁玉耸耸肩,“可是我以后要去太医院。” “那我就进宫当女官!” 温祁玉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你不是不喜欢当官吗,你喜欢玩,不喜欢念书,如何进宫?” 楚袅袅嘴巴一撇,“哼,你等着瞧,我以后一定好好念书,肯定能考进宫的。” 十三岁那年,楚袅袅生了场大病,起初还不知道这病有多厉害,依旧请了温祁玉来瞧,他瞧完也开了方子,谁知药吃了一整月还是不见成效,甚至病情还愈发严重起来。 楚家急了,一路风风火火地到温家去向温祁玉兴师问罪。 于是温祁玉又去了楚家看楚袅袅,他也判断不了楚袅袅这是什么病了,原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可现在来看,事情并非这样简单。 无奈之下,只好请了他的师父来。 师父不愧是师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病的症结所在,温祁玉羞愧不已,看到楚袅袅那张惨白的病容,他更是无地自容。 自那以后,他便发誓要更加刻苦地学医,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更好地医治身边人。 楚袅袅至今都记得他那天倚在她的病榻前,握着她的手,说:“楚姐姐,我今后一定好好向师父学习医术,不会再让这种事出现在你身上。” 当时的少年满脸稚气,语气却又那么坚定,她突然很想抱住他。 从思绪中回转,温祁玉已经给苏念涂完了药,齐泽也吹完了曲子。 苏念好奇道:“齐公子不愧是京城第一男艺伎,曲艺属实高超,不知这首曲子可有名字?” 齐泽说:“此曲名为《怎叹》。” “怎叹?” “是啊,这名字一听就充满了无奈,不是么?世上之事纷繁复杂,而我们的人生又总是充满了无奈,就拿这俗世中最常见的情事来说,自己喜欢一个人,怎叹那人并不领情,这个时候,听这首曲子,最是应景。” 说完,他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念。 苏念自然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不由得将头埋低了些。 殊不知他这一番话让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齐泽将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想了想,道:“看来我不该吹这首曲子,今天毕竟是祈月节,不该吹这么伤感的曲子,这样吧,不如我再给大家吹一首欢快的曲子,活络活络气氛,如何?” 楚袅袅正要鼓掌,突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低沉的男音传了过来,“齐公子这么喜欢吹曲子,不如到本王府上来吹,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各位,让齐公子彻夜笙歌,如何?” 四人闻声齐齐转头看过去,只见李承言正阴沉着一张脸杵在门口,那神情似要吃人一般。 第七十五章修罗场(下) “承言……”齐泽一脸懵,但他也知道为时已晚,于是将笛子收了起来。 苏念则是一声不吭,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词——“完蛋”。 楚袅袅和温祁玉则是一脸毫不知情的模样。 李承言慢悠悠地走进屋,身后的青荷疯狂朝苏念使眼色。 苏念欲哭无泪,眼巴巴地盯着她,眼中是大写的“对不起”。 李承言冷笑道:“望月台赏月,喝茶,听曲,聊天,我都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到了你们这儿我才想起,今儿是祈月节,各位真是好雅兴。” 此时楚袅袅并不知这其中因由,拱手笑道:“殿下既然来了,不妨和我们一同坐下聊聊天、听听曲,齐公子曲艺可好了,我听完一首还想再听听呢。” 苏念回过头对她做出一个“乞求”的表情。 大姐,您可闭嘴吧! 李承言一听,将目光落在楚袅袅身上,说:“这位应该是楚郎中吧?看来你们今天人还凑得挺齐,宫里宫外的都有,苏御侍,你可真有面儿,区区一个祈月节,本该是和自家郎君一起出游赏月,你倒好,请了这么一大帮朋友相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个相亲茶话会呢。” 身后的石头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不过很快又憋了回去。 “青荷,你家大人出府怎么也不叫本王一声呢?本王好歹也是她未来的夫君,这等场合,本王理应到场才对,今天却硬生生错过了之前的好戏,实在可惜。” 青荷噗通一声跪下,哭道:“殿下,奴婢知错了,愿受任何责罚。” 苏念见青荷跪下了,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毕竟今天这事确实怪她,要不是她当时脑子一热,非要跟齐泽出府,也不会有这事。 她说:“殿下,今天这事怪我,是我自己执意要出府的,青荷当时也劝了,只是我不听,也是我让她别告诉你的,要罚就罚我吧。” 说完,她也跟着下跪。 李承言紧皱着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齐泽见状,竟也跟着跪了下去,“承言兄,你莫要怪念儿,今夜是我执意要带她出去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一旁的楚袅袅和温祁玉都看傻了。 李承言冷笑两声,“齐公子,你怎会有错呢?你不是喝醉了么?你都喝醉了,又怎会带她出去呢?” 齐泽紧紧抿着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下一狠,硬着头皮说:“我是装醉的。” 终于,李承言也不再演了,脸上尽是厌恶之色,他找了张椅子坐下,翘了个二郎腿,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于是连忙端起一杯茶喝下,想着借此消消脾气,谁知,这茶竟如此烫嘴。 哐当! 他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一时间茶水洒了一地,瓷片也碎了一地。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道清脆的响声惊得耸了耸肩,楚袅袅忙着想要扶苏念起来,“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李承言怒吼道:“闭嘴!别扶她!让她跪着!” 楚袅袅觉得他不可理喻,以她这直性子,还真想找他好好理论理论,谁知下一秒,温祁玉也跪下了。 楚袅袅:??? 温祁玉说:“殿下若执意要苏大人跪着,那下官也跟着一起跪好了。” 楚袅袅一头雾水。 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除了她以外都跪着了? 凭什么要跪啊?都做错什么了吗? 齐泽见温祁玉跪下,心中的猜想也得到了证实,暗自叹了口气,闭上双眼。 李承言见屋内四人都齐齐跪着,被气笑了。 “好啊,真好。苏大人不愧是陛下亲自册封的文书御侍,刚做官儿没几天,这朋友倒多的很,你一下跪,人家都跟着一起跪,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仗势欺人,逼着你们跪呢。” 楚袅袅向来清高倨傲,除了父母和帝后,她几乎没向其他人下过跪,今天这情形她是真看傻眼了。 苏念和齐泽下跪也就罢了,毕竟两人都认了错,可温祁玉为何执意要跪?她很是不解。 于是她走到温祁玉跟前,使劲将他往上拉,“你跪什么?你又没有错。” 谁知任凭她怎么拉,温祁玉都不肯起来。 她从未见他如此执拗过。 “楚姐姐,你不必劝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楚袅袅懵逼了,这句话,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这时,她不禁开始怀疑一些细思极恐的可能性。 李承言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淡淡道:“若是普通朋友也就罢了,可你们二位对本王的未婚妻,貌似很是特别呢。” 温祁玉吞了吞口水。 楚袅袅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温祁玉的背影,微微摇头。 齐泽说:“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必继续隐瞒下去,此事确实是我的错,明知苏大人与殿下有婚约在身,却仍然忍不住想要与她私会,是我愚兄罪该万死。但是……” 他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于是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再睁眼时,眼睛已然有些湿润,继续道: “但是殿下大可放心,今晚我已经向苏大人表明过心意了,苏大人……并未接受。” 苏念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裙角。 李承言一听,将两人的神情打量许久,问苏念:“此事当真?” 苏念面色平平,说:“下官毕竟是殿下的未婚妻,自然不敢答应其他人。” 李承言脸色又暗了下去。 他冷笑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一纸婚约才拒绝他的。” 苏念想了想,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冷冷道:“是。但下官认为,做到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我遵守婚约,在婚约解除前,不会接受除殿下外的任何人。” 李承言拳头紧握着,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她,问:“你就这么恨我?” “下官怎敢憎恨殿下?这婚约是皇上定的,既然是皇上让殿下当下官未来的夫君,下官又怎敢憎恨?” 李承言冷笑两声,不去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温祁玉身上,问:“你呢?她也拒绝你了?” 楚袅袅也一脸紧张地望向他。 温祁玉抿着唇,良久,突然俯身,额头在地面碰出声响,道:“下官恳请殿下成全我与苏大人!” 第七十六章一场乌龙 苏念一脸懵逼地回过头看着温祁玉。 什么?她确定没听错? 成全她和他? 齐泽也猛然回头,暗想:他胆子这么大的么? 楚袅袅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抽了一下,眨眨眼,心跳得极快。 原来,他俩是真的? 温祁玉真的喜欢苏念吗? 李承言更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大胆的一句话,蹙眉,问:“你说什么?”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温祁玉不急不慢,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说:“下官与苏大人两情相悦,想必殿下也不希望自己今后的枕边人另有所想,还望殿下向陛下请旨解除婚约,下官也恭祝殿下能够早日找到真正爱您的佳人。” 听到“两情相悦”这四个字,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无不将目光锁定在苏念身上。 苏念现在一头雾水,她压根儿不知道温祁玉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她什么时候喜欢他了?他又是如何得出这么个离谱的结论的? 楚袅袅现在不止是觉得惊讶这么简单了,她听完温祁玉这番说辞,更是担心他今后的处境。 今天他这话一说出口,那便是和李承言了结下了梁子,日后李承言必定不会对他有好脸色。 李承言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他冷笑一声,说:“两情相悦?苏念,你刚才不还说在跟本王解除婚约之前,你不会答应任何人么?” 苏念看向温祁玉,只见他现在正一脸深情地盯着自己,她竟然有一种他真的喜欢自己的错觉。 “温太医,你莫不是……今晚也喝酒了?” 温祁玉一听,立马怔住,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 “我何曾向你表示过我倾心于你,你又何时向我表露过……”苏念现在真是懵到了极致。 温祁玉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微皱着眉,一脸殷切,甚至有些惶恐。 “苏大人,之前在翠竹轩时,你不是还送了我一首诗么?” 苏念努力回想了一番,“有么?我只记得我是在轩王府的时候送了你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但这跟表达情爱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温祁玉直摇头,他眼睛有些红,眼眶中已然盈满了泪,声音暗哑道:“不,你忘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苏大人难道忘了?还是说,是因为今日殿下在此,你不愿意承认?” 听到这里,楚袅袅长舒一口气。 大傻子,那句诗是她送的啊! 李承言和齐泽都满脸期待地看向苏念,李承言听到那句诗后,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似乎下一秒就能拔剑砍人似的。 苏念闭上眼,连连摇头。 苏念看向楚袅袅。 到了这地步,温祁玉始终不知道楚袅袅一直喜欢他,就连诗是她送的都不知道。 温祁玉急了,连忙打断她,说:“当时你还叫楚姐姐教你练字,不就是为了写出漂亮的字迹再送给我吗?” “可是你难道没发现那是楚姐姐的字迹么?” “难道不是因为你最后实在不好意思用自己的字迹送我,所以索性直接让楚姐姐誊写完送我?” 苏念愣住了,她没想到那天造成的误会竟然如此之多。 李承言和齐泽又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到楚袅袅身上,毕竟现在想要分辨两人谁说的是事实,关键就在于楚袅袅如何说了。 温祁玉见苏念不说话了,这才觉得自己闹了多大的乌龙,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恍然醒悟,原来,和自己从小长到大的楚姐姐,竟然对他…… 他不禁回头看向楚袅袅,只见她此时正苦笑着看着自己。 楚袅袅深吸一口气,此时她感觉自己像是成了全场最大的笑话。 自己苦苦暗恋了这么多年的人,她一直没敢向他袒露过心迹,怕的就是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是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去表了白,然而人家却误以为是别人送的,最巧的是,这个被误以为的别人,正好是他喜欢的对象。 最最巧合的是,这个人偏偏之前没有出现,她要向他表白了,她便出现了。 原来,自己和温祁玉长达十多年的交情,还不如人家的感情一两天来得猛烈。 可笑,真是可笑。 “是,那首诗,是我送的。” 她两只眼看着地面,不敢去看在场任何人的脸,但下巴却依旧倔强地扬起。 听到她说完,李承言和齐泽同时松了口气。 幸好。 然而温祁玉却要崩溃了。 刚才自己那么信誓旦旦、那么雄心壮志、那么胆大包天地说他和苏念两情相悦,他本来就不是个爱惹事的人,也并不是个十分主动的人,否则当时在轩王府的时候,他就会跟苏念挑明这件事。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事实上,如果苏念没有亲口告诉他说喜欢他,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把这份心意一直藏到什么时候。 但即便他这么胆怯、懦弱、被动,却还是在今天,在李承言如此高的权威之下,鼓足勇气说出了可能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说第二次的话。 