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这本书开始之前我必须啰嗦几句。 由于我自己也是个年的资深读者,所以我知道很多书的套路,一眼看到结局的事也干多了,除了主角结尾前不死和主角光环外,我非常喜欢不按套路来,因此很有可能你根本猜不到这本书剧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那样,我就成功了。当然如果你能够猜到的话,我愿奉您为高手,诚恳的赞美您,引以为志同道合的知己——当然也有可能是我道行尚浅,不足以迷惑资深读者。 我所看过的仙侠类几乎是没有,只在部分快穿文中看过一些,此文也并非是正统的仙侠,我很少看什么动画,像什么三生三世、花千骨这样的业界大佬的文我都不敢去看,生怕有一点点受人影响的因素,因为我本身很容易被环境和情绪影响。 写书工程中为了相对严谨有查过资料,但也仅限百度百科,请勿深究,我喜欢加入自己创造的元素。 能写书坚持到现在无非是为爱发电,无所谓什么热度,纯粹的喜欢,我也不指望靠我爱的东西来挣钱,在初中的时候我开始写书,现在在回去看简直老脸一红,不敢相信那是我写的东西。 同时我最不耻和鄙夷的事情就是抄袭,因此我绝不会去干这种事,如有雷同,真的纯属巧合,现在的大环境下不可避免的会有相像,这也是我不得不在一开始讲明的原因,大佬们很厉害,但我也有自己想要创造的世界,我也有自己想要赋予生命的故事,如果谁和我说我抄袭什么的,我这暴脾气真的是会和人撕的,毕竟这和直接将我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没有任何区别,我为了写好书已经戒断小说两年了,我将所有会导致偏差的因素都避免了,我只想写自己的故事。 我自己有六七年看小说的经历,所以我更喜欢新奇一些的东西,或者热血一些的东西,光恋爱没什么兴趣,我奉行的是互相守护互相信任互相愿意为对方牺牲的原则,单纯的付出也许会有回报但是却过于自私,我的男主总是那种心怀天下的存在,而女主也会尽其所能的支持与相信,因为我觉得,个人的感情与济世的情怀混合在一起,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主角。 这本书的草稿是我在高中就已经打好了的,又混杂了我这么多年来想的一些其他的设定,不像当初那样简单,但啰嗦到几十万字也有点难。写书是我的爱好,没有必要为了凑字数而拖剧情,这个故事他早已经在我心中发生,不会因为什么而停止或者继续,有时候我并不在乎会不会功成名就,我所爱的东西,它在那里,像一束光,你践行它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满足,不再奢求更多。 我会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到最接近剧情的状态来写书,经常会把自己搞到哭出来。我不在乎最后的结果如何,但是希望我并没有因为糟糕的文笔而毁掉笔下这个完美的世界,我希望它充满亲情、友情和爱情,希望无论外界怎样它都是那样有条不紊的存在。 由于眼睛出现了一些问题,难以修复的致盲疾病,我可能在某一天会失明,但在这之前我不会停下步伐,至少我将我心中的故事分享给了你们,让它们替我留下光明。 也希望有缘看到这本书的你,能和我一样爱它。 感谢您耐心的看完我的啰嗦,我也会接受批评和指正,毕竟我仍觉得我的文笔配不上这些美好的世界,但却依然想要不断前行。 。 第一章 “去死吧,天帝的走狗!” 巨大的板斧凭空出现、飞旋而入,连着劈毁了几层木板,径直朝一名白衣男子劈去,猛烈的气流将周遭的一切都掀得七零八落,木屑四处纷飞,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与惊叫声交织在一起,场景变得极度混乱。 那白衣男子没有抬头,似乎是自信的笑了一声,手中酒杯一转,三道酒液飞溅而出,登时化作利刃迎上,只听得铛铛铛三声响,那巨斧在空中炸得粉碎,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爆开,刺目的光芒炸裂,只落了一地的碎屑。 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白衣男子终于转了身,微微挑眉,嗤笑道“不自量力。” 一击不成,来人显出身形,是个膀大腰粗的壮汉,比常人高出一倍有余,面目狰狞,手上青筋暴起,一身来势汹汹的锐气,他看了眼地上的那摊碎屑,发出愤怒的咆哮。 “凤凰,你竟然敢毁了我的本命武器!” “这里是凡人界,人界封印都挡不住你擅自动用妖力,我看你也是活腻了。”那人站起身,看了看四周的狼藉,“既然这样” 手中的酒杯蹭的一声朝那人飞去,与此同时,白衣男子也眨眼间消失,瞬间出现在壮汉身后,弯腰一记强有力的横扫,对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硕大的身体就轰然倒地,而那飞旋而来的酒杯也同时稳稳地扣在对方丹田处,壮汉一声惨叫,手猛的握紧,一团绚丽的红光压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就随之消失不见,徒留原地一只黑虎,晕死过去,不省人事。 男人蹲下来,眼中光华流转,微笑道“还有一件事,我们凤凰家有三个人,下次麻烦叫的清楚些,不然我可是很难做啊。” 挥挥手将地上的黑虎消去,他站起来,淡淡道“结账。” 店中不少东西都因为这黑虎精的莽撞而损毁了,男人叹了口气,多给了老板一些银两以便于以对方重新采买物品,感觉到四周恐惧又崇敬的目光后,他似乎有些头痛,付钱之后就突然在原地消失,连带着他放在桌子旁的行李也无影无踪,这样厉害的本事,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感叹。 “好厉害的男人。”一人感慨道。 “她不是男人,如果那黑虎精没有胡言乱语,那人真是凤凰的话——凤凰一家,现在可都是女人。” 而消失的那人,此刻已经身处百里外的一座山上,之前没了踪迹的黑虎此刻正瘫在树下,身上被层层若隐若现的绳索缠绕,眼中布满血丝。 “说吧,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解开发带,如瀑布般漆黑的长发散落,身上白色的男装逐渐浮现出火焰的赤红,英俊潇洒的男人褪去伪装,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精雕细琢的五官,每一丝线条都完美而细腻,挑不出任何瑕疵,眉目如画,倾国倾城,一双眼中满是骄傲与灵动,她看向你时,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明亮起来,仿佛她就是光明一般,能够惊艳所有的时空。美一向是无法解释的,但此人,却可以用来定义美。 女人站在那里,身着一身净火莲衣却无半分柔弱之态,虽样貌无双却让人不敢有半分作祟之心,在卸去伪装之后,无法遮掩的英气登时四散而开,她手下亡魂无数,微怒时肃杀和血气便难以掩盖,仅仅看了黑虎精一眼,那眼中的犀利就让对方气焰全消,一个大妖瞬间蜷缩成一团。 “已经够乱了,魔界还要来添麻烦么?”她找了一旁的石头坐下,环臂道,“大姐十世转生本就未归,天帝现在又下落不明,再加上魔界蠢蠢欲动,小妹所说不假,当真是祸乱将起。” 顿了顿,她朝着黑虎精的方向笑了一下,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火气,“你最好老实交代,我脾气可不好——我想你应该听过一些关于我暴走后的事迹?那时候我可控制不住自己。” 黑虎精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胆怯,在一时糊涂导致的疯狂过后,他此刻终于冷静下来,也想起来了眼前这人到底是个怎样恐怖的杀神。 怡情,天军三大统帅之一,凤凰三姐妹中排行老二,性情张狂不羁、仗义爽朗,即使是在魔界名声也响亮无比,拥有令人望尘莫及的强大战斗力,凤凰一族恐怖的破坏力在其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虽名义上非顶级神仙,但若是其拼起命来饶是天帝魔尊这种等级的神仙都不敢说能压制对方,其人是个宁折毋弯的狠角色,曾经在天魔大战之中暴走,在援兵没有及时到达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歼灭十万魔军,生生将魔军的步伐止步于天界边界之外,震惊三界。 据说当时魔军的血将整个战场都染红了,血腥之气久久不散,而她则是一身鲜血的站在战场中狂笑,身上满是剑痕刀伤,衣衫破败不堪,长枪上他人和自身的血汇集成股顺着枪身流下,在脚下聚成一滩,常人若是受此重伤必然早已归西,更不要提施法,而她却还能放出一把凤凰火,将所有的一切都化了灰。 那一场大火径直烧了三天三夜,魔界四大护法尸骨无存,魔军此后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她是名副其实的战神,自那之后,天界战神一名,无人不知,魔界之人光是听闻,就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即便如此,魔界的人却更喜欢称其为天帝手下第一凶犬,不为其他,正是因为这怡情乃是新任天帝最忠实的追随者,忠心耿耿,但凡是关于天帝的事情,她都会固执到可怕,甚至能够轻易暴走,可以说她就是天帝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剑,不问对错,天帝所言之处,必将剑锋所指,天帝所言之事,必将全力以赴。其人完全以天帝为中心,将所有心怀异心之人全部斩杀,干净果断,与平时判若两人——对此,世人有诸多猜测,皆不知为何。 “组织好语言了吗?我没多少耐性。”怡情嘴角微弯,看着对方逐渐惊恐的眼神,并不意外,“看你这样大概也知之甚少,这魔界未免也太过看低我,竟然派这么弱的妖怪来也罢,我来问你,你知道什么,通通讲出来便是了。” “我的位置是魔君透漏给你的?” “不是玉罗刹大人。”黑虎精瑟瑟发抖,庞大的身躯蜷缩着,一丝嚣张的气焰也无,“她说您要来到人界寻人,若是我能阻止您就助我是我太愚蠢了,一时之间热血上涌,没有看清自己,冲撞了您!” “嘁,又是这该死的女人。” 怡情一脚踹飞脚边无辜的石头,咬牙切齿道“总是给我找麻烦,可恶,这女的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追踪咒,怎么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见她似乎在气头上,黑虎精缩了脖子,不敢再说一个字。 “她许诺你什么?” 战战兢兢之中,黑虎精猛然间听到对方问了这么一句,一瞬间没能反映过来,也就没有答话,直到对方揪着他的衣服恶狠狠的再次问道“我问你,她许诺你什么?!” “还魂丹她说我若是能阻止您,就给我还魂丹去救我弟弟!”黑虎精惊恐之中声音加大,“我弟弟修行之时不慎出了岔子,现在奄奄一息,只有还魂丹才能救他一命,这还魂丹是世间难求的珍品,我四处寻觅不见,走投无路后只得去求玉罗刹大人,她交给我这个任务,只要我能——” “对手是我,你不能,她自己来也不过是找死。”怡情松开他的衣服,“更何况你太弱了,我之前还想为何千年大妖身上妖力却如此稀薄,想必你是将内丹给了你弟续命吧。” “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如今他危在旦夕,即使是死,我也” “抒情的话我不听。”怡情再次打断他,转过身,掩去面上情绪,“我再问你,玉罗刹除了将我的行踪告诉你让你来杀我之外,还有没有告诉别人,或者再说些什么其他的事情?” 提到自己弟弟之后,黑虎精似乎有了些勇气,他道“我还感觉到了其他几位大妖的气息,走之前我依稀听见玉罗刹大人在与护法讲前去紫明山。” “紫明山?她怎么不去诛仙台呢?”怡情眼神一凛,“当初我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下次再见,我定不手下留情。” 说罢,她手一招,黑虎精身上的绳索消散成光点,束缚解除。对于这突然到来的自由,黑虎精显然没有丝毫的预料,他就那么呆愣愣的坐在原地,看着那火焰般的女子于天际消失,没有做出任何他想象中恐怖的举动。 她不杀我? 黑虎精茫然的站起身,天界战神的暴脾气魔界已经传开了,他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得到这样简单的结局于他来说太过不可思议,正当他迷惑之时,从天而降一赤金色的瓶子,不偏不倚,正落在他身前一寸。 “既然是给你舍弃生命都要救的人,那这还魂丹也不算是白费了,下次莫要犯蠢被人当了枪使,救你弟弟去吧。” 。 第二章 黑虎精最后如何尚不得知,但怡情却没有按照他所提供的信息前去紫明山,也不知在半路想了些什么,她在空中转了个弯,最后的目标地点换成了梧桐山。 梧桐山在极为偏僻幽静的世外仙境,凤凰一家就居住在这里,战神的武力值确实非同凡响,即使是赶路,速度也远远超出其他仙人,没多久便见了目的地,她刚落下,一身风尘还没散去,四周场景就在刹那间飞速变换,无边的黑暗袭来,浓厚的死亡气息开始弥漫,此处突然变化成夺人性命的修罗场。 而怡情只是理了理衣服,将散乱的头发束起,即使那黑暗都快到了身边来,也对周围的情景不管不顾,提了声,用很宠溺的声音道“小愿,是你姐姐我,阵法收了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黑暗便静止了,伴随着一声低笑,细小的碎裂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周围的一切开始逐渐破碎,那些恐怖而令人窒息的东西渐渐化作灰烬,生机盎然的绿色逐渐从缝隙中透入,转瞬间场景变换,世界明亮起来,阳光照耀在怡情的身上,再看去,身旁已然是一片熟悉的梧桐林。 “二姐?” 素白的影子一闪而过,怡情顺着声音看过去,她所喊之人正眯眼笑着从一棵梧桐树后走出。 “每次都有些奇怪的见面礼。”怡情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布置这些阵法也不轻松,每次都让我暴力拆除,没意义啊。” “若是能困住二姐,那么这阵法也就算是顶级了,可惜小妹现在还没找到能困住姐姐的阵法呢,姐姐太强了。”对方笑了笑,眼睛睁开,璀璨的星光于那双深邃而灵动的眼中稍纵即逝,但只是瞬间,她又眯起了眼,“二姐没去紫明山真是太好了,那里可没什么值得你去的价值,当然,那只白狐狸除外。” 对于自家妹妹这种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言论,怡情苦笑了一声,“不要再随便对人用星辰之眼了,泄露天机总归不好。” 对方笑眯眯的应了,但是否是真的答应了,谁也说不好,她手一挥,梧桐林淡去,两人出现在山顶的亭子里,怡情习以为然的落座,对方则给两人倒满花茶,然后坐在怡情对面,收了之前的顽皮,微微睁眼道“我知道二姐的顾虑,天帝失踪一事我虽然知道来龙去脉,但却无法告知他人,此事牵扯的太广,我虽然知晓世间万物的过去和未来,但有所限制,也不是什么都能说的,姐你应当明白。” “我知道,只是他从来没像这次一样没留下任何消息的失踪,况且大姐十世转生未归,也没了讯息,两边都让人猝不及防,就算是我也有些手忙脚乱。”怡情叹气,指尖在茶杯上无意识的摩挲,“小愿,你可不要再出什么事情,我知道你一向是最聪明机警的,但这次不同,我能感觉到暗流涌动,兴许” “二姐且放心,我们都早已不再是当初软弱的模样。” “这我知道,但十世转生是暂时舍去力量进行十次转生,大姐前九世都留给我了指引,而这一世却消息全无,总归是蹊跷。” 怡情看向自己的妹妹,对方仍旧笑眯眯的,将茶杯对她举了举。 “记得我曾经对咱们三个的预言么,二姐?” “凤凰一生,有失有得,虽辉煌荣耀,却尝遍悲苦,在痛苦中升华,在信念中觉醒,湮灭于烈火,重生于挽歌。” “这便是了,二姐,我通晓天地,但有的时候,已知的苦难远远比未知的要更加摧残人的意识,命运不可违逆,也无法言说,我知道一切的走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命运的到来,这感觉,很糟糕。” 怡情闭上眼,将茶杯放下,叹了口气。 凤凰三姐妹中最小的一人,怡愿,生来便是天机者,天生一双星辰之眼,成年后便可睁开,能通晓天地万物,窥得过去未来,虽不善武力,却将所有事物的发展都看在她的眼里,为人潇洒风趣又神秘莫测,总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却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看清她的想法,在怡情大战魔军之事过后,突然着手研究阵法符咒之术,后以一手变幻莫测的阵法震慑三界。 但其真正强大的地方仍然在那一双星辰之眼上,这双眼睛可以看穿任何事物,也可以看到命运的轨迹,使用对本身的损耗很大,故平日里怡愿都是双眼眯起,不轻易睁开眼睛。 因为能够窥探天机,为了明哲保身,也为了防止被天道制裁而陨落,怡愿自囚于凤凰三姐妹本家的梧桐山,偶尔易容外出,也绝口不提命运相关,是三界当中著名的神秘人物。 怡愿所看到的极少能说出口,世间万物的发展她都知晓,却不能透漏,而从怡愿嘴里说出来的,多半就是已经敲定了的结局。 “你有心事。”怡情看向自己的妹妹,“能讲给姐姐听吗?” 怡愿闻言,抿了抿唇,摇头道“等到有一天,姐姐自然会明白。” 因为怡愿能力的特殊,怡情已经习惯了这种没头没尾的沟通方式,得不到下文也是常事,故她只是一笑而过,举起手中茶杯,朝着怡愿晃了晃。 “不愿说便不说,无论我们最终结果如何,我定护得你们周全。” 将那带着些许苦涩却散着芬芳的花茶饮尽,怡情搞不明白为何怡愿总喜欢喝这种东西,苦味甚多,甜味甚少,只余一丝花香挥之不去,她更喜欢火热的烈酒,一口下去,滚烫的液体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燃烧殆尽,火辣辣的痛楚与快意交杂,那才是她的选择,瞥见周围的风景,怡情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站起身,似乎已经没了之前的困惑。 “毕竟我是为了守护你们,才从无尽烈火里走出来的。” 她伸手摸了摸胸前的位置,那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怡愿看了,眼里闪过一丝疼惜,却最终还是眯眼笑着,答道“小妹也是因为姐姐们,才没有在万千星辰里迷失。” “手给我。” “二姐?” 怡情笑了笑,“我看不到过去和未来,但是我能够抓住的,绝不会放手。” “这是” “嘘。”怡情比了个噤声,“我们都要有秘密,不是吗,小愿?” 怡愿微微睁开眼睛,又闭上,点头道“二姐说的是。” “我去找大姐。”怡情道,“这天下,要开始乱了。” “紫明山没有答案,二姐,试着去人间战场看看。” 怡情应下,将那长长的包裹抗在肩上,便准备离开了。 “二姐。” 怡愿突然叫住了她。 怡情回头,眼中有些困惑。 对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说。” “假如有一天,我做出了违背你们所有人意愿的事情,你和大姐,会恨我么。” 沉默了半晌,怡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摸了摸肩上那长长的包裹,转过头去,背对着怡愿摆了摆手。 “只要你不后悔,就去做,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也什么都明白,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亲手养大的妹妹。” 没有等怡愿再说什么,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怡情就已经踏着祥云离开了,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留在原地的怡愿微笑僵硬了一瞬,好久才嘀咕道“这个二姐,怎么总是这样,真是——让人根本没办法不去爱她呢。” 但凡神魔进入人界,力量会被限制为本身力量的十分之一,这是一种对人界的保护机制,即使是天帝和魔君也会被强制性遵守,因此人界成为了屠杀一个神魔最好的场所——即使在人界轻易动用力量并不被允许。 故从怡愿那里得到了信息之后,怡情就封印了自身九成的法力,把那长长的包裹背在身后,将一身惹人注意的净火莲衣变换成普通的素白衣袍,头发束起,一眼看过去,英气十足,赫然是个坦坦荡荡的江湖侠女模样。 她找寻了个村庄落脚,偏远地区的人们都很朴实,尤其是这种小的村庄,见来人是个漂亮女子,自然十分热情的接待了她,怡情在村庄呆了几天,得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过后,就与村庄的人告别,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怡愿虽说答案在战场上,可现在的人间并没有战乱,虽然国与国之间形势严峻,但也并没有到开战的地步,很明显,对方为了巧妙地避开泄露天机的可能,采用了另一种方式来告诉怡情她想要知道的信息,这是姐妹之间独特的沟通方式,双方都对此心照不宣。 凤凰家大姐十世转生已经过去了九世,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却偏偏在天帝失踪前后,众人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具体原因也许怡愿知道,但是她什么也不能说,到了最后,还是要怡情来解决这些问题。 “大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怡情蹲在树上,叹着气看向天边的夕阳。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它带着最后一丝将尽的辉光,慢慢的沉入地下,周遭的光亮渐渐随着它的沉没而消散,红色褪去,终于连那一点光明影子也再也寻觅不见,天黑了下来。 将落在地上受了伤的雏鸟治好,怡情亲了亲对方还未长齐的羽毛,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回窝中,一窝的小鸟在窝里唧唧叫,引得怡情发了笑。 “能够这样简单而幸福的生活着,其实也挺好的,有父母的庇护,能够自由的长大,不用经历那么多,虽然普通,却也安稳。”怡情耸耸肩,跳下树,“别再掉下来了。” 。 第三章 对于凤凰来说,时间是一种模糊的概念,但当身处人界的时候,却又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看在你是被人骗来送死的份上,滚吧。” 脚下的狼妖恐惧的叫了一声,仿佛这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顾不得浑身狼藉,连滚带爬极快的跑走了。 这是第四只前来袭击的千年大妖,虽然怡情并不放在眼里,但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奇怪,单打独斗在怡情这里不可能有胜算,而对方还执意要找人前来偷袭,这并不是像想要她命的模样。 眉头一挑,怡情瞥了眼一旁的树,“看够了没有,出来。” 安静。 怡情笑了,她几下跳跃将人从树林子里拎出来,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愣住,“竟然是个书生” “姑娘可否放开小生。” 闻言怡情脸色红了红,将人的衣服松开,后退几步,咳嗽两声用以掩饰尴尬,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站在那树后,因感觉气息普通造不成威胁,也就不予理会,结果等到那狼妖都已经逃离了这人都还在,就以为是什么埋伏着的后手人物,却也不曾想到对方竟是个柔弱的书生。 以她的身份,欺负一个凡人书生,若是说出去,以后也就不用见人了。 兴许是怡情脸上的表情太过于纠结,这书生反而笑出了声,这几声笑引来怡情的怒视,也让她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你笑什么?你不怕我?” “姑娘国色天香,生得一副好相貌,小生喜欢还来不及,怎会害怕。” “你!”怡情瞪眼,“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刚才那妖怪被姑娘几下便摆平,想必姑娘是个十足的厉害人物,小生本应逃跑,却在原地看的痴了。” 这话听在怡情耳朵里已经有了轻佻的意味,怡情再次拎起人的衣服,恶狠狠的道“我劝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还温和的笑了笑。 “姑娘言重,从第一眼看到姑娘开始,小生便知道姑娘是个极为心善的人,相信小生并不会看错。” 怡情握紧了拳头,冷哼一声,松开手。 这一切似乎都在书生的意料之中,但看着转身就要离开的怡情,他脸上笑容消退了些,匆忙出声道“姑娘留步,小生有一事相求。” 这书生真是没完没了的烦人,怡情脸色有些发青,连头都懒得回,不耐烦的应了一句,“有什么事?” “去京赶考的路上多有凶险,小生正愁无人同行,今日里见姑娘赶路似乎漫无目的,姑娘又武艺高强,不知小生是否能有幸邀请姑娘与小生一同前往京城?” 怡情的脸终于完全青了,她干净利落的丢下个不能,然后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留得书生一个人在原地拍了拍脑袋,满脸苦笑,懊悔道“小生莫不是将事情搞砸了。” 怡情这辈子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但是她敢说,没有哪一次她这么唾弃自己。 明明说了不与人同行,结果还是跟在了对方身后。 这个书生让她有些在意,因为对方与天帝的样貌过于相像,现在天帝正巧失踪,谁也说不准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而现在天帝的心思,怡情惯来是猜不透的。 天要黑了。 怡情藏身在树上,打了个哈欠。 这书生也确实是胆子大,一个人就敢走到深山里,夜晚的山中不知道有多少豺狼虎豹,他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哪能敌得过那些凶残的猛兽。 如果不是她跟着,野兽因感觉到她强大的气息不敢上前的话,说不定这人现在已经成了野兽的晚餐。 她再次打了个哈欠,看着那人在远离树木的地方生火,火光照亮了他的脸,让他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更有了几分重合,有一瞬间她开始恍惚起来,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之前,她与那人的初见。 想着想着,怡情摇摇头,将脑海中的东西都甩出去,过去的已经过去,还是注重于当下才是正事。 跳诛仙台那种撕裂灵魂的痛楚,即使是想起都觉得整个身体都开始疼痛。 书生在认认真真的烤着手中的兔子,虽然看起来一幅不擅烹饪的模样,但那只兔子却意外的卖相很好,连怡情都看出了几分饿感,虽然她已经辟谷很久了,但还是摸摸肚子,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委屈。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憋屈过了, 书生烤好了兔子,将其分成两半,有意无意的朝着怡情这边瞟了一眼,然后慢吞吞的将半只兔子吃掉,留下半只挂在火堆上没有动。 “也不知是谁的兔子平白落在了这里,若是对方没了晚饭岂不是罪过,留她半只吧。” 将火堆熄灭,书生举着火把继续前行,在书生的身影消失了之后,怡情犹豫着从树上下来,戳了戳那只温热的兔子,撇嘴,将其拿下来吃了。 反正也是我自己猎来的东西,怡情心中这样想着,将那半只兔子吃的干干净净。 其实这书生做饭的味道还不错。 书生胆子很大,已经深夜了还在赶路,怡情一边唾弃对方,一边把自己的威压散发出去,将那些试图寻找一顿美味夜宵的野兽赶走,直到月亮已经升在了头顶上,那书生才因找到了洞穴而停下来。 当怡情走进洞穴里的时候,对方已经睡熟,嘴角还依稀挂有几分微笑,夜晚有些凉,但因为有柴火在一旁悠悠的燃烧着,让这里虽然并不十足明亮,却仍然透漏着一股暖意,怡情伸出手弹了个火星,那摊火变得旺盛了起来。 怡情蹲下来,背对着火光,在光线无法触及的昏暗之中看不清她的神色,她盯着对方的脸看,似乎是想要从对方的脸上找到那个人的影子,但她越是端详越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在人的旁边抱膝坐下。 人已经被下了简单的沉睡咒,不会因为她的动作醒过来,因此怡情才会这样的放心,她微微偏过头去打量着对方,默不作声。 其实这个书生的身上并没有天帝的气息,以怡情的能力,就算是天帝,想要瞒过她的眼睛也很难,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离开这个人。 她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去了哪里呢?”怡情垂眸,又将自己的膝盖抱的紧了些,似乎有些冷。 当然没有人能够回答她,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身子伏在膝盖上,蜷缩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迷茫而无助的感觉了。 我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 第四章 在怡情还没有成为战神之前,天界的统帅者并不是现在这个温和儒雅、受人爱戴的天帝,天界也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平和安宁,那时的天帝还是现任天帝的哥哥——龚黎。 龚黎性格偏激,做事不择手段、过于和固执,容不得一点违逆,总是一意孤行,违背他意愿的人下场都极为凄惨,偏偏他本身还不具有什么管理才能,多疑且毫无容人之心,天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十分压抑。 即使秉性如此糟糕,但龚黎的修为却深不可测,整个仙界几乎无人是他的敌手,而且他也培养了众多的心腹,因此众仙家对他都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的听他调动。 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龙王因为看不下去龚黎的种种行为兴兵造反,双方交战了三天三夜才分出胜负,虽然龚黎取得了胜利成功将对方镇压,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休养了很久也未能恢复元气,这件事让他意识到了上古神兽的恐怖之处,为了防止自己的地位动摇,他开始着手屠杀各大上古神兽。 龙族灭绝,其余大多数上古神兽也遭到灭顶之灾,凤凰一族因为其特殊性本身就数量极其稀少,经此一事,只剩下一只凤凰在族人的拼死保护下退避隐居于梧桐山,以凤凰世代先祖的精血为媒介布下禁制,避世不出。 也正是因为如此,凤凰族仅剩的血脉开始寻找出路。 因为自我封闭的原因,没有人知道,凤凰族剩下的不仅仅是一个人。 当时逃走的那只凤凰还携带着三只小凤凰,在以牺牲自身为代价布下结界后她就彻底消散,只剩下那三只小凤凰还生活在梧桐山中,有禁制保护,与龙王一战中受伤的天帝短时间内对梧桐山毫无办法,也算保留住了凤凰一族的火种。 当时最大的凤凰便担负起了照顾两个妹妹的责任。 而她自己也不过是只刚成年不久的凤凰,论到法力,远远不及之前的先辈们高深,也并未涉及俗世,对一切都知之甚少,可以说,她对于周围的所有事情都感觉到茫然和不知所措,但是面对着两个同样迷茫的妹妹,她没有任何的迟疑的将两个人抱在怀里,下定决心保护好她们。 梧桐山的禁制天帝暂且无法破开,于是将目标转移到了其他神兽之上,这给了凤凰一族三人喘息的时间。 凤凰的力量来自于死亡,只有不断的死亡,不断的蜕变,最后的力量才会越强大。死亡的越是痛苦,情感波动的越是剧烈,从灵魂深处爆发的火焰才会越发炽热,从这焚烧尽一切的火焰中走出,凤凰一族才会获得强大的力量,如果不堪折磨而堕落,将会不留一丝痕迹的消散于天地。 向死而生,坠入生死的旋涡之中,以强大的意念与死亡作斗争,经过世人无法想象的折磨来换取生存的力量,这就是凤凰,一个连羽毛都被鲜血淬红的种族,信念越强大,爆发的力量越是恐怖,但若是存活下去的信念崩塌,那么就会消散的不留痕迹。 而更可悲的是,这样几乎是伤痕累累的凤凰,却能够给周围其他的人带来好运和希望。 凤凰大姐深知龚黎早晚还是会对梧桐山下手,为了保护妹妹们,在这龚黎来之前她必须强大自身,看着倔强而弱小的老二和仍然无法睁开眼睛的老三,她对着妹妹们露出温柔的笑容,然后像母亲一样拥抱她们。 那时的老二将近成年,而老三因为先天力量的原因生长停滞,凤凰三姐妹中,竟只有老大有能力守护这里,而老大修为尚浅,若是再发生什么意外,必然无法保护三人。 作为天地间最不可思议的生物之一,凤凰一族人丁稀少,但作为经受苦难的代价,在成年后却每只凤凰都会拥有一种强大的能力,也许是时运所致,老大的能力正是能够随意进入轮回,这给了她一个强大自身的机会,她可以进入轮回不断的磨炼来获得力量,但这也就意味着数次惨烈的死亡,在人世间不断沉浮,在羽翼未丰满之时辗转于红尘,直到停止。 但凤凰大姐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进行十世转生,她知道自己必须这样选择,长姐为母,她必须担负起保护妹妹们的使命,没有力量,她什么也做不到。 直到现在怡情还能够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大姐逆着光站在亭子中,给每个妹妹一个吻,而怡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扯着怡愿的手,让她不至于跌倒,怡愿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最后只流下两行清泪。 时间太过仓促,大姐必须在天帝想起梧桐山之前完成十世转生,因此她没有丝毫的迟疑,在叮嘱好怡情后,就做好了一切投入轮回的准备。 “为什么要去呢,姐姐,我也可以保护你和妹妹!” 怡情终于声嘶力竭的吼了出来,她比起怡愿更加明白十世转生的意义,为了让自己获得力量,大姐的死亡只会一世比一世更加惨烈,十世受尽苦难、不得善终,这是一条充满了痛苦和折磨的道路,大姐却义无反顾的做了。 而大姐只是温柔的笑着摸摸她的头,用记忆中母亲的音调说。 “你们是姐姐发誓了要守护的妹妹,只要想到有你们在,什么困难姐姐都不害怕。” “为什么要去受苦呢?!就算是因为天帝而死亡了,我也绝不会埋怨姐姐一句话,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你们是姐姐最重要的妹妹,我希望你们能拥有幸福的机会呀。” “那么我呢?我也可以保护你们的,哪怕灵魂被粉碎,我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们的!” “傻妹妹,照顾好小愿,姐姐会很快回来的。” 怡情伸出手,最后没有抓住大姐化成流光的身体。 她无声的哭着,眼睛血红,却不想让自己的妹妹也感到难受,一旁的怡愿看不见眼前的情景,拉了拉她的衣袖,迷茫的问“二姐,你怎么了?大姐又要去做什么呢?” 怡情看向怡愿,将所有的眼泪都擦净,转身抱住她,也温柔的说“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在这之前,二姐一定会保护好你——不惜一切代价。” 怡愿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也一定会保护好姐姐们。” 为了妹妹们,凤凰大姐离开梧桐山的庇护,留下了与怡情沟通的应急法宝后,坠入轮回,只剩下凤凰老二和老三在梧桐山中休养生息。 但即使如此,天帝的动作仍然快了大姐一步,在大姐刚刚经历到第七次转世的时候,他就已经试图闯入梧桐山,幸而被禁制所拦,并未成功,但他也因此意识到了凤凰一族仍然具有巨大隐患。 故在第二次禁制被触动之时,怡情心里的警钟便敲响,她目光坚定的将怡愿藏起来,独身前往禁制边界。 那时候的怡愿刚刚睁开眼,为了能够睁开眼睛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鲜血顺着眼角流下,那双眼里的璀璨几乎被鲜红埋葬,她看向怡情,似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什么难过的东西,张了张嘴,只说出四个字后就被怡情打晕。 “姐姐,别去。” 怡情擦去怡愿眼旁的血,将人放在梧桐山核心的灵脉处,拳头握紧,在原地站了一段时候,才下定了决心转身离开。 。 第五章 “如果当时没有遇见他的话” 怡情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言语。 就在此时,强烈的震动从地心深处传来,洞穴开始剧烈的颤动,无数的碎石下坠,在地上砸出劈啪作响的杂音,动物们受惊四散溃逃的声音混合着轰鸣声让周围瞬间变得嘈杂而混乱,而一旁的书生仍然沉浸在梦中对危险毫无所知,怡情暗骂一声,扛起地上的书生和他的行李,拎起自己长长的包裹,以最快的速度朝远离这座山的地方逃离而去。 即使力量被压制,怡情仍然战力出众,逃跑速度也不慢,她将书生丢在地上,面色凝重的看向身后那座坍塌的山。 这一切都不对,这场天灾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 被誉为祥瑞的凤凰对于灾难的感知能力数一数二,但是怡情对这场天灾的到来根本没有一点感觉,也就是说,这场天灾是毫无预兆而突发的。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她还感觉到了紊乱的天地灵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使是暂时失去了天帝的治理和监督,人间也不应该会发生这种事情,尤其是,天地灵气竟然会变成这种样子! 天地灵气是世界的本源,无论再怎么发生灾难,天地灵气都会井然有序的维护世界的运转,保证世界的正常发展,但是这一次,连天地灵气都变得如此糟糕,这绝对不是什么小事,而现在的天帝不是龚黎,他心系天下苍生,绝不可能一声不吭的扔下天界不管,故他在此时失踪,多半也是与人间的异常有关。 怡情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她握紧了手里的包裹,青筋凸起。 “姑娘?” 这样大的动静再加上被人摔在地上的疼痛终于让书生醒了过来,他拍落身上的尘土坐起,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种突发情况而感到慌乱,相反还十分冷静,他脸上仍然挂着浅笑,彬彬有礼的叫了怡情一声,将怡情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命真大,我正巧路过那座山,顺手救了你。” 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有些突兀,怡情很快就为此找好了理由,而因为还心系着刚才的事情,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不可信,甚至还有些糟糕。 没想到书生闻言竟然笑的更灿烂了些,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姑娘跟了小生一路,此时又救小生一命,当真是感激不尽。”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姑娘,你那一身白衣即使是在黑暗的树顶上,也是十分显眼的,更不要提它还发光,显然姑娘更擅长正面冲突,并不适合这种隐藏的工作。” 怡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脸色一红,忽的意识到即使是将它的外观改变了,这也仍然是件仙衣,因为是天帝的赏赐,所以她总是不舍得将它换掉,习惯过后,也因此忘记了这件事。 “我看你太蠢,所以才跟着你的,没什么别的意思。”既然被这样揭穿,怡情就索性承认下来,她环臂别过眼,“一个人就敢走这么危险的路,若不是我的话,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在狼肚子里了。” “姑娘所言极是,不知可否有幸与姑娘结伴同行?” 看着书生一脸纯良无害的笑容,怡情摸了摸自己的包裹,半晌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就陪陪你吧。” 书生笑起来,那一缕不可见的温柔入了眼底,好像一汪春水,终于因为得偿所愿而泛起了微微的涟漪。 其实和书生一起同行并不糟糕,他似乎擅长任何事情,能够轻易地辨别出各类药草,也能够巧妙的制作陷阱捕获猎物,甚至脑海里仿佛装着整个人界的地图,可以迅速的辨认出自己的地理位置,当然,怡情觉得最完美的一点就是对方做的东西很好吃。 “翻过这个山,我们就到幕城了。” 书生将烤鸡翻了个身,坐在一旁大树上的怡情摇晃着双腿,嗯了一声之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一瞥看见对方仍然背着那个长长的包裹,书生欲言又止,而怡情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头顶上竖起的呆毛晃了晃,坐在他对面,挑眉道“怎么,好奇这是什么吗?你不能碰,不然小命不保。” “小生并不好奇,姑娘不说,小生自然无意窥探姑娘的秘密。”书生微笑着道,“只是姑娘时刻背着,必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既然看你顺眼,那和你说说倒也没什么。在我曾经一文不值、孤立无援的时候,有个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溺水的人遇到了一截浮木,我抓住了这根浮木,然后从水中扬起头来去寻求生息。”怡情将那个包裹平放在腿上,包裹突然的变长了不少,“我走出给我庇护的地方,去寻求虚无缥缈的希望,大概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意识到了我的脆弱,大姐可以为我们而经受一次又一次的苦难,在痛苦中颠沛流离,我和妹妹却只能蜷缩着等待,而那个时候,我们连等待的希望都已经没有了。” 书生的眼中透漏着疑惑,但是他却没有出声打断,甚至放下手中的烤鸡,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即使这样看起来有些搞笑。 “当然跟你们这种凡人说大概你们也不会明白,你们在人界自成一套体系的生活,也许并不糟糕,曾经的天界可比现在要混乱多了,说不定做神仙还不如在人界做个普通人。” 怡情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欢快些,至少这样能让她不至于在想起来过去的时候太过于难受,她认识书生并没有多久,对方也不一定能听的懂她在讲些什么,但是她突然就很想把自己的事情讲一讲。 反正是个凡人而已,她又不怕什么。 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强大,在大多数凤凰天真不谙世事的时候,她却拥有了这样具有破坏力、肆虐性、充斥着绝望和死亡的力量。 “但我可以听。” 书生微笑的看着她,“讲给我听听吧。” “为了使妹妹能够等到大姐的救援,我将妹妹藏起来,决定亲自面对危险,我很清楚外界只知道梧桐山中存活着一只凤凰,只要我出现,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有人怀疑其他凤凰的存在,小妹可以等到大姐回来,那时候我们就有一战之力,所以,我去了结界被触动的地方。”怡情抚摸着这个包裹,“我遇见了现在的天帝,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家伙,而他并不是来杀我的,相反,他是来帮助我的。” “和我很像?”书生若有所思。 “某种意义上也不算相像,他是天生的王者,拥有一个领袖所应具有的所有美德,能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但是他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怡情将头上的呆毛压了下去,神色黯淡几分,“是的,现在,也许曾经他属于一个人,但是现在的他是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的,而我发过誓,我会成为他的剑。” 。 第六章 书生的神色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更温柔了些。 “你那是什么表情。” 顿了顿,怡情面色有些古怪,继续道“我又犯了多言的老毛病,说那么多其实也没用这其实是一把神器,只是并不属于我,我便是来寻找它的主人,它的主人也是我的主人——其实我也有一把神器,是从诛仙台中的无尽混沌中得来。” “诛仙台?” “一个能让神仙经历世间最痛苦和最绝望的死亡的地方,犯了大错的神仙会被推下诛仙台,修为散尽,仙骨粉碎,最后灵魂撕裂而死。”怡情突然笑了,她从书生手里接过烤鸡,干净利落的撕下一口,“那可是一种根本无法忍受的疼痛,很多神仙都是还没等到灵魂撕裂就被痛苦活生生的折磨死的,你肯定不会想要体验那种滋味的,连提到都会让人感觉到窒息,在天界,那可是最致命的地方。” 看到怡情这副模样,书生无端的感觉到胸口一阵疼痛,他摸了摸那里,然后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这时候反倒像个傻子了,我从诛仙台底下的混沌中取得的神器,当然是跳下去过啊。”怡情舔掉嘴唇上的油渍,“我还跳了两次,那种感觉,直到现在还常常使我无端的感觉到痛苦。” 诛仙台上,神魔皆惧,诛仙台下,生灵炼狱。 那种超越了世间所有痛苦的死亡,被这个人用很随意的话说了出来。 书生的嘴唇动了动,还未等他说出话来,四周又开始剧烈的震动,头顶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要降下一场恐怖的暴雨。 湿气太重导致火焰都在逐渐的黯淡,怡情抬头看天空,脸上又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她连忙将手中的鸡吃了几口,然后将另一只鸡塞到茫然的书生手里,利落的一把抓起包裹一把抓起书生,蹭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刚离开不久,火焰就熄灭了,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倾盆大雨落下,水流冲刷了这座山,很快就将泥土与水混合在一起奔腾而下,轰隆一声,雷电劈了下来,瞬间将四周的一切都变成焦黑色的灰烬。 直到跑到了幕城门口,怡情才停下来。 书生已经被急速移动的风吹得不成样子,抱着那只烤鸡有些哆嗦的扶着城墙,脸色苍白,看起来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一般。 “嗯,和我想的一样,你们凡人确实没办法承受这么快的速度。” 怡情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她刚才跑之前就已经将自身收拾干净,现在只是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脸的高深莫测。 书生缓了半天,脸色才稍微恢复了些气色,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的微笑道“姑娘下次请提前告知小生几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事发突然,虽然晕了一些,但至少你的小命还在,以刚才那天地灵气动荡的情况来看,如果不跑,说不定现在你都被埋在一堆沙石下面了。” 书生几次欲说些什么,最后都咳嗽了几声咽了回去,怡情挑眉看向他,他笑了笑,有些无力的背靠着城墙坐下来。 犹豫了片刻,怡情担心自己刚才的莽撞真的给书生带来了重大的伤害,于是她靠过来,坐在书生旁边,拉起他的手将灵力输入对方的身体。 “不碍事,小生只需休息下便好。”书生道。 “是我造成的错误,我当然有责任弥补,更何况只是一点灵力而已,我又不在乎。”怡情倒是爽快,“当然也许是因为你和他长得确实太像了,所以我才会在意你,不过他可不会露出这种模样,我认识他这么久,除了诛仙台那一次之外,我就没见他失态过。” 书生低笑了下,“小生有些羡慕对方了,想必他一定与姑娘十分亲密。” 怡情松开他的手,叉臂枕着冰冷的城墙,头偏了偏。 “或许吧,也许曾经确实如此,但是他倒说过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不过持有者与兵器,本就该是亲密的不是?” “不,小生的意思是,他一定爱着姑娘。” 没想到闻言后怡情却突然开始笑起来,书生看向她,发现对方正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但是等到对方转过头看向他的时候,那里又什么都没有。 “嘿,呆子,你讲话真令人愉快,我有点喜欢你了,我会好好保护你到京城的。”怡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拎起包裹背在身后,“你知道的太少——能够到如今这种地步,其实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完美了。” “难道姑娘没有一点点渴求么?” 书生站在黑夜的风里,虽然还是在微笑,但似乎面色比起之前还要苍白了几分,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却又不得不压抑着躁动,如此压迫下,他竟然连声音都有些抖了。 怡情对于他的这种反应感觉奇怪,她又用灵气探了探对方的身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疑惑的又看了他一眼,她道“你看起来怎么更糟糕了?” 书生不答话,与怡情对视了一瞬,默默的收拾起了自己散乱的行李。 “喂,呆子,你真的对我讲的事情没有什么感觉么?我总觉得你和他有关系,可又找不到证据,你真的不是在隐瞒我什么?” 怡情摸摸下巴,又想起刚才书生的问题,她笑了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用带着玩笑话的口气回答道“坦白了讲,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带有私心的,我可没那么高尚,而且渴求很多,但有时候活的自私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姑娘的话半真半假,小生捉摸不透。” “你还挺聪明的,虽然长着一样的脸,但我很欣赏你这种有什么说什么的态度。” 怡情踮起脚捏了一下对方的脸,虽然是神兽,但是本质上她也算是一只妖,妖怪可不讲究什么世俗利益,尤其是怡情,更是活的潇潇洒洒,她想做什么,根本就不会听别人非议,现在她想捏捏对方这张脸,她就这么做了。 书生大惊,红着脸向后退了几步,“姑姑娘?” “哈,这反应太有趣了。”怡情大笑起来,“我可不会在他那里得到这么有趣的反应——话说回来,我似乎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凡人?” “礼尚往来,姑娘也应报上自己的名字。” “原来我没讲清楚吗?我叫怡情,天界不折不扣的大魔头。”怡情舔了舔嘴唇,“我可不像其他神仙那样崇高,我可是会吃人的,这双手,杀过的人根本数不清。” 叹了口气,书生将自己进京赶考的东西携带好,语气无奈的回“姑娘又在败坏自己的名声,罢了,既然姑娘坦诚相待,那小生也理应相告,小生名竹封,字永明,尚无职位在身,是个游子。” 。 第七章 即使有城墙拦着,对于怡情来说进入城中也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竹封只觉得眼前一花,尚且不明所以,人就已经入了城,而一旁的人则一副悠闲的姿态,颇为潇洒,但头上的那根毛晃来晃去的,又莫名的有些可爱。 其实竹封觉得无论怡情怎么抹黑她自己,他都能通过这些伪装看到最真实的对方,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很了解这个人的。 “姑娘带银子了么?”他突然问道。 “带了,神仙也不是傻子。” 怡情摸了摸自己腰上的一个布袋,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宝石来,一些零零碎碎的银子和铜板混杂在里面,格外扎眼。 “喏。”怡情递给书生,“这下没问题了。” 竹封捧着一大把宝石,一时间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怡情已经敲开了一家客栈的门用传音叫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头痛症,得改日去医馆开些药来喝才好。 因为怡情并不需要休息,所以两个人还真的就只开了一间房,竹封将窗子打开,夜晚的空气灌进屋子里,让屋子多了几分凉意。 而他转过头的时候,发现怡情已经没了影子。 “姑娘?”他有些慌张的转过身,似乎是害怕失去什么一样,提了些声音,“姑娘,你可还好?” “好的很,刚处理了个妖怪,藏在窗子下面,我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但这种小事也没必要大惊小怪,所以顺手在你开窗的时候解决了。” 竹封回头,看见怡情撑开窗子,一条腿伸入屋里,利落的跳了进来,而他竟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你们凡人不是要休息吗?去吧,这里我守着了。” 怡情靠在窗子旁,英姿飒爽,背对着月光,仿佛天神下凡,她站在那里,看似羸弱的身体却充斥着强有力的安全感。 “姑娘不休息吗?” “没那个必要。”怡情摸摸下巴,“不知道怎么魔界知道了我来人界的事情,一路上埋伏我的不少,现在安顿下来,肯定会有人来偷袭,我自己带来的麻烦当然要我自己来处理,你只管好好休息就是,尽管放心,我承诺过的就一定会完成,不会让你受伤的。” 竹封哭笑不得,但见怡情执意如此,便只得去休息了,大被一蒙,连个脑袋都不敢露出来。 感觉到书生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怡情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夜已经很深了,今天不知是什么时日,天上的月亮显得很大,这是天上看不到的风景,她跳上窗户,悬浮在那里发呆。 繁星闪烁,在空中交织成华丽的星河,怡情不能从这些星星中看出什么,她伸出手,莹白的月光照在她手上,仿佛为她又增添了一层美丽的细纱。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坐了很久,直到太阳从东方升起,黑暗褪去,光明一寸一寸的染上天空,整个世界都开始苏醒。 怡情将头上的那根毛抹平,然后伸了个懒腰,看向身旁有些空落落的位置,似乎有些失落。 竹封醒过来的时候,怡情已经坐在桌子前面喝酒了,他不赞同的看向桌子上那些酒坛,但是对上怡情笑嘻嘻的脸后又无可奈何的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不喝酒,就算喝,仙酒你这身子骨可撑不住。”怡情举了举酒坛,“我交代店小二去买了早点,你吃完我们再走。” 从山林中出来后,城镇间的路格外好走些,只小半个月,两人已经距离京城很近了,竹封这时候突然走的不紧不慢起来,偶尔还会专门绕些远路去看看风景,怡情虽然对人间的情况不太熟,却并不傻,很快就发现竹封行为的不对,但她只是想了想,就选择随便对方怎么做。 “这里的桂花糕很有名。” 竹封将一些小糕点递给怡情,“尝尝看。” 对于人间这些吃食,怡情一直抱有极大的兴趣,看到那些糕点的时候,她眼里好像有光在闪烁,小糕点很快就被吃的一干二净,吃完后她一脸餍足的咂了咂嘴,一脸的幸福。 竹封在一旁笑着看她,看人吃完了,才问道“好吃吗?” “好吃,比姐姐做的桃花糕要好吃多了,我果然还是喜欢这些甜甜的东西。” 怡情点头答道,“不过姐姐做的桃花糕虽然味道很糟糕,但我却很喜欢。” “为什么?”竹封问道。 “或许是因为里面有姐姐的爱吧。”怡情神色复杂起来,“虽然我和小妹都知道那东西并不好吃,但是每次我们都会说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大概现在姐姐还是不知道真相。”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竹封才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姑娘是不是要离开了。” 虽是询问,却是肯定。 怡情看向他,迟疑了一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一声长叹后,竹封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怡情身上,然后像往常一样微笑着道“那我们去京城吧。” “不绕了?” “不绕了。”竹封道,“有幸与姑娘结识,是小生的福分,贪婪,只会失去更多。” 怡情看着竹封背起行李,突然又觉得之前的桂花糕不那么甜了。 如果有一天,他与她也能这样在人间漫步,看朝阳落日,赏明月清辉,观风花雪月,品人间百味,伴着一壶酒、一捧风、一身潇洒,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春水,两人于繁华中恬适的走走停停,他于声旁笑语相顾,眉目含情,那她也不枉此生。 “喂,呆子。” 竹封的动作顿了顿,看向她,疑惑道“怎么?” “你真的没有想起我来吗?” 这一问将竹封问的懵了,他双唇微分,露出几分迷茫,但也正是这样的反应让怡情神色落寞下来,她盯着对方看了半晌,摇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我从死亡中涅槃归来之时,已经褪去所有天真的幻想,也失去了所有言爱的力气,从此之后,便只为守护而存在,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闻不问、一直跟随。 在竹封的困惑之中,怡情也背起她的包裹,那根毛又翘了起来,她没有理会,而是笑嘻嘻的朝着他伸出一只手。 “走啊,呆子,傻站着干什么,我可不会背你去京城。” 竹封挠了挠头,忙道“就来,姑娘别催。” “嗯哼,我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也许你这呆子能想起点什么来呢。” “愿闻其详。” 两人朝着城门口走去,地上悄无声息的落了桂花糕的糖纸,然后又悄无声息的化了灰。 。 第八章 梧桐山的禁制毕竟是耗尽了一名凤凰长老的生命、用凤凰精血所布,即使是遭受了龚黎的一次攻击也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损坏,当然也有龚黎未尽全力的原因在其中,因此当怡情穿过那层禁制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至少这样,小妹和大姐都保住了。 她站在那里,袖子一甩,朗声道“不知来访何人?来此又有何贵干?” 这一声带着十足的穿透力远远传开,怡情虽不比大姐,但毕竟也已成年,成年后的凤凰都有天地赐予的特殊能力,也因此灵气比起其他神兽都略显强些,为了能让来人寻到自己的位置,怡情这话里是带了灵力的。 四周安静下来,连鸟鸣声都消失了,怡情站在那里,眉头紧皱,有一瞬间想要逃离,但是她没有动,只是握紧了拳头。 世人只知道剩下了一只凤凰,那么只要这只凤凰现身,也就不会有人再去关注到底梧桐山里还有什么了。 “没想到凤凰家族最后剩下的,竟然是只不大的小凤凰。” 在一阵寂静之中,突然出现了几声轻笑,带着些许的无奈和惋惜,怡情朝那方向看过去,便见一道白影落在了那里,周遭的光华散去,渐渐化成一名男子的模样。 凤凰一族皆是美人,怡情见过的俊男美女不计其数,加之自家三姐妹相貌也皆是风华绝代,但是这个人,却仍让她感觉到了惊艳,那俊朗的外貌,仿佛是经过天下最出色的画师倾尽一生心血勾勒而出,没有过于冷硬的棱角,也并不因为柔和而显得女气,暂不说完美的五官,单是气质,就已经让人感觉置身于一汪湖水中被温暖包绕。 温文尔雅,羽扇纶巾,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他站在那里朝着怡情微笑,然而在片刻的恍神过后,怡情已经回了神,她露出凶狠的神色,瞳色逐渐变红,还不等对方再说出半字,她已经提起铁枪攻了过去。 似乎没能料到怡情的攻击性如此之强,那人匆忙躲闪开来,铁枪顺着他的半边袖子擦过,枪风之犀利,径直将那块布料割断,他眉头微皱,忽的于电光火石之间反手握住怡情手腕,轻轻一错手,便将那手腕折了。 哐当,铁枪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右手无力的垂下,怡情面色登时便苍白了起来,她从小到大并未受什么苦楚,也因此最是怕疼,这一下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声吼了一声,但她天性刚强,惯来不服输,因此眼眸完全化成红色,一声咆哮,周身突然出了无数金红色的火焰,那火焰虽势微,却让那男人终于动容。 “停止吧。” 男人叹了口气,挥手间一张符贴于其眉心,金光散开,过于强烈的力量将所有的挣扎全部压下,怡情只觉识海一痛,思绪瞬间断裂,紧随而来的就是一片空白。 火焰熄灭,怡情倒了下去,男人颇为无奈的扶住她,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动作。 “还真是个固执的女人。” 他将怡情的手又接回去,看了一眼梧桐山,摇头将怡情扶到了一棵树下,从怀中掏出个翠玉小瓶,微微晃了晃,将其中液体喂给昏迷中的人喝下。 淡淡的荧光笼罩在怡情身体表面,苍白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她胸膛的起伏渐渐平稳,好像睡了过去一样。 男人转过身也靠着树坐下,抬手,刚才的那支铁枪就飞到他手中,他端详了一番后,有些惊异的看向了一旁的人。 是凡铁所铸,可他的衣服却是仙衣,而此人身上的灵力并不充裕,这便意味着,这个女人在暴走的情况下能力能够得到成倍的爆发,甚至可以调动周围的灵气。 “有趣。” 男人意味深长的放下枪,这时他终于开始认真的打量起怡情来,与怡情一样,他眼中也闪过一刹那的惊艳,但他足够冷静自持,很快就恢复常态,又看了看寂静的梧桐山,他思索良久后,终于做了决定。 死了吗? 怡情感觉身处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之中,但很快就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滋润了她的全身,她放松下来,任凭自己沉入意识之中。 等到意识再次归来之时,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 “醒了,我们就谈谈吧。” 怡情猛地一颤,抬头朝声音的发出者看过去,发现赫然是之前的那个男人,他坐在树上看天空,见她看过去,对她笑了笑,跳下来。 红色又逐渐开始攻占黑色的眼眸,但还不等怡情做什么,那男人已经站在她对面对她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是宸臻,天帝龚黎的弟弟。”他伸出手摸了摸怡情的脑袋,笑道,“小家伙,先冷静一下,我可不是来杀你的,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怡情后退一步,一脸警惕道“我凭什么信你。” “凭你现在还活着?”宸臻收回手,“凤凰一族不愧为天地的宠儿,你很有气魄,担得起这身份——与其我说,你不如自己来品,我想你应该有判断危机的能力。” 作为祥瑞代表之一的凤凰能够感知灾难,即使怡情刚成年并不久,但她也已经具备了这种能力,在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情况下,她果断的选择相信。 也许她还可以回到梧桐山里去,可那里还有怡愿,因此无论她信或者不信,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想要做什么。”怡情道,“我没有利用价值,如你所见,我不堪一击,凤凰一族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了。” “噗,意外的坦率。” 宸臻似乎感觉有趣,他又揉了揉怡情的头,“我和龚黎可不是同一类人,事实上我这一趟前来,就是为了保住凤凰一族,能合作便合作,不能合作” 顿了顿,他又道“当时龙族灭族一事发生的猝不及防,我来不及阻止,故一直感觉到愧疚,既然现在凤凰一族还尚存,我就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跟我走,我会尽可能的护着你。” “我凭什么信你?” “你没有选择,只有相信我,不是吗?” 宸臻看向她,打趣道“看你头上的那根毛还无法压下去,估计你是只成年不久的小凤凰,刚成年就这样有个性,倒是很讨人喜欢。” “不用你管。”怡情拍开他的手,“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你想要个大麻烦吗?” “既然是我将你拉入这件事,我必然会对你负起责任,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宸臻收回手,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怡情僵硬的语气而不高兴。 “不过离开这个安逸的地方,就意味着你要去面对很多你无法想象的风险,你可明白?” “天天龟缩在禁制里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你管这个叫安逸?我可不敢苟同,比起坐以待毙,我更希望直面最真实的恐惧,至少那时候,主动权在我手里,走出这,我至少可以拥有可能。”怡情看向他,扯出一个狂放不羁的笑来,“比起懦弱的寻求保护,我宁可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征服困难,冲破困顿的枷锁,斩断迎面而来的巨浪,最后畅游于天际,就算是被吞噬,至少我也轰轰烈烈的干了,壮大自己去保护别人,这样才该是属于我的气魄。” 。 第九章 “不后悔?” “如果后悔了,那便不是我。” 宸臻神色复杂起来,“我不惊讶你为何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潜力,你本该如此。” 说罢,他抬手召来那把铁枪,将那把枪递到怡情手中,然后道“你攻击我的枪法虽然犀利,但力道有余,灵巧不足,尚且无法随机应变,既然我要带你走,至少也要看看你的本事,来,再朝我攻过来。” 怡情接过枪,犹豫的看向他。 宸臻挑眉,“怎么?下不去手?” “不,其实我根本就不会什么枪法。”怡情坦言道,“只不过当时手边恰好有这样一件东西而已,总归也打不过,不如胡乱的打上一通,兴许还有效。” 宸臻哭笑不得,他倒没想过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现在再回想起来,对方的攻击确实毫无章法可循,但仔细去想,也许这人真的天生就有什么天赋,毫无功底,却能将一手长枪使得颇具威势。 看着对方你奈我何的表情,宸臻揉揉额头,妥协道“我本身于枪法一途也并不熟悉,只对剑法熟悉些,不过既然这样,我便找别的方法教你。” “使枪?” “你很有天赋,不要白白浪费。”宸臻道,“我确实能够保护你,但是真正的保护并非时刻护在你的左右,而是让你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怡情看向身后的梧桐山,梧桐山依旧安静而神秘,强大的禁制隐没在淡淡的雾气之中,她的脑海中闪过大姐义无反顾的身影和小妹流着血的双眼,这时候,她突然如此的渴望拥有力量。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 怡情忽的自信一笑,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竟是将宸臻看愣了,她将那铁枪立在地上,将一丝神念注入,然后拔起它朝着梧桐山走去。 她穿过那层禁制,看着梧桐山里宁静的一切,重重的将手中铁枪深刺入土,枪尖被大力的扎入地下,仅仅留下了半截在外,那半截枪身流光溢彩,好像有什么东西蕴含在其中。 “大姐,二妹去了,如果我没有活着回来,不必挂念,照顾好小妹。” 说完,她转身穿过禁制,宸臻站在那里,似乎还要再问她些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揉了揉她的头。 “走吧。” 至此,直至消失在天边,怡情都再未回头。 宸臻与龚黎虽为兄弟,但却并不具有血缘关系,宸臻是上一任天帝收养的孩子,无人知道这孩子从何而来,天帝对此事讳莫如深,只是耐心教导、视如己出,现在上一任天帝已死,更是无人知道宸臻的来历。 宸臻自小博学聪慧、天赋极高,但不知何时开始,就极少崭露头角,据听闻是在一次意外之中失去了所有灵力,故不再活跃于天界之中,在龚黎名正言顺的继任天帝之后,因为龚黎的蛮横,导致许多错误的命令被下达,这些最后都是由宸臻及时补救而未造成大祸,再加上曾经对老天帝起誓不会伤害对方,因此龚黎奈何对方不得,便对其听之任之。 然而怡情却并不觉得如此,无论宸臻外表多么纯良无害,她都能感觉到对方藏于温和外表下的锋芒,他似乎将天下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动作,比起龚黎,宸臻似乎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之人。 她扛着对方给的长枪从洞穴里走出来,宸臻正坐在洞穴外看书,目光专注,那些看过的书都放在一旁,堆成一座高高的小山。 “喂,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怡情在他一旁坐下,“说是要找人教我,结果不还是让我自己学。” 闻言,宸臻将书放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怎么,你不满意?” “倒也不是,那竹简里讲的倒是清楚,只是我有时候并不想跟着它所教授的走,此枪法枪路纵横、变化多端,颇为秀气灵活,但却不够大气,过于优柔寡断,我偏爱大开大合的攻击,稳重易变,攻防兼备,所以我只学了部分,余下的,再做改动。” 怡情已经对宸臻很熟悉了,因此也没有抵抗对方的抚摸,认真的商讨修炼上遇到的问题,将自己的观点摆的很明白。 “最好的师傅便是自己,你瞧,你这不就学会了自己思考?”宸臻赞许道,“短短半月就有如此进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话又说回来,我不信你同其他人所说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直觉告诉我你很强,但却为什么这样安分守己?以你的品性,不该如此。” “哦?你倒学会来质问我了,胆子不小啊。”宸臻嘴上虽是这样的言语,语气却很温柔,“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这天地间的水乱的很,你只需要做好自己便足够。” “你明明每时每刻都在关心着天下安危与众生疾苦,却任凭最大的祸患存在于眼前而不闻不问,这不像你,宸臻。” “你怎知这不像我?”宸臻扯了扯那根一直未能平复下去的呆毛,“我从头至尾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也清楚的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这天下太平。” 怡情见宸臻似乎有些生气,便不再言语,宸臻素来对一切胸有成竹,而她对什么都不清楚,确实没立场来发表言论。 见怡情不说话,宸臻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我说的重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能做些什么而已。”怡情抵着下巴道,“在天界,我脆弱而不堪一击,我不能等着别人保护我。” “我既然已经许诺护你周全,必会做到。” 怡情摇头道“我不是说你做不到,但我天生便不愿做一个孬种,我想要能够守护我重要的人,就算顶着一身伤,我也希望能够为他人遮风挡雨,我不希望我在意的人受伤,而我会因此遭受什么,我不在乎。” 她站起身,又向洞穴里走去。 “龚黎对你虎视眈眈,故你自身也尚身处风口浪尖,现在又加上我,必然不轻松。我希望当你受到生命威胁的那一天到来之时,我不会像个软弱的废物一样任人拿捏,反而能有实力护你周全。” “如果实现这愿望要付出很多,我不仅不会害怕,反而会坚定的去做——我害怕的是我无能为力。” 宸臻静静的看着怡情又回到了那个山洞之中,久久没有动作,好半晌,他才将手中的书放下,神色复杂。 “我宸臻竟也有一天会听到这样的话。” 他习惯于去庇护别人,而那些人也习惯于他的施舍,没想到有一天,竟会有人想要以这样的方式回报他,还是这样一只羽翼未丰的凤凰。 “怡情” 。 第十章 距离宸臻从梧桐山归来已过了四年,龚黎自然已经知晓了最后一只凤凰从禁制中走出一事,他曾经寻过借口来看过怡情,发现其实力之弱甚至无法与普通士兵相比,顿时心安,再加上一时半会寻不到与宸臻撕破脸的理由,他也就暂且将讨伐凤凰之事放下了。 宸臻的府邸人烟稀少,平日里除了宸臻之外少有人走动,但自从怡情来了之后,他便收拾出了一间房供怡情居住,一来防止龚黎擅自对其动手,二来也可教导对方些法术,三来两人也亲近些。 一道枪风于天际掠过,随之而去一道红色的流光,须弥之间,那流光已然分出了数十道不同的残影,狂风四起,竟是枪身带起的气流翻涌,那枪快的寻不到痕迹,出如利刃收如疾风,稳重大气,颇具威势,只见一花瓣从枪影中飞过,眨眼便化为粉末不见。 有掌声响起,也几乎是在同时,那红色的流光便停了,一女子立于庭中,长枪一收,眉目间尽是傲气。 “不论修为,你这枪法已经足够完美了。” 一白衣男子缓步而入,手中掌声渐歇,他微笑着在一旁的石桌旁坐了,挥挥手,桌上便多了筐灵果。 女子挠挠头在他一旁坐下,“光有招数,灵力不足,还不如什么都不会呢。” “这是天宫灵山产的灵果,尝尝看?”男子并不予评价,而是指了指那筐果子,微笑道。 女子也不客气,寻了一个大个的一口咬下,然后含糊不清道“你最近怎么回的这样早?” “遇到了些烦心事,暂且先不提。”宸臻摆摆手,“按常理来说上古神兽一族的修行速度不该这样缓慢才对,小凤凰,怎么你的修为并没有增长?” “我们这个种族特殊些,我们是从死亡中获取力量,但刻意的死亡并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东西,极致痛苦、情绪波动强烈的死亡才会爆发出强大的生命之火,而且只有意志力坚强的人能从火焰中得到力量,熬不过,就连灰都不剩。”怡情舔了舔手指,“没经历过那些的凤凰没有获得力量的资格,但一旦挺过煎熬就会拥有强大的力量,故平时凤凰的修为进展的十分缓慢,有利有弊,天道永远这样公平。” 男人略一思索,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要一直这样养着你了。” “谁要你养?” 一旁的怡情跳起来,“宸臻你不要瞧不起谁,我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强大的人,到时候,你们就都由我来护着!” “好,好,没人说不信你。”宸臻眼里都是笑意,“怎么又开始暴躁,当时你跟我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你很听话,现在已经学会伸爪子了。” 这话倒是不假,刚刚从梧桐山中出来的怡情十分谨慎小心,宸臻带她熟悉了一些天界事宜之后才让其在天界露了面,那时候的怡情心里明白自己目前的尴尬,纵使有一身肝胆,也乖乖的服软,十分安静且不起眼。宸臻冒着风险保下她,她便不去招惹任何麻烦,即使是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了,也将所有怒气忍下,任由对方得意羞辱。 神兽一族,甚至被天兵打败羞辱,但她只是沉默着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离开。 怡情此人,最是一身傲骨,遇事宁折毋弯,很有一股冲劲,虽如此,但却也极其沉稳冷静,她分得清是非对错,也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她该成为什么样子,局势要她压抑本性,她便成为一个懦夫,不去给他人招惹任何祸端。 宸臻也对此颇为意外,他看人极准,自是一眼就看出怡情本性张狂羁傲,却没想到这样恣意狂放的人愿意收敛一身傲气,忍气吞声,当时便心中感叹此人能屈能伸。 