如此声势浩大,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笑话。 李承言觉得事情也差不多该有个了结了,毕竟夜已深,他想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于是想了想,对身后的石头说:“把猫交给苏大人。” 石头走到苏念跟前,将怀里的小白猫递给她。 苏念一脸懵,“这是……我在望月台上抱的那只?” 石头点头,“殿下帮您买下来了,还说以后它就是您的了。” 苏念看着这双绿油油的眼睛,如今还心有余悸。 她下意识地朝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瞥了一眼,现在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齐泽和温祁玉更是一脸担心地望着她。 齐泽说:“承言,苏大人刚被这只猫抓伤,这猫恐怕不太好养。” 李承言睨了他一眼,纠正道:“齐公子,你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你刚才叫本王什么来着?堂国有尊卑,按照礼节,你应当和他们一样,唤我一声殿下才对。” 第七十七章齐泽的过往 齐泽脸色一僵,愣愣地看着他。 以前李承言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虽然他是皇子,自己如今只是一介平民,但他从未以高高在上的腔调跟他聊天,在他的记忆中,他和李承言可以说是兄友弟恭。 可见这一次,他是真生气了。 是的,今天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会生气。 只是他突然有些感慨,看着李承言此刻冷漠的面孔,和他当年和自己在宫里生活时完全不同。 他和李承言原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他的生母是当年极为受宠的修仪,原名安姝玉。 修仪出身并不好,虽然也是书院出身,但并非第一书院,而是从江南一座不甚出名的小书院毕业的。 家里是做纺织生意的,而且这生意还不小,在当地也算是极负盛名。 按理说以她家的条件,她大概率会继承家里的产业,可谁知她虽然出身富商,却偏偏更爱读书。 好在家里还有个弟弟能够接父母的班,于是家里长辈倒也没逼她,便由她去当地的书院学习了。 这户人家姓齐,齐家原本想着只是让大小姐去书院发展发展爱好,读读诗书,懂点礼仪也是好的,压根儿也没想过她会进宫。 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轻而易举地就通过了当地的考试,获得了进京参加秀试的资格。 堂国有规定,一旦被选中,就必须参加秀试,没有拒绝的余地。 即便全家都不舍,但皇命难违,齐父齐母只能泪眼婆娑地目送她离开江南。 修仪生性单纯,还有些清高,她早就听闻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她对此是不屑一顾的,于是便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宫当差,于是考试的时候故意放低水平,考了个很一般的成绩。 为的就是能够在自己家乡当个父母官,为当地百姓造福。 后来她却确实做到了,几番周折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江南的县令。 原本以为日子就能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谁知,有一天,皇帝下江南了。 皇帝到访,自然需要她这个父母官亲自接待,可就是这一次接待,让她从此不得不走上一条不归路。 皇帝对她一见钟情,执意要纳她为妃。 而当时同行的还有皇后,皇后自然是不乐意的,也跟皇帝说了宫里的规矩。 宫里早就定有规矩,皇帝的妃子,必须是要有在宫中做官的资格,而她显然没有。 可皇帝很犟,执意要带她回去,但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他也不好违反,怎么办呢? 于是皇后便出来装老好人,给他想了个主意。说是让皇帝找个借口将她调入京中为官,一步步给她升官升上去,直到够在宫中为官的资格为止。 皇帝觉得甚好,便借口把皇宫织造的差事交给齐家,由安姝玉亲自负责。 毕竟是皇帝的旨意,她岂敢违抗,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件差事,可这个主意是皇后怂恿皇帝去做的,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差事很有可能就是个烫手山芋。 果然,齐家把宫里需要的纺织品做好后,刚送进宫就出了问题。 宫里内务府的人说,送过去的东西质量普遍有问题,皇后大发雷霆,并禀告了皇帝,说要以欺君之名来定齐家的罪,而身为负责人的安姝玉自然首当其冲。 可令皇后没想到的是,安姝玉竟然立马又送来了第二批货,这批货的质量过硬,皇帝见了直夸好,说她办事踏实细致,于是依旧给她封赏,将她调到了京城里来。 后来她很快便被皇帝纳入后宫,由于出身并不高,于是只被册封为最低等的八品采女。 虽然位份很低,但架不住皇帝宠爱,不到半年便升为了正五品才人。后来,她怀孕顺利诞下皇子,便又晋升为了正二品修仪。 这个皇子便是齐泽。 后来,她还抚养了李承言。 李承言比齐泽大两岁,但由于从小就没了生母,生性孤僻,皇帝并不喜欢他。 但安姝玉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对待,李承言和齐泽两人也共同生活了三年,情谊深重。 这三年里,她膝下有两位皇子,恩宠更甚了。 世人只知她风光无限,受尽华宠,可只有这宫里人和她自己知道,她这份荣宠承得有多么艰辛。 在宫里她如履薄冰,多次遭人陷害,若非她机智聪颖,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可是她无论如何防备,无论多么地与世无争,这宫里明争暗斗地日子就未停息过。 她毕竟势单力薄,怀孕后,她身上的官职早就被皇后找借口辞掉了。 后来齐家遭人陷害,落得满门被斩的罪名,她原本就要被封妃的,也因为这事而泡了汤。 即便皇帝百般不舍,但架不住众人言论纷纷,朝中大臣,无不上奏要求对安姝玉一视同仁,也应当和齐家人一样,被斩首。 当她听说皇帝已经下了旨意的那一刻,她心如死灰。 据说皇帝赐了她一壶鹤顶红,可在那壶鹤顶红送来前,她就把齐泽送出了宫。 她早就厌倦了宫里如此煎熬的日子,今日她因罪而亡,而她的孩子,齐泽,也会成为罪妃之后,今后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齐泽走之前,她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今生今世,永远不要再回皇宫。 这是她的遗嘱,也是她对他唯一的期盼。 她只想要他好好地存活于世。 将齐泽送出宫后,还没等来毒酒,她便自寻一条白绫,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齐泽被送出宫后,无依无靠,他当时只有四岁,可怜得很。 李承言不愿看到自己的兄弟这般潦倒于世,于是费了好大心力将他送进了江南的一个艺术世家之中。 这个艺术世家也姓齐,齐家夫妇两人膝下无子,便将齐泽当亲儿子一般对待,各种吹拉弹唱都舍得教他,还指望他有朝一日能继承家业,将这些琴棋书画的技术传承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个月,李承言都会写信问候,有时还会寄一些东西送给他。 齐泽也在耳濡目染下,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齐家都说此子大有可为。 只可惜后来齐家得罪了当地的权贵,满门被屠,只有齐泽侥幸逃生,但也就此与李承言断了联系。 为了生计,他只好卖艺,但毕竟酒香不怕巷子深,他这块金子,终究还是发了光,被识货的贵人一眼相中。 这位贵人便是玉春楼的楼主,他见很惜才,也给齐泽提供了不少帮助。 后来,齐泽为了报答楼主的恩情,便答应了楼主的请求,愿意进京在玉楼春当一年男艺伎。 毕竟他曾经答应过母亲,此生再不入宫门,而皇宫就在京城,他最多只在这里待一年,一年期满,便离开。 而现在,一年已满,他之所以还滞留在这,不过是因为舍不得苏念,还妄想着多留几天罢了。 可如今,看到今天这局面,看到李承言那决绝的神情,他才知自己做了个多么幼稚又愚蠢的决定。 第七十八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李承言此时正一脸冷漠地看着苏念,见她一直不敢伸手去接猫,于是说: “怎么,本王送你的,你不喜欢?” 温祁玉见状,连忙解释道:“殿下,苏大人刚刚才被这只猫抓伤,恐怕……” “闭嘴。”李承言瞪了他一眼,“本王让你说话了吗?” 石头叹了口气,离苏念更近了些,小声道:“苏大人,您还是接下吧。” 苏念抬头,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李承言。 凝视了足足有五秒钟的时间。 最终,她伸手将白猫接了下来。 温祁玉和齐泽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生怕这只猫再次伤到她。 “走了。”李承言说,“回府。” 苏念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齐泽和温祁玉,还有一直埋头不知作何神情的楚袅袅,离开了。 终于,她又和李承言坐在了同一辆轿子上面。 穿过繁华的街区之后,周围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随从们零碎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白猫正趴在她怀里,默不作声,也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这是只喜怒无常的猫,就和李承言一样。 马车车厢里黑漆漆一片,突然,她感觉自己手腕被一只手猛地攥住。 她一惊,刚撇过头,嘴唇就被一个软软的东西覆上了。 熟悉的气息。 对方越吻越激烈,她甚至被抵得不得不后仰,后脑勺靠在了车厢壁上。 “唔……” 她越叫,男人便吻得越用力,紧接着,她的另外一只不安分的手也被钳住了。 “唔唔……” 整个人被他控制得动弹不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然杵在自己面前,和她正面相对,那张脸携带着温热的气息离她仅咫尺之隔。 她感觉有些窒息,一时间喘不上气,无奈之下,她索性张嘴咬住了他的唇。 “嘶啊——” 只听见他闷哼一声,苏念趁此机会连忙用力将他推开。 察觉到车厢内发出的巨大动静,石头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但终究没多管。 紧接着,他听见里面传来苏念的声音:“你做什么?” 李承言怒吼:“你是狗吗?” “你比狗都更像狗。”苏念回怼道,“而且还是只疯狗。” 虽然吼的声音很大,但声音里已然带着哭腔。 李承言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的女人,我亲你一下,怎么了?这天底下有多女人想爬上我的床,我愿意亲你,你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我呸!就算全天下女人都围着你转,我也不稀罕,像你这样的疯子,根本就不值得我喜欢。” 苏念声音并不大,但此时用一种极其平常的语气说出的话,反而更具有杀伤力。 李承言不说话了,黑暗中,苏念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能感受到对方手上捏的力度越来越大,她甚至感觉他已经不是在捏了,而是在掐。 用指甲掐她的下巴,用力的掐。 “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李承言问,“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只手就能掐死你。” “信,当然信,您可是殿下,你想办到的事,岂是下官能够阻挠的?与其这般折磨我,倒不如给个痛快,来,手往下往,掐我的脖子,使劲,掐死我。” 她听到李承言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突然吼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马车外的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声唬住了,纷纷偏头看着车厢。 苏念闭上眼,不说话,任凭那只大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心跳极快。 过了一阵子,她已经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突然,那只手松开了,他说: “不过我要是真把你掐死了,那就不好玩了,要慢慢折磨才有趣呢。” 苏念大口呼吸着,表面是在调整呼吸,实际她自己也松了口气。 刚才她就在赌,自己要是说出那句话,他会不会动手。 果然,李承言觉得她死了就太便宜她,要慢慢折磨才够尽兴。 无论如何,她至少暂时活了下来。 “再过几天便要考试了,接下来这几天若再让我发现你偷溜出去,直接打断你的腿,青荷也别想活。” 苏念只是默默听着,没说一句话。 她太累了,又因为刚才呼吸困难,现在身子有些疲,懒得说话了。 和李承言相处,她要是多说一句,很有可能就会引起无休止的争吵,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李承言见她并未应答,于是继续道:“最后几天了,把你那些花花肠子收起来,好好备考。在你考试当天,齐泽就离开京城了,你们以后,再无见面可能。” …… 回府后,李承言对石头说:“告诉今天所有跟我出府的人,让他们把自己的事都嚼碎了咽在肚子里,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即便是琉璃院和浮锦阁的人来问,也不能说苏御侍出过府,如果她们已经发现了端倪,就说今晚我是去找齐泽小叙送别。” “是,殿下。”石头拱手作了个揖,偷偷瞄了一眼李承言的脸色,忍不住问,“殿下,你明明很关心苏大人,为何每次你俩一见面就要吵起来呢,其实有些事,你分明可以解释的……” 李承言眉头一皱,瞪了他一眼,说:“怎么,你现在翅膀硬了,开始教我办事了?” 石头脑袋立刻埋下,秒怂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办。” …… 最后这几天,时间过得很快。 为了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也为了能够早日从这里解脱出去,她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备考上。 那夜之后,李承言又吩咐人给她送来了一摞书,还说如果有什么疑问,让她自己在这些书中去找答案,他不会再来了。 他确实做到了,不过这样也好,她也落得清闲。 这几天,青荷做事总有些心不在焉,苏念觉得她还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天的事,她已经向青荷道过歉了,当时她也并未对此多加追究,毕竟她只是个奴才,也没多说什么。 但是,这几天,苏念已经能够明显感受到青荷做事逐渐敷衍。 早晨背书的时候,她无意中看见青荷浇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不是几滴水珠子洒在花丛里,就是直接抄起容器像泼洗脚水一般朝花卉泼水。 第七十九章青荷的秘密 还有一次,她看到青荷洗衣时,更是敷衍,直接将衣物放在案板上,泼一瓢水,然后就开始胡乱拍打起来。 从背影看,她拍打的力气很大,像是在怒气冲冲地殴打着谁,不一会儿,手上的动作逐渐轻柔起来,她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诡异的笑。 越来越奇怪了。 可每次苏念有意无意地试探着问她,她都说没事。 但愿是她自己想多了。 考试前夜,苏念看到青荷正在收拾行李。 苏念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你这是要走?” 青荷连忙转身,看到苏念的第一眼时着实吓了一跳。 “大……大人,你怎么来了?” 苏念说,“我这不明天就要去考试了么,要考两天,一周后才会放榜,按照大堂的规定,考生在放榜前都不能回去,而一旦放榜,我若是考上了,就得立马去书院报道,今后很有可能就会长期住在书院了,所以……无论如何,先提前给你告个别。” 青荷一听,笑了笑,颇有意味地说:“那奴婢便预祝大人金榜题名,日后步步高升!” “那你呢?我不在紫月轩的话,你会去哪里?你这才刚进府就跟了我这么个主子,在王府天天受罪,如今我这一走,你又要换主子,今后可就不知道你会去跟着谁了。” 她走后,这王府里哪位主子是个省事儿的? 没想到青荷笑道:“这个问题大人倒不用担心,殿下说了,伺候完您,奴婢便去闲云居。” “闲云居?”苏念一愣,“今后你难道要去伺候李承言?” 青荷刚说点什么,但见到苏念如此神情,于是又将话咽了回去,说:“是啊,但毕竟这是殿下的旨意,奴婢也不敢违背,只是日后不能伺候大人了,还望大人能够多多保重。” 苏念点点头,“你也是。” …… 次日,苏念和沈玉柔早早就坐上了前往书院考场的马车。 两人各自一辆,苏念先走。 也不知这是谁的安排,不得不说,苏念对此很是满意。 一大清早便看见沈玉柔对她挤眉弄眼,一副假惺惺的笑,她也着实想翻白眼,如今没有和她同乘一辆马车,这的确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李承言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双手负于身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的石头说:“殿下,您为何不跟着一起去?苏大人的马车还可以再坐一个人的。” “不去了。”他说,“她今天肯定不想看到我,我跟着一起去,反而会影响她考试。” 刚说完,青荷背着行李,出现在两人身后,她行了个礼,说:“殿下,苏大人现在已经走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李承言转身,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林心沫向他打了声招呼:“承言。” 她转头望去,只见林心沫领着沈玉柔走了出来。 沈玉柔说:“这些时日,玉柔在王府多有叨扰,给殿下和娘娘添麻烦了。” 林心沫笑道:“不麻烦不麻烦,本宫喜欢你,自然也希望你能在轩王府多待些时日,要不是因为你要考书院,否则本宫真想让你一直在府里待下去呢。” 沈玉柔掩嘴轻笑,“沈柔感念娘娘抬爱,此次考试,玉柔定当拼尽全力,考出一个好成绩,来回报娘娘这些天对玉柔的照顾,也为了殿下……” 说着说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向了李承言。 李承言作势淡笑,简单地行了个礼,便准备离开了:“玉柔小姐天资聪颖,定能金榜题名。儿臣还有事,就先回闲云居了。” 林昭仪微微点头。 李承言瞅了眼青荷,说:“跟本王回去吧。” 青荷一听,双眼一亮,顿时乐开了花,连忙行礼跟了上去,就连走路都恨不得跳起来。 林心沫嘴角微勾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盘算着什么,脸上露出了得意的浅笑。 沈玉柔看着青荷的背影,紧紧抿着唇,似有些不悦道:“娘娘,你看那青荷,这才刚离开主子,就对殿下心怀鬼胎,这么一个狐狸媚子在殿下身边伺候着,恐怕不好吧?” 林心沫说:“你放心,她不过是一个出身卑贱的丫鬟而已,即便殿下有心她也不可能对你今后的王妃之位产生任何威胁。更何况以本宫对承言的了解,他是万万不会喜欢这种人的。” 沈玉柔一听,心里倒是顺畅了许多,笑道:“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那玉柔便放一百个心。” …… 闲云居。 青荷站在大厅里,嘴角止不住上扬。 按照原先她和李承言的约定,只要成为他的眼线,伺候完苏念后,她便可以成为他的通房丫鬟了。 通房丫鬟意味着什么,这其中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李承言喝了口茶,云淡风轻地瞄她一眼。 这时,茶杯里的茶水不小心溢出来了些,滴落在衣衫上,打湿了一小片区域。 青荷见状连忙上前掏出手帕想要为他擦拭。 突然,李承言一把钳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她先是一惊,而后红了脸,一脸娇羞妩媚地低下了头。 “殿下……” 见李承言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于是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开始得寸进尺。 身躯慢慢扭动着,想要坐进他的怀里。 一旁的石头都看呆了。 下一秒,李承言手上力度猛然增大:“让开。” 青荷被捏得直喊疼,整个人像弹簧一样站起来。 李承言一把将她甩开了。 见她勾引未遂的囧样,石头忍不住偷笑。 李承言一眼就瞄见了角落里的石头,说:“石头,你先下去吧。” 石头意犹未尽地多看了青荷两眼,还想看热闹来着。 石头走后,李承言说:“本王知道你是母妃的表亲,但由于不是正室所生,没有名分,林家又容不下你,这才被迫当起了丫鬟,站在你的立场上,让你当个丫鬟确实有些委屈你了。” 青荷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说:“青荷能够做殿下的丫鬟,即便做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李承言微眯着眼,意味深长地问:“你本是母妃送来的,她让你来闲云居的目的想必你心里很清楚,难道……你真就甘愿一直只当个通房丫鬟?虽然你在林家没有名分,但你无论如何都是林家的血脉,只要有人肯帮你一把,要个名分也不是件难事,有了名分,不就能名正言顺地嫁给本王了么?” 第八十章沈玉柔的阴谋 青荷一听,连忙抬头看着他,两眼放光。 “殿下的意思是?” 李承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现在就做本王的通房丫鬟,不过今后要是想要个名分,估计是不可能了;要么你还是先跟着苏御侍,事成之后,我便亲自向你父亲提亲,想必他也会给本王一份薄面,将你的名字写上族谱。” 青荷脸上的欣喜之情是藏不住的,两只手有些激动地抓着裙子,又微微皱眉,思索着。 李承言问:“怎么,不愿意?” “没有没有!”青荷连忙回答,“只是……不知要如何才算事成呢?而且苏大人今后是要在书院念书的,奴婢又要如何跟着她?” “这个你不用担心,本王会让你以书童的身份跟她一起进书院,身份特殊的人是可以带书童陪读的,至于什么时候才算事成嘛……本王还没想好,你还是按照老样子,定期向我汇报她的一举一动便是。” 青荷想了想,最终紧紧抿唇,点了点头。 …… 此时,马车上,沈玉柔掏出铜盒,一脸得意。 她想了想,又从袖兜里掏出来一把钥匙。 她看着这把钥匙,想起了前些天发生的事…… 祈月节那天夜里,她好不容易发现苏念偷偷出府,于是赶忙溜进苏念房间去找铜盒,最终总算是在床底下找到了。 然而她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打开铜盒的钥匙。 既然没有钥匙,那她即便拿到盒子也是徒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于是只能将盒子放回去。 后来她刚想溜走,结果就看到了李承言突然进了院子。 她倚在窗户后面,瞧见李承言怀里抱着一只她从未见过的小白猫,听见他对青荷说:“今天是祈月节,本王想带她出去走走。” 她心中咯噔一声,顿时攥紧了拳头。 白天,她厚着脸皮亲自邀请他夜晚和自己一同出去过节,他却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可现在呢?他竟然偷偷来找这个贱人?还为了和她过节,专门找了一只猫来? 他何时如此对待过一个女子? 这才短短几天时间,她就能让殿下态度大变,定是使了什么狐媚法子,这才勾得他殿下意主动找这个贱人去过祈月节。 沈玉柔不服,她很想立马告诉李承言,苏念已经和别人偷偷出去了,可又要暴露,到时候李承言问她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如何得知苏念出府的消息的,她又很难解释清楚。 于是她只好暂且忍着,等李承言离开后,她出了紫月轩,再想办法旁敲侧击地告诉他。 她原以为青荷是会帮着苏念撒谎的,就说她已经睡下了,那样李承言也只能作罢。 谁知,李承言只多问了一句,她便将实情抖了出来。 “大人她……跟着齐公子出去了。” 此话一出,她看到李承言直接将青荷拎了起来。 怒吼,责骂,“你们怎么办的事?” 门外的侍卫也连忙进来下跪认错。 没一会儿,她便看见青荷被他带走了。 那时,她还偷乐呢,心说自己虽然没能找到铜盒的钥匙,但今晚能看到苏念作死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于是当她发现李承言带着青荷出府去寻时,她还不忘找了个地方蹲点,她今晚势必要看到苏念一脸狼狈地被李承言带回来的样子。 那情形,光想想就觉得痛快。 她等啊等,等得快要睡着了,终于,她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睁开眼,总算看到李承言带着苏念回来了。 然而两人似乎若无其事,苏念走后,李承言还对石头说让他别把今晚之事告诉任何人。 连自己和林昭仪都不能知道。 沈玉柔顿时懵了。 什么情况?他难道不应该很生气吗?居然还要帮她隐瞒?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苏念了? 苏念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竟能把他迷成这样? 她越想越气,同时也越发觉得,她需要尽快除掉苏念,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留在殿下身边继续狐媚勾引了。 否则,按照这个进展下去,恐怕不久后两人就会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若是怀了孕,那她王妃之位的名分就坐得更稳了。 她才不愿意看到这个情况发生。 可是要告诉林昭仪吗?到时候林昭仪问起李承言,没准他还会怀疑到她头上来,这样只会让他越来越反感自己。 那么到底该怎么做呢? 就在她抓耳挠腮、夜不能寐时,第二天,机会就来了。 次日,她母亲派人送信说让她回家一趟,说是要在考试前带她去庙里烧香,还请了专门的和尚为她祈福。 林心沫也没多想,便由她去了。 然而,回到沈府后,她才发现去庙里烧香祈福不过是个幌子,而母亲叫她回来的真正目的,其实是给她捎来了皇后的口信。 皇后说,她知道她们在找铜盒,并且现在已经有所眉目,但必定找不到钥匙,因为钥匙在她手上。 如果想要得到钥匙,就必须答应要为她办两件事。 哪两件事呢? 第一,拿到铜盒里的考题和答案后,必须抄录一份递给她; 第二,她要求沈玉柔在考试后举报苏念考试作弊。 铜盒里装的,有今年秀试的考题和答案,还有第一书院招生考试的试题和答案。 这些都是身为前任联合院长的张贵妃生前留下的。 考试的考题是由她和其他考官共同拟定的,每个考官负责拟定一道题目,最后拼成一张试卷,但只有她能看到整张试卷的题目和答案。 所拥有的权责之大,她一个人便影响着全国不少读书人的命运。 事实上,这些资料除了这个铜盒里有以外,考务司也备了一份,但由皇家严密看守,不到考试结束,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她要做的,便是用皇后准备的一模一样的铜盒去偷换真正的铜盒。 这两个铜盒只有钥匙孔是不一样的。 把试题和答案抄完后,再换回来。 皇后说会安排她和苏念在同一场地考试,怕考试时证据不充分,于是要她一定在考试结束后再举报,就说自己看到了苏念在抄答案。 沈玉柔觉得,如此一举两得的事,她为何不做呢? 既能得到答案,拿到高分,又能扳倒苏念,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这些天她一直在找机会潜入紫月阁,谁知李承言却下令又将苏念禁足,剩下的这几天,苏念从未离开过自己院子。 她实在找不到机会。 无奈之下,她只好等到考试当天,也就是今天,等苏念先出门,然后她再偷偷潜入紫月阁把盒子偷了出来。 虽然时间有些紧,但能看到答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拿到手,那就是两全其美的事。 现在,她忍不住掏出钥匙,将钥匙插进钥匙孔,轻轻转动—— 盒子打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 第八十一章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什么情况? 她明明有钥匙,为何却打不开盒子? 难道不是这把钥匙? 可这钥匙是皇后给的啊?难道皇后骗了她? 沈玉柔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盒子,顿时勃然大怒。 …… 此时,另一辆马车,苏念掏出铜盒,思索着什么。 几天前。 祈月节那天,她回府后发现床底的鞋子被人动过。 事实上,这双鞋是她故意设计的陷阱。 她故意摆了一双由鞋尖正对着床的鞋码放在床底,可回来后,却发现这双鞋子的摆放方向改变了,变成了鞋跟正对着床。 于是她问青荷,在她走后,是否有人来过她的屋子。 青荷说,只有李承言来过,但他也只是打开房门站在门口朝里望了一眼,并未进屋。 由此可见,一定有其他人进来过。 于是她赶忙将铜盒取出来,她发现她原本故意在铜盒上撒的灰也被人清理干净了。 很明显,此人已经注意到了盒子,甚至仔细把玩过。 轩王府戒备森严,那晚她出府后,李承言更是派了不少人力来看管紫月轩,就连外墙都有专人巡逻,外人想要溜进来偷东西还是不太容易的。 这人很有可能是府里的人。 她首先就想到了沈玉柔。 从那天开始,她便提高了警惕。 她原本计划将盒子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可是这样一来,对方没机会拿到盒子,她也就永远搞不清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她选择主动出击。 假设动盒子的人真是沈玉柔,那她为何发现了盒子却不把盒子拿走呢? 难道只是为了观摩一下? 还是说她找的东西不是盒子,只是在翻找的过程中顺便找到了而已? 可是她将屋子里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并未有缺什么。 之前淑妃提醒过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便是让她看好盒子,想必沈玉柔要找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 苏念在屋子里发现了不少被翻找的痕迹,既然她将整个屋子都翻找了一遍,然而又没将盒子带走,那么只能证明一件事,她找到了盒子,却没找到钥匙。 没有钥匙,自然不想打草惊蛇地把盒子带走。 在沈玉柔的视角里,以为自己是有钥匙的,她要是把盒子带走了,那自己发现后自然会将钥匙藏得死死的,到时候想要找到钥匙就更难了。 而接下来的几天,她时常爬到院角的槐树上,说是看书,实则是观察有谁偷偷接近紫月轩。 期间,她看到沈玉柔几乎每天都会来,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很难不让人怀疑。 由此,她几乎可以断定是沈玉柔了。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既然上次将整个屋子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钥匙,那沈玉柔又为何会想要再次冒险来偷盒子,难道她觉得这次能够大概率找到钥匙? 按照一般的逻辑来说,如果在屋子里并未找到盒子,那么说明钥匙很有可能在主人的身上。 既然在她身上,那她又要如何得到呢? 因此,她还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来偷,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现在已经有了钥匙。 