天界的四年不比他处的四年,刚刚来到天界的人或物都会因为沾染了天界的灵气而实力突飞猛进,但怡情却没有,她似乎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也正是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在宸臻不在的时候,怡情都是提着枪去院子里练习招数,如果宸臻不去将人捉出来,她能一直不眠不休的在里面练到死,刚开始去的时候,宸臻总是能够看到院子中一片狼藉,而那个人站在院子里不断挥枪,胳膊已经青筋暴起却没有停下,导致最后宸臻不得不将人打晕了才能把人从院子里面拖出来。 这也就导致宸臻的院子现在已经被布下了结界,轻易不会再发生什么大规模破坏了。 “对了,我今天做了些丹药,你来看看。” 怡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须弥袋中取了几个小瓶子,宸臻接过其中一个瓶子看了看,有些讶异道“轻骨丹?你现在竟然已经可以做出这种级别的丹药了?” 这才仅仅两月有余,从未接触过炼丹的怡情竟然能取得这种成绩,这让宸臻又一次刷新了他对自家小凤凰的看法。 “老君说我在炼丹这一途上很有潜力,既然我在实力上暂且得不到进步,只能另寻他法了。”怡情道,“比起坐以待毙,找寻强大自己的方法会让我更心安一些,我可不想做什么被人庇护的柔弱仙女。” “你没必要这样勉强自己。”宸臻笑道,“我已经将你当做我的心腹,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会保下你。” “既然如此,说吧,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心烦?” 怡情干脆的将问题丢出来,“我很少见你失态,既然能让你表现出来,那么问题必定不简单,如果与我有关,那么就直说出来,没必要为我而承担风险。” 有关于宸臻的事情,怡情都十分敏锐,她可以通过对方微小的神色变化来发现对方隐藏的情绪,毕竟已经朝夕相处了四年有余,这些本事,她已经具备了。 并不惊讶对方的反应,宸臻微笑,指背在石桌上轻轻敲了几下,“确实是有关你的,不过你只需要相信我便足够。” “我当然信你,但是” “嘘,那就信我到底。” 宸臻比了个噤声,然后又摸上了对方的头,他似乎十分喜欢这种带有宠溺的动作,而且动作越来越温柔,再配上他带着笑的眼,有时候怡情会因此而产生一种错觉,误以为对方对自己是和别人不同的。 但她又很清楚,这个人只是习惯性的用这样的态度去对待所有人,而她,并不是特殊的。 。 第十一章 天界黑下来的时候,有美丽的光芒在天空中游走,这里并没有星星,好像藏起来了一样,有时候怡情会坐在房顶上看那些漂亮的光芒穿梭,那样她能够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天界到处都是修为高深的仙人,而她却什么也无法做到。 大姐于人间颠沛流离、饱受痛苦,宸臻为保她竭尽全力、身处风口浪尖,三妹困于那梧桐山不得自由,而龚黎,仍旧高枕无忧的坐在那张天帝的宝座上,轻易就能将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摧毁。 怡情自认为她不是什么懦夫,可现在她只能这样软弱下去。 “小凤凰,你坐在上面干什么,下来。” 宸臻没有在她的房间找到她,出来寻她了。 怡情向下望过去,宸臻只披了一件外衫就匆匆忙忙的出了屋子,头发杂乱,发带半系,看起来十分慌张,直到看到她望下去之后,他的神色才缓和起来,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他抬头道。 “上来吹吹风而已。”怡情挑眉,“这可是在你的地方,怎么会出事。” 底下的宸臻闻言,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他声音似乎严厉了些,“下来,听话。” “过一会儿,反正我也无事可做,天界的夜晚挺美的。” 话音落下,怡情便看见宸臻纵身飞上屋檐,只是愣神的功夫,她旁边便多了个人,宸臻在她身旁坐下,伸手用发带将自己杂乱的头发系上,然后道“别闹了,房间里有我布下的禁制,毕竟安全,最近形势不比以往,你这样胡乱的跑出来,容易出事。” “形势不比以往?你果然有事情瞒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怡情眯起眼,“我和你说过的,我不希望给你添麻烦,如果我真的会给你带来危险,那我会自己离开,绝对不会再给” “怡情!” 这一次宸臻叫了怡情的名字,不复往常的温和,听起来似乎已经带了点微怒。 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怡情缩了缩脖子,忽然有点底气不足,她吞咽了一下,别过头。 “我不会让你走。”宸臻一字一顿道,“我宸臻若是连个女人都保不住,那么也就没必要再在这天界待下去了。” 沉默。 双方都没有讲话,也没有人想要打破这份寂静。 最后,宸臻的手摸上了怡情的头,他的手似乎有些抖,怡情不吭声,转过头看向他。 “答应我,不离开这里,不离开我。” 宸臻眼里第一次能够这样清楚的看出希冀,怡情恍惚了一下,却没有点头。 “我没办法去承诺我不确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怡情回答,“但我会竭尽所能的保护你,如果我可以——哪怕你不再需要我了,我也会追随你。” “你知道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宸臻,即使我拥有的并不多,但是我愿意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去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并且绝不回头,从我走出梧桐山开始,我就已经不是在为自己活着了,你明白吗?如果我连为自己活着的权力都已经放弃,那么我也就没办法答应需要以我个人角度出发去看待的事情。” 头上的手更加清楚的颤动了一下,怡情将那只手拿下来,与宸臻四目相对,然后在他的手上落下一个吻。 “也许我对于你来说并不是特殊的,但是你也已经成为我活着的一个目的了,现在你是我的盾,以后,我也必将成为你的盾,没有什么人天生就应该付出,我们互相守护,可以吗?将我放在一个与你平等的地位上,而不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的地位上,即使我现在什么也做不到,可以吗?” 宸臻感觉那个吻似乎过于炽热,他怔在原地,半晌弯起眼角,微笑道“如你所愿。” “那么,愿意和我一起看看这个夜晚吗?” “看一会我们就回去。” “只要一会儿就好啦,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看夜空。”怡情晃动双腿,“虽然我在这片黑夜中那么微不足道,但黑夜的美在我眼前尽情铺展,此时此刻,我也可以在心灵上同黑夜一样广阔。” 宸臻笑了,将那件匆忙披上的外袍搭在怡情身上,只穿着一件里衣靠在他身上,“那就把肩膀借我靠靠吧,小凤凰,说不定我也能看出些美来呢。” “喂,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奇怪吗?脖子不会难受吗?” “我喜欢就好。”宸臻打了个哈欠,渐渐闭了眼,“最近确实有些过于烦躁,是时候找个机会冷静思考一下了。” 一声轻哼,怡情没有再理他了。 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再讲话了的时候,宸臻却突然小声的低语了一句。 “为什么你会觉得,你不是特殊的呢?” 瞪大眼睛看向那个人,怡情却发现对方已经安静的闭上了眼睛,比她要高大的身体侧着靠过来,意外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她抬起头继续看天空,那些美丽的光芒还在闪烁,在黑夜这块幕布上不断的跳跃,似乎代表着新的悸动和希望。 让她不禁想起曾经在梧桐山的夜晚,只不过那里能够看到的,是不尽的星河,和一轮皎洁的明月。 “二姐,星空是不是很美啊。” 怡愿靠在怡情身旁,闭着眼睛,却很俏皮可爱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当时怡愿和大姐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怡愿的眼睛睁不开,她看不到夜空,沉默了片刻后,大姐在两人旁边坐下,用像母亲一样温柔的声音问道“小妹认为星空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蕴含着每一个人命运的轨迹,通向过去和未来,充满神秘和未知的吧。”怡愿认真道,“这样的夜空,对我来说极具吸引力。” “小妹不是为了它的美吗?” “如果它们只是一堆闪烁着的东西,那么它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美感。”怡愿摇头,“我所向往的,是神秘而具有诱惑力的美,不是因为外表,而是因为它所蕴含的东西而熠熠生辉的美。” 一旁的怡情则是枕着手哈哈大笑,“小愿倒是挺会说的,要是我来看,我是为了它那份执着而觉得它美,无论是否会陨落,他们都在无畏的闪耀,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属于自己的光芒,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存在和意义,无数的星星汇集在一起,他们就能守卫夜空,这让我觉得很棒。” 大姐拍拍两人的肩膀,“而我则是感谢它带给我们的快乐,我们能够在一起,感受它带来的宁静和祥和,这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了,重要的不是夜空,而是陪伴在你们身边的人。” 重要的是人而不是景色。 怡情看向宸臻,心想,她也许明白大姐的意思了。 。 第十二章 怡情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遇见了匆匆离开的宸臻,对方看起来仍然有些烦恼,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再问。 直觉对方所烦恼的事情肯定是与自己有关,但是既然对方不说,那么即使她想要做些什么,也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多可悲,什么都做不到。 握紧手中的枪,她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但是没有想到宸臻这一出去,就是五天的毫无音讯。 这下怡情终于开始安耐不住,宸臻不会毫无缘由的就离开这么多天,至少他也会给自己留下讯息,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即便心急如焚,她却仍然没有踏出房间半步。 怡情一直足够冷静,她虽然张扬不羁,却并不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宸臻的消失必和他那日所烦恼和担忧的事情有关,以他的能力,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一定能够妥善处理,而自己这样贸然出去,只会给对方增添麻烦,起不到任何的帮助不说,还可能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对方陷入不利的地位。 她很清楚自己有几分本事,草率行事什么好处也没有。 心烦意乱的在屋中坐下,怡情企图找些什么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看到宸臻上次留在自己房间里的那一叠书,对方还没有来得及把他们拿走,这也是这些东西至今还放在这里的原因,她想了想,拿过那些书在榻上坐了下来。 让人意外的是,这些书并不是之前怡情所看到的有关于治理与谋略的书,它们大部分,都是关于凤凰的。 这些书对于凤凰的记载虽然含糊不清,但结合在一起也大概能够让人对凤凰这一种族有大概的了解,特别是还有一些有关于凤凰习性的描述,让怡情看了都觉得准确。 也怪不得宸臻非要在她窗子外面栽一棵梧桐树,还说让她有空上去休息,那时候怡情还在想他发了什么疯,现在想来应该是觉得没有梧桐树的她睡不好觉。 “这个笨蛋。”怡情哼了一声,看了一眼窗外,“我又不是真的小凤凰,哪里有那么娇贵。” 她将这些书一字一句的看下去,时间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流逝,直到她的眼前被一只手占据,她才停下来。 “小凤凰,没想我吧?” 怡情抬头看向那个失踪多天的人,他眉目间满是疲惫,虽然他还是那样温柔的在笑,但是怡情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憔悴。 “你去哪里了?”怡情道,“我不敢出去寻你,只能老实的待在这里等着。” “你没做错,不然我就更加麻烦了。” 宸臻在她一旁找了个位置躺下,闭上眼,有些无力的道“小凤凰,如果” “嗯?”怡情整理起那些书来。 “如果我要与一个女人定亲,你会难过吗?” 哐当,怡情手一抖,怀中的书掉落一地。 宸臻没再讲话,他似乎也并不好受,于是只是沉默着,没有继续。 怡情觉得自己的嗓子似乎干燥到讲一句话都十分费力起来,她将地上的书捡起,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回答宸臻,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要说,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 最后她终于能说出几个字了。 “哦,那恭喜。” 不是的,我不想说这个,我不应该这样说! “她很漂亮吧?” 怡情的声音似乎哽咽起来,但是她仍然将那些书摆好了,她背对着宸臻,没有将自己的脸暴露在对方面前,这样,对方也就看不见她的失态。 “我不知道,是龚黎的心腹,我没有注意过。” 宸臻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他没有动,怡情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怡情看向窗外,因为天界灵气的充裕,那棵梧桐树长得很高,她盯着那棵树,费力道“那祝福你。” “祝福?”宸臻的声音传来,“你心里真的这么想吗?” 不,我不这么想,你带给我希望和光明,你攻占了我除了亲人之外所有的角落,你成为我想要守护的重要的人,你成为我的世界,我甚至愿意成为你的拥护者,成为你的盾和剑,成为你的所属,我想要独占你的温柔和包容,我想要一直这样和你走下去 但我有什么权利说这些呢?我带不来任何东西,我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我做不到我所承诺的东西,我会使你陷入泥潭,我甚至只能在你失踪需要帮助的时候,窝囊的待在你所铸建的壁垒之中无望的等待。 这样的我,有什么权利说这些呢?我甚至连一句喜欢都没有办法说出口,我怕我说出口之后有些东西会改变,也怕有些东西会失去。 怡情此人,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 “我不知道。”怡情起身,将那些书放在桌子上,依旧没有转过来,“但也许这样才是正确的。” 我是你错误的遇见,而是时候该修正这个错误了。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宸臻的声音急促了些,“我甚至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子,她是天帝的人。” 怡情站在那里,半晌,突然拍拍胸脯转过身,努力笑道“放心,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宸臻愣住,他坐起来,一双漂亮的天蓝色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东西。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肯定已经做好了打算才会答应下来,我会信你到底。” 兴许是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宸臻罕见的脸上的神情有些错愕,好一会儿,他才苦笑道“有时候我真的想不到你的下一句话会说些什么。”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计划么?我所熟知的宸臻,可不是躺在床上愁眉不展的人。” “话虽如此。”宸臻微微皱眉,“你能这样想最好,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 “是为了我吗?” 犹豫了一下,这次宸臻没有做出回答,然而怡情已经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她忽的笑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但绝不是纯粹的愉悦。 “没必要这样牺牲,你应该做更有利于你的事情,在我离开梧桐山的时候,我想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差不多完成了,现在我存活与否,并没有那么重要,如果我会成为天帝要挟你的把柄,那么今天我就离开。” “怡情!”宸臻厉声道,“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就将你锁在这里!你休想离开我身边!”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锁?”怡情有些茫然,“宸臻,我是不是气到你了?” 宸臻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他甩了袖子,咳嗽一声,似乎在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他用柔和的声音道“此事先不提了,我陪你去屋子上看夜空吧。” 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 “你不是不喜欢么,上次你都睡着了。” “这次我保证瞪大眼睛。” 宸臻,我真的想伸出手去抓住你,但我不能。 带给你的是不幸,所以我不能。 。 第十三章 怡情没有问宸臻为什么会向天帝妥协而定亲,宸臻也并没有说明,但是怡情很清楚对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已经选择了全盘信任,就不会对对方的任何决定作出否决,无论那个决定看起来有多么荒唐。 更何况,一切的缘由都是自己。 她太过于清楚,宸臻本来是自由洒脱之人,而意外之下,自己成为了对方的软肋,也因此让对方被天帝抓到了把柄,这便导致,很多事情上,宸臻都无法再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 但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怡情在院子里舞枪,一身英气加诸于身,动作行云流水,招数气势磅礴,宛如战神降临。 宸臻坐在院子里看,目光如水,分外温和。 怡情也不必待在屋子中了,在宸臻那天回来之后,他就不再要求怡情一直待在禁制中,好像危机已经解除了一样。 甚至在晚上,宸臻还会和她一起在屋子上看夜空。 其实夜空看得多了,就没有那么好看了,但是大姐说的没错,重要的是人,而并不是景色。 “你的心乱了。” 老君看着那鼎报废的仙丹,缓缓摇头道“小情啊,你的心乱了。” “可能是吧。” 怡情默默的将鼎中的废渣倒出来,“抱歉,我可能近期不适合炼丹,浪费了这些材料。” “这只是些简单的材料,倒不必这么在意,但是你的状况看起来并不好,是有什么心事吗?” “有。”怡情十分直率,“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我会调整好的。” 太上老君摸摸自己的白胡子,显得很慈祥,他是天界老资格的神仙了,对天界很多事情都十分了解,更何况最近天帝的动作那么大,他对此也不是一无所知,于是他很快便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胡子动了动,似乎也有些无可奈何。 “此事我也听说了,天帝强迫宸臻上仙与玉罗天女成亲,宸臻上仙原本据理力争不愿妥协,但不知天帝用了什么胁迫他,最终逼迫他应下了这门婚事,宸臻上仙为人包容慈悲,见他这番境遇,其实我们也不好受。” 怡情握拳,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玉罗天女虽然美貌,但却是天帝最重要的心腹之一,其实力在天界也排的上名号,听说她仰慕宸臻上仙已久一直不得门路,这下倒是得偿所愿。” “呵,不过是个趁人之危的女人,她根本配不上宸臻。” 太上老君叹了气,“但宸臻上仙与她成亲后,天帝便会对其放下心来,有玉罗天女的看管,宸臻上仙也不再是天帝的心腹大患了——当初老天帝让天帝用毕生修为发誓绝不轻易对宸臻上仙动手,现在看来,应该也是已经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那为什么天帝之位最后会落在龚黎头上?他明明就不适合。” “嘘。”太上老君四处看了看,领着怡情进了炼丹室深处,“小情还是要警惕一些,这天界满是龚黎眼线,保不齐会被他听了去。” “老君,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忍着。” “龚黎修为高深莫测,我们都不是对手,贸然开战,只会同龙王落得一个下场,现在那龙族满门灭绝,又何尝不让人觉得可悲呢。”太上老君摇头,“想必凤凰一族也已经领教了他的厉害,如果有人能敌过,这天界也不会是如今这副乌烟瘴气的模样。” 怡情咬了咬唇,拳握得更紧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这是天界的悲哀。”太上老君道,“宸臻上仙心系天下体恤苍生,为人谦逊温和,满腹经纶,比起龚黎不知强上多少,但却因为意外而丧失了全部修为,当真是天道不公。老天帝也是迫于无奈才将位置传给龚黎,如若传给别人,龚黎定然心有不甘而起兵,在魔界还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老天帝不敢冒这个风险。” “意外?” “具体事宜连我们这些老神仙都不清楚,但我们多数人都怀疑,宸臻此事其中必然有龚黎的手笔,当初宸臻的能力较之龚黎强上不知多少,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外,想必现在的宸臻上仙才是天界修为最高之人。”太上老君轻叹,“可惜,事情既已如此,也无法更改,至少有宸臻上仙的牵制,天界并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灾难。” 如果坐在天帝位置上的是宸臻,那么现在的天界该是怎样一副盛世之况。 “要有多强才能打败龚黎?”怡情突然问道。 “老天帝修为深厚,他将自己的修为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宸臻一半给了龚黎,也正是因为有老天帝那一半修为吊着,宸臻上仙才不至于在当初的事件中陨落,但有了老天帝一半修为、再加上自己能力的龚黎,绝不是轻易能够对抗的人,更何况他还因为有了奇遇而导致实力不正常的猛增——如果想要打败龚黎,要多强大的力量,我们也不清楚。” 炼丹房寂静无声,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太上老君坐下,满脸都是沧桑,但他却朝怡情招手,慈爱的道“我们都不会让你受伤的,你是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了,当初龙族之事我们袖手旁观已酿成大错,事到如今,凤凰一族绝不能同龙族落得一样的下场。” 怡情在太上老君旁坐下,那头发束起来,好像在伫立沉思。 “其实,说不定希望在你的身上。” 突然,老君这样说。 “我?”怡情指了指自己,“在我身上?” 老君点头,“上古神兽不比其他人,它们象征着祥瑞与安康、顺应天地而生,因此具有更强大的力量,从来没人能够将神兽族真正摸清,他们身上有太多无法解释的奇迹,当初若不是龙王太过于激进,再过几十年,说不定就能成功击败龚黎。可惜现在龙族灭亡,再难找到另一个具有强大力量的上古神兽,如若真的要寻,也只能出在凤凰族,毕竟龙族与凤凰族以战力强横著称,想要击败龚黎,只有在这两个种族中寻找,这也就是为什么龚黎必须将上古神兽屠戮干净的原因,他很清楚威胁的来源。” 怡情眼中光芒黯淡下来,她将头埋在膝间,闷声道“对不起,我让大家失望了,我什么都做不到。” “孩子,你在自责什么呢?没有任何人要求你做什么,至少你还平平安安的活着。” “我想要保护大家,可我这样不堪一击。” 老君慈爱的手落在怡情背后,他拍拍她的背,“当初宸臻上仙前往梧桐山的时候,他也曾经想过要让凤凰一族做些什么,去之前他与我商议,我们都希望能够在梧桐山找到凤凰族的最后一名成员,有能力最好,如果对方实力不足,便不再干涉凤凰一族的生息而另寻他法——但你知道吗?看到宸臻将你带回来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 。 第十四章 “惊讶?老君,你为什么会惊讶?” “在我们所有的预想里,都根本不存在将没有战斗能力的你带回来的想法。因为有老天帝的安排在,宸臻一直都是安全的,但如果他想要保护谁,那么他就必须为此牺牲他的权力而受制于人。”老君再次叹气,“不道德的说,凤凰族灭族对于我们来说,远远比不上宸臻上仙的安危重要,天界现在的平衡大半都是在由宸臻上仙维持,如果连宸臻上仙也无法有所作为,那么这个天界的未来,将没有任何光明。” “可可是宸臻说他是为了帮助我才” “这也就是我所惊讶的地方,他带着你回来,就是做好了保护你的打算,同时也意味着,他已经做好了被天帝要挟的准备,我当时很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做,便与他谈了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惊艳他的东西,强大的毅力和信念,坦率而张扬的个性,这让你的灵魂与他人不同,仿佛带着光芒。”老君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眯眼摇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宸臻上仙这样任性,他知道做什么才会让他更有利,他永远是天界里最睿智而冷静的人,这大概是他做过最愚蠢的决定,他不得不为了你而不断退让,到如今。” 当时的画面老君记得很清楚,宸臻上仙出乎意料的将凤凰带了回来,这让他有些不能理解,担心宸臻被人迷惑,便与他攀谈,没想到对方十分清醒和冷静。 “你将凤凰带回来了?”老君愣住,“还是刚刚成年的小凤凰,这和我们之前讲的并不一样。” “嗯,没关系。”宸臻依旧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微笑,“我答应了要保护这小家伙,我做得到。” “宸臻上仙,你可知道这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我很清楚,老君,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清楚的知道后果。” “那你?” 宸臻目光悠长,笑着叹气,“当我发现凤凰族最后的族人是这样一只小凤凰的时候,我是有些遗憾的。但即使是那样柔弱而不堪一击,她仍然能够爆发出她全部的力量来抵抗,就像一只尚未成长起来的猛禽,即使仍未成熟,却仍然早已具备了冲天的气势。这样的人如果就那样死去,我会感觉到遗憾,我们都知道,以她的实力守不住梧桐山,她会因此而死。” “我们也算熟识,这并不是你全部的理由吧?”老君问他,“我可记得你没有这样失去分寸的惜才过。” “好吧,瞒是瞒不过老君的眼睛。”宸臻笑眯眯道,“拥有强大的毅力和信念,坦率而张扬的个性和不向命运低头的勇气,她的灵魂好像燃烧着火焰,很明亮,很——让我动容,我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 还没等老君说什么,宸臻就起身道别。 “当初我只能在无望的黑暗中自行寻找出路,靠着这样的信念成为如今的模样,而现在,我不希望这个人和我一样经历那种痛苦和绝望,尤其是,她比我更加坚定和炽热,她不应被命运吞噬。” “刚来天界,她别不适应,我回去看看,老君,改日再会。” 回忆结束,老君看着陷入沉思的怡情,感慨道“你要知道,你是他多年来唯一的一次任性。” “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呢?”怡情问道,“老君,连你也不知道吗?” “我们都不清楚宸臻上仙曾经经历了什么,在失去力量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很少有什么消息,我们一度以为他一蹶不振了,但事实上,他没有。”老君道,“曾经的宸臻上仙也是天纵之才,骄傲阳光、张扬自信,但现在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去微笑和包容,讲这样的伪装一直携带着,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影响他的情绪。” 怡情突然为宸臻而感觉到心疼,如果说她还有宸臻,那么当时的宸臻又有谁呢?在无望的黑暗中寻找出路,那该是多么绝望的场景。如果曾经的宸臻也是骄傲放纵的,那么现在那个人呢?已经埋葬在了时光中吗? “为什么今天同我说这些?”怡情眼睛有些红。 “我希望你能够理解他,宸臻上仙要顾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太多了,但他从来都没有哪怕分毫的亏欠你。事实上,我很少看到他那样去维护一个人,他的心里一直装载着天下万物,但现在,我相信他开始变得更像他自己一些,至少,他愿意为了他所在意的东西去做出违背本愿的行为。” 怡情坐在那里,突然开始不知所措。 “我将他的一句话说给你吧,曾经他以为他可以守护天下,后来他发现,天下太过于缥缈,只守护一个人或许比天下更要让人充实,因为他们是等同的,她属于他,他能够从她身上得到力量。”老君意味深长的道,“小情,宸臻上仙去到梧桐山确实没有带回来强大的依靠,但是他或许得到了另一种东西,你并不强大,但你可以成为他的力量,只要你愿意。” “他的力量?” “宸臻上仙永远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好。” 怡情缓缓的答应,她看向自己的双手,那些斑驳的纹路此刻突然模糊起来,她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好像能从那其中看出什么一样。 “小情?”老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怡情抬头,迎向老君有些担心的目光,她眨眨眼,头顶那一小缕头发晃了晃。 “老君,你们对凤凰的了解有多少?” 她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老君愣住,思索了片刻,答道,“凤凰一族是得到天地眷顾的种族,能力强大,心怀慈悲,善歌舞,能引百鸟朝之,不老不死,可从烈火中重生。” 怡情笑了,她站起身,朝着老君行了一礼,然后告别道“感谢老君提点,怡情记下。” “提点倒算不上,但是小情你” “总有一天,我会真正成为宸臻的力量,像他与我一般,为他斩断所有阻挡。”怡情眼中光华闪烁,“他所受的苦,我皆数记下,来日一笔一笔,全都讨回。” 她转身向外走去。 “他所要守护的天下,也是我要守护的天下,我不会再让他孤单一个人。” “只要我,一息尚存。” 老君看着怡情走出炼丹室,他好像突然懂了,为什么宸臻欣赏这个女人。 她强大的并不是力量,而是内心。 “唉,或许真的一切是天意吧。” 老君没有回头,只是摸了摸胡子,“你何时也学会了说这样高深的话?” 从炼丹室的屏风后走出一个白发青年,他将手中的簿子合上,红色的线缠在手腕处,坦言。 “我从不说高深的话,就像这红线,谁和谁生来该系在一起,从来都是那样明明白白。” 。 第十五章 怡情离开老君府,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会儿,猛然间发现自己不知道逛到了哪里,茫然的四处看了看后,就站在云海中没有再动。 脖子上的那颗石头开始发出淡淡的光,怡情握住了那块石头,知道已经有人来接她了。 “我去了老君府,老君却说你已经走了,回家也寻不见你,我便出来四处找,没想到你在这里。” 宸臻微笑着朝她走过来,伸出手,将她头上那缕头发抹平。 “老君和我讲了很多故事,关于你的。” “哦?”宸臻挑了挑眉,笑道,“希望不是说我什么坏话才好,不过说来说去我也没几件糗事能谈,我应当也没什么好怕的。” 怡情的眉头也挑了挑,她咬了下嘴唇,然后装作淡定的道“你的过去我不会问,也许有一天你会告诉我,那无关紧要,我只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就好。” 宸臻愣住,他尬笑了几下,“老君连这都同你说了?” “爱和责任都是双向的,我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怡情道,“就算是作为这样一个弱小的人,我也会为了你而抗争到最后,所以,你也不必为我而忍耐什么。” “小凤凰?” “如果真的有一天,要我以生命去证明什么,那么结果也只会有一个。”怡情目光坚定,“我会为了你,为了我想要守护的那些人,从烈火中归来。” 宸臻微微眯眼,他明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于是他问道“你是感觉到了什么?” “一点点无关紧要的东西。”怡情松开握着项链的手,“我信你,你也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 怡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她拉过宸臻的手,头顶的那缕发轻轻摇晃起来。 “那就信我到底吧。” 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云海尽头。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那就是宸臻家的野凤凰?” 一个女人从云海后走出,眼睛因为愤怒而有些微红,声音也因掺杂控制不住的怒意而令人感觉到不寒而栗,虽然其相貌十分出众,但是平白有几分戾气将这份美毁了。 “长得倒是配得上祸水的身份,就是一点本事也没有,这样的废物,如何配得上宸臻?” “玉罗大人,毕竟宸臻上仙也是因为她才答应的这门亲事” “住口,何时到你插嘴?”女人厉声呵斥道,“她本就不配,我能在天帝大人面前保住宸臻,她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是仗着宸臻的宠爱作威作福罢了!” “大人” “原本宸臻对所有女人都不闻不问,我多次向其示爱都被无视,但这样我至少能说服自己,宸臻是对弱小的女子不感兴趣,可现在出了这么一个野凤凰,宸臻为了保护这个野凤凰甚至愿意同意与我的婚事,这就说明在他心里这个野凤凰的地位已经非比寻常。我不甘心,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一心一意的爱着他,他却被这样一个女人抢走,凭什么?” 女人的神色逐渐疯狂起来,“她哪里比我强?就凭那张脸吗?” 一旁的蓝衣女子看不过,上前道“何必呢,你明知道宸臻上仙不会这样轻易的看上一个人。” “我知道,当我和其他人一样的时候,我并不会因为失败而气馁,但是现在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个现状,她轻易地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成为了特殊的那个人,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嫉妒她。我想要撕碎她,完全的摧毁她,这样这个特殊的存在就不会再存在,少了一个特殊品,剩下的一切就又一样了。” “而我那时候已经可以名正言顺的陪在宸臻身边,即使他会恨我,但我也变得和其他人不同,只要能成为他心中特殊的那一个,我就已经赢了,我光明正大的站在宸臻身边,我可以陪他百年、千年、万年,然后到时间的尽头,他会爱上我,因为那时候我是特殊的,和其他人不一样。” “玉罗!你已经有些疯魔了,冷静下来!” “你不明白,我很正常!”玉罗天女看向那个蓝衣女人,“这只野凤凰会成为我的踏板,我会成为最终的赢家,没有人能拒绝长久的陪伴,只要没有了阻碍,一切都会好起来!” 蓝衣女子长叹一声,“玉罗,我作为旁观者,与你看到的不同,那只凤凰虽然实力不强,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她有一颗强大的心,你不要再这样意气用事了,我担心你会因此而受挫。” “怎么,连你也想反对我?”玉罗横眉,“我会证明给你们看,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说罢,她长袖一甩,回头便走。 蓝衣女子话未出口,便看着玉罗天女怒气冲冲的远去。 “你可不要做傻事” 她站在那里,神色有些忧伤。 “我的朋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即使是答应了龚黎的要求,宸臻仍然为自己争取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来做准备,这桩婚事并没有那么快进行,但他不得不忙于应对各种各样的事情,故怡情这几周很少能与宸臻见面。 怡情突然很想回梧桐山看看。 看看怡愿,看看那漫山遍野的梧桐树。 这里也有一棵梧桐树,它长得很茂盛,有时候,风会送进来几片叶子,那叶子落在她的桌子上,像一个精心的礼物。 “凤凰大人,有人前来拜访。” “找我的?” 怡情有些意外,她挥手叫仙童退下,眼中露出思索。 会是谁?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的,会是谁? 凤凰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怡情来者不善,但是她没有犹豫的出了屋子,朝大门走去。 对方甚至没有进到府邸里来。 在看到门口那人的一刹那,怡情心中的警钟敲响,不安感达到了巅峰。 那里站着一个美人,冰肌玉骨,美目顾盼,微蓝色的仙衣衬的对方更是缥缈出尘,只不过那张脸上,现在有了几分狰狞。 “就是你这只野凤凰吗?” 她忽的笑了,很漂亮,但是却让人感觉到冷和恐惧。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怡情问道。 “作为宸臻的准夫人,我想要换个地方和你好好谈谈。” 怡情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她垂眸,不卑不亢道“那如果我不谈呢?” “这可由不得你。” 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了无数的水袖,宛如无数条毒蛇一般缠绕上怡情的身,将她牢牢的锁死,这些水袖上的灵力将怡情完全压制,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力量在不断的流逝,怡情很快就无法再有所动作,她停下反抗,看着对方靠近的身影,眼中充斥着戾气。 “滚。”她道,“我自己走。” 。 第十六章 当怡情与玉罗一起站在华丽的高台下时,怡情嘲讽的勾起嘴角,看向顶端那虚无缥缈的云气,冷冷道“你想说什么,麻烦动作快些,我想我没有时间陪你在这里看风景。” “看风景?呵,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野凤凰。” 玉罗哈哈大笑,她用水袖拉扯着怡情向上走去,嘲讽道“宸臻将你保护的太好了,竟然连这个都没有告诉你,看来他确信没人能对你做什么。” 怡情沉默,她确实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直觉告诉她,这里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两人站在了高台上,云雾散去,高台中的一切开始展现出它原本的景象,怡情从来没有来到过这里,这里很美,层层的云海包裹交叠,周围的所有都若隐若现,整片天地似乎只剩下了这里,宁静,平和。石台上有着漂亮而精美的浮雕,每一笔雕刻都美到极致,玄妙又高雅,似乎代表着什么未知的力量。而从中心的那个裂缝开始,一圈一圈的圆环形光芒向外扩散,从人的脚下穿过,最后消失于无形。 似乎还能依稀看见那缝隙中流转的华光,虽然美丽,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直击灵魂的冰冷感。 “这里是诛仙台。” 玉罗的声音响起,带着深入骨髓的狠毒,她的尾音带笑,是那种有些嘶哑阴暗的笑,她似乎通过这里已经看到了什么美妙的东西一样。 诛仙台?怡情面上的迷茫一闪而过,她来天界四年有余,确实从未听人讲起过这个地方。 “真可怜,竟然连这个地方都不知道。” 玉罗蹲下,那些圆形光环从她手中透过,而她很兴奋的看向这些光“三界高手无数,法力高深之人比比皆是,但没有人会自寻死路的来到这诛仙台,因为这里是混沌初生之处,也是一切归于虚无之处。但凡进入诛仙台的人,都会体会到这个世界上最残酷和痛苦的死亡,无一人能够幸免,如果不是要带你来,我永远不会踏足这里。” 她抬头,笑的十分美丽,“诛仙,诛仙,万千神魔,皆诛于此,无论有多么强大的法力和修为,瞬间化作尘土,仙骨粉碎,灵魂分崩离析,神志被撕扯和毁灭,烈火灼烧利刃贯穿千回尚不足其万分之一的痛楚,让人以最绝对的痛苦死去,这也是这里充满魅力的地方,我想,你会喜欢的。” 怡情脸色变了变,她看向那条缝隙,它离自己是这样近,明明散发着那样柔和的光芒,却是这样残酷而冷漠的东西,而这个地方明明这样美丽,却是如此可怕的埋骨之地。 不,也许连骨也不会有,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这里会抹去一个人存在的所有,在承受了最惨烈的死亡过后,一丁点尘埃也不会留下。 “多么美丽的地方,我突然爱上了这里,毕竟,它能使人遭受那样的痛苦而死去,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欢喜的了。” “说了这么多,最核心的东西你还是没讲。”怡情并没有害怕,她挺直脊梁站在那里,“难道就因为你得到了和宸臻在一起的机会,所以连理智都没了?” “住口!” 对方突然站起来,神色变得凶狠而狰狞,怡情身上的水袖也因此紧紧的收束,紧致的让人无法呼吸,这让怡情逐渐变得面色苍白,但她依旧横眉冷对玉罗的注视,没有丝毫示弱。 玉罗咯咯笑起来,“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这诛仙台,才应该是你的葬身之所。” 水袖松开,怡情剧烈的咳嗽几声,她勾起嘴角,“我看不起你。” “你有什么资格?”玉罗勃然大怒,“在你来之前,宸臻身边没有一个女人,所有人都得到他的一视同仁,就算我无法在他眼中占有一席之地,但至少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但是你呢?!你这样下贱的畜生,在宸臻身前像只狗一样的摇尾乞怜,你向他寻求庇护,向他无休止的索取,他对你比其他人更加温柔,甚至愿意为你违背自身,你成为了那个特殊的,而凭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 怡情气势不输,红色逐渐爬满了她的眼眸,“你靠着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得到如今这个机会的,你自己心中难道不清楚吗?” “你所想象的这一切都只存在在你的脑子里!一个人可以地位低下、可以实力不济,但如果她已经将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地位上,那么她终生只能是个失败者!我没有索求什么,也没有要求什么,因为我知道自己该得到些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得到些什么,我会亲自去追寻可能,也会亲自去追寻希望,而你,难道只能想到这些卑微的东西吗?” “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我将宸臻看作是我的救赎,如果我能拥有保护他的力量,我将以千百倍回报!我从不以自己的存在而感觉到自豪,因为我并没有办法给对方带来什么,我清楚的知道对方的付出,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让自己变得强大,但即使是以最弱小的姿态,我也愿意尽全力去守护重要的人,这所有的一切你都不明白!” “我从来不是那种样子,而你做了什么呢?玉罗天女,你又做了什么呢?就凭借着你所谓的爱而束缚对方,然后来达到自己可悲的目的吗?” 怡情的质问一声又一声的撞入玉罗心里,她突然开始变得慌乱,但她脸上的神情却更加疯狂,她扯着怡情的衣服,那眼神似乎是想要将人活生生的撕开一般凶狠。 “住口,你这不要脸的贱人,你真的该去死!” 怡情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赤红色,忽的四周安静的云海开始翻腾,好像受到什么指引,暴动的气流像尖锐的短剑一般刺来,玉罗松开手向后躲避,而那些气流则将怡情身上所有的束缚全部搅碎,她站在那里,四周开始冒出火光。 “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正是你亲手将他送到我这里,我追求宸臻多年不得,向天帝寻求帮助多次未果,而因为你的出现,宸臻终于有了弱点,天帝以你的安危向宸臻施压,他才不得已同意与我成亲。你为他带来了什么?至少我得到了他,而你,不过是个拖累他的废物!” 怡情愣住了,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未知的情绪。 。 第十七章 虽然宸臻隐瞒了部分事情,但是怡情早就通过其他方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出个大概,不过即使她早已想明白了这一切,在玉罗亲口将这些告诉她的时候,她仍然感觉到了一种窒息的痛楚。 她可以承受困难,但是她无法承受带给其他人困难。 “天帝对宸臻早有杀心,若不是我提出了要与他成亲牵制监视他,恐怕宸臻根本无法像现在这样安宁。” “你口口声声说的东西,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不过是个笑话,而我才是能够保护宸臻的人,你能做什么?我做的比你更多!弱者仍然是弱者,你只会带给宸臻更重的负担!难道你想要做人间女子最常做的美梦、仅仅靠着坚强勇敢就战胜一切吗?别开玩笑了,这个世界,强者为尊!” “我可以保护宸臻,而你连为宸臻放弃自己都做不到,你只能躲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为你不断的妥协退让,这样的你,凭什么值得宸臻付出?你只不过是个废物而已!” 怡情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玉罗说得很对,她无法反驳。 在龚黎面前,至少对方能够保住宸臻,而她又能做什么呢? 无论身处何种绝境她都能坦然面对,但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无法与宸臻成为等同的。 这世界需要力量,而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呈口舌之快。 胸口的项链亮了亮,怡情恍惚的抓住那块石头,天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宸臻,他身后好像还有很多人,但是他不管不顾,径直的朝着自己飞来。 她想要喊对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去正视对方的眼睛了。 一瞬间,怡情想起了之前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情景,她握紧了拳头,将周身护体的火焰散去。 这一切也许都是注定要发生的,只有绝望才能诞生出希望。 “小凤凰!”他焦急声音穿透了云海。 一个淡蓝色的身影抢先一步出现在怡情面前,带着彻底的狠意,狞笑着朝怡情打出一掌。 “去死吧,在绝顶的痛苦之中,完全的消失!” 怡情紧紧地咬住嘴唇,她皱紧眉头不让自己有丝毫的退缩,她看到了诛仙台顶层叠的云海炸裂开来,那些浮雕从她身边滑过,四周安静而空旷下来,光从她的身体透过去,扩散到更远的地方。 宸臻怒吼着落在诛仙台顶,不顾及那随时可能致命的力量,毫不犹豫的朝她伸出手。 怡情从来没有看到过宸臻露出这样悲痛欲绝和歇斯底里的表情,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崩塌一样。 “抓住我,小凤凰!” 怡情伸出手,她碰到了宸臻的指尖,那手指不像往常一样温热,而是冰凉的,而且,在不断的颤抖。 “对不起,我很爱你。”怡情对他微笑,“但我想要拥有爱你的资格。” 她将手放下,两人的指尖擦过,就像光与影,失去了重合的机会。 “不!!!” 她看到水袖缠住宸臻将他拉离那个缝隙,也看到了宸臻刹那间空白的眼睛。 宸臻的眼睛很美,她看过无数的星辰,却都不及那双眼睛万分之一的璀璨,他的眼睛里好像装载着一望无尽的夜空,浩瀚的星河沉溺其间,那是最美丽的风景。 无论是否会陨落,星星都在无畏的闪耀,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属于自己的光芒,但是,那些星星,在刚才那一瞬间都熄灭了。 原来,他也会这样失去控制。 怡情坠入深不见底的混沌,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翻滚,排山倒海的力量朝着她压下去,平静的诛仙台,终于露出了它冷漠而凶残的一面,像蛰伏已久的嗜血猛兽,将自己的猎物撕裂毁坏。 身体里的力量开始消失,几乎是瞬间,所有的灵气都远去。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力量开始撕扯她的血肉,无法言喻的痛苦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身体已经感觉不到除了痛楚之外其它的所有,眼前似乎有无数的光芒炸开,所有的思绪都远去和消散。 身上的骨头开始一寸寸的碎裂,怡情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分崩离析的过程,被撕裂,被贯彻,或是无数把刀在身体中穿行,或是用刀片片削下带着血的皮肉,又或者是被钢针一针一针的刺入大脑,找不到任何东西来形容这种极端的疼痛,世间最痛苦和最绝望的死亡,最极致的折磨,原来是这样的。 慢慢的被吞噬和分食,诛仙台最恐怖的地方,就是让人清醒的面对这样残酷的毁灭,让人清楚的感觉到这痛楚,然后在挣扎和绝望中完全消散,连最后一刻都不能拥有安息。 怡情颤抖着闭上眼睛,痛苦之下,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就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在全身的碎裂之后,她的灵魂开始被割裂,直击灵魂的痛楚比起之前要强烈万倍,而怡情承受不住的叫声也被一同吞噬。 她太害怕疼痛了,所有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多害怕这样的疼痛。 身体完全的被粉碎,逐渐透明的灵魂闭着眼睛抱住自己,在残酷的折磨后,她的灵魂已经接近衰竭,下一刻也许就会彻底消散。 混沌之中,透明的身体用最后的力气去摸索脖子上的挂坠,好像那就是她的希望一样,然而那坚不可摧的东西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离她远去,除了这如影随形的痛苦,深深的扎根在她的灵魂中,一刻也不让她解脱。 “傻妹妹,照顾好小愿,姐姐会很快回来的。” “小情,宸臻上仙去到梧桐山确实没有带回来强大的依靠,但是他或许得到了另一种东西,你并不强大,但你可以成为他的力量,只要你愿意。” 成为他的力量。 我想要守护的东西那些还在等着我去实现的承诺。 难道,就要以这样的痛苦而终止吗? 我还没有还没有以真正完美的姿态去拥抱他呢。 透明的灵魂深处依稀出现了点点红色的火星,似乎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释放。 天地啊,我们凤凰负着这样沉重的枷锁,你却要伤痕累累的我们给世界带来福音,如果我真的能够给别人带来什么,如果凤凰的火焰真的可以在绝望中燃起,那么在经历了这样的痛苦之后,请给我一次挣扎的权力吧。 我还有想要保护的人,我还有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我还有暗自许下誓言绝不会放弃的人。 来自我生命深处的火焰,和我一起燃烧吧,我甘愿承受没有边际的痛苦,以绝望对战绝望,以痛苦对战痛苦。 哪怕这火焰焚尽了我的一切,哪怕这火焰将我完全的碾碎。 我也将以它对抗死亡。 在一片混沌之中,那星星点点的火光突然开始膨胀扩大,带着一种决绝而坚定的势头向着四周反扑,义无反顾,疯狂的燃烧。 这痛苦将洗去我所有的天真和灰霾,这信念将伴随我迎接真正的曙光。 命运要我以生命去证明我的荣光,而我会为了他,为了我想要守护的那些人,从烈火中归来。 我将于火焰中涅槃重生。 我无法将爱与责任言说,但我将以生命来捍卫。 我想要成为你们的守护者,我想要成为你们的力量,我想要真真正正的、成为百鸟中的王! “为了这些,我绝不会被击败!” 虚无中央瞬间绽放出一朵赤色的火焰莲花,莲花旋转着,向四周挥洒火焰,那火焰不断蹿升,仿佛要将天地都焚烧殆尽,四周的混沌开始退避,庞大的气流冲击着这片处于世界极点的空间,火焰疯狂的朝四周蔓延开来,几乎吞没了所有的一切。 在一片火焰之中,模糊的人影痛苦的蜷缩成一团,火焰在她身上焚烧,将她不断的破坏后重组,她颤抖着,脆弱的好像一触即碎的水面。 一团微弱的彩色光芒围绕着她旋转,最后缓缓的融进了她的身体里,和她融为了一体,这仿佛给了她力量,她突然仰天长啸,眼中散发出赤色的火光,身体迅速凝实。 这是属于凤凰的灵魂之火,信念所在,力量所在,火焰不熄,生命不止! 一道火柱冲出裂缝,从诛仙台处炸开,染红了整片云海。 清亮的凤鸣声伴着火光直冲天际,一只火红色的凤凰披着烈火于诛仙台上盘旋。 那个人睁开了眼睛,火红色眸里充斥着光芒。 我从烈火中涅槃归来。 。 第十八章 当初在老君府中之时,怡情曾一瞬间看到了自己被火焰所焚烧的景象,自己是那样不堪一击,但是又那样倔强而执着,属于凤凰的火焰将她团团包绕,像是毁灭,又像是新生。 凤凰的力量来自于灵魂之火,怡情清楚的知道,她终将面对那样一场痛苦的死亡,在明白了诛仙台作用的那一刻,怡情就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一切,也许曾经她有过退缩,但是玉罗的话点醒了她。 也许她要谢谢玉罗,即使这一切都是玉罗既定好的阴谋,但祸福相生,她终要经历这样一场欲火焚身的痛苦后,破茧成蝶。 火红色的眸里有火焰在燃烧,力量四散,诛仙台开始随之震动。 诛仙台外,宸臻坐在那里,任由身后的人将他按住,没有丝毫的反抗。 他抬起那只手,看着它出了神。 “宸臻?”玉罗皱眉,她收回自己的水袖,有些疑惑的上前,“宸臻,你还好吗?” 宸臻的出现太过于意外,为了以防万一,她做了充足的准备,确保没有人能赶来救这只凤凰,但她明明已经让众多的人将宸臻拖住,为何他仍然能够赶过来? 宸臻没有回答,他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右手微微的颤抖。 “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让宸臻来到这里?” 玉罗气不打一处来,扯过一旁的人怒声问道。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是宸臻上仙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疯狂朝这里赶过来,速度太快,我们追不上,只能尽全力跟在后面。” “宸臻没有灵力,你们连一个没灵力的人都拦不住,要你们何用?”玉罗骂道,“要不是诛仙台在同一时间内只能摧毁一个人,我早就把你们都丢进去了。” 宸臻仍然在原地没有动。 这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困惑,玉罗突然感觉到了不好,这幅模样不像是伤心过度,更像是灵魂缺失,她连忙让旁边的人去请太上老君,而她则是半跪在宸臻身前呼唤他。 “宸臻?宸臻?” 而宸臻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坐在那里,目光有些空洞而迷茫,对周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这一切直到太上老君到来才有了答案。 “他的情魄不见了。” 全场哗然。 “怎么可能?宸臻没有落入诛仙台,在有一个人进入的情况下,那个人不完全消失,诛仙台不会对其他人动手的!” 太上老君冷哼了一声,也懒得同这玉罗天女再说什么,他从袖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瓶丹药,将其中唯一的那一颗给宸臻喂下。 “情魄蕴含着一个人所有的情感,没了情魄,宸臻上仙也许会更理智,但绝不可能再爱上什么人了。”太上老君叹气,“我这丹药也是机缘巧合所制,只能帮宸臻上仙勉强找回部分情感,但爱,我无能为力。” 服下丹药后的宸臻逐渐清醒过来,他沉默着站起来,看了看老君,又看了看四周,然后摆出他惯有的温和的笑容。 “宸臻上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宸臻略一停顿,然后笑道,“我没什么问题。” “你的情魄怎么消失了?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吗?” “情魄啊,我把它拿出来做成项链送人了。”宸臻微笑道,“消失了就消失了吧,无伤大雅。” 一瞬间,玉罗想起了下坠的怡情身上那流光溢彩的石头,在她将人打下诛仙台之后,那颗石头的光芒也逐渐淹没在了毁灭一切的力量中。 原来,那便是宸臻的情魄。 怡情死了,宸臻的情魄也就同她一起被诛仙台吞噬。 他再也不会爱上其他的人了。 玉罗腿软跌倒在地,她喃喃道“宸臻,你真的好狠。” 真的好狠,不给其他人留下任何一丝机会,那个女人将会成为唯一一个特殊的存在,再也没有人能代替她,谁也赢不了她,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而且已经将他的情感带走了。 宸臻转过身,一如当年一样温和儒雅、风度翩翩,只是他的笑再也不曾进入眼底。 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他来完成,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引向未来,这一切还没有结束,真正的浩劫还未到来。他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也因此无法痛快的离去,也无法跳入诛仙台去寻她的最后一丝气息。 但我将全部的情感倾注在她身上,她生我便完整,她死,我便再也不是自己。 宸臻看向云海。 他看到云海中好像还有那个人的影子,他愣在原地,没有动。 她持枪起舞,如怒放的花。 她转头对着他笑,好像明媚的春日。 她坐在屋顶上看着那些流动的光,微微晃动双腿。 她带着微怒的眼睛,她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在他打坐的时候,蹑手蹑脚的进到屋子里,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的吻。 当时的他装作沉睡,听她落荒而逃,心中五味杂陈。 宸臻闭上眼,风从他身旁吹过,他将右手收入袖中,掩盖住那几分颤抖。 他想起她跌入诛仙台时,看向自己的目光。 和当初一样,那样坚定又决绝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退缩,仿佛是要去经历一个关乎生死的考验,不成功、便成仁。 宸臻握成拳的手不断颤抖,脸上的淡然也几近崩塌,他努力的维持着自己平和的微笑,转身背对着所有人。 我自认为可以安定天下,我自认为可以保护好她,我曾无数次的向她许下承诺,我曾无数次的窥见她信任的目光——到了最后,我却无法抓住她的手。 我一直在为最终的浩劫做准备,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甚至连对待爱情都这样卑微而小心。 但结果是什么呢?她不在这里了。 我唯一想要为自己留下的存在,我唯一的私心,她离开我了。 如果我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如果我真的在为这世界维持希望,那么请天地也给我希望,将我唯一想要不放手的东西——还给我。 他睁开眼睛,天蓝色的眼充斥了冷意,周身隐隐有彩色的光芒浮现。 “宸臻上仙,你” “宸臻很好。” 宸臻笑了笑,“谢谢老君的丹药,他日必将登门拜谢。” 老君叹了口气,将想要说的话全部散了。事到如今,他又何尝不知道那情魄到底去了哪里,宸臻既然如此选择,他也无权干涉。 诛仙台寂静无声,宸臻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没有飞,而是慢慢的走下高台。 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身后的人似乎想要追上来,被老君制止了。 “让宸臻上仙冷静一下吧。” 玉罗摆了摆手叫那些人先离开,她没有跟着宸臻一起走,而是像逃一样的朝着一个方向头也不回的跑了,似乎这样的结果已经将她的心理防线击溃,她再也不想待在这里。 最后只剩下老君站在高台上看着宸臻的背影。 在老君看不见的地方,宸臻的眉心浮现出金色的剑影,他指尖微动,点点金光在他手中汇集,每多走一步,金光便强上几分。 如果我失去了她,那么,请允许我不计代价的、真正的任性一回。 。 第十九章 就在宸臻将要踩下最后一节台阶的那一瞬,突然四周开始剧烈的动荡,整个诛仙台好像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所支配一样,温度开始急剧的上升,高热的气体将整个诛仙台包裹起来,那些不紧不慢的光圈也开始扭曲和动荡,高台开始震颤。 老君被这意外惊的跌下高台,被回头赶来的宸臻扶住。 “老君,发生了什么?”宸臻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 老君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诛仙台,因为太过于惊讶,所以目光错过了宸臻手中一闪即灭的金色光芒。 “有什么东西,要从诛仙台里面出来了。” 从天界诞生以来,诛仙台从来都是只进不出、有去无回,所有的一切都会葬身于诛仙台之中,这里就像一个无情的杀戮之地,理所当然而无法抵抗的吞噬着一切。而现在,诛仙台中,竟然有东西要出来了! 灵气的波动越来越剧烈,一道火柱从台顶冲天而起,火光四溅。 整片天空都变成了红色,四处都是流动的火焰,滚烫的热浪侵袭四周,将此处塑造成火焰的领域。翻滚着的已经不是美丽的云海,而是炽热的烈火。 “难道?!”老君瞪大了眼睛,被自己的猜测震惊。 一声凤鸣响彻天地,火红色的凤凰从诛仙台的缝隙中一飞而出,高冲入云,双翅将火焰斩作两段,留下了鲜红色轨迹。她在天空中盘旋,一圈又一圈,华美而艳丽的翅膀伸展开来,火焰缠绕其间,如同纱衣相随,火花在她的尾羽间闪烁散落,似繁星倾撒,随即便是一片漫天流火,美的不可方物。 这是火焰与死亡的结晶,这是信念与生命的王。 宸臻猛地一震,他抬起头看向那只凤凰,那只凤凰也低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于此刻静止。 “小凤凰?” 诛仙台归于平静,那些炽热的火焰渐渐熄灭,天空中的那只凤凰收敛了一身光华,缓缓地降落在宸臻身前。 她头顶着一根绚丽的七彩羽毛,在她望向宸臻时,那根七彩羽毛发出绚烂的光芒。 “小凤凰?” 宸臻伸出手。 那凤凰闭上眼,红光闪烁,化作人形。 太上老君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人,不自觉的老泪纵横。 “幸会,宸臻上仙,我是来自梧桐山的怡情。”那人笑嘻嘻的伸出手,与宸臻紧紧相握,“现在,让我来保护你吧。” 宸臻感觉到手上温热的触感,有些恍惚,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将人顺势拉过,抱在怀里。 “好。”他道,“我们互相保护。” 怡情弯起眼,也抱住了宸臻。 一切都没关系,那些痛苦和煎熬已经过去了,我不在乎我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我能保护你了。 不再是那个束手无策的我,而是能站在你身旁的我了。 诛仙台这样的异象刚发生时就已经被天界其他人发现,而最快到达现场的,赫然是刚刚离开的玉罗天女。 无法形容当玉罗天女看到怡情时那一瞬间的震撼。 诛仙台,有进无出。 但这个定论被打破了。 “你,怎么可能” 怡情看向她,眉目间尽是狂放不羁的自信。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可能。”她道,“强大的意志力,坚定的信念,向死而生,这才是凤凰力量的源泉。” 顿了顿,她道“我要谢谢你,现在,我能够亲自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了。” 玉罗气急,抬手便是无数水袖飞舞,这乃是她的成名绝迹“天女婀娜舞”,这漂亮的阵势中暗藏无数杀机,每走一步皆是死局,万般变化深藏其间,灵气变换灵活而诡异,不知多少强者死于其中,每一根水袖皆附有亡魂,聚集在一起发出凄惨的啼哭声。 怡情看向她,挡在宸臻面前,只伸出了一只手,掌心燃起一团火。 “够了,杂耍结束,别逼我动手。” 顷刻间火焰笼罩了此处,那些刚柔并济的水袖眨眼间化为灰烬,无数黑色的粉末落下,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同时玉罗被力量的反噬活活震退数步,跌倒在地,再回过神只见眼前一片血色,在对方没有大动作的情况下,她竟直接被重伤了。 她凌乱不堪的爬起来,愤恨的瞪着怡情,恨不得生啖其肉。 “你说的都没错,我要感谢你的点醒。”怡情收回手,“我所亏欠的所有东西,我都将亲手偿还。” “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赢了吗?贱女人,我告诉你,宸臻已经没有情魄了,他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你以为你活下来了就赢了吗?不,所有人都输了,也包括你!但是我比你们都强,我可以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夫人!” 怡情瞳孔一缩,她转身看着宸臻。 “她说的是真的?” 宸臻没有回答,他只是很平静的看向她。 “宸臻上仙的情魄同你一起坠入诛仙台已经消失了。” 老君有些艰难的充当这个发言者,他似乎也觉得过于残忍,说完之后就转过身去没有再看向这边。 “重要吗?”宸臻问道。 怡情看向他,他的眼睛里仍旧有那样的星空,那些繁星依旧在闪烁,这让她想起了它们熄灭时的空白。 “不重要。”她湿了眼眶,但是并没有流下眼泪,她笑了笑,一如以前一样爽朗,“只要你是宸臻,就怎么都没关系。” “即使我不能爱你吗?” “即使你不能爱我。” “即使我以后只将你当做亲密的朋友,或者进攻的武器吗?” “都没关系。”怡情看起来并没有丝毫的迟疑,她将额间散落的头发拢了拢,笑道,“我不喜欢讲什么礼仪规矩,只要你想,我将终身奉你为王。” 有的时候,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她拥有了实力,却已经没有办法同以前一样得到轻易能够得到的东西。 她回来,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但只要那眼里的星辰还一直在闪烁,就没有什么不同。 至少,他们都还能够见到对方,命运,也依旧还在继续。 。 第二十章 龚黎掌控欲旺盛,因此在天界各处都有眼线,诛仙台虽然长期处于荒无人烟的状态,但毕竟是天界重要地点之一,他很快的就通过附近的手下知道了这个消息,诛仙台的异常让他不知怎的突然开始有些害怕,因为怡情突如其来的实力大增已经成功的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他已听闻玉罗被对方挫败一事,玉罗跟随他多年,她的实力如何宸臻十分清楚,虽说不上是顶级战力,但天界也少有人能从她手中讨到便宜,可玉罗的绝技在怡情面前眨眼间就被粉碎,这说明怡情的实力已经远远在其之上。 当他亲眼见到怡情的时候,他就更加坚定了除掉对方的念头。 这个女人身上的力量超乎寻常的强大,这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宸臻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一瞬间获得这样强大的力量的,也许是她隐藏已久,也许是她获得了什么机缘,但无论怎样,对方就像第二个龙王一样,是悬在他头顶的剑。 这把剑就那样泛着寒光悬在那里,时时刻刻准备落下,这让一向有安全感的他感觉到了恐慌。 连诛仙台都无法夺走她的命,此人不除,他将永远不得安宁。 正在他想要动手之时,一旁的宸臻却突然微笑着朝他说了一句话。 “兄长,你还记得我定亲的条件吗?” 龚黎的动作顿住了。 当时他以凤凰为威胁,逼迫这个弟弟答应与手下得力干将玉罗天女的婚事,并且许诺,只要他安分守己的与玉罗天女成亲,他就绝不会在百年之内对凤凰动手。 在宸臻的要求下,他是向着自己的道心发的誓,如若毁约,修为大损不说,还有可能终生力量不得寸进,这太致命了。 这时候,龚黎才发现自己的弟弟远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更为深谋远虑,他一直因为对方实力不济而放任对方的成长,却到现在才猛然醒悟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摸透过对方。 “当然记得。”龚黎咬牙答道,“朕绝不会忘记。” “那就好。”宸臻弯着眼角道,“我还以为兄长忘记了,为了兄长的利益着想,特意告知一二。” 正是因为如此,龚黎对怡情束手无策,他不能亲自动手,派人前去也会影响道心。况且上古神兽的修炼体系少为人知,他们的修为轻易不会被看破,他无法确定现在的怡情实力到底有多么可怕,但他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比起龙王带给他的要有压力许多。 不仅仅是力量上的压力,还有说不出的其他的压力。 到底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具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龚黎无法对怡情有所动作,但不代表怡情能甘愿老实的待下去,她开始思考一个能够让龚黎解除婚约的方法,还没有等她思考出来,突发的意外就打断了天界的平静。 魔界突然举兵攻打天界,队伍中皆是魔界精锐,士气汹汹,声势浩大,不仅没有遮掩,反而还光明正大的前进,大有一举攻克天界之意。 天界与魔界已经和平相处了很久,故这次魔界突如其来的暴动让人猝不及防,好在天界这边的反应速度并不慢,虽然天界崇尚和平和安逸,但宸臻一直对魔界有所防备,因此天兵的训练从来没有落下,在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调兵遣将做好了防范,在魔君到达天界边界之前安排妥当。 虽然天魔大战开始的突然,但这也给了龚黎一个机会,宸臻实力不济,他可以借着魔军的手将宸臻除掉,只要宸臻死去,婚事不能正常进行,那么那个誓约自然作废,他就可以对凤凰下手。这样下来一举两得,将两个心腹大患一举除去,虽然天界会损失一些领地与神仙,但是这比起他的利益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更何况在除掉凤凰之后,他就会派人去拦截魔军,不会让天界真的成为魔军的领土。 他心中的算盘打得响亮。 然而此时的怡情,则是站在了梧桐山的禁制前。 梧桐山仍然是当初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她走进禁制,将那深深陷入土中的铁枪拔出来,捏作灰烬之后,铁枪里面的留言也随之消失,驻足了一会儿,她向着灵脉深处走去。 刚刚站在灵脉深处的洞穴门口,她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二姐。” 怡情欣喜的回过身,“小愿!” 怡愿站在她身后,眯着眼对她笑。 “二姐,我在这里。”她道,“安然无恙。” 当初怡情为了保护怡愿将她打晕放在这里时,怡愿正好成年,为了阻止自己的姐姐离开,她拼尽全力睁开了眼睛,也因此第一次真正的开启了星辰之眼。 那一瞬间,怡情所要去做的一切都被怡愿看在了眼里,过去和未来眨眼间充斥了她的脑海,她看到了大姐义无反顾的投入轮回,也看到了最宠爱她的二姐坠入诛仙台,被烈火焚烧,她想要阻止,但是最后却失败了。 而且因为过早的开启了星辰之眼,导致接下来的三年里她目不能视,每次企图睁开眼时,都会有血从眼角滑下,随即眼前便一片赤红,幸好这周围的东西已经被她记在了心里,再加上有生活在梧桐山中的百鸟相助,这才不至于让她因为黑暗而生活受阻。 在第四年的时候,她终于能够自如的睁开眼睛。 但是因为习惯了黑暗,她总是会习惯性的眯起眼睛,只留下一丝缝隙去窥探这个世界,当她发现自己能够通过漫天的繁星看到命运的轨迹之时,她就开始尝试运用自己的能力。 星辰之眼,可窥万物,可知过往。 她看到了很多的东西,即使是身处梧桐山的禁制之中,她也能看到外界所发生的事情。她像这个世界的观测者,能够清楚的知道一切变化,看到那些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甚至没有发生的事情。 但是她无法离开,她很清楚二姐和大姐是为了什么而离开这里,她实力不济,不能辜负大姐和二姐的苦心,因此她在等,在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才能够触碰外界。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她却无能为力,所有的故事都顺着命运既定的轨迹在进行,她知道全部,但无法阻止。 而且窥探天机终有弊端,在数次的铤而走险之下,她学会了控制自己。 在看到二姐坠入诛仙台的那一刹那,怡愿似乎也感觉到了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这是来自于血缘的羁绊,即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痛楚,她仍然感觉到了深入骨髓般窒息的疼痛,她瞪大了眼睛,也因此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所以现在,她等在这里,为她的姐姐指引方向。 。 第二十一章 事情的来龙去脉怡情很快就从怡愿的讲述中了解的差不多了,她惊叹于怡愿能力的强大,同时也感慨对方的不易。 调皮的将怡愿的脑袋揉进自己的胸里,怡情将对方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这种亲密的日子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怡愿闹了个大红脸,好不容易才从臂力强悍的二姐怀里挣脱,整个人气鼓鼓的。 “二姐!”怡愿道,“我成年了!” “成年了我也是你姐姐。”怡情摇头晃脑的回答,“哎呀,怎么长大了就不可爱了,你看看你以前多好玩一个孩子啊。” “二姐!” 怡情咳嗽了两下,摆手道“好好,姐不闹了,既然你说有事要与我说,那么便说来听听。” 怡愿张了张嘴,天上忽然乌云密闭起来,怡情连忙将怡愿护在身下,一双眼犀利的看向天空,身旁已经有火焰迸发,呲牙凝视天空,大有一言不合就与天雷斗个你死我话的架势。 “姐,没事了,看来这是我不能说的东西。” 