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何她之前没有钥匙,现在就有了呢?这把钥匙是怎么得来的?谁给她的? 钥匙的原主人是张贵妃,现在张贵妃死了,能够得到这把钥匙的人,大概率是宫里人。 而且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至少得是淑妃那样的人物,甚至是与书院息息相关的皇后。 如此梳理下来,思路便清晰许多了。 那么,目前最好的办法便是请君入瓮,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让沈玉柔偷走,等到她发现拿钥匙打不开时,就会怀疑给她钥匙的这个人。 先挑起对方的矛盾,让沈玉柔误以为给她钥匙的人压根儿就没有真正的钥匙,认为对方骗了她,而真正的钥匙还在自己手上,那么她便极有可能狗急跳墙,再见到自己时,便很容易露出马脚了。 可是,她被李承言圈禁在紫月轩,又有不少人看守着,她要如何去做这个盒子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夜里,她依旧坐在树上赏月,顺便看看周围的动静。 突然,她看到院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定睛一看,是齐泽。 “你怎么还敢来?” 他说:“既然那天已经把话说开了,而且后天我就要离开了,此次离别,以后恐怕再难相见……我只想来看你最后一眼。” 苏念和他聊了一会儿,最后他问:“在我走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要我帮你的?” “再带我出去一次。” “什么?” “开玩笑的。” 齐泽愣了一下,脸上有些失落。 她说:“不过我确实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帮我做一个东西……” …… 按照规定,所有参加书院招生考试的人,需要在上午便抵达相应书院,先去熟悉一下书院的考场,到了下午才会正式开始考试。 只要进了书院的大门,那么就要等到放榜日才能出去了。 即便考试结束,等待放榜的那七天,也必须住在书院统一安排的寝居里。 之所以如此安排,为的是保证考试的绝对公平,防止有人考生出了书院后,和阅卷人暗通款曲。 同时,这七天艰苦的生活环境,也算是对学子们的一次磨炼,让他们能够在正式进入学习后,有更强的适应能力。 考生们住的,是书院里的备用寝居,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了。 毕竟每年参加第一书院招生考试的考生并不算多,赶来报考的,大多都是京城贵圈子弟和全国各地的精英,一般人不愿意与这些条件优渥、天资聪颖的人竞争的。 更何况,第一书院秉承的是精英化教育,为的就是给堂国培养最顶尖的政-治人才,求精不求多,宁缺毋滥,每年招生的名额也相对较少。 苏念抵达书院的时候,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大多数是来给考生送别的亲朋,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就能看出,来参加考试的人阶层各异。 据说,外地的考生,必须要先通过本地的筛选,才有资格参加第一书院的招生考试。 至于筛选的方式嘛……就很“灵活”了。 有的人凭关系,有的人凭地位,有的人凭名气,有的人凭学识…… 而她,苏念,据说是皇帝亲自开口给她报的名。 以上四项,全占了。 第八十二章解围 第一书院门口,一群少女正聊得欢快。 “听说咱们这一届可不简单,前阵子名声传遍整个京城的苏御侍也要来考第一书院。” “还有沈府的小姐也要来,听说,这俩人还是情敌呢。” “啊?怎么说?” “姐姐有所不知,据说沈小姐和苏御侍将来都会嫁给轩王,如今苏御侍是陛下钦点的皇妃,而沈小姐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轩王府,这俩人可不就是不对付么。” “可是我听说轩王更喜欢沈玉柔,对那送上门的苏御侍不闻不问,毕竟是皇上塞给他的,更何况出身卑微,活该人家看不上。” 这时,苏念正好下了马车,她望着第一书院的门匾,嘴角微微一勾。 考入书院,那就是一段崭新的旅程了,至少能够摆脱轩王府这座牢笼。 京城的考生大多在诗会上见过她,一见她来了,纷纷呼朋唤友地引人来瞧她。 “快看!苏御侍来了!” “哇好漂亮!” 这时,之前说苏念坏话的外地考生一脸懵逼,“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大美女?” “这就不合理了啊,有才华,又如此貌美,轩王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也许……沈玉柔比她更漂亮呢?” “我也不知沈玉柔长啥样,等等吧,反正现在书院还没开门,一会儿沈小姐来了,咱们好好瞧瞧。” 书院大门紧闭,而门口的考生却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前来送别的亲朋迟迟舍不得离开。 不一会儿,沈玉柔也到了。 “哇,沈小姐也来了!” “哎,她俩不是都从轩王府出来的吗?怎么没坐同一辆马车?看来关系确实不太好啊。” “哈哈哈,这俩人凑一块,真是一出好戏!” 外地考生听到有人叫沈玉柔的名字,于是纷纷将目光投过去。 “这沈玉柔确实也长得不错,但和苏念比,还是稍微差了一点。” “沈玉柔的妆容也太过了吧?今天是来考试的,又不是来选秀的,她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呢?” “想艳压群芳呗?宫里人一向都是这做派,只可惜今儿咱比的是才学,又不是浓妆艳抹。” “她可能就是故意想展示给别人看呢?第一书院招生考试,皇后娘娘作为联合院长,自然是要来,当今圣上虽为男儿身,也喜爱才学,没准儿今天也会陪皇后一起来书院视察。” “哼,连书院的门儿都没进呢,这么快就想着勾搭皇上了?这以后要是毕了业,进了宫,岂不是狐狸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 几人聊得尽兴,一时间笑开了,声音有些大,被不远处正和名姝圈姐妹聊天的沈玉柔听到了。 她领着几位姐妹走上前去,冷冷地睨了几人一眼,选了站在最前面,个儿最高的姑娘,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问: “几位姐姐这是在聊什么呢?聊的这么有趣?不如分享给妹妹听听。” 她身后的卫家庶女卫熙然冷笑道:“你瞧她们那穷酸样,也就会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子了,一旦别人问起来,立马就怂得不行,不过也是,毕竟是外地来的乡巴佬,大抵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妹妹可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以免惹人闲话,又脏了妹妹的眼。” “你说谁是乡巴佬呢?”高个子姑娘立马怒了,狠狠地瞪着她,“你又算哪根葱啊?” 卫熙然没想到对方是个暴脾气,顿时吓了一跳,赶忙看了眼沈玉柔的眼色,继续道:“怎么,允许你们在背后议论玉柔妹妹,就不许我们议论你了?” “我们就算议论她,又跟你有何关系?再说了,我们骂人了吗?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乡巴佬,是谁刚才嘴巴就像是在粪水沟里泡过一样,又脏又臭?” “你!” “你什么你?怎么,不服气吗?不服也给我忍着!” 突然,“啪”的一声,沈玉柔一耳光扇在了高个子女子脸上。 女子懵了两秒,身后的人也懵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 “你敢打我?”高个子女生皱眉,一脸震惊地看着沈玉柔。 这时,卫熙然一脸得意地冷笑。 “怎么?不服气?”沈玉柔操起手臂,学着对方的腔调,“不服也给本小姐——” “啪!” 话还没说完,高个子女生也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声脆响,所有人都一阵胆战心惊。 她居然敢打沈玉柔?那可是尚书和大将军之女啊?一个外地来的,无依无靠的无名小卒,怎么敢跟名门贵女叫板? “你算老几?还敢学我说话?” “我可是——” “你可是什么啊可是,不就是个沈府大小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沈府大小姐就可以随便动手打人了吗?打了人还不让还手了?我告诉你,今儿计算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这一巴掌我也得打回去!” 她正说得激动,身后的两位姐妹却一直拉着她,让她别再继续说下去。 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是吗?朕来了,你也要打人?” 所有人纷纷回头,只见皇帝和皇后二人领着队伍已然到了,于是跪倒一片,争先恐后地行礼。 高个子女生愣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地跪下了。 沈玉柔露出了狡黠的笑,无论如何,皇后肯定会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的,皇帝也不可能维护一个外地人,更何况她父母是朝廷命官,就算她真的有错,他也肯定会给沈家几分薄面。 皇帝走上前来,问高个子女生:“姓甚名谁,家里是做什么的,报上来。” “回禀陛下,草民姓乔,名飞燕,家住沈州,家里祖祖辈辈皆以务农为生。” 她紧紧抿着唇。 众人一听,纷纷炸开了锅,这年头,寒门再难出贵女,农家能有一个读书人是件很稀罕的事,这样的孩子,能够通过层层筛选,最终站在这里,实属不易。 皇帝听完,微微颔首,神情稍微缓和了些,继续说:“听你这意思,是沈家小姐先打的你,所以你才还的手?” 乔飞燕点头,“是。” “如何证明?” 她连忙看向周围的人,“他们都看到了,他们都可以作证!” 这时,她身后的两位姐妹点头如捣蒜,然而周围这些围观的人却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了。 皇帝继续问:“你们有谁看到了是沈小姐先动的手?” 大伙儿都不说话。 乔飞燕急了,“你们这么多双眼睛,难道都瞎了吗?刚才是谁先动的手?你们还能装不知道?” 这时,沈玉柔说:“陛下,冤枉啊,是她一开始辱骂玉柔,玉柔有些生气,便劝她别再骂了,谁知她直接动手打了我……大家都可以作证,熙然,你说是不是啊?” 卫熙然面色有些僵,点了点头,“对,刚才确实是她先招惹玉柔的,后来玉柔妹妹不过是劝了两句,她就动手打人了,大家说,对吧?” 此时,大多数人还是默不作声,但已经有几位站在了沈玉柔这边,纷纷点头。 乔飞燕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些“睁眼瞎”,“这就是你们京城人的处世之道?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仗势欺人、趋炎附势就是你们的特长吗?!” “放肆!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岂能张口胡来!”皇后说。 皇帝做了个手势,示意让皇后无需插手,他继续问:“可有人愿意给乔飞燕作证?”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吭声,毕竟都不敢得罪沈家。 这时,苏念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下官能够为乔姑娘作证,乔姑娘虽然有在议论沈小姐,但并未说任何辱骂之词,倒是沈小姐和她的姐妹一来就对其进行各种贬低和侮辱,后来乔小姐不肯服软,便开始回怼,后来沈小姐一怒之下便打了乔姑娘一巴掌,乔姑娘不愿忍气吞声,便回了一巴掌。” 第八十三章冤家路窄 苏念说完,周围的人都紧张极了。 尤其是那些站在沈玉柔那边的人,看到皇帝亲自册封的文书御侍都站出来为乔飞燕说话,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虚。 皇帝说:“苏御侍是朕亲自册封的,她的话,朕自然是信的,可是你们刚才却口口声声说是乔姑娘先出的手,这又是为何?难道……你们连朕也敢骗?” 这些人本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如今天子当面一问,更是不怒自威,吓得屁滚尿流,瑟瑟缩缩的,立马就慌了神。 “陛下饶命,草民刚才……刚才许是看走了眼,没太看清,只是因为相信玉柔小姐,所以才替她说话……” “草民也是……” 沈玉柔见原先替她说话的人此刻都反水了,也不由得慌张起来,她噗通一声跪下,说:“陛下明察,玉柔自小受父母教诲,怎么做出如此鲁莽的行为,虽然苏御侍是陛下亲自册封的,但您也……不该完全相信她啊……” 最后这句话,她越说越没底气。 直到皇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龙颜震怒,皇帝沉着怒气,说:“朕一直信奉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是觉得,朕的眼光有问题?还是说,这句话说错了?” 沈玉柔连连磕头认错,“玉柔不敢,玉柔知错了!” “你有什么不敢!”皇帝怒吼了一声,“刚才你的所作所为,朕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这女子竟然敢当着朕的面撒谎!岂有此理!” 沈玉柔急了,一时间泪流满面,“陛下饶命啊,陛下,臣女知错了!臣女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身后的两名姐妹也跟着一起跪下了。 “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面,在书院圣地胡作非为,朕要是就这样轻易饶了你,那天威何在?大堂的律法规章又何在?” 沈玉柔一听,整个人身子一软,斜坐在地上,双目空洞无神。 这时,察言观色的皇后问皇帝:“陛下,你打算如何处置沈小姐?” 皇帝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今日是书院的招生考试,她却再次惹是生非,玷污了书院圣地,按照考试律令,应当剥夺其考试的权利。” 沈玉柔急红了眼,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甚至就着下跪的动作,膝盖当做脚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挪到皇帝跟前,扯着他的龙袍,哭丧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这时臣女盼了许久又准备了许久的一次考试,父母亲对臣女寄予厚望,臣女万万不能错过这次考试啊!陛下宽仁,还望宽恕臣女一次,让臣女把这次考试考完吧。” 皇帝低着头,紧锁着眉,默不作声。 这时,皇后说:“陛下,沈小姐毕竟年轻,有些冲动也在情理之中,今天是招生考试,您也知道这次考试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性,今日冲动事小,可若是耽搁了前程,那便是一辈子的大事啊,陛下何不小惩大诫,让考生们看到陛下的宽仁,又给沈家一个面子,让他们能更好地为陛下效力呢?” 皇帝沉思了一会儿,说:“皇后言之有理,那……边依皇后所言,就罚她考试后抄写书院规章十遍。皇后身为联合院长,此事就麻烦你来监督了。” 皇后微微鞠躬,“臣妾领旨。” …… 众人恭送帝后二人进入书院后,便一窝蜂地涌进去了。 一路上,不少人都议论着今天的事。 “虽然沈家小姐身份尊贵,但架不住才学不如人家苏御侍,陛下喜欢有才的人,今天可算看出来了,还是苏御侍更得盛宠呢。” “可不是嘛,你瞧瞧,机灵的人,现在已经上去巴结人家了,这都还没开始考试了,这要是真进了书院,那还不得搞个以她为首的组织?” 事后乔飞燕和她的两名姐妹立马就向苏念道了谢,还说想要和她交朋友,以后若是有什么事,都愿意出手相助。 多几个朋友自然是好的,但是苏念现在也不会随便相信别人了,能否真正成为朋友,还需慢慢相处着才能知道。 