怡愿闷闷的声音从怡情身下传出来,天上的乌云随即散开,怡情挠了挠头将手中的火散去,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泄露天机会遭到惩罚,刚才那就是阻止我泄露天机的预告。”怡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不过我已经学会了如何适度,二姐不必担心。” 怡情点头,她知道自己对于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怡愿又向来有主意,不用她瞎操心。 “二姐你所经历的一切我基本都已经知晓了,只是我仍然无法想象你承受了多么庞大的痛苦,能够获得这样的力量,那该经历了怎样恐怖的死亡,而二姐你从小就怕疼,我真的不敢相信你能够坚持下来——当时与你血脉相连的我都几乎要死在这里。” “当一个人有想要守护的东西的时候,她就会强大起来。”怡情笑道,“我不觉得这是一种痛苦,至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虽然也失去了一些东西,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了。” “你所认为失去的东西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存在在你的世界里,它仍然在,二姐,你要明白我这句话。” “事在人为,放心,你二姐没有那样脆弱。”怡情答道,“不过是一切回到原点而已。” “诛仙台的痛苦,姐姐会去经历第二次吗?” 怡情愣住,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怡愿的神情又是那么认真,这让她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 “第二次?”怡情脸色瞬间就变了,“小愿,你认真的?那种折磨,根本不可能再承受第二次吧?!” “二姐,小愿能看到的,都是命运最不可撼动的指引。”怡愿有些难过的抱住怡情,艰难道,“我不会轻易开玩笑,你会去的,对吗?” 怡情几乎是呆坐在了那里,一想到之前所遭受的所有,她的手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怡情此人,恣意张扬、胆大敢闯,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这样害怕,但是在经历此事过后,她是真真正正的从灵魂深处对诛仙台产生了恐惧,到了一种光是听闻就开始胆怯的地步。 作为唯一一个从诛仙台中活着回来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是怎样令人胆颤的经历,也没人比她更清楚到底那是怎样生不如死的经历。 “我”怡情抱紧怡愿,似乎是在寻求安全感一样,她哆嗦着道,“小愿,我为何要再跳一次诛仙台?” “诛仙台,世界的终极,蕴含着无尽的混沌之力,能够撕裂人的身体、粉碎人的灵魂、燃烧人的生命,充斥着死亡与绝望。虽然曾有无数仙人湮灭于其中,但他们的一切却并非真正毁灭的毫无痕迹,那些力量与残骸沉淀于诛仙台深处,经过千万年的汇集,在混沌的不断锻造下,终形成了一把凝结了诛仙台力量的武器。” 怡愿眯着眼睛,仿佛看到那深渊处的东西一般,“那是一把凝聚了诛仙台强大的力量,充满了肆虐与破坏,绝不会被驯服的武器,是诛仙台力量的核心。而且,没有人能把它带走,带走它,等于毁掉诛仙台,会遭到诛仙台最强烈的反抗。” 一瞬间怡情好像明白了什么。 “姐姐所想的东西小愿全都明白,既然姐姐已经下定决心,我便会尽力支持,但是未来过于艰难,此战对于姐姐是一个死劫,而且浩劫才刚刚开始,要达成目的,我们能做的,仍然只有向死而生,破而后立。” “所以” “这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二姐,但是这是你最后做出的选择,我能看到的,都是命运。”怡愿道,“二姐现在实力虽强,但这并不是二姐的上限,二姐真正的上限,那竟然是连我也无法看到的东西。” 怡情尬笑了两声,“你把二姐说的太过了。” “我不开玩笑。”怡愿认真道,“凤凰的力量来自于信念,而并非真正是死亡,信念有多强大,力量就会多强大,而二姐的信念,就如同灼灼骄阳之光,早已非寻常人可比。” “我?”怡情忍不住笑出声,弹了弹怡愿的脑袋,“胡闹。” “二姐,诛仙台从来有进无出,从无例外,以前不乏凤凰落入其中,他们并没有回来,都死在了那里,但是二姐却能够凭借自身的火焰打破这个定论,你是特殊的。” “但我应该不会有勇气再跳下去一次了。”怡情摇头,“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会在打坐中惊醒,浑身颤栗,仿佛身处那种痛苦之中,再跳一次诛仙台,我可能就会真正死在里面了。” “这也是我所困惑的。” 怡愿取出一些花茶,给两人倒上,细碎的花瓣飘在茶水上,慢慢地转动。 “我看到的未来会不会也有可能是虚假的呢?” 怡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索性喝起茶来。 “等到一切都结束过后,我也许会出去找找答案,看看命运是不是真的不可违逆。”怡愿轻抿了一口茶水,“如果真的可以” “哪有什么不可违逆,想要做的话,拼尽全力去尝试就好了。”怡情道,“也许事情会发生,但是不代表事情不会改变。” 。 第二十二章 “二姐” “哪怕事情再糟,也不会比自我否认和堕落更糟,人总要向好的一面看,就像宸臻不会再爱我,但是我还可以爱他,我们都还在,事情并没有糟到不可挽回。我想要守护你们,想要你们获得幸福的权力,只要你们需要我,也许我真的能够强大到毁灭天地也说不定,毕竟我从来都是个疯子,什么都可能会干得出来。”怡情笑嘻嘻的拍拍怡愿的后背,“别担心了,只要二姐还在,你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姐姐我在。” 怡愿看向怡情,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坦荡荡的溺宠。 “宸臻上仙实力不足,遇到险境无法自保,现在又失了情魄,他此时需要的只是一把‘武器’,一把能够帮助他完成目标、能够代替他浴血奋战的‘武器’,无论关系再怎样好,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二姐,你真的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吗?” “那我就成为他的武器,无所谓,只要我想要保护的人都还好好的,我是什么样的根本就没关系。若是你们在受苦,又怎么让我过得快活,更何况现在谁也没法子安定下来——只要龚黎一天没死,哪怕是碎成渣,我也会跟着风回来弄死他。” 咕咚咕咚几声,怡愿的花茶就被怡情喝净,这喝法倒是和她本人及其相符,潇洒干净,她坐在亭子里望了望梧桐山的风景,然后利落的站起来。 “我不会输。”她道,“轻易认输的,不是我。” 怡愿就这样看着豪气万千的怡情离开,扑哧一声笑。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的二姐,不是想象,也不是通过眺望,而是真正的面对面看见她,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是个举世无双的人物。 让她想起曾经二姐对她所有的照顾,大姐于她来说是母亲一样的存在,二姐则更像是一个体贴的伴侣,无论多么大大咧咧,她却总是能够做出最细腻的举动。 如果要让她守护大姐和二姐,那么也许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凤凰一家的三个人,从本质上来说,真的十分相像。 怡情回到宸臻住所的时候,正好看到宸臻在安静的画画,她犹豫了一下,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宸臻画的很专注,没有感觉到她的靠近,因此怡情也就看到了这幅画的全貌。 以往她来到宸臻这里,看到的都是他画的天下万物,或是山川河流、或是玉宇琼楼,墨迹未干的挂在墙上,那其中蕴含的胸怀,可谓气势磅礴,颇为大气,转而细细品味,却又能从画的细腻处窥得几分关爱和慎重,当真不愧是画如其人。 不过这次,宸臻画的是人。 她一眼便能看出这人是自己,宸臻画功超绝,能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画的栩栩如生,哪怕现在并没有完全画完,她也感觉到了这幅画的水平之高。 “你来了?” 宸臻放下画笔,微笑的看向她,“我本欲外出寻你,却又不知你去了哪里,便在这里等你回来。” “回了趟梧桐山,没去其他地方。”怡情在他一旁坐下,“画我吗?早说些,我就坐在这里给你画了。” “你在这里。”宸臻笑着碰了碰自己的脑袋。 怡情不置可否,只是哼哼了几声。 “今日天界边境发来消息,说是魔军已经逼近边境最重要的地界,如果边境失守,恐怕天界要面临一场浩劫。”宸臻道,“故天帝将我的婚期延后,派我前去边境鼓舞士气。” 怡情闻言一拍桌子,竖了眉,“他这不是存心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吗?天界人都知道你没有自保的能力,万一出了事情,你让我们怎么办?!他怎么不自己去?” “他所说有理,天帝位高权重,不可轻易出手,更何况魔君只是幕后指挥之人,既然他不参与此事,天帝就无法出战。天界一向讲究礼仪道德,龚黎贸然出手便是毁了天帝的名声,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魔君才会作此安排,这样看来,确实是由我去比较合适。” “魔军有多少人?” “十几万有余。” 怡情皱眉,“我不同意你去。” “小凤凰,这关乎天界的安危,你知道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是的,对方是宸臻,以天下为己任,永远将责任摆在自己之前的宸臻,在这种时候,他更不可能退缩。 这时候怡情就想起了怡愿说的话“现在的宸臻上仙实力不足,遇到险境无法自保,也许他需要的只是一把‘武器’,一把能够帮助他完成目标、能够代替他浴血奋战的‘武器’。” “那就我替你去。”怡情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口。 宸臻摇头,他照例抚摸怡情的头,叹气道“我说了要好好保护你,这种沾血的事,我不会让你做的,这要背负太多,而你,应该是个无拘无束的人。” “无所谓,从诛仙台中重生过后,我就已经放弃了那些约束我的东西,世俗的看法与我无关,我只需要去做我认为对的事。如果什么都思考的话,就太累了。” “如果只有成为沾满鲜血的武器才有权利守护他人,那么就让我成为你最强大的武器吧,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剑,献上我毕生的爱与忠诚,为你扫平一切障碍。” 怡情单膝跪地,目光坚定的抬头望向宸臻,对方依旧是那样波澜不惊的从容神态,好像什么东西都不能撼动他一样。 “小凤凰?” “没关系。”怡情道,“我答应过你将守护好你,现在到了我履行承诺的时候。” 宸臻看向她,怡情也回望向他,两人如同当初在诛仙台上的对望,一人欲舍弃所有来尽一次绝望的任性,一人欲承受所有来赌一场希望的重逢。 “信任我。”怡情道,“让我属于你。” “好。”宸臻俯下身,却是闭了眼,缓缓应道。 既是如此,你又怎么能放手呢? 他撩开怡情的头发,在那上面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至此,付出所有,不再犹豫,不再回头。 。 第二十三章 “宸臻竟然会同意让你去,他到底是怎么了?!” 在太上老君的炼丹房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怡情看着一脸震惊的白发男人,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肩,相较于对方的激动,她反而一脸的悠闲,似乎这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好一会儿对方才冷静下来,他抬手便扯了一旁老君的胡子,一字一句的逼问道“你这老东西是不是有什么没和我说的?” “哎哎哎,松手,松手!”老君慌张的护着自己的胡子,他平时最为宝贝这胡子,精心打理日日照顾,现在被人捏在了手里,几乎是吓到魂都要飞了,“你松开我与你说!” 那人一声冷哼松开了手,老君连忙将胡子小心翼翼的护住,一脸心疼的顺了顺,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他用有些哀怨的语气道“你这月老,上来就动粗,早晚将你那破簿子烧了。” “呵,烧啊,给你烧!你这老家伙说的跟你有多厉害一样,姻缘簿也是你说烧就能烧的?我问心无愧,倒是你有事情瞒着我不和我说,欺瞒我到现在,我才是早晚要将你这胡子都剪了。” 一提到胡子,老君就像被人抓住了命门一样,瞬间气势就低了好几头,他瞟了几眼气势汹汹的月老,低声道“我说就是,千万别动我的宝贝胡子。” 一旁的怡情看着觉得有趣,换了个姿势靠在丹炉旁,丝毫没有阻止一下的意思,毕竟她也早有剪掉太上老君胡子的念头。天界的神仙们外表都维系在年轻之时,再加之人人都久经灵气淬体,故相貌一眼望去皆是赏心悦目,只有太上老君和几名天界的老神仙非要固执的将自己搞成白胡子老爷爷,在一群人之中十分违和,这让她十分不能理解。 “宸臻上仙将自己的情魄取出来做成项链送给了小情,但是小情被玉罗天女强制带到至诛仙台后坠落,虽然她奇迹般的归来,但是宸臻上仙的情魄却消失了。没了情魄,宸臻上仙的情感十分淡泊,也不会再有爱这种情绪,他仍然可以做和以前一样的事情,但都不会掺杂情感,且更多的会以大局为重也兴许是好事。” 老君的最后一句嘀咕被月老一个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他被气笑了,缠绕在手腕上的红线蹭的一声弹起来,下一刻就变成鞭子狠狠的抽向老君,毫不留情,将人打的一声叫。 “你还觉得是好事?感情在你眼里不值一提对吧?”月老笑的灿烂,“你这一天到晚脑子里装满了丹药和大道一无是处留着白痴胡子的老东西,你这是想和我打架?” 老君蹭的一声站直了,他连忙道“不敢不敢。” “我就说宸臻怎么可能让小情陷入危险,他是那种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会让爱人有一点损伤的人,原来是没了情魄。”月老皱起眉头,没理一旁一脸忐忑的太上老君,“宸臻将天下看得很重,如果没有爱,那么他的想法就会冷漠而将利益最大化,在这个时候,他必须保全自己而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他会同意让小情前去战场了。” “听说这次来的虽然没有魔君,但是魔界的四大护法都来了,光是一个护法都难缠的很,这一下来了四个,岂不是要命。” “你把嘴闭上。”月老面色阴沉的看向他,“我现在不想听你讲话。” 老君闭嘴了。 “此次天魔大战必然九死一生,结合了魔界大半顶尖战力的阵容,就算是天帝亲自前去都不敢说能全身而退。宸臻他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让怡情前去,曾经最在意的东西变得如此轻易就可以放弃,情魄真是害人不浅,这样的宸臻太过于陌生了他不该是这样的。” 月老坐下,开始翻他那本姻缘簿,那看起来薄薄的一本小册子足足翻上几个时辰也翻不到尽头,但是月老自己翻却很迅速,他很快的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那一栏,却一声疑问直接出了口。 “怎么消失了?” 怡情有些茫然的问道“怎么了吗?” “你和宸臻上仙的姻缘,不见了。”月老面露严肃,“你们两个的名字从我这里消失了。” “这有什么含义吗?” “你们之间的情感已经不被姻缘簿所感应,未来何去何从,完全无法估计。”月老道,“一个无情魄,一个游离于三界之外,姻缘簿已经没有能力记载你们的姻缘了。” “宸臻上仙真的不喜欢小情了吗?”老君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月老摇头,“谁也不清楚。”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怡情还无所谓一样的笑了笑。 “所有人对于宸臻来说都一样,也许真的是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我以前最头疼这个,怕他不优先想着自己。”怡情环臂站的潇洒,“我已经许诺我将作为他的武器而存在,位置摆好后,其实关系也并不那么重要,而且就算我这次再死去,那双眼里的星辰也不会再熄灭,这样我会放心很多。” 月老摇头,道“你真的这样想?” “应该。”怡情耸肩,“不重要,以前他保护我,现在我保护他,毫无问题,只要他还好好的,我就没别的要求了。” 这下连太上老君都跟着叹气了,他一向是个很有理智的人,当初正是因为宸臻举世无双的风范才让两人结识,可以说他是天界少有的最为清醒之人,但是自从遇上了怡情之后,他竟然也开始希望宸臻自私些。 因为怡情这个女人,实在是将自己剖析的过于清楚和明白,有的时候,她甚至比起宸臻要更加理智和坚定,可以承受所有不堪承受的东西,最后还能笑着去践行,在那看起来张狂肆意的外表下,到底隐藏了一个怎样的灵魂? 她为什么能够做到这样,难道这就是她能够从诛仙台中存活下来的理由吗? 老君摇摇头,看向月老手中的姻缘簿,现在,竟然连红线也无法再明明白白了。 “为何当初要将情魄取出呢,明明知道情魄如此重要。”月老不明所以的发问。 “你掌管情爱,你反倒要来问我?”老君瞪圆了眼,“这天界有很多东西可以隔绝法宝,但是灵魂的感应无法被隔绝,宸臻上仙分出情魄挂在小情身上,不仅可以知道对方的所在,还能确保对方有任何危险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如果小情死了,他的感情也会随之一起消失而作为陪葬,他仍然可以为天界付出,但是却不会再有感情,也失去了所有的悸动——大概这就是属于宸臻上仙的爱,天降大任,不可辜负,但在失去所爱之后,便断绝自己的所有后路。” “他只是没有想到事情最终会发展成这样。” 即使是宸臻,也有不能预料到的东西,未来是未知的,谁也无法保证事情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分毫不差的发展下去,这就是人生。 月老合上姻缘簿,看向屋外。 “造化弄人,却如此方知,命运二字,最为难测,情之一字,动人一生。” 。 第二十四章 而告别了太上老君和月老之后的怡情,同之前的四年一样,哪里也没有去,直接回了宸臻的住处。 宸臻仍然在画画,和昨天一样的是,他画的仍然是怡情,不过换了种姿态,和上次的不同。 “怎么还是画我?”怡情趴在桌子上懒洋洋道,“我又没什么好画的。” “想找回曾经的感觉。”宸臻温柔道。 “曾经的感觉?那是什么?” 宸臻只是笑,并没有解释,他笔下的画仍然在继续,毫无停顿,好像怡情的一颦一笑真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样,他只需要抬抬手,那影像就会印在纸上。 “休息吧。”他柔声道,“没什么比好好休息更重要了。” 怡情虽然答应的痛快,但在宸臻离开书房之后,她因为过于好奇,便趁着宸臻不注意溜回书房,将他刚刚画的画翻了出来,盯着它上下打量。 “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属于凤凰的直觉告诉怡情事情没这么简单,她很快便看到了那个装满了画卷的箱子,那里面密密麻麻的装满了摆放整齐的画卷,被放在屋子的角落。怡情有时候会打扫书房,宸臻不会瞒着她什么,不过这一箱子画是她第一次见,看画纸似乎是一年前的了。 怡情将那些画拿出一部分展开,顿时愣在了原地。 全是她,各种各样的她,不知道何时,对方画的无数的她。 而自己手上的这一幅画同其中的一张十分相似,上次看见的那张,也能在其中找到相匹配的画。 怡情将两幅画摆在一起对比,即使怡情并不懂什么艺术,但她仍然知道了宸臻在寻找什么感觉。 新画的这几张里,没有爱,无论是如何依照着之前的样子去画,都只是在描绘一个画面,而没有之前那样温情的感觉了。有感情和没有感情的画,就像有灵魂和没有灵魂的人,一眼看上去,尽管外表那样相似,可内里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怡情站在那里,将手中的画皆数放下,整整齐齐的按照原来的样子摆好后,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日,天界朝廷之上。 龚黎完全不曾料到怡情竟然会主动找上他,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仙家皆数在场的情况下。 门外明明有天兵把守,但这个人却这样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仿佛门口的天兵只是一群摆设。 “你为何进的来这天庭!”他怒声道。 怡情笑了笑,“实话不相瞒,我要是想进,门口那些人根本拦不下我。” “你有何事?”龚黎威严的坐在天帝的宝座上,朝着底下那人发问。 而那人站在天庭之上,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一脸正气盎然的对他道“听闻最近魔界大举进犯天界边境,气势汹汹,声势浩大,并有四大护法坐镇,颇为棘手,大有不攻破天界不罢休之势。我虽在天界不曾有过职位,无权干涉此事,但神兽一族本就应给世人带来福音,因此我对此无法坐视不理,故斗胆前来与天地请教一番,不知对于魔界进犯一事,天帝有何良策?” 怡情不受天帝管制,天帝也奈何她不得,故她这样自称虽然让龚黎感觉十分不快,但也没有丝毫办法。 大庭广众之下,怡情的发问直接将龚黎问的措手不及,他甚至都顾不得追究对方的责任,匆忙间回应道“朕自然有所计较。” “天帝您当然心中已经有了谋略,毕竟天帝应是有大智慧之人,但是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向天帝您请求一件事情。” 龚黎眉头一皱,“你欲求何事?” “凤族怡情,曾实力低微,难堪大任,幸得宸臻上仙庇护,苟全于世,如今有所能力,又闻天界有需,故请求代替宸臻上仙出战魔军以报对方收留之恩。一旦出征,必竭尽全力,得失不论,死生由天,绝不带给天帝任何麻烦,即便是死,也算是我实力不济,该是如此,无所抱怨。”怡情一身豪迈之气,立于殿中,尽显顶天立地的英雄本色,字字有力,句句留声,叫人一听便知是发自内心,“宸臻上仙实力尚且不足,边界又确是需人前往,您作为贤明之君,与宸臻之间手足之情深切,定然不忍心让其前往战场赴险,左右为难。我虽资质尚浅,但已有与魔军一战之力,又欲回报上仙所做所为,如由我代替宸臻上仙前去,既保住了宸臻上仙,又避免您为难,岂不快哉。” 这一棒子打下去,龚黎几乎要站起来,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连忙问道“你所说的可是真话?” “肺腑之言,句句为真。”怡情拱手。 简直是平白送来的大好机会!龚黎正愁没有办法将怡情除去,对方实力无法估计,在不清楚的情况下贸然动手胜算不大,更何况又有对宸臻的许诺在先,他更是无法动此人分毫。现在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不仅自请出征对付魔界那些棘手的人物,还不计生死,摊明与天帝划开界限,这样即便是对方死在战场上,他也绝对没有任何损失! 无论魔军是否击杀了凤凰,都必然遭受重创,凤凰死了最好,不死也必然力量枯竭,到时候除去对方必然易如反掌。 怎么看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 “既然你有心,那么朕也不会阻止你” “只不过我还有个要求。”怡情突然打断龚黎的话,“因为此行前去,必然万分凶险,故我想给自己留下些期望,如果我能成功阻止魔军并且活着回来,我希望您答应我一件事。” 龚黎皱眉,“是什么?” “解除玉罗天女与宸臻上仙的婚约。” 怡情抬起头,眼中锋芒尽显。 这一句话斩钉截铁而出,满座皆惊,玉罗天女更是直接出列道“我不同意,陛下,我不同意!” 怡情冷笑一声,看都不看那边的玉罗天女一眼,“我的要求应该不过分,您想要做的一切我都已经帮您铺好了道路,无论如何,您都能达成您的目的——更何况大敌当前,如果不是我请愿前往,您是无法支使我的。” 这样的要求,是在怡情深思熟虑过后才提出的,她从龚黎的角度出发,认真的思考了他所想要做的的所有事情,而最重要的,无外乎是三条。 一是杀掉自己,二是杀死宸臻,三是击退魔军。 她急于暴露和展现自己,为的就是给宸臻施加压力,逼迫对方趁早想办法处理自己。 自己迎上魔军,无论是生是死,都会给魔军带来打击,到时候天界不需付出太大的代价就能给予魔军重创。 而对战魔军四大护法,也必然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甚至可能葬身于敌手,如果她死在魔军手里,那么天帝就不必冒着违背誓言的风险来杀她。 如果她没死,到时必定筋疲力尽,而婚约一解除,天帝对宸臻的承诺也不复存在,到时候他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手,将自己这个危险除去。 至于宸臻,他没有力量,在龚黎眼里,何时都能处理,而此次不让对方出战,还能彰显他与宸臻的手足之情,在日后不至于因杀死对方而造成过于激烈的反应。 怡情笑着看向龚黎,龚黎啊龚黎,我倒要看你怎么拒绝。 龚黎当然不会拒绝,他简直是欣喜若狂。 惦念的所有都要在一瞬间解决,他还不会有任何损失,这样的大好机会,他若是不珍惜,那就真的是见了鬼了。 至于玉罗天女,虽然是个得力的手下,但是为了大计,也不是不可牺牲。 。 第二十五章 龚黎向前一步,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当他和怡情的目光相交过后,他又垂眸站了回去,手指动了动,缓缓握成拳。 就连月老和太上老君都没能想到怡情竟然会这样大胆,只是他们还来不及反对,龚黎就已经开了口。 “好,朕答应你。”龚黎生怕怡情反悔,直接敲定,“你若是能成功回来,在你踏入天界大门的那一刻起,玉罗天女与宸臻上仙的婚约就立即作废!” 玉罗天女闻言直接晕倒在殿堂上,她的精神最近一直十分不稳定,被这样一刺激竟然直接神识动荡而晕厥,在一瞬间的嘈杂过后,她被龚黎派人抬去休息了。 怡情眉目间尽是豪气,她看向宸臻,然后转过头盯着龚黎道“那么,我将为了他,不惜一切捍卫这里。” 你所要守护的天下,也就是我要守护的天下,我一直记着呢。 晚上她再次坐在屋顶上的时候,宸臻跳了上来,站在她一旁沉默了良久,才最终坐了下来,声音疲惫道“四护法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听老君他们说了,每个都很难缠,更不要提一起上。”怡情咬了一口手中的灵果,“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干脆的方法了。” “以自己为赌注?” “嗯哼,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事在人为,赢了一切好办,如果我输了,至少你和那什么天女在一起也能安全些。”怡情晃晃手中的果子,“我还是喜欢将赌注压在自己身上,这样孤注一掷,反而能激发最后的力量,无论输赢,都怨不得别人。” “我并不同意。” “还记得当时从老君府里出来,你在云海里找到我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吗?” 宸臻微微眯眼,点头。 怡情躺在房顶上,笑嘻嘻道“那么,就信我到底吧。” 夜风吹过,宸臻抬头去看天空,他似乎并不想很快的回答这句话,半晌,他才道“我信你。” 当怡情吃最后一口灵果的时候,她又听到了宸臻的后半句话。 “但是你一定要回来。” 怡情转过头,弯起眼角。 “放心吧,我说过要保护你们的,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做到。” 命运也许真的不可违逆吧。 当怡情一步一步朝诛仙台顶走去的时候,她这样想着。 比起上次来到诛仙台,这次怡情的脚步显然要沉重许多,原本并不遥远的距离生生被走出了天涯般的长度,怡情甚至能够看清石台上任何一条细小的裂隙。 当她站在高台顶,那些圆环形光芒穿过她的脚的时候,看着那些浮雕,那层层的云海,她又突然好像释然了。 她坐在那条缝隙前,没有跳进去,而是带了些痞气的和它说着话,好像它真的能听懂似的。 “小的时候,我觉得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没有什么烦心事,一切都顺风顺水,我有家里和族里人的照顾,他们对我很好,即使我再怎么任性,他们也会选择原谅和保护我。我的母亲说过我很多遍,她说我必须得长大,不能总是这样靠别人保护,那时候我还笑着和她讲,我有你们呀——直到后来,她为了保护我和姐妹们死在我面前,那时候我就躲在家族密室里,眼睁睁的看着,眼泪就那么淌下来。” “三妹看不到,她不断的在问我们发生了什么,大姐捂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但是她自己哭的也凶,那一刻,我知道母亲说的没有错,我必须得长大,我不能等着别人来保护我。母亲没有能熬过涅槃之火,所以她消失了,那个时候,我知道,我也长大了,没有人能一直那样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我企图一直天真,但最后被迫长大,那代价却太过于沉重。” “后来连长老也死了,大姐十世转生,我失去了所有庇护我的东西,几日之间,整个天地都似乎放弃了我们,只剩下我和小愿,在龚黎攻打结界的时候,我看不到虚无缥缈的希望。我期待着奇迹的到来,期待着被拯救,但是最后,我明白了,与其等待无望的救赎,遵从命运的嘲弄,还不如将一切都压在自己身上。” “我的确是不敢再次承受这样的痛苦,因为我怕疼,曾经因为一个小小的划伤而扑到母亲怀里哭泣,但是我一度失去了所有能够哭泣的地方,被迫学会坚强,现在我重新得到了怀抱,命运却又想让我失去。我不会再退缩了,自死亡后,胆怯都被火焰熔炼,比起重要之人的幸福,一切都不重要,我所承诺的,我所深爱的,都将由我亲自来守护,所以,我来了。” 怡情看着云海,轻轻晃了晃脑袋。 她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开,她笑的张扬又洒脱,宛如高升的太阳。 “只要我想要守护的人还在,我就永远不会被打败,并且挣扎着反抗。如果我向上苍寻求帮助,而它予以沉默,那么也许这并不叫残忍,而是它信我。” “其实呀,我自己就是希望。” 说罢,她没有再迟疑的跳入了诛仙台。 与此同时,从她身上爆发出了更加强烈的火焰,比起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而炽热的火焰,火红的羽翼展开,华丽的尾于混沌中扫过一片赤红。 这些火焰将化为凤凰的怡情层层包裹,诛仙台寂静无声,那些致命的混沌在她身边不断的旋转,却并没有带走她的力量。 怡情的力量本就是于诛仙台中迸发,因此诛仙台对这力量予以默许。 熟悉的剧痛传来,越是坠入深处,这深入灵魂的痛楚就越发强烈,但怡情没有停,那凤凰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向下坠落,所过之处皆是火焰焚烧。 也许是太过于疼痛,身处火焰之中的凤凰终于发出了响彻天地的悲鸣,这悲鸣中所蕴含的痛苦几乎要将一切都碾碎,但是那团火红仍然在不断的下坠,不断的下坠。 身体不断的完全破碎又重组,灵魂不断的被撕扯又修复。 火焰之中的那只凤凰却只是将血红色的瞳孔瞪大,血从身上的每一片羽毛下溢出,她嘶鸣着不断下坠。 向着那诛仙台的深处,义无反顾的冲过去。 怡情太过于清楚,如果她坚持不下去而崩溃,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彻底结束。 她也许不是唯一的希望,但在此时此刻,她选择成为希望。 “信念有多么强大,力量就会多么强大。” 在痛苦中升华,在信念中觉醒。 只要我还在这里,只要他们还在那里。 只要我的信念还没有没摧毁。 只要我一息尚存。 我都不会放弃成为希望的光! 那凤凰发出一声直冲天际的啼鸣,火焰转换成白色,世间最纯净最极致的白,伴随着这样的火焰,凤凰完全的沉入了混沌的深处。 。 第二十六章 诛仙台深处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当怡情落在一片安静而有序的混沌之中时,她是诧异的。 外层是那样的凶猛而残忍,内里却寂静祥和,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祥和。 怡情在火焰中化为人形,她发现自己的血肉和灵魂已经不会再遭到撕扯了,痛楚感渐渐褪去,反而越显疲惫,让她意外的是这里的混沌有序的沉积着,没有丝毫攻击的意味,与之前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没想到在一片暴虐冷血的领域深处,竟然还会有这样平和的地方。 怡情踏上这里的混沌,踉跄着朝着中央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看到了在混沌中央的那件兵器——或者说,还未完全化形的,一团实体的能量。 神器皆有灵,所以这团能量也是有灵识的,当怡情朝它伸出手的时候,尖锐的能量毫不留情的贯穿了她的手,哪怕只有一瞬间,怡情也可以感觉到它的凶残嗜血和羁傲不逊。 这就是那充满了肆虐与破坏,绝不会被驯服的武器。 血顺着掌心巨大的窟窿流下来,怡情只是看了一眼,就再次望向那团能量。 “我们挺像的。”她笑道,“我喜欢你。” 当初她面对宸臻时的反应,也是这样干脆的出手。 怡情坐下来,她看着那团能量攻过来,不闪不避。 那能量又贯穿了她的左肩。 但是凤凰火燃烧起来,很快的将破损的地方融化,然后再次修补好,因为极端的疲惫,怡情一直处于濒死状态,所以凤凰火也就一直没有熄灭。 “打也打累了,我们聊聊看吗?” 在第十二次修复好自己的身体之后,怡情咧嘴笑了笑,火焰渐渐地灭了。 那团能量跳跃着,没有再动。 “你是来自诛仙台的力量,但又不是,你有自己的意识,那么在摧毁了那么多人之后,你有没有想过出去看看呢?” 怡情枕着双臂躺下,也因此视线转换到了头顶上无尽的混沌之中。 “和你对抗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我很累,老实说,我太累了,再次跳下诛仙台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量和勇气,虽然这地方不是很对,但我现在甚至想在这里安静的睡一觉。” “我觉得和你谈一谈应该会比动手要好得多,毕竟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陪我出生入死的朋友,而不是一个被我强制带走的敌人。,而你,也应该会同我好好谈谈。” 怡情晃了晃头顶的那根毛,道“这里太空旷了,太空了,什么都没有,只有死一样的寂静,而你呆在这里,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去看看吗?” “看看这大千世界,看看那些悲欢离合,哪怕是看看林间流动的叮咚叮咚的清泉,也比独自一个人待在这里要好。” 那团能量安静下来,它似乎朝着怡情这边靠了靠,无声的听她讲下去。 “小愿说你是无法被驯服的,我同意,但我来这里不是想驯服你,我是来邀请你,邀请你陪伴我,邀请你和我一起面对困难,邀请你成为我的力量,邀请你和我一起刺穿敌人的身体,以此来守护那些重要的东西。” 那团能量闪了闪,又靠近了一些。 “这里真安静啊。”怡情突然感慨道,“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很喜欢吃那种甜腻腻的点心和糖果,一口下去,会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后来,当我不得不戒掉这种东西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长大了,我喝最烈的酒,让那火辣辣的液体将我完全吞没,那时候我觉得我改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天真又容易满足了。” “可是后来,当我再次有机会接触那甜腻腻的糖果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变,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当甜意充斥了我的口腔的时候,我才发现——” “我仍然是那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即使是在经历了这样的一切过后,我仍希望四周充满了简单而幸福的美好,大家都过着真正快活的日子,不用提心吊胆,不用违背本心,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她转过头看向那团能量,笑嘻嘻道“很有趣不是吗?我想成为他们的守护者,就像他们曾经守护我一样。” “如果你能相信我,请和我一起走吧,事实上这也本就是我的目的,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我想带着你,一同挑战那未知的未来。” 那团能量逐渐出现在了怡情面前,一闪一闪的散发着光芒,怡情伸出手去,握住了它。 “我想出去看看。”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怡情的脑海中响起,怡情愣住了。 “你身上,有光。” 怡情能够感觉到那团暴虐的能量在手心不断撞击,但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击穿她的手掌,它只是在跳跃,就像是期待得到答案的孩子那样震动,并将它的心声传递给她。 “光有没有我可不知道,但一身伤总归是有的。”怡情再次躺下来,松开手,那能量从她手心脱出去,而她则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闭上眼睛。 “好疼。”她说,“如果一切没有发生,也许我还能向谁寻求安慰,但现在,所有的痛苦都要靠自己扛下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那些东西这么重要吗?” “那可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那团能量在怡情面前慢慢的变化,变得柔和下来。 “我可以和你走。”它道,“我也想和你一起出去看看,看看你想要守护的那些东西。” 怡情闭着眼笑道“没想到,进来的这样困难,最重要的事情反而做的意外的顺利。” 不愧是诛仙台无尽混沌中诞生的神器,不仅仅有灵,甚至还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这比起怡情想象的要好太多了,毕竟在她之前的设想里,她要同这神器痛痛快快的打上一仗才能有机会带走它。 “我想出去,我不想永远留在这里,我也想和你一样畅快和自在,我的宿命是毁灭,绝非沉寂,我应该进攻、染上血,被血液所淬炼,而不是等待着摧毁。” “好。”怡情认真道,“我定如你所愿。” “但是,要带上我并穿过诛仙台中的混沌很难,那比你下来的过程还要困难。” 怡情闻言睁开眼睛,一瞬间的眼中闪过退缩,但很快又充斥了坚定。 “那没什么好怕的,我可以,只要你信我,我就带你出去。” “你能做到吗?你已经到极限了。” “我?”怡情张狂的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没有极限。” 能量似乎有些困惑,它不能够理解很多东西,包括感情和执念,它明明感觉到面前这个人已经足够虚弱和疲惫,但是对方仍然能笑着和它说,她可以。 它真的有些不太明白。 。 第二十七章 怡情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勾起嘴角,“想要做的话,自然会拼尽全力,既然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就没了任何退缩的借口,总不能因为恐惧而前功尽弃吧?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也无话可说。” 那能量团闪了闪,没有回答,只是放出流光溢彩的光芒将自己包绕,在光芒闪烁之下,一道缥缈的气顺着能量团盘旋,随即原来越多的气将能量团完全缠绕,将它渐渐的拉长、细化。精致的雕刻渐渐出现于其上,同诛仙台顶的浮雕一般无二,似乎是因为力量的动荡和变化,导致此处的空间突然开始波动,一切都在崩坏,周围平和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残暴的混沌之力再次出现,此处的安宁开始崩塌。 随着整个空间剧烈的颤动过去后,那能量团已然消失不见,只余一把透明的长枪静静地漂浮在怡情面前,隐藏在其中的肃杀和冷血几乎要溢出来,让人觉得下一刻便会被其夺取生命,但是它却没有动作,只是漂浮着,似乎是在等待有人将它握住。 “真漂亮。”怡情由衷的赞美道,“我果然喜欢你,你的一切都合我的胃口。” “我是这里毁灭力量的聚集,你可能会在接触我实体化兵器的瞬间烟消云散,即使这样,你也执意带我走吗?” “我偏要带走你。”怡情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闪烁,“我就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现在,我非你不可了。” 如果她还会有未来。 那么,她一定会战胜这一切。 怡情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长枪的枪身,两者接触的瞬间,狂暴的摧毁之力汹涌而出,如同千万条蚀骨的虫,直直钻进了怡情的身体中去。 怡情身上开始逐渐溢出血来,但她只是笑得越来越恣意,眼神越发坚定,即使是承受了相当强烈的折磨,她也毫不退让,反而更加用力的握下去,绷直了身体用以压抑着所有因剧痛而引起的退缩,任凭无数的血珠从身上的各处落下,将一身白色的衣服打湿,染红,最后汇集在一起流下。 她已经完全的成了一个血人,全身都被血液浸润。 “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惊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怡情咳嗽几声,一大口血溢出,受伤过重,因此她无法回答,只是眼睛逐渐变得血红。她脚下的血泊开始逐渐有火花冒出,火焰从血中迸发,数不清的火莲在其中绽放,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燃烧。 燃烧,燃烧,火焰不断攀爬着燃烧,将整把枪完全包裹。 永不后退! 怡情发出一声怒吼,整片空间都被火焰所焚烧,脚下的血液逐渐消失,而她的眼越发的赤红,温度不断蹿升,连周围的混沌都开始退缩,一瞬间,此处成为炽热火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混沌完全被火焰所吞噬,而身处中央的怡情,慢慢的握紧了那把长枪。 就像当初战胜了诛仙台那样,怡情以强大的意志,同样的战胜了这长枪身上的力量! 那曾经于宸臻院中出现过的枪法,终于再次出现在世间,每一招每一势,每一个长枪划过的影,都如雷电划过天空,行云流水,雷霆万钧,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势,叫嚣着解脱和真正的释放。 我将战胜所有的恐惧和死亡,我将摧毁阻挡在我面前的一切! 那把枪在火焰的淬炼之下变得发亮,它似乎也被这一切所感染,开始释放自己的力量,压抑了数百万年的力量瞬间迸发,这片不再平静的地方,终于被完全的摧毁了! 熟悉的痛楚传来,赫然是再次回到了诛仙台暴虐的地带,怡情红着眼睛哈哈大笑,她朗声道“你愿意从此以后随我一起去经历这世界吗?” “去守护我心中的故乡,去贯穿敌人的胸膛,去将那该死的一切全部都埋葬!” 长枪发出一阵强光,铮鸣之声不绝于耳,好像它在坚定不移的回答她一般。 我当成为这世间最为坚毅之人的枪。 凤凰腾空而起,她仰起头,向着诛仙台顶冲去。 “你不能带它离开,它和我们是一体的。” “你带不走它,它属于这里!它走了,我们也会被摧毁!” “撕碎你,碾碎你,你应当埋葬于此!” 不断有声音进入怡情的耳朵,这是来自诛仙台的怒吼,也将是她面临的最为艰难的考验,诛仙台与这枪是一体的,没有人能把它从这里带走,因为它们无法分割。 然而她不怕,她张狂的立在虚空之中,看着周围的混沌紧紧拉扯着她的一切,看着周围的混沌将出口紧紧地封锁,而她只是放声大笑。 她与手中的长枪平视,一字一顿的问道“愿意和我融为一体吗?我此生的朋友,离开这里,离开他们,和我一起?” 长枪发出万丈光芒。 “那好,我将以鲜血和生命为你开刃,你不再属于这里,从此以后,你将属于我。” 怡情举起长枪,将枪尖指向自己的胸膛,没有丝毫迟疑的手下用力,长枪瞬间贯穿了她的心脏,从中直直的穿过,透体而出,血如同决堤一样喷射,红色的血顺着枪身而下,将整个枪染成血色的红。 怡情目光有些溃散,即使是凤凰,也有极限,她已经太累,一身的血都要流干了,但既是如此,她仍微笑着握紧了枪身。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枪,而不是这诛仙台底不见光的一团能量。 在意识模糊之际,她看到周围的混沌被长枪所散发出来的光芒逼退,胸口处的那柄枪仿佛苏醒的雄狮,开始发出凶猛的咆哮,朝着四周伸出它蛰伏已久的利爪。那些曾经和它是一体的东西,开始寸寸退让,狼狈躲避,而它们给怡情所带来的疼痛,也随着它们的退却而逐渐消散。 “我是你的枪。” 最后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后,怡情便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她确实太累了。 只休息一下,一下就好。 休息一下。 “现在,带着我去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东西吧,那些你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东西。” 怡情猛地睁开眼,脑海中无数场景闪过,她一瞬间又好像有了力量,本欲熄灭的火焰再次爆发,驱散了一切,她看到那把枪不知道什么时候竖在她身前,微微泛着光。 颤抖的伸出手,无力却坚定地握住它,怡情笑出声,眼角掉下一滴血红色的眼泪,那红色的泪划过天际,沉入诛仙台底,然后她张狂的笑道“当然,我们走。” 我最终想要捍卫的地方,我只能于那里长眠。 混沌散去,一束火光将阻碍切裂,劈开了所有的枷锁,一头冲入云海。 。 第二十八章 整个天地都在震颤,蛛网状的裂痕逐渐爬满了石台,细碎的石头从诛仙台上落下,扬起一阵飞灰。 怡情站在云海的最高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挡住了过于刺眼的天光,她看着那摧毁了无数人生命的裂缝缓缓的合上了,随即整个诛仙台迅速崩塌,那些光环断断续续的荡开几次后,就再也没了踪迹,精妙绝伦的浮雕也彻底的化作了粉尘,消失在天地之间。 失去了力量结晶的诛仙台在逐渐消失,像以往摧毁其他的一切那样将自己慢慢粉碎,在最后一块石头坠落后,诛仙台,彻底化为粉尘。 怡情落在废墟上,无力的坐下,盘起腿,将长枪放在双腿之上,擦去它身上的血迹。 “现在,我们不可分割了,从今以后,荣辱与共。” 那枪亮起来,其上的花纹闪过金光。 “是,我的朋友。”它道,“我的主人。” 你生来便当是我的主人,我也生来便是为了等待你,因为我们是一样的,我感觉的到你灵魂深处里的温度,那样炽热和温暖,与诛仙台深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我甘愿成为你的枪,离开那里,同你共度此生。 不会臣服的武器,却会被强大的信念感染,从此,不可分割。 “叫你朱泪怎么样?” 怡情摸着胸口,被长枪贯穿留下的恐怖的伤口虽然在凤凰火的烧灼下得到了愈合,但是因为这把枪过于强大的破坏力,以至于对方在灵魂深处都留下了印记,无论再怎么愈合,都无法避免的留下了一道伤疤。 “红色的眼泪。” 这是她留给诛仙台最后的东西,埋葬了她所受过的一切的伤痛,这里将永远的成为过去,而未来,则握在她自己的手里。 红色的枪亮起来,似是应和。 怡情抱着朱泪,就这样坐在诛仙台的废墟上,看着云海。 可能没有人会理解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其实有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的意义,但她做事全凭着自己的喜好,想要做便做了。她并不想成为什么英雄,只要她竭尽所能后,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这一切就都值得。 天界并不缺少拥有拯救力量的人,只是过往的一切教会怡情,与其坐着等待,不如自己努力,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是个缥缈没有尽头的幻想乡。 抱着红色的枪,怡情努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睡着,她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如果这时候有谁对她动手,她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 她不过是在等,等待第一个到达的人,这决定了她在拼尽全力的挣扎过后,最终的结果到底会是怎样。 直到宸臻站在她面前。 “该回家了,小凤凰。”他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用温柔的语气道。 “我来接你回家了。” 怡情笑起来,伸出手抓住他的手,将头靠在上面,安静的闭上眼睛,朱泪缓缓缩小,变成一枚红色的发簪落在她手中,她握紧朱泪,好像终于找到了归宿一样。 宸臻不会问发生了什么,怡情也不会和她说发生了什么,就像曾经宸臻从不会对她说他为了她做了什么一样,她为了他付出什么,她也不会对他说。 “我知道,所以我在这里等你。”她道,“等你接我回家。” “很累了吧。”他轻声道,然后动作温柔的将人抱起来,仿佛在拥抱一件珍宝,“好好休息,我在这里。” 怡情闭眼笑了一声,将头靠上那炽热的胸膛。 “我知道。”她道,“你在这里。” 这才是她能够安心长眠之处,也是最终的归宿。 魔军渐渐逼近天界最重要的边境之处,根据情报大约有十几万人之多,龚黎却只派给怡情三万人,并坦言希望对方能够先探清敌军的虚实,边界之处事关重要,望其务必守住边界。 这个要求无论放在何时都非常无理,更何况作为天界之主,此时做决定更不应该如此草率而任性,明知边境重要却只派了这样少的人前去对抗,眼看就是让这些人前去送死,殿中有人欲反对,却又迫于压力而不敢上前,老君和月老似乎是想要动,却被怡情所制止了。 现在的怡情力量之强,竟可以隔空封闭一个人的言语和行动,而且对方还是老君和月老这样实力强大者。 “既然您如此相信我,那么我便如您所愿,希望您记得答应过我些什么。” 怡情站在大殿中央,头发由一根红色的簪子束着,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朕决不食言。” “我也亦然。”怡情挺身,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坦荡荡道,“我答应过一个人守护他所要守护的东西,我将不遗余力。” “好,当真有胆识有气魄,不愧是凤凰族,如若你英雄归来,朕定然准备一份大礼为你接风洗尘。” “我可不屑于做什么英雄。”怡情冷声道,“我只是完成我的诺言。” 在这之后,月老二话不说,气势汹汹的扯了怡情的袖子就带人去往最隐蔽的老君府,老君一脸担忧的跟在后面不敢吭声,只能跟在后面走,但月老的脾气他也知道,怕出什么问题,所以他将宸臻也带来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次魔军的实力有多强,那是倾尽半个魔界之力的军队,你只带着三万天兵,对上他们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你竟然还答应了?”月老气的脸和他手腕上的红绳一个颜色,他几乎要骂起来了,“龚黎那个不要脸的混账,他竟然真的敢?” “哎,你说话小心一点啊。”老君连忙捂住月老的嘴,嘘了几声,“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他来!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什么了,这姻缘线谁牵不是一样?他要让小情去送死,难道我堂堂月老就要窝囊的看着,因为怕死而退缩,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反抗吗?我曾经因为犹豫而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拼尽全力才弥补回来,如今,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月老手上的红绳直接变成长鞭将老君掀开,也不顾老君的阻拦,他转过身就要冲出老君府去和龚黎对峙,却被后面赶到的宸臻拦了下来。 “放开,我今天就算死在天帝宝座前面,我也不能让小情这样前去送死!” “月老!” 宸臻皱起眉头,将人按住,“你冷静一下。” 。 第二十九章 “冷静?宸臻你倒是真的冷静!” 月老转过头狠狠的盯着他,“知道吗?我掌管姻缘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姻缘簿上看到那样深切的姻缘,我当时很是震惊,尤其是在看到一方是你的时候,就更是震惊。你一贯将天下安危系在心上,不管不顾的忽视自己的一切,这样忧国忧民的你,我无法想象你爱上一个人的样子。更何况你已经活了很久,仅仅四年的时间,在你漫长的生命中微不足道,我不相信你会因为四年的相处而这样深爱一个人,这不可能。” “后来我发现姻缘簿从来都没有错过,真正生来就该在一起的人,会在无形之中彼此紧紧联系,你看向她的时候,眼睛里的温柔和爱是真的,不是你营造出来的温柔的假象,是真实的。”月老红了眼,“那样深入骨髓的爱的力量,让我十分动容,在见到小情之后,我更是为这姻缘叫好,没有什么比掌管姻缘的人见到最完美的姻缘更让人激动的了——是的,我知道命运无常、造化弄人,但是我实在无法忍受现在的你,宸臻,你知道吗?眼里有爱的那个你,才是我眼中最完美的你,即使现在你失去了情魄,但你不能失去这份爱。” “我没有想要失去。”宸臻平静道,“我只是,怎么努力,也找不回那样的感觉了。” “那你就能让小情去边境送死吗?宸臻,我一直觉得你思维缜密、做事理智,但这时候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优点,我也不是想要求你做什么,作为你的朋友,我只是想奉劝你一句。”月老道,“你该抓住那些属于你的东西,不然你真的就只是为了这天下而活一生,我更希望你也能作为自己而活下去,不要等到失去后再后悔。” “我明白。”宸臻仍然很平静,他将月老交给老君,然后看向怡情。 怡情朝他笑嘻嘻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乎。 “我明白,但是我相信她。”他说,“就像她当初相信我一样,我信她会回来。” “你能不能清醒些,那是十几万的魔军和四大护法!”月老几乎是在嘶吼了,“我不想看着你和我一样,和我” 老君叹了口气,将几乎要跳起来的月老按住,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个药瓶,强制性的给人塞进去了颗丹药,月老奋力反抗,眼中充斥着愤怒的血丝,但最后还是在药效的作用下睡着了。 将熟睡的月老靠在自己肩上,老君看向怡情,道“你们都说我比月老更加理智,但现在我也想像他一样这样做了,即便我知道,小情是连诛仙台都无法摧毁的人。” 这也是老君能够一直保持沉默的原因,连诛仙台都无法带走怡情的生命,那么无论是多么可怕的战役,至少最后怡情一定能够活着回来,龚黎太过于盲目自大而忽视了这一点,但老君并没有忘。 同时他也相信,宸臻能够让怡情前去,也必然是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无论是否失去了情魄,宸臻都不会忘记他自己的承诺。 他答应了要保护怡情,就一定会做到。 “相信我吧。”怡情拍拍胸脯,神采飞扬的一笑,眼中似乎有磅礴的海浪,“我已经经历过那么多,如今再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手按上头顶的红色发簪,怡情道“更何况,我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即使是服了丹药,月老也睡得并不安稳,他一把扯住老君的胡子,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它这样活生生扯下来一般,老君疼的眼泪直冒,想要去救自己的胡子,却在听见月老的呓语后停了动作。 “伯阳,我不想忍了,你又为什么要忍下去,你明明可以,为什么” 老君忽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叹了口气,对怡情和宸臻道了个别后,扶起月老走出炼丹房。 “老君?”怡情皱眉道,“月老他没事吧?” “他没事,我送他回去。”老君背对着两人,沉声道,“你一定要回来。” 你要是回不来,宸臻不知道最后会成为什么样子。 怡情应了一声,就见老君带着月老出去了。 “道煌,有时候不是所有东西都那样简单明白。” 老君的声音中夹杂着叹息,“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何必还深陷在过去而谴责自己。” 怡情和宸臻站在老君府中,看着两人消失,彼此互相朝着对方看过去。 宸臻揉着她的头,微笑着道“害怕吗?” “我怎么可能害怕。”怡情笑的很自信,“是你在害怕。” 宸臻的沉默,更像是承认。 “我早就想问了,无论是悲伤、气愤还是痛苦,为什么你都能这样笑着啊。”怡情隔着衣料去摸胸口那道伤疤,“我有听他们说过,曾经的你不是这样的。” 曾经的宸臻,也是年少轻狂之人,孤傲潇洒,敢作敢当,却不知何时,成为了现在这样温和的模样。 “曾经记不得了。”宸臻似乎是认真的回忆了一下,神色细微的变化过后,他将怡情被他揉乱的头发理顺,笑了笑,“那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并不是希望你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只是觉得有些心疼而已。” 宸臻微愣。 “一定很难受吧。”怡情看向他,“如果改变要付出代价,我想我已经体验过了,但至少我尚有归宿,尚有希望,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在绝望中挣扎。可是你的改变呢?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呢?” 宛如换了一个人一样,被磨去所有的棱角。 似乎并不想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宸臻弯下腰,将怡情抱起来。 “至少现在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你在逃避我的问题。”怡情盯着他,“我不会再问下去,不过你要记住,我会因为你所遭受的事情而感觉到同样的痛苦,不论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 “嗯?”宸臻微笑着看她。 怡情顿了顿,反手揽住他。 “我会替你承担这些的,无论是什么,你都不会再是一个人去面对,我也不再会是。”她笑嘻嘻道,“比起自我的挣扎,两人一起,就什么也不会怕了。” 宸臻的眼神柔和,他依旧在温柔的笑,不过却将人搂紧。 “我已经不怕了。”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已经不再害怕那些阴暗的一切。 只要你好好的。 。 第三十章 三万精兵,一人不多,一人不少。 怡情站在三万天兵前面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连跳了两次诛仙台,甚至将诛仙台最后完全摧毁、掌握了诛仙台力量的她,现在的实力究竟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以前她尚可依靠她人,现在已成了他人的依靠。 “记得回来。”宸臻摸着她的头,“我等你回来。” “如果哪一天我找不到方向了,记得带我回家。”怡情道,“我怕当我的手上沾了血之后,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可以一辈子都不会见到那种杀人的场景,但此时此刻,她必须去做。 宸臻看着她,低低笑了一声,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带你回家。” 你在,我尚有归途,你不在,我归之何处。怡情也跟着笑了,她忽然就感觉到了放松,咧嘴笑道“对,我还有你。” “所以我会一直在。” “那我也一定会回来。” 怡情转身,对着三万天界战士道“如今天界遭乱,形势危急,在下怡情,虽未曾与各位有过交集,但在此刻,誓与各位共同进退,竭尽全力、不畏生死。为了我们各自心中的净土,我们定能将魔军皆数斩杀于边界之外,绝不让他们再入侵天界分毫!” 回应怡情的,是震彻天地的坚定回应。 启程之时,宸臻向着怡情的背影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怡情在消失在天边之前回过头对着他笑了一下,也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握紧的动作。 这一次,我们绝不会再擦之而过。 天界边境不像天界那样灵气充裕,这片土地荒芜贫瘠,因为曾经被激烈的战火所肆虐的原因,即使是经过了多年的修养,这里的地表也仍然千沟万壑,不见什么生物,充满绝望的气息。 怡情寻了块石头,就连石头也似乎有着斑斑血痕,她沉默着坐下,然后望向魔军即将到来的方向,四周的一切都很压抑,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轻松起来,头上的红色发簪闪烁几下,然后又归于平静。 她一直生活的相对平静和安定,换成以前的她,永远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坐在战场上等待杀敌。 “凤凰大人。” 几名天兵在怡情旁边坐下,他们看起来并不害怕,因为怡情并不是作为他们的指挥者前来。 “嗯。”怡情应了,她看了看几人,“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我记得你们的主帅让你们在原地休息。” “主帅没约束我们,我们都是兄弟,他之前也是一个普通的天兵,这次情况特殊,天界不肯派厉害的将军前来,就将他提拔上去做主帅,他脾气好,不会说我们什么的。”一个士兵道,“我们都知道这次大概不能活着回去了,也就没人在这些琐事上计较什么。” “你们知道?”怡情愣住,“那你们还” “总要有人来保护自己的家,天界安稳已久,我们谁都不希望看到它的和平被打破,更何况我们本就是天兵,责任便是服从安排。”另一个士兵道,“我们不需要临阵脱逃,这是在守护我们的家。” “凤凰大人不也正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才来的么?” 怡情笑了笑,道“是呀,没想到你们都这样看得开,反倒是我显得有些小人之心了。” 又有一个人走过来,他挨个看过几人,然后道“不是让你们在原地待着么,这样分散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呦,主帅过来坐坐啊。”之前那人笑的很贱,“你看这里还给你留了一块地呢。” “去,臭小子。”主帅虽然嘴上骂着对方,但还是坐了下来,“你们在聊些什么?不是说了不要打扰凤凰大人的吗?” “就是想和凤凰大人聊聊天而已。” 怡情摸摸鼻子,颇为不自在的道“还是叫我怡情吧,我可还记得当初我被一个普通的天兵按在地上揍那段时候呢,这样不值一提的我,实在担不起这一声大人。” “我们这些人都这么叫。”那天兵道,“实话和您说了也无所谓,我们都是约定好了、发过誓的,哪怕我们这些人都死干净,也一定要让您活着回去,宸臻上仙还在那里等着您呢。” “嗯?” “之前听说是宸臻上仙来的时候,我们都怕的不得了,若是保护不好宸臻上仙,活着不敢回去,就算死了也死的丢脸。宸臻上仙是天界最为崇高的人,他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为天界做了那么多,我们可都是他的崇拜者,保护不好他,就等于是废物。”天兵说,“要是宸臻上仙死了,那天界该是什么样子,我们真是想都不敢想。就在我们一群天兵聚在一起商量法子的时候,又传来消息说您在天庭上向天帝请求代替宸臻上仙出征,您一招解决玉罗天女的事迹可都传开了,当时我们还高兴来着。” 另一个天兵闻言叹气,“结果没高兴多久,我们就知道了魔军的具体兵力,这和让您去送死有什么区别。天帝想要除去凤凰之心我们都看的一清二楚,您又是宸臻上仙挚爱之人,您若是死在这,就算我们活着回去了,也再没脸见宸臻上仙。” “宸臻上仙和您感情真好啊,如果我这次能回去,嘿嘿,我就和我喜欢的那个丫头求婚,那时候我也是个光荣的天兵了。” 主帅冷着脸,“所以我们虽然遵从调动,但却一切以保护凤凰大人为先,只有我们都战死了,才能让这群魔军的畜生有机会碰到您。” 怡情有些震惊,她从来没想到过这些天兵竟然早早就抱了这样的念头,一时间她只是有些茫然无措的看向这些人,却找不到言语来回答他们。 “我不会让你们死的。”怡情最后道。 没想到几人却连连摇头,他们虽然长得不相像,但却像兄弟似的有默契,他们几人互相交流了眼神,就已经看懂了彼此的想法。 “我们是守护天界的兵,早就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只要死之前多干掉一个魔军就不算亏,但是玉罗天女配不上宸臻上仙,宸臻上仙理应得到自由,我们没办法做什么,但您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解放宸臻上仙,活下去替我们守护这天界。” 怡情不知该如何作答,她还太过于年轻,但她又仿佛理解了这些天兵的意思。 她不会违背对方的意愿,即使她认为不该如此。 于是她点头,“我答应你们,我将活下去,守护这天界。” “毕竟我可是跳了两次诛仙台还仍然能侥幸活着回来的人。” 怡情跳下石头,意气风发,像是在给自己鼓励也像是在给他人鼓励,这样的情绪也感染了周围的人,大家都罕见的露出了放松的笑来,怡情呲牙和几个天兵闹成一团,似乎没有了之前惆怅的情绪。 她一定会信守诺言,因此她绝不会败北。 这是她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 第三十一章 “保护大人!” 怡情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她刚睁开眼睛,尚且神智还不怎么清醒,就见一支箭便从她面前几寸的地方擦过,她面色一冷,翻身跳起,掌心的火焰猛地窜出,直接将那支箭化为灰烬,正在迷惑之中,抬眼所见竟是一片堪称罗刹地狱的场景。 悲鸣,哀嚎,还有无数兵刃相交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怎么回事?”怡情脸色一变,按住旁边的一个天兵问道,“魔军何时到的?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大人,主帅来之前特意准备了丹药,为了确保您能够安全回去,在昨天喝酒的时候,就将丹药下在了酒里,让您陷入沉睡并由我们护送撤离。现在我们已经远离战场了,请大人谅解,即使是知道大人实力强悍,但我们仍然不能冒险,只有这样才是绝对安全的方式。” 天兵悲壮的表情刺痛了怡情的眼,她松开手,缓缓问道“你是说他们” “他们多半已经战死了。” 这群傻瓜,明明知道,没了她,他们就会很危险,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怡情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转换成了无边的怒火,空中逐渐燃起了火光,她抽出头上红色的发簪,声音变得很冷。 “我们回去。” “大人!我们最大的任务就是保住你,你不能回去,现在那里” “记得我出征之前说了什么吗?我将与你们共同进退,竭尽全力、不畏生死!你现在要我抛弃我的承诺,做个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胆小鬼?”怡情目光坚定,“这是你们要守护的地方,也是我要守护的地方,假如我今天离开了这里,那就证明,我真的就是个没有用的废物!我配不上宸臻!这样的我,没有回去的必要!” 几百天兵愣住,他们默不作声的看着怡情手中红色的发簪瞬间拉长,变成一把威风凛凛的长枪,那长枪发出一道穿透天地的戾气,瞬间庞大的压力以怡情为中央朝四周飞速的扩散开来。 怡情提枪,赤红色的眼看向前方,朗声道“谢谢你们的良苦用心,但我今天,必然要将这些魔军斩杀于此!” 只是安静了一瞬,怡情就听到了整齐的声音。 “与大人共进退!” “好!”怡情眼中红色更甚,“我们一起!” 战场上,最后几百名天兵还在苦苦支撑,他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但是没有一个人逃跑,法宝与武器层出不穷的相互碰撞,渐渐耗尽的灵力几乎已经宣告了他们最终的命运。 “结束了吗?” 主帅的灵力已经挥霍一空,他的最后一件法宝自爆救下了当初的那个天兵,而那个天兵也已经濒临死亡,没有多长时间了。 “应该吧,咱们也不亏。”那天兵咧嘴笑道,血将他的牙染成红色,让这笑带着些血腥的味道,“我杀了不少,值得了。” “你还要回去对你喜欢的姑娘求婚呢,这样死在这里,不会遗憾吗?” “让她再找一个更好的。”天兵道,“至少我守护住她了。” “是啊,不亏了。”主帅冰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我也不愧对任何人了。” “小子,当上主帅之后,还真的有了几分样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自爆内丹,与两名魔军同归于尽。 怡情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什么都来不及阻止了,她眼睁睁的看着两人最后的爆炸将四周的几名魔军带走,然后一切归于无形。 犀利的长枪飞入战场,眨眼间夺走了几千名魔军的生命,其所过之处,一切皆化为尘土,带着诛仙台全部力量的长枪,终于在这世界上开始了它第一次疯狂而又血腥的杀戮! 怡情落在两人自爆的地方,颤抖着伸出手,他们什么也没有剩下,除了几片破碎的衣物。 昨天,这两个人还笑着同她一起喝酒,和她讲自己喜欢的姑娘,和她讲天界美丽的地方,吹了一通宸臻,还夸了夸自己。 现在,只剩下这一点点灰烬。 “大人?!” 尚且存活着的天兵都拼命的朝着这边靠拢,紧张的大喊,“大人怎么回来了?!” 怡情跪在那里,头发散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握紧了那几片衣料,手上的青筋渐渐凸起,似乎是在无声的哀悼,又似乎是在压抑自己的愤怒。 这时在她身后突然显出一把九环弯刀,悄无声息的出现,直直朝着怡情的脑袋劈了下去。 怡情猛地抬头,眼珠通红,仿佛能溢出血。 那九环弯刀在半路陷入了皮肉中,因此生生停了下来。 “大人。” 一名天兵对着怡情笑,他摘下头盔,缓缓道“当初欺负你的事,现在,让我说句抱歉” 身上法宝的光芒黯淡下去,他断成两截,就那样落在怡情面前,血逐渐散开,连带着那把七星弯刀也镶嵌在地上。 怡情伸出手将那士兵脸上的血迹擦去,露出了曾经让她记忆深刻的天兵的脸来,正是曾经将她打到爬不起来的那个天兵。那时的怡情备受欺负,却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这个人将她踩在脚下放肆的笑,那笑声即使是放在现在也让怡情想起就感觉到难受,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知道了自己的软弱,做事更加小心稳重。后来宸臻似乎对对方做了什么,不过没有告诉过怡情,但也正是自从被这个天兵打倒百般羞辱过后,天帝就明白了她的弱小,再也没将她这个人放在心上。 现在对方在这里,释然的笑着死去。 这一瞬间,怡情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怡情眼中的红色终于突破了她的眼睛,她仰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那声音几乎要将所有人的耳朵都震毁,巨大的冲击力朝着四周疯狂的散开,将所有接触到这力量的东西都毁灭殆尽。整个大地开始剧烈的震动,以她为中心,土地寸寸碎裂,裂隙如蛛网般向外蔓延,无数的石块飞起,将所有的血肉全部埋葬。 那把红色的长枪爆发出强烈的光,发出一阵铮鸣,眨眼间飞回她的手中,瞬间灵力贯彻了整把长枪,将它映照的如同璀璨的水晶一般耀眼。 她站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魔军走过去,每走一步,身后便燃起一团火,等她走到魔军面前之时,她身后已然是一片火红的天。 “你们,要付出代价。” 。 第三十二章 怡情的眼眸已经完全被血色攻占,里面充斥着愤怒与疯狂,那样一双血红色的眼,其中涌动着无穷无尽的火光。 朱泪一甩,从枪尖处开始燃起火焰,那火焰像血一样的红,仿佛是以血液为滋养而生,逐渐攀爬而上,每向上一寸光芒就越发明亮,最后渐渐地燃烧了整把红色的枪,枪与致命的火融为一体,仿佛无法分割。 怡情提枪,身后的火焰一瞬间炸开,无数的流火充斥着天际,她迎面走来,好像夺人性命的制裁者。 “我将成为魔界午夜的梦魇。” 怡情突然笑了,不像以前一样快意和飒爽,是从来没有过的,充满了残忍和无情的笑容,仿佛顺便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那温柔的灵魂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慈悲。 朱泪起,她眼中瞬间绽放出血色的花。 “我的诺言,我将,守护这天界。” 凤凰的虚影于她身后展现,那凤凰展开双翅,羽翼笼罩百米的土地,将一切都归于凤凰的影子下,它发出一声响亮的啼鸣,神兽的威压散开,一如诛仙台中,那无法阻止的冲破一切的姿态。 成千上万的魔军涌过来,而这里,只站了一个怡情,提着枪,双眼赤红。 最后的天兵也已经战死,怡情最终没有能够救下这些筋疲力尽的英雄们,但是他们的鲜血,已经开启了怡情沉睡着的、属于毁灭的灵魂。 虽千军万马,我独身,但这一人一枪、一身怒火,足以平天下! 怡情身上起了凤凰样的红色纹身,这纹身逐渐爬遍了她的身体,血液的流动清晰可见,让她看上去更像是嗜血的鬼魅。 枪尖指向来者,火焰跃动。 在极度的愤怒之下,怡情,暴走了。 杀,杀,杀! 全都要死,这些人,全部都要葬身于此! 怡情的眼睛越来越红,身上的纹身越来越刺眼。 原本来势汹汹的魔军突然在这一人的震慑下胆怯了,说出去多么不可思议,他们十万的精锐魔军,竟然在这一个人的屠杀下没有还手之力,心生胆怯! 没有上限,这个女人的力量,根本就无法衡量! 那些法宝、武器,无论是什么,通通无法让她的步伐停下来一丝一毫!围攻、自爆,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因为这些攻击皱哪怕一下眉头! 她身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伤痕,最深的几乎露出白骨,但她就像是个不知疲惫的杀人武器,没有痛感,没有知觉,灵力无穷无尽,如同不可跨越的高山,没有人能撼动她分毫! 到了最后已经没有人敢上前了,那个女人脚下尸体化作的灰烬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血混合着灰烬,让人感觉到灵魂深处的战栗。她手下死掉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只一瞬间就会化作灰烬,那把枪只要沾上了谁的身,下场就已经注定。即使是想要逃开,凤凰身后爆发出的死亡火焰也已经将他们牢牢的圈禁在了这片战场之中,他们无路可退,妄图逃离的人连惨叫的时间都不会有,就被能够吞噬一切的火焰化为灰烬,逃离只会加速死亡的到来。 这个女人,完全将这里变成了一个无法逃离的墓地,而这个墓地死亡的执行者,只有她一个! 她一人,足以震慑千军万马!他们全部成为被囚禁在这里的等待死亡的羔羊,没有人能活着出去! 又是一枪连穿了数人,他们看见那个女人舔了舔嘴角的血,咧开嘴,血红色的眼睛盯着这里,慢慢的问。 “下一个,是谁?” 仿佛是魔鬼的低语,他们看见了她的笑。 “四大护法呢?你们还在等吗?”她向前走着,“来吧,一起,一起朝我动手吧!” 