于是她只是微笑着回应了几句,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考生临时寝居是在书院的最西边,据说那里是第一书院刚建立时,第一批师生住的地方。 堂国刚建立不久,书院的条件并不好,师生们只能住在茅草棚内,一遇到下雨,那便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真实写照。 书院把考生的寝居设立在这里也是别有用心,是想要让考生们铭记历史,学习先辈们艰苦求学的精神,也是为了让他们在这里磨练心志,为以后的学习深造打下基础。 这片区域,被命名为“铭志园”。 当然了,现在书院条件改善,倒也没让考生们真就住在茅草棚里,现在每个棚都改造得有模有样,房顶盖了琉璃瓦,四周用木板围起来,看起来像一个个矮小的蒙古包。 从远处看,这些棚舍看上去非常壮观,但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不但空间十分有限,而且陈设也十分简陋。 四张床紧紧地挨在一起,床尾有一块支撑起来的木板,作为书写温书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简陋的梳妆台,只有一面很小的镜子,桌面也很小,只能一个人用。 苏念按照告示,找到了自己的寝居。 在一个角落里,有些偏僻,距离园子门口有些远。 不过也好,至少安静,能够更好地温书。 她走到六十六寝居门口,看到门上张贴着寝居成员的名字。 除了她以外,还有三位。 杜洁,乔飞燕,沈玉柔。 苏念:“???” 不会这么巧吧? 她正想着,乔飞燕突然出现在身后,“咱们还真是有缘啊!哎你这么多行李,我帮你搬进去吧。” 苏念笑着说不用,谁知乔飞燕已经自作主张地拎过行李走进去了。 这时,沈玉柔也到了,“就是这了,搬进去吧。” 两位跟班唯唯诺诺地帮她把东西搬进去。 紧接着,一位矮个子女子在门口停下来,看了眼门口张贴的名字,正要进去。 “站住!”沈玉柔说。 第八十四章请君入瓮 女子回头,看着沈玉柔。 她的长相应当是标准的江南美人,个子不高,皮肤却白皙又水嫩,两只眼睛水灵灵的,又大又亮,看上去颇为灵动。 她微微鞠了一躬,轻声问:“姐姐有何指示?” 声音细柔,好似一潭溪水。 沈玉柔走近,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哪来的丫头片子?” 毕竟此人身上的衣着看上去很是普通,虽然面容姣好,但从衣着上来看,倒不像是个大家闺秀。 女子也将沈玉柔上下打量了一遍,一眼就瞥见了她腰间的玉佩,笑道:“想必姐姐就是大名鼎鼎的沈小姐了吧?久仰久仰,妹妹名叫柳依依,来自江南徐州,家里是做纺织生意的,没想到能和姐姐住一个屋,实在是妹妹三生修来的福气。” 刚进屋帮苏念把行李放下的乔飞燕听到,默默翻了个白眼,学着她说话的样子,十分鄙夷地“嗤”了一声。 苏念倒是觉得,这人不太简单。 对于柳依依的这番说辞,沈玉柔虽然表面不想承认,但内心却很是受用,她说:“谁是你姐姐了?这才刚见面呢,张口闭口就是姐姐妹妹的,真会巴结。” 她作势有意无意地玩弄着手腕上的镯子。 柳依依笑着说:“姐姐是何等人物,又岂是我等能巴结得上的?妹妹不过对姐姐的才学和美名早有耳闻,今日突然遇见了,有些激动了罢了,一不小心这话就说过了头,反到是让姐姐觉得我这是在巴结了。” “你这小嘴儿可真会说,瞧你这样儿,估计又是个口齿伶俐的。”沈玉柔轻笑一声,瞥了苏念一眼,“不过好在你和某人不一样,这股伶俐劲儿知道使在什么地方。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儿上,本小姐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让你住这屋吧,想来你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同一屋檐下,知道该和谁走得近些,和谁,远一些。” 柳依依微微低着头,看不出是何神情,光从姿势上看倒是个臣服的姿势,说:“妹妹明白。” “好了,时候也不早,我这儿有一箱书,有些重,为表你的诚意,就请你帮我搬进去吧。”沈玉柔指着身后的木箱子说。 柳依依脸色一僵,看着木箱一时语塞。 沈玉柔说完便斜睨苏念一眼,一脸傲气地进了屋。 柳依依有些为难地看了苏念一眼,希望得到她的帮助。 谁知,苏念只是淡淡一笑,伸手对着木箱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也进屋去了。 苏念坐在榻上一边整理行李一边看着柳依依十分吃力地拖动箱子。 乔飞燕笑着坐到她跟前,回头望了一眼正独自霸占铜镜梳妆的沈玉柔,压低声音对她耳语道: “我还以为你会帮她呢,没想到你和我想的一样,哈哈哈。” 苏念一边将温习要用的书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边说:“这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既然她选择了沈玉柔那边,那想必也不需要我们帮助了。” 乔飞燕十分赞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突然看到她从行李中拿出一个铜盒,好奇道: “哎,这盒子真好看,里面装的什么?” 苏念用余光察觉到沈玉柔突然转头看了过来,嘴角一勾,贴着乔飞燕的耳侧,说了句悄悄话。 沈玉柔伸长脖子,想要听清,奈何什么都听不见。 她只见乔飞燕听完后两眼一圆,一脸震惊地回头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到苏念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让她别声张。 沈玉柔越加肯定这铜盒里一定藏着考试答案。 方才她单独会见了皇后,原以为皇后给了她假钥匙,可见皇后说话没有半分逶迤之意,她又开始怀疑假的不是钥匙,而是铜盒。 果然,皇后让身边的小太监瞧了一眼铜盒的锁孔,最后得出结论,这锁是最一般的锁,即便没有钥匙,随便拿一把斧头就能劈开。 由于在书院,若是大而皇之地去找斧头,定会引起其他人注意,于是小太监去搬来一块大石头,猛地砸下去,盒子立马就被砸得变了形,锁也哐当一声被砸开了。 沈玉柔在盒子里看到了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一个字——“傻”。 气急败坏。 她当场发誓,这次一定要把苏念扳倒,否则她誓不为人! 此时,乔飞燕忍不住道:“我想看看,快打开给我看看!” 苏念又做出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作势在全身上下找钥匙。 假装找了半天没找着,于是眉头一皱,道:“咦,奇怪,我的钥匙呢?” “你该不会把钥匙丢了吧?别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丢呢?” “我也不知道啊,按理说应该就在我身上,难道是我刚才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 “你会不会是忘在家里了?” “不会,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时时刻刻都揣在身上,进屋前我还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发现钥匙还在,怎么现在就不见了?” “那应该就掉在这屋里了,我帮你找找。” “嗯嗯。” 于是两人满屋子地找钥匙,苏念经过沈玉柔身后时,悄悄将钥匙放在地上,然后离开。 苏念说:“沈小姐,你有看见一把小钥匙吗,只有小指头那么大?” 沈玉柔毫不犹豫地摇头,“没呢。” “奇怪,掉哪儿去了……” 这时,沈玉柔悄悄低头将四周扫视一番,最终在自己身后的凳子底下发现了钥匙。 她见苏念和乔飞燕都背对着自己,于是赶忙将地上的钥匙捡了起来,迅速将其塞进袖兜里。 苏念和乔飞燕正找得着急,柳依依气喘吁吁地将木箱子拖了进来,而沈玉柔正对着铜镜沾沾自喜。 这时,掌管铭志园的姑姑突然出现在门口,说:“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这屋还在磨蹭什么?难不成还要陛下和皇后娘娘等你们吗?” “是,姑姑,我们这就去。”苏念说。 乔飞燕皱眉,“怎么办?” “只能回来再找了,先去礼堂吧,耽搁不得。” 两人离开后,柳依依擦了擦脸上的汗,问:“沈小姐,你不去么?” 沈玉柔说:“你先去吧,我打理一下妆容,随后就来。” 柳依依点点头,也离开了。 确认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沈玉柔连忙走到苏念床位前,从床底将行李袋拖了出来,紧接着又把铜盒拿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收网,爆发 刚出铭志园,苏念突然停住了脚步。 乔飞燕一脸懵逼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在这儿等个人。”苏念说。 “等人?”乔飞燕回头望了一眼,“等谁啊?你不是一个人来的书院么?还有同伴?” 紧接着,柳依依出现了。 苏念嘴角一勾,“来了。” 乔飞燕朝人群望了望,看到柳依依后,一脸疑惑道:“不会吧,你要等的人,就是她?等她干嘛?她不是沈玉柔那边的吗?” 柳依依看见苏念后,笑盈盈地走了上来,说:“苏姐姐,你们走得真快,我正好找你们呢。” 乔飞燕操起手臂,翻了个白眼。 苏念微笑:“你说吧。” 柳依依愣了愣,“咱们边走边说吧,走慢了就该迟到了。” “不用了,就在这儿说。”苏念走到门口灌木丛后面,“过来吧,说完再走。” 乔飞燕和柳依依同时愣住了,柳依依面色微僵,“可是……” “你应该不想浪费时间吧?” 柳依依深吸口气,说:“刚才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姐姐海涵。妹妹没什么家世背景,如今和沈小姐住在一屋,自然多有忌惮,这才不得已从了沈小姐,妹妹胆小,不敢惹是生非,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两位姐姐莫要生气。” 苏念听完,轻嗤一声,说:“你以为你左右逢源、两边讨好就万事大吉了?我们四个都在的时候,你当着我们的面选择站在了沈玉柔那边,说明你从一开始就更看好沈玉柔,也更忌惮她那方的势力。现在却来我这儿诉说苦衷,不过是给自己留后路罢了。你以为你这是明哲保身,可是你真以为两边都不招惹,自己就能真的安枕无忧了吗?你难道就不怕我一会儿将你刚才说的话转告给沈玉柔?” 柳依依面色一僵,勉强挤出一抹笑,说:“我相信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你有多了解我?怎知我就不会告诉她?我说我最讨厌你这种左右逢源、高高挂起的人,你信吗?” 柳依依哑口无言。 “现在你能在我面前说沈玉柔的坏话,明儿就能在她面前说我的不是。”苏念冷笑一声,“别把人当傻子,你这一套,都是别人玩剩的。” 柳依依两只手捏在一起,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说:“那姐姐想我怎样?” “你应该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倒不是我非揪着她沈玉柔不放,而是就算我不找她麻烦,她也会费尽心机地来恶心我。所以,我现在就最后问你一遍,到底站我这边,还是她那边。一经选择,不可反悔。” 柳依依神色严肃起来,眼神中充满了不甘,“我为什么一定要加入你们?你就那么自信就算没有我,你也能斗得过沈玉柔?” 苏念冷笑着,“哟,小白兔终于露出大獠牙了啊?斗不斗得过沈玉柔,你日后看看便知,倒是你,我说我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你永无翻身之日,你信么?” 柳依依双拳紧握,良久,说:“好,我加入你们,但是我之前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加入了沈玉柔,你要我怎么做?做你的眼线?当卧底?” 苏念笑了,“不用了,现在就可以跟她撕破脸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逆着人群朝园子里走去。 柳依依和乔飞燕跟了上去,“什么意思?” 苏念说:“该收网了,现在我要你们帮我多叫一些人,越多越好,把这些人叫回去,看沈玉柔演戏。” 两人依旧懵逼。 突然,苏念朝人群大喊:“蛇!外面有蛇!快!快回去!” 顿时,人群乱成一团,园子里的人仓皇逃窜,纷纷往回跑。 三人跑回屋子,刚好看到沈玉柔正一只手拿着铜盒,另一只手拿着一张张信纸正看得出神。 苏念大喊一声:“沈小姐,你在看什么呀?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温书啊?” 沈玉柔见三人突然折返,一时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将信纸胡乱塞回铜盒里。 苏念眼疾手快地将东西抢了过来,“沈小姐,你别这么小气,让我们也看看嘛。” “放手!”沈玉柔急红了脸,拼死也要把东西抢回来。 沈玉柔力气实在有些大,像疯了一般,指甲把苏念的手都划出了血。 “你们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乔飞燕冲了过来,抢到了一张信纸,她连忙将皱巴巴的信纸展开,对着门外大声念了出来。 “殿下虽对玉柔有情,但玉柔永远不会忘记与你的点点滴滴,即便日后与九殿下成婚,也会将这份思念藏于心底,夜夜盼君归!” 原本屋内动静就很大,引来不少刚回来的考生围观,围观的人听到乔飞燕念出的这些内容,简直惊掉了下巴,一个个就像是听到了爆炸新闻一般,呼朋唤友地让其他人一起来吃瓜。 “沈小姐竟然背着九殿下,和其他男子私通!” 很快,门外围满了人。 苏念抓住时机,开始飚演技。 她将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手臂上有几道被指甲刮伤的划痕,十分醒目。 “玉柔妹妹,你这是何苦呢?殿下待你不薄,昭仪娘娘更视你为未来的九王妃,你为何偏偏还念着旧人,不肯将全心交付给殿下呢?” 沈玉柔气得说话都在颤抖,“你……你这是污蔑!这根本就不是我写的信!” 苏念摇了摇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妹妹,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隐瞒?为何不就此与那男子断了来往?你这般固执,让殿下情何以堪呐!” 沈玉柔急红了眼,索性上前拎着苏念的领子,朝她歇斯底里,“你胡说!这分明就是你设计的陷阱!根本就不是我写的!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写的!还有这铜盒,根本就不是我的东西!这铜盒分明就是你的!你还想污蔑我?”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如果这铜盒是我的,那为何此时会在你手上?这么私密的东西?为何会让你轻易得到?而且如果真是我的,那我应该把钥匙随身带着才对,为何你却能打开?难不成是你偷的?”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沈玉柔眼中含着泪,突然望向乔飞燕和柳依依,“她们两个可以作证!这盒子不是我的!是苏念的!” 苏念也眼中含泪,“妹妹,事到如今,你还要诬陷我?之前在轩王府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但一直没敢说出来,是因为看到殿下真心待你,念儿爱屋及乌,不想伤了殿下的心,可是你……现在事情败露了,你却要反咬我一口?妹妹!你好狠的心呐!” 围观的人都纷纷咂舌,“啧啧啧,果然,我就说这沈玉柔不是个省油的灯,有九皇子了,还想着别的男人!真是贱妇!” 沈玉柔被气哭了,狼狈地爬到乔飞燕和柳依依跟前,她扯着柳依依的衣衫,哭道:“依依,你快说啊,这盒子不是我的,里面的信也不是我写的,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你快说啊!” 柳依依两只手紧紧地捏着衣料,目光和苏念对视在一起。 苏念含泪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凶光! 