随着她的前进,魔军所有人都在无意识的慢慢的后退,他们平日里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虽然不能与顶级神仙交手,但也绝不是泛泛之辈,此刻面对一个女人,他们都开始浑身战栗的产生退却感。 本以为天界的三万天军已经足够疯狂,在他们不要命的疯狂攻击下,十七万的魔军现在只余十万多人,而这个女人,竟然仅凭一人就已经将十万魔军杀到了只剩五万! 那只凤凰的虚影仍然张着双翼,火焰将此处包绕,没有任何人能够从此处逃脱,而经过如此激烈的厮杀,火势不仅没有一丝一毫减弱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炽热。 “四护法呢?”怡情提起枪,血顺着枪身流下,随着她走过的路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她放声道,“听到没有,一起上!不要让我把所有人都杀光之后再看到你们!” 她站在那里,一身沾血的衣垂下,明明一身都是伤痕,手里的枪却在火焰中不断闪烁,时时刻刻都要取人性命。 身上的伤痕还在不断愈合,她舔了舔嘴唇,满口都是血腥味,但她却毫不在乎,一双眼直直的朝魔军中央望过去,似乎能够穿透这些人而牢牢地锁定那几名最核心的领导者。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在魔君最后指挥的四护法之一握着自己的法宝,发出不可思议的询问。 一旁的脸上有黑色斑痕的男人面色阴沉道“能瞬间毁掉我的本命灵器九环弯刀,她的实力甚至有可能在魔君之上。” “天界怎么会有这种恐怖的人?!为什么以前从来不曾听闻?”另一个护法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个女人的力量根本不会枯竭!本打算消耗掉她的体力,但是她反而越杀实力越强,现在她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状态,她到底是什么怪物?!就算是凤凰族,也不该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如果我们再不出手,那么最后哪怕我们几人加在一起也无法再奈何的了她!” “阵法已经布好,等到她进入阵法,无论她多强都无法逃脱!” 四人对视一眼,瞬间下定了决心。 在又疯狂屠杀了将尽一万人之后,怡情突然停下来,咧开一个笑,将朱泪立在身侧,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双脚微分,身后的凤凰突然睁了眼。 “来得好,就让我一次性都解决。” 一把握紧朱泪,她将枪身横于身前,胸口处的伤疤突然开始发光,朱泪开始随之闪烁,一圈一圈彩色的光环顺着朱泪向外蔓延,碰到光环的人都开始痛苦的在原地打滚,那些枪上的纹路亮了起来,周围的气息变换,仿佛一瞬间此处成为了第二个诛仙台。 从四个方向同时有毁天灭地般强大的力量袭来,怡情脚下突然出现了束缚的阵法,将她困在原地,这是著名的困仙阵!困在此阵中之人,除了布阵之人死亡或者阵法中的人死亡,绝无其他逃脱的可能!袭来的四大护法各自的全力一击,在完全的封锁下,阵法中之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怪不得四大护法一直没有现身,原来是在布这困仙阵! “妖孽,你命绝于此!” 。 第三十三章 没想到魔界之人,竟然也有一天会喊他人为妖孽,有点可笑。 怡情的表情很平静,她看了看脚下的阵法,只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困仙阵。她没有试着移动,而是挺直了身子,将朱泪缩小成发簪握在手心,悬于自己心脏前,似护甲一般。 “呵。” 她轻笑。 “还不明白么,我可不怕死。” 四道攻击汇集,同时贯穿了被囚禁在阵法之中的身体,血瞬间飙落一地,滚烫的宛如岩浆一样的血在地上散开,强烈的灵力碰撞直接使整个大地崩塌,本就脆弱的土地更是因此崩塌龟裂。眨眼间四周狂风大作,凶猛的气流肆虐,宛如绞肉机般将所有人吸入粉碎,连四大护法都被这恐怖的能量波炸开,在地上不断翻滚数圈后才勉强停下,丹田一震,皆吐出血来。 这样强大的力量,那人终于该死了吧?! 还不待由狂风带起的血雾散去,那阵法中心突然冲天而起一道火光,火光升入天空,虚影下的凤凰突然开始凝实,她的眼睛里燃起火焰,开始扇起翅膀,随着翅膀扇动,风吹的更加猛烈,越来越多的火焰将整个战场覆盖,无数魔军死在火焰之下,甚至连护法都无法逃脱。 本命灵器被毁的护法因为过于虚弱,竟直接被大火吞噬!余下三人脸色一白,这到底是什么火焰?怎么会如此强大?即使是凤凰火,也不该拥有这样断人生死的力量! “怎么会,难道?!” 三位护法同时朝着那阵法中看去。 不可能,除非她已经死了,否则这阵法绝对不会失效! “你们的攻击结束了吗?那么可以换成我了吧。” 血雾散去,火光中一个人影渐渐清晰,她走出来,一脚将地上的阵眼踩碎,嘭的一声巨响,她身后的阵法瞬间爆炸毁灭。 在三个人宛如见了世间最恐怖之物的目光下,怡情扭了扭脖子,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这笑没什么温度,带着她特有的张狂与恣意,仿佛睥睨天下的王看向即将溃败的反叛者。 “死亡的痛苦,将带给我更强大的力量。”她摊开手,发簪在她手心漂浮,“而我,绝不会倒下。” 那发簪顺着灵力的指引穿胸而过,再一次,从同样的地方,将整个心脏完全贯穿。 怡情嘴角淌下一缕血,眉头一皱,但是她却笑得很灿烂。 “经历过诛仙台的绝望吗?”她笑道,“现在,来试试吧,源自诛仙台的力量,源自我和朱泪的愤怒。” 沾染了怡情鲜血的发簪红的更加纯粹,吸收了充足的宿主的血,它爆发出更加强烈的血红色光环,将一层浅浅的光罩在怡情身上。 红色的枪横在怡情面前,仿佛有灵气在其四周流转,也仿佛有无数的厉鬼在嚎哭,怡情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它。 “让我们粉碎他们。” 枪身亮起,怡情周身开始出现浮雕上的画面,从上古到如今的各种景象飞快掠过,它们围绕怡情旋转,最后一瞬间全部汇入怡情的身体里! 怡情的眼睛开始呈现混沌状的虚无。 “让我们粉碎他们。”朱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吾主。” 天地灵气突然疯魔一般朝着那把枪和那个人涌过去,一瞬间这片空间所有的灵气都完全的枯竭,仿佛倾尽全力去供养那即将绽放的玫瑰。 怡情仰天大笑,突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出去。 三大护法开始迅速的撤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的动作在怡情的眼睛里仿佛是静止的,她持枪攻去,与当初那个辛苦练枪的身影完全重合,无数道残影掠过,整个空间都在其动作下翻滚震荡,那是没有影的枪,又是有影的枪,如同潜龙从深海中一跃而起直冲天空,如同鲲鹏带起九万里的狂风。 三名护法杀人无数,竟然在对方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即使是联手对抗,也只能苦苦支撑,找不到任何突破和反击的破绽。 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弱点,她不怕死也不怕残,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攻击越来越犀利和强烈,让他们拼尽了全力也无法看到一线生机。 “最终裁决。”怡情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随着一名护法的长剑刺入她的肩膀,朱泪也同时将三个人击穿。 看着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最后化为一片飞灰、灵魂碎裂的三人,怡情擦了擦朱泪上的血,面不改色的将肩膀上深陷皮肉中的长剑拔出,手微动,将其碾成粉末。 魔界之人,手上都占有人命。 属于她的诛仙台,能辨善恶,能分是非,但凡心存善念之人,即使存有些恶念,也绝不会沦落至此,只有手上有冤魂之人,才会痛苦的死去。而属于她的火焰,也只烧罪恶之人,正直善良之人,会得到火焰的治愈。 但,这个战场上,根本没有无辜的人。 包括现在的她。 当怡情再转过身时,那些魔军已经毫无对抗之心。 这个女人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梦魇,她是死亡的梦魇!没有人能对抗,没有人能逃脱! “放过我们吧,我们绝对不会再进犯天界!” 他们跪下来,不断的磕头,企图得到她的怜悯。 然而那个女人,只是举起枪。 “那么你们谁能放过那些天兵呢?” 他们本应该在天界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他们心中有那样多美好的东西,有那样美好的未来。 他们原本可以有家的。 但是,他们却为了这个更大的家而死去了,没有怨言,没有退缩,战斗到最后一刻。 怡情笑起来,舔了舔唇,提起枪。 “我答应过的事情,绝不会食言。” 我将成为魔界永恒的噩梦,哪怕手上沾染着无数的鲜血!我将成为这天界的守护者,同他一切守护这天界的一切! 那些忠诚无畏战士的灵魂,将由你们的鲜血来祭奠!我答应他们替他们守护这天界,将魔军皆数斩杀于边界之外! 哪怕我,从此以后也沦为魔鬼。 “覆灭。” 朱泪亮起,杀戮降临。 红色的光影在战场中穿梭,刀光剑影无法掩盖住她的影子,所过之处,只剩下一片血红色的土地。 一人一枪。 一地狱。 。 第三十四章 当朱泪终于停下身影的时候,整个战场除了风声,就只剩下怡情的呼吸声。 她站在那里,倚着一把枪,气息仍然未能平复下来,眼中的赤红却已经开始渐渐消退。 魔军的血将整个战场染红,似乎是朱泪特殊的癖好,当一个人被粉碎的时候,他们的血并不会随着他们的身体一同被摧毁,而是会顺着它淌下来,落在地上,与之前死去人的血液汇在一处,十几万魔军的血,将这里变成宛如血海一般的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息,几乎能够从皮肤钻入人的每一处,怡情满身是血,那些血有自己的有别人的,混在一起分不清楚。她突然在战场中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要将一切的不快与痛苦都毁灭干净。虽是放纵而张狂的笑,却带了些低不可闻的几乎要哭泣出来的音,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的衣服已经破烂到了极点,身上满是剑痕刀伤,身体不断地恢复也没有将这些伤痕完全去除,因为还来不及消除掉旧伤口,新的伤口就蜂拥而至。那些武器不是对她造不成伤害,她也不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她曾经所忍受的痛苦远远比这些要强烈太多,导致她已经不在乎那些东西了。 现在战场空了,她又突然感觉到疼了。 原来真的很疼,被兵器所穿透,被法宝所攻击,被自爆所冲撞,被多人所围攻,无论是什么,都挺疼的。 但和诛仙台比起来,好像又没那么疼。 红色逐渐从眼中褪去,朱泪上他人和自身的血汇集成股顺着枪身流下,在脚下聚成一滩,怡情看了看脚下的血,跌跌撞撞的走到之前她曾坐过的那块石头上。 “痛快吗?”怡情摸着朱泪,慢慢的问道。 朱泪没有回答,只是在她手中慢慢的变回了红色的发簪。 怡情企图用衣服的边角将朱泪擦一擦,却发现她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血染透,没有哪里还能再留下给朱泪擦干净了。 无论是朱泪还是她,其实已经无法再洗净了,她想。 带着血腥气的风吹过来,怡情抬起头,有些迷茫。 硕大的战场空无一人,那些跟着她来的和那些她为之而来的人,都已经化成了灰,在困仙阵的冲击下,那些天兵的尸体也没能保留下来。 “我想要回家了。” 没人回答,她又喃喃道,“可他们该怎么回家呢?” 她站起来,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随即那里燃起一小团火。 当怡情在正常状态下的时候,其实她的火焰很漂亮,带点金色,也很温柔。 她从石头上下来,跌跌撞撞的走着,走到主帅和那个天兵死的地方,蹲下来,将那团火放在那里,看着它燃烧。 “有信念的人,生命就可以燃烧,拥有守护的心,就无所不能。”怡情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感谢你们守护天界,这一小团火,在你们的力量之下,也可以成为守护天界的力量,将这里所有的灾难都抹去。” 那火开始慢慢的变大,越变越大,好像要冲破这里一样。 “将这里的一切,都在火焰中净化吧。” 那小小的火焰,最终变成一场大火,随着大火所到之处,大地逐渐愈合,刀剑逐渐湮灭,最终没有留下一丝战争的痕迹。 怡情站在那里,看着这场大火,眼里也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这些火焰代表着天兵们的信念,这信念的强大,足以将所有的不堪都毁去,他们会在这火焰中洗去去痛苦,转世重生。 这是属于凤凰的温柔。 空气中的血腥气息消退,怡情看着自己身上斑驳的血痕,尚且还有些恍惚,她深深地吸了气,最后只是抖着手将朱泪抱在怀里,企图让那还温热着的长枪给她带来一些抚慰。 她杀了这些人,至此,再也回不到过去。 “我已罪无可恕,不再有所顾虑,现在,我要回去完成我的任务。”怡情道。 背对着火光,怡情化成一只凤凰,展开双翅,直冲入了云霄。 没有任何一刻怡情的心情像现在一样平静,也没有任何一刻怡情这样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 在经过了这样一次不要命的厮杀过后,她现在所拥有的力量,已经完全的强大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客观地说,怡情所拥有的力量比那些修炼几万年几百万年的神仙还要强大很多,似乎只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就已经变成了最强大的存在。 很不公平,但这似乎又是公平的,没人说的明白。 当凤凰飞回天界上空的时候,她所看见的是戒备森严、层层把关的天界大门。 然而镇守天界大门的天帝心腹,却仿佛看见了一个恐怖的杀神披着烈火而归。 边界的火光在天界这里都能看的如此清晰,似乎还能感觉到战斗的余震,派去前线打探消息的神仙也一去不复返,可以见得这该是一场多么激烈的战斗。 凤凰拍打着翅膀,火星从她的羽毛间落下,她低下头,声音清亮。 “魔军已除。” “凤凰大人果然强大,但是天帝大人拒绝让您进入天门。”天帝心腹答道,“天界已经开启了乾坤阵,就凭我们自然挡不住您,但您闯不进乾坤阵的封锁。” 乾坤阵,此阵是由天界的一大护界法宝之一乾坤造化镜为阵眼而布下的阵法,为危机之时所用,开启之后,外界之人无法进入,内界之人无法外出,堪称第一防御阵法。 天上那凤凰化作人形落在了他们面前,一身血迹尚未完全干透,血腥气瞬间充斥着天界大门,而那人只是哈哈的笑了笑,俯下身,将手按在地上,随后手臂便起了火。 “我不会杀你们,但是这天界,我说要进去,谁也拦不住我。” “乾坤阵也不行。” 随着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过了,天界大门突然开始震动,那坚如磐石的大门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化为灰烬,几道红光过后,大门处已经空无一物,只留下一群震惊至极的守卫。 乾坤阵所形成的的防护罩也因此现出了形。 怡情扬了扬头发,嘴角微翘,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站在了那层防护罩前,用手指点了点那层看似极薄,实则坚不可摧的透明屏障。 “真是不择手段,龚黎,竟然连乾坤阵都用的出。” 将头上的朱泪拿下来,怡情亲了亲犹带有血气的发簪,然后将发簪按在那层防护罩上。 “不过,没什么能拦我。” 。 第三十五章 手下的朱泪嗡嗡的震动起来,随即防护罩也开始了剧烈的颤动,从怡情的掌心处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她眸子变红,一声冷哼过后,咔嚓一声,防护罩上突然就出现了无数的裂纹。 “破。” 一字落下,天地的灵气也随之开始动荡,灵力汇集,在怡情脚下形成了无数漩涡,朱泪的力量瞬间达到了巅峰,诛仙台混沌的力量觉醒,只一眨眼的强光闪过,坚不可摧的护罩,应声而碎。 碎成无数细小的光点,洒落了一地。 怡情收回手,四周的灵力仍然在震荡,她将朱泪握在手心里,然后淡然的迈进了天界领土。 身后的天帝心腹欲上前阻止,结果刚移动半步,就见前面那人回过头,眼睛血红,对着他十分张狂的笑了一下。 “挡我者死。”她道,“你想要试试吗?” 强大的杀气与戾气精准的直冲心腹而来,那双眼睛仿佛装载着死亡的宣告,他惊吓出声,双腿一软,竟然直接跪下去了。 一旁的天兵想要扶起来他,却发现他全身上下都没了一点力气,软绵绵的好像一滩烂泥,无论怎么动作都无法让他站起身。 好强!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人不敢动作,靠着气势已经将人吓破了胆,天兵们瞬间感觉到了一阵窒息,颤抖过后,竟没人敢再有一点动作。 有些敌人尚且可以一战,而有些敌人,则让人连哪怕是下跪求饶的勇气都没有。 怡情转过头,直奔天帝宫而去,一路上有些聪颖之人觉出些不对想要阻拦,却连人的影子都摸不到,只觉一道红光从身边。 有趣的是,天帝宫中只有天帝一人在此,其他护卫都不在这里,他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因此特意将手下全都挥退,孤身一人坐在宝座上等待。 怡情的速度极快,在天帝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站在了天帝面前。 “你?你怎么?!” 龚黎脸色铁青,乾坤阵破碎之时他还在疑惑到底发生了何事,还不等他想出结果来,这个女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怡情只是对她笑了笑,眼角一抹红红的纯粹,手心一摊,朱泪瞬间变大,成了那把威风凛凛的长枪。她持枪而上,如一道疾风掠过,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近了龚黎的身,枪风将对方所有的退路完全封死,牢牢锁定对方身上要害,威势比起之前屠杀魔军之时有过之无不及。 龚黎匆忙间欲要反击,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力量石沉大海,仿佛完全消失了一般,无论怎么调动,都无法用出哪怕一点点灵力。 高手过招,只一个疏忽就已经决定了输赢。 就是因为这一瞬间的迟疑,朱泪的枪尖抵在了龚黎的眉间。 龚黎退无可退,一身灵力又调动不了分毫,一幅任人宰割的狼狈之相,在纵横天界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 怡情持枪指着他,却并没有直接刺下去,而是干脆道“怎么不还手呢?天帝大人,我给你挣扎的权力,来和我打一架,就像当初和我的族人对战一样,痛痛快快的和我打一架!” 她知道最正确的做法是一枪直接刺下去,一切都会结束,但是她的脑海中仍无数次的闪过当初母亲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画面,就是这个人,在自己眼前,亲手将她的母亲杀死。 龚黎张口,“你为什么” “因为我是连诛仙台都无法摧毁的女人,没有完成愿望之时,绝不敢死去。”怡情看着他,“我无数次从死亡中挣扎着重生,将弱小的自己逐渐抛弃,不过就是为了成为现在的自己。” 龚黎看着这个一身是血的女人,突然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来啊,和我打一架,同你杀害我母亲一样,让这把枪,刺穿你的身体。”怡情血红的眼睛里仿佛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将你所带给我所挚爱之人的所有伤痛,全部都还给你!” “你” 龚黎突然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怡情的身后,“是你” “是我,兄长。” 从怡情背后传来一个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很从容,并且越来越近。 怡情瞪大眼,转过身。 她看到宸臻微笑着站在她身后,那双眼里装着星辰。 “小凤凰。”他伸出手摸摸对方的脑袋,笑道,“欢迎回家。” 怡情眼中的红色渐渐褪去,她突然咧了嘴扯出一个表情,有点像哭,又有点像笑。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我犯的错误,已经太多了。” 宸臻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在龚黎愤怒的注视下,伸出手按在对方的丹田处,然后看向他。 “兄长。”他道,“我的计划里需要你,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计划,犹豫之下的我没有阻止之前发生的一切,这让我感到后悔。我不希望再看到她的手上沾上血,她本应是个那样潇洒无虑的人,是我错了,错得离谱——因此这所有的错误,当由我亲手终结。” 龚黎脸色变了,他怒吼道“锁灵阵!是你,一切都是你在操控!” “我一直在容忍你,为了既定的目的,毕竟我已经学会忍耐很久了。”宸臻身下突然亮起阵法的光,“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忍下去,直到计划实现的那一天,毕竟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但是现在我后悔了,哪怕要我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我也不能让你活下去。” “她哭了。”宸臻平静道,“那我便错了。” “我有了私心,天下固然重要,使命固然不可违背,但我仍然——” “——要给她一个家。” 说罢,他的手贯穿了龚黎的丹田。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怡情手下用力,朱泪同时粉碎了龚黎的识海。 在对方力量爆炸的瞬间,宸臻将怡情拉到自己怀中紧紧抱住,那些错乱的气流从他身边疯狂的划过,却始终没有到达他的怀里。 一切渐渐平息。 龚黎存在的一切,终于在此刻消失了,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尘埃落定,锁灵阵碎裂,所有的杀招全部都散尽。 宸臻看着怡情,虽身上衣服有些褶皱,却仍无法掩盖他眼里的温柔。 。 第三十六章 朱泪黯淡下去,它似乎同她的主人一样疲惫,在气流平息后,它再次化为一枚小小的发簪,落在怡情手中,安静的宛如普通的凡物。 怡情将朱泪插入发中,转头看向宸臻。 宸臻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这时候,怡情却对她笑了一下,她踮起脚尖,有些费力的去拍了拍宸臻的头。 “你永远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怡情笑嘻嘻道,“我只要全力支持你就足够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我又何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小凤凰” 因为核心的锁灵阵破除,故他所布下的其他隔离阵法也随之失效,还不等宸臻说出接下来的话,天帝宫的大门便被破开,一大群龚黎的心腹涌入,瞬间将这本空荡荡的大殿填满,随后赶来的还有天界们其他的仙人,带头人竟是月老,他们在天帝宫外与龚黎心腹展开交锋,打成一片。 “天帝呢?!”一人问道。 他们被龚黎本人支开,乾坤阵破碎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感觉到了不对,但碍于天帝命令没有敢靠近天帝宫,直到刚才玉罗天女的请求无人应答,众人才感觉出不对。 一群人匆忙闯入天帝宫,却只见到了凤凰与宸臻上仙。 怡情跨出一步挡在宸臻身前,微微弓起身子,黑色的眸瞬间变红,像一只护主的猛兽。整个空间开始嗡嗡的震荡,与此同时无数火焰爆发,只眨眼间便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宸臻,你对天帝做了什么?!” 龚黎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吕阳提高声音质问宸臻,杀气几乎要实体化一般,直直的刺向两人。 而他话音刚落,怡情就一声冷笑,身上的煞气几乎是铺天盖地的压下,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她摊开手,手上瞬间附满了如同她眼中闪着的红光一般明亮的火焰,囚禁众仙的火焰也瞬间拔高而起,将所有人死死的困在其中。 “谁给你的勇气这样与宸臻说话?” 怡情踩着火一步一步走近,即使已经披了外衣,她身上的血迹仍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众仙面前,因为那鲜血的味道实在是太过于强烈,而对方仅仅是靠着气势,就已经让众仙不敢轻举妄动。 “贱人,纳命来!” 怡情眼中的红光一闪,某个方向的火焰就自行炸开,漫天的水袖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甚至都没有看玉罗天女一眼,而是将几乎是燃烧着的目光投向了众人。 “我已经杀了十万多人,手上沾满了血,也不再乎多杀几个。”她狂傲道,“你们尽管上吧,是你们自己要寻死的——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眼前动我护着的人!” 十万多人难道魔军覆灭了?! 边境没有消息传回来,因此众仙并不知道边界的消息,但现在看怡情的模样,魔军多半已经溃败。 吕阳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这时候月老也已经带着人攻了进来,他手上红线化成的长鞭高高仰着,一改之前的隐忍,那些火焰为他们让开了道路,一时间基本天界大半的重要仙人都聚集于此。 “龚黎已经死了。” 宸臻从怡情背后走上前,他眉头微皱的将身上的衣服披在怡情身上,彻底将人裹严实后,转过头,缓缓道,“他已经被我杀了。” “你竟然敢弑兄!宸臻,你这样不怕被天道制裁吗?!” “我不怕。”宸臻没有用他那张素来温和的面具对人,而是一脸的严肃,“也许我做错了,那也只是因为我没有早点杀了他,我清楚地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声音很平静,不悲不喜,就像是在阐述一个无法争辩的事实一样,这样的宸臻,很陌生。 吕阳瞬间暴起,长戟上灵力疯涨,双足一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朝着宸臻身上的各大致命处袭去,竟是打算一言不合直取对方性命! 他的攻击极快,又变化多端,而本人又是天界三大战将之一,在全力施为又抱着必杀心态的情况下,修为不足的宸臻绝对会成为龚黎的殉葬品! 怡情的眼睛瞬间红到滴血,然而怡动的手却被压住了,宸臻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她身上的血用法术除去,细心的将她的衣服理好,揽住她,两人便对调了位置。 “够了。”宸臻道,“结束吧。” 他面前不知何时立了一把剑,剑身上浮有一层流光,似有大千世间的缩影于其中闪过,吕阳犀利的攻击在到达宸臻身前之时,已经完全被此剑化解,不仅力量完全流失,连吕阳本人,也在剑光中断了一只手臂,满脸痛苦的倒在剑下。 而那把剑只是浮在那里,轻轻的闪了几下。 月老身旁的太上老君一脸震惊,“身纳天地、断绝万物,难道这就是魔界传说中的神器,万灭?” 天有诛仙台,魔有万灭剑,其一诛杀天地生灵,其一湮灭浮世万千,以死制生,万物方可平衡。 没想到宸臻上仙,竟拥有万灭剑,此乃魔界最为神秘之物,比起一直在此的诛仙台,其记载堪称稀少。 “这就是当时兄长送我的大礼,吾侥幸不死,获得此物。” 宸臻的声音竟然罕见的有些冷,他扫视了一圈这大殿中的人,“魔军已除,龚黎身死,这天界已经恢复了和平,如若有人想要破坏这一切,我当让其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毕竟我宸臻,曾经并不是个好相与之人。” 沉默,长久的沉默。 突然太上老君行了一礼,朗声道“请宸臻上仙担任天帝。” 话音落,跟随月老和老君前来的一众神仙齐声道“请宸臻上仙担任天帝。” 宸臻微愣,随即便感觉身旁的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请宸臻上仙担任天帝。” 四周的火焰渐渐散去,怡情坚定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若吾主下令,我即刻将所有逆反者全部诛杀于此。” 宸臻与怡情对视,对方看着他,随后恭敬的低下头,宸臻在袖子中的手颤了颤,然后转身走向了天帝的宝座。 怡情又抬头望着他的背影,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在逐渐离她远去,但她没有出声,只是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宸臻站在天帝的宝座前,转过身,看向这里的所有人。 “吾,宸臻,即日起,成为天界新的天帝。”他目光如炬,“不惜一切,安定天下。” “恭迎天帝!” 天界最高统治者之位易主。 。 第三十七章 “他明明要告诉你一切,你为何拒绝?” 怡情摸了摸别在头上的的朱泪,晃晃头顶的呆毛,“信任也许是要坦诚,但并不代表要毫无秘密,太过于清楚明白并非是什么好事,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要求对方完全毫无保留。我感觉得到他在犹豫,也许他并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但又想要对我开诚布公,既然如此,我希望他能保有自己的空白。” “我不明白你们。”朱泪道,“这和阻止他将真相告诉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该知道这一切。” “是啊,我是该知道。”怡情闭眼仰起头,嘴角带着笑,“我直觉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非常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沉重,可能关乎到我们的生命。但我却怕知道这一切,不是怕我会因此不爱他,我只是怕我知道真相之后会更爱他,到时候,我就不能像现在一样毫不犹豫的为他去死了。” 至少现在我尚且能够果断的为他献出一切,但如果我更爱他,爱他爱到超过一切之后 那时候,我就舍不得了。 舍不得抛下他,舍不得放开他。 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经历了太久压抑的天界终于开始复苏。 所有的神仙们都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日月的感觉。 吕明被宸臻的万灭剑一举击溃,故此辞去三大战将之职投胎至人界,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没了他的消息,好在他修为已毁,也兴不起什么风浪,百废待兴之时也就暂且对他的事情不予理会。 而玉罗天女遭此大变,心性不稳,竟当场坠入魔道,由仙入魔实力会大幅度增长,失去理智的她开始疯狂屠杀周围众仙,一群人猝不及防,都略微受了些伤。然而还不等玉罗天女真正使出杀招,怡情便面色一沉,一拳击碎漫天的水袖,随后反手直接突破距离的阻碍将对方丹田打碎,对方的气息瞬间开始错乱,一身力量控制不住,然而她则飞起一脚将人直接撂倒在地,将所有的魔气冲散,只手掐住对方命门。 “逆反者,想死对吗。” 短短时间内,玉罗完全丧失力量,只要怡情手下一个用力,她就会香消玉损。见此情此景,她好友玉舞天女只得苦苦哀求众仙家放过玉罗,她明白怡情是她无法劝服的,因此另寻他法,但由于玉罗曾经做了不少的错事,因此众仙家请求宸臻做定夺。 宸臻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将一切都交给了怡情。 怡情看着魔化的玉罗和拼命护住她的玉舞,最终只是废除了她一半的修为,收回手,任凭玉舞将她带走了。 “为何放过她?”月老将红线缠回手上,有些疑惑的问道。 “她做过很多错事,也太过于偏激,但仍罪不致死。”怡情道,“如果是任凭我自己做主,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她,因为我并不大度,个人角度,我想要她死,非常想,因为她和我抢夺我最爱的人,没有意外的话,我会直接将她抹杀。但是我很清楚,我所代表的并不是我自己,今日不同于以往,不允许人任性,宸臻会这样做,那么我就会这样做。” “宸天帝交给你,应该也是让你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他为我这样想,那么我也自然为他那样想,他希望的是让天界更快的安定下来,所以他不会杀玉罗。做这一切不过是杀鸡儆猴,让那些有反叛之心的人熄了心思,也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老实本分,就不会有事。”怡情叉手揽住后脖子,“既然我连玉罗天女都能放过,那么他们自然也能保住性命,他们安分下来,事情更容易和平解决。更何况,还有一个人愿意付出一切去保护玉罗天女,也许她不值得获得这种结果,但是玉舞天女却值得。” 月老叹气道“我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你们两个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有时候不得不改变,有时善良和慈悲会让人显得愚蠢,但是我可以承担后果。”怡情道,“如果以后她仍不知悔改,我会亲手杀了她。” 月老只是看了看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扯着一旁看戏的老君的胡子将人拽走了。 “如果需要我们帮助的话,请不要犹豫的来找我们吧。” 在这次动乱之中,月老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勇猛和睿智,让人见到了他的另一面,那一手红线进可攻退可守,活生生的在他手中成为了绝世武器。而太上老君的实力也极其强横,作为天界的老牌神仙之一,他少有出手,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位沉迷炼丹的智者,这一次却真正的展现了实力,在龚黎手下暴起的一瞬间,他便单枪匹马压制住了对方的核心人物,以一敌五,毫不逊色。 两人配合默契,替宸臻的阵法布置拖延了时间,同时也带领着天界其他神仙将龚黎的军队击溃。 怡情睁开眼,看向那两个人,笑的更真诚了些。 谢谢你们。 “你刚才是不是受伤了,老东西?” “先松开胡子,松开胡子再讲好不好?疼疼疼。” “根本没必要替我挡那一下,你觉得我不行?看不起我吗?” “松手,松手啊道煌,真的疼!” “闭嘴老东西,我好歹也是将军之子,这种攻击我会防不住?你就是瞧不起我!和以前一样!” “没有啊道煌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想这么多!” 两人消失在天际,四周安静下来,怡情又闭上眼睛。直到有人在她一旁坐下来,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才笑了笑,闭着眼道“累了?” “有点。”宸臻似乎是也在笑的,“只是看着你坐在这里,就忍不住想要坐下来。” “我们和过去不再一样了,对吗?”怡情道。 宸臻没有回答,似乎也在思考,两个人就这样坐在这里,直到怡情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像是欣喜,却也不像是悲伤。 “怎么了?”宸臻有些匆忙道,“无论是什么,我都道歉。” “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突然很想笑了。”怡情晃晃头上的头发,“我不听假话,你现在还爱我吗?” 。 第三十八章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宸臻声音有些沙哑了,“同你一样,我不会向你说我无法确定的事情,但如果我还能爱一个人,那么只能是你,从始至终,一直如此。” 怡情睁开眼,看向一旁的宸臻,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他在屋顶上找到她那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他眼中满满的都是要失去的恐慌和不安,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对她微笑。 “我也是。” 怡情起身,在宸臻的唇上轻轻的吻下去,她笑嘻嘻的,眼里充满了灵动,像是一只活泼的小鹿。 “我想要完成的都完成了,现在,你是我的主人了。”她笑道,“你需要一把武器,那么我就是那把武器,守护你,守护那些重要的东西。” 宸臻将她的头发抚平,苦笑道“我不希望这样。” “我们注定是最亲密的,不是么?”怡情坐回去,“只是换了一种关系。” “我希望你一直幸福。” “待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幸福了。”怡情道,“无论怎样,我会一直陪着你。” 没有人来打扰两人,这是天界百废待兴之时难得的寂静,宸臻沉默良久,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那双一贯深邃的眼睛有些黯淡,但是又有什么阻挡着他将这些东西说出口,他挣扎着,犹豫着,甚至是迷茫着,最后,只是手有些颤抖的放在了怡情的头发上。 “当时我冲动的想要将一切都告诉你,但现在我想感谢你允许我有所保留,因为这阻止了我犯下错误,刚才我终于想明白了。”宸臻的声音更加沙哑,“小凤凰,我仍然遵守着当初的承诺,所有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人或事我都无法原谅,也不会让它发生。” “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没有知道这一切,但是那个时候,我肯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我会承担我选择的结果。”怡情道,“所有的经历都好像是梦一样,但我知道什么是真实。”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都是你的家,独属于你的。” 宸臻犹豫着、像是探索一样的吻了怡情,一向沉稳冷静的他难得拥有这样小心翼翼的时候,仿佛对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即使轻轻触碰都会碎裂一样,他的眼神充满了珍惜却又无比挣扎,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感觉心中没由来的刺痛,只是这眼神并没有被怡情看到。 “现在有一点点不一样了。”怡情盘起腿,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看向远方,“整个天界,都需要一个安稳的家,这是你一直以来所执着的事情,现在终于能够实现了。” “我能带给天界的只是安稳,这是职责所在,也是我活下来的代价。”宸臻笑着摇了摇头,“但我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嘛,那我就没必要问了。”怡情耸肩,“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思考太麻烦啦,实在是不适合我这种脑子里只有干架的人。” “胡闹。”宸臻叹气,“你明明看的最透彻。” 当怡情再次站在天庭上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但是她很快的就适应了。 现在坐在那上面的,已经不是龚黎了,而是宸臻。 宸臻看起来没有变,他甚至没有换上属于天帝那一身尊贵的衣服,但是,他却有另一种令人臣服的威严感,好像他坐在那里,就能带给人无限的安宁和平和。 他是实至名归的天界的王。 当他坐在那里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知道,龚黎所带来的一切灰霾都将散去,天界将迎来真正崭新的未来。 这是真正一切开始之时,他本就应掌管天下苍生。 自此,天界释放,众仙欢愉,凤凰一族也终于重见天日。 远在梧桐山的怡愿睁开眼睛,她看向天界的方向,似乎看到了更加复杂而变换的未来。 凤凰的实力太过强大,终究是一个隐患,不待人说明,怡情就在众仙家的注视下,自封一半灵力于神器朱泪之中,跪于天庭之上,许下效忠的誓言,天地灵力为证,以道心为担保,她成为了新天帝最忠实的拥护者。 “我,凤凰族怡情,在此立誓,将终生奉新任天帝宸臻为主。” “献上我所有的爱与忠诚,愿成为他的剑,听其指挥,任其差遣,不遗余力,斩断一切。” “在此,以朱泪为媒,以道心为证,我封印五成灵力,非危难之时,绝不动用,借此以表臣服。” 宸臻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扶她起来,最后却微微颤抖着缩回了手,坐回了宝座之上。 “吾接受。” 他有太多东西想说,他想要将她揽进怀里,和她说,他到底有多么爱她,哪怕四年的时间在他的生命中不过弹指一瞬,他也无可避免的想要拥有她,一切都不该如此。 他有太多的事情想做,想陪她去看人间的烟火,带她游历大江南北,为她亲手带上精致的发簪,看着她毫无顾虑的畅快的笑,让她远离这些一切的一切,成为真正幸福的人。 如果他能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女人,这是他为之骄傲的存在,这是他奉为珍宝的存在,那么他该有多么幸福。 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他什么都不能做,为了那个无法说出口的计划,他只能坐在这里,在这天界最尊贵的位置,看着他最爱的女人,那个高傲而自由的人,弯下腰,将所有的东西埋藏,甘愿成为他的附属品。 他甚至无法回应那份感情,他只能沉默着忍耐着将它推出去,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最终的未来。 其实,他才是从头至尾的懦夫。 连任性的权力都没有。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宸臻牢牢地束缚住了,不是任何物质上的东西,而是精神上的锁链,那是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东西。怡情很清楚,她一直聪明无比,她知道那是她一直没有触及到的属于宸臻的过去,也许还有未来。 但是无论命运怎样,她都绝不会让它以悲哀收尾。 。 第三十九章 此番战事,怡情功劳最大,但宸臻的所有赏赐,怡情都没有接受,她并不缺少任何东西,又或者说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能追求的。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接受什么来杜绝那些可能并不会出现的猜忌,神仙们不会相信不求回报的付出,有所索求的人有时会更让人放心。因此最后,她向宸臻要了对方曾经居住过的府邸来作为自己的住处,那个充满了美好回忆的地方,是怡情唯一想要的东西。 在成为天帝之后,宸臻就无法再住在那里了,他要搬进天帝宫,方便处理天界和人界的各种事务。而怡情正式成为天界的一员后,也正好需要一个新的住处,于情于理,这个要求都恰到好处。 宸臻同意了这个要求。 因此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怡情再次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她环臂站在大门口,感慨真是物是人非。想当初她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还一脸的不情不愿,而现在,她却主动留下了这里,靠着这个来寻求一丝安稳。 什么都没有变,但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在府邸中走了一圈,不知不觉到了宸臻的书房,怡情推开门,想起了上次看到的那些画,去找时却错愕的发现,那些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不知道的是,宸臻从这里唯一带走的东西,就只有那些画。他将剩下所有的东西都留了下来,留给怡情,并努力让它们保持原来的样子,让一切看起来没有改变。 属于怡情的屋子外,那棵梧桐树仍然那样茂盛,当怡情推开曾经宸臻屋子的大门之时,一阵风吹过,风中带了几片叶子,从她眼前飞过,扰乱了呼吸。 朝着风吹来的方向看过去,她从窗子里看到了种在院子里的大片大片的梧桐树。 宸臻的房间后面有个小花园,怡情一直知道,但是从来没有去过,她很少在宸臻休息的时候来打扰他,最大胆的一次也只是偷偷溜进来亲了亲人的脸,然后就满脸通红的跑了。听仙童说,这小花园里种满了梅花,很漂亮,宸臻总是坐在屋子里的窗前朝那里看,花园里的植物由他一手照顾,不交给他人,所以那里一直算是上仙最秘密的地方。 她推开那扇通向花园的小门。 “我在这里给你种一棵梧桐树,这样你也能睡得安稳些。” “那你手里那些呢?” “种在这里的当然要挑最好的,这些都没被我挑中,一会儿就还给苗圃的人。” 现在,它们种在了这里,长得很高很壮,一看便是被照顾的很好。 怡情在这个小花园里站了很久,那些梧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在她脚下铺了厚厚一层,很久之后,她才转身离开。 她想起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 “我才不和你一起住,你真不怕惹祸上身吗?” “都将你带回来了,你说我怕不怕?” “我住不惯,这总可以吧?随便给我棵树或者别的什么,我在上面趴着就好了。” “那可不行。”对方笑了笑,“都说凤凰非梧桐不栖,怕是我这里没有梧桐树吧?罢了,既然我要你留下来,也得考虑考虑在院子里种上些你喜欢的东西。” “要我留下来,你至少要种一片。”怡情比划了一下,“那么大一片,只属于我,这样我就留下来。” 对方只是温和的戳了戳她的脑袋,“得寸进尺的小家伙,我这里可不是梧桐山,由不得你耍性子。” 怡情哼了一声别过头,她并不是那么喜欢梧桐树,说这话也只是想要气气对方,没想到对方脾气太好,不吃她这一套,有些无趣。 “朱泪,你瞧,这就是我在天界的家了,看看那片树,感觉怎么样?”怡情结束回忆,在宸臻的屋子中坐下来,看向院子中的那片梧桐,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那是什么树?”朱泪沉默了一会儿,“梧桐?” “理论上来说是梧桐树。”怡情摸了摸发簪,“其实那是愿望。” 命运无常,但我会抓住我能抓住的东西。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宸臻。 另一边,华丽的天帝宫里,无数的仙仆在走来走去,他们将天帝宫里的东西按照新天帝的要求摆放好,并将其他仙家送来的东西一一放入宝库中。因为龚黎的原因,天帝宫极尽奢华,雕梁画栋,且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每一处都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高贵感。 但是宸臻显然同龚黎是不同的,他站在天帝宫前的时候,只是看了几眼,就让人把这里的东西都搬出去,哪个神仙喜欢就让他们拿走,而那些珍贵的法宝丹药,都一律放到天宫宝库里,列个清单留下便作罢。 天帝宫很大,宸臻在其中负着手漫无目的的走,他的目光四处飘荡,没有固定的落处,似乎他就只是想要在这里走一走而已。 “太空了。”他忽的停下了脚步,看着摆满精美装饰的房间,发出一句叹息,“这里太空了。” 这个房间还没有人来收拾,以东西蕴含的灵力来看,此处像是龚黎摆放较为珍贵物品的地方,宸臻对此并不感兴趣,也无心再看下去,他刚要转身去往别处,目光却在一件青色的仙衣上停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将那件衣服拿了起来,展开的瞬间便抖落出无数的霞光,宸臻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件衣服的名字。据说这是采集了世界中所有美丽的光芒、并用最上等的雪蚕丝制作而成的仙衣,名唤作“五色霞光”,刀枪不入、不染尘埃,能够随意变换形态,曾经是所有女仙人们梦寐以求的至宝。 而现在却被扔在这里,一身的光华被掩埋。 认真的将这件衣服握在手中研究了一段时间之后,宸臻眯了眯眼,背后出现了万灭剑的影子,那影子微微闪烁,随即他手中的五色霞光仙衣便灰飞烟灭。宸臻看着手上那件衣服消失,传音给仙仆让他们来将剩下的东西归入宝库,然后转身出了这里。 仙仆来到这里的时候,见得就是宸臻站在房间外思考的模样。 “陛下?” “去吧。”宸臻对他点点头,忽的想起什么一样,又问道,“你说红色的衣服怎么样?” 仙仆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陛下的意思是?”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没头没尾,宸臻摆手,“没事了,你去忙吧。” 仙仆看着新天帝在自己面前消失,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他也知道对方的心思不是他这种人能够揣摩清楚的,因此只是愣了一会儿,他就继续进行他的工作去了。 。 第四十章 之后的怡情有一周没有见到过宸臻,天界没有人间那样多的规矩,各仙家也多比较随意淡泊,因此天界并不像人间的朝廷那样每日上朝。也只有龚黎为了展现自身的至高无上才强硬的将所有仙家都聚集在一起、如同人间朝廷一样每日上早朝,现在天帝换了宸臻,自然是没了这规矩。 除了半月一次的例行上朝之外,其余时间大家都并不受束缚、各司其职,生活无趣之时,更是彼此之间互相探讨修行、切磋技艺,再下下棋、喝喝酒,日子很快活。 但凡有重要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去天帝宫拜访宸臻,宸臻是自古以来最随和的一位天帝,他总是笑眯眯的坐在那里,安静的听完每一位仙家的问题然后着手解决。可怡情想不出现在的自己有什么理由能去见宸臻——也并不是因为没有理由,只要她想,天帝宫她可以随意进出,宸臻给了她这个权利。但她想要一个人花时间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将自己摆在一个正确的位置上。 有时候怡情也希望自己能够真的愚钝一些,什么都察觉不到反而对于她来说是种好事。 “我有点想你。” 怡情有些懒散的躺在屋顶上,她惯来不喜欢摆出那些女仙们所说的什么仙女姿态,一举一动里都带了些随意,也因此有些潇洒和豪迈。现在天界的夜晚可以看见星星了,之前龚黎在位的时候,那些星星总是不出来,而现在,似乎是感觉到了天界的苏醒,隐藏起来的它们也渐渐出现了。 星星和命运总是有些微妙的联系,也许这并不是偶然。 似乎是同宸臻在一起的久了,怡情仍秉承着和宸臻一样的原则,不喜欢有人照顾,也不太喜欢麻烦别人,凡事更喜欢自己动手,故这府邸里少有仙仆。硕大个府邸里空荡荡的,平白多了些冷清,安静下来的时候只剩下些许风声,现在怡情似乎能懂得宸臻为什么当初会将她留在这里了。 一个人待在这里那么久,确实会很寂寞。 “想我?” 出乎意料的是,晚风送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对方似乎是带着笑说的这句话,导致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逗弄的意味。 怡情坐起来,揉揉耳朵,然后四处看了看,“宸臻?” 但是周围却不见人,怡情觉得大概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最近脑子里思考的事情多半都与宸臻有关,产生了幻觉倒也正常。 就在她想要继续躺回去的时候,头上就多了只手,那手在她头上用力的揉了揉,惹得怡情转过头去瞪手的主人,随后那人便在她身旁坐下了,笑着看向她。 “这样的警惕心,真的让我有些担心。” “宸臻?!”怡情有些震惊,“你怎么” 说到一半,她又哑了声,她警惕心并不弱,也不是对方隐蔽的过好导致自己无所察觉,而是由于自己对于对方的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根本都不会对对方的靠近产生一点点警惕心理。 “意外吗?”宸臻眨了眨眼,“我以为我来找你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你现在毕竟是天帝了。”怡情也半开玩笑道,“难道天帝就这么轻松?” “嘘,白天我当然还是天帝,但是晚上有谁能管我出现在哪里呢?人总要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两个人坐在屋顶上,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寂静。 “这件衣服给你。” 宸臻手中突然多出块红色的布料,怡情看向他的时候,似乎隐约看到他的脸红了红,但再仔细去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毕竟此人总是摆着一副不变的笑脸,也很难看出他的情绪波动。 “什么?” 怡情接过那东西,发现似乎是件衣服,她展开,瞬间整个屋顶星光璀璨,无数闪烁的星辰从其中抖落,仿佛整个银河都装载在这件衣服之中,她微愣,手中衣服的触感那样温柔细腻,触碰之时,好像整个人深陷入云海那般舒适。 宸臻的脸微微转过去,没有往这边看,只是小声的问了句,“喜欢吗?” “这是”怡情想了想脑海中的那些书,她并不孤陋寡闻,“是‘五色霞光’吗?” “那件衣服我已经毁了。”宸臻道,“如果要送给你什么的话,我希望那是我亲手做的。” “亲手?”怡情有些震惊,“难不成这是你” “万年雪蚕丝和灵山仙光不易获得,因此耗费了些时间,不过样子倒是早早想好了。”宸臻咳嗽几声,“我有问过织女怎么制作衣服,倒也不算太难,只是我于缝纫一事上颇为笨拙,有些怕毁了这衣服。” 怡情抱着衣服发愣,宸臻半天没能得到回答,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 “小凤凰?” 怡情看向他,眼中有泪光闪烁。 宸臻有些恍神,他连忙伸出手想要去将人揽在怀里,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住了僵硬在原地。 “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抱我一下呢?”怡情道,“或者给我一个不带感情,仅作安慰的拥抱?” 宸臻抬了抬手,又放下,他没有动,只是坐在那里。 他不能,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事情的所有,所以他不能。 怡情将那件衣服搂紧,“谢谢,我很喜欢,不过它竟然是红色的。” “那是属于你的颜色。”宸臻温柔的道,“你是于烈火与鲜血中绽放的莲花。” “宸臻。” “嗯?” “你今天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不愧是我的小凤凰。”宸臻的声音有些弱了下去,“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我所做的是对是错,我所认为的正确,对于别人来说是否也是正确——但我仍然想要做下去。” 怡情看着他,十分平静。 “问吧。”她说。 “如果要你来选择,你会选择经历短暂的美好后余生都是痛苦和悲伤,还是从一开始就不接触这幻梦一样的美好?” “我不知道。”怡情干脆的回答,她将衣服披在身上,“那要看是什么事情,如果那短暂的美好足以铭记一生,那么余生的痛苦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宸臻苦笑着捂住半只眼,“如果想要保护一个人,就必须放弃和割舍她,那么这到底算是保护,还是伤害?” “那要看是谁了。”怡情对他做了个鬼脸,“但如果最后有的选,我会在自己和他之中,选择他,放弃我。” 这次换成宸臻不发一言,怡情耸耸肩,站起身。 “你见过我跳舞吗?” 。 第四十一章 “我只见过你舞剑。” “在危难之中,手中有剑,自当舞剑,但在和平之时,自然不能与之相同。”怡情笑嘻嘻道,“这一身力量之前我可不曾有,那时族中长老断定我是一族中最心善之人,故打算教导我为族中的赐福瑞兽,可惜我只学了些部分,就没机会再学了。” “我和家中的长辈学过舞,年幼时尚不能跳出精髓,那是很著名的百鸟朝凤舞,华丽优雅,蕴意深远,只在天下太平、盛世将至时起舞,由族中唯一的赐福瑞兽献上。一舞完毕,百鸟朝,鬼神宁,灵运至,山河定,天下安。” 既然如今灰霾已经渐渐散去,无论未来是否明媚,都让我为你跳这一支舞。 宸臻欲开口,却看到怡情摇了摇头。 “嘘。”她道,“我也许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至少让我跳完这支舞。” 话语落,她转身将手中那件红衣换上,气势骤然改变,素来张扬恣意之人,突然变得高雅而神秘起来。她从屋顶上飘然落下,一身星光散落,院中瞬间变换的宛如天上星河般璀璨,她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迈出了一步去,抬手。 梧桐叶不知从何处飘来,满院的星辉,满院的芳华。 这是宸臻第一次看见怡情这样的模样。 水袖翻飞,来来往往,如同红云翻滚,似是天边的朝阳升起,将一身韵色皆数赋予在她身侧,她旋转着,火焰从脚下铺开一层温柔的金红,层层散开,宛如莲花。四周似乎传来了百鸟齐鸣的声音,由远及近,此起彼伏,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一个人,她在那里跳舞,将繁华舞尽,将盛世开启。 星光璀璨,火焰炽热,那人在庭院之中起舞,翩翩若惊鸿,步步带烟火,绝妙的舞姿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的黯然失色。 百鸟朝凤,八方来见,将至高无上的崇敬呈现于神。 凤凰高歌,众禽俯首,将安宁祥和的福音宣告于世。 高贵、神圣,却又躬下身来,与苍生融为一体。 凤凰踏着火光,将一生的明亮献给世界,她踏着血一样红色火,将祥瑞洒向所有人。 爱我的、信仰我的、依靠我的、向我许愿的。 只要我还尚在,我都会展开翅膀,庇护这一方天地。 盛世将至,我将回应你们所有的祈愿。 宸臻就那样看着,似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随着一个步伐,火光突然散去,怡情的动作突然变得柔和下来。 这时候的怡情,身上所有的英气与锐利都化作了云烟,宛如荟萃了人间所有的温柔与高雅一般,眉眼间皆是如春水一样的温柔,连着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而她柔和了下来。 她转身间,光华便散落,她抬手间,星光便闪烁。 这时候宸臻才恍然间发现,这个人的温柔,深深埋藏在那张扬与恣意的外表下,她以坚强与洒脱的一面来面对所有,让人记住她的锐利,却忘记了她的温柔。 怡情的动作越发柔和,甚至有了几分脆弱。 无论再怎样有担当,她也是个女人啊,她并非生来就那样强大,她背负了很多很多,成长为现在的模样。 她以最坚强的一面面对世界,将自己武装。 她选择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选择成为所有人的依靠,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的本性,反抗自己的过去。 但她的温柔和脆弱,只会毫无保留的给你一个人看。 只给一个人看。 怡情旋转着,旋转着,像绽放的莲花。 知道吗?宸臻,我是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像生活在水中的鱼,无时无刻不被你包绕,渴求着你的供养。 现在我已经别无所求,无论以后是怎样的,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将为你而存在。 你所希望的一切,你所决定的一切,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去追寻。 只不过没了你以后,是否还会有人带我回家呢? 这支倒着跳的凤族求偶舞,长歌凤求凰,献给我最后的归途。 “怡情。” 宸臻闭上眼,眼角落下血红色的泪,它落在黑夜中,啪的一声,消失不见。 “放下我好吗?” 一切归于沉寂,怡情抬头,眼中泪花闪烁,那身红衣拖了地,蒙上了一层浮灰。 所有的光辉消散,留下的只剩下夜风的微冷。 她流泪笑着回答,“好。” 只要是你想要做的,无论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无论是什么。 宸臻跳下屋顶,他重重的将怡情揽在怀里,从来没有哪一次,他这样带着珍惜和痛苦的拥抱她,似乎要将她完全融化在他的身体里。 “对不起。”他道,“我” 我唯一不想辜负的人,我唯一挚爱的女人。 我唯一不想伤害的人,我比生命更重的人。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保护住全天下,但现在,我只想要保护你。 可是,我却连这一个爱字也说不出口。 我辜负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该被我辜负的人,即使是为了 “没关系。” 怀中的人在他的胸口轻轻的吻了一下。 “我不问,你所希望的,我都会做。” 宸臻愣着松开了胳膊,怡情抬头看向他。 她还是以前那样潇洒的笑,好像太阳一样。 “我的君王,既然已奉你为主,那么我便将从始至终的贯彻我的诺言。” “您的剑,怡情,任凭吩咐。” 今天夜晚的星空不知怎么的就暗淡了下来,天界很少有晚风这样凉的时候,风不大,但是却似乎能吹到骨子里去,贴着皮肉而入,让人有苦难说。 宸臻离开后,怡情看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 “你为什么会答应?!” “因为他想。” “你是傻瓜吗?你一直以来坚持的是为了什么,你为了谁遭受的这些痛苦?现在眼看着就要安定下来,你们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结束了?” “没有啊。”怡情走到梧桐树下,看着树上茂盛的叶子,“未来还很长,我们会经历什么,会最终成为彼此的什么,现在还无法下定论。” “你不难过?” 怡情没有回答朱泪的问题,而是笑了笑,道“休息吧。” 将朱泪发簪解下放好,怡情在曾经宸臻的房间中住下,她看向花园里那一片随风作响的梧桐树,背对着朱泪,无声的站了很久。 那些晶莹的眼泪,最后落入风中,不见了踪影。 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谁也不希望最后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谁都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而她,最后连放声哭泣都做不到。 朱泪在桌子上闪烁,最后逐渐暗淡。 。 第四十二章 在远远的天帝宫中,宸臻在一片寂静中站在那里,现在正值深夜,硕大的天帝宫里空无一人,只有他垂眸一步一步走向天帝的宝座。 他坐下来,面无表情。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知道。” “这样擅自的替她做决定,难道不会让她更难过吗?” “我和她一样难受,可我不想她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天更加难过。” “你真的觉得这样有用?” “至少,让她不要那样痛彻心扉。” “小子,你为什么就不能率性而为一次呢?明明当初骄傲张狂,一幅什么都不怕的模样,现在反而开始行事小心、不断的违背本性,你变了。” “因为,我有想要保护的人。”他道,“人总要变,不过纵使这些责任都压在我身上,但只要想到这也是在为了她而奋斗,一切就都变得可以承担起来。” “这一点上,你还挺像你父亲的。” “他不过是个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的胆小鬼。” “那你呢。” 安静过后,他轻轻道“我也是个胆小鬼。” 天帝的宝座高高在上,宸臻也那样一个人坐了很久。 直到黑夜褪去,光明降临,他才从雕塑一样的状态中回神,抬起头看了看外面,道“新的一天开始了。” 看着天边初升的太阳,怡愿站在亭子中,默默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花茶。 “命运,能否违逆?”怡愿眯着眼看向那太阳,似乎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天地,“让我看到,又让我无能为力,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当然也不可能有人回答她。 她站起身,将早已收拾好的行李放入储物袋,背对着太阳,走出了亭子,她没有停下的一直走,直到站在那禁制前,看着那一直保护着她的东西还在发光,然后没有迟疑的穿过了它。 梧桐山中的最后一只凤凰,终于也离开了这层庇护。 我是命运的见证者,命运那样强大、无法违逆,一切都将顺着命运的指引而进行,所有人都在命运的网中挣扎,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没有人能够逃脱这一切。 但就让我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事情走向终极而无动于衷吗?一切都不该如此,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 即使我是命运本身的奉行着,我也仍然想要尝试着违逆它。 二姐我什么都不能说。 但我愿意尝试着去改变结局,希望命运会给每个人善终。 老君府里,一锅丹药毫无预料的炸了。 老君手忙脚乱的将那锅丹药收拾了,一脸迷茫“怎么会炸呢?” 丹炉有些损坏,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炼丹计划,老君打开了那件隐藏着的房间的门,到处寻找丹炉的修补品,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放在房间正中央那个东西。 他放下手,沉默的看着它。 “是啊,要来了。” 他看着那东西,好像突然回到了当初与月老交谈的那一天,面对月老的质问,他无法回答,只能将人送回去。 他不想再次隐瞒月老,他本就对对方充满了惭愧,也曾发誓不会再辜负对方的付出,但是有些事情不知道也许是件好事。 摇摇头,他随手拿了些材料,退出了这间屋子。 “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叹着气看着破损的丹炉,却不是在为自己的丹炉而叹息。 “阴阳相生,既然有劫,必然会有化解之法。天地啊,以少数人的牺牲为代价换来多数人的生存,将责任全部压在这些人身上,这样悲哀的日子,何时才能迎来终点。” 而被老君所念及的月老,此刻正站在姻缘树下,看着姻缘树思考。 “我能做些什么?” 他握紧手中的姻缘簿,红线在他手上微微颤动,好像和他一样拥有情感。 “这天下的情情爱爱,简单又复杂,即使到了现在我也没有理解。”月老摸着姻缘树的树身,“但是我知道,情感是世上最强大的东西,而作为委托者的我,能为这一切做些什么?” “你当时允许我踏足这片领域,允许我成为姻缘的神,我不胜感激,可这么多年过去,我发现我仍然做不了什么。” 姻缘树不会说话,但是它也不会出错。 它发着淡淡的光,一些花飘落,落在月老的身上。 “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但却忘记了,在成为月老之前,我也是个在红尘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月老笑了笑,靠着姻缘树坐下,“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唯一能够将后背托付的人,我向师傅发过誓,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放弃保护他,现在既然有事情要发生,那么我绝不会就这样不管的。” 刚刚被放在地上的姻缘簿被风翻开,最后停在了一页上。 月老看了一眼,又将那姻缘簿合上了。 “我的姻缘线已经被我剪了,再给我看也没有用。” “我一直相信,爱能够战胜一切困难,我们也终会战胜浩劫,无论是什么。” “小情能够做到,一定可以。” “至于我?” “如果真的要牺牲掉什么人的话,我绝不会让那个傻东西再抢在我前面,这是我对师父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的承诺。” 人界。 “没想到最后陪着我的,还是你这条小金蛇,从开始到结束,我唯一拥有的就是你了,如果还有下辈子” “别说什么下辈子,你好好的将药吃了!” 面色憔悴的女子虚弱的笑了下,用最后的力气握紧了突然出现的男人的手。 “我就知道,一直默默帮助我的那个人,其实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男人看着她,竖瞳里的金光闪烁。 “这样也许有些自私,但是请下一次也找到我吧。” “等我将妹妹们安顿好,再无顾虑之后,我就属于你了。” 魔界 “宸臻果然深不可测,也就只有天界人才相信他没有威胁力,这龚黎说栽就栽,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魔君?” “他忍了这么久突然就不忍了,看来是真的动了感情,以前他绝不会这样冲动。” “可是那只凤凰,我们不需要对她做些什么吗?” “暂且不需要,这个女人不简单,稍加利用一下,说不定,她会成为解决接下来所有事情的关键人物——更何况动了她,宸臻那家伙,说不定会像一条疯狗一样咬上来,现在的他做得到。” “那新来的那两位” “留下来也无碍,让天界不舒服的人就让我舒服。” “是。” 。 第四十三章 怡情在众仙的祝福下成为了新一任的战神,这无可非议,虽然之前的怡情在天界并没有什么表现,甚至不属于天界,但经过边境一战后,她所表现出的英勇与强大的实力已经证明她足够担任这个职位,因此所有人都觉得一切理应如此。 天庭明亮而宽广,怡情披上了一身轻便的战甲,连这战甲上都淬有鲜红色的纹路,她站在大殿正中,挺直了脊梁,宛如不可撼动的高山之松,目不转睛的盯着坐在天帝宝座上的人。 “你将成为天界的守护者。” 垂眸,她半跪于地,铿锵有力的回答道“我将守护这里,守护你,听从你的一切指引,我的君王。” 宸臻看着她,握紧了右手,在她的注视下,轻轻点了头。 没人知道他背后已然是汗如雨下。 殿中的人朝着他笑,一如当初。 至此,天界劫难已过。 “天帝,虽然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是看在我们曾经的交情上,回答我,这个决定是你认真思考过后做出的吗?” 月下殿中,月老站在姻缘树下,背对着已经成为天帝的宸臻,第一次用这么冷静而不带感情的声音质问他。 宸臻抬头看着姻缘树,良久过后,淡淡道“道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无权阻止你的任何决定,但我觉得这对小情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她所付出的太多了,可是最后,她连最想要留下的东西都得不到。”月老转过身,“宸臻,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从一个凡人,到来到这里,掌管天下姻缘?” “记得你后悔吗?” 月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自从当上了月老一职后,我就亲手剪断了自己的红线,以希望自己也能同老君一样冷静,这一度让我十分痛苦,我不希望你和我做出同样的决定——也许这是为了对方好,但你不知道对方的感受,也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因此更加痛苦。” “我不能告诉她。”宸臻苦笑着叹气,“她是我唯一所拥有的了。” “你和伯阳都什么也不同我说。”月老神色黯淡下来,“我以为成为姻缘神之后,我就有能力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却没想到,我仍然什么也做不到。” “道煌。”宸臻叹了口气,“我意已决,如你当初一般,想要保护一个人,往往要” 突然宸臻的声音停住了,他看到了缓缓走来的怡情,她停在姻缘树下,姻缘树突然开始落花,一片又一片,落在几人身上。 “小情,你什么时候来的?” 月老有些吃惊,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纵使怡情实力强大,但对方进到这里,他也不该像现在这样一无所知才对。 “咱们认识这么久了,这点小事我做得到。” 太上老君远远的出现在那边,他似乎有些愧疚,没有踏入这里,只是远远的传音过来,显得有些懦弱。 “嘁,混账。” 月老手中红线化为长鞭打去,没想到老君站在原地不闪不避,生生的挨了一鞭,月老天生怪力,这一鞭威力不小,直接将老君的手臂打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月老愣住,长鞭缩了回来,又化成红线缠在他的手腕上,还可以依稀看见红线上带着的血迹。 场面安静下来。 怡情突然耸了耸肩,“大家都这么熟了,也没必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凝重,来,聊聊吧?” 在月老的注视下,老君最后还是踏入了姻缘树的地界,只不过自他进入之后,姻缘树的落花突然就停止了。 “宸臻想要消除所有人关于你们两人关系的记忆,小情,你真的同意吗?” 怡情想了想,笑着挠了挠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如果宸臻想要做的话,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同意的。” “这不是儿戏,小情!”月老厉声道。 “我知道。”怡情道,“就是因为知道这不是儿戏,所以才会这样干脆的答应,不然我才不会同意这种过分的事。” “即使全世界都忘记你也没关系吗?” “我还记得啊。”怡情摸了摸头上的朱泪,“有什么关系,这些事情,他们不记得又没什么损失,只要我还记得就好。” 老君似乎也忍不住了,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句,然后道“小情,你不会感觉到难过吗?” “老君,你也说过,宸臻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我要做的就是相信他。” 怡情舔了舔嘴角,站到宸臻面前,笑嘻嘻的看向他。 “再抱抱我吧。”她道,“在我们失去过去之前,再像以前一样温柔的抱抱我吧?” 宸臻闭上眼,伸出手,将人紧紧的搂在怀里。 这时候他听到了对方传到他耳朵里的声音。 “我有些后悔当时阻止你告诉我真相了,也许这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也说不定,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我、来让我安全、来让我置身事外,虽然我不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但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懦弱的我了,我会守护好这一切。” “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便不知道,你所希望的,我便去做。但这一切其实我都很清楚,我看的明白,我也全都懂得,但是如果是为了你的话,那么做个傻瓜也没什么不好。” 宸臻松开手,他看到怡情对着自己笑,宛如太阳。