第八十六章人若犯我,我必报之! “你说话啊!”沈玉柔扯着柳依依的裙角,哭喊着,看到她一脸犹豫的神情后,顿时一愣。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苏念,微皱着眉,苦笑道:“是你?” 柳依依说:“我并未看到苏姐姐有拿出过这个铜盒。” 乔飞燕也连忙补充:“我也没看见。”她想了想,继续道,“倒是你,分明是你一进屋刚收拾完就一直抱着盒子不放。” 沈玉柔连忙摇头,“我没有!你们诬陷我!” “就算我和苏念诬陷你,可柳依依又和我们没关系,和你也无冤无仇,她总不会诬陷你吧?” 沈玉柔瘫软地坐在地上,面色绝望。 苏念走上前,作势扶着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玉柔妹妹,既然殿下对你有意,你便放下那位心上人吧,今后好好跟殿下过日子,今天这事,我一定不会告诉殿下的,我们以后还能在轩王府做好姐妹,不是么?” 果然,沈玉柔一听见她说的这番话,顿时气得直喘气,立马扬起手猛地扇了苏念一巴掌! 啪! 顿时,苏念脸上出现了一道红红的手印。 门口围观的考生们都惊呆了。 “沈玉柔下手也太重了吧?人家好心规劝,苏大人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她竟然还打人家?也太歹毒了吧?” “就是就是!” 沈玉柔恶狠狠地盯着她:“苏念,你个卑鄙小人,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陷害我。” 苏念笑了,贴近了些,小声道:“若论卑鄙,论下作,又有谁能比得过你沈玉柔呢?堂堂沈府千金,三番五次潜进紫月轩来偷我东西,你又是何居心?怎么,你能用这些伎俩来算计我,我就不能了?”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我又不是瞎子,事实上我给过你机会,但你不领情,那也休怪我把事情做绝。”苏念眼神异常决绝,“从今往后,轩王府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今后也不用在王府一起当姐妹了。” 沈玉柔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今天整这么一出,就能让我彻底滚出轩王府了?你也太天真了。说到底不过是几封信而已,你觉得殿下会信?” 苏念嗤笑一声,“他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外人信不信。皇家最注重颜面,今天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事一传出去,即便不需要我过多参与,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到皇室,到时候你觉得皇室还会娶你这个不清不白的……贱妇吗?” 沈玉柔气得不行,扬手又要扇一巴掌,却被苏念当场擒住了。 “刚才那一巴掌我受下了,而我送给你的,你还得好好体会体会,日子还长,您慢慢体会吧。” 说完,她把嗓音扯大,“妹妹!你为何还如此执迷不悟,既然你意已决,我便没有再去拆散你和心上人的道理,只愿妹妹莫要辜负殿下,既然不爱,那便跟殿下说清楚吧,我相信,殿下和娘娘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为难你的。” 这时,屋外传来教习姑姑的大嗓门儿:“干什么干什么?还没进院门儿呢,一个个都反了吗?还不快去礼堂!” 吃瓜群众被教习姑姑一轰而散,乔飞燕见人群散去,连忙道:“我们也走吧,不然一会儿迟到了,可就不好了。” 柳依依正要出门,突然被苏念一把拦住。 苏念笑了,“急什么,就算迟到了,我们也是有原因的,不是么?”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柳依依一眼,又一脸玩味似的看向沈玉柔。 沈玉柔脸上泛起惊恐的神情,“你……你要干什么?” 苏念把门关上,然后快步走到她跟前,右手猛地攥住她的头发。 沈玉柔被扯得直喊疼。 “刚才那一巴掌我可不是白受的!”苏念,脸贴得极近,她看着瑟瑟发抖、嘴里直抽气的沈玉柔,恶狠狠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报之。” 说完,她用力一推,沈玉柔狼狈地跌在地上。 一旁的乔飞燕和柳依依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事实上,苏念刚才那句话不止是说给沈玉柔听的,也是说给她们的。 沈玉柔有些疯癫地笑着,说:“你现在等别人走了才敢还手,你神气什么呀?你有本事朝这儿打,我刚才就是打的这儿呢,你敢吗?”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苏念笑了,搓了搓手,说:“你沈玉柔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么?我若是扇你巴掌,留下了巴掌印,又该让你在外人面前有装可怜的机会了,我现在就是要实实在在地打在你身上,但是你又没地方伸冤,这种委屈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苏念!你不是人!”她歇斯底里道。 “这叫以牙还牙!我之前从未害过你,而你呢?三番五次地针对我,陷害我,挤兑我。自己做的孽,自己好生消受吧!” …… 出去了,柳依依和乔飞燕两人一直没再吭声。 良久,柳依依道:“你就不怕我俩把你今天做的这些事公之于众?” 乔飞燕一听,立马慌了,“我……我肯定不会!” 柳依依冷笑,“现在不会,是因为没有更大的压力和更好的利益诱惑你,话别说得太早。” 苏念轻嗤一声,说:“就算说出去又如何,你觉得我会怕么?我既然敢当着你们两人的面这样做,自然是有这么做的底气的,你若是好奇,不妨去试试,只是到时候我倒没倒不知道,反倒是你,别搬起石头把自己脚给砸了。” 柳依依咽了咽口水,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她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苏念笑笑,“那就好。” …… 集会并没有开太久,不过是看着帝后以及一群书院老头子在台上讲一些场面话而已,并没什么看头。 集会结束后,之前跟在沈玉柔身边的那几个小跟班面见了皇后,跟皇后说了些什么,皇后脸色大变,瞪了苏念一眼,便急匆匆离开了。 走出礼堂,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苏念。” 她回头,只见李承言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乔飞燕和柳依依对视了一眼。 她知道自己终究会面对李承言的,也没多想,便过去了。 此时,柳依依远远地看着李承言,看着那副俊俏的神颜,心里盘算着什么。 李承言直接牵起苏念的手,将她拉到一边的灌木丛后面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皱眉道。 第八十七章探望 苏念微扬着下巴,看着他,“殿下所问何事?” “呵呵。”李承言轻嗤一声,“装,继续装。沈玉柔与人私通这件事,是你干的吧?” 苏念撇过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李承言微眯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你真恶毒。” 苏念冷笑,“我恶毒?殿下可知沈玉柔做了什么事?恶毒这词向来都是相对的,我做了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可她沈玉柔做的那些,就不恶毒了?” “你可知你此举得罪的是谁?” 苏念默不作声。 “是沈府,尚书,大将军,甚至是皇后。”他皱着眉,一脸焦急的神情甚至让苏念觉得有些奇怪。 “所以呢?她顶多只能怀疑我,不是么?” 李承言沉了沉气,说:“我明天就要出征讨伐匈奴了,归期未定,你却在这当口给我捅出这么大个篓子,不愧是你。” 苏念轻笑。 “你既然不肯承认,我也懒得再继续追问下去,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得做绝。” 苏念一愣,她抬头看见李承言一脸严肃。 “什么意思?” “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我自有安排,现在最大的任务是考试,你要记住你最初的使命,进书院,毕业为官,为本王办事,这才是你要做的,只要把这些做好了,其他事情,本王自会帮你办妥,无需你操心。” …… 下午,是招生考试的第一门,考的是政学。 考场设置在大礼堂,所有考生全部汇聚于此,大概十几个女官走动监考。 苏念发现,沈玉柔就坐在自己斜后方。 真是冤家路窄。 她此时情绪平静了许多,但是眼睛还有些红肿,看得出之前哭得厉害,时不时咳嗽两声,苏念和她对视一眼,就看见她一脸愤恨地盯着自己。 苏念不去多想,全身心地投入考试之中。 考试时长为两个时辰,允许最早在考试开始的一个半时辰后主动交卷。 期间,监考十分严格,女官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一旦发现考生有一丁点可疑的行为,立马上前探查。 就算人家没有作弊,也搞得人心惶惶。 苏念其实是不太喜欢这种监考模式的,毕竟太影响考生作答,但要知道这是在古代,哪有摄像头,一旦发现可疑行为,只能人为地进行干预,是没有办法等考试结束之后再看回放下论断的。 由于她毛笔字写得还不太熟练,而且还要尽量做到自己工整美观,对于她这样一个现代人来说,实属不易,她也因此不得不放慢答题速度。 一个半时辰后,考生们陆陆续续地交了卷,礼堂里的人越来越少,渐渐地,竟然只剩下她和沈玉柔两人了。 后来,沈玉柔也交卷了,离开时,从她身旁经过,冷笑了两声。 最后,距离考试结束越来越近,偌大的礼堂内只剩下她和十来个女官。 所有女官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甚至有好几个都忍不住凑上前去看她的考卷。 苏念:“……” 这就是古代考试的压迫感吗? 只见一位女官站在她身后盯了半晌,眉头紧皱,随后和几位女官十分默契地对视,有些惊讶,随后又微微颔首。 终于,报钟人敲响了铜锣,时辰已到,她也刚好写完最后一道题。 她将考卷双手奉上,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女官接过考卷,看了看考卷上的姓名,笑道:“原来你就是苏念,之前在宫里就有耳闻,说陛下亲自册封了一位还未进书院的年轻女子为正五品文书御侍,我还好奇呢,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奇女子。” 苏念笑着拱手行礼,“大人谬赞,不过是喜欢诗词罢了,在学识上造诣尚浅,还需要进书院多加修习才是。” 女官笑了笑,小声道:“我大概看了看你的考卷,依我看,你应该没问题,肯定能考上的。” “那便承大人吉言了。” 两人言笑晏晏,殊不知此时沈玉柔正倚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紧紧攥着拳头,微眯着眼,盘算着什么。 …… 第二天,上午考史学,下午考地理,这两门,对于苏念来说,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史学是她认为最难的科目,原因很简单,毕竟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不会了解这里的历史,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在备考的时候她花了大功夫,可是后来发现时间短,而史学的体量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记住的,后来她改变了策略,只是把最基本的史实和道理记下来了,然后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地理这一门她本身就有优势的科目上。 因此,她只乞求史学不要给她拖太大的后腿,然后靠地理来给她把分数拉上去。 终于,考试结束了。 考生们纷纷走出礼堂,有的有说有笑,有的愁容满面,苏念转身看向身后,却发现沈玉柔的位子空着,不知去向。 苏念和乔飞燕一同走出礼堂,乔飞燕伸了个懒腰,一脸轻松,“终于考完了,可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苏念笑道:“我们还得被关七天,这七天和沈玉柔抬头不见低头见,恐怕也不会好过。” 乔飞燕瘪瘪嘴,“也是,不过她现在干不过我们,现在咱们屋三个人对她一个,怕啥?” 苏念没再接话,突然,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苏念!” 她偏过头,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廊桥柱子后,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念一脸惊喜:“袅袅?!”她连忙小跑着迎上去,“袅袅,你怎么来了?” 乔飞燕一脸懵逼。 楚袅袅笑着扶住她,“这不是书院招生考试缺人手嘛,就从宫里挑了一拨人过来,我本来是来不了的,但我上头那位正好不在京,便让我顶替着来了,我办完事就在这儿等着了,等了老久呢。” 苏念心中一热,瞬时有些莫名的感动,“你等我做什么?” “给你送东西啊,我可是过来人,招生考试到放榜这段日子,可有你们受的,书院为了磨练你们,肯定不会给你们准备好东西,所以我这不就托人从宫里厨房带了些点心来么,我也不敢带太多,以免过于张扬,就带了这么一盒,但都是干货,存放两三天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后面我应该还会再过来,到时候再找机会给你带点别的。” 苏念一把抱住她,“袅袅!我太爱你了!” 楚袅袅犹豫了一下,也缓缓抱住了她。 苏念突然想到什么,问:“不过……之前的事,你不生气了?” 第八十八章再三嘱咐,却遭变故 楚袅袅明显僵了一下,微微低下头,随后笑道:“一开始是有一点,但是……我一个人生闷气也没用啊,感情这事,本来就是复杂的,不是么?”她长舒一口气,“他喜欢你,是他的事,和我与你之间的关系无关。” 苏念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嘴唇微张。 “你这是怎么了?”楚袅袅笑道,“这样看着我干嘛?” “我只是有些……吃惊,以及……开心。” 楚袅袅笑而不语,随后她将目光挪到苏念身后的苏乔身上,“这位是?” 苏乔心说这俩人终于想起自己,连忙上前自我介绍道:“我叫苏乔,是苏念的同门。”想了想,又觉得用词不太准确,于是尴尬地补充道,“额……准确地说倒也不算同门,毕竟还不知道有没有上榜哈……” “没事,要相信自己,肯定能中的。”楚袅袅说。 “那就承你吉言啦!”苏乔内心有些小雀跃。 她毕竟第一次来京城,之前在乡下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来之前只听说苏念很是有名,深得皇帝喜爱,如今看来不假,之前皇帝无条件地站在苏念这边为她主持公道,现在又有皇宫里的人来看望她,可见她有多么的受欢迎了。 这金大腿可得抱住了呀! 她为自己能够和两位宫里人说上话,感到无比的自豪,仿佛自己下一秒就已经进入了皇宫,和女官大人们共同站在养心殿议政似的。 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和苏念两人并肩而行,腰背都挺直了许多。 楚袅袅说,她已经听说了沈玉柔的事,还说这件事,宫里人已经传开了。 苏念好奇道:“宫里人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宫里人嘴碎,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更何况这些年沈玉柔她母亲在宫里没少得罪人,一见沈家出事了,自然都来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嘛。” 这时,苏乔面色有些凝重,弱弱地问了一句:“这件事这么严重吗?” “可不是吗?