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结束的。” 怀中的人转身,将传音散去,对月老道“既然决定了,就没什么好犹豫的,我们开始吧。” 月老神色复杂的看了宸臻一眼,答应了。 在通过了姻缘树的考验成为姻缘神之后,月老拥有了清除部分记忆的能力,但是他一人的力量尚不足以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人界虽没有参与到此事之中,但是魔界与天界知道此事的人也并不少。因此最后老君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他,他才在姻缘树与老君共同的帮助下,清除了所有人关于宸臻与怡情感情方面的记忆。 巨大的光环以姻缘树为中心,向着三界散去。 从此之后,在所有人眼里,怡情与宸臻的过往会被埋葬,他们的关系会逐渐模糊,最后完全成为彻底的从属关系。 怡情站在树下,看着树上开的花。 宸臻站在她身后,柔声道“小凤凰。” 怡情比了个噤声,抓住他的手,两人的手一同按在了姻缘树上,姻缘树瞬间开始发出光芒,那光芒十分柔和,宛如能渗透到人的心底去。 “以前听月老唠叨过,有情人之间的感情能够让姻缘树放出漂亮的光芒,现在看,好像是真的。” 宸臻也看向那光芒,“可是,我明明已经没有情了。” 原来连掌管天下情爱的姻缘树也会出错吗? “那这就是我的爱吧。” 怡情松开手,光芒消失,“从今以后,请好好吩咐我啊,我的主。”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 。 第四十四章 “月老他不见了,怎么会?” 本是来月下殿拜访月老的红衣战神被挡在了月下殿外,月下殿的大门紧闭,只能远远的看着姻缘树在其中若隐若现,但比起以往要模糊很多,似乎是因为掌管者的离开而陷入了沉睡。 “老君知道这件事吗?”战神皱着眉头,“天帝一边也并未得到消息,月老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失踪?” “我们也不清楚,以往我们都是负责在大殿里整理好将要结缘的名单交给月老的,他从不让结缘这种事情经由我们之手,但是前几天月老突然和我们说想要磨炼我们一下,教给我们牵红线的方法后,就再也没见他出现过了。” 侍童瑟瑟发抖道“我们不太清楚月老的意思,因此也不敢四处张扬。”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你们的工作。” 战神略一思考,转身放了只红色的鸟飞向老君府,而她自己则是向着天帝宫的方向赶去,两侍童眨眼的功夫,月下殿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那是战神大人么。”其中一人小声问道。 “是吧。”另一人答道,“天界这样有气概的女神,除了战神大人,应该也没有别人了,在她面前,我总是会不自觉的用上恭敬无比的语气。” “虽然战神大人以前也总是来这里,可一直没见过她的正脸,今天终于有机会能够见到了——也不像传闻中那样严厉啊,看起来很亲近。” 另一人想了想,不确定的道“可能对我们来说是这样吧,当初战神大人击杀十万魔军的时候,我不觉得魔军也会觉得战神大人亲切,现在魔界提到对方还瑟瑟发抖。” “也难怪天帝给予战神随时可以进入天帝宫的权利了,当初推翻龚黎天帝统治的时候,战神可是立下了大功呢。” “哎,话说,天帝大人的姻缘,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说会不会是因为玉罗天女坠入魔道,所以天帝大人的姻缘也断了?” “玉罗天女一事是阴谋,天帝大人哪里会为了他断姻缘?像天帝这样满心都是天下苍生且通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将姻缘挂在一人身上才对,不然那人岂不是危险了,成为了天帝的弱点,会有数不清的麻烦吧?” 一人正欲答话,就见老君骑着青牛来了,还没到这月下殿前头,对方就已经从青牛上跳了下来。 “老君。”两侍童毕恭毕敬的行礼。 “月老呢?”老君神色有些慌张的问道。 两侍童对视一眼,答道“我们也不知,月老锁了姻缘树之后就再无消息,连结缘之事都暂且交由我们打理。” 老君站在那里,神色变幻不定,他瞥到月下殿门口处有一下垂的红线,便走上前去握住,月老的留影出现,两小童只见留影不闻其声,看那月老似乎是骂了老君几句,然后交代了些什么后,留影就消失了。 连带着那根红绳也掉落下来,落在了老君脚边,老君将它拾起,朝着不明所以的两人道。 “月老下凡了,这些年里的姻缘就交给你们,他说他回来若是发现有什么错误,就把你们交给我去掏炉灰。” “啊,是!”两人连忙应下,“我们一定认真对待!” 老君骑上青牛,又看了看封闭的姻缘树,转身也朝着天帝宫去了。 两小童又静候了一会儿,见不再有来人,便将外殿门也关了,匆匆忙忙的开始工作。 有时候仙童们互相沟通,都会提到自己家的事情,所有仙童公认老君家丹炉的炉灰最为麻烦,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老君炼丹什么都可能用到,甚至可能一不小心跌进去自己也变成炉灰虽然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过,但这样一想,果然还是月老这里轻松些。 宸臻正在屋子里看书。 天帝宫换了主人之后,就不再像以前一样金碧辉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皇权气息,那些珍贵的宝物全都进了宝库,除了一些必要的东西之外,天帝宫的装扮一切从简,似乎和之前宸臻的住所没什么两样,步入其中,便能感觉到一种素雅和安静的气氛,仿佛整个心都会因此而平静下来。 与热爱享乐的龚黎完全不同的是,宸臻喜欢阅读大量的书籍,在处理完天界与人界的事务之后,他就会安静的看起书来,曾经老君开玩笑道,宸臻大概将世界上所有的知识都装在了脑子里,无论是关于哪方面的,他本人就是这个世界用来储存知识的宝库。 合上书,宸臻脸上露出温柔的笑,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又恢复了平和宁静的表情,偏头看向门口,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这样风风火火大摇大摆的闯进天帝宫。 果不其然,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陛下,月老失踪了。”怡情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陛下对此事可有知晓?” “他下凡了。” 怡情站在门口,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有些意外。 “进来吧。” 得到了指示的怡情将门关上,在门内站定,似乎在那件事情之后,两人就总是保持着这样礼貌的距离,比君臣要近,但是比恋人要远。 “月老这样突然的下凡并不安全。”怡情道,“万一在人界遭遇不测,我们很难第一时间知道。” 天界神仙下凡都要做上一段时间准备,像月老这样仓促下凡,到了最后多半都会很棘手。 宸臻摇头,“你可以放心,月老在成为姻缘神之前就是人界之人,他虽然有时感情用事,但却非常聪明,既然有把握下界,必定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那么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怡情点头不再思考此事,“玉罗、玉舞已经入住魔界,玉舞尚无所动作,但玉罗自称玉罗刹,成为了魔界新四大护法之一,她们对天界的情况十分了解,是否需要处理?” “随她们去。” 宸臻似乎对此事的发展早有预料,“在她入魔之时,我已经扰乱了她的识海,再加上之前我早有所准备,玉罗所能记起的事情不多,而且记忆错乱混杂,不足为惧。玉舞虽为玉罗姐妹,但是却并非龚黎心腹,其对天界事宜参与甚少,且性格温婉,不会对天界不利。” 不愧是宸臻,早已将各事安排妥当,怡情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陛下,我想去人界一趟。” “为何?”宸臻看向她,声音里带上些笑,“你之前还说月老下凡匆忙,他如何比得上你匆忙?” 。 第四十五章 怡情摸摸脑袋,也不反驳,她确实是临时起意,但也可以说是早有所想。 自从龚黎死亡、残党几乎都被剿灭之后,怡情就将凤凰家还剩下三个人的秘密说了出来,直到这时,众人才知道怡情并非最后的凤凰。 凤凰老大十世转生时气息全无,没人能够找到她;而老三又天生星辰之眼,还不等人威胁到她,她就从星辰中看到一切然后溜之大吉;怡情本人更是人惹都不想惹的存在,因此此时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也已经不会再带来什么威胁了。 除了龚黎,应该也没人想要去惹这个神秘的种族,毕竟怡情一夜之间实力暴涨,其原因到现在还是个谜,就算有些聪明之人隐隐约约猜出了些什么,也会因为这个而更不敢去招惹这三个人。 前几天怡情回梧桐山的时候,没看到怡愿,只看见了对方留下的留言。 “二姐,我所看到的命运,并不那么美好,但即使是作为见证者的我,也想要做出什么去违逆这样的命运,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我想要像你和大姐保护我一样保护你们。想了很久后,我决定出去看看,亲自参与到这命运的漩涡之中,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纠正这一切。” “请不要为我担心,我能够处理好一切,虽然我什么都不能说,但请姐姐永远坚守着自己的心吧,一切都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这样相信着。” 怡愿离开了,去了人界,和大姐一样。这让怡情一度想要去人界看一看,不过因为种种事情耽搁,怡情并没有将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现在在月老也去了人界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这个请求。 人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宸臻不打算对魔界动手,魔界也因为上次的失败而蛰伏起不敢再有所动作,在这难得一见的平静时期,怡情想要休息一下,既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也借机去看看那个充满复杂的人间。 更何况,属于凤凰的预料吉凶的本领让怡情觉得,她此行无法避免。 “既然你想要去,我当然不会反对。”宸臻将桌子上的书收拾好,淡淡道,“天界一日,人间一年,如果没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十四天时间应该足够。” “十四天够了,我本来也没什么想要做的。”怡情说,“万一这些天里有什么异动,大可直接通知我,我会立即赶回来。” 宸臻摇头,“不会有意外,你尽管两周后回便可。” 既然宸臻已经说了不会有意外,那么事情基本就敲定了,怡情对宸臻的信任甚至超过了自己,她从天帝宫里晃出来,慢腾腾的朝着自己府邸走,本想着回去一趟做些准备,后来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要带的,就拐弯去了老君府。 没想到老君不在家。 “老君去哪了。”怡情问老君家的仙童。 “他刚刚交代给我们一些事情后,就匆匆下凡了。” 怡情揉揉额头,心想这人间界可真是热闹,怪不得刚才宸臻在送她的时候突然叹了口气,转身说有人来访就回去了,当时还在想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看来,想必那时候就已经接到了老君的请求。 天界和魔界都有所规定,神魔不可私自下界,这是为了维持人界的稳定而定下的规矩,毕竟人界相对于天魔两界来说,实力太过于薄弱。但事实上很少有神魔会选择下界,因为人界封印与天地规则会约束下凡的神魔,实力发挥不出不说,但凡有些异动,说不定还会招惹祸端而身死,修炼一途怕的就是沾染因果,好的便罢了,要是坏的,这一生都不得安宁。 但老君和月老都是同宸臻报备过的,既然已经同天帝说过,那么也不算是私自下界。 “没想到老君的动作比我还快。” 怡情站在山顶如是想。 人界封印将她的力量封印的只剩一成,但这并不妨碍什么,怡情自身的实力已经绝对强大,即使是只有十分之一的力量也足够应对人间的任何事情,更何况她还带着朱泪。 能顶住朱泪一枪还不被诛仙台力量所伤的人,现在怡情还没遇到过。 虽说是前来人界,但是怡情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太久没有这样安逸过了,久到当她平静的站在这里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她小的时候因为淘气经常四处闯祸,当时母亲对她说,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等你长大拥有了任性的能力之时,你就会突然发现你更渴望安定和归宿。 顺着山慢慢向下走,一路上不少鸟类都在她身边飞来飞去,有些开了灵智的,还会小心翼翼的叫一句王上。 终于忍不住了,怡情眼疾手快的捉住一只喜鹊,这只喜鹊已经开了灵智,而且有了些修为,交谈不成问题。因此怡情坐下,将对方放在自己膝盖上,摸着下巴问道“能化形吗?” 因为不同于其他凡鸟,再加上凤凰一族在没有成年之前不接触人界,怡情三人情况特殊没有在成年后接受进一步的教导,所以怡情不知道在人界妖族的化形都十分困难。因为人界灵气并不似凤凰古界充裕,因此没五百年以上的道行,妖族休想能化出形体来,若是草木一类,则化形条件更为苛刻,没千年根本无法有化形的念头。 “王上,我只有三百年修为,化不了形。” 怡情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啊,对不起,其实我不太懂,我只是来人界散散心。” “王上随意便可,人界规矩不多,如果王上不想过于张扬,只需要与皇室保持距离便可。”喜鹊道,“但王上实力强横,无需有所顾虑。” 在接受了喜鹊几天的教导之后,怡情本是信心满满做好了高高挂起的准备,结果外出的第一天,就直接给自己撞上了因果。 即使怡情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应该过于参与人界的事,但是在看到那个遍体鳞伤,被人正推入井中的奄奄一息男孩之时,怡情还是控制不住的灵力暴涨将在场所有的人震晕,走上前去,朝他伸出了手。 他瞪圆了眼睛,仿佛一只警惕的小兽,朝她露出尚且不够锋利的爪子。 怡情看到了和当初的自已一样倔强而不服输的眼神,在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当初宸臻看到她时的感觉,于是她也同当时的宸臻一样,选择出手保护他。 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因果缔结。 “别怕。”怡情拍拍男孩的头,“小家伙,先冷静一下,我可不是来杀你的,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我凭什么信你!” 怡情有些错愕,她恍惚了一瞬,然后捏了捏怀里小家伙的脸,将人捏的呲牙要咬他。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信我,但至少你还活着吧?倒在地上的这些家伙可是我干倒的。”怡情挑挑眉毛,若无其事的将手指缩回来,“我们好好聊聊?” “你放开我!” “哎?你这小家伙,你还真咬我啊!” 曾经被人伸出援手拯救的人,终于有一天,也能够伸出手来去拯救别人了。 。 第四十六章 “原来是这样。” 怡情抱着小男孩坐在御花园的一棵古树上,看着那些侍女们四处寻找对方却心不在焉的模样,无奈的摇头。 那样敷衍,明摆着是受了人指使做做样子,好歹自己怀里的人也是皇子,皇子失踪还能够做出这种安排的,地位必然不一般,这皇宫,还真是个混乱的地方。 因为沾着龙脉的气息,这古树也颇具灵性,在怡情拜托之后,巧妙的将两人的身形完全隐匿了。神魔自己在人间不能随意动用力量,但是作为本土的灵物,他们完全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能力——当然并不是白白帮忙,怡情事先已经给对方浇灌了些沾有天界灵气的水,这对于古树来说价值极高,因此它也乐得帮忙。 将男孩身上的伤治好之后,怡情戳戳对方的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样吓人。毕竟与魔界的战事刚过,她身上的戾气仍然很重,大人都尚且无法在她的威势下坚持下去,就不要提这样一个小孩子了。 “你是神仙?” 没想到对方不仅不害怕,反而面露崇敬,即使有着超越这个年纪的成熟,但对方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在见到了传说中的神仙之时,他无法避免的流露出向往。 这孩子有些过早的成熟了,懂得什么人对自己有利,也知道什么人对自己无害,在怡情救了他,几次确认了她的无害之后,他就收起了那副刺猬一样的防御,同时也将那些属于孩子的脆弱也一同暴露出来。 怡情挠了挠头,觉得有些棘手,神仙不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人界偶尔也需要有神迹,但是这样会招惹不少麻烦,可她想了想,又不太想欺骗这个孩子,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应了。 反正她是不遵循礼法之人,之后会发生什么,那是之后的事情。 “我是。”怡情叹了口气,又戳戳对方,“你可不要说出去,不然我很麻烦。” “什么啊,神仙不是无所不能吗?” “谁和你说神仙无所不能的?”怡情瞪圆了眼,似乎有些气,“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有时候神仙还比不上人界的普通人。” 男孩看起来十分不赞同,但是他没有反驳,只是安安静静的玩手指,面色纠结,一幅还有些什么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这表情将怡情逗笑了,她道“说吧,我和其他神仙不一样,我可没什么顾忌。” “为什么?”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别人有什么训斥指责,也随便他们说去,我早就不讲什么礼数了。”怡情耸耸肩,“我手上沾了不少血,再谈什么善良仁慈岂不是虚伪至极,既然已经不在意别人的评价,那么就活的潇洒些。” 男孩突然伸手也掐了掐她的脸,这一下直接将怡情搞懵了,她以为这样讲过之后这小孩会怕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胆子掐她脸。 “你也是温热的啊。”他道,“脸软乎乎的。” “喂,你这小混蛋。”怡情弹了对方的脑袋,“你好好听我讲话!” “你是老天爷听到我的乞求后,派来帮助我的神仙吧?我都知道了,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像我这种人是不会有人来帮我的。” 怡情有些意外,她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他刚才所表现出来的倔强告诉怡情,这个孩子绝对不应该说出这样近乎于卑微的话语来。 直觉上,对方应该是个骄傲的人,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也不会轻易认输。 “利益啊,从我身上得不到好处,有谁会平白无故来帮我这种人呢?在这皇宫里,每个人都希望能得到更好的东西吧,牵扯上我,只会给自己增加负担而已,大家都很聪明,没人这么傻。所以除了神仙,还有谁会管我呢?” 这个孩子,将自己的地位看的太明白了,他才七岁,竟然就已经将这皇宫里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喜鹊所言不假,皇宫,确实是个深不可测的地方。 怡情没说话,她将男孩放在一旁的树枝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摸了摸胸口那道伤疤。 “这样说还太早了。”怡情勾起嘴角,“小家伙,老天爷可听不见你的乞求,我确实能够保护你,但是真正的保护并非时刻护在你的左右,而是让你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无论外界怎么样,最后拯救你的只是你自己。” 曾经宸臻这样对她说过,现在她也这样对这个男孩说。 “我已经没有希望了。”男孩摇头,“母妃已死,我没有依靠,这个国家也已经被二哥架空,无论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但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怡情指了指对方的胸口,微笑道,“我知道这种感觉,即使到了绝境,也不甘心认输,宁可平尽全力也要搏出一线生机——我想,我应该不会看错人吧?” “你会帮我吗?”男孩看着她,眼里漏出希冀,“我不想就这样结束。” 怡情捏捏脖子,哈哈大笑道“傻东西,我宁可沾染因果也要救下你的原因,就是要给你一次自己拯救自己的机会啊。” “为什么?”男孩突然问道,“没有利益,你为什么会帮我?” “如果这种事也需要有利益才能去做,那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怡情揉揉小男孩的头,嘿嘿笑着道“别总将事情想得太复杂,既然我曾经接受过这样的帮助,那么自然也有责任将它传递下去。看看我,我现在站在这里,好好的,就是因为我遇上了对的人、也没有轻易放弃希望的原因。” “我会成为强大的人吗?”男孩看着怡情,然后猛地又阻止了怡情回答,“不,我一定要成为强大的人,你会帮我吗?” 怡情抬头看了看天,掐掐对方的脸。 “只要你想,我就当一回烂好人。” 当时她也在想,为什么宸臻见到她之后会选择伸出援手,这无疑是个愚蠢的决定,也不该是算无遗策的宸臻会做的事情,直到现在这一刻,她好像突然明白了。 这并非什么一见钟情,而是一种希冀,对自己的希冀,也是对他人的希冀。当你看到另一个人和你一般挣扎在相似的绝望中时,你总是会想起自己曾经所经历过的那些,你们如此相像,他就像另一个你,和你一样渴求救赎,和你一样不曾放弃希望。 这时候,你就会忍不住的伸出手去,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希望他不会走你走过的路,希望他能够逃离接下来的一切。 这样,世界上就又少了一个挣扎的人。 。 第四十七章 这男孩名叫顾长君,是北国皇帝的第十三个孩子,为良妃所生,其上有九个哥哥,但因其中有三个不幸死去,故在活着的皇子中排行第七。 北国皇帝也是个传奇人物,在早些年还是东南西北四国互相争霸的时候,他就以巧妙的手段迂回吞并了东国,打破了四国鼎力的局面,并迅速发展壮大国家,使北国在余下的两个国家中成为强大的一方,将其余两国压制的无法翻身。但经过与东国的一战过后,北国消耗不小,因此储备着力量没有继续进攻,为防止其余两国联手,北国又主动的与西国打好了关系,西国碍于情面打消了与南国联手的计划,但又深知唇亡齿寒之理,谨防着北国对南国动手,因此三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一手打造了这样局面的北国皇帝因此受人爱戴,被无数女子渴慕,导致其后宫佳丽无数,也因此子嗣众多,其中二子由于家族势力庞大又富有心机而在各皇子的力量比较中稳占上风。现在北国皇帝年岁已大,眼看着就要到确立继承人之时,这些平日里兄友弟恭的皇子们终于开始将隐藏极好的野心暴露而出。 顾长君的母亲原本是民间女子,曾经在北国皇帝征战之时舍身救过对方一命,这本是出自本性的无意之举,却改变了她的命运。后来北国皇帝被亲信寻到之时,摊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表达了自己对对方的感激和喜爱,最终迎娶了这位善良美丽的女子,将其封为良妃。 良妃虽然来自于民间,但却性情温和,不与人起争执,安分守己,进退有度,是这后宫中难得的纯良之人。她深知自己在宫中并无依靠,也比不过这些工于心计的女子,故一直安静的待在她的宫里,并不去追求什么。后宫中的女子看得明白,多半不会去招惹这位良妃,一是对方于皇帝有救命之恩,二是对方并无心争宠,谁也不会自讨没趣与其为敌,故良妃在宫中一直过得安稳。 顾长君自小由良妃一手带大,继承了他母亲心底的柔软,也继承了他父亲的气魄,虽年龄尚小,却已有了几分一国之君该有的模样,倔强不服输,聪慧而不自傲,与小时的北国皇帝极像,也因此得了北国皇帝的喜爱。 这原本不算什么,直到前几月里大臣们有意无意的提起立储之事时,也不知是哪句话勾起了皇帝的记忆,他退朝后竟直奔良妃的住所而去。良妃虽然对此颇为意外,但是并没有做什么,两人交谈如常,皇帝在良妃宫里呆了许久才返回,据说当时他十分高兴,还赏了良妃许多珍贵的珠宝。 良妃虽不算极为受宠,但因为对方有着对自己救命之恩在,皇帝对其一向待遇极好,宫里人也因此不敢怠慢这位民间女子,任由对方看书习字,休养生息,良妃很安静,不常出现在众人眼中,因此大多数人都不会想起还有她这样一个存在。不过像这样大手笔的赏赐在后宫中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在这种敏感时期,皇帝一时兴起的举动,竟将原本游离在后宫斗争外的良妃扯入了这混乱的一切。 只因为当时在良妃宫中看到顾长君时,这位皇帝说了一句。 “此子类父,可成大器。” 顾长君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每日固定的时候都要在宫中刺绣,那个时间段他并不会去打扰自己的母妃,于是他便去了藏书阁,不曾想还没等他在藏书阁安稳的坐下来,就得了她母妃去世的消息。 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顾长君只记得一群人对自己温柔贤惠的母妃议论纷纷,嘴里说着“淫荡”、“不知耻”之类他从来没有想过能出现在自己母亲身上的词语,当他看到自己的母亲之时,她已经死不瞑目的躺在了冰冷的地上,眼睛瞪得那样大,那样不知所措。 他颤抖着跪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父亲冷漠的离开,看着那些人将自己母亲的尸体抬走,然后看着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中逐渐充满了鄙夷。 “她们说我的母亲和侍卫通奸,事情暴露后被奸夫杀死,我不明白,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言为何大家都会相信。”顾长君擦着手中的银枪,声音沙哑,“我再也没见过比母亲更加淡泊而温柔的人了,她什么都不争不抢,只是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怡情靠在树上,叼着片叶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嗯了一声作为应答,不是她冷漠,而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 “父皇是个没心的人,我一直明白,但从来没有这样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他甚至没有再提到过母妃一句话,甚至在他人提起之时,还会皱紧眉头。” 顾长君将长枪挥出去,但是他太小了,那把枪又太重,冲力将他连人带枪掀翻在地上,他重重的跌倒在地,长枪滚了几圈落在远处,他满身尘土的爬起来,眼中闪过几分狠厉,再一次握紧了那把枪。 “我本来不在乎这皇位,但是他们动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污蔑她、让她不能瞑目的死去,我必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们越不想我得到的,我就越要得到,他们都应该得到报应!” 他吼了一声,将长枪甩了出去,同时自己也坐在了地上,他茫然的坐在那里,似乎是想哭,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不知何时,他看到了地上自己的影子被包裹。 “不争不抢有时候很糟糕,这世界不会允许一个人真正的置身事外,麻烦总会自己找过来,即使我们并无心做任何事情。小家伙,这也就是我不喜欢坐以待毙的原因。”怡情站在那里,挡住了刺眼的阳光,“也许以后我也会和你讲讲我的故事,不过那并不重要。” “你?” 怡情招招手,那把银枪飞到她手里,她盯着这把枪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一声,随即强烈的灵气在手中迸发,那银枪化成一滩白色的液体,最后慢慢拉伸成了一把剑的模样。 她将剑递过去,又不知何时将那叶子叼在了嘴里,看起来很随意。 “这” “你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就算再怎么有想法,也得慢慢来。”怡情挠挠头,“本来我该离开,但是我突然改主意了。” 顾长君看着她,恍惚间在这个英姿飒爽的女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但是这怎么可能呢,这个人与她的母亲,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存在啊。 “喂,小家伙,我叫怡情,凤凰族,你未来的师父。”怡情朝他伸出手,眼神清亮,笑道,“我决定接手你这个麻烦了,接下来的几年里,多多指教。” 。 第四十八章 “你做得到吧,朱泪。”怡情挠头,“拜托你了。” 手上的发簪不断闪烁,若是有着人类的模样,它应当早已与她争执起来了,说不定还会好好的打上一通,不过毕竟是神器,朱泪最终仍保持着冷静。 “当初在天帝登基之时你已经长久封印了自身半数的力量,再加上人界封印的影响,你所剩的力量本就并不多,现在又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我并不赞同你的决定。”朱泪的声音很冷,褪去了一开始宛如初生婴儿般的迷茫后,朱泪展现出了与存在时间相合的成熟,“封印全部的力量确实能够让你插手人间事务,甚至让你在某种意义上与人类等同,但这也意味着你将成为一个普通人任人宰割,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被自己的武器这样指教,怡情只能尴尬的咳嗽几声。 “不过就是回到没有力量的以前嘛,我会习惯的。”怡情叹了口气,“你要知道,我曾经也无非就是这个样子罢了,没差多少。” “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你明明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固执的将它封印,到底是为了什么。”朱泪道,“那样多的人追求力量,为了得到力量不择手段,可你却完全相反,用一层一层的封印将自己束缚起来。” 怡情摇头,“倒也不能这么说,有力量固然是好事,我只是不习惯。” “你不习惯什么?” “你共享过我的记忆,应该会懂吧。”怡情枕着双臂躺下来,“强大的力量会让人逐渐认不清自己而迷失,就像龚黎那样,因为无法控制,最终演变成灾难,好不容易和平下来的天界不需要第二个隐患。虽然大家现在都还信任我,但我这个人做事太随便了,手上不干净,又不讲道理,会给人添麻烦,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将隐患杜绝。” 发簪上的红色宝石闪烁,“过于心软成不了大事,你要记住,我可是这世上最为坚毅之人的枪,别让我做错选择。” “谢谢你的夸奖。” “封印了力量之后,你无法动用灵力,只剩下属于神兽本身所带的那些能力,近乎于化身于一个凡人,遇到危险将很难招架,你真的执意如此?” “是。”怡情闭上眼,“来吧,朋友。” 朱泪没有再说话,它尊重了怡情的意愿。 发簪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圈一圈熟悉的光环将怡情环环套住,融入她的身体中,红色纹身逐渐爬满了怡情的双臂,红的刺眼,依稀能看到血液在纹身中流动,仿佛它便是由血荟萃而成。大量的灵力在短时间内被一举封印产生的强大压力逼得怡情的眼睛一瞬间变成血红色,险些进入暴走状态,额头上瞬间遍布了细小的汗珠,怡情全力压制情绪而导致疏忽了自身所在,一回身,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 这一下可不轻松,在灵力刚刚被封印的情况下她极度脆弱,这样猝不及防的一摔直接让怡情面色一白,半晌才扶着树站起来。 伸出手,看着上面红色的纹身逐渐淡去,怡情眼睛里的红才最终消失了,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拍去身上的灰,好在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宸臻当时亲手做的那件衣服,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样下来她也并没有受什么伤。 “在危急时刻不要犹豫,拔出我,我会立即解除封印,不过到时人界封印也会一同解开,那时候我们就必须回到天界。”朱泪道,“不要因为顾虑而什么都自己抗,抗到遍体鳞伤才罢休,你做得出来,要记住你只是来这里散心的,什么责任都没有——真是让人不放心的主人。” “我没那样蠢吧。”怡情有些心虚道,“我保护的好自己。” “那我将进入休眠。”朱泪的声音渐渐消失,“希望你一切顺利,吾主。” 怡情低声的应了,手中发簪上的光芒因此渐渐暗淡下去,灵力的褪去导致它越来越平凡,直到最后,发簪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路边小摊上便宜至极的小玩应。 郑重的将朱泪别回头上,怡情终于从摔下树的影响中回了神,抬头看着刚刚摔下来的位置缩了缩脖子,她不在意形象的直接坐在了树下。 如果想要帮助顾长君,她就必须将自己的灵力全封,转化成为一个近乎于普通人的存在,这样在遇事之时她就不必袖手旁观。天道很公平,它虽保护人界,却并非完全不允许神魔干涉人间之事,只要愿意牺牲自己的安全,封印力量,神魔可以插手人界事务。 人界封印还好说,全封印状态的代价就是变成类似于凡人的存在,随时可能被以前从不在意的东西轻易抹杀。 几乎不会有神魔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做帮助凡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大可顶着人界封印以一种尊贵的姿态降临,在天道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做一些获得信仰力的事,以微弱的因果力为代价换得世人的尊敬。 虽然封印力量之后能够更加随意的去做事,但和一个凡人完全的牵扯在一起,这样的因果缔结代价太大了,更别提变成脆弱的凡人状态,万一有所疏忽,就可能陨落人界。 但怡情,似乎从来不顾忌这些。 她下决定下的痛快,催顾长君回屋子里收拾东西后,她就已经将自己这十几年安排好了,对于力量的有无她表现的并不在意,果断的选择同顾长君共进退。 因为朱泪和她相互联系,因此朱泪可以做到将她的力量完全封印,不过承载了她力量的朱泪也因此要进入休眠状态,一旦动用朱泪,就代表她的力量被解封。 怡情并不傻,虽然她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考虑的样子,但其实她将一切都理顺的十分清楚。作为凤凰之体,她近似于不死之身的性质不会改变,再加上身上有宸臻费尽心力所做的仙衣护体,她并不冒有什么风险。而选择让朱泪封印自身力量的原因也是为了安全考虑,一旦到了最坏的地步,她可以瞬间解开封印作战,比起自我封印要便捷太多,朱泪作为力量的容器随时带在身上,会作为最后的底牌。 “怡情,我收拾的差不多你的脸色好难看啊,神仙也会生病吗?” 怡情给了对方一个脑瓜崩,笑骂道“叫师父,没大没小的傻家伙。” “你也根本没什么架子啊。”对方嘟囔道,“那些神仙都那么高高在上,哪有你这样随便的。” “混小子,我现在不是神仙,和你差不了多少。”怡情掐了掐对方的脸,“要保护你的话,就暂时不能做神仙,刚刚师父已经将所有灵力都封印而变成一个普通人了,不过别担心,师父保护的好你。” “没有力量能做什么啊!” 还这么小就这样世俗,怡情白了他一眼,“能做你师父。” 。 第四十九章 现在的情况下,顾长君待在皇宫里十分危险,一切只是个开始,只要他还活着,在其他人眼中就始终是个隐患,即使他已经没了依靠。所以怡情才催促着对方去收拾东西,打算先将人带走。 没想到对方基本没带什么东西,换了身衣服,将母亲送他的几件礼物一揣,带上不少银两,然后就站在她面前同她说可以走了。 “你没什么想带走的东西么?”怡情往他的房间门瞟了一眼。 “刚才的时间里我已经将屋子布置好了,剩下的,只要银两足够有什么都可以现买。” 顾长君显示出与他年龄并不相匹配的成熟,他将怡情领到自己的房门前,指了指门栓的位置,转头对怡情道“一会儿我进去把门锁住,你将门砸开,越明显越好,造成破门而入的场景。” 还没等怡情回答,他已经自顾自的进去,锁上了门。 怡情看着紧闭的门犹豫了片刻,她刚刚已经将自己的灵力全都封了,也不知该怎么摧毁这扇门——她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打算,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 里面传来顾长君催促的声音,怡情眼睛一闭、心一横,一拳砸在了大门上。 门直接碎成了粉,连成块的机会都没有,碎成了一地的粉末。 怡情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和站在里面的顾长君面面相觑,半晌她咳嗽了一声将手收回来,动了动五指,如无其事道“走吧。” 剩下一个顾长君在原地傻愣着没回神。 皇宫内戒备森严,普通人想要出入简直是天方夜谭,然而在灵力封印成为普通人之前怡情早已经在地上画好了一次性的法阵,还顺便消除了周围所有关于她的痕迹,她依靠着法阵将两人带出了宫,但直到出宫了,顾长君还没有回过神来。 怡情晃了晃呆掉的人,道“傻小子,回神。” 明明刚才还挺精明的一个小子,怎么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这种水平,人界的普通修士或者武林人士也做得到吧。 “你不是说你已经将所有力量都封印了吗?”顾长君声音拔高,“就算是成为普通人,也怎么看都不对啊!” 果然是小孩子,怡情叹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我自身身体的力量强度仍然超过了人类的原因。”怡情其实自己也是刚刚才明白过来,但她却一脸认真的解释,“毕竟你师父我大小不计也是个神兽,神兽的身体强度可比普通人要强多了。” 即使力量被封,属于血脉天赋中的东西仍然存在,凤凰本体虽然没有麒麟与龙那样坚韧,但在生灵也算得上是中上水平,再加上怡情在天界的四年里天天修炼从不懈怠,虽然灵力没有进展,但体魄了得。光提纯身体力量和强度的对抗,怡情并不落下风,甚至比起一些有仙力加持的仙人还要强上很多。 摇摇头,怡情提起顾长君的衣服,将人背到背后,顾长君挣扎了一下,然后老实下来。 “这些事情等我们找到地方住下之后慢慢聊。”怡情背稳了他,“先离开这里。” 既然他已经塑造好了被劫走的假象,那么自己这个初为人师的新师父,当然不能让自己徒弟的努力白费。 怡情的速度很快,得益于她曾经不断的锻炼,周围人只看得到一道残影掠过,再看过去,就只能看到一个远远的背影。 在喜鹊的接应下,怡情顺利的出了京城,不过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将顾长君放下,让他来得及好好的去看自己长大的这个地方。 “难过吗。” 怡情在他一旁蹲下来,也和他一起看向京城,那里人来人往,好一幅热闹的景象。 顾长君沉默着不说话,怡情摸摸鼻子不再问。 就在怡情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顾长君开口道,“没什么可留恋的。” 怡情啧了一声,“不坦率的小鬼,不管怎么说,至少是自己长大的地方,那么多的记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在这里,怎么可能没感觉。” “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皇宫里的人都盼望着他死,而最爱他的人已经不在,父亲兄弟,全都与他隔着一层网,他无法触碰他们,他们也容不下他,那些平日里相处愉快的人,也逐渐暴露了本性,冷淡而疏离的保持距离。 皇宫里,只有利益,没有爱。 顾长君转过身,“在我母亲死的时候,我就已经无家可归了。” 怡情微微一愣,然后突然笑嘻嘻的揉了一把小男孩的头,“话说得太早啦,你总会找到家的。” 她眼睛里好像有星光,顾长君转头看着那双眼睛,不由得想到。 “来,上来,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怡情示意对方爬上自己的后背,“就和我最后找到归宿一样,你也会找到自己最终的归宿,不过在这之前,先找好名义上的‘家’吧。” “你” “傻家伙,叫师父。” “师父。”不情不愿的声音。 怡情弯眼笑了笑,“哎。” 小男孩别扭的爬上了女人的背,揽住对方的脖子,听到这人在他身下笑了一声,连带着肩膀都抖动了起来。 “你笑我?!” 他踢了一脚身下的人,虽然没用力,但是足以表示出自己的愤怒。 那人微微歪了歪脑袋,懒散道“怎么说呢,也不是笑你,只是觉得有点好笑罢了。” “哪里好笑!” “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是个刚刚才长大的家伙,没有什么准备接二连三的经历了一大堆,本来想要来人间成长一番,没想到在自己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揽下了个带小鬼的活。”她耸肩道,“不过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做你师父,就会尽力照顾好你,我做出的承诺,都会认真完成。” “但是,到底哪里好笑?” “什么哪里好笑,我想笑就笑了,需要什么理由?至少尊重一下师父啊混小子,你接下来还要靠着我生活呢。” “你有钱吗?”顾长君突然道,“没有钱的话,还是要靠着我吧。” 怡情泄了气,这小子太精明了,明明自己活得更久些,却完全没办法搞定对方,还有一种被压一头的错觉。 有些无力的反手稳住背后的人,怡情道“算了,看在你还小的份上,随便你。” 趴在她背上的小孩得意的笑出声,骄傲道“出发。” 他不会说,在这个人身上,他感觉到了从母亲那里才能得到的安全感和依赖感。 他曾经认为对方和母亲是两种极端,一种温婉,一种狂放,但现在他却发现,其实这两个人的内在并没有什么不同。 明明是陌生的人,她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却好像能够无私的包容他的一切一样,很温暖。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蠢货呢? 不会有的。 。 第五十章 皇子失踪是件大事,就算是不受宠的皇子,在皇宫之中被人公然掳走,也会被视作是对皇室的一种挑衅,更不要提整个皇宫的守卫对此事没有一点察觉,这就让人更加重视,皇帝派人查来查去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仿佛对方就那样带着人无声无息的从这里消失了。 皇帝震怒,要求彻查此事,碍于脸面,他并没有大肆宣扬,而是派遣了暗卫私下里进行调查。毕竟此事往小了说是皇子失踪,往大了说就是皇宫存在危机,要是有人能这么轻易的进出皇宫,那么整个皇室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这是皇室无能的表现。 他不是没想过是修真者所为,但皇室身处龙脉之中,因此有真龙庇护,普通的修真者来到此处会受到龙脉影响而导致灵力不稳,严重者更是可能葬送一身修为。有这一层关系在此,几乎不会有修真者来到皇宫,为自身之事都尚且不敢擅闯皇宫,何况是为了区区一个皇子来冒这种风险呢。 但万全起见,皇帝找来了国师。国师原本是个修真者,曾经在修真界非常有名,但因为年纪大了修为遇到瓶颈,在眼看着不会再有突破后,就索性放弃修行入世当了国师。他的修为在修真者中算的上是中等偏上的水平,虽不能说是极强,但比他强大的那些多都一心求道,不会过问红尘之事,因此他已算是能够现世的修真者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很少有连他也看不透的人。 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守卫森严的皇宫,在怎么调查都找不到痕迹之后,似乎也就只有修真者这一个解释能够讲清楚这一切了。 国师在十三皇子的院子里转了几圈,一筹莫展的摇头。 “陛下,我得不出什么结论,没有灵力残留,也没有使用什么法宝的痕迹,按照迹象来看,十三皇子确实是被抓走的。”国师皱着眉头,遗憾道“如果连我都看不出,陛下又确信来人不是普通人的话,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来者为修真界的大能,他们法力深厚远超于我,可以将灵力收发自如。但修为到了这种地步的大能不会轻易干涉人事,可能性极其微小。” 皇帝闻言也皱了眉,“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的可能性就更小。”国师道,“神仙下凡,降下神迹,因为是神明之事,故不是我能够窥探的。” 为了区区一个皇子而降下神迹,缔结因果,没有哪个神仙会这样愚笨。 思索良久过后,皇帝还是偏向于第一个想法,在他看来,连自己都得不到神明的眷顾,那么他毫无作为的儿子就更不可能的到神明的另眼相待,在这一点上他有这个自信,因此他确信是其他国家找寻了一名实力强大的修真者,为试探所做此事。 “国师可否加强皇宫的防御?”皇帝道,“至少让对方不能轻易进入我北国皇宫。” 国师又在院子中转上几圈,点头道“愿意一试。” 两人交谈起来,兴许是皇帝过于激动,院中那棵树上的鸟被惊得展开翅膀飞起来,盘旋了一会儿,然后又落在了房顶上,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没了声音。 “就住这里吧。” 顾长君一脸老成的站在挑选好的新宅子前,将地契塞给怡情,不等对方说什么,大步一迈便进了屋,给自己找好了房间。 怡情揉揉太阳穴,她有一种败给自己徒弟的错觉。 但她确实不知道什么,顾长君来做这些事情比她来做要强得多,有些自责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吹了个口哨,然后伸出手。 喜鹊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了她的手上,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指。 “昔华,作为师父来说,我真的太不称职了。”怡情叹气,“即使是做到这样,我仍然觉得帮不上忙。” “王上不干涉凡事,当然一时半会难以适应。”喜鹊精昔华如此道,“既然大人在此处安家,那么昔华便也在此处陪着王上便是。” 怡情有些不太好意思道“耽误你的修行就太” “跟随王上的禽类修行速度会更快,王上可能暂且还不清楚这一点。”昔华道,“属下只会因此受益,不会有丝毫影响。” 听到对方这么说,怡情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她似乎并没有好好的学习如何当一个凤凰。小时候族里人交给她的那些东西,她一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后来到了该好好学习的时候家族又遭逢巨变,她满脑子都是增强实力,只研究了那些能够让她成长的传承,现在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要其他人来告诉她。 还是好好的回去将血脉传承研究一下吧,她这么想着。 “嘿,昔华!” 昔华翘了翘尾巴落在石桌的盆栽上,看着王上得意的朝它走过来,有些不明所以,虽说平时对方也这样充满活力,但今天的王上总觉得比起其他时候要更加自信张扬一些。 非要说的话,像是什么得了进步来邀功的孩子一样。 怡情用手指蹭了蹭喜鹊的背,故作神秘道“你猜猜看我发现了什么?” “王上?”昔华愣了愣,诚实道,“属下不知。” 闻言怡情呲牙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肯定猜不到。” 话音刚落,她就利落的摸出把小刀,小刀很是锋利,在手上转了一圈,随即她的五个手指上就各自多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整整齐齐,像是演练过一般。 “王上!” “嘘,这是给你的惊喜。” 虽说十指连心,但怡情倒是对这一切没什么感觉,她拔下根头发,吹了口气,那根头发就变成了一根漂亮的凤凰羽毛。将五指按在羽毛上,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和忐忑不安的口吻念了几句上古凤凰语。 昔华搞不明白怡情的意图,只能老老实实的配合。 那根羽毛在凤凰语的作用下渐渐开始发光,从怡情手上流出的五道血渐渐编织成了一道网,在它的身上印出纹路,最后汇集在中心形成一颗类似于晶体的金红色结晶。 红光一闪,怡情手上的伤痕愈合,同时那凤凰羽也变成了金色。 怡情摸了摸下巴,捏着那根新鲜出炉的羽毛,“没有灵力的话,果然有很多东西难办了些,不过既然是血脉传承,血液正常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顿了顿,怡情将那根羽毛放在了喜鹊身上,又说了一句凤凰语,昔华听不清楚也听不明白,但她却能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身上那处传来,暖洋洋的,感觉似乎被阳光和海水所包裹,连每一根羽毛都极致的放松下来。 很舒服,好像将整个身体都沉浸在灵气之中。 在飘飘然的感觉下,她的视野突然变化,好像她突然变得巨大了,看到了更高一些的地方。 昔华愣住。 “恭喜啊,昔华,没想到你还是个大美女呢。” 她看到自己的王上微笑着站在她面前,将一件早已准备好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身上? 昔华低下头,看到的不再是自己的羽毛和爪子,而是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和属于人类的身体。 。 第五十一章 凤凰作为百鸟之王,祥瑞之兆,当然能够给自己的子民带来庇护,更何况,怡情曾经还被当做族中的赐福瑞兽来培养。 怡情认认真真的将自己的血脉传承研究了一番,发现自己可以通过给予精血和凤羽来帮助从属的禽类进行提早化形。 当然,凤羽自是用来炼丹的极好材料,而凤凰精血的珍贵程度更是堪比龙珠,能平白增添妖族几千年的修为,这些仅仅用来化形确实太过于浪费,不过怡情却并不觉得哪里不好,她有着自己的考虑。 看着还在愣神的昔华,怡情并没有打扰她,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然后掏出一本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为师之道”看了起来。 “主上!” 昔华的声音有些颤巍巍的,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从桌子上下来再思考,那桌子上毕竟凉,石凳我垫了垫子的。”怡情没抬头,只是摆了摆手,“刚刚化形的羽衣状态不稳定,容易消失,你要小心些别被人瞧见虽然我已经将那小崽子赶去练枪了。” 突然多出了几千年修为的喜鹊不知所措的扯着袍子,凭借这样的修为她几乎已经可以在人界横行,而她不过是个几百年的小妖怪,做梦也没想过会获得这种殊荣。 就算是主的恩赐,这也太过了。 “王上” 昔华还不熟悉自己的身体,但她天生聪慧又常常混迹于人类之中,人类的行为她能够短时间掌握,因此很快她便从桌子上下来,见一旁的石凳真的不知何时多了垫子,神色复杂的坐了上去。 “如果要说什么答谢的话,那么可以停止了。”怡情合上书,“毕竟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既然你选择了帮助我,那么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该得到报酬。” 昔华咬唇,然后开口道“可是昔华不该得到这么多” “就当做是陪伴的报酬吧。”怡情对她笑了笑,“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生活,但这可不是什么自由的差事,你就当我变相的用恩惠束缚住了你——虽然一开始我并未想这么多,不过现在想想,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主上你不该这样评价自己!”昔华的语气有些严厉起来,“昔华早早便说过要陪伴主上直到主上重回天界,这本就是我职责所在,如今我尚且未做何事,主上便愿意格外给予恩赐,不劳而获本不该有的赏赐,怎叫束缚!” “较真做什么。”怡情叹了口气,“你要是真的这么在意,那就当做是朋友之间的馈赠吧,毕竟接下来事事都要麻烦你,怎么说也要付报酬。昔华,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在看人这方面我虽然并不出色,但运气还是不错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以后还请多指教了。” 凤凰精血乃是凤凰一生精华所得,终生不过三滴,每损失一滴便会消耗大量的修为,怎么会有人如此轻描淡写的将此物拱手相赠? 她只是一只喜鹊,平平无奇,四处可见,比起其他鸟类只是多了几分灵智,即便是她豁了命出去,也比不上此物十分之一的价值,这一切,王上到底明不明白?! 但是看着对方爽快的笑,昔华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个人过于坦率了,从一开始,她就将一切都交代的明明白白,我能够得到什么,她希望得到什么,没有任何隐藏,全都放在了明面上。 说她过于天真也好,过于慈悲也罢,这最后只告诉了昔华一件事。 对方看透了她,也愿意相信她。 在她见过的这么多人和妖里,这是第一次这么纯粹的面对一份信任和赤诚,无论是谁面对谁,都会有一部分的虚假和遮掩,只有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是完全被信任着的。 之前她或许还有所犹豫,但现在,连最后那一点点犹豫都没有了。 如果她真的能够做些什么的话。 昔华叹了口气。 “王上,您真狡猾啊。”她道,“不仅将我的秉性看得清清楚楚,还成功的让我下定了决心。” 怡情摸了摸脑袋,尴尬的笑了笑。 “狡猾有点搭不上吧”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也不知最后两人谈了些什么。 再一回头,昔华便外出去进行必要的采购去了,宅子里要置办的东西不少,怡情又堪称生活废物,指望怡情去做此事显然并不现实,顾长君现在身份又敏感,最后兜兜转转,还是由昔华出面。 虽是刚刚获得人形,但昔华却已经能够很好的融入人群之中,比起怡情,她懂的东西多,做起事情也老练,故采买一事由她出马,再好不过。 加上顾长君,这三个人当中,做事最让人担忧的,最后还是怡情。 她似乎对人界太过于陌生,很容易被欺骗,偏偏凤凰家的皮相又都极好,故虽然她周身气势很强,但因为外貌的原因,仍有不少人打她的主意,有好几次她都因为被人哄骗而导致差点被绑走,如果不是武力值爆表,说不定现在怡情早被卖了,这让另外两个人感觉到无比头痛。 明明是以战斗和杀戮著称的战神,明明遇到危险时足够冷静和睿智,明明识人能力和待人能力一等一的强,却意外的在这种懵懂时期有些过于迷糊。 还是顾长君将对方给自己的易容丹强硬塞给她吃下,才终于断绝了一切的源头,怡情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干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恶补了一段时间的知识,很将一切搞明白了之后才出门。 顾长君后来回想起来,表示自己那段时间能够那么迅速的成长,多半也是因为这位不让人省心的师父。 抛去为了强大而刻意坚硬起来的外壳,露出来的内在意外的如此柔软。 在再一次看见自己的师父灰头土脸的跟着昔华走回来的时候,本想要让师父看看自己的进步的顾长君,仅仅是看了一眼昔华黑青色的脸,就识趣的退到一边练枪去了。 “王上。”昔华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火,“你最好自己交代清楚。” 一般昔华不会发火,她是个好脾气的人,能逼得她用这样语气说话的,只有怡情一个了。 怡情缩了缩脖子,声音小了些。 “能换个地方说不” “既然王上有胆子单枪匹马冲进四皇子的房间里将人暴揍一顿,又为何没胆子说?” 听到四皇子几个字,一旁的顾长君终于忍不住将枪放下,跑过来问道“怎么了吗?” 在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注视下,怡情尴尬的笑了笑,道“其实就是我前几天去京城的时候没吃易容丹” 。 第五十二章 没吃易容丹,这句话一出,后面的一切都不用解释了。 四皇子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曾经还闹出来过调戏父王宠妃这种丑闻,若不是因为母妃家里颇有些实力,想必他早就已经从皇子之中被除名了,最近虽然因为局势问题开始逐渐收敛,但遇上怡情这样无权无势又相貌出众的女人,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王上,要属下说多少遍,您才能好好将易容丹吃了?!”昔华额头似有青筋,“现在不比以往,在没有实力的时候,就要好好听人讲话!” 怡情咳嗽几声,自知理亏。 “师父将四哥揍了?” “那眼神看得我不大舒服。”怡情道,“但其实也好,我管的住自己,如果不是他说我徒弟坏话的话,我应该不会下手这么狠,一冲动,打都打完了。” 顾长君愣住,“说我坏话?” 距离顾长君失踪已经五年有余,他还以为自己早该被忘记了。 “别在意,师父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虽是掌握着分寸,但我一生气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本来只打算让他暂时不能动的,但兴许现在,人还不省人事。”怡情笑了笑,“虽说没了灵力,但徒手揍人的感觉并不坏。” “主上,容属下提醒您一句,最近三国之间形势紧张,您这样的举动,很容易引起国家之间的猜忌,最后爆发战争。” 没想到这次怡情没有点头,反而用本该如此的表情和语气回答了对方。 “他们之间的信赖已经消失了,总会有人来打破这个不稳定的节点。”怡情在自己的须弥戒中翻了翻,摸出一个不起眼的令牌,“就比如,蠢蠢欲动的南国太子。” 昔华见得东西多,认出这块令牌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不是南国太子的太子令么?” “在四皇子身上找到的。” “为何会” 怡情耸肩,将那块令牌抛到一边,“我本来并不想多生是非,毕竟又不是傻,无奈这块令牌的意义实在是过于复杂,背后涉及到的事情太多,只能先打探一番。即使对方已经足够小心的将它藏好,但在强抢民女的时候,显然对方并不带脑子。” “四哥根本不可能将这种通敌的罪证带在身上,虽然好色,但他不会这么蠢。”顾长君摇头道。 “所以我想那天他原本应该是要去见人的,只不过半路没能管住自己。”怡情回想起什么,有些厌恶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这种登徒子也想成大事?想得美。” 话虽如此说,但皇室中人哪个都不能小瞧,从顾长君便看得出,能在皇家生活的人,一个个的都不简单,怡情也是经过周密计划过后,才将人痛打了一番。 “所以王上当时呼唤我的意思是” “喂,都五年了,我也该将应该搞明白的东西弄清楚了吧?我可不是真的那样呆。”怡情颇有些无奈,“因为是去找一位天界的朋友,所以我才没有服下易容丹,虽然他能够看破真容,但总归用本来的面目相认能够方便些。本来只是想要叙旧,却没想到直接给自己找到了任务。” “中途遇见四皇子的时候,也是我那位朋友先觉出不对,因为四皇子身上有魔界的气息,皇室中人轻易不会沾染这些气息,除非是与人朝夕相处、或者对方实力强大。虽然那气息很淡,但却不像是入魔者或者修魔者所出,这就意味着四皇子近期之内与魔界中人有过接触。” “魔界,这怎么可能呢?” “就是因为不清楚真正的原因,我才上前试探,虽然灵力全封,但我作为祥瑞之兽的感知力并不输以往,虽然这东西藏得不错,但还是找得到。” 怡情虽做事看似大大咧咧且意气用事,但其实在面对要事时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冷静,在意识到对方可能与魔界有所瓜葛之后,她就巧妙的利用了自身的优势,以最快的速度打探出了自己想知道的讯息。 其实说白了就是美人计。 她时机把握得很好,爆破符丢出去,在一切都打探完毕之时正好赶上符咒炸开,在朋友的配合下,趁乱脱身。 将过程简单与两人说了后,昔华难得的有了好奇心,“主上的友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做到随手化物为替身?” “太上老君,应该也挺有名的,毕竟他算是最关心人界的仙人之一。”怡情想了想,“他此行下凡既有公也有私,正是他通知我前去商量人界异常一事,他顶着人界封印行事多有不便,而像我这种完全封印就好多了,因此有些事情还是以我的身份去做比较妥当。” “是我想的那个太上老君吗?” “据我所知,天界就一个太上老君。”怡情笑了笑,“我们研究过这枚玉佩,魔气在玉佩上更重一些,也就是说,魔界插手南国之事的可能性很大。四皇子这次的外出比较可疑,在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对方的目的之前,只能先把他打到不能赴约了,这是最快的方式,量那些人也不敢公然在北国京城现身,毕竟那里还有个国师坐镇。” “事情经过大概就是如此,四皇子为了出宫暂且隐瞒身份居住在京城客栈,大概是打算第二天一早便出城,这方便了我潜入,抢走他的玉佩并将他打上一顿过后,我便可以把握着时间被昔华带走,就算昔华没来,还有老君接应。” 这一手玩的实在漂亮,四皇子本就是私底下出宫,再加上动机不可告人、问心有愧,即使是被打了也不敢大肆宣扬。更何况玉佩被抢走,他没了信物,此时又行动不便,不得不将所有计划推后,待事情查明再做打算,凡事拖得越久破绽越多,这就给了老君等人调查的时间。 四皇子不知道幕后的主使人是谁,他被打一事事小,毕竟最终没有性命之忧,但对方还抢走了他的玉佩,这就意味着对方可能知道了他的计划,他接下来的行事必须十分谨慎和小心。 通敌叛国这种罪名,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赦免的。 “总之他应该会安静一阵子。”怡情道,“这玉佩上的魔气很重,按照这种浓度来看,不是普通的魔修,故有理由怀疑,南国皇室有可能已经被魔界所渗透。” “那师父,我们该怎么做?”顾长君抬头问道。 “是我该怎么做。”怡情弯下腰来,“这种过于危险的事情,你不能参与。” “这是我的国家。” “但你是我的徒弟。” 怡情掐了掐他的脸,“就算为师之道我没有看完,我也知道,做师父的,绝不能让自己徒弟身陷危险之中。” 。 第五十三章 平时看着怡情有些毛毛躁躁、大大咧咧的,没想到真正做起事来的她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顾长君和昔华都没有想过能够见到怡情认真起来的样子,毕竟这五年里,对方一直表现的像个行走江湖的女侠,没什么烦心事,一天到晚逍遥自在,随心所欲,但霸气足够,智慧不足,大多数时间都给人一种迷迷糊糊、要人操心的感觉,这种形象深深地印在了两人的脑海里,导致这突然的转变让两人有些不适应。 “早些日子我拜托你带回来的东西还放在我屋里吧?”怡情摆弄着那块玉佩没有抬头,“麻烦拿一下给我。” “拿来了,王上。”昔华速度很快。 怡情默不作声的从那小罐中取出一些粉末撒在玉佩上,那玉佩逐渐浮起一层黑色的物质,用手指沾上一点后,手指很快就红了。 吹掉手上的东西,怡情道“果然。” 魔气不仅仅在外表覆盖,还渗透到了玉佩里面,皇室的玉佩质地非凡,太子令所选之玉更是天生带灵,能达到这种效果,证明魔气的主人非同一般。 再深入一些,可以以此玉佩为引,找到其上附着魔气的主人。既然对方干涉了南国政事,又将此玉佩污染的这样深,想必已经在南国找了个不错的身份,不会轻易回到魔界。 怡情略一思索,将玉佩放下,伸了个懒腰。 “王上是如何得知这是南国太子令的?”昔华有些不解,“除了皇室人员和重要大臣之外,应该不会有人识得此令。” 要说这五年里怡情做了些什么,没有人敢说比昔华更清楚,她一直陪在对方身边,既担当着总管又担当着护卫,很多事情都是由她经手处理的,然而现在,她却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完全了解自己的王上。 “我不是为了适应人界一直在看书吗,老君借我的书上有关于四国的详细记载,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过目不忘,认出这个也不算什么难事吧。”怡情呲牙笑了笑,“好了今天的事情先处理到这里,该休息的时候绝不干活,我得去看看徒弟的枪练得怎么样。” 顾长君天赋极高,又肯吃苦,因此在这几年里进步神速,再加之其一手枪法又是完全继承了怡情的步调,犀利而沉稳,收发自如,大气磅礴,光论武功,江湖之上少有敌手。 再加上怡情身上总是有些天界出产的丹药,吃的久了,顾长君身体里也有了灵气,而他自身就有修真的底子,经过几年的修炼,竟然成了个还不错的修真者。 这种实力下,能够奈何他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大约只有那些真正的修真者才能对付得了他。 十几岁的少年稚气已几乎褪尽,隐隐有了帝王之相。 “师父。” 怡情从房顶上跳下来,“呦,不错,刚才那一下很漂亮。” 顾长君收起枪,脸红了红,“师父过奖了,不及师父万分之一。” “以前你可不会这样夸我,你只会说‘谁要你管啊,多管闲事的女人’,还真是长大了。”怡情笑嘻嘻道,“毕竟我的枪是杀过人的,不一样。” “师父有话要说?” 怡情顿了顿,摸摸鼻子,“你这傻徒弟真是鬼机灵——老君,这是我徒弟,不是外人。” “没想到小情还会收徒,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不知声音从何而来,顾长君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枪,被怡情笑着拍了拍肩。 “没事的,师父在这里。”她道,“老君,没必要摆弄你那装束了,我想我徒弟也并不想看。” 一声叹气,两人面前的地上便多出一个人,那人一身淡青色的道袍,仙风道骨,飘然出尘,自带了几分令人不由自主平静下来的气场,其面容蕴含着包纳万物般的平和,不悲不喜,却又仿佛能看穿万物,自此可看出这必然是一位尊贵无比的上仙,只是那样貌,却有些过于俊俏了。 怡情摸了摸下巴,道“老君你还是没胡子好看,赏心悦目,就是有点不太好认。” 闻言老君微微皱了眉,严肃的模样瞬间崩塌,他似乎有些头痛,“道煌每次见了我必要扯弄那胡子,我早知道他对我的胡子有意见,在天界时总拿来说事也就罢了,没想到投胎转世了仍然这样执着只能先剪了去,给他做了个玩具,他还挺喜欢,以前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现在倒是会抱着我咯咯笑了。” “要是月老知道你跑到他转世的地方捣乱还成了他的师父,想必你回到天界也别想有胡子。”怡情微笑着道,“嗯,说不准,老君府也要化灰。” “咳咳,休提,休提。”老君揉揉额角,“我已经在反省了。” “反省归反省,不会改。” 一旁的顾长君感觉有些幻灭,他有些不太相信这便是传闻中的至尊太上老君。 虽然那纯正的灵气告诉他,这人是真的。 “咳,给我留些颜面。”老君咳嗽几声,“让老朽看看你的宝贝徒弟——” 在看到顾长君的一瞬间,老君的声音突然止住。 怡情觉得疑惑,“怎么了?我徒弟有什么问题吗?” “他” 老君的表情严肃起来,仔细斟酌了语言,缓缓道“我有些不确定,只有等我回老君府寻了那件法器来才能真正下定论。” “你说清楚,我徒弟不是要出事吧?!”怡情跳起来,“这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了!” 没想到老君摇了摇头,抱歉道“小情,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轻易透漏,只有等我确定后,才能告诉你,不然造成的影响谁也不清楚。” “喂” “师父,我怎么了吗?”顾长君有些茫然。 怡情磨了磨牙,“你看师父像是知道的样子吗?老君他不说,我也没办法。” 院子里安静下来,老君沉默的看了顾长君许久,最后将目光转向怡情。 “小情,好好保护他。”老君道,“他身上有很特殊的气,在没有弄明白之前,他绝不能有闪失。” “这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吗?”怡情似乎有些气,“既然我已经收他为徒,肯定会不遗余力的保护他,谁也别想欺负我怡情的徒弟,我这个人,可不喜欢讲道理,谁敢欺负我的人,我就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老君闻言竟然笑了,“这才是你。” “你可别隐瞒我什么重要的东西啊。”怡情突然认真起来,她盯着对方的眼睛,“老君,咱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我自认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那是自然。” “如果有什么一定要瞒着我的话,我相信你们是为了我好。”怡情道,“但是,我更希望能和你们一起承担。” 。 第五十四章 昔华来到院子里的时候,老君正在和怡情对饮,怡情喝酒,老君饮茶,而一旁的皇子则在努力的与一些黑影搏斗,虽然看起来应对的有些费力,但从身法中已经可以窥得几分师父的模样,倘若是有人见过怡情战斗的样子,一定会有一瞬间的感叹不愧是师徒。 “王上。”昔华道,“有客人吗?” “啊,昔华,这是太上老君。”怡情放下酒碗,朝她招了招手,又向老君介绍道,“这是昔华,喜鹊精,我在人界最好的朋友和帮手。” 老君是何许人也,他只看了一眼,就皱眉道“妖骨只有三百年左右,按理来说不能够化形,身上又隐隐带着凤凰之气——你将精血给她了?” “那种东西又不重要,你知道的,我不太在乎修为的折损。”怡情耸耸肩,将酒碗里的酒闷了一口,含糊道,“我没有灵力傍身,身边总要有个信得过的人能用啊。” “就算如此,也不是你随意使用凤凰精血的理由。”老君声音严厉了些,“凤凰精血意义重大,我若是同你要精血炼丹,难不成你也会给?” 怡情挠了挠头,“难道不会吗?哎呀,那种东西随便他去,你要是要我还有两滴,给你也不是不成。” 老君简直要叫怡情气的背过气去,他难得失去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右手微抖,转过头默不作声的灌了一大口清茶,似乎不打算再理她了。 有时候怡情这性子,真是叫人不知是好是坏。 庭院中黑色的影子不见有所减少,但少年已经逐渐掌握了节奏,枪法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慌乱,在摸清了对手的攻击套路之后,他很快就转守为攻,不慌不忙、游刃有余。 那黑色的影子昔华未曾见过,正欲问出口,便见少年一枪将其贯穿后,从影子消失处飘落一张黑色的符纸。 “昔华聪慧,应该不需要再解释了。”怡情咕咚咕咚的将一坛子酒都喝干净,有些醉醺醺道,“那些都是符纸复制出来的假人,用来给傻徒弟练手再好不过。” 昔华点头,又道“我看这些影子的攻击方式有些眼熟,王上是复制的自己吗?” 闻言怡情握住酒坛的手抖了一下,但她神色如常的笑道“还是昔华见过的东西多,这是上次我在京城遇到的江湖人士,虽然将他们的行动记录下来并加以改造了,但要问我他们是谁,我还真就说不出。” “王上称赞。”昔华叹了口气,“属下也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出什么。” “不重要。” 此时庭院中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最后一个黑影变回符咒之后,顾长君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一幅脱力的模样。 一旁的老君从一身的瓶瓶罐罐中拿出一个,摆在桌子上,转过头去,依旧一声不吭。 怡情丢开酒坛,捏起那个小瓶,低声道了句谢,晃晃悠悠的走到顾长君身前,将人拉起来把东西递过去。 “师父?” “老君手里的都是好东西,以前你吃的也多半都是我以前从他那里拐来的。”怡情道,“他不能自己给你,这样一来,便算我抢了他的东西给你,因果还在我们之间,既然是我们之间的,那就没什么了。” 因果是最为麻烦的东西,即使是老君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顾长君点头,毫不怀疑的将瓶中液体喝下,老君不愧为炼丹界的宗师人物,这液体一口下去,全身的疲劳都消融殆尽。 “昔华。”怡情突然叫了昔华的名字。 昔华闻言立即应道“王上,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我和老君要前往南国一趟,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里,这笨小子就先拜托你了。”怡情道,“我本该带你一起去,但这样家中就剩长君一人,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放心,在情况不明之时带上他又过于危险,只能麻烦你代我照顾他。” “王上放心,昔华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怡情叹了口气,突然又不知从哪里拔出根羽毛来,“虽然你的修为已经足够深厚,但现在出现了魔界之人,既然老君看得出你身上的凤凰之气,保不准对方也能看出些弊端,与我扯上关系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保险起见,我还是得将你身中的凤凰之气去除掉。” “王上不必多此一举,昔华能够自保。” “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只有你们足够安全,我才敢走远些。”怡情转了转脖子,似乎准备了好大干一场,“来,可能会有点疼,不过是昔华的话,应该没关系。” 昔华应下,怡情便开始念起凤凰语。 一旁的顾长君对这些并没有兴趣,他走到老君面前,恭敬的行礼后,用带着渴求的声音发问。 “长君有一事欲询问老君,不知老君可否告诉我答案?” “问吧。” “长君的身份,可否会带给师父灾难?” 老君忽的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答道“我也不知。” “那” “你同一个人很像,因为你们拥有一样的责任和本质,不过你不用承载那样多的东西,还不到一切开始的时候。”老君站起身,微微叹气道,“但既然你问了,我便只能说,假如你真的是我所想之人,那么于三界生灵,尔为生之福音;于亲近之人,尔为悲之挽歌。” “我会带给亲近的人灾难?” 可他在世间最亲近的人,只剩下一个了,这是他最后想要抓紧的人,在终于能够守住一些东西的时候,他难道又要失去吗? 老君顿了顿,他终于还是微微弯腰,与顾长君平视。 “孩子,别多想。”他道,“你的责任太过于重要,但是你很幸运,所有应当背负的东西都由一个人背负了,这是他的悲哀,也是你的幸运。以后你会明白我的意思,也会明白自己的宿命,但其实无论是否有你存在,小情她也已经无法从中脱身了。” “为什么?” “因为她学不会放手,心中存着堪称愚蠢的善良,并且会倔强的与宿命对抗到底。”老君轻不可见的笑了一下,“不过,这大概就是小情最令人敬佩的地方了吧?比起我们这些人,她要勇敢和坚强很多。” “我能做些什么吗?” 这一次老君没有回答少年,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怡情已经结束了手上的事走过来的时候,老君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 “做自己能做的。” 。 第五十五章 这两人的对话内容当然是怡情所不知道的,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一走过来就坐在了石凳上不动了。 昔华则是在努力的调整经过气息遮盖后自己的状态。 “师父?”顾长君有些疑惑的推推怡情。 “真的好累。”怡情有些闷闷的回道,“要是和小妹一样什么都看得透就好了,什么都要思考,真的太麻烦了” “师父,你在说什么?” 怡情又小声嘟囔了些什么,顾长君依旧听不清,不过这只是一小会儿的事情,似乎是缓过来,怡情坐直了,像以往一样活力满满的给了徒弟一个安心的笑,然后用一句话结束了今天的一切。 “出发。” 南国。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连鸟都比平时要快活。” “说自己?” “老君,有些话还是不要直说吧?” 一个年轻的修真者站在小巷的角落处,脸上带着淡泊的微笑,他看起来似乎对什么都并不在意,但仔细观察过后,又觉得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好像是在和谁交流一样。 如果要说他除了俊俏的外表和独特的气质之外有哪里比较引人注目的话,那就一定是他肩膀上那只红色小鸟,说是小鸟,其实也已经有半截婴儿手臂大小,这还不算上那漂亮的尾羽,那尾羽形态流畅优雅,其间仿佛闪烁着星光。 “凤凰本体竟然可以变成这样小的禽类,看来即使是这么多年过去,天界对于凤凰族的记载仍然有错误。” 那只红色的鸟头顶的羽毛动了动,“毕竟凤凰族想要生存下去,就一定要留有退路——事实证明先祖们都是智慧的,不然也不会有我们三姐妹活下来了。” “这是意外。” “随便,总之现在我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凤凰族经不起最后的打击了,我也不行。” 年轻的修真者走出小巷,他肩膀上的鸟飞起来,在空中飞了一圈后又落回对方身上,叫了几声,也不知是否听懂了什么,修真者点点头,然后向着王城的方向走去了。 自老君和怡情进到南国境内已经有了半月有余,越是进入深处,两人就越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比起北国繁荣安定的生活状态,南国虽并不见得相差多少,但总有一种暗流涌动的压迫感。 玉佩上的魔气直指王宫,几乎不用怀疑,在那华丽的殿堂之中,必定至少有一名魔界之人混迹在王族人里,心怀不轨,动机不明。 灵力被封对于神兽来说,有时并不影响太多,就比如此时,虽然不能像老君一样自如的变换样貌,但是怡情可以变换为本体,本体情况下,她看起来只是一只稍微漂亮些的有灵智的鸟,这在修真界很常见,没有人会因此而怀疑什么。 有很多凤凰的血脉技能在此刻显得十分有用。 “根据报告,两边都暂且没有什么异动。” 老君听闻,将灵器收回,只剩下灵器上一面小旗插在地上随风扬起。 “人在皇宫里,我们必须想办法将人引出来。” 树上落着的红鸟跳下,于半空中就已经变换了人形,轻巧的落地后,她耸肩道“我们也许可以试着直接进去,我不觉得他会那么轻易的从皇宫里出来,毕竟虽然皇宫对于修真者和神仙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对于他来说,是个很好的乌龟壳。” “确实,能在皇宫里待这么久,应该有些能耐。” 老君点头,“根据魔力强弱来看,是魔将级别的人物。” “魔将级别的人物魔界本来就没几个,被我杀了四个后魔君竟然还敢往外派,看来是还没被我杀够啊。”怡情环臂,“这样我的猜想应该没错,不仅仅是天界在布局,魔界的计划也早就暗中开始了。” 老君闻言,似乎是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无奈的坐下,“我还以为你到人界来,是来休息的。” 作为好友之一,老君知道怡情所承受的是怎样的心理压力,在两人没有联系上之前,他都一直以为对方是趁着这个机会来人界放松自己、将那份违逆自身的愧疚感抹去的,而到了现在,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我已经休息够了。”怡情道,“五年时间足够让人好好的放纵一番了,你看看我徒弟,现在还觉得我迷迷糊糊的让她不放心,但怎么说我也是跟着天帝生活过的神兽,再怎么莽撞和任性,冷静思考和认真学习的本事还是有的吧。” “你那也不算是休息,给自己收了一个小麻烦,然后为了帮助这个小麻烦而不断的强大自己,果然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就算是这幅样子,也安分不下来。” 怡情晃了晃头顶那挫头发,“但是人类的武技真的很优秀,光从战斗技巧这一点来说,我想我学到了不少东西,至少以后没有灵力的时候,我还有轻功和武功防身,虽说对付那些魔军没什么作用,但好歹也不算是束手无策。” “救下顾长君,为了帮助他封印自身、拼命学习人界武功,同时暗中探寻魔界的动作,观察人界的局势,然而在明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幅依赖徒弟和下属的样子,对于你来说,挺不容易。” “啊,也没有很不容易吧?”怡情摸摸下巴,“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甚至不需要伪装,就是让自己任性一些,脑子放空一些,回到小时候那样,一点压力都没有,总归我也要不断进步,用什么形象都没什么差别。” 老君一时想不到什么能够用来回答她的话,盯着地上的小旗子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看出些什么门道的点了点头。 “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行动吗?”老君道。 怡情顺手抄起一旁的长剑,露出个很自信的笑。 “那当然。”她笑嘻嘻道,“想要扰乱宸臻所守护的天下,这种事情,我可第一个不同意。” “你手里拿的那是把剑。” “别瞧不起人,来到人界我特意下苦工学了剑法,不会像以前那么菜了。” “你不是说以后再也不碰剑了吗?” “捉摸不定是我作为女人的任性吧?换句话说,要你管。” 老君扶额,将地上的小旗拔起来,摇头道“惹不起,惹不起,不知道是谁,刚来天界的时候,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慕之情,还一句一个尊称。” “那也不知道是谁,堂堂天界一代老仙,地位尊贵,万人敬仰,结果到了月老面前泄气的像个没脾气的羊羔。” “你是不是到了人界嘴毒了不少?” “彼此彼此。” 。 第五十六章 站在皇宫外城的城墙顶上,怡情照例摆出那副不拘礼数的模样,几只黑色的鸟落在她身前,发出短促的叫声。 “老君动作还挺快。”她呲牙,“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输。” 话虽这么说,她却没有动,在进攻一途上,没有人比怡情更清楚该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在群鸟飞走之后,她蹲下身,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巡逻的士兵们一次次的从她面前路过,在第六波人走后,她突然就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在下一波人路过这里的空隙,悄无声息的混进了巡逻的队伍中。 走着走着,这个巡逻的队伍中就无声无息的少了一个人,然后又不知何时,这个人又归了队。 等城墙上再次出现人影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这次出现的是两个人。 “没想到小情动作这么快,竟然已经将阵法布好了。” “不然呢?”怡情用指腹顺了顺手下小鸟的毛,“这种事情还是干净利落的做完比较好,和对方拖沓到最后的话,我可打不过。” “你还真是变了很多啊。” “因为我现在是天界的战神,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和随意的话,那岂不是太对不起众仙家的信任了。”怡情耸肩,“毕竟这几年我也不是在白吃白喝、真的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一样待在那里啊。” “如果这件事办好,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老君顿了顿,“那孩子身份看起来可不一般,我并不建议你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总要长大的。” “当然不能一直照顾着他,不然那样可不叫做帮助他,只是在伤害他,更何况长君自己懂得可比我多。所以在这之后我打算在人界好好的游历一番,增长些见识,这样也不算是个只会看书的书呆子,毕竟我可是读了不少书。”怡情挠了挠头,“虽然我不知道你说长君这孩子到底哪里不一般,不过对于我来说,还真的就有一些不寻常。” “不寻常?” “他身上有着宸臻的东西。”怡情似乎是想不明白一样,连语气都有些缥缈了,“为什么那个东西会在这里呢?不应该才对。” “什么东西?” “保密。”怡情笑了笑,“你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好,还问我呢。” “那不一样,我和道煌交情很深,可你与这小子是萍水相逢,你总是有这样用不完的烂好心。” “我觉得不是,相反,我觉得就是应该我遇上这家伙。”怡情很认真的反驳了,“这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无关。” “该说不愧是凤凰吗,遇到的人都这样不同寻常,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揽麻烦啊。” “我讨厌麻烦,可是如果一直顺风顺水的活着的话,那么过的也太不真实了,尤其是那份危机感还特别明显的时候。” 两个人就那样站着聊了很久,直到太阳升起来,两人才向东方看去。 “天亮了,聊天也该结束了。” “阵法开启,那家伙也已经上钩了。” “你打不打得过他?” “打不过不还有你在,小情,你可是天界战神。”老君难得调侃了一句,“难道不是我看着你表演?要知道这里可是人界,怎么说都要你这个‘凡人’来出手吧?” “那就冲。”怡情亮了亮腰上的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剑法。” 南国皇宫上空突然出现了一团乌云,两人对视一样,转身朝着皇宫外飞速离去了。 紧随其后的便是乌云中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影,他似乎是在判断方位,但随着老君转身甩出了一个爆破符后,那火光的位置让对方迅速的锁定了两人。 “人引来了,走。” 而留在北国的顾长君还在一心一意的琢磨着兵法,丝毫不知道南国发生的事情,在他一旁,昔华道了一声早后,就安静的坐在那里摆弄账本。 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顾长君突然放下手中的书,喊了昔华一声。 “昔华姐姐?” 昔华愣住,将账本先放置到一旁,疑惑道“怎么了?” “你好像在犹豫些什么,这很少见,你竟然会有犹豫的时候。” 顾长君眯起眼睛,“不,不对,昔华姐姐,你不是在犹豫,这感觉你在挣扎?” 没有回答,昔华就坐在那里,手还放在账本上,目光不自觉的偏向一边,她似乎没有想到他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笑道,“我哪里有什么会挣扎的东西啊,这账算错了,我在思考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顾长君并不是那种能够轻易被人糊弄过去的人,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昔华看了一会儿,最后又将视线转回到了书上。 “嗯,那就这样吧。” 事情看起来好像结束了,然而昔华却不知不觉的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她的手按在账本上,将那账本蹂躏的皱皱巴巴,她自己还浑然不觉。 这个孩子太敏锐了,这样一点点的失态都会被发现。 昔华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带着账本出了院子。 而在她走后,顾长君将那本兵法书放了下来,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师父,不是徒儿对您的选择有所怀疑,只是昔华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树上的几只鸟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开始准备一天的食粮。 顾长君突然感觉到了一丝落寞,他烦躁的将手中兵法扣下,回屋里将自己的那把银枪提出来,也开始了自己一天的修行。 他必须变得更强才行,如果说第一次失去母亲是因为他太过于天真和无能,那么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也不会让失去同母亲一样的师父这件事情发生。 就算对手是神魔,他也不怕,想要从他手中夺走重要的东西,就一定要踏过他的尸体。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只要这人界仍在,他就绝不会轻易输给任何人,这种感觉自感受到灵气开始,就一直伴随着他。 等到师父回来就告诉她吧,告诉她,这条她救下来的命,会为了自己的信念一直努力下去。 顾长君停下练枪的动作,持枪站在院子正中,露出一个不符合他以往形象的笑容来。 这有点像他小时候得到母亲鼓励和称赞时候的笑,像天真的孩童一样。 这次他不会再失去什么了。 师父说得对,人,必须要长大。 。 第五十七章 “不可能,你怎么会没死!” 他明明已经将人的心脏击碎,意识也击溃了,就算是修真者也该因此而死,这个人怎么还活着? 抹去嘴角血迹,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微晃着站了起来,她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笑道“意外吗?” 对方错愕的向后退去,同时警惕起了四周,虽是下意识的反应,但这反应成功的救了他一命,让他与头顶落下的爆破符擦身而过,那符咒在他脚下炸开,地上瞬间便多出一个深坑。 “你这准头真是越来越烂了。”怡情咳嗽一声,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不过这样也好,有些话问问他。” 她提剑又朝人刺去,对方反应不及,向一侧闪退,就这一步,他脚下亮起阵法的光芒,成功地被困在阵法之中。 不知从何处传来老君的一声应,随即便见一紫金葫芦飞出,哐当一声砸在了人头上,将人砸趴在地,那人眼前一阵金光,顿时晕了过去,阵法中现出无数道锁链将他牢牢困住,他便因此再也不能动弹。 怡情走上前,将那葫芦捡了丢出去,老君便现身将葫芦接了,原来他一直藏在一旁的树上,只不过隐去了身形,因为老君与天地为一的大道属性,只要他不主动暴露,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行踪。 利索的用幌金绳将人捆了,怡情将脸上余血用手帕擦净,蹲在那里喘了一会儿,才有些咬牙切齿道“你还真的就在一旁看?我现在可是个凡人!打这混球我死了两回了!” “阵法都布好了,若是到了要老夫帮忙的时候,老夫自然会出手,你看,这不是腰带和葫芦都给你了?”老君有些尴尬的想摸胡子,结果想起自己的胡子已经剪了去,手顿了顿,改成扯了下袖子,“不管如何,这紫金红葫芦质地不错,揍人很疼。” 怡情额头似有青筋,低声道“我们回天界算账。” 老君不敢回答,他确实理亏,因此他咳嗽一声,不再回答。 身上的伤愈合的差不多了,怡情扯着地上那人的衣服把人拎起来,似笑非笑的几巴掌上去,哐哐几声,直接将人从昏迷状态中抽醒,其彪悍程度让一旁的老君浑身一抖,终于知道了现在怡情的生气程度,又咳嗽几声,暗自向后退了。 对方一脸茫然的醒过来,就对上了怡情皮笑肉不笑的脸。 “久仰大名,南国新任国师,震文昌。”怡情手下用力,两人的脸也因此贴的近了,“认得我吗?” 震文昌愣住,飞快的想了一遍自己最近有没有干出什么能让人找上门来讨罪的事情,但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头绪,那些不干净的事情他都做的十分隐秘,无论如何也追不到他头上来才是。 他是感觉到了皇宫外有阵法波动才追出来的,寻常阵法尚且不足以让他这样重视,但是对方所布下的阵法灵力波动很强,即使尚不清楚阵法之名,也能够感觉出来这是一个大型的驱魔阵法,万一让此阵法完成,他的行踪必然败露,无论是现出魔形还是魔气泄露,都是极其糟糕的后果,所以他必须在阵法完成之前毁掉阵眼。 没想到等他追出来后,看到的竟然是个普通女人。 说是普通也不太准确,以身手来看,对方应该是个江湖人士,且在人类中也算是佼佼者,虽然并不清楚她为何会引他来此,但普通人无法布出这样玄妙的大阵,这说明对方后面一定还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是个高手。 本着引出幕后主使的想法,他和人交手,没想到一开始几乎是被对方完全压制。 这个人有着超乎寻常的战斗本能,而且一定上过战场,只有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震文昌慌了,为避免夜长梦多,竟然打算直接置人于死地。 没想到的是,他最后是动用了魔器才将人完全击溃。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很快就再次站起来在同样的地方捅了他一刀。 最后,他完全的粉碎了对方的心脏和识海,本以为终于结束了,在刚刚放松下来之时,对方竟然再次站了起来,还对他笑了下。 怎么可能啊?这个女人是怪物吗?地上的血已经蔓延出去很远了,她身上的血窟窿那样大,为什么这样她都不死? 见震文昌一脸的困惑,怡情挑眉,“算了,说出你的目的,我就不杀你。” 本来震文昌还在思考什么,听到这话之后他顿了一下,立刻就笑出了声,“杀我?” 就算他的力量只有十分之一,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够杀的了的,加上旁边那个仙人也一样! 怡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松开震文昌,转过身去看向老君,笑道“你看,终于有人不信我能杀掉他了。” 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你是谁,老君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并不想对此有什么评价,只是淡淡道“魔君派你来人界的目的?” “你们天界不也派人到了人界,目的一致,反倒还要来问我?” 这一句话出,老君若有所思,但在他尚且还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的时候,一旁的怡情就干脆的对着人道“他们天界、你们魔界,要做什么我都不管,我只关心你来人界到底要做什么,这群天界的混账们一个字也不向我透漏,只告诉我要有劫难。我呸,使唤人还不告诉人缘由,你们神魔高高在上,也不过都是一个虚伪至极的样子。” 这话听得震文昌便不是很愿意,魔界之人向来讨厌被与拿来与天界的人作比较,他们声称自己坦荡随性,天界之人才虚伪清高,被人称作虚伪,简直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原来天界这群家伙们没告诉你吗?”震文昌冷笑,“果然是这群人做得出的事情,那好,既然天界之人不说,那我便告诉你,反正你也做不了什么。” “我很欣赏你们这种坦率的性格。”怡情道,“我确实做不了什么,但至少我不能白白给人当枪使。” “魔君派我来,是为了比天界的人更早一步找到人皇,而人皇,有八成的可能性在人界皇宫之中,因为皇宫是人界统领之力的聚集地,也是人皇的滋养之所。”震文昌看了一眼老君,继续冷笑,“我不会告诉你们人皇是谁,但我相信你们并没有找到,天地浩劫将至,只有控制住人皇,才能在最终的较量中获得更多利益。当然这些东西天界的那群家伙们都一清二楚,只有你们人界这些傻子对此一无所知——也罢,毕竟你们的人生最多不过百年,哪里会关心这些东西,你们只需要好好的过完自己短暂的一生就很好了。” 。 第五十八章 “百年怎么了。”怡情突然笑了笑,“你觉得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吗?” 对于这样的反问,震文昌十分意外,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脸上带着些许嘲讽的神色,“什么都不知道的荒唐度过一生,难道不悲哀吗?就连天地浩劫这种关乎三界性命的大事,你们都对此毫不知情。” “这么说倒也没错,糊涂的的活着确实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但到了最后,想要知道的事情总会知道。”怡情环臂,“不过长久的生命太无聊了,有时候短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相比于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那种虚空感,有时候拼命活着才会让人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没想到你这女人讲话还有点道理。” “不过我看,你恐怕也对天地浩劫知道的并不多,仅仅知道要凑齐人皇、天帝、魔君才有办法度过这个浩劫,但是更深一步的内容,你也丝毫不知吧?” 怡情瞟了老君一眼,在震文昌身旁坐下来,他的魔力暂且被封住,光凭纯体术,他想要伤害到怡情简直是在做梦,所以怡情一点也不怕。 比起气定神闲的怡情,震惊的反而是老君。 怎么会,难道怡情知道了吗? 震文昌被这一问,半晌没能回过神来,他也震惊道“你” “说白了,你也和我一样茫然吧?只知道一个浅薄的表面,更深层次的重要的东西,你一无所知,只是因为需要完成任务,所以才会知道这原本不应该被告知的事情,这件事情,原本应该是极度保密的。”怡情对着他微笑,“既然这样,那么容我道一声再见,我是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这儿的,不然后续的麻烦,处理起来会棘手。” 她抬起手,纤细莹白的手指看起来脆弱的一折就断,“我很高兴你不相信我能够杀掉你,这样我可以就欺骗自己,至少从外表看我还是和以前那个心慈手软的那个我一样无害。” “很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了。” 怡情闭上眼,右手直接穿透了对方的气海,并捏碎了对方的魔婴。 “抱歉,但我不会因为会愧疚而逃避,这双手,也不再乎再多沾些血。” 这一手干净而利落,魔将坚韧的身体在她手下不堪一击,在气海濒临崩溃的前夕,震文昌一脸不可置信的问出一句“你到底是谁。” “在下为天界新任战神,凤凰族,怡情。”怡情仍然没有睁眼,“至少在最后,该让你知道的会告诉你。” 随着对方一句不甘心的怒吼,他的身体膨胀成几倍大小,然后骤然炸开。 良久过后,挡在老君面前后半个身子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怡情伤口愈合,沉默的站在对方留下的残骸面前。 “我果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账。”怡情垂眸,嘲讽的笑了几声,“要是以前,我绝对会放过他吧,明明已经用幻术控制住他了,却还要将人彻底杀死。” 好歹是魔将级别的人物,怎么会被人三言两语就轻易哄骗,怡情与他交谈是幌子,真正的招数是早已布下的幻阵,不知不觉间,震文昌的思维其实已经被幻阵所引导,而提到这些问题时的想法也会很自然的出现在幻阵的主人脑海里。 “放过他,等他缓过神觉出不对朝魔界通风报信,然后把事情闹得更大吗?别去想了,你没做错,这才是最正确的决定。”老君丢给她一瓶伤药,“擦擦这个,就算是近乎不死之身的体质,也不能这样恣意妄为,以纯肉身抵抗魔将级别最后的爆体,无论如何也会疼吧?你怎么总是像没有痛觉一样。” “习惯了就好,也没那么疼。” 怡情接住那瓶药,看了几眼,挑眉道“难得啊老君,出手挺大方,这种级别的丹药也随便给?” 老君道“既然你说了你的凤凰精血都能随便给我,到了这种程度的关系,这种级别的丹药应该也不算什么了。” “我喜欢你这种阔绰。”怡情反手将药瓶塞进袖子里,打了个哈欠,“无趣,走吧,还以为会是多么厉害的角色呢——也该想到的,这种事情,魔君肯定会派个有脑子的来,要是玉罗天女,哦,对,现在叫玉罗刹,要是派那种没有脑子的女人来,恐怕事情早就败露了。” “玉罗也没有那么蠢,她只是喜欢感情用事,以前在龚黎手下做事的时候,她可是以冷血无情出名的。” “巧了,我也喜欢感情用事。”怡情晃晃脑袋,“真害怕我以后也以冷血无情出名。” “你?你不同,小情。” 老君摇头,他很少用这样肯定的语气去评价一个人。 “你很心软,哪怕是面对对手也会有几乎可笑的怜悯和同情,不过,这也正是你厉害的地方,你能够清楚的认识到什么是真正该做的,然后强迫自己去做正确的事情,哪怕这件事违背了你的本能。” “喂,我可不是” “小情,你自己也很清楚吧,有的时候没必要勉强自己,你与玉罗是完全不同的,你和你想象中的自己也不同。”老君高深莫测的看着她,“觉得自己手上沾满了血和命吗?因此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吗?简直是自寻烦恼。” 怡情笑着摇头,“道理我都明白,老君,你也不必操心那么多了,难道你现在最想问的不是我怎么知道有关天地浩劫信息的事情吗?” 她在跳到树上,朝着远处望了望,“我杀人都有缘由,更何况他们也并不无辜,我只是我只是对能够毫不犹豫夺走生命的这个自己,感觉到陌生罢了。” 曾经她觉得杀戮是世界上最不能理解的东西,人与人之间彼此争斗、互相伤害,然后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会在这个过程中逝去,多么不能理解。 她并不是觉得杀戮可怕,因为有时候这是必须要做的事,她只是厌恶那种夺走人生命时,来自于她内心的颤栗。 “你大概是自己猜出来了,毕竟知道这件事具体内容的人屈指可数,没有人会轻易透漏什么,但这是瞒不过你的。”老君站在原地没有动,“小情,你太过于聪明,比任何人都要聪明,我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蠢得很,昔华和长君都这样说我,说我做事毛手毛脚、大大咧咧还不多加思考,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弄丢。”怡情耸肩,“就是因为我这样蠢,所以有个人才一直在等着带我回家,那可是我最重要的人。” 相顾无言,老君叹了口气,“你们呀,一个个的都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 第五十九章 两人联手在南国皇宫外布下的阵法其实是一个大型的聚灵阵,聚灵阵是最普通的阵法,是所有阵法中影响最小、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阵法,只起到聚集天地灵气的作用,多半是修真者修炼时布下一个用以辅佐使用,谈不上什么因果循环。老君知识渊博,巧妙的将其塑造成了一个主观感觉上是针对魔界人的阵法,因为经过修饰之后阵法属性模糊,这才引得人上钩,然而其真正的用途也不过就是聚气。 而将阵法布置范围庞大的原因也正是为了掩饰阵法本身是聚灵阵这一事实,即使对方拥有能够在皇宫中任意行走的身份和权力,也无法在仅靠视野的情况下确定出阵法的类型,更何况对方心中本就有鬼,更不敢大肆使用法术探查,所以必定会先想办法探明阵法并毁掉阵眼。 这种短时间布置好的阵法阵眼一般都很容易暴露,要么在灵力最集中的地方,要么在布阵者身上,以震文昌的实力,只要快速破坏掉阵眼,他的身份就不会有任何泄露的风险。 而在他现身的时候造出一些灵力波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后,将人引出来这件事情基本就是十拿九稳的了,对方肯定会第一时间追出来,而不是判断阵法的阵眼位置。 老君已经事先用法宝确定了对方的魔气范围,借此选好了布阵的地点,确保对方无法察觉、也无法第一时间判断阵法类型。震文昌做事十分小心,毕竟能在人界潜伏十年而没有让天界发现任何迹象,这份忍耐力和谨慎是常人所不能比的,但他最大的疏忽,应该就是南国太子的那块太子令。 掌握了他的魔气之后,就可以追踪他。 “我猜魔界不会相信我们准备好的说辞。”怡情将震文昌剩下的那些残骸带到南国国师府,然后蹲在那里一片一片的按照之前的样子复原,同老君道,“一个魔将,在自己的府邸里因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爆体而亡?这简直是拿来骗三岁小孩的把戏。” “是我,我也不信,所以魔界会派人来查看。”老君道,“然后发现天界来人的迹象。” “被发现之后就会更加小心了吧,知道天界也有所准备后,他们就更不敢随意妄动了。” “震文昌潜伏在南国皇宫里至少已经有十年时间,竟然现在才有了几分迹象,如果不是这次的南国太子令正好被发现,恐怕他还能继续潜伏下去直到任务完成,他所做的事情远远不止进到南国皇室这么简单我想也许我们应当感谢四皇子,他可是为我们送了一份大礼。” 怡情闻言笑了下,“你说那家伙?我想他现在应该还在躺着吧。” 当初怡情下手揍人的时候可不温柔,几乎将人打了个半死,即使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人也未必能缓的过来——小看怡情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比如震文昌。 即使是没有灵力,怡情的身体也因为经受过极端的淬炼而坚韧无比,在凡人情况下也可以一定时间内维持神兽体,凤凰的涅槃重生又与有无灵力并无关系,这就让她很耐打。再加之她到了人界之后学习了人界武功,战斗技巧更加精进不说,身体里也有了些内力,催动神兽体时她无论对上谁都有一战之力,更别提对方一开始还没将她放在眼里,上来就抱了轻视的意味,导致直接栽了个跟头。 “不过也幸好魔界派来的是震文昌这样擅长谋略而不精于战斗的人,长久的人界生活让他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自信,不然小情想要打赢可没这么容易,毕竟是魔将,无论如何实力也不会弱到哪里去,只不过从一开始他就轻敌了。”老君的手抚过屋中桌椅,在桌上茶杯中留下了些天界的灵水,又撒了些不知是什么的碎屑在地上,“当然也许也要感谢魔界为了面子而没有将你的面貌暴露出去,很难说对方看不看得透易容丹的伪装。” 对于此事,怡情倒是表现的相当不在乎,“无所谓,耗到最后怎么都能赢,无非就是多挨些打,挨打我很在行。” 虽然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老君是看过刚才那场战斗的,场面很惨烈,怡情一直很被动,虽然勉强的压制了对方,但凡人与神魔相斗,两人实力相差实在过大,如果不是因为怡情的战斗技巧超群,说不定过不上几招就会完全败下阵来。 但怡情不愧是怡情,从不让人失望,在几乎是不怕死的猛烈攻击下,她成功抓住机会将人引入阵法擒获。 而且还能在短短的时间里,用言语将对方蒙蔽,趁着对方心神一瞬间的松懈之时,成功的将暗示术下到对方的脑海里,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如果不是这样,工于心计的震文昌即使是有些松懈,也绝不会将自己的目的告知与人,这与激将法无关。 “我说,善后工作就不要我做了吧。”怡情枕着双臂靠在门口,看起来有些累,“既然自称是文官,那么就干些文官干的事情?说是和我一起行动,结果最后还不是来让我挨打、自己在一旁看着。” “当然,交给我。”老君点头,“不过我也一直在忙啊,阵法什么的都是我布下的——此事暂且解决,之后你打算?” “回去守着我徒弟。”怡情理所当然道,“震文昌在南国待了十年也没有找到人皇,这就说明人皇不可能在南国,他之所以会暴露,也正是为了怂恿南国太子与北国四皇子联手,冒这种风险也要扯上北国,这就证明他基本确定了人皇会出在北国。虽然不知道消息的可靠性,但比起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他肯定掌握了更多的信息。” “巧不巧,长君就在北国,老君你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吧,虽然不及我妹妹,但你肯定看到了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你看见长君时的反应很有意思我真的希望长君不是人皇,但如果他真的是,我也会尽力帮助他。” “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确定,我其实也没看出什么,不过我倒是能看出你徒弟很有气魄,绝非寻常人。” “那是,毕竟是我挑的弟子。”怡情有些洋洋自得道,“这可是缘分。” 老君反倒是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是好事,对于你。” “其实我也不觉得是好事,私心我希望长君能拥有自在快活的人生,但如果他是人皇的话,要承担的东西就太多了,就像宸臻那样。” 老君并不意外自己听到的。 “像宸臻那样,就太累了吧。” 怡情跳上一旁的树,随手将上面的灵符扯了,这是用来隐匿气息的符咒,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我希望他们都能随心所欲的过日子,可我总是忘记,这世上哪有平白无故的好事——总得有人来承担重负。” 。 第六十章 国师的突然死亡像是去除和平假象的最后一剂猛药般直接将所有人惊醒,南国皇室暴动,为此事彻彻底底的查上了三天三夜,最后在一人来访后,结束了这一切。 “你所言属实?” “嗯。” 南国皇帝面前,站了个穿着黑袍的人,虽然有着黑袍的遮挡,却仍然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很不和谐的气息,巨大的斗笠将他的面容完完全全的遮掩起来,因此众人只能依稀看到对方暗黑色的皮肤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但无论那是什么东西,都并不会让人觉得友好。 “父皇,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他?” 不远处的太子站出,“他来历不明,又无法证明自己与其余两国没有联系,既然这样,他说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完全相信。” 更何况,被北国修真者杀死这种事情,万一是真的,只会使一切变得更糟。 那人似乎是笑了笑,“太子殿下果然心思缜密,你们信不信我都是一样的,反正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语气如此放肆?” 还不等六皇子的一句话讲完,他就突然感觉到呼吸困难起来。 “我不是人。”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雌雄莫辩,“你的语气也很放肆,很久没人这么和我说话了。” 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六皇子开始挣扎,但对方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在晕过去之前,他只看到一双绿色的眼睛望着他,像黑夜中飘荡着的鬼火一样冷酷。 那黑袍人松开手,六皇子瞬间瘫软在地昏迷不醒,而面对拔剑的侍卫,他似乎有些恼火道“愚蠢的人类。” “如果不是震文昌办事不利,哪里要让我来接手这烂摊子,我已经不听他的话很多年了。” “我说最后一次,不开战,你们就没有生存下去的机会,反正你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吧,没有再拖下去的必要。” 南国皇帝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不是人类。”对方绿色眼眸似乎穿透了斗笠,“而只有最终的人皇,才能安定天下。” 人皇,人界力量的集中者。 怡情踏进熟悉的小院,昔华不知为何不在,只有顾长君还在练枪。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顾长君练得很认真,哪怕怡情从来不让他真正面对什么敌人,他也依旧将枪法掌握的很熟练,到了现在,这已经是独属于他自己的枪法了。 真的好像当初的自己啊,该说不愧是自己的徒弟吗?怡情笑着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将怀中刚刚买好的糕点拿出来放在桌上,认真的吃着糕点,笑嘻嘻的弯起眼角,没有丝毫去打扰对方的意思。 这糕点还挺好吃的,下次再去买吧。 怡情满足的舔舔手指,心里这样想着。 顾长君照例完成一天的练习,像往常一样将枪放回原处,抬头,就看见自己一直在惦念的师父正坐在石桌那里,一脸幸福的吃糕点。 “师父。”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喜悦。 那人放下手中糕点,摊开手,“正好,师父给你也留了甜点,当做奖赏,来吃吧。” 顾长君将都一切收拾好在石桌前坐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师父邀功一样竖起的呆毛和半盘子的糕点。 “师父,长君不爱吃甜的,说了有几次了。”他叹了口气,“师父大可都吃了。” 怡情闻言愣了愣,随即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动作迅速,没有丝毫的迟疑。 “师父不必着急,慢些吃。”长君的神色很温柔,这与他平常对外的形象很不相符,“以后长君一定将各种好吃的糕点都带给师父吃。” 怡情呜呜几声,将糕点咽下去,舔了舔嘴唇,才道“师父也没有那么爱吃甜的” “师父,说实话。” “好吧。”怡情看了看空盘子,“如果以后长君有出息了,师父一定沾光吃遍美食。” “到时候,师父要什么,长君都会为师父寻来,天南海北,都寻来。” 怡情闻言笑的眉眼弯弯,“那可真不错。” 这句话似乎曾经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但是她记不清楚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听到过,记忆很模糊,也许是在梦里也说不定。 好像也是一个骄傲的少年,无畏且英勇,像是骄阳坠入人世。 “谢谢你,如果以后还能遇见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这条命。” 自己回答了吗?怡情有些恍惚。 她好像不记得自己的回答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否真的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师父?” 怡情回神,大力的揉了揉对方的脸,“傻徒弟,你还有功课没做呢,昔华人去哪了?” “最近不太平,她去打探消息了。” “不太平啊” 怡情将已经到她胸口的少年拎起来,“今天师父陪你一起看书,有什么话就和师父好好说说吧。” “长君有不少话想要和师父讲,师父会认真听吗?” “为什么不?我又不是真的只知道干架,也会好好听人讲话啊,我以前也会听族中长老好好讲话的——虽然会睡过去。” “师父,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两个人,为什么一会儿迷糊一会儿精明的。” “问这种没礼貌的问题,太过分了吧,我可是你师父,你以为是因为哪个小崽子我才这么操心?。” “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的,师父。” “虽然听了很高兴,但等你长大了,可别只想着保护我,你要保护更多的人,这个国家,这个人界——嗯,就像我跟你说的天帝一样。”怡情的声音温柔下来,“听到没有,你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男子汉要有担当,我可不想教出来的徒弟和我一样窝囊。” “可他甚至没有保护好你,我才不会和他一样!” “混小子,净会胡说八道,等你长大了,经历过了,成熟了,你就会知道还有很多东西要你承担,那时候可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啊。” “我已经长大了。” “呸,你才十二,长大,早着呢。” “对了,师父你哪里窝囊了?你明明很有担当!” “担当在哪?” 怡情关上房间门,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我自私的企图寻求幸福,企图让他抛弃身上的责任,企图让他这样一个负重前行的圣人为我停留,难道这还不够窝囊吗?” 。 第六十一章 因为心中一些特殊的原因,顾长君抛弃了长枪,开始使剑。 他的剑使得比长枪还要好,也许是天赋,也许是别的什么,那把长枪他小心翼翼的保存起来,再也没有使用过。 “师父是你的后盾,尽管放手去做吧。” 那时候的怡情就站在那里,手背在身后没有拿出来,看着他下决定时候坚决的模样,对着他笑的很爽朗。 又是三年,战争无法避免的开启,南国与北国宣战,西国迟疑不定,处于观望状态,战火开始弥漫,现在不再是那个和平的时候了。 即使两国都早有准备,但是战争仍然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军队开始招收士兵,条件放的很宽,哪怕顾长君今年只有十五岁,他仍然能够上战场冲锋陷阵。 当顾长君决定进入军队之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如果那些人夺走他母亲性命是为了阻止他成为皇,那么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们后悔,这是他一直以来坚持下去的动力。 无论是要流血还是要杀戮,他都要成为这片土地的皇,只有这样,他才有足够的力量守护住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然而要成为皇,并不能靠着空想,而要靠着自己的努力,他要做的太多了,至少第一件事,就是放下自己愚蠢的高高在上的所谓的皇室优越感,真正的成为这片土地上普通的一员。 他必须与这片土地上的人共进退,承担起皇的职责,时刻做好牺牲的准备,而不是如同皇宫里的那些人一样,坐在安全的京城之中,对边关的将士们指手画脚,享受他们拼死带来的和平。 哪怕他要为自己的目的付出生命,他也不会因此害怕而驻足不前。 “傻徒弟,师父有点害怕。” 怡情在最后分别的时候突然将顾长君一把抱住,这是顾长君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颤抖,以往这个人都是咧着嘴没心没肺的笑着,对什么都很不上心,懒懒散散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记挂在心上一样。 太上老君曾和他说说,也许豁达是她师父天性中的一部分,但是更多的,老君从师父身上看到的是天帝的影子,那个他听师父讲过很多次的人,真正的统帅者,真正的帝王,能够一力扛起所有沉重的东西的那个人。 虽然他讨厌这个让师父露出悲伤表情的人,但师父提到他的时候,却总是不自觉地露出些幸福的笑,还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赞美对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师父似乎越来越像她所说的天帝了,她似乎是在朝着对方的样子靠拢,无论如何都会笑着去面对,将一切的情绪都隐藏在笑容之下,这样就看起来什么都不害怕了一样。 顾长君沉默着反抱住自己的师父,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安静的站着。 到了最后反而是怡情笑了,她松开手,有些抱歉的看向他。 “师父有些过于紧张了,应该相信长君才是。”她挠挠头,“都怪昔华最近总拿些奇怪的话本给师父看,搞得师傅胡思乱想,甚至做梦梦到以前了。” 顾长君扑哧一声笑了,“师父,徒儿不会辜负师父的教导,请放心吧。” “有时候还是自私一些好啊——”怡情一声长叹,“长君,师父改主意了,万事还是先保全自己,管他什么天下苍生,还是你最重要。” “师父,如果我想要成为这里的皇,那么就必须承担起这片土地的委托,不辜负这片土地的信赖,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吗?哈哈,有点记不得了。” 怡情尴尬的笑了几声,随后却突然认真起来,她掏出一把刀,利落的在手腕上划了一道,随着口中凤凰语的不断涌出,那伤口处渐渐多出了一颗漂亮的金红色结晶。 根本不等顾长君反应,怡情手上的伤口就愈合了,她原本红润的脸瞬间苍白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在意,而是将那颗结晶递给顾长君。 “师父的爱。”怡情微微别开脸,小声道,“别让老君知道。” “师父?”顾长君有些茫然。 怡情咳嗽几声道“吞下去。” 这样的要求顾长君哪里能同意,他可是亲眼看着这东西由自己师父的血凝集而成,哪有徒弟会喝师父的血的? 似乎是知道顾长君的抗拒,怡情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他,认真道“长君啊,你知道的,你对师父很重要。” “徒儿明白。” “这是师父的精血,师父能够靠着这滴精血感应到你的位置和情况,虽然说了要放手让你自己去闯荡,但师父从来都做不到放手。”怡情道,“只有确定了你是安全的,师父才能放下心来去做其他事情。” 顾长君愣住,在他愣神的功夫,那颗结晶已经到了他手里,温热的,好像还有什么在其中流动。 “你要是出事,师父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师父已经经受不起失去了。” 他看了看怡情,那人已经将脸又别了过去。 半晌,他将那颗结晶吞进口中,一口咽下。 带着血的味道,如同液体一样流下,瞬间暖流流过整个身体,感觉到温暖又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裹,顾长君忽然跪了下来,给怡情磕了三个头。 “此生绝不辜负师父之恩。” 凤凰精血,服之得千年修为,有气运庇护,更可活死人、肉白骨。 这就意味着,怡情给了顾长君二次生命的能力。 “去吧。” 怡情掐了掐少年的脸,笑嘻嘻道“师父等着长君成功的那一天。” 这一次顾长君没有再得到挽留,只知道太阳似乎完全升起来了,百鸟的鸣叫声不绝于耳,他最后回头的时候,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已经消失。 他似乎又想起从南国回来这三年里,师父总是若有所思的眺望远方。 他一直觉得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人,她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做什么事情都很随意。然而现在他再一次发现自己错了,师父的心里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自由过,因为她所记挂的东西实在太多。 而唯一没有被她放在心上的,可能就是她自己了。 顾长君将大门关紧,落了锁,周围很安静,但他知道,很快这里就又将热闹起来,除了这栋房子。 这栋房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背好行囊离开了这里。 他知道师父一直在他身边,因为那柔和的力量,仍然在他的身体里流动,生生不息,温暖如春。 。 第六十二章 和平的假象被打破,狼烟四起,人界再次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昔华最近有喜欢的人了吗?” 怡情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看起来优哉游哉的。 一旁的女人迟疑了下,回答道“并没有,王上。” “啊,是吗,我还以为昔华也要离开了呢。”怡情呲牙笑了笑,“不过总跟着我也确实没什么前途,不然休息几天吧?” “昔华承诺一直陪伴王上,决不食言。” 怡情反倒对此并不在意,她盘着腿,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酒下去,满足的呼出一口气。 “昔华。”她叫了对方一声。 昔华立即便应了,“王上?”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将精血给你,无论会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后悔。”怡情笑着看她,“毕竟你在我迷茫的时候答应陪伴我,光是这份承诺,就足够你获得这些了。” “王上为何突然?” 怡情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揽住对方的肩膀。 “也没什么,只希望以后我们都能记得彼此一起度过的快乐的日子,毕竟这是太珍贵的回忆了。” 昔华啧了一声,“王上莫不是又闯了什么祸出来,属下不会生气的。” “怎么会!我哪里会闯祸了!” 怡情似乎是有些炸了毛,连带着头顶的那挫呆毛都翘起来了。 哭笑不得的昔华将酒葫芦夺下,“王上,你喝多了?” “没,这点酒怎么会醉。” 怡情老实的坐回去,闭上眼。 “昔华,人界乱了。” “王上说的是,但这与王上并无关系,王上只是来人界散心,何须记挂凡人之事。” “说是散心,其实是给自己找麻烦。”怡情扶额,“要是我也能像小妹一样就好了,哪怕只看到一点点,也比这样稀里糊涂的活着强,什么都要靠自己猜测,真累。” 这句话昔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便没有回答。 “去做你的事情吧。”怡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做,并且不能告诉我,但既然你尊称我一句王上,那么在你不愿意更改这个称呼之前,我都会将你看作自己人。” “王上?” 怡情闭着眼道“你走吧,昔华。” 再出现的时候,怡情已经是孤身一人,她坐在树上摇晃着双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几只鸟飞过来落在她旁边,叫了几声,怡情摸了摸下巴,道“西国?” 那几只鸟跳上了怡情的肩膀,似乎和她十分亲昵的模样,怡情用手指蹭了蹭对方的绒毛,哈哈大笑道“也没有觉得难过,人各有命,身不由己。” 她从树上跳下来,摇身一变,硕大个人消失,地上多出一只不大的红雀。 那红雀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却格外的有灵性,它身后那几只鸟也跟着她一同展开翅膀,朝着西方飞去。 近来战场局势越来越紧张,连西国境内都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西国还能保持多久的平静,这时候,他们只能寄托于上位者的庇护。 然而西国的皇室也并不太平,同南国与北国一样,他们也乱作一团,自顾不暇。 但有些人,是不受战争影响的。 西国境内的一座灵山上,传来一阵悦耳的笛声。 红雀落在灵山的梧桐树上,头顶的羽毛微微颤了颤,随即朝着笛声的方向寻去。 那笛声缥缈而悠远,好像蕴含着无数奥秘一般,引领着人前进,虽不知吹笛人是谁,但从笛声中,已经可以窥得几分高深莫测。 在转过几棵古树之后,一处世外桃源便落入了红雀的眼。 说是世外桃源,其实也不过是一片树林,但在乱世之中,此处依旧安静的出奇,好像外界的一切都影响不到这里。 云雾环绕着这片区域,等到飞的近了些,才能真正看清这里的样貌。 围绕着清澈见底的湖泊,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桃林,虽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但树上依旧挂满了粉红色,几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隐没在桃林之中,看不到人的痕迹,山上有泉水在叮叮咚咚的响,因着四周有群山环绕,故虽然偶尔有几声鸟叫,也都是空灵悦耳的——一切虽然简单但却莫名的恬静。 笛声停了。 红雀仰起头,光芒闪烁,穿着红衣的人便站在了那处,她伸手将头发扎起来,掸落身上的灰,确认自己看起来并无不妥之后,朝着那桃林走了去。 她看到了一块青石上有个写的很大的“寻”字,这字似乎留在这里很久了,有些褪色,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受到书写之人在这个字中注入的情感。 他一直在“寻”。 没有再向前走,她就这样站着,轻轻摇了摇头,道“小愿,姐姐来找你了。” 话音落下,便见桃林之中出现了个人影,虽然看似并不在意外人的到来,但她脚下越来越急的步伐暴露了她的内心。 “二姐!” 怡情伸出手,将迎面扑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小愿,你怎么瘦的这么厉害。”怡情皱起眉,“我还以为你会生活在热闹的地方,却没想过你会选择住在这里。” “这里可不是我的住处。”怡愿笑眯眯道,“这里,是大姐曾经的住处。” 闻言怡情愣住,她又转过头去看了看那青石上的字,疑惑道“那这是大姐写的?” 怡愿笑着摇了摇头,扯着她的手朝桃林深处走去,竹笛在腰间微微晃荡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两人进到桃林的深处,怡愿领着怡情站在靠山的一个水潭前,朝里面指了指,然后无奈道“是他写的,不过他性子太冷,不太愿意搭理人,我来这里有几个月了,他也就和我讲过几句话。” 怡情望向水潭深处,只见一条金色的蟒蛇沉睡在那里,安静的仿佛已经死去一样,即使两人已经站在了这,他也没有丝毫要与两人攀谈的意思。 不再打扰对方,怡情同怡愿离开了水潭,湖泊中央有个小亭子,两人便坐在小亭子里聊天。 “还是有些在意,那个‘寻’字,是找寻的意思,还是大姐‘怡寻’的意思,又或者,两者皆是?他这一世没有找到姐姐吗?” 怡愿给姐姐倒茶的动作微微顿了顿,眯眼笑道“不愧是二姐,这么快就已经找到关键了。” “也不能算吧,毕竟只是猜测而已。” 怡情忽的又将妹妹抱在怀里,满足的笑起来,“能够抱着妹妹感觉真是太好了,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啊。” 怀中的怡愿脸色一红,“姐姐!” 。 第六十三章 在凤凰族里,这凤凰三姐妹对彼此的保护欲是出了名的。 到了一种什么地步呢? 曾经怡愿在玩耍的时候因为目不能视而被几个雄性凤凰欺负,那时候还不等母亲赶到,怡寻和怡愿就已经率先冲了过去,怡寻将哭泣的妹妹抱在怀里好一顿安抚,而怡情则是干脆以一挑四,凭借着一股火气直接将那四个雄性凤凰按在地上爆锤。 那个时候怡情爆炸般的实力就已经初见苗头,看见哭泣的妹妹之时眼睛瞬间变红,小范围内的灵气直接不受控的炸开,几名长辈拦不住又不能下死手,只能在一旁劝诫,但暴走的怡情根本听不进去话。到了最后还是怡愿求情怡情才冷静下来收了手,不过那时候那四只凤凰已经被她打的鼻青脸肿,毛都秃了一半,很长时间里都不敢见人。 这事并没完,之后怡寻总会时不时的登门拜访,而且不会空着手去,因此在长辈的默许下,她将准备好的礼物放下后就开始给人进行思想教导,字字句句都充满了条理和智慧,讲完之后还要听到对方的心得体会,如果听不到,恭候多时的怡情就会破门而入,对着人瞪出一双红眼睛,这将好不容易心理阴影有些散去的人吓到昏厥。 就这样连着三个月雷打不动的拜访过后,怡愿再次见到那四个人的时候,对方语气恭敬、举止有礼,还连连道歉,活像是被洗了脑。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族里才将怡情选做赐福瑞兽的候选人,因为从武力值方面,她显然是最具有潜力的,但至于最终的判定,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怡愿在两个姐姐的呵护下长大,因此多少有些恋姐,尤其是对怡情感情更深,因为大姐总有些事情要做,陪伴着她的多半是二姐怡情,二姐豪爽风趣又诸事都不计较,相处时让人感觉十分舒适。而因为眼盲的原因,除了她的姐姐们,很少有人同她玩,久而久之,怡愿就对自己姐姐亲昵的不得了。 即使是现在已经长大了,这双眼睛看遍世间万物,一瞬间历经沧桑成为大智慧之人,她仍然对自己的姐姐充满了爱。 怡情笑嘻嘻的松开怡愿,“好了,不闹了,说吧,叫姐姐来这里是为什么?” 正是因为收到了怡愿的传信,怡情才会来到西国。 “二姐,你做的一切事情,我都知道。” 怡愿眯着眼睛笑,“不得不说,这样的二姐,有些可爱。” 怡情的脸瞬间就红了,她咳嗽几声将一旁的花茶一口喝光,然后尴尬道“小愿,你不要搞得像个像个” “我开玩笑的,二姐,其实也没什么。” 怡情捂住脸,摆手道“这造孽的星辰之眼,算了,反正二姐也没什么秘密,就算有,自家人看了也不丢人。” 怡愿笑了笑,“那小愿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谁会信啊,怡情看着怡愿笑眯眯的脸,叹了口气,小时候那么可爱的妹妹,怎么偏偏摊上这样一个能力,现在连她都有些搞不明白自家妹妹了,明明是一手带大的。 “要二姐做什么?是找大姐还是帮那条蛇?”怡情干脆道,“那条蛇修为也不低了,如果和大姐有关的话,帮一帮也没什么。” “是帮你自己。” 怡愿突然出现在了亭子外的水面上,怡情愣了一下,便感觉到四周的灵气突然开始疯狂涌动,她脚下的地面亮了起来,之前未曾注意过的地上的花纹忽的有规律的黯淡下去,一条一条线渐渐浮现互相交织,亭子开始发光,亭柱上的符咒发出莎啦啦的响声,这里的一切逐渐组成了个庞大的阵法,大量的灵气有条不紊的围绕着阵法流动,让这个阵法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完成,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怡情手中茶杯还未放下,就已经困在了阵法之中。 但她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有些疑惑道“小愿?” 怡愿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用竹笛中藏着的短刀将自己的手腕割破,然后把阵法的最后一个步骤完成。 竟然是将她的精血滴入亭顶的凹槽。 这石亭,竟然是件法宝! “姐姐,好好休息一下,你真的太累了,放心,这一切都是正确的命运。” 阵法完成,强烈的困意袭来,怡情打了个哈欠,眼皮逐渐沉重,怡愿的影子渐渐模糊,怡情似乎还有很多东西要问,但是她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了一个微弱的音,咔嚓一声,她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碎,怡情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最后一切都安静了。 怡愿看着姐姐不安分的睡颜,睁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疼惜。 “姐姐,再这样下去,你早晚会崩溃的,就算是凤凰之体,在承受了这么多次的折磨之后也该濒临消亡了,更别提精血损耗了这么多,也快要到极限了吧?事已至此,我不能坐视不理,只能这样做。” “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姐姐,没有必要逞强,我们都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这样毫无保留的付出最后能得到什么呢,为什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坦率呢。” “这个石亭,也是命运中的一部分,虽然不知道会经历什么,但对于姐姐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小妹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怡愿嘴角逐渐淌下血来,那些血淌进脚下的水中,散开,最后消失,她原本璀璨的眼睛逐渐暗淡和空洞,光芒消失不见。 “毕竟,小妹被这双眼睛剥夺了所有战斗的可能,想要违抗这一切的话,只能用这种旁敲侧击一样的手段,还不如姐姐干脆,虽然姐姐总是喜欢胡来,但却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呢。”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有些粘稠的东西沾在了指尖,她微愣,空洞的眼睛注视着手指,最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那粘稠的液体。 “什么啊,是血吗。”怡愿放下手,“还以为下雨了呢,这个法宝也不知道能不能挡雨,虽然看起来像是个亭子果然还是在这里贴一些避水符吧,毕竟姐姐还在里面。” 她摸了摸衣袖,掏出一堆符纸来,挨个摸索过后,才最终拿出其中几张,慢悠悠的贴在流光溢彩的亭柱上。 “接下来只要等姐姐醒过来就好了吧。” 她踏着水朝着那几间木屋走过去,速度很慢,好像怕自己会走失一样。 。 第六十四章 怡愿是不会伤害她的,怡情无比确定这一点。因此即使陷入了沉睡,她也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她安静的趴在石桌上,呼吸均匀,而作为法器的石亭则在光华之中渐渐透明,连带着身处其中的怡情也渐渐变得透明。 意识再次回归的时候,怡情身处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之中,她有些疑惑,但对自己妹妹的信任让她并没有慌张,她眨眨眼,四处走了走,仍然什么也看不见,伸手摸了一下,地面说不上是光滑,但却一无所有,索性她便坐在了原地。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潜意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告诉她,她必须等在这里。 四周并不安静,甚至可是说得上是吵闹,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有点像是在绝望之际对自己的指责声和对命运的谩骂声,虽然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只能依稀听见几个词语,但却依旧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怡情其实有些不明白怡愿的意思,帮她自己?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但是这样能够改变什么呢? 不过那石亭看起来并不简单,要怡愿费这么大力气、甚至动用凤凰精血来发动的法器,绝对不是只让她进入睡眠。 到底是为什么? 怡愿的星辰之眼知晓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也知道这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既然她费了这么大功夫要让这一切发生,那么肯定有原因。 怡情坐在地上思考,她暂且无事可做,又不知道能做什么,怡愿什么都没有同她说,即使是要推测,也总要有些可以用来推测的东西,可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只能被动地应对。 “天赋能力可真是麻烦啊。”怡情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妹妹,愣是给整的神秘兮兮的。” 她端着下巴,这四周黑洞洞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那些嘈杂的声音又无法去掉,就算是想要睡一觉也有些困难。 “没有光的地方这里到底是哪里?” 怡情伸出一只手,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此处是真的没有一点点光芒,她摸了摸须弥戒的位置,那里是空的,这意味着她没有东西能用,想了想,她又摸了摸头发,惊奇的发现朱泪竟然也不在——她倒是不害怕什么东西会袭击她,只是这种感觉很糟糕,朱泪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朱泪和她是一体的,除非她死了,否则朱泪不可能离开。 但怡情没有慌张,她甚至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没有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怡情觉得她好像要习惯了这里之时,周围嘈杂的声音加大了。 “滚出去,滚” “此处乃亡灵之所,尔等活人,怎敢以肉身闯入。” “只有死人才能进入这里,活人的下场只有一个,嚯嚯嚯” “为我们无上的力量献出一切,成为这里的尘土” 一个角落亮起了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微弱到仿佛随时都可以熄灭,渐渐靠近,最后停下,怡情摸了摸下巴,站起来朝着那处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光。 她不断的靠近那微弱的光,最后,她看到那光芒竟然是来自于一个青年。 那青年蜷缩成一团,身上衣衫破烂,气息越来越弱,随着他气息的减弱,他身上的光芒也逐渐黯淡。 怡情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明白了,这光代表的是生命力。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在对方光芒的映射下,她看到自己的手是透明的。 没有生命之光,这具身体没有生命的气息,难道她死了? 不对,不可能,小愿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坚信自己妹妹对自己的爱的怡情没有丝毫犹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而在此时,那个青年低声的呢喃进了她的耳朵。 “不想不想就这样死掉。” “我不甘心,我不能输,不能将一切交给这样的卑劣小人” “我还有想要去做的事情,我还没有” 怡情闻言,突然勾起嘴角,笑了,她跪坐在青年面前,伸出手去触碰对方的身体,笑道“别怕。” 她的手从对方身体里穿过,青年身上的光映照出怡情伤痕累累的手,斑驳的伤痕交错,仿佛下一刻,这脆弱纤细的手就会碎裂。 那青年的声音顿住了,他抬头,眼中茫然。 “是谁?” 和其他的声音都不一样,那些声音都很冷、很凶,仿佛想要撕碎他,而这个声音,很柔和。 “看不到我吗——”怡情叹了口气,“那也没关系,至少知道这里不只有你一个人就好。” “你也是落入深渊的人吗?” “深渊?” 怡情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别害怕,我没恶意。” 那青年没有再出声,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突然涌出无数影子,在微弱的光芒照射下,若隐若现的他们显得格外恐怖,他们像是许久未进食的野兽,朝两人发出意味不明的嚎叫。 “嘁,想要吃掉我们吗?” 怡情伸手摸向朱泪,到了一半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况,犹豫了一下,转身抱住了青年,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带他走。 但她的手仍然从青年身体里穿过。 “哎?” “该死的,没办法碰到吗。”怡情骂了一声,她看向看不清面容的青年,“快点跑啊,愣着干什么。” 青年苦笑道“我已经没有能够从这里离开的力气了。” 这时候怡情才发现,对方的腿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那伤口还在不断的往外溢出光芒,想必等这些光芒流尽后,这个青年就会永远沉睡在这里。 沉睡在这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 怡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挡在青年面前。 之前听到的那些话必定是来自这里的东西,如果说这里是不允许活人进入之地,那么眼前这些必然都是死灵。 已经死亡的生灵,觊觎活着的灵魂,想要让异端的光芒熄灭。 “你们是死灵,那么我也一样。”怡情睁开眼,不知何时眼眸已经变的赤红,“如果说我已经死了,那么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如果我我还能做什么的话,至少,我得让这个家伙活着出去。” 。 第六十五章 那些影子朝着怡情嚎叫,但却不知为何畏缩着不敢上前。 怡情那双眼睛赤红之时,就是她暴走之时,她是能引动天地灵气之人,这种状态下的怡情,可以说是无所畏惧。 哪怕她现在可能只是一个游魂。 “我说你呀,如果不能跑的话,就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口啊。” 怡情护在青年身前,尽管青年看不见,却突然感觉到了安全。 “没用的。” 青年放空了目光,“这里是死亡之地,活人进来,就无法再出去了。更何况我已经油尽灯枯,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怡情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没回头,只是严厉道“但是你也没有试过吧,你没有试过离开这里吧?!你觉得自己没救了,就放弃了,绝望了,任凭自己的光芒消散在这里吗?你是个傻瓜吧!” 闻言青年愣住,他似乎没有想过会有人在此刻这样说他。 对方情绪激动的一瞬间,青年似乎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如果不是周围过于暗淡,而他又过于专注的盯着那里的话,也许他就要错过这瞬间的景象了。 “总之,给我好好的振作起来!你的光芒很漂亮,无论如何” 那些踌躇着的影子突然动了,他们好像突然抛弃了顾虑,以极快的速度,他们朝着青年所在之处扑过来。 与此同时,一道红光乍现。 青年也在此刻看到了这个人完整的背影,她身上亮起红光,像离弦的箭一般射出去,凭借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与速度,将那些迎面扑来的影子全部撕碎,利落的、从中间一分为二的撕扯开,如同在撕扯什么布匹。 那样果断的动作,就好像将战斗的本能刻在了骨子里一样,无论面对什么东西,都会毫不犹豫的摧毁和撕裂。 但从头至尾,青年都没有看到对方的脸。 很美的背影,想必她一定是个漂亮的人吧。 等到怡情停下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安静了,连那些一直吵闹着的声音都消失了。 “无论如何,也别让这样漂亮的光芒消失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她转过身的时候,身上的红光已经消失了,眼中的红色褪去,她又朝着那光源走过去,蹲下来,想要伸手去摸那青年腿上的伤口。 这一次,她摸到了。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两人的反应都很快,怡情尝试着咬破自己的手指来治疗对方,但这具身体似乎连血都不存在了。 “你能碰到我?” “还以为至少能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呢。” 怡情叹了口气,正欲想些别的办法,却发现自己手接触过的地方,伤口在愈合。 她又多碰了几下,那伤口就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了。 “这可真不错。”她吹了个口哨,“嘿,我说,这样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吧?” 没想到青年却摇了摇头,道“没用。” “为什么?” “这里是深渊,三界最穷凶极恶之处,处于魔界的边缘,谁都清楚,却不敢有人擅闯。但凡活着的人,只要进入此处,就会渐渐丧失所有力量,最后灵魂枯竭而死。我已经掉进了最深处,力量散尽,用尽了所有方法也无法逃离。” 青年顿了顿,继续道“我出不去了。” 不知为何,怡情从他的语言中读出了一丝平静,说出这句话的人,已经几乎放弃了希望,但却并没有陷入绝望。 “我尝试过离开,在无望的黑暗中自行寻找出路,一直坚持着,靠着信念支撑到了现在。”他道,“有些累了。” 青年站起来,似乎是抬头去望什么,但这里一片漆黑,最终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自嘲的笑了笑。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天纵之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克服,因此从不遵循礼法,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我想,我就能做到,我抱着这样自信的想法着去面对一切,结果最后才发现,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到,也什么都没有拥有。” “即使在最后一刻,我仍然相信着美好的存在,我相信命运最终给予的必然是善意,因此决不放弃,也许就是因为我仍然还没有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所以我才能存活到此时。” “但也该结束了,骄傲放纵、却在最后也没能看清真实的我,也许就该沉寂在这种地方。” “还真是不像我,明明这个时候应该像以往一样,骄傲张狂的喊上一句‘不过是区区的小事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然后潇洒的解决,结果果然做不到啊。” 然而青年的话被怡情打断了。 “能走吗?” 青年微愣,“虽然有些疼,但可以。” “那就走吧。”怡情笑了笑,“还没有结束不是吗?既然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那么在最后一刻到来之时,也别浪费掉自己的努力。” “又能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但我不喜欢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主动出击总比待在这里好吧?无声无息的被这些影子吞并,怎么想都太蠢了。”怡情耸肩,“在你出现之前我就是这样的蠢货,现在想想,就算看不见也该四处走走。” “我掉落深渊已经足足有一周了,这里应该是深渊的最深处,而那些则应该是世间极恶之物组成的恶之影,常年处于深渊最底部,汇集了生灵所有的阴暗面,是与‘善’和‘生’对立的东西的结合体,以灵魂与绝望为食,视力量于无物,在他们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样的,这样强大的东西,即使是天帝都没有办法应对。”青年道,“阴阳相生,善恶共存,生死连通,这深渊就是整个三界的反面,为了维护三界正常延续而存在的最终极的禁地,那些恶之影只会将所有进入这里的生灵全部摧毁。之前遇到的那些亡灵凭借着我仅剩不多的力量还能勉强击退,但事已至此,挣扎已是徒劳,只能期待奇迹。” 话音落,青年发现对方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微笑着朝他摇头。 “你已经是奇迹本身了。”怡情道,“我为我之前说过的话道歉,你一直没有放弃希望,也没有向命运低头,靠着信念一个人努力拼命挣扎到了现在,真的太了不起了,而我还在说什么你要放弃的鬼话,简直愚蠢至极。” “你不会放弃的吧?即使在这种地方,还仍然有这样漂亮光芒的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就这样绝望的吧?你的无畏和英勇,就像是太阳一样明亮。” “这样黑暗的地方,你不是也已经用自己的光芒照亮了吗?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 第六十六章 如果是别人的话,在坠入深渊的那一刻就已经放弃了吧? 