你可能还不了解,清白和名声,对于一名女子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她叹了口气,“依我看,沈玉柔这回是翻不了身了。” 苏念瞧了眼沈玉柔的脸色,问:“楚姐姐,你……觉得我做得过分吗?” 楚袅袅回过头,爽朗一笑,“这件事虽然对她打击很大,但是她能有今天,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或许外人不知道,但是稍微知情的人都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家又是怎样一个家族,今天是沈玉柔,或许再过不久,就该轮到整个沈家了……” 楚袅袅见苏念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好了,我又没有怪你,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虽然会耍一些手段,但心里有数,有来有回,这件事已成定局,未来如何,咱们就静观其变吧。” 苏念笑着点头。 “来吧,来跟我说说你们这一届的考题,让我听听今年试题难度是不是又拔高了些!” 此时此刻,沈玉柔正倚在长廊的一根柱子后面,回想着刚才几人说的那些话,眼神阴鸷。 …… 楚袅袅将两人送到铭志园门口,便该挥手作别了。 铭志园是考生住宿的地方,她一个宫里人不方便进去,不能太过招摇,以免惹是生非。 临行前,楚袅袅对苏念使了个眼色,苏念很快便会了意,三言两语打发了苏乔,待苏乔回铭志园后,楚袅袅说:“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记住,在考试最终结果出来之前,一定要沉住气,无论别人说什么,能忍则忍,这七天是最考验耐性的时候,往届不少人就是在这段时间出的问题,最终功亏一篑。你现在和沈玉柔住在一屋,更要谨慎些。” 苏念点头笑道:“好啦,知道啦,这一路上你都跟我嘱咐了多少回了,像宫里教新人的老姑姑似的,唠唠叨叨的。” 楚袅袅自己也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性子,在此之前,你什么时候见我这般唠叨过?对于‘忍’这件事我自己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但如今涉及考试事宜,兹事重大,关系到你今后的一切,可不能不谨慎了。” 苏念拱手作揖,“念儿定当铭记姐姐教诲!” “好啦,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嗯,你也是。” 苏念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刚转身打算回铭志园,突然,身后的楚袅袅叫住了她。 “妹妹!” 苏念愣了一下,随即转身。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楚袅袅用“妹妹”这个词唤她。 她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见对方一直不吭声,这才开了口:“还有什么事?” 楚袅袅深吸口气,又呼出来,叹息一声,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有些踌躇地走到苏念跟前,将盒子递给她。 “这是祁玉托我带给你的,盒子里装着两瓶药,他说你腿上的伤还未痊愈,如果旧伤复发,这些药能够救急。”她看着苏念,眼神纠结,“说实话,我内心真的……不是很想帮他这个忙,这一路我也一直很忐忑,其实我甚至想过把这两瓶药丢掉,回去骗他说我已经把药给你了,但是……我不能这样自私。爱可以自私,但这件事关系到你腿上的伤,这和感情无关。” 苏念内心涌起一股暖流,一把抱住了楚袅袅,“楚姐姐,你真好。” 楚袅袅轻笑两声,“那当然了,你这丫头可得念着我的好,姐姐我好不容易遇上你这么一个跟我合得来的,我这么帮你,你可得给我争气咯!” “我一定好好努力!”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嗯!” “走了,这次真走了啊,东西我送到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点心记得吃啊!” “知道啦!” 两人正挥手作别,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哎,这不是宫里的楚大人吗?”沈玉柔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向楚袅袅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楚大人怎么今日得空来书院了呢?而且这还是考生就寝的地方,莫非……” 此话一出,引得周围考生纷纷围观,原本两人藏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假山后面小声谈论,现在大伙全围过来了,把她俩围得严严实实。 第八十九章反将一军 “哎,宫里的人也会来书院?” “我听说宫里拨了一批人来协助书院打理考试事务。” “那也不能到铭志园这儿来啊?更不能和考生交谈私通,这可是大忌!” “是啊是啊……哎,你看那人是不是苏御侍?” “哟!还真是!难道苏御侍和宫里人私通!难道与这次考试有关?” 大伙讨论得如火如荼,各种揣测层出不穷,苏念三人看在眼里、听在心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见沈玉柔正得意地笑,和她对视两眼后,沈玉柔说:“噢,真不好意思,看来是我打搅你们了,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念一眼,正欲离去。 突然,楚袅袅说:“站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楚袅袅身上。 沈玉柔转身,面色一僵,十分警惕地看着她。 楚袅袅说:“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沈家小姐了吧?沈小姐既然如此好奇本官此行的目的,那本官自然是要解释清楚的。” 她和苏念相视一笑,从苏念手中取走盒子,当着众人的面,说:“事实上,本官此行确实有公务在身,不过除此之外,陛下还亲自交代了我一件要紧事,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亲自操办。” 众人越来越好奇,全神贯注地听着。 她接着说:“想必大家都知道,苏念,也就是本官的同僚,是陛下亲自册封的正五品文书御侍,其官品甚至在我之上,陛下挂念她腿上的伤,也知晓这些时日书院不对外开放,若伤势复发,恐怕不好医治,于是派本官将太医院的药膏亲自送到苏御侍手上,以表其体恤,既然是陛下的旨意,吾等自然得亲力亲为,不得马虎。” 众人纷纷点头。 “看来陛下是真的很看重苏御侍呢。” “这沈玉柔分明就是眼红了,见不得人家的好。” “就是就是,心胸也太狭隘了些,苏御侍是陛下选中的人,论人品各方面自然是要比她沈玉柔好多了,至少不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沈玉柔一听,顿时无言,一时间拉不下脸,两只手紧紧攥着裙侧,僵笑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自然是没问题的,看来是我多虑了……额,时候我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向楚袅袅行了个礼,连忙转身离去。 “等等!”楚袅袅再次叫住了她。 沈玉柔双拳紧握,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看着她:“楚大人还有何事?” 楚袅袅偏头看了苏念一眼,说:“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了,苏念的官品在我之上,而你却只对我行了礼,却忽视了苏御侍。怎么,你这是对苏御侍不满?不屑?还是说……对陛下的眼光和旨意,不甚赞同?” 沈玉柔一听,立马慌得不行,噗通一声跪下,焦急地辩解道:“臣女不敢!还请大人不要妄下论断!” 她低着头,咬着牙,尽管心中有诸多怨恨和不满,但却不敢表露分毫。 “哼,不敢?本官早就听闻你对苏御侍有诸多不满,若不是苏御侍大度,不与你计较,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在这里?”楚袅袅抬头,目光望向虚空,对在场的每一位人说,“本官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苏御侍是陛下亲自册封的,若是有谁再敢对她不敬,那就是对陛下的不敬!” 众人纷纷下跪,“臣女谨遵大人教诲!” 苏念都看傻了。 楚袅袅也太会帮她撑腰了吧?看到这么多人都对她下跪,她反倒是有些不自然了。 “快起来吧,虽然我身上有官衔,但同时也是大家的同门,既是同门,大家也不必处处拘礼。” 众人起身后,楚袅袅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众人对沈玉柔议论纷纷,她自己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十分狼狈地跑了回去。 …… 这几天,寝居里还算平静,经过这两次与沈玉柔的正面交锋以后,沈玉柔的气焰被磨灭得差不多了,更何况现在屋里其余三人都和她是敌对状态,她自然也收敛了不少。 平时也不太能见到她的影子,据说她经常去找她那几个小跟班聊天,与苏念她们的接触倒也仅限于每天的起居了。 但也仅限于不再主动找茬,表面上看上去安分了不少。 但她终究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大小姐脾气还是有的。 比如,每天早晨梳洗打扮的时候,她会独自一人占着镜子,磨蹭半天才肯走。 苏乔好几次险些跟她吵起来,但沈玉柔似乎变得隐忍了许多,面对苏乔的谩骂,她甚至懒得理睬,或者顶多敷衍地说:“我尽量快些。” 苏念原本也有些看不惯的,想说两句,但见她都如此反常了,又想起之前楚袅袅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于是也没太声张。 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她沈玉柔也就剩这么点可以造作的小事儿了。 苏念和苏乔自然是和她划清界限、水火不容,但柳依依见到她却依旧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每次和她说话也是对她以姐姐相称。 对于她,沈玉柔倒没怎么隐忍,对方只要一开口和自己说话,她总会忍不住说两句风凉话,内容大多离不开忘恩负义、背弃旧主、吃里扒外这些字眼儿。 柳依依表面一直都作出副软性子,即便被骂得狗血淋头,她也没跌破脸,只是僵笑着不说话,兀自离开。 对于柳依依的这些行为,苏乔私下跟苏念吐槽了好多次,觉得柳依依像棵墙头草一般摇摆不定,让她多加警惕。 苏念却说:“这是她自己的处世之道,不愿得罪任何人,即便曾经翻了脸,也不愿把关系做绝,不过是想给自己留条活路罢了。” 苏乔不屑:“切,我最看不起这种畏头畏尾、左右讨好的人,也没见她捞着什么好。” 苏念笑了,微眯着眼,“这种人不愿结党,不过是怕自己站错了队伍,最后连累自己一起遭殃罢了。可她又哪里知道,这个世道,没有队伍才是最难生存的……” 第九十章羌笛何须怨杨柳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这段日子,正如楚袅袅所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过得并不轻松。 焦虑、浮躁,甚至是抑郁,每个人都待在这铭志园之中,出不去。 即便知道自己无望上榜,也必须按照规定,在书院待满七日才能出去。 这类人还算好的,毕竟一开始心理预期就并不高,对于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抱有太大的期待,反而不会太焦虑。反倒是那些半灌水的,不太确定自己能否考上的这一批人,她们才是最为浮躁的。 这一点倒是和中学时代的人颇为相似,不过苏念也算是“过来人”了,心态并没什么放不开的。 只是这里的生活条件确实不敢恭维,想必算是书院对她们这些准入学的考生们一次为期七天的军训,好多富家千金们自然是受不了这等苦楚,整天抱怨着、嚷嚷着要出去,对于她们来说,在这里多待一天都是活受罪,每天都是掰着手指头来过日子。 这类人,又以沈玉柔和她那几个跟班为典型。 等待考试放榜的第四日,她在铭志园门口待了好几个时辰,盼望着楚袅袅的出现,但是一直等到天黑,都没见她的身影。 后来回头一想,人家也没说一定过三天就来看她,到底是自己在这铭志园过于无聊,没个知心的人陪自己说点私房话罢了。 第五日,铭志园里的气氛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无论富家千金还是寒门子弟,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和谐的声音少了许多,为了打破索然无味的日常,不少人已经开始组织起了活动,有说有笑,有唱有跳。 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乔飞燕都拿出了一把笛子,吹了起来。 苏念好奇地看着她,“你还会这个?” 她说:“当然会了!我们那儿的人都会吹,我虽然不算精通,但吹一些简单的曲子,还是没问题的。” 苏念凑过去,看着她手里的这把笛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现笛尾刻着一个“燕”字,整体的造型也和大多数笛子不太一样,这一把更加细长。 苏念问:“你这把笛子的样式我之前还没见到过呢,很是奇特。” “这是羌笛,只有我们那儿才会有。”乔飞燕说。 “羌笛?”苏念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笑着说,“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乔飞燕愣了愣,“你果然如传闻所言,这些绝妙的诗句对于你来说都是信手拈来。哎不过,玉门关是什么地方?” “额……”苏念想了想,“我的家乡……”她笑了笑,“有点想家了。” 乔飞燕抱住她,“我也想家了,我们那儿的人在想家的时候都会借笛声来宣泄思乡之情。”她叹了口气,“我父亲是戍守边关的一名老兵,他背井离乡这么多年,想必他思乡的时候,也是和现在的我一样,拿着笛子,不停地吹吧。” 苏念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口问道:“你父亲在哪儿戍守边关啊?” “在西北,也就是大堂和匈奴的边界地带。” 苏念一听,立马愣住了。 匈奴? 李承言此次出征不就是要带兵讨伐匈奴吗? 她扭头怔怔地看着乔飞燕,乔飞燕还嘟囔着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很担心你父亲啊……” “当然了?哪有子女不担心家人的?”乔飞燕说,“小时候即便他到田间干活儿也要把我背在肩膀上,我一直缠着他,他也不嫌烦。每次赶集,都会给我带一串糖葫芦,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以前。后来边关战事吃紧,村子里的壮丁都被抓走了,父亲也不例外,事实上父亲那时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若不是我们家没有其余的男丁,父亲也不至于被迫上阵。只恨我不是男儿身呐,反正我对这些书本上的东西也没那么感兴趣,还不如像那些男人一样,为国征战。” “那你父亲现在如何了?” 乔飞燕摇摇头,“之前我每月都是写封信给他,他也会回,但是上个月我寄去的信,至今没有回信。” 苏念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只道:“没事的,你父亲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乔飞燕点点头,“只要边关没有战争,大堂和匈奴不交战,父亲虽然回不来,但顶多就是过着苦日子,不至于战死沙场,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然后告老还乡,我们一家人团聚。” 