因为已经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已经知道了自己最终的结局,也因此知道了挣扎不会带来改变,那么无论是谁,都会放弃挣扎接受命运吧? 但就是在这种极度的绝望之下,明明看不到一丝希望,青年仍然坚持到了现在。 用强大的毅力和信念,在无望的黑暗中孤身一人寻找出路,筋疲力竭,到了现在。 怡情神色温柔下来,她摸了摸对方的头,轻轻道“走吧。” 她并不认为这是一种愚蠢,相反,她认为对方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 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一切是否真的结束了,命运只拯救想要被拯救的人,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放弃自己,那么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他。 “去哪里?” “出去。”怡情伸出手,“拉住我,我一定会送你离开这里。” “你想怎么做?”对方犹豫着伸出手握住了那透明到几乎看不见的手,在感觉到上面的伤痕之时内心一惊,“你你的手怎么会” “这里是三界的反面,世界的阴,你也说了,这里没什么好东西,那么,一个背负罪孽的人的过去,还是不要问了吧?” 怡情揉揉脖子,“顺着原路返回,总能出去的。” 闻言青年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后他还是小声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哦,也是,毕竟这里黑乎乎的,谁能记住路啊,是我蠢了。”怡情挠挠头。 青年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对方身上有着淡淡的红色光芒,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知道,这个灵魂,和这里的东西是不同的。 他看过古籍,知道恶之影无视任何力量,但是他大概能够猜到他们的克星。 与“恶”相对,是“善”。 与“死”相对,是“生”。 与“绝望”相对,是“希望”。 因此与恶之影相对的,便是坚毅正直且善良无畏的心。 世间所有负面力量的集合体,恐惧着的并不是这个人的力量,而是这个人的心。 之前这些东西没有袭击他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这一点,与之前的那些亡灵不一样,它们是阴暗的部分,如果一个人的内心坚不可摧,那么它们就会束手无策。 虽然最终会因为生命力耗尽而死,但至少这样不辜负他的坚定。 青年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 他生来便天资卓越,是少有的天纵之才,为了得到他人的认可,他勤加修炼、博览群书,众人提及他无不是称赞和恭维。 哪怕他并没有一个完美的开始,但仍然可以靠着努力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一直活得自在张扬,无拘无束,依靠着自己雄厚的资本,他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直到知道事情的真相,然后坠入深渊。 他大意了,小看了人心,在无望的挣扎了一周之后,其实他已经想要放弃了。 不过他忽的睁开眼睛,握紧了那人的手,第一次笑了出来。 “你说得对,我是不可能放弃的。” 那人闻言也笑了,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青年就是觉得,对方眉眼弯弯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毕竟她是拥有这样灵魂的人。 如果不是一个人的话,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绝望了,哪怕这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但是她相信他,所以他不想放弃了。 是啊,毕竟已经坚持到了现在,那么再坚持一下也没什么困难。 他不会轻言失败。 “我们就一起试着离开这里,天无绝人之路,总能出去的。”怡情道,“那什么恶的家伙们就交给我吧,撕起来手感还不错。” “就算是这样,也早晚会有力气用尽的时候。”毕竟你只是一个灵魂。 没想到怡情闻言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当然,不过我可是个很强的人,而且说到做到,力量用尽也没关系,我肯定会尽我所能的护送你出去。” “为什么?” “你们怎么都喜欢问为什么?你真的想帮助一个人的时候哪里要问那么多为什么?但你要是真的想要个答案的话,那么就是你的灵魂很明亮、很让我动容吧,就算知道对自己并没有好处,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帮你,这就是属于我的、不可救药的愚蠢的烂好心,也不坏,不是么?更何况总归我也无事可做。” 青年看着她,“你有什么想要的?如果真的可以出去,我可以寻来给你。” “啊——”怡情歪着头想了一下,“如果你真的出去了的话,就好好珍惜自己,守护好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就行了。” “咦?不是守护你吗?我以为你会同那些女仙一样,要以身相许。” 青年甚至开得出玩笑了。 “如果我能出去的话,当然可以。”怡情笑嘻嘻道。 她没有说出下半句话,属于凤凰的直觉告诉她,也许青年能够离开这里,但是她不能。 但那无所谓。 看着那些无穷无尽的聚集在那里的影子,怡情嘴角勾了勾,似乎又找回了些当初站在天界战场上时的感觉。 这个灵魂,只要是为守护而战,就会燃烧起所有的斗志。 “喂,小子。” “你这么叫我很过分吧?” “你又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当然随便我叫,看好你自己,那些东西要来了。” 青年看向那些影子,就这样一段时间里,它们已经积攒了很多,在纯黑的领域里,不知道为何能够分辨出它们的存在,密密麻麻的一片,哪怕是水滴,这样庞大的数量也足够将人淹死。 青年自信的做出攻击的姿态。 “我可不会拖后腿。” 一旁的怡情笑了下,“那就一起吧。” 两人一同冲了出去,那些影子似乎开始躁动,没有攻击,反而齐齐的后退。 这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光芒很明亮,这样的光,让这些恶之影感觉到了畏惧。 青年身上那其实并不仅仅是生命的光,这更是信念的光,是灵魂的力量,而怡情身上的光,则既不是生命也不是信念。 那是属于爱与慈悲的光。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大爱者,怡情也不是,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愚蠢的心软着,愿意对每一个陷入绝境的人伸出手。 在伸出手的那一刻,她便有了光。 。 第六十七章 黑暗没有尽头,两个人的光在其中那么渺小。 青年和怡情已经在黑暗中走了很久了,穿过那些极恶的影,在未知的区域里追寻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景象到底有没有尽头。 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也都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怡情知道自己身上的麻烦太多,而她不想牵扯无辜的人进入这场混乱的战役中,因此她对自己的一切只字不谈。 而这个青年,他也只是讲了讲自己掉入深渊这几日的经历,对于自己的事情,也并没有提起。 但是很奇妙的,即使对对方一无所知,两个人却互相信任。 “你还撑得下去吧?” 四周是一如既往的黑,几天过去了,两个人周围的景象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的,无论走到哪里,周围都是一成不变的模样。 无穷无尽的极恶之影有时仍会朝着两人袭击,即使是撕碎了一些,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后来者接替它们的位置。 这里原本就是夺人性命之所,有些事情就算是靠着毅力和信念也无法做到,就比如在这里活下去,青年身上的生命之光已经开始渐渐暗淡,即使他并不想放弃,身体的状态仍然一日不如一日。 原本在坠落的第一天就应该死去的人,如今仍然活着,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我当然可以。”青年倔强道,“我甚至已经想好了出去之后该怎么回报那个将我迫害至此的人。” “你能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怡情笑道,“哎,年轻真好。” “为什么总是笑?” “嗯?” 青年道“你总是在笑,可我感觉不到有什么好笑的,这里让人难受极了。” “那我现在哭的话,我们就能立刻出去吗?” “你在做梦?” 怡情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不就是了?是哭是笑都出不去,我何必要把负面情绪带给你呢?我一直这样笑嘻嘻的,你也会感觉轻松些吧。” “可我明明感觉到你也和我一样” “那就是我掩饰的不够好吧,毕竟我可没法和他比,就算我是个天生就喜欢笑的人,情绪太容易波动,光是做到这样就很难了。但他却能够微笑着面对一切,什么都扰乱不了他的情绪,他掩饰的太好了,谁都看不透,想必如果是他在这里,一定会比我要强很多。”怡情道,“更何况,我觉得并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一切其实还好。” “他?我不能理解。”青年道,“那我们大概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直以来我都毫不顾虑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为什么要束缚自己呢?感觉怎么样,就表达的怎么样就好了,这样一直笑着强迫自己,也太累了,应该是有什么执念才是。反正我是个随性的人,要是有什么让我感觉不爽,我绝对会表现出来,何必忍着?我有处理的能力。” 怡情想了想,“我也不太明白,我从不问他的过去。” “总之我不能懂,也做不到,那样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了,什么都自己扛下来,不让别人懂得自己,一个人舔舐伤口一个人悲伤难过,早晚会疯掉!” “他也有变成这样的理由吧。” 怡情看着青年又黯淡了些的身体,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 “你是不是又暗了一些?” “没有的事,一定是你看错了。”青年哼了一声,“你才是暗下来了吧?我已经看不到你的左手了。” 怡情沉默了一下,又道“要是疼的话,不用忍着。” “什么?” “倔强又好面子的家伙,你已经很疼了吧?”怡情握紧了对方的手,企图将自己身上的光芒再渡给他一些,“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你一直在忍耐着被吞噬时产生的疼痛感,到了现在,就算叫出来也没关系吧?” 青年的身体震了一下,他似乎是脸红了些,大概是恼羞成怒了。 “我才不会在别人面前示弱,更何况这又不痛,掉下深渊开始就有的感觉,早习惯了。” 是吗?怡情看着青年额头的青筋,最终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当然知道这种啃食灵魂的疼痛到底是怎样的,知道眼前这个人其实是在说谎,但她同时也知道,这个人非常的骄傲和坚强。 “我就不一样,直到现在,我还是怕疼。” 怡情突然弯下腰,将青年背起来,青年站的不稳,很轻易的被怡情得手了,其实对方比怡情要高,所以这样看起来很奇怪,但怡情力气大,也没去在乎这些不和谐的地方。 “喂,你干什么!” “别逞能了,你已经快站不稳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倒在这里,你还要出去吧?这样至少能够保存些体力,也让疼痛减轻些——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企图侵蚀我,但它可拿我没办法。”怡情叹了口气,“自尊心作祟吗?反正没人看见,我也不会说,就当作做个噩梦,又没什么。” “放手!”对方几乎是喊出来的,“就算这样,我也不能” “废话真多。” 怡情笑出声,“要是不甘心的话,等你出去了,让你打一顿也没什么不行。” 她费力的将人固定,然后一步一步继续向前方走去。 一定可以出去的,她是凤凰族的赐福瑞兽,她能够感觉到希望。 虽然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虽然不知道妹妹想要她做什么,虽然她什么都不清楚。 但是她知道,背上的这个人,必须离开这里。 帮助他离开这里,什么都不去想,现在这就是她唯一想要做到的事。 身后人的挣扎平静下来,怡情笑了笑,左脚的光芒也渐渐消失了。 “你和我徒弟一样,一开始被我背着的时候也不老实,最后就安分得不得了。” “别说了。”背上的人闷声道,“已经够丢人了。” “我徒弟出生在帝王之家,情况一言难尽,总之,他想要强大自身,想要复仇,而我则尽全力帮他,只要求他记住自己的责任。” 青年忽然动了下,“是什么?” “我希望徒弟能够像‘他’一样,安定天下,心系苍生,成为所有人的依靠,守护一方净土。” “哪有这么容易。” “是啊。”怡情闭上眼,“我早晚会离开,那时候徒弟他会难过毕竟他已经失去过了一次,分离对于他来说是件残忍的事。我这样教导他,其实并不是想要他去背负什么,只是希望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让他意识到,其实一个人还有很多事情能做,他并非一无所有,仍被很多人所需要,能够认识到自己的责任和价值,至少最后不会迷失。” 。 第六十八章 两人在黑暗中前行,青年沉默不语,怡情也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不断的走下去,青年身上的光越来越暗淡,怡情也渐渐在消失。 “应该很快就要结束了。”青年低声道。 就快要迎来属于他的结局了,死在这里,沉没在三界的最阴暗之处,无声无息。 怡情停下来,转头看了看他,“还疼吗?” “怎么可能会不疼。”青年道,“但比起这个,你的身子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我反正也是灵魂,没有什么关系。” 怡情又将背后的人背的稳了些,她脸上的表情很平和,只是眼中的难过无法掩饰。 她所害怕的不是困难和险阻,而是永无止境的未知。 “你会出去的。” “是吗?” 青年其实已经很累了,但是看着身下这个人的头发,他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自我放弃。 他一个人的时候尚且都能够坚持,更何况现在是两个人。 突然平静的黑暗开始躁动不安起来,那些一度消失的绝望的嘶吼声再次此起彼伏爆炸般的出现,周围一直虎视眈眈的恶之影们突然被什么庞大的东西吸走,发出凄厉的尖叫。 四周开始起了狂风,寂静的力量宛如烧开的水一般沸腾,四面八方传来的撕扯力让怡情立即选择放下并护住了身后的人,周围突然明亮了几分,很多东西似乎都可以看得见了,而也许此刻看不见会更加好些。 两人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漩涡,庞大的漩涡将周围所有的恶之影吸收、粉碎,随即弥漫出了无数紫黑色的不详的气,那些不明的气渐渐向外扩散,很快就将此处完全充斥。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怡情咬牙看向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的青年,对方甚至变得比她还要透明,在短短的一瞬间,他身上的生命力量已经少了大半。 再这样下去,不超过两炷香,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啊——” 青年突然重重的跌倒在地,开始浑身抽搐起来,即使是看不清面容,怡情仍然能够想象得到现在对方的表情该有多么的痛苦,那一声痛呼已经告诉了她所有的事情,对方现在承受着的,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痛楚了。 那几乎是濒死的叫喊,而且连余音都已经无力嘶哑。 怡情的眼眸又渐渐的爬上了红色,那宛如充斥了鲜血的眼睛似乎震慑住了什么,四周的邪气因此静止了一瞬,她也因此透过那漩涡看到了更远的东西。 一块刻着字的石碑。 那石碑上的字十分古老,然而怡情却可以看得懂,因为那是上古文字中的一种。 一瞬间,她便知道了该怎么做。 她低下头看着青年,青年的身体完全的蜷缩在了一起,他似乎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在这样强大的力量之下,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没有救赎,绝望仍然是绝望,努力到了最后的结果,仍是没有救赎。 这种事情,太悲伤了,她怡情不允许。 怡情蹲下来,朝着少年伸出手。 “别怕。”她眼中充斥着温柔,然而语气却是张狂的,“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做想要做的事,我也不允许有什么在我面前夺走我立下誓言守护的人。” 青年颤抖着,但他似乎睁开了眼睛,对她笑了一下,然后用十分微弱、但却坚定的颤音道。 “不要不要管我,离开吧,为了我这种人坚持到现在,真是辛苦你了,谢谢你如果以后还能遇见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这条命” 如果被极恶吞噬的我,还有以后。 怡情瞳孔一缩。 “足够了我该放弃了。” 青年闭上眼睛,颤抖着伸出手握住怡情的那只手,尽管那只手已经透明到几乎要消失,但他仍然握住了它,然后笑了。 “你说的,这个时候,应该微笑。” 这本就是注定会发生的事,并没有什么奇怪,从坠落深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结局。 所有的挣扎和坚持不过都是因为心中的不甘,只不过,没能让这个人看到他最骄傲的样子,真是太遗憾了。 微笑的话,至少会让她轻松一些吧?悲伤本也不应由她承担。 握住他手的那只手突然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 青年又睁开眼睛,身体变得很轻,所有的一切都突然远去了,只剩下那股温暖的力量还留在他的身体里。 他看到身前的这个人开始化成光点渐渐消失。 “我说过我会遵守诺言吧?”她道,“别怕,穿过那个漩涡,遵循石碑上的指引,一定要出去,是你的话,没问题。” 怡情眉眼弯弯,眼中的红色渐渐消退,同时,身体化为细沙一样的光。 果然很痛,这小子,一直以来都在说谎。 在转移了对方所有的痛感并将自己化作力量的时候,怡情这样想。 “你”青年瞪大眼睛,“不,不行,我答应了要报答” “喂,小子,你笑的时候很好看,很像他,以后多笑笑” 所有的光都消失了,青年感觉到手中一空,然后手便落了下来。 消失了。 四周停止的邪气又重新开始暴动,然而这一次,青年却没有再感觉到什么异常,那些邪气好像与他在两个世界一样,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他看向自己的身体,发现他身上罩着一层熟悉的红光,这层红光似乎是在保护他,让他原本已经黯淡的身体再一次亮起来。 刚才那一瞬间他在脑海里与那个人最后的交流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这样重要的事情,却不知为何忘记的这样快。 “守护好你想要守护的东西。” “那你呢?” “我只是天下万千苍生中普通的一个,且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别” “小子,要出去哦。”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明明两人毫无关系,她本一身轻松,也什么都不用失去。 而他,不过是个注定了结局的人。 青年跪在那里,最后只是捂着脸笑了一下。 “真的太蠢了。” 我才不感觉悲伤呢,你看,我还在笑。 是不是很好看,像不像那个人? 既然你是天下苍生中的一个,那么我也学着那个人的样子,守护天下苍生吧。 。 第六十九章 好像沉入了深海,四周很安静,有一种平和安宁的力量在周围缓慢的流动,万籁俱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到仿佛是有节奏的敲打,一切都很舒适和温暖,让人不由得卸去所有的不安和疲惫,放任自己沉沦。 有什么东西包裹着她的身体,让她在这片天地里安睡。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也因此沉睡了很久很久。 长久以来身体和灵魂上的创伤渐渐的修复完毕,却不知为何,怡情并没有醒来,她仍然那样安详的睡着,像刚刚入睡那天一般平静,然而不知不觉间,三年已过。 “今天姐姐还是没有醒吗?” 怡愿站在水面上,看着透明的石亭,眼中透漏出一丝担忧。 她借此法器来为怡情恢复身体、修补因果,却并不知晓这法器真正的运作方式,就连星辰之眼也看不透这件法宝,她仅仅知道这件法宝对于命理来说至关重要,对于怡情也不可或缺,无害,但却无法再进一步的了解下去。 星辰之眼作为世间最深不可测的全知全能之眼,全力施为之下,能够一眼看清一个人的一生,这样强大的东西,却无法看透这件法宝的本质,这本身就是一件足够令人深思的事情。 其实怡愿对于这种不能掌握的东西并不放心,她对姐姐的安危看的比她自己还要重,但是如果怡情不进入此法宝,那么命运将是一片灰暗,这样严重的后果,怡愿无法承受,只能不情愿的将人送进。 星辰之眼唯一的缺点,就是对越亲近的人,其所能看到的东西就越模糊。 “必须想办法将姐姐带出来,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怡愿打开手中折扇,展开瞬间,扇中闪过一道金光,于身前形成一个半圆的弧,同时她瞬间掷出数枚灵石令其坠入水下,扇面一转,金光同着变化,她脚下的水面也因此变的极不平静。 “千机化形阵,开。” 石亭四周的水面下冲出无数道水柱,水柱将石亭层层围绕,依次相叠结成复杂的网,网上水波不断荡开,如同龙鳞铺展,最终一切汇集,水网像一只巨手朝着那石亭抓下,然而——却落了空,那水流从石亭的影子中穿过,浩大的声势之下,却未见成效。 怡愿波澜不惊的立在原地,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异常而吃惊,她折扇一收,天空中的水柱便因失去了灵力的支撑而化成细密的小雨滴落,这雨滴虽淋湿了怡愿的衣服,但她并不在意,反而眯着眼睛,缓缓道“时空法器?” 千机化形,但凡隐匿之物皆不可逃脱此阵,可破天下万般机关伪装,此阵面前,无处可藏。略加改变,此阵甚至可以令草木鸟兽短暂化形、灵脉浮现,拥有强大的破解能力。 如果此阵不可解除现下的状况,那么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件法器的力量与时间和空间有关,法器中的人受法器力量影响,短暂的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果然不该贸然让姐姐进入其中。”怡愿眯着眼睛,“倘若姐姐因此出了什么差错,那么废了这双眼睛也罢。” “你可真像她。” 闻言,怡愿的眼睛又眯起几分,没有回头,淡淡道“我以为你早已去找大姐了。” “我寻不见她的气息。”男人冷冷道,“更何况,她若是知道我在她妹妹目不能视的情况下袖手旁观,定与我断绝往来。” “此事不要告诉二姐。” “你为发动法器助她完善因果,不惜献祭双眼,导致三年之内不能视物,未复明之前双眼血流不止,一身灵力消损四成,行动困难,甚至难以离开此处半里,这样付出,却不告诉她?” 怡愿背对着他,笑道“此等小事何须让二姐为我担心,你若是对二姐提起,我便将原本欲告诉你的大姐行踪咽回肚子里吧。” “你知道?!” 冷清的声音终于有了情绪波动。 “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怡愿眯眼,“我还在想这三年里怎么会如此平静,原来是因为有你。” “她视你们为生命,我视她为生命,她之所求,我绝不违逆。” “不愧是未来的大人物,怡愿在此先谢过,虽然我在此布下的那些阵法并不是摆设,但受人恩惠总要表示感谢,大姐一事我暂且不方便插手,你既然担心大姐,那么将大姐的行踪告诉你也无妨。” “感谢。” “春去秋来第三载,兵戈铁马处,白雪纷飞时,于临近山岳之地,有河流穿行而过,你要寻找的人,就在那里。”怡愿似乎像是感叹一样道,“大姐” 身后那人默不作声的站了很久,最后道“谢过,告辞。” “我和二姐都不会轻易把姐姐交给你,你可要心中有数。”怡愿道,“但至少我承认,你配得上大姐。” 身后再没有传来声音,怡愿又对着那亭子里半透明的人眯起眼,一步一步走过去。 她站在石亭前,睁开了眼睛。 “二姐,快些醒来。” “再不醒来,就要错过了,你这样护短的人,一定会出手吧。”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石亭中的人还在静静的沉睡,石亭外,淡紫色衣裙的人站在水上,像无声的守护者。 当月亮升起的时候,怡愿抬起头看向满天繁星,想起很多年前姐妹三人在星空下的交谈。 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姐妹三人都在一起,族群安然无恙,她靠在二姐的身边,因失明而询问夜空的样子。 大姐的声音像极了母亲,而二姐则是笑嘻嘻的搭着她的肩膀,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却并不悲伤,甚至很幸福。 那时候大姐说我们能够在一起,感受它带来的宁静和祥和,这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了,重要的不是夜空,而是陪伴在你们身边的人。 “什么啊,原来大姐的观点才是最后的答案。” 怡愿叹了口气,慢慢向回走去。 脚下的水却突然亮起来,金色的光带扩散开来,在水面上升起无数的光团,无数光点在水上飘飞,一闪一闪,如同梦境。 怡愿回头,发现那石亭在渐渐的消失,然而其中沉睡着的怡情,身体却在不断的凝实,她身上亮起红色的光芒,那件仙衣因此洒落出一地星辉,那些星辉转瞬即逝,却灿烂的如同美丽的烟火。 石亭完全消失的瞬间,怡情也因此坠入了湖水之中,没有意识,不断的下坠。 “姐姐!” 怡愿毫不犹豫的纵身跳进了水里,朝着坠入水中的怡情游过去。 。 第七十章 下坠中的怡情睁开了眼睛,在睁眼的时候,她便看见小妹朝自己游过来。 她笑了一下,控制自己朝着对方游过去,同时向对方伸出手。 两人一同冲出水面。 “二姐!你没事吧?” 怡情抹去脸上的水,笑了几声,似乎还觉得挺有趣,虽然她尚且还不清楚什么,但却极其自然的揽过怡愿,靠着身体里内力从水中一举跃出,蹭蹭几个闪身落在岸边。见妹妹身上湿漉漉的,她毫不迟疑从须弥戒中掏出张符,啪的一声贴在怡愿身上,将对方身上的水去了,然后利落的取出衣服往人身上一披。 “受凉了就麻烦了。” “二姐!说了多少次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怡愿有些气鼓鼓的,眼睛也瞪得很大。 怡情笑嘻嘻的大力搓揉对方的脸,“哎,我一手带大的你,什么时候你在姐姐这里不是个孩子?” “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竟然还说我是孩子吗?” “喂,讲道理啊小愿,是你让姐进那个法器的好不好?” “那也是为了你好!” 怡情耸肩,“姐姐知道,事实上姐姐现在通体舒畅,感觉极好,果然不愧是小愿。” “还有,我们凤凰一族不会着凉的!” “披着吧,姐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在人界生活了一段时间,竟然连这种最基本的常识都要忘了,怡情拍拍脑袋,嘟囔道“脑子不清楚,总觉得像是睡了很久一样。” 怡愿拉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但其实内心还是很开心的,她的眼睛眯到几乎成了一条缝,然后道“三年而已,也不算很久。” “三年!” 怡情立即跳起来,“怎么这么久!” 这样的反应似乎取悦了怡愿,她笑眯眯道“姐姐沉浸在美梦中乐不思蜀,也不能怪小妹不是?” “胡,胡说!”怡情干巴巴的回答,“我才没有那样懈怠,明明是这件法宝的错!” 欣赏了一会儿姐姐尴尬的表情,怡愿才慢悠悠的睁开些眼睛,“姐,你看今晚的夜空,是你和大姐那天晚上所说的样子吗?” 不需要明说,怡情自然知晓对方说的是什么,她顿了顿,伸出手去摸怡愿的头,将对方的头发揉成乱糟糟的模样,然后笑道“或许吧,反正无论你看不看它们,那些星星总在那里,而且永恒不变,这种时候,还是多在意一下身边的人最好。” “嗯?姐你的答案怎么不一样了?”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嘛。”怡情挠挠头,“大概是我已经把自己活成了心中星星的样子,所以现在再看它的时候,心境已经不同——我们都长大了。” 将自己活成了心中星星的样子。 怡愿抬头,睁开眼睛,无数人的命运在她眼中闪过,让她几乎看不到属于那些星星的原本就微弱的光。 然后她点头,道“是的。” 在怡情还看着星河的时候,怡愿拉过她的手朝着那片桃林走过去。 “小愿?” “喝杯桃花酿作为告别吧,二姐。” “怎么还撵姐姐走的?这么快就不爱姐姐了吗?” “当然不是。”怡愿脚步顿了顿,“不过姐姐应该还有事情要去做,小愿因被这眼睛拖累着做不了什么,故想要帮忙也有心无力。” “我哪里有什么事情要做哎,果然是妹妹大了,连二姐都不要了。” “话别说得太满。” 姐妹二人坐在桃林里喝酒,明明已经过了桃花开的季节,这里的桃花却依旧开的很茂盛,怡愿不知从哪里搞到很多酒,怡情感慨着灌下一坛,看着几片花瓣飘落在她的酒坛子里,笑着摇头。 “竟然会做这种梦”她低声自嘲道,“就算是在梦里,也改不了这多管闲事的毛病。” “姐姐梦见了什么?” “梦见自己在深渊里遇见个青年,陪了他一路,最后为他慷慨赴死了,你说有趣不有趣。”怡情又灌了一口酒,“月老说我心肠软的简直像是有病,现在我也觉得了,明明应该是个铁石心肠的武将,却非有这样一个谁见了都忍不住软上几分的内心,敌对的不敌对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是稍微惨些我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帮,这些该死的善良,怎么就没地方扔呢?” 怡愿的眯着的眼睛动了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掩饰一样的轻抿了一口桃花酿,“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命运么,怪不得会有那样的轨迹——二姐还真是温柔呢。” “换个词,换个词,要是能用什么威武霸气、冷酷嗜血之类的词形容我就好了,那才应该符合我的身份。” “那姐姐的愿望早就实现了,魔界里二姐的名声便是如此,杀魔不眨眼,手下不留情,以一敌万,无可匹敌——威风吗?” “魔界的人是只看到我杀人了,那次拼命应该也将他们吓得不轻,我只有暴走的时候才会那副鬼样子。”怡情抹去嘴角的酒液,“反正总是在死亡的边界线徘徊,我早就习惯的差不多了。” “姐姐就不怕死?” 怡情看了怡愿一眼,理所当然道“怕啊,为什么不怕?” “那姐姐为什么这样不爱惜自己?” “因为我死不了,没有后顾之忧的话,当然不会害怕,我又不是个蠢货,知道活着才是一切的前提,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怡情呲牙笑了笑,“对了,说到这里,小妹的能力是星辰之眼,大姐的能力是转生之术,那么不妨猜猜,二姐的能力是什么?” 怡愿闻言将眼睛完全睁开,紫色的光在眸中流转,神秘无比,洞察一切,而怡情则坦然的坐在那里,任凭星辰之眼将自己扫了个来回。 半晌怡愿又将眼睛眯起来,摇头道“小妹竟然看不出,看来话不能说得太满这句话对我自己也很适用,这世上还是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哈哈,小愿低估自己了,你肯定是看到了,只不过却不知道而已,因为这种能力对于凤凰来说看起来堪称无用啊,所以连星辰之眼都会将它当做不值一提的东西。”怡情哈哈大笑,“不过像我这样乱搞,总有一天会用上这种能力吧?这种能力,果然还是适合我这种拼起命来不要命的人。” “二姐不告诉小愿吗?” “早晚有一天你们会知道。” 怡情放下酒坛,闭上眼惬意的感受四周轻轻吹过的风。 “我喜欢奇迹。” 。 第七十一章 “殿下,与京城那边的消息中断了!” “报——十万南国大军已到,很快将兵临城下!” “殿下,城中的粮食快要不够了,就算死守城门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一个接一个消息传来,站在城墙上的那个人微微皱起眉,背着一把长枪沉默不语,他右手紧紧地握着腰间长剑,手上青筋暴起,似乎是在无声的发泄。 他抬眼看向远方,因视力超出常人,他已经看到了那声势浩大的敌军。 “殿下” 副将走上前,声音低沉道“殿下,我们被抛弃了。” 闻言,那人终于转过身,平静的握着剑问道“我们还有多少人?” “所有士兵加起来也不足两万。” “两万,这样啊。”那人微微笑了一下,“那没有办法了,我们不能后退。” “可是” “这是最重要的城池,如果这座城丢了,将直接关系到与此相连的其余三座城池的安危,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四座城是最重要的战线,一旦失守,这一片北国土地都将陷入危机,到时候即使京城再派援军来也未必能够挽回局面,所以,我们没有退路。” 他摸了摸身后那把枪,朗声道“士兵们听着,我们身后是北国的疆土,是我们拼死守护的家,我们的亲人、爱人、孩子,全都在这里!哪怕拼上一切,也绝不能允许这群南国人侵犯属于我们的安宁!” 周围嘈杂起来,而他放缓了声音道“我顾长君,北国十三皇子,将誓死守卫北国的一切,承担起这片土地的委托,不辜负这片土地的信赖!” 士兵们的应和的声音不断响起,而顾长君则再次眺望远方。 征战三年,他已经成为了军中的灵魂人物,尽管他只有十八岁,看起来是那样的羸弱,但是死在他剑下数不清的亡魂告诉众人,这个人绝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那样简单,他足智多谋、善于用兵,且善于隐忍、极有魄力。即使是敌对国家的士兵们也对其暗自佩服,尊称其为战神,因为他就像从天而降的战神一样恐怖,是个天生的王者。 当顾长君站在朝廷上之时,他已经是无数次击退了南队的出色将领,身上有着无数的功绩,声名显赫,是让南国闻风丧胆的人物,他被召入宫,与曾经的父亲对视。 在皇帝震惊的目光下,他淡淡的道“臣筠顾,有幸得仙人教导成为如此模样,久闻陛下大名却因身份低微而不得见,今日有幸被陛下召见,得此殊荣,万分惶恐,由是感激。” 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已经苍老的不像样,本就应该退位的他还固执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离去,在看见顾长君的那一刻,他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 “平身,快平身!你是朕的儿子。” “臣不敢高攀。”顾长君平静的回答,“过往有些模糊,在臣的印象里,臣只有个师父,家母早亡,余下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皇儿,你不记得了吗?你是北国的十三皇子,已故的良妃的儿子,顾长君。” 顾长君与皇帝对视,然后低下头,不卑不亢道“臣不知。” “臣只知道,臣必须捍卫这片土地的和平,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乱之苦,这是臣与生俱来的责任。” 高高在上的皇帝眼中似乎有悔意,他站起来,“你是朕的皇儿,朕即日起便昭告天下,你是朕的十三皇子,顾长君!怎能让皇室的血脉流落在外!” 顾长君感觉到无数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然而他却对这些复杂的视线中蕴含了些什么感到毫不在意。 拾回那早已快忘却的称呼、再次步入皇宫之时,顾长君已经今非昔比。 他站在自己曾经待过的那个院子里,又去了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里面现在住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不想问也不想知道,总之与他无关。 没有人敢小瞧他,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他和他母妃一个字的坏话,流言蜚语似乎一下子都绝迹了,原本被视为把柄的事情被众人极力掩埋,那些以前嘲笑他的人都夹着尾巴远离他,而那些以前曾经要好后来对他冷了脸的人,则再一次用虚假的笑容与他问好。 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他现在强大了,北国需要他,顾长君十分清楚这些。 在他最落魄、最无助、最没有价值的时候,只有他的师父愿意用一切来帮助他,哪怕她从他身上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但那个女人,从来都心软的过分。 “母亲,孩儿过得很好。” 他最后是在京城外的墓地上,跪着说出的这句话。 他的母亲,最后是葬在这里的,被扔进土坑,草草的掩埋,没有人记得,和周围无人认领的尸体埋在一块土地上,只比其他人多出一块光秃秃的石碑,那石碑的角落有顾长君当时费尽全力刻出的字。 赤灵萱。 不再有什么良妃,只有曾经那个善良淡泊的女子,赤灵萱。 “孩儿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求而不得,死不瞑目。” 他闭上眼,眼中似乎还有那日的景象,那双母亲瞪大的双眼,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 “请母亲放心,孩儿很好,没有人欺负孩儿,也没有缺少什么,孩儿过的比很多人都要幸福,因为师父和您一样温暖,她给了我所有我需要的一切,遇见她实在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这是一场梦。” “我会成为最耀眼的人,守护这一方土地,回报这一切。” “母亲,保佑我吧。” 他会成为师父想要他成为的人,他想成为师父的骄傲,让师父在提到他的时候也能像提到那个人一样幸福的笑,于是他回到战场,在那些皇子们畏首畏尾、只想着争夺皇位的时候,他一身洒脱、无牵无挂的来到最前线,举起长剑,再一次为这片土地的安宁而战斗。 他听过师父讲的那些故事,他向往那样的师父,向往那个可以为了守护而奋不顾身的女人,甚至,他渴望成为她的影子。 师父,长君不会退缩,也不会失败,担着师父的名号,我将斩尽所有阻挡之人。 当初您以一人面对十万人,那么如今,我也会拼命的捍卫这份荣耀,绝不后退。 如果我在这里失败,也不过证明了我配不上做您的弟子,也不过证明了我只是个这种程度的人。 您去了哪里呢?如果我赢了话,您会为我骄傲吗? 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不得不背水一战,但是谁都没有害怕,因为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是他们北国的战神。 有这个人在的地方,他们就会相信奇迹。 。 第七十二章 “保护殿下!” 利器穿透皮肉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在敌军如潮水般攻过来的时候,身旁的士兵都选择了保护主帅,用盾牌、或者用身体,但即使如此,顾长君坐下的马仍因为被刺中而受惊,他从马上摔落,重重的跌落在尸体之中。 修真者不对凡人使用力量,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顾长君也不得不遵守这个约定。 他空有一身强大的灵力,但这灵力却只能支撑着他不知疲倦的杀戮,并不能对外使用,他不断的挥剑,将眼前的敌人一片又一片的杀死,但即便是这样,他仍然只是一个人。 被顾长君杀死的人几乎堆成山高,众人畏惧他,但却仍然前仆后继的冲上去,这就是人类与魔不同的地方,他们为了信仰,有时候甚至可以抛却恐惧。 打赢这场战役,这就是他们的责任。 但是守护这片土地,也是顾长君他们的责任。 顾长君身上全是血迹和伤口,战袍因为过于破烂已经被丢弃在不知名的地方,即便如此,他眼中仍然充斥着澎湃的战意。 他站起来,“保持阵型,不要管我!” 顺势救下身边的士兵,他看过去,发现两万士兵已经所剩不多,即使是用上了军阵,加强了作战能力,敌我双方人数的差距仍然很大,不断有伤亡,北国只剩下几千人还在殊死对抗。他们没有顾长君这样特殊的体质,只能尽力去与对方战斗,但即使是凡胎,他们也遵循着出战前的承诺。 为北国而战!为最终的和平而战! 顾长君的手抹过长剑剑身,血顺着手指流上长剑,将剑染上一层血色,似乎是因此,剑开了光,明亮几分,他再次举剑,一声怒吼,猛地冲进敌军之中。 母亲,请保佑我。 师父,请保佑我! “这是由我守护的江山!”他嘶吼着,眼神锐利,“只要我尚在,绝不允许你们侵犯它的平静!” 从顾长君身上爆发出的已经不是灵力了,那是一种非常玄妙的力量,身后的所有北国士兵都因此一震,仿佛全身都有了力气。 这是信仰力! 这就是北国的战神,他是北国士兵不可动摇的信仰! “后退,后退!不能和对方近距离交战!”敌方统帅匆忙下令,但是战场一片混乱,他所下达的命令有一部分人无法及时响应,而这部分人,就在顾长君暴起的剑气下被碾得粉碎! 太可怕了,这座城里最多只有两万人的兵力,可是他们有十万人! 现在他们只有六万人了! 照这样下去,他们肯定会被那个魔鬼击败,但这怎么可能呢?!没有让对方留有任何使用计谋的余地,对方没有援军,没有退路,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但为何仍然会如此! 难道这个男人真的是无法战胜的吗?真的是上天派来的战神吗? “哼,没用的废物们,那个人是修真者,而且武功很高,即使现在靠着纯武功对敌,就凭你们,也根本伤不了他。” 不知何时,南队中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人,他披着长袍戴着斗笠,看不清模样,他站在那里,好像幽灵一般,周围的所有人都从他身边经过,但却不会触碰到他。 “国师!”统帅面色一白,“您怎么” “到了现在仍然没有违反修真者的禁忌,真是好气魄。”被称为国师的人冷笑了几声,“可惜,到此为止了,我可不会管什么禁忌。” 他伸出一只手,这只手纤细苍白,但是却爬满了诡异的纹路,随着他冷冷的一声嘲讽声,顾长君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阵法,从阵法中伸出无数条黑色的藤蔓,这些藤蔓将他紧紧地缠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完全绞碎,顾长君脸色一白,瞬时便吐了一大口血。 这是魔修。 法阵禁锢了他体内的灵气,封锁了他的穴道,并且在不断的消耗他的力量,蚀骨的痛楚从身体各处传来,即使是身体坚韧如顾长君,也几乎要完全被摧毁。 顾长君的手渐渐无力的垂了下来,哐当一声,那把剑便落在了地上。 “放箭。”国师道,“他已经不行了。” 统帅顿时醒悟,大喊道“放箭!” 顾长君咬牙看向敌军,靠着感知,他知道在那里出现了一个魔修,对方违背了修真者禁忌,但是现在他已经什么都来不及做了。 没有料到这一点,是他的错误,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 北国的士兵们似乎要冲过来,顾长君则用了最后的力量咆哮道“不要过来,活着回城!” 他顾长君决不投降,但是这些士兵们可以回去。 已经牺牲了够多的人,他不能再让这些人死去了,尽管出城之前,他们都说好了绝不后退、直到战死那一瞬间也不后退。 骄傲与责任不可抛弃,但为了那些生命,这些都可以被顾长君放下。 但是,那些士兵第一次违抗了军令,被南国的士兵趁乱屠杀。 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朝着这里赶过来,企图再一次用自己的身体来做盾牌。 漫天的箭雨。 所有人都敬畏的看着那个人,他们并不想靠近,即便这个时候对方毫无反抗能力,但他们也并不想亲手终结这条生命,那会受到上天的谴责。 这个人是天上派来的战神。 顾长君半跪在那里,动弹不得,这时候,他身后的那把银枪仍然牢牢的背在他身后,似乎要深陷进他的身体里。 “师父。”顾长君笑了下,眼中映出那密密麻麻的箭,“对不起,徒儿还是没能” 这一瞬间他想起很多东西。 想起曾经濒临死亡坠入古井之时,那个从天而降的人,用那样纯净的目光看着他,伸出手。 我一直认为师父这种善良是愚蠢的,早晚会将她至于死亡之地。 可是我却总忘记,如果没有师父那愚蠢的善良,我也许现在只是古井底一具小小的枯骨。 我一直认为师父独自对战敌军的做法是错误的,因为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赌局,无论如何都太不值得。 可是我仍然选择了和师父一样的路,像她一样,宁愿自己拼尽全力的去承担。 那些士兵们都是好样的,但是他选择自己一个人战斗,因为南国的士兵们都是朝着他而来,他离开些,那些士兵就安全些。 他们曾和他说过他们的家,很幸福的家,有老人、孩子,他们该回去。 顾长君闭上眼睛,坦然的面对这一切。 没有谁能够一直赢下去,他随时都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这没什么好怕的。 师父,长君来世必定侍奉师父左右,报此世之恩。 。 第七十三章 “对不起,师父来晚了,你做的很好了,长君。” 是幻觉吗?耳边似乎响起了师父的声音,小心翼翼,很温柔,就像当初他做噩梦的时候,她轻声安抚他入睡时那样温柔,听到这个声音,就突然觉得什么都不可怕了。 “师父为你感到骄傲。” 身体里那股一直蛰伏着的温暖的力量突然开始运作,瞬间爆发的庞大灵力将脚下的阵法震碎,身上所有的藤蔓都在他身体里漫出的火焰中消融,那些黑暗的东西化为灰烬,疼痛散去,只留下暖意,还有那个人在身边的安心。 顾长君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什么,身上就被罩上了一件衣服,因此隔绝了所有视线。 似乎是师父那件刀枪不入的红色仙衣。 “好好睡一觉吧,这里交给师父,什么都不要担心,等你休息好了,这里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声音转成熟悉的张狂,“伤害了我徒弟的人,我全都不会放过。” 似乎有无数利箭刺入的声音传入耳中,离的很近,四周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顾长君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了没由来的一阵困意,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似乎所有的东西都逐渐离他远去了。 困意上涌,顾长君慢慢的再次闭上眼睛。 师父你来了。 怡情抱起陷入沉睡的顾长君,踩在一地的星辉上朝着城门走去。 那件仙衣保护着对方不受外界任何的伤害,还将此处变成星光璀璨的地界,但是在仙衣之外,一切并没有这样简单。 怡情的背后插满了箭,无数血液顺着伤口流下来,随着她的走动而拖出长长的血痕。 最后选择以身作为盾牌的,是怡情。 她原本可以不用将衣服脱下,但是徒弟长大了,比她要高大,她害怕自己不能完全罩住对方,而让这些流矢伤害到他,因此她选择将衣服披在对方身上,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完全的保护住她的徒弟。 催动对方身体里的精血时,她也无法动用内力来防御,尽管神兽的身体足够坚韧,但怡情处于自我封印状态,在不专心维持神兽体的时候,这身体依旧脆弱,脆弱到连那些箭都可以刺穿。 现在的怡情,并不是那个无敌的天界战神,她舍弃了那些东西,没有灵力护体,不能挥动神器,只是一个拥有不死凤凰之力的人类,除了一点武功,只剩下一颗战神的心。 但是——不过是些箭罢了,扎在她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不需要费那些力气,只是疼一些,流些血罢了,只要不是在她的徒弟身上,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她已经经历过这些,就不需要再让长君经历,师父要做的,不就是让徒弟幸福的活下去吗。 怡情这样想着,更加小心而艰难的抱着顾长君向城门走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南国的、北国的,战场上的、城墙上的。 他们亲眼看到这个女人凭空出现在这里,将那个人护住,然后以肉身抵挡了所有的箭矢。 现在那些箭还插在对方的背后,密密麻麻,恐怖的让人心惊,无论是谁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应该死了才对! 然而她却只是抱起那个人,视一身箭伤于无物,向着城门飞速的前行,一路星光闪烁,她走的很快,几乎到了肉眼看不到的地步,因此所过之处只留下一条璀璨的红痕。 “国国师”统领颤抖着声音问一旁的人,“我们现在” “放箭,这种速度是拦不住的。” “可是” “我说放箭。” 统帅心一横,下令道“放箭!” 即使是见过无数战役的南国统帅,这一刻也陷入了挣扎和犹豫,但是他是统帅,他必须做出决定。 又是密密麻麻的箭雨射来,然而怡情却连头都不回,那些箭在靠近她的时候有一部分悄无声息的被头顶的发簪化解,然而大部分仍然能够射进她的身体背部,但她也只是闷哼几声,这一切并没有阻挡她前进的步伐,她抱着顾长君出现在城墙下,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城墙,凌空跃起,带着顾长君一同落在了城墙上。 一些防守的士兵靠过来,从她手中颤抖着将顾长君接过去,触碰到对方几乎冰凉的双手,在对视间,看到了对方逐渐变得像血一样红的眼睛。 “照顾好长君。” 怡情用内力将身上的箭全部震碎,只留下些密密麻麻的血窟窿,这个时候她似乎才有了疼痛的感觉,她倒吸了一口气,手握成拳,捂住胸口皱紧了眉。但很快的,她面色恢复如常,将顾长君身上的那件红衣拿下披在身上,那身伤被遮住,她苍白着嘴唇抽出顾长君身后的银枪。 “将剩下的士兵接回城,我去去就回。” “您的伤!” “对于我来说那不叫伤。”怡情提起枪,“有人伤害了我徒弟,这才是我的伤。” 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在落地的一瞬,她的眼眸终于完全的红了,四周起了狂风,大地开始震摇,众人感觉不到的天地灵气开始疯狂的窜动,形成一个又一个猛烈的旋涡。 怡情,暴走。 又是一阵箭雨射来,她忽的出现在那些北国士兵们身前,一把长枪旋转的密不透风,宛如坚不可摧的盾牌。 怡情平静的看了一眼天空,将长枪脱手掷出,只见那银色的圆盘在空中飞旋一圈,所过之处一片空旷,生生将飞来的所有箭矢绞的粉碎。 空中落下一大片粉尘,加上狂风,北国这边的场景一时之间无法看清,南国士兵虽然仍在射箭,但却再也无法瞄准。 等到尘土散去之时,那些士兵已经不见了。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一个穿着红衣、脚踏星辉的女人。 她举起枪,枪尖直直的指向这里,千军万马之中,直直的指着那个穿着黑袍的人。 不知为何,众人就是觉得她笑了,四周的温度似乎有些高起来,让人不禁流汗。 “不好,这个人” 国师开始颤抖,他本不应该这样害怕,但是被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锁定的时候,他突然从心底里感觉到了无比的恐惧,好像下一刻就会身处万劫不复的地狱一样。 对方身上没有灵力波动,不是修真者,只有那件衣服看起来似乎是件极为厉害的仙衣,但也只是件仙衣罢了。 可这不对,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万箭穿身的情况下活着?就算是武林人士也不对,她引发了天地共鸣,这怎么可能? 明明只是个凡人而已,无论怎么样,对方都只是个凡人而已啊! 。 第七十四章 他看到那个女人张了张口说了些什么,然后对他露出一个笑,张扬的、愤怒的、嗜血的笑。 死吧。 “快放箭,不能让她过来——” 然而就在南国士兵欲再次放箭的时候,天空却突然暗了几分,好像是老天爷发怒了沉下脸一样,风越来越大,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士兵们几乎要连人带马的被掀翻,不要提射箭,就算是保持平衡都极为费力。而那个女人却毫不受影响,一步一步逼近,像雷光般冲出,手中银色长枪像是一条龙,冰冷而准确的穿过了每个人的心脏。 好快!众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胸前就已经多出了个血窟窿。 只是眨眼的时间,已经有数千人倒地不起,那道红色的身影就像是鬼使一般,畅通无阻的游走在战场之中,冷酷无情地收割着每一个人的灵魂,银枪进,红枪出,窥不见丝毫征兆,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就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嘴。 太快了,根本反应不及,即使是在人海之中,对方也能准确的击穿每一个人的心脏,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这样的恐惧,让他们开始后退。 “国师,我们撤退吧!” 统帅在嘈杂的风中吼着,他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喧嚣的风声之中,这样的条件下根本没有办法正常作战,更何况他在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种退缩感,他寄希望于国师的力量,但是国师也在恐惧,还没有开始应对,他们就已经丧失了作战的勇气。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真的是上天派来惩罚他们的人吗?惩罚他们对上天选中的战神下手,惩罚他们率先发动了战争? “跑不了了。”国师突然叹了口气,回答道,“我想起来对面这个人是谁了。” 血红色的怒眼,手握长枪,暴走之时能够引发天地灵气异象的女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罢了——那是三界最出名的守护者,触碰了她所守护的人,会遭到对方疯狂的回击。 “国师?” “尽全力攻击!我会祝你们一臂之力!”国师身上亮起黑色的光,“是我失态了,此时不该退缩,她是凡人体,并没有那样可怕!” 如果不是凡人体,在场的这些人,根本连这样短短的时间都撑不过去,在一瞬间就会化为灰烬吧! 这个人,毕竟是让整个魔界都闻风丧胆的战神啊! 从国师身上弥散出无数的黑气,这些黑气像毒蛇一样四处游散开来,遇到了人便缠在对方身上,钻入对方的身体里。被附身的人发出凄惨的叫声后,随即双眼便失去神志,不再受狂风的影响,变成只知道挥舞兵器的傀儡。 在国师的全力施为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了这样的傀儡,他们朝着怡情冲过去,没有一丝的畏惧和迟疑。 “国师,你在做什么!”统帅双目眦裂,“那是我们的士兵啊。” “闭嘴,你以为那个女人是谁?!” 国师身上冒出越来越多的黑气,“那就是你们每一个将领日日夜夜都在歌颂着的战神,曾经以一己之力屠杀了十万神魔的天界战神的人间体!即使她现在没有任何灵力,但是她仍然是那个恐怖的女人!魔界的梦魇!” “除非杀死她,否则谁也不能活着离开!” 这个战场早已经被封锁了,在他想要逃离的时候,他发现这个战场已经被巨大的阵法所笼罩,完完全全的被封锁了! 只剩下那个女人手中握着银色的长枪,宛如不可撼动的城墙一般,守在那座城前。 只要她不倒下,这场战斗就没有结束! 杀死,杀死,将这些人,统统都杀死! 怡情的眼睛血红,脑海中只剩下刚才眼中顾长君半跪着的赴死景象。 他们都没有罪,他们都是战士,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 然而这个声音只出现了一瞬,就被血红色所覆盖。 可是,他们差点杀死了你的徒弟,如果你不来,你的徒弟和这座城都将灭亡,难道你的徒弟和北国的战士们就有罪吗? 怡情仰天长啸,面对着朝自己扑过来的这些士兵,她手下的枪再也没有了迟疑,眼中只剩下了血红色的杀意。 是的,他们都没有罪,可他们差点杀死了我的徒弟。 有的时候,人也需要一些自私吧!! 她从人群之中杀出一条血路,那些刀剑砍在她的身上,皆数被仙衣所挡,不再像之前一样陷入她的皮肉之中,她赤着眼睛,不顾那些士兵的攻击,手中长枪直直的朝着那个黑色的影子袭去。 “不好!” 对方反应的速度很快,在发现退无可退之时,迅速拉过一旁的统帅挡在身前,噗呲一声,那犀利的长枪就将统帅的身体捅个对穿,力道之大,甚至多出半截枪身插入了国师的身体。 怡情眼中红色一瞬间的褪去了一些,她后退几步,将长枪拔了出来,汹涌喷出的血淋了她一身,温热的,让她有些恍惚。 “国师,你!” 国师将死透的统帅丢到一旁,冷声道“反正你也是要死的,死在你最崇敬的战神手里,也不算侮辱你。” 经此变故,怡情动作慢上了几分,被那些傀儡士兵团团包围。 “久闻大名不如今日一见。”国师还能笑得出来,他指挥着那些士兵进攻,然后道,“不知道没有力量的你,还能靠着人界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坚持多久呢?” 长枪扫过,将大片的敌人逼退,怡情嘴角勾起来,突然哈哈大笑。 “什么啊,什么啊,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家伙呢。” 无影的枪接连突进,那些傀儡士兵们皆数倒地,四周的风渐渐停了,天空又恢复了之前的亮度。 “牺牲他人来保护自己的卑鄙的你,竟然在看不起人界的力量啊。” 国师瞳孔一缩,顿时感觉身后传来凉意。 黑气爆发将自己层层护住,然而下一刻,他就被从身后伸出来的手掐住了脖子,那双手不受阻碍的穿透了那层黑气,黑气钻进这手的主人身体里,却被弹了出来。 不知何时,怡情出现在了他的背后,那些士兵的包围圈里已经没有了人,而那些士兵们也没有了动作。 他们只是用带着憎恨和悲愤的目光看向国师。 “就算是成为凡人体,力量全失,我也不可能会输给你的,知道为什么吗?”怡情在他背后笑了笑,“因为我是不死的,只要心中无所畏惧,就不会倒下,而再强大的人或者力量,都有死亡和衰退的那一刻。” “你” 怡情伸出左手,直接捅穿了对方的气海。 “我说了,去死吧。” 。 第七十五章 国师软绵绵的身体垂在怡情手上,怡情眼中的红色渐渐褪去,她厌恶的看了眼手中的尸体,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一样,松开手,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张火符,将落在地上的尸体焚烧殆尽。 战场安静下来,怡情拔出插在地上的枪,站在那里,枪身还有斑斑的血迹,风吹起她的衣摆,让她看起来宛如不可侵犯的神,她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地上的火焰熄灭,然后与剩下的三万南国士兵相望,她刚才暴走之下杀了近三万士兵,其中有两万多都是傀儡,而她自己,毫发无伤。 半晌,她突然笑了,将身上那件刀枪不入的衣服脱下丢进须弥戒中,穿着普通的衣服与士兵们对立,她身后那些被利箭贯穿而留下的血洞已经愈合,但衣服上还密密麻麻的留着那些痕迹,有些恐怖。 “你们不会撤退,对吧?”怡情微微偏头,问道。 短暂的寂静之后,怡情得到的回答是所有人都举起了武器。 他们默许了她杀死杀害了统帅的国师,但却不会放弃攻打这座城,因为他们知道,这座城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了,他们距离胜利,只差那么一步。 “果然啊。”怡情笑了笑,“那么就这样吧。” 她举起长枪,阳光照射下来,在那柄银色的长枪上折射出美丽的光线。 “吾乃战神之影,此刻卸去所有仙力,凭一具不死之身,与诸位对战到底。”她道,“吾承认你们战斗的意志,但这座城,此刻将交由吾来守护。” “既为战之神,便不惜一切,以战止战。” “你们,一起上吧。” 长枪起,与此同时,三万士兵也举起武器朝她冲去。 没有了力量的神仙,不足为据! 然而不是,那个女人笑着挥舞长枪,一身内力收发自如,精妙绝伦的枪法让人找不到丝毫的破绽,哪怕是在这么多人的夹击下,她也没有露出丝毫败势,她仿佛能够看到未来,能够感知到所有人下一步的动作,准确的将所有攻击全部揽下,然后予以致命的反击。 这便是战神,战场上的王者,战场之神! 无数的士兵倒在那把银色的长枪之下,即使是面对千军万马,这个人也依旧是微笑而张扬恣意的,这是她在人界学到的武功,最后,也成为了在人界对战的武器。 最后那把银色的枪断了。 因为承受了太多的杀戮,这把本就是用作练习的普通的枪断了,失去了兵器也失去了最后凭依的战神,只剩下一具血肉之躯。 她站在那里,似乎是苦笑了一声,伸出手摸向头上那红色的发簪,但也只是微微的触碰了一下,她就将手放了下来。 “是啊,这样我们就都一样了。” 尽管她脚下全都是沾着血的兵器,触手可及,但她却笑着放弃了再使用武器的念头,举起了双拳。 即便如此,众人仍然没有战胜这个女人。 顾长君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湛蓝的天,和一旁瞠目结舌的士兵。 他猛地坐起来,大喊道“师父!” 然而所有的人都看向一个方向,肃然起敬。 他起身看过去,在蓝蓝的天空下,一个人半跪在那里,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那些兵器刺穿在她的身体里,让她看起来仿佛死了一般,而在她的周围,尸横遍地,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她抬起头,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这份宁静。 “师父!” 顾长君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穿透了云端,那个人睁开眼,对着城墙上的他笑了一下。 顾长君从城墙上跳了下来,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奔向那个人。 师父、师父。 地上都是尸体和血,然而顾长君不管不顾的冲过去,眼里只有那个人。 师父! 看着朝自己飞奔过来的徒弟,怡情苍白的脸上有了笑意,她用最后的内力震碎了身上所有的兵器,然后带着一身的血洞大字仰面躺了下来。 结束了啊。 她伸出手,看着那双沾满了血的手,笑着闭上眼睛。 虽然又杀人了,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并没有感觉到自责。 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 又或许 “师父,你怎么样!” 怡情闭着眼睛微微晃了晃脑袋,“师父很好,难得活动了一下筋骨,还有些不习惯呢,总觉得是在欺负他们——毕竟他们只有一条命啊。” 又或许是因为,双方彼此都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就算因此而死,也并不会感觉到遗憾。 啪嗒。 什么东西? 怡情愣住,伸出手摸了摸滴在脸上的温热的液体。 “晴天下雨吗?”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顾长君含着眼泪的双眼,她这个从来都倔强坚强的徒弟,从来没哭过——但是他哭了。 怡情慌了手脚,她伸出手去擦对方的眼泪,却在看到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后又将手放了下来,慌张道“哎呀,别哭别哭,都这么大的男人了,怎么还比不上小时候别哭。” “师父,对不起,是徒儿给您添麻烦了。” 顾长君不顾怡情身上的血将人抱在怀里,怡情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悠着点,师父现在很疼,刚才有七八次都已经要死掉了,最后还是得站起来,果然就算是想要装的威风一些也困难啊。” “为什么师父,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师父来帮助徒弟,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怡情又叹了口气,笑了下,“别哭了,等师父伤好了,就给你跳个舞看吧。” 顾长君小心翼翼的用灵力为她愈合伤口,动作很轻,似乎怕自己会让怡情更疼一些,然而怡情却仍然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好像受了这么多伤的并不是她一样。 越是处理,顾长君越是心惊,这样大面积的伤口,几乎没有哪里一处完好,如果不是因为体质特殊,早该连尸体都凉透了,然而即便如此,这个人却还能笑出声。 师父不是说她怕疼吗? “长君,抬头看看天吧。” 天?顾长君抬头,看到的是晴空万里的天空。 “怎么了,师父?” “多干净啊。”怡情微微眯着眼睛,“对于鸟来说,无论怎么样,这片天空都会包容它的,这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啊。” 怡情身上的血淌到顾长君身上,然而顾长君只感觉到这血似乎是在灼烧着他的身体。 “师父,别说话了,你伤得很重。” “嗯?这点伤,不算什么。”怡情闻言笑了笑,“你看,你还好好的在这里,师父也不算太失职。” “很疼吧?” “嘛,习惯了。”怡情闭上眼睛,“我们回去吧,师父累了。” 顾长君抱起怡情,看了一眼地上的断枪,又看了看四周层层堆叠的尸体,苦笑着掩去眼中的水波。 “好,师父,咱们回去,徒儿知道城里有一家桂花糕很好吃,你一定喜欢。” “那可一定要让我尝尝。” 。 第七十六章 经此一战,南国十万军队全军覆灭,原本不利的战场形势瞬间逆转,顾长君等人不仅保住了这座重要城池,而且使短时间内南国难以再次发动如此规模的进攻,即使对方尚且还存有余力,也不敢擅动。北国士兵们清理战场时,甚至还在战场上抓住了近一万存活着的南国士兵,都是被攻击后陷入了重度昏迷状态但并未死去的,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一看便知是谁的手笔。 大获全胜,如此绝处逢生的惊险的对战,让边境士兵们在祭奠死去的战士之后,不由得庆祝起来,近几年一直处于战争紧张氛围之下的士兵们第一次如此痛快的聚集在一起喝酒,他们开了很多坛酒,就那样在城墙上喝的昏天黑地,搞得那几天整个城都弥漫着酒香。 此刻,战争、流血、牺牲,都被暂时的忘却了,人们看到的只剩下活着和胜利的喜悦。 当然,作为士兵们信仰的顾长君和怡情也受邀参加了这场有些疯狂的庆祝。 恢复力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怡情在受了那样重的致命伤之后,仅仅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恢复过来了,她中气十足且不顾顾长君阻拦的从城墙上跳下去帮助士兵们打扫战场,看起来生龙活虎、什么事情都没有。 但是几乎所有战士都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他们不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历,但他们知道这个女人的强大,在面对对方的时候,所有人都一副尊敬无比的姿态。 这些活下来的人,几乎都亲眼见证了这个女人的厉害,看到了她是怎样凭着一个人的力量完全扭转战局的。万箭穿身而面不改色,千军万马间无伤取对方首领首级,一手堪称天下无双的绝顶枪法让人叹为观止,又在断刃之下赤手空拳以一敌万。无数次他们看到这个女人几乎要倒下,但是没有,这个女人就像是不怕疼不畏死的怪物,即使身上插满了刀剑,血流染红了地面,她仍然能在下一秒朝着敌人出拳。 足够平常人死上七八回的伤没让这个女人的力量减少哪怕一点点,对方并不是不怕疼,而是忍住疼痛战斗,其心志之坚毅,众将士扪心自问,没有人能够做得到。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想着,啊,果然是这样,如果她不脱去那件衣服,如果给她一把耐用的枪,那么早就该是这样了。 不愧是十三皇子的师父,真正的天降之人。 “我们的十三皇子一定是战神转世!连南国那些王八羔子们都这么说,哪里有人能恐怖到这个地步,刚才我给他们送酒的时候,他们还没缓过神来,一直念叨着战神降临,都不会讲话了。” “那可不是,前阵子回家,我家娃子听我念叨皇子的事念叨多了,开口第一句话不是爹,竟然是殿下,这可把我吓得,忙让他闭嘴。” “哈哈哈,你那娃还挺聪明啊。” “这下可算能活着回去再看看他了,嗝,来,喝!” “这一杯给我死去的兄弟,为了这个国家死去的英雄!” 一片嘈杂热闹的景象。 怡情抱着一坛酒醉醺醺的站在城墙上吹风,顾长君拿着酒杯走过来,乖巧道“师父,喝醉了吗?” “你师父我是谁,喝醉?”怡情挑挑眉,嘿嘿笑了一下,“只不过是那些家伙们围着我使劲的灌,还不断的夸我,哎,实在是没法再听下去了,我这脸都快熟了,只能先避避风头。” “师父确实天下无双,这毋堪质疑。”顾长君斩钉截铁的回答,“若是徒儿来夸,定比他们夸得要狠些。” 怡情放下酒坛做投降状,“别,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他们都道我是战神转世,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徒儿只是战神的弟子,真正的战神是您呢——也许南国那些人知道,但是他们连半个字也不敢提。”顾长君站在怡情身旁,淡淡道,“徒儿要是有师父万分之一的能耐,也不至于如此平庸。” “哈?你才是喝醉了吧,长君?” 怡情一脸错愕的转过头,对上顾长君有些自责的表情。 对方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酒杯,将其中液体一饮而尽。 “对不起,师父,徒儿还是不能做到像您一样” 没想到话还没讲完,一旁的怡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拍了拍愣住的顾长君的肩膀,笑道“这种笑话以后别再讲了,傻徒弟,我可不希望让你活成我这副鬼样子,嘛,师父的故事你也听过,如果成了师父这样,多累啊。” “可” “你就是顾长君,不是别的什么人,也不需要成为什么人,做好你自己。”怡情笑道,眼里似乎有什么复杂的东西,但那几分复杂也只出现了一瞬,“回头看看这些人,他们尊敬你、爱戴你、信仰你,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傻徒弟,你是守护这片土地的真正的王。” 顾长君站在那里,看着师父笑得灿烂的脸,茅塞顿开。 是啊,他是顾长君,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师父,徒儿有时候也想回报师父啊,什么时候才能有力量保护师父呢不过师父这么强,应该也用不上徒儿吧。” “那可不好说,世事无常,说不定哪一天我投胎做人,一无所有,然后你就遇到我,然后保护我呢。”怡情笑道,“这世上的事情啊,都说不准的。” 身后的那些士兵们突然涌上来,开始给两个人灌酒。 顾长君板着脸道“适可而止,敌军仍在,不能失去警戒心。” “殿下,喝一点吧,难得的和平,我们有派人观察敌情。”副将喝红了脸,道,“这几年殿下太累了,我们都知道,为了守护我们的国家,殿下从来没有一丝懈怠,但是,现在放松一些也没什么不可以。” 顾长君板着的脸软化下来,他无奈的接过将士们递来的酒,看向一旁的怡情。 怡情在和一群将士们拼酒,她一只脚踩在空酒坛上,咕咚咕咚几口就干掉了一整坛酒,潇洒的将空酒坛在手中转了几圈,她豪气的大笑,霸气十足,赢得四周一片叫好声,一群人打作一团,好不热闹。 “罢了。”顾长君叹了口气,“就允许你们放纵一下吧,别太过火。” “好嘞!” 副将抱着酒坛向后跑去,还不忘提醒他,“殿下,怡情大人伤刚好,别让那群混小子们再灌了。” “我知道。” 顾长君揉揉额头,缓缓道,“师父她有分寸。” 。 第七十七章 酒过三巡,城里渐渐安静。 将士们喝的酩酊大醉,此刻睡倒了一片,怡情坐在一群醉鬼之中,脚下堆满了酒坛子,颇有几分王者的寂寞感。 连喝的很克制的顾长君都已经扛不住醉意趴在了那边,迷迷糊糊的去与周公下棋去了,怡情摇摇头,站起身,从须弥戒中取出件衣服给人披上,然后慢悠悠的走到城墙边。 跳上城墙,她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星,开始小口小口的喝起酒来。 身上那件仙衣亮起,怡情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这宸臻还给这件衣服加了保暖能力吗?”怡情噗嗤一声笑了,“真是的,明明作为神兽的我不会冷啊,这家伙。” 又安静了一会儿,几只鸟飞到怡情身边,怡情扔了酒坛,伸出手,那几只鸟落在她的手指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果然是这样吗?看来我睡着的这三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怡情眼角微弯,“谢谢你们了,嗯,虽然消息落后了些,但似乎没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几只鸟在怡情的手指上跳了一会儿,然后飞入漆黑的夜空里。 怡情单手抱膝,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人们,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一件小巧的法器后,从城墙上利落的跳了下去,她轻巧的落地,抬头,极快的消失在了地平线处。 城墙上只剩下一群呼呼大睡的守卫,偶尔有几人发出梦呓,一片安逸祥和的模样。 怡情留下的那件法器在城墙上不断发出柔和的光芒。 在距离战场边缘不远的地方,怡情似乎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她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浅笑,蹲下身,手触了触地面,指尖沾到一些粉末。 “死的真干脆,看来是小妹的手笔,果然小妹还是参与进来了。”怡情似乎有些头痛,“一个个的都不让人放心。” 叹了口气,她将手上那些粉末吹去,又四处看了一圈,才回到了城里去。 将那件法器收起来,怡情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欠,四周仍是那样安静,她晃了晃头顶的那缕头发,也趴下睡着了。 魔修没那么容易死掉,他们总是有很多歪门邪道可以让自己活下来,怡情看过的书不少,知道即使是在当时人凉透了,对方也有可能会有什么保命的方法逃开,在她没有灵力的时候,仅仅凭借感知是没办法完全检测出来这些方法的,但是她很聪明,可以说,很少有像她这样聪明的人。 她猜到了怡愿的动作。 其实在战场上的时候怡情就已经有了判断,她猜到了七八分——因为和怡情有长时间接触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因此在大部分人眼中,这位战神都只是一个稍有谋略、主精于打仗的人,如果要问人对她的印象,大多数人都会说她潇洒大气、做事干脆,且多半都是听从他人的意见做事,很少自己提出什么,也实在不像是有大智慧的人。 但是老君和宸臻这种人不一样,他们看人看得很准,尽管怡情总是一副过于莽撞的模样,可他们却能够看到更深层次一些的东西。 这个女人,其实是过于聪明了。 怡愿失明三年这件事情没有告诉过怡情,但是怡情却知道,从她醒过来到猜出这件事情的时间,短暂到不可思议。 而猜出这一切的契机,仅仅是怡愿几个下意识的动作和怡愿房间中的布局。 但她只是笑着没有说,装傻充愣权当自己不知道,有些东西并非要说破,只需要记得便可。 当时那个魔修并没有逃,而是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选择迎战,这本身就很奇怪,因为即使是她没有灵力,对方也该知道自己会留有底牌,在那种情况下,他不该选择与自己硬碰硬,就算是有保命的手段也一样。