苏念垂下头,她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把李承言已经带兵讨伐匈奴的事告诉乔飞燕。 她试探性地问:“如果现在大堂和匈奴真的开战了,你会怎么办?” 乔飞燕一愣,随即目光坚定:“那我必定快马加鞭赶往西北,替父从征。” “那如果你考上书院了,也不管了吗?” “父亲都置身战场了,我哪里还管得上自己的前途?”乔飞燕眉头一皱,“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知道些什么消息?” 苏念面色一僵,笑道:“嗐,就是随口问问,不过你可真是个大孝女啊哈哈哈!” “我是大笑女吧?笑话的笑!” “哈哈哈哈……” …… 第五日、第六日也相继过去,苏念还是没等到楚袅袅的出现。 但她也并不多想,楚袅袅毕竟是宫里人,要服从宫里的安排,她没来,自然是有她的原因。 等待放榜的最后一天终于到了,这一日铭志园生气了许多,大伙纷纷收拾行李,整装待发。 下午,宫里的人到了书院,在书院里里外外张贴上榜考生的名字。 书院门口挤满了人,不少外界人士以及考生的父母都推推攘攘地抢着看榜单。 苏念和乔飞燕匆匆赶到,踮着脚蹦跶了好几下也看不清榜单上的字眼。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苏御侍!” 苏念闻声回头,只见一位身穿玉色便服的年轻男子正向她招手。 这是……温祁玉? 他身后还跟着楚袅袅,楚袅袅见到她就如同鱼儿见到水一般,飞快地扑过来。 苏念很是激动,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最尴尬的是,温祁玉以为她是朝自己“投怀送抱”,也跟着张开双臂迎接,谁知却扑了个空,人家与他擦肩而过,跟身后的楚袅袅抱上了。 这一幕,乔飞燕正好看在眼里。 她看着温祁玉这张脸,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 “苏念!终于见到你啦!想死你了!”楚袅袅激动道。 “我也想死你了,你不是说过几天就来看我吗?怎么这么多天都没个人影?” “宫里事儿多,上面不让我来了,对不起嘛。”楚袅袅作势撇撇嘴。 苏念笑了,“你觉得我会怪你吗?” “哈哈哈,你最好了。”楚袅袅突然一脸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你这次考了多少名吗?” 第九十一章大事不妙 苏念回头,只见人群涌动,她完全没有任何机会挤进去,于是对着楚袅袅摇摇头。 一旁的乔飞燕看到楚袅袅之后,也迎了上来,笑嘻嘻地说:“哎对呀,我都都忘了咱们这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楚大人肯定知道咱们有没有上榜,何必去跟她们挤呢?” 她憨笑两声,搓了搓手,问楚袅袅:“所以,楚大人,你应该还记得我考成啥样了吧?” 楚袅袅面色一僵,吞吐道:“呃……这我还真没印象了。” 乔飞燕愣了两秒,随即笑道:“哈哈哈,没事没事,我自己去看就行,也不是什么大事哈。” 说完,她抿着唇,干笑着转身挤进人群。 苏念和楚袅袅对视一眼,她察觉到了楚袅袅表情的不对劲,试探性地问:“飞燕她难道……” 楚袅袅摇摇头,叹了口气。 苏念顿时明白了。 突然,温祁玉凑了上来,笑道:“嗐,先不说别人,还是说说你吧,苏大人,你这次可是状元呢!” “什么?”苏念懵了两秒。 紧接着,她听见身后传来人群的呼喊:“快看!苏状元在那儿呢!” “太厉害了!271分!” “平均每科90分以上,这真的是人呢考出的成绩吗?” “地理竟然99,太绝了!” “恭喜苏状元!” “恭喜恭喜!” 苏念惊喜地转头,只见方才挤在榜单上的人群已经消散了大半,而此时的榜单下面,乔飞燕正贴在墙上,一行一行地找着自己的名字。 她走过去,一眼就望见了她的名字孤零零地落在最左边榜单的最顶部,就连“苏念”二字的笔墨都比其他的要粗重许多,更加显眼。 她看着乔飞燕从最左边一直往右找去,找得满头大汗,一时间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告诉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到她自己一个人把所有榜单都看了个遍,这才满脸失落地走回来。 她见苏念和楚袅袅都满脸担忧地盯着自己,于是作势轻松一笑,“嗐,没考上就没考上呗,也不是非要来第一书院,我家乡的书院抢着要我呢,还怕我没书读么?” 苏念笑笑,“是金子哪都会发光,你不要气馁就好。” 乔飞燕点点头,说:“那你们先聊着,我先回去了。” 临走前,她回头望了温祁玉一眼,只见温祁玉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此刻正对着苏念笑盈盈地说着话,她从未见过笑得如此温柔如此好看的男子,唇红齿白,笑起来如沐春风,让人忍不住也想对着他回一个微笑。 只可惜此时人家眼中只有苏念一人。 乔飞燕回过头,离开了。 乔飞燕走后,楚袅袅问苏念:“你知道沈玉柔考了多少么?” 苏念摇摇头,“她考多少都与我无关。” 楚袅袅一脸坏笑,“我知道你是不关心这些的,但我还是想说出来让你开心开心。” 苏念见她笑得这般古怪,反倒是越来越好奇了,“多少?” 楚袅袅朝四周望望,压低嗓音,嘴唇贴在苏念耳侧,小声道:“224。” 苏念两眼一圆,“这么低?” “嘘——”楚袅袅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偷笑道,“今年第一书院的最低录取线是244,她足足低了20分,这下沈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苏念点点头,却在无意间看到了榜单上有沈玉柔的名字。 “哎这是怎么回事?这有她的名字啊!” “但你没瞧见她的名字是和其他官家女子的姓名写在一起的么?作为被推荐进书院的官家女子,无论分数够不够都能被录取的,但她名字后面连分数都没有写,显然是书院给沈府面子,没把她那难看的分数公开罢了,你看同为官家女子的叶府千金,人家那才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考了268,名列第二,人家就有分数。” 苏念了悟地点点头。 这时,温祁玉突然问了一句:“不过沈玉柔既然分数这么低,想必她应该也知道自己的水平,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很显然并没有考上书院的能力,她是怎么敢来参加考试的?也不怕丢脸么?依我看,还不如不考,反正能躺着进书院,她不考,以后也不会拿这件事来说她。” 楚袅袅眉头一皱,“是哦,我也纳闷儿呢,苏念,你知道么?你之前在轩王府的时候,和她相处来看,你觉得她有考上书院的水平么?如果这就是她的真实水平,她怎会如此自信地来参加考试?这也不合常理啊?” 苏念开始回想,“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之前在府里的时候,我确实从未见过她有温习过书本……” “那就奇怪了,她自己不温习,又没有足够的水平,那她是怎么做到如此自信满满地来参加考试的?她就不怕丢脸么?” 苏念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恐怕并非沈玉柔不怕丢脸,而是她本来确实有足够地把握考上书院,甚至是考出好成绩…… 只不过,在考试期间,横生了变故,导致她没办法考出好成绩了。 那么为何会导致这种变化呢? 能力和水平是自己的,别人改变不了,只有身外之物才能被客观改变。 那么到底是什么身外之物才会导致这种变化呢? 苏念默默地想着:“有了这个身外之物就能考好,没有了它,就考不好……除非是……” 苏念眼前一亮。 她突然想起之前沈玉柔绞尽脑汁、冒着巨大风险也要偷她铜盒的事情。 她心中咯噔一声! “糟了!”苏念暗道不好。 “怎么了?”楚袅袅和温祁玉一脸懵。 “你们有看见沈玉柔吗?” “没有啊,她考得这么差,现在肯定不愿见人。”楚袅袅笑道。 苏念“啧”了一声,扶额心说自己为何反应这么迟钝,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那铜盒里装的,很有可能就是考试答案! 张贵妃毕竟是前任的联合院长,她手里有一份考试答案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好,我得赶紧回铭志园一趟!”苏念急切道。 第九十二章挑拨 苏念迎着人群逆流而上,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铭志园,吸引了一大批好奇的目光。 身后,楚袅袅和温祁玉匆匆追赶。 “慢点!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楚袅袅跑得气喘吁吁。 然而苏念压根没时间解释,一路狂奔进铭志园,发现寝居的门依然关着。 推门而入,屋内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摆放整齐,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松了口气。 楚袅袅匆匆赶来,扶住门框直喘气,“干嘛呢这是?” 苏念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以为我要丢东西了,不过现在看来我好像多虑了。” 她回头望了楚袅袅一眼,“哎,温祁玉呢?” “他一个男人怎能进女人的寝居啊,自然是在铭志园门口候着了。”楚袅袅说。 苏念羞愧一笑,“不好意思,让你俩担心了。” 说完,她从床底将自己的行李拖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着急?” 苏念刚把行李袋拖出来,原本想打开看看铜盒还在不在,可一想到楚袅袅还在跟前,突然犹豫了。 她到底要不要把铜盒的事告诉楚袅袅呢? 张贵妃是原主的亲姐姐,临死前万般嘱托她千万别把铜盒的事情说出去,更别提两人之间的亲姐妹关系。 即便她信任楚袅袅,但也不能不遵守张贵妃的遗言。 更何况这件事让楚袅袅知道,对于楚袅袅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毕竟知道的秘密越多,身上的担子也就越重。 但要如何解释呢?难不成骗她? 苏念想了想,握住她的手,说:“楚姐姐,这其实算是我的一个小秘密,暂时还不能跟你说……” “连我也不行?” 苏念点点头,“你……生气了?” 楚袅袅眨眨眼,微微撇嘴道:“有点吧。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每个人都有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我尊重你,不问就是咯!” “楚姐姐!你真好!” “好啦好啦,那你先忙,我去找祁玉。” “嗯。” 楚袅袅走后,苏念打开行李包,在里面翻找一通。 咦,铜盒呢? 她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她有些急了,索性站起来,直接将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一堆物件稀里哗啦地落在地上,她抖了抖袋子,确认里面没有其他东西后,于是将袋子扔到一边,然后埋头找了起来。 找得满头大汗。 还是没有。 完了。 她连忙跑到沈玉柔床边,却发现沈玉柔的行李已经消失不见了。 也正是这时,她才恍然发现,这个屋子里,除了床上还有一套被褥以外,其余所有沈玉柔带过来的东西全都不在了。 很显然,沈玉柔已经离开了。 把她的铜盒也偷偷带走了。 苏念懊悔不已,她在想:这七天她一直都很谨慎,甚至出门都会把盒子带上,绝不给沈玉柔偷到的机会,可偏偏在最后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大意了,忙着去看自己的成绩,却把盒子落在了寝居里,这才给了沈玉柔可趁之机。 就在她懊恼之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乔飞燕一见到苏念,先是一愣,问:“你回来了?” 苏念点点头,问她:“飞燕,你刚才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有看见沈玉柔吗?” “看见了啊,我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她收拾行李准备出门呢。” “那她现在去哪了?” “这会儿应该走到书院门口了吧?” 苏念二话不说,跑出门去。 刚跑出铭志园,楚袅袅和温祁玉还有说有笑,看到苏念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问她出了什么事。 “我东西丢了,怀疑是沈玉柔拿走的,我得去追回来。” 楚袅袅和温祁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跟你一起去。” …… 书院外,沈玉柔背着行李,回头望了院”四个大字,又看着榜单上苏念那耀眼的名字,听着周围那些关于她的闲言碎语,眼中满是怨愤。 “苏念,咱们走着瞧。” 车夫掀开车帘,微微鞠躬,道:“沈小姐,请吧。” 她坐上马车,朝山下走去。 刚走出没多远,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呼喊声。 “站住!” 沈玉柔掀开帘子,回头望了望,只见苏念三人在身后疯狂追赶。 她们怎么追上来了? 车夫也注意到了,问她:“小姐,咱们要停下来么?” 沈玉柔心下一狠,道:“不用,她们既然这么喜欢追,那便让她们追好了,我倒要看看,这几个人能追到什么时候。” 苏念三人跑得气喘吁吁,眼见着沈玉柔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于是苏念大喊:“你要是再不停下来,我把你偷我东西的消息传出去!” 沈玉柔一愣,偷东西? 她偷什么了? “停。”她对车夫说。 马车总算停了下来,沈玉柔被车夫扶下来,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三人追上来。 苏念扶着起伏的胸口,直喘气,伸出手,开门见山道:“铜盒。” 沈玉柔眉头一皱,“什么铜盒?就是你之前讹我的那个铜盒?”她作势轻松一笑,“怎么,难道真的铜盒丢了?” “少废话,快交出来!” 沈玉柔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苏念,你也有今天?怎么,你觉得是我偷了你的铜盒?” “除了你之外,还会有谁对这铜盒感兴趣?” 沈玉柔冷笑一声,“这我还真不知道,说实话,我走之前确实去你包袱里翻找过,也确实想偷走——” 温祁玉上前一步,“这就是沈府千金的做派么?这么卑鄙无耻?” 沈玉柔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哟,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温太医。您对苏大人可真是情深义重啊,她走到哪你跟到哪,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如果我猜得没错,之前在轩王府那日,那迷情药,也是她让你下的吧?” 她拍了拍巴掌,讥笑道:“真是爱之深、情之切呢。” “什么?”楚袅袅听懵了,“迷情药?”她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苏念和温祁玉,“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已经对我全部坦白了吗?”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温祁玉,质问道:“所以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温祁玉一时结巴,脸红得厉害,急道:“楚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念也懵了,现在局面一度混乱,没想到她们三人的关系被沈玉柔一句话就给挑拨了。 “楚姐姐,这件事我回去亲自向你解释,现在……” “够了!”楚袅袅闭上眼,深吸口气,“我不想再听了。” 说完,她扭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