而后来怡情执意要打扫战场,也正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 没有逃兵,十万士兵数量没有什么太大波动,这也许并没有什么,但那个魔修的气息却消失了,怡情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何处将对方的尸体焚烧了的,可再次到那里的时候,地上的魔气却非常淡,即使是气海被破坏了,也不该只有这样淡的魔气,简直就像是只在此处停留了一阵可他使用了大型的操控术,魔气残留本应十分强烈。 这证明他跑了,大概是身外化身之类的能力。 但是怡情相信他跑不了,因为怡愿肯定来了。 修魔者选择硬碰硬、战场上没有逃跑的人、天地灵力的运转有异常,这只能说明一点,他们不是不想跑,而是跑不了,当时的灵气波动有些奇怪,在暴走的时候怡情就有所感觉,应该是有人布下了大型的结界或者阵法。短时间内布下这样大范围的阵法,并且强度甚至能够阻止修真者,这样的程度,天底下很少有人能达到,而也正是因为阵法的原因,所有人都被牢牢的困在了这里。 还有谁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出手呢?只有刚刚将她送过来的妹妹了。 怡情是知道自己妹妹能力的,虽然之前怡愿只是轻描淡写的讲了几句关于唤醒怡情过程的话,但是就凭这几句话,怡情就已经认识到了自己妹妹的能力。 想必在修习阵法这一方面,怡愿的天赋一定是难以想象的高。 而那个魔修多半是在阵法消失后、用身外化身逃跑的时候,被一直没有离去的怡愿抓个正着,以怡情刚才看到的景象来看,对方的下场已经很明显了。 怡愿下手可不轻,可以算是将其挫骨扬灰。 剩下一点点灰烬混在泥土里,如果不是怡情感觉敏锐,说不定就要错过了。 怡情并不希望自己的姐妹们掺和到接下来的天地浩劫之中,但是世事不能如意,怡愿最终还是选择了介入。 结果还是没有保护好她们啊。 在怡情的梦里,她回到了过去。 那是更远更远的过去,久远到她自己都记不得了,现在,却又忽然出现在梦中。 族中长老教导所有的凤凰们学习上古凤凰语,上古凤凰语无法被所有凤凰掌握,因为这种语言每一句都带有细小的天地力量,能学会的,都是有缘之人。 她是所有人当中学习的最快的,在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的时候,她就已经掌握了大半部分,她好像天生便知道该如何将自己与灵气融为一体,也知道该如何调动它们。 当时长老惊奇的夸奖她。 “你简直像是与天地灵气共生的存在。” 。 第七十八章 北国与南国战事稍缓,此时,西国尴尬的地位就显现出来。 隔岸观火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西国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加入他们中的某一方,要么就谁也不帮、直接与其他两国开战,总之无论怎样,和平安宁的日子都难以维持下去。 但西国自身已经陷入了内乱,在这种时候,西国皇帝突然性命垂危,御医们束手无策,眼看着皇帝时日无多,一众皇子都紧盯着他屁股底下那个位子不放,自是无暇顾及边关之事。 多亏西国的大臣们能力出众,在这种时候,他们并没有自乱阵脚,反而团结起来为国家出谋划策,皇帝神志尚且清楚,故每日由丞相将百官的意见整理上报,最后再由皇帝决定执行。在这种模式之下,西国仍然维持着正常的运转,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荡。 西国,没有一个皇子叫顾长君,因此皇室之中也就无人敢站出来直面其他两国的战火,皇帝不知何时会去世,这时候如果离开京城,那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怡愿站在西国京城的集市之中,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人皇”她喃喃道,“可惜了,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呢。” 她摇摇头,掏出几个铜板在路边买了块糕点,咬了几口,那双原本就眯着的眼睛更是成了一条缝。 “虽说是集大气运之人,但若是不得民心、不被信仰、心中不装载天下,再怎样也无用,走这一步棋并不算坏。” 将身上的笛子放好,怡愿似乎是在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因为用薄纱遮着面,故她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特别的注意,她四处望了望,叹了口气。 “可不要坏了我的事才好,关于天地浩劫,还真是丝毫马虎不得。” 还不等她再做出下一步动作,就看到一个莽撞的小伙子横冲直撞着朝这边靠近,在对方将与她擦肩而过时,怡愿眯眼笑了笑,忽的掏出折扇,啪的一声打在对方手上。 那笛子也因此落了下来,在半空中被一只手捉住。 “抱歉,小女子身上东西本就不多,若是再被你顺走些,可就难办了。”她笑眯眯的将笛子别回腰上,道,“其实那玉佩也值不了几个钱,只是看着好看些罢了。” 那小伙子一脸惊愕,一个你字说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偷天,你这名字可挺狂啊。” 怡愿依旧笑眯眯的低声在对方耳边道“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盗贼,你还暂且不想被人抓到吧?那么麻烦你和我走一趟了,我正好有些事情要拜托你呢。” 对方自知无法,只能跟着怡愿走了。 到底这个女人是怎么看出他的身份的!他甚至才刚刚出手!该死,早知就不同那些混账打赌用这种方式偷窃了! 当然,偷天不知道的是,在看透一切的星辰之眼面前,谁都没有秘密——除非对方是她亲近之人。 “能进得去皇宫吗。” 怡愿与偷天在京城外一个安静的地方相对而立,偷天心中有些忐忑,他莫名的有些害怕这个女人,但对方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危害性,虽然是在问他问题,那人却没有一句话带有疑问,就像是问题的答案她其实已经全都知道了,询问只是走个形式。 “以前进去过几次,但最近皇宫的守卫加强,还能不能进去很不好说。” “最近西国的形势想必你也看在眼里,这样下去只会让国家变得更混乱,虽然你是江湖人士,但你的父亲是西国人,想必你也对这个国家有些不一样的感情虽然可能对于你来说会产生些抗拒的心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是什么?” “杀掉西国皇帝,做得到吗?” 偷天脸色一白,连连后退,“这这怎么能!” “这场皇室内乱必须早日结束,只有等到那群皇子们分出胜负,西国才能有余力去应对现下的局势,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样下去只会让百姓头顶的那把刀更加逼近。” 怡愿仍然笑眯眯的,偷天看不出这个人的想法,空咽了一下,艰难的点了点头。 “虽然最终的胜利者是注定的,但我还是希望能将过程加快,既然所有人都已经开始有动作了,那么我这个命运的执行者也不该落下才是。” 她眼睛睁开一些,“虽然,我现在是命运的叛逆者。” 在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偷天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很多东西,紫色的万象一闪而过,他愣在原地,好半晌,才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就像你以前偷妃子珠宝时那样,只要将这香点燃放到皇帝的寝宫内就可以了,非要说区别,那就是这香是杀人的而不是迷晕人的,而且只会专注的杀掉那一个人。”怡情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炷香,“嗯,说到这个,我似乎还看到了当时你趁机摸了那个妃子的脸哦,一幅春心萌动的模样。” 偷天脸一红,低下头,“别说了。” 该死的,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那是他还不成熟的时候干出来的蠢事,他自己都要忘了! “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怡愿顿了顿,想起那天与怡情的谈话,笑了下,“罢了,还是不把话说得这么满。” 看不透,这个女人,真的看不透! 偷天接过那柱香,心里五味杂陈。 怡愿在一旁眯着眼睛笑,没有再多做什么解释。 天下第一神偷的本事她信得过,尽管皇宫已经增加了防御,但是这难不倒对方,别说是让他往皇宫里放一炷香,就算是让他去把皇帝偷出来,对方说不定也能做到。 “那拜托你了哦。”怡愿笑眯眯的看向他,“小佑。” 这一句话让对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偷天已经不想要去询问对方为什么连他舍弃了的本名都会知道这件事,他充分的认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 完全将你的一切看透,这对于一个盗贼来说,可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恨不得回到刚才将看着对方玉佩起了歹心的自己揍成猪头。 让你有眼无珠,让你不好好看看这个大麻烦! 。 第七十九章 怡愿自己并不打算出手,虽然她是天机者,但作为知晓一切的代价,她只能藏在幕后作为一个推动力而存在,并不能亲自参与什么,直接干涉天地浩劫,她会遭受不小的反噬。即便是这样小心的推进,她仍然得到了擅自出手干涉命运的惩罚,不过怡愿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她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闭上眼均匀的呼吸着,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这时候,有什么人来了。 “麻烦魔君大人从我身上下去。” 即使是屈于人下,怡愿也没有丝毫慌乱,她睁开眼,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这个突然出现压制住她的男人开口,言语间似乎有些怒气。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饶有兴趣道“你竟然知道本君的身份,天界的人?” “我说,麻烦你下去。” 话音落,四周瞬间生出无数锁链,泛着微光的锁链朝这人攻来——竟是先前就布好的阵法,且威力不俗。若是其他人,必要因此而退却,但没想到的是,对方不仅不躲,还不紧不慢的抬起手定住那些锁链,眯着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看向身下的人,笑道“怎么,想和本君缠在一起吗?本君倒是不介意送上门来的猎物,但这未免也太热情了些。” “起开。”怡愿眯着的眼睛睁大一些,“你过分了,魔君。” 魔君不置可否,反而轻轻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人与他对视。 “女人,西国皇室可是本君的猎场,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没想到怡愿反而笑了,她手指突然动了动,啪的一声,魔君手下便一空,一个纸人慢悠悠的飘落。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的计划,但与我何干?除了我的姐姐们,我还没顾虑过谁,也不需要顾虑谁。”怡愿站在不远处,淡淡道,“你若是发春了,京城里有不少地方供你去,想必那些人应当很乐意接待俊美如魔君你这样的男人,但若是找我,恕我无法奉陪,我认为洁身自好是做人的本分。” 魔君也眯了眼,拍了拍手,“有趣,有趣,本君只是好奇能布下如此复杂的阵法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而已,并没有什么想法。” “不好意思,忘记说明了,某种意义上,我无所不知。”怡愿眯眼道,“虽然今日里我因疲倦而忘记开眼,但也并不代表我看不出你刚才下一步想要进行的动作,我竟然不知道魔界的君主是这样下流无耻的好色之徒,看来是时候该更新一下我对你的认知了。” “能读心?” “与你无关。”怡愿终于冷了脸,“麻烦你从我面前离开,你安排在南国和北国的人做什么我不管,你想要对人界和天界做什么我也不管,什么赌约、聚首我都不感兴趣,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 “你觉得在你说出这样的话之后,本君还会放你走吗?” 怡愿笑了,睁开眼睛,那双流光溢彩的紫色眼眸一瞬间惊艳了魔君的眼。 “虽然我不擅长战斗,但小瞧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折扇开启,怡愿脚下瞬间便出现了复杂的纹路,周围起了风,她的衣服随风飘动,以她为中心,四面八方的景象突然开始变得模糊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覆盖了这片区域,将此处吞食,如人花了眼,什么都看不真切。 魔君脸色一变,暗道不好,匆忙向后退去。 然而已经晚了。 魔君被困在一片白茫茫的地界之中,他带着不正经笑容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恐惧,冷汗渐渐流下,他识时务道“本君道歉。” 这竟然是锁魔阵!锁魔阵能够困住成型之时在阵法范围内的所有魔族,封印住对方的力量,囚禁住对方的行动,可以算是魔族的一大克星。魔君实力强大,即使是在人界封印的情况下也并不害怕什么,本以为对方仅仅是个阵法高手而已,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能够瞬发锁魔阵这种极为高级的阵法,一时大意,任人宰割。 怡愿的身形在阵法中出现,她笑眯眯的看着魔君一脸诚恳的道歉,轻轻摇了摇头,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似乎并不害怕对方会攻击她。 “我不会做什么,这只是给你个教训。”怡愿叹了口气,“三日之后阵法自然会解开,想必魔君你也不在乎这三天吧?” “你到底是谁?”魔君问道。 “凤凰族,怡愿。”她想了想,又道,“也许换个说法你能知道的多些,我是天界战神怡情的妹妹。” 魔君微微皱眉。 “我不会阻止你做什么,但是如果你想要对我姐姐出手,那抱歉,我不会让你成功,所以还请你将你计划中的那部分改动一些,不要因此满盘皆输。” 魔君沉默,却又突然露出一个很邪魅的笑容来,与对方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一样出名的,是他的风流和强势,魔君擅长摆弄女人,也喜好挑战困难,而现在的怡愿在他眼里,就是个值得挑战的女人。 “你很有趣。” 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睛这样被埋藏着,真是可惜。 他突然将怡愿按倒在地,单手撑住身体半跪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即使是在这种糟糕的境地,他也毫不顾忌的展现出自己的强势,且用势在必得的眼神看着她。 而怡愿则很平静的回望,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意外,她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你为什么不反抗?”魔君略微有些疑惑,“你可不是个会乖乖被人占便宜的女人吧?” “我已经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怡愿眯眼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这种登徒子的举动,不愧是你啊,魔君,就不怕被困在这永远出不去吗?” “我的身体永远比我的脑袋动的要快,你会理解我这小小的鲁莽吧?毕竟你没有反抗,这至少证明,你并不是很讨厌我。”魔君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怡愿的脸,“你们不都喜欢这样吗?” 这种轻薄的动作要是放在怡情身上,对方恐怕早已成为了一具尸体,但是怡愿只是闭上了眼睛,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别再试探了。” 她道。 魔君的手停下来,随即他笑了一声,“怎么,你以为我不敢?” “你当然敢,我很清楚,魔君没有什么不敢做的。”怡愿睁开眼睛,“但你也该知道,我随时能阻止你,只不过这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什么是逃不过的。” “但你没阻止我。”魔君舔了舔嘴唇,兴趣盎然的道,“是允许我做些什么吗?” “明明心里想着要找机会寻找并毁掉我身上的阵眼,表面上却还能做到这种地步,真是委屈魔君大人了,很可惜,阵眼被我丢在了外面。” 魔君愣住,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很好,这次你是真的让我感兴趣了。” 他勾起嘴角,压下来,利落的吻了怡愿的眼睛。 “这双眼睛真漂亮,要是能属于我就好了,我会挖下来,放在玉盒中好好珍藏。” 怡愿睫毛动了动,似乎是有些惊慌失措,忽的便消失在了这片空间。 魔君发现身下空了,大笑出声,似乎被困在这里也并不是什么不可忍受的事情。 之前怡愿所休息的树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她用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神色不明。 “就算知道我未来必然和他纠缠不清,这只是将一切提前而已,但我还是没办法适应,就算是伪装的,也太轻浮了。” 知晓命运之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屈从于了命运的摆布。 。 第八十章 西国皇帝死了,没有任何征兆,在一天夜里安静的离开了人世。 事发突然,原本就动荡的西国皇室因此陷入了更加混乱的局面,皇帝并没有立储,因此各个皇子都不约而同的开始了自己的行动,在激烈的斗争之下,皇子们死的死伤的伤,场景堪称凄惨。 隐藏了很久、最有手段的七皇子在这场王者的博弈中获胜,踏着兄弟们的尸体,登基为帝。 而这场博弈的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三天。 因此当魔君周围的白色褪去、获得自由之时,他几乎是立即接到了属下任务失败的消息。 他的属下因没有接到魔君的命令而不敢擅自行动,因此错过了最佳机会,他们本欲匡扶的八皇子在争斗中败北,虽然还尚且留有一条小命,但因中了剧毒而行动受限,废了半条腿,多半已经成不了什么大事了。 这么长时间的部署最终功亏一篑,即使是魔君,也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果然,这女人不简单。”魔君冷哼一声,怒极反笑,“不过确实是个有挑战性的猎物,如果能” “如果能?” 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魔君抬头看过去,发现在对面那棵树上坐着的淡紫色身影,赫然是他刚刚心中所想之人。 这人竟然还在? “你不跑,还等着与本君将之前未做之事做完吗?”魔君暧昧的笑了笑,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本君不缺女人,但是如果是你的话” “抱歉,打断你一下,我觉得我的阵法应该并不是幻术。”怡情笑眯眯的回答,“大白天的就做梦,不太好吧?” 听出话外之意,魔君慢慢的走过去,抬头看着坐在树上的人。 “你是真的不害怕?就你这样的修为,就算是凤凰,我也有把握能杀死你。” “我想你应该心中有数才是,对手是强大的魔君,而且还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男人,既然我还敢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看来我给你留下的印象不怎么好。” 怡愿低下头看他,眯眼微笑道“魔君既然有如此认知那就再好不过,事实上,印象极差。”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对峙了一会儿,魔君在树下坐下了。 “本君并非输不起,七皇子登基了,你赢了。” “我想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误会?”怡愿摸着笛子,“除了干掉皇帝之外,我没有做任何事情。” “你费尽心力阻止我,难道不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一切像既定的命运那样顺利的进行下去,这个答案,满意吗?”怡愿并没有正面回答,“作为命运的见证者,我不会轻易让人去更改正确的命运。” “你早已经知道了结局?” 怡愿抿了抿唇,“如果你愿意这么想,便这样想吧,我没什么要解释的,说到底,我或许只是受命运支配的木偶。” “可笑。” 魔君突然站起来,他飞身上树,抓住怡愿的衣袖与她近距离的对视,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因此怡愿也清楚的感觉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压迫。 “本君才不管什么命运不命运的,遵从既定命运的安排,本本分分的度过一生,那是愚昧之人才会有的想法,本君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也只会接受自己闯出来的结局。女人,你最好给我记住,别拿那些什么该死的命运来与我争辩,本君不会被那种东西支配,也不会信那种东西——本君是魔界的君主,是当之无愧的一切的统帅者,没人能左右本君。” 怡愿依旧眯眼微笑,她不反驳也不支持,任凭对方用要杀人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将笛子举到唇边。 悠扬的笛声响起,空灵、缥缈,却带着一股无法抹去的淡淡压抑,这是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在令人向往之余,又感觉到心头有沉重的情绪,这笛音的主人也许并不快乐,但也并不悲伤,喜与怒达到了一种无所谓的平衡,她很平静,又或者说是淡漠,好像所有的一切只是过往的云烟,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烟雨的人。 无论发生什么都无动于衷,因为一切早已荟萃在了她的眼中。 魔君不知不觉的松了手,不知道为何,他竟然下不去手。 他可以在这里轻而易举的杀死这个女人,无论对方有什么后手,他都可以从容应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无法下手,明明怒火已经充斥着大脑,但他却在看见那双紫色眼睛的时候,不自觉的停下动作。 也许是错觉?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顺从和反抗,很奇怪,她顺从着什么,却又在反抗着什么,那就是她所说的命运,亦或是她的枷锁? 怡愿吹着笛子,她完全不在乎自己身旁这个巨大的隐患,那双紫色的眼睛流光溢彩,世间最美丽的珠宝也不及其中万分之一。 她是被告知了命运的人,也因此被所谓的命运用层层的锁链囚禁,无法言说,却又不想接受,她想着要改变,却看着事情无法避免的发生,在不断尝试着违逆的过程里,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命运的傀儡,默认了命运的力量。 “愚蠢。” 笛声停了下来,怡愿眯起眼睛,偏过头去看他。 “竟然不顾及本君的存在,真是愚蠢。” 怡愿放下竹笛,“因为我知道你杀不了我,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你!呵,罢了,本君为何要同一个女人争论这些,杀你还浪费本君的力气,事情已经有了结局,本君还不至于承受不了这点意外。” 怡愿突然笑了起来,她从树上跳下来,将不知何时出现的扇子挥了挥,树旁地上的符文亮起来,又黯淡下去。 “我大概能够明白为何是你了。”怡愿道,“即使看起来再怎么不可能,我也不得不承认,也许那就是我最欠缺的东西,因为欠缺,所以会被吸引。” “你这女人,连讲话都讲不明白?” “你已经失去了唯一一次能杀死我的机会,魔君大人。” 怡愿站在那里,第一次睁开双眼对着魔君笑,这时候魔君才发现,这个人美丽的并不仅仅是那双眼睛。 “魔君向煜,下次再见之时,希望你能够认认真真的扮演好一个君子,那样的话,也许我会认真的考虑一下与你畅谈——毕竟,我们以后会纠缠到底。” “等等你要走?” “登基已经结束了。” 魔君咬了咬牙,“女人,你叫什么来着?” “怡愿。”怡愿眯眼微笑着转身,“心怀愉悦而许下的心愿。” 命运对我说,我与他将纠缠到死那一刻,连死也无法解脱。 那么,好吧。 。 第八十一章 “这西国的新皇有些能耐,短短时间之内坐稳了位置不说,还将西国的局势顺利稳定了下来,显然是筹谋已久,不可小视。” 怡情坐在老君对面抿了一小口酒,“知道西国老皇帝是怎么死的吗?” “不清楚,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搞明白,老皇帝一夜之间就死了,很安详。”老君道,“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怡情揉揉太阳穴,将徘徊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对,现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西国与南北两国宣战了。” “我不太明白,西国国力不比北国,又不像南国一样早有准备,那新皇到底有什么自信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 “老君你怎么知晓他没有准备?”怡情道,“我可是觉得西国这位新皇才是真正策划良久之人。” “嗯?” “老君你的话,应该看得出吧?西国皇宫现在有很重的紫气,那是凡人所谓的‘龙气’,也是我们所知晓的人界统领之气。” “你是说” “想必,这才是真正的‘人皇’。”怡情啧了一声,“隐藏的真好,在这种关键时刻才现身,想必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一举夺得人界的统领权,完全的蜕变成人皇吧。” 老君叹了口气,“小情知道的果然不少靠着自己的猜测和探索就能做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距离你知道所有的一切到底还需要多久。” “我只知道那些我该知道的,毕竟动脑子太麻烦了,还是打仗适合我。”怡情道,“不过被选定的人皇未必能成为最终的赢家,人界现在是唯一一个尚且在动荡之中还没有安稳下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情况的特殊性,导致人皇并不像天帝与魔君那样能够轻松的获得统治权,天地加持在他身上的作用会弱上很多。西国新皇刚刚坐上皇位,就算有所准备,根基也并不牢固,比起其他两国,他的动作仍然太过于匆忙和突然,甚至可以说欠缺考量,即使是生来即为人皇又有着人界统领之气加持,我也并不觉得他一定会赢。” “就算小情你这么说,可人皇早已经决定了,那是天地的选择,有天地之力的保佑,他最后一定会成为人界的帝皇——我知道你担心你徒弟,担心他会因此丧命,但是这是我们无法干涉的事,这是属于人界自己的斗争,也是属于你徒弟自己的斗争。” 看着怡情放下的酒杯,老君不由得将之后的声音放轻了。 “你已经担心的够多了,可世间万物总不能遂人意,即使你愿意为此承受更多的痛苦和创伤,最后也无济于事。” “你只是一个外人啊。” 怡情闷不做声的喝着酒,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桌上的桂花糕,慢慢闭上了眼。 “你说得对。”怡情道,“我无权插手。” 早晚会有这样一场战斗发生,北国与西国交战之时,作为北国的统领者,顾长君十有会葬身于真正的人皇手中,即便是怡情再怎么不甘心,她也不能出手。 这是人界的斗争,老君说的没错,她只是一个外人。 “嘁,什么时候我要是能真的不顾一切的大干一场就好了,什么都要去想,什么都要去顾及,该死。” 怡情站起来,似乎有些烦躁的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细碎的瓷片将她的手划出血,但她却连低头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反而一脚踩在了石凳上,咔嚓一声,石凳也被怪力震得粉碎。 老君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将自己的座位震没了,以后看来只能站着喝酒了。” “我就喜欢站着喝酒,爽快。”怡情哼了一声,“我有分寸,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很清楚。” “真的吗?” 老君笑了笑,“我可是听说了你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为了庇佑皇子从天而降,万箭穿心、浑身插满兵器也不死,以一敌万、让南国士兵闻风丧胆的可怕女人,难道不是你吗?” 怡情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这难道是什么不能做的事情?我处于封印状态下,没有违背天地准则。” “如果不是不死体质,你以为你能活下来?太乱来了。更何况痛感是无法去除的,你顶着那样强烈的痛楚,竟然还能坚持着打到底,你以前不是说自己怕疼吗?万一你的意志崩溃,就算不死体质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自己坚持的下来,在痛觉的忍耐上,我已经很熟练了。” 老君晃了晃拂尘,“罢,我何必同你争执,在战斗这方面,确实没人比你更懂得掌握时机。” “话说,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你不应该陪着月老才对?” 对面的人愣了愣,咳嗽几声,道“道煌长大了,不太喜欢我跟着他下凡的早,今年十七,有些厌倦我的陪伴,我一想,总跟着他也确实不太好,要是旧事重演,那可真是太糟糕” “你和月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怡情忽的想起什么一样,掐着下巴问道,“我听说你是很早之前去凡间渡劫时认识的月老,那时候月老还是个凡人,你渡劫归来之后,他不知为何拼尽全力得道成仙成为了月老,这是什么混乱的爱情故事?” 闻言老君苦笑了一下,“我并不是很想提起,这件事情是我的错道煌他,原本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生活。” “难道他成仙不是为了你?那些仙女们聊天的时候,我偶尔也会听的。” 老君张了张嘴,最后面带愧疚和痛苦的道“是为了我。” 感觉出老君的难过,怡情连忙道“你就当我没问过,不想回想的事情就别想了,是我的错,我们还是谈谈长君的计划吧。” “坐下吧。” 老君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个石凳给怡情,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至此,我确实应该与你讲一讲我们的故事,因为我总觉得你和我很像,或许听了我们的故事之后,你能懂得些什么,就算没有,也至少别和我一样做出同样愚蠢的选择。” “老君” 老君目视远方,苦笑着捂住眼,道“没事,只是一想起来那些事,就觉得自己是个混账,也并不怪姻缘树到现在都不待见我,这也是应该的。” “毕竟那几乎算是我最为愚蠢的时日了。” 。 第八十二章 仙人并非永久高高在上,他们每隔一段时日必须下凡渡劫,感悟苍生之苦,体会万物之意,如此,方能成为人上之人。而作为大道代言词的太上老君,更是不知度过了多少次的轮回,而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俗世的影响,在每一次转世过后,他都会将记忆封闭,埋藏在识海深处。 他是道的化身,深知万物之理,也有一颗慈悲之心,即使是转世了,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他也仍然不会埋没在人海之中。他就像是藏于人群中的智者,在无形之中已经完成了他想要做的所有事情,散播道法、体恤民生,在自己渡劫之时,仍不忘记给人世中的凡人带去信仰。 而那一次,老君投生在武林世家,因为有着极其出色的武学天赋,他很早就将家中独门秘籍学会,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了下一任家主的候选人。而这时候他才九岁,家中长老为了让其更为出色,将他拜托给当时声望最高的武林盟主教导,却不曾想半路被敌对世家的人袭击,导致中途丢失了他的踪迹。 那时候人界尚且和平安定,不像现在这样三国争霸,而是一家独大,国家稳定,只剩下些蛮夷还在动作,但构不成太大的威胁。江湖武林虽自成一个体系,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武林依旧服从皇室的少许命令,与皇室互不干涉、和平相处,武林遵循皇室的部分统治,皇室也给予武林相当大的特权,双方就这样一直维持着稳定。 所以在这种时候发生意外,是谁也没想过的事情,即使是家中人第一时间便开始寻找,也没能找到他,老君的转世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以为他危在旦夕、甚至有可能已经死亡的时候,他本人却活下了下来,只是失去了记忆,想不起自己的曾经,最终辗转流落于一群乞儿之中。 家中人只得对外宣称他死亡,稳住那些别有居心之人后,再暗中派人寻找。 即使记忆全无,老君也因有着出色的武学底蕴而成为了一群乞儿中的老大,他经常会出手帮助那些遭受毒打的乞儿,将他们救出来、免受折磨,但由于自身超高的素养,他几乎不对普通人动武,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还手,因此导致他时常遍体鳞伤。 即使是在和平的年代,也很少有人愿意对一群邋遢的乞儿有什么关注,生活中琐事那么多,平常人自己的日子都很难照顾周全,更别讲有什么余力去关心他人。乞儿们很难能够弄到吃的,靠乞讨得不来什么东西,常常会饿肚子,在老君的记忆里,唯一能够顺利吃到东西的地方只有将军府。 将军是个很明事理的人,他会定时的救济这些乞讨者,但不会滥发好心的收留他们,而是鼓励他们去寻找工作,成年的乞讨者他只救济三次然后就不再给予帮助,他们这些乞儿,因为年龄尚小,得到的东西则会多一些。 每天食不饱腹、朝不保夕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半年,他在一次出手之中被他后来的师父看中,收为弟子,在一群乞儿的劝导和祝福中,他选择了跟随师父去寻找自己的过去。 也因此,遇见了那个人。 曾经在将军府前一眼瞥见过的少爷,将军的独子,一脸骄傲的站在师父旁边,像曾经见过的大猫一样,对他露出高傲又渴望亲近的表情。 “你就是师父说的我的师兄吧?明明是同一天被收作弟子,就因为你早了一些,就要叫你师兄,真不爽,嘿,穿的这么邋遢,我才不会叫你师兄呢。” 那人别过眼,似乎是不愿意看他,就在老君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之时,对方却不顾及他一身的污垢,拉过他的胳膊,用略有些嫌弃的声音道“我带你去洗洗,真是的,丢死人了。” 在河边,那人蹲在岸旁,百无聊赖的逗弄着虫子,老君在河中默默的将自己洗净,心中疑惑对方的态度,再来到岸边的时候,已经不见自己那不成样子的衣服,只发现了一套崭新的衣物。 他抬头欲要询问,却看见那个人哼了一声站起身。 “别误会,师父说我和你身材相仿,所以我才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你的,哼哼,没穿过这么高级的衣服吧?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说到一半顿住,他咳嗽几声,又骄傲道,“你叫什么名字?别指望我叫你师兄。” “我没有记忆,也没有家,但我玉佩上的名字叫付缘。” 老君对着他笑了笑,忽的起了逗弄的心思,“那么,你叫什么呢,师弟?” “不许叫我师弟!”对方跳脚,脸憋得通红,“我堂堂将军之子,怎么能屈居人下!我叫柴道煌,如果你非要叫我,只许叫我的名字,再叫我师弟的话,信不信我揍你!” “好的,师弟。” “你!” 对方骂骂咧咧的挥舞着拳头,但看在化身付缘的老君眼里,对方其实只是在装腔作势,像一只大猫炸着毛,对他伸出了并不锋利的爪子。 师父的传唤声及时响起,付缘拎起柴道煌,挨了几下不轻不重的拳头,朝着师父所在之处赶去了。 后来他便知道,那一天师父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就是因为要卖将军一个面子,来收柴道煌为徒。只不过中途看到他天资卓越,起了惜才之心,便顺势将他也收入了门下。 他曾听闻将军对待自己独子十分严苛,本以为这独子定会是个严谨冷静的人,却不曾想,是个活泼开朗的。 “哼,你别想再穿我的衣服了,跪下来求我我也不给你!竟然把我拎了一路,你是什么白痴吗!” “道煌,谨言,莫要对师兄这般放肆。” “我才不要叫他师兄,师父明明说好了就收我一个人做徒弟的!现在突然给我找了个师兄,还要说教我!” 师父尴尬的笑了几下,一旁的付缘叹了口气,出声道“既然师弟不愿意,那么我便回去也” “不行!” 没想到这次对方的反应更加激烈,他的声音更大,比起之前还要激动。 “我才不要做输不起的人,你这样显得我好像没有容人之量一样,这样不仅会被父亲说,还绝对会被其他人笑话!”柴道煌大声嚷嚷着,然后又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当乞儿的话,总是吃不饱,那岂不是太辛苦了只是多一个师兄而已,也不是不能忍耐。” 原来这家伙,竟然是知道付缘身份的。 付缘看着师父,见师父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一旁气鼓鼓的柴道煌,不禁感觉到了温暖。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但是他也许运气并不坏。 。 第八十三章 柴道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虽然他时常摆出一副骄傲自大的模样,但其实他并不会把自己摆在很高的位置,他很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在日常的相处之中,付缘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 原本很淡漠的付缘也不知道为何多了些恶趣味,他喜欢将自己的师弟逗弄到一幅下一刻就要爆炸的模样,然后收手,看着这个师弟因有气无处撒而骂骂咧咧,气的跳脚,师父总是说他们两个人就像真正的兄弟一样,看起来吵吵闹闹,但关系却很好,他不置可否。 作为乞儿生活的这半年里,付缘学会了很多东西,包括做饭和洗衣,他原以为柴道煌作为一个富家公子应该是不会这些的,没想到对方却做的很熟练,完全没有生疏的模样。 “你怎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啊,好恶心。” 柴道煌皱着眉头道“我家对我的要求很严的好吧?你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在问‘为什么他会做这些’一样,我当然会做啊!如果不会做的话,绝对会被我爹打得很惨,他可不是一般的过分,什么都要求我会做,还说什么‘男子汉就是要顶天立地’,到底顶天立地和这些有什么关系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泄愤一样的搓洗着手中的衣物,“哼,可算从他手底下跑出来了。” 付缘沉默的看着他将衣服洗完,然后才开口道“你洗的那件是我的。” “什么!啊,该死!” 又传来了柴道煌暴躁的狂叫。 一旁的付缘微笑着看着他在原地上蹿下跳,然后帮他将剩下的衣服洗了。 两人师出同门,性格互补,又因为年纪相当而时常混在一起,互相扶持、嬉戏,因此关系日渐密切,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但柴道煌性子倔,即使已经十九岁了,也从来没叫过付缘一声师兄——他至今仍然觉得自己才应该是师兄。 “你还没找到有关自己身世的线索吗?”柴道煌坐下来,搭着付缘的肩,“我上次和我父母说了,你要是找不到家的话,就来我家吧,我父母不介意的。” 顿了顿,他又加重语气强调道“做我弟弟。” 付缘哑然失笑。 “我已经有些眉目了,你不必为我担心。”他道,“倒是前几日你说的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柴道煌脸一红,别扭道“她是个武林世家的大小姐,你也知道世家嘛,都不太容易” 付缘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难得你喜欢一个人,好好努力吧。” 受到好兄弟安慰,又有了信心的柴道煌瞬间眼睛就亮起来,他握紧了拳头,认真道“你瞧好,我一定娶她做我夫人!” 柴道煌是个很专一的人,他从来不会轻易玩弄他人的感情,说是喜欢,就真的是喜欢了,某种意义上,他单纯且倔强的过分,喜欢一个人就会认定一个人,绝不会再去顾及其他,因此他这么一追人,就追了四年。 整个武林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闲暇之余,这件事也经常被用来作为江湖人士饭后的谈资,诸如“今天将军之子追到夫人了吗?”一类。 因着他这不服输、持之以恒的劲,最后他终于成功的抱得美人归了,毕竟这样真挚热烈又专一的人,就算是无拘无束的侠女也没有办法拒绝。 对方答应柴道煌的那天给他高兴的不得了,他拉上付缘就开始喝酒,两人久违的聚在一起,就因为这件事情喝了个天昏地暗,平时冷静自持的付缘竟然也陪着他胡闹,从天亮喝到了天黑,到了最后连千杯不醉的付缘都快趴下了。 “哈哈哈,老子终于追到手了,四年啦!”柴道煌笑嘻嘻的搭着付缘的肩膀,“怎么样,我就知道我做得到!他们家里人都很凶、很偏激,甚至做事有些不择手段,我并不喜欢,不过我喜欢她,真的喜欢她,还为了她差点断了胳膊,这么长时间的坚持,如今也不算白努力一场!”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第十遍了。” “爷高兴!哈哈,我果然魅力无双!” 付缘无奈极了,可好兄弟遇上这么大的喜事,高兴也是应该的,他也不好拆对方的台。 柴道煌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持之以恒的追在对方身后四年,雷打不动、风雨无阻,连一开始阻止的将军最后都几乎已经默认了他的执着。每次提到对方的时候,柴道煌的眼睛都会亮起来,说话也眉飞色舞,一副很得意的模样。他爱惨了那个女人,就算别人不知道,作为对方最亲近的人,付缘定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道煌,你喝的太多了。”付缘将他扶起来,看着对方昏呼呼的表情,皱着眉头道,“你这样怎么去见人家,我去给你弄些醒酒的东西。” “没事啦,我是什么人,这点酒,没问题的!” 对方烂醉如泥的趴在桌子上,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付缘有些无奈,但是他自己也喝了很多,虽然没醉,但也算不上清醒,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给自己的好兄弟披上一件外衣后,他便去寻厨房欲做些醒酒的汤。 还没走出几步远,他便听到身后的醉鬼嘟囔了些什么,和之前不一样,语气中充满了信任和亲近,在隐隐约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后,付缘愣住,回过头去,见那家伙翻了个身呼噜呼噜的睡过去了。 给付缘气笑了,在人脑袋上敲了几下。 他将人背到屋里子去,动作迅速的做了醒酒的汤,给醉鬼灌进去一些,又自己喝下去一些,感觉到逐渐清醒了,才叹了气的关了门,去自己房间睡下了。 躺在自己榻上,付缘捏着手中的那枚玉佩,充满了惆怅的闭上眼。 这柴道煌,是真的喜欢她呢。 果然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他本就应该生活的无忧无虑、潇洒自在。 付缘似乎是真的困了,他不知不觉也进入了梦乡。 梦中又响起将军对他说的话。 “你是道煌最信任最依赖的人,没想到我这个傻儿子的眼光还不错,你很优秀,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吧,我希望你能好好保护他,毕竟他还是被我们保护的太好了,意气用事、不听劝阻,真不知道是像了谁。” “我会的,请放心,道煌于我如同手足,但即便是断手断脚,我也会优先保护他。” 。 第八十四章 在两人出师那天,师父让两人发誓,要师兄弟二人之间互相保护、互相依靠,此生决不刀剑相向。 “我们师门没什么规矩,人也少,但是同门师兄弟之间,一定要视彼此为挚友亲朋,如今我大限已至,你们也即将离开,我必须将此话说清楚。” “师父放心!”柴道煌笑嘻嘻的拍着胸脯,“在危难关头,如果要牺牲什么人的话,我肯定会冲在前头,抢在前面保护好这个家伙!” 一旁的付缘不赞同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就不能说些好话吗?” “哪有那么多好话啊,现实又不是做梦,不可能事事如意,什么都可能会发生,既然这样,当然要从一开始就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啊!”柴道煌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唯一能够将后背托付的人,豁出一切去保护自己的好兄弟,是很正常的吧?无论你问谁,这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这将军府的家教还真是让人头痛,柴道煌几乎是完全的继承了将军讲义气的那一面,付缘又倔不过他,只得苦笑。 这边付缘无可奈何的叹着气,一旁的师父反而摸着胡子欣慰的大笑。 “你们师兄二人关系密切,彼此信赖,如此这般,我也能放心了。” “我会认真保护师弟,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喂,叫谁师弟呢!是我保护你才对,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放弃保护你的责任!这可是来自师兄弟的爱哦,师父也听到了吧!” 师父很配合的点头,“师父听见了。” 于是付缘便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凑在一起开怀大笑,而自己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将血滴在酒碗之中,看那红色渐渐散开,最后与酒融成一体,两人将此酒分成两份,对视之下,一饮而尽。 “从此之后,祸福相依,生死与共。” 在师父的见证下,两人许下毕生挚友的誓言。 他们的师父不曾想到,这两人,将这份誓言真正的贯穿了一生,甚至于,能够让凡人跨越死亡,不惜一切代价的奔向未知。 武林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平静的武林之中,很少发生这样的大事。 钟家被灭门了。 一个硕大的世家,在短短的几日里便覆灭,这可以说是做了相当详细周密的策划。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无一幸免,对方显然恨极了这个世家,将每一个人都残忍的虐杀了,无论是多么冷血的武林人士,在去过现场之后,都不由得唏嘘几声,咒骂几句杀人者的冷酷和残暴。 与钟家有这样血海深仇的世家,无非就那么一个,众武林人士虽然知道,却找不出什么证据。 更何况此时,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消息传来之时,付缘本正在为柴道煌写着请柬,闻言,手中的玉佩应声坠地,碎成几块,那请柬上也多出一道很长的墨迹。 柴道煌见其面色惨白,不由得问他缘由,然而一直对他推心置腹的付缘,第一次没有回答、礼貌的离开,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几度寻找无果后,柴道煌感觉到了不对,但是他的婚期已经定下,再过一月,他就要与他朝思暮想的有情人喜结连理了,他父亲禁止他远行,要他务必待在家中,因此即使他再怎么担心自己的兄弟,他也无法在这种时候追出去。在原本应该高兴的日子里,每每入梦,他梦不见自己未来幸福美满的生活,而是梦见付缘背对着他,给他留下的鲜血淋漓的背影。 “付缘!” 柴道煌在噩梦中惊醒,他梦见付缘全都是血的站在他面前,最后对他笑了一下,倒了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那家伙,武功可是比我好那么多啊。” 他辗转反侧,却无法入睡。 他想出去找自己的兄弟,可是距离他成亲的日子已经很近了,他喜欢了那么久的女人同意成为他的夫人,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在这时候抛下她。 “付缘。” 柴道煌捂着脸坐在床榻上,咬着牙,梦中的景象不断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最好的兄弟浑身是血的倒在他的面前,毫无声息,这让他满眼血丝,不得平静。 那是他发誓了不会舍弃的兄弟,那是陪伴了他整个人生的兄弟啊! 那是付缘啊。 静坐良久,柴道煌拿起了衣服和武器,毅然寻了出去。 如果自己的好兄弟需要他,而他却没有出现,那么他该是多么混账的东西!这样的混账,也不配带给心爱的女子幸福! 柴道煌不知去往何处,但到了此时,他却突然想起那天摔碎的玉佩,他一直在想付缘的异常举动,却忘记了一切异常的开始都是在那一天,或者说,从那一个消息传来的时候,这一刻,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于是他去了钟家。 他没有找到付缘,在钟家漫无目的的寻找,只发现了付缘那块残破的玉佩,它被放在钟家的祠堂。柴道煌在破败的祠堂之中找到了近期似乎被人翻过的族谱,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他拼命的翻着,终于在其中一页上,找到了一个名字。 钟付缘。 柴道煌愣在了原地,他似乎不敢相信一样将那个名字反反复复的看了许多遍,直到他连那三个字都快不认识了,他才恍惚的站起来。 现任家主,钟付缘。 这个时候他就想起了很多东西。 曾经他和付缘路过钟家的时候,付缘说他想在这个地方停留一段时日,于是他们顺路拜访了钟家,钟家人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像对待家人一样,让他一度感慨钟家的友好。 现在想来,那时候,付缘应当已经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并且钟家人也已经知道了此事。 在钟家那次,他们说了什么呢? “好气派,这就是武林世家的底蕴吗?” 付缘在一旁笑着拍拍他的后背,道“我要是留在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这里再气派,也还是我家好!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些世家的家主们,和他们打交道真的太糟糕了,简直有阴影,我以后宁可去朝廷面对那群笑面虎也不想和这些人精们有牵扯。”他摇头道,“你还是别留在这里了,这么远,我要是想和你一起喝酒练功,还要跑大老远的过来,久了关系就生疏了。再加上大家族的人,总会有些排外,虽然钟家看起来很热情,我也怕你会受欺负,而我家就没关系了,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 而那个时候的付缘只是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罢了。” 最后他摇头哭笑不得道,“大不了我忙些便是,既然你说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不能不同意。” “忙些?” “身世有关的事情。”付缘淡淡道,“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柴道煌闭上眼,不知为何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柴道煌,你果然是个畜生!” 。 第八十五章 这一切原本付缘应该是要同他讲的,但是他却被要成亲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直拉着人在东奔西跑,到了最后,对方也就任劳任怨的陪着他了,仔细回想,他们两人相处之时,也多半是他在讲话,而对方则安静的听。 他不喜欢世家的人,付缘就不与他说,似乎对方一直都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那样可靠的纵容他的任性,宛如真正的长兄。 钟家覆灭之时,家主却不在,整个钟家上上下下那么多条人命都需要被偿还,这沉甸甸的担子一瞬间便压在了付缘身上,全族人的命,真的太沉重了,无论他想不想,他都必须要去讨回。 可对方,原本是那样一个淡泊温和的人,虽然有着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顶尖功力,却低调避嫌,从来不像他这般张扬,对方的剑上,只沾过引战之人的血。 柴道煌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留下书信一封,转身去寻了最大的情报贩子。 在拿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柴道煌才真正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悲哀。 钟家之事,是他爱人的家族所做,这他早已想到,两家结仇已久,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能说的清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一直喜欢着的女孩子,竟是这场大屠杀中最顶尖的刽子手之一,不仅周密的进行了策划,还亲自参与了灭门。 “为什么” 柴道煌跪在师父的墓前,嚎啕大哭。 “师父,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的啊。” 让他将付缘叫在身边,就是为了做下这样的事情吗?怪不得在那个时候,她看付缘的眼神那样复杂,当时他甚至还有些吃醋从那时候起,这个计划就已经定下来了吗! 将付缘留在他的身边,趁钟家替付缘为他准备贺礼不设防的时候,将钟家满门屠尽。 真的好狠。 他的任性和依赖束缚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从而让对方失去了一切吗? 死人不会说话,柴道煌跪在那里,四周的风渐渐大了,吹得他似乎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最后,他站起来,闭上眼睛,坚定的道。 “师父,只要我活着,我许下的诺言就不会改变。” 当柴道煌赶到的时候,未婚妻的家族已经遍地血腥,地上躺着很多尸体,皆是一剑封喉,这是付缘的剑法所致,他麻木的寻过去,最后看到了几个人在对峙。 熟悉的身影。 他叫不出那人的名字,因为那人一贯白色的衣服上,沾满了血——他的衣服上,惯来是洁白无垢的。 他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女人和自己最好的兄弟在战斗,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场景,但是发生了——付缘杀了很多人,即使是顶尖的武林高手,也已经快到极限,他清楚的知道付缘的本事,这时候,他本应该冲出去,站在自己好兄弟的身边对敌,但是他却迟疑了。 如果他出手帮忙,死的会是她吧?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的迟疑,柴道煌此生挣脱不掉的梦魇便诞生了。 也许是因为分心,也许是因为疲劳,一刹那,付缘手下多了破绽,女人一剑贯穿了付缘的胸膛,付缘手中的武器应声落地。 “付缘!!!” 柴道煌冲了出去,他已经无法顾及什么了,他大脑一片空白,眼里只有付缘,而听到他声音的付缘,缓缓地回过身,对他笑了一下。 “道煌。”他闭上眼睛,“我也许应该早些”早些告诉你。 如同梦中一样,付缘浑身是血,一身白衣上布满了血色的斑点,气息微弱,却像往常一样对着他微笑,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他闭上眼,轻轻的说。 “抱歉,师兄食言先走了。” 付缘没了声息的倒在地上,一切安静下来。 “啊——” 瞬间,柴道煌满头华发皆数变白,他冲上去,抖着手抱紧了钟付缘的尸体,不断的叫对方的名字,却没能得到一丝回应。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是我啊。” “是我这个说好了要当在你面前的混账啊。” 这时候,他爱着的那个女人向他走过来,柴道煌抬起头,看着她和她手中握着的那把剑,那把剑上甚至还有付缘的血。 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滚!” 柴道煌对着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女人,清清楚楚的骂了一句滚,四年多从未对对方说过一句重话的他,眼中满满的都是冷意,他拾起钟付缘的剑指向她,最终却没有下的去手。 他抱起钟付缘的尸体,踉跄着离开了那里,周围有人欲拦,却被他学着之前付缘的样子,一剑封喉。 钟付缘,你怎么会觉得,在我心中,你比不上她?你怎么会觉得什么都不告诉我,是为我好? 将军独子柴道煌,其友死后性情大变,大婚前夕毁掉婚约,赶走了所有对方家中的人,终生未娶。因父母尚在,一心赡养父母至晚年,将军死后,其人便不知所踪,只有人在钟家遗迹见过他,一头白发,宛如老人,一身白衣,宛如鬼魂。 “怎么样才能救回他呢?” 白发男人跪在修真界一大宗的宗主面前,声音平静的问。 “只有神仙才能掌管生死,我们无权干涉。” “只有神仙?” “只有神仙。” 那白衣男人抬起头,又问道“那如何能够找到神仙?” “放弃吧,人生不过一场轮回,他兴许已经进入了下一场轮回。”宗主回答,“一切不过是顺应自然,回归本源,你执念太深,神仙不会实现这样的愿望。” “那如何成为神仙?” 宗主叹了气。 “你不具备修真的体质,成不了神仙的。” “有什么办法吗?” “听闻在最高的那座灵山上,有棵神树,那神树能够实现人的愿望,如果你非要尝试的话,就去试试吧。”宗主摇头道,“在那座灵山上,不能飞、也不能借助任何外力,想要到达山顶,只能一步一步的走,多少修真者都最终死在了那里,更何况你这样的普通人——可能你一辈子也走不到顶,如果这样你还是执意前去,那么我便” “那山在哪里?” 白发男子望向宗主,脸上尽是执着与坚定。 “何苦呢?”宗主再次叹气,“我与你师父乃是至交,想必他也不愿看到此景。” “我曾在师父面前许下誓言,然而我却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为此,我必须用尽一切去偿还。” 宗主最终还是同意了,将他带到那天之涯的灵山脚下,引着他看向那没有顶端的山,送上最后一句忠告。 “如果坚持不下去就放弃吧,总比送了命强,如果是一生挚友,必然希望你过的幸福。” 那白发男子却笑了,在宗主的注视之下,毫不犹豫的进了云雾缭绕的灵山之中。 此山再高,尚有尽头,我这满心的愧疚和自责,又哪里有尽头。 他希望我幸福,我又,何尝不是。 。 第八十六章 相传灵山山顶,有一棵神树。 此树自天地诞生之初便存在,有令人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甚至连神仙都会受其影响。 然而灵山的山顶,与天只有一线之隔,去往山顶,便是徒步登天。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死亡,灵山之上四处是骸骨,有修真者的,有普通人的,但他们无一例外的全都死去了。 柴道煌对这一切视若无物,他不断的向上攀登,带着宗主给的辟谷丹,心无旁骛的不断向上走。 他要爬到灵山的山顶上去,复活付缘。 成仙或者不成仙都无关紧要,他只想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再次见到付缘的机会,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不停的走,不敢有丝毫的停留,每次停下来,他都似乎能够看到付缘站在前方浑身是血的对着他微笑,昔日的所有记忆都在时光流逝之中模糊,但只有付缘的一切他记得很清楚,记得越清楚,他的内心就越痛苦。 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因为死人无法替代,因此那女人的身影已经完全的被忘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柴道煌不断的攀登,不断的走,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夏日的酷暑褪去又迎来冬季的严寒,时光就在旅途中不断的流逝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柴道煌心里别无他物,他麻木的行走,朝着那不知还有多远的山顶攀爬。 柴道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是他从青年走到了老年,他的四肢都没有什么力气了,走路对于他来说十分费力,他每天只能走一段很短的路,即便这样,他还是每天都在朝着山顶行走。 除了一些辟谷丹之外,他几乎没有带什么东西,但是他腰间却有一个布袋,里面装着一块破损的玉佩,那玉佩四分五裂,几乎看不清以前的样子。 灵山的山顶仍然那么远,这么多年过去,它看起来还是那样遥不可及,就好像柴道煌从来都没有靠近过它丝毫一样。 爬上去,复活他,不能停,不能停。 当柴道煌终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他望了一眼仍旧遥不可及的山顶,跪在地上,抱着那布袋失声痛哭,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哭过了。 他并不是害怕自己的死亡,他害怕的是哪怕他死了,也仍然没有对钟付缘说过对不起。 兄弟和爱人,要他做出选择,可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就连选择的机会都失去了。 那个最重要的人,甚至到了最后都没有责怪过他。 哪怕是进了地府,这愧疚也让他饮不下那代表忘却的孟婆汤,他没有资格选择遗忘,遗忘是一种背叛。 “我的挚友,我是真的真的好想你。” 那玉佩的断痕透过布袋,将他的手划出血,然而这个苍老的老人,却只是握紧了那碎玉,流下浑浊的泪水。泪水和血混在一处,滴落在那件早已不是白色的衣袍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年少轻狂,不识红尘,待终于参悟了红尘,才发现,这红尘四处是你。 我愿与你策马同游,再如同儿时那般亲近,哪怕此乃大梦一场,至少你仍潇洒恣意、白衣胜雪,我仍可转身见你,彼此相依。 若是能再见,即使要我断去尘缘,舍去我这一身早已腐烂的躯壳,我也若是天地怜悯我与你再见 “叫你一声师兄,其实也没什么。”柴道煌倒在地上,“我心中早已承认了,你是远在兄长之上的存在。” “师兄,我也来了。” 他最终闭上了眼,握着那玉佩,断掉了最后一口气。 天地归于沉寂。 不知从何处飘来了几片花瓣,它们落在了柴道煌的尸体上,像雪花落入暖处,消散成一片光。 最后,那具尸体也化成了一道光,慢慢的升起,向着天空飞去。 有些痒。 柴道煌想着。 他伸出手去,摸到了几片花瓣一样的东西。 死后的世界里竟然有花。 他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棵开满了花的树。 有些茫然的坐起来,他环顾四周,发现四周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这里” 几片亮着光的花瓣在他面前打转,他有些犹豫的伸出手碰了碰它们,然后通过它们看到了一些字。 你的情感很强烈,信念也很坚定,我注视了你很久,被你所震撼,几经思考,接你来此,此乃灵山山顶,我乃姻缘之树。 柴道煌愣住“你是说,这里是灵山山顶?” 随即他又问道“你就是那棵能实现愿望的树?” 我并不能实现愿望,但是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听,也许我能够做到。 “我想要复活我最重要的朋友。”柴道煌毫不犹豫道,“这是我唯一的愿望,只要能够见到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玉佩的主人? “是。” 你可以见到他,但是你必须成为仙人,去往天界。 “我成不了仙人。” 柴道煌垂眸,握紧了拳头,“他们说,找到你,就可以实现愿望。” 我可以帮你,但是有舍有得,想要得到,必先失去。 “什么都可以,只要我有的,都可以,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日有日神,月有月神,星辰也有神,而姻缘树司天下万千姻缘,为三界生灵连接之物,却尚未有神。既为掌管姻缘之树,便自讲一个缘,你我冥冥之中已有了缘,若你愿意成为姻缘之树的掌管者,便可成为仙人。 “成为仙人?” 掌管姻缘之人,自当得上仙之位,位列仙班,步入天界。 “那么,代价呢。” 既掌管姻缘,必自断姻缘,从此之后,你的姻缘连接之线便为无主之物,不再与他人相连,得窥见姻缘线之能力,终生为万物缔结姻缘。 “这样就可以吗?只要这种代价就可以吗?” 柴道煌突然笑了,他伸出手摸上姻缘树的表面,时隔多年,再一次用那样轻松的语气说了话。 “没想到是这种东西啊,那就断掉吧,我不配拥有什么因缘。” 他手腕上渐渐多出一条细长的红线,那红线不知连在了何处,入了四周缥缈的雾气之中,不见尽头。 柴道煌将那还沾着血的玉佩拿出,毫不犹豫的将那红线斩断,如此果断,没有丝毫的迟疑。 红线悠悠飘落在地,最后消散成一片红色的碎沙,只剩下一小节残留的红线还在他的胳膊上轻曳。 “还需要我做什么?”柴道煌看向那棵树,“我还有什么可以拿走的,都拿去。” 。 第八十七章 与姻缘树相互连接的那一刻,柴道煌看到了满树花开。 所有的花都在刹那间开放,那么美丽。 那节红绳慢慢的缩回柴道煌的身体里,变成了他手腕上的装饰,同时,仙骨塑造的疼痛也随之而来。从凡人蜕变成仙人,并不是说起来那样简单,要将这一身凡骨转化为仙骨,只有破而后立。 柴道煌咬着牙坐在树下,血从毛孔中溢出来,渗入土中,但是他只是握着那块玉佩不说话。 几片花瓣飘过。 你想将容貌定格在什么时候? 柴道煌只思考了很短的时间,回答道“我没有遇见那个女人的时候。” 话音落下,他就因为极致的痛楚而大叫出声,树上的花落了一地。 凡骨褪,仙骨成,容貌重回当年,一头黑发却再也不见,留下的,只有苍白。 柴道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的雾气已经渐渐的散了,头顶有一束金光照下来,他抬起头,看到的是通向天界的门。 起身,身后的姻缘树随着他的动作渐渐化成虚无,不知怎么的,看着那断掉的红线,柴道煌突然感觉到了一丝释然。 他飞向了天界的门。 不同于以往修真者的飞升,这一次降临的是一位全新的上仙,成仙之时便有了仙位,且地位不低,这让不少仙人都感觉新奇。对方刚刚到来便有了府邸,是那原本就安排着守护姻缘树的地方,天帝直接将那处赐予给对方作仙府。 姻缘树的名号,众仙家自然是知道的,万物姻缘相连之树,统着天下姻缘,自生灵识,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天帝不敢怠慢分毫,更不要提派人执掌,如今,这姻缘树却有了自己的上仙。 姻缘神,掌管姻缘,天下情爱,皆在其眼中。 站在姻缘树前,柴道煌平静的问道“那么,他在哪。” 不是如何复活对方,而是问对方在哪。 为何不自己去寻他呢?即使是变化了,你也应该找得到他才对。 柴道煌笑了笑,“你个混账东西,一棵树还要卖关子。” 他将刚刚获得的姻缘簿放在树下,然后将那一直没有放手的碎玉摊开来,手中光芒闪过,那玉佩便又成了以前的模样。 莹白的玉上刻着两个字——付缘。 “你说得对,钟付缘,钟付缘,也许这个名字早就告诉了我一切。”柴道煌笑着摇头,“终究还是错付了这段缘。” 老君府里,刚刚转世回来不足两月的老君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 药童将刚刚炼好的丹药呈上,见老君状态似乎有些不对,便出声询问。 “没事。”老君扶额,摆了摆手,“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还有什么丹药尚且在炉内?” “都已经取出来了。” “怪了,怪了。” 老君站起身,“你先将这些丹药收好,我出去走走。” 药童点头离开了,老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出了府。 “老君啊,今天怎么出门了?真难得。” 路上遇见一个熟人,老君笑着和人打了招呼,“就是想随便走走。” “转世回来闷了也正常,要是我,我也有些缓不过来,喏,你往这边走,仙界新来了个上仙,掌管姻缘的,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那里看看。” 老君无奈道“我向来是不关心这种事的。” “那里有姻缘树,姻缘树很漂亮,让人看了很舒服,以前没有姻缘神的时候那棵树几乎都看不见,现在难得能看得到,你若是无处可去,也正好去看一眼传说中的神树。”对方笑道,“也不能总炼丹悟道,就算是仙人,也该过的快活一些。” “你说的也是。”老君点头,“左右也不知去哪,我去看看。” 走出几步,他又停下道“那管姻缘的上仙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不是说不关心?” “略有些好奇。” “听说之前是个凡人,没走修真的路子,和姻缘树结了契,直接成了上仙。”对方想了想,“凡人嘛,都想成仙,就像那些修真者一样,现在他也算是功德圆满。” 老君叹气,不知怎么的道“兴许不是为了自己呢?” “倒是有人说他是为了挚友而来,若是真的,那可真了不起。”对方笑了几声,走得远了,“先走了。” 老君向人道别,不知怎么心中五味杂陈,他一向心境平和,今天却有些反常。 他向着那个方向走去,远远地看见了那棵参天大树,确实如同友人所说,是极为赏心悦目的景色。 前方有个人影,虽然还未看清面容,但在看到那人影的时候,不知为何老君脚下的步子就加快了。 当他站在对方面前的时候,才意识到对方是个陌生的仙人,天界的仙人老君大多都认得,这想必就是之前友人所说的新上仙了吧,忽略心中的那丝熟悉感,老君看着对方一瞬间喜极而泣的表情,忍不住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拥抱他。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他行了个礼道“抱歉唐突了,上仙便是新来的掌管姻缘的之人吧?” 对方愣住了,似乎是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他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盯着老君看了好半晌,之前那混合着喜悦、激动等复杂情绪的表情渐渐变成不可置信和心痛,最后归于平静。 老君咳嗽几声,“吾乃太上老君,字伯阳,实在抱歉,转世而归,行为尚且有些异常。” 不知为何对方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盯着他看,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冒犯。 就在他以为对方并不喜欢自己,也不会讲话的时候,对方突然笑了。 “久仰大名。”他笑道,“我叫柴道煌,姻缘神,他们叫我月下老人,老君称呼我为月老便好。” 这样才对,他该这样笑的,老君想着,便见对方递给他一个布袋。 “我来到天界时间太短,初次见面,没有什么能给您的,这是凡间所带来之物,乃我半生信仰寄托,虽不比什么天地灵材,但也希望您不要嫌弃。” 老君连忙摆手道“怎能受此大礼。” 对方摇头,将布袋递给他之后便转了身。 “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见到您十分高兴,以后的岁月里,还望多多指教,在下先告辞了师兄。” 老君望着对方远去,直到看不见对方的影子之时,才想起手中还有东西。 他拆开布袋,只见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静静置于其中。 上书“付缘”。 。 第八十八章 “为了防止道心动摇,我惯来都是将转世的记忆舍弃,于是当他寻到我时,我对凡间之事没有半分印象。道煌历经艰辛、终于与我对面之时,却发现过往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只是海中的一朵浪花,也许它曾经激起过什么,但最后了无痕迹他可以选择唤醒我的记忆,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往,只是以一个他该有的姿态,有礼的与我接触。” 老君第一次喝酒,怡情看着老君抢了自己的酒,却一声不吭,摇了摇头。 “我被自己内心的感情所折磨,最后唤醒了过往的记忆,终于想起一切,那劫我度过了,却不如不度,” 怡情揉着额角,竟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老君显然难受至极,因此她不敢贸然开口,怕戳了这人痛处,只得将人酒杯震碎,道一句“别喝了。” 老君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抱歉,失态了。” “都过去了,既然害的月老如此,那就好好待他吧。”怡情叹气道,“你也不必自责,我觉得月老应该没有半分后悔,因为如果是我,我也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事实上,她已经做出了相同的选择,某种意义上,这与她的经历确实有几分的相像。 “如果不是我,柴道煌本应一生洒脱恣意策马江湖,婚姻幸福、儿孙满堂,而不是大半生追着一个死人,孤独前行,满心愧疚。”老君闭着眼,“与我来说只是一次转世,于他来说,用尽一生。” “若非我最后去寻回了那段记忆,也许我们仍旧错过。” 拼尽全力来到你身边,却又不忍心打扰你的安宁,故选择将过往的一切全部埋葬,独自咀嚼过去,重新开始。 善辩如怡情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抚,因此她也陪着老君一起沉默。 “好了,你该回去了吧。” 怡情站起身,看向老君。 老君问了一句,“什么?” “回去找月老啊。”怡情道,“以你的能力,暗中跟着月老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何必上我这里逃避,我也有不少事情要做,大概没办法去理解你们的兄弟情了。” “可是他” “老君,你是不是喝酒喝傻了。”怡情终于忍不住道,“你无非又是害怕自己耽误他的人生,可你也不好好想想,月老的姻缘线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断了,他没有姻缘!没妻子!这次他早早的就已经做好了选择,你还在这里犹豫些什么呢,上啊,认认真真的陪他过个幸福的人生,好好弥补一下不好吗?” 怡情踹了老君一脚,“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烦我,为什么我要为你们两个的事情流眼泪啊。” 老君有些呆愣,随即眼中清澈起来。 “你说的是。”他道,“小情,你说的对,这也许是我的机会也说不定。” “去,去,快去。”怡情抱臂,“月老可是个好人,你要是让月老不开心了,等我恢复灵力,第一个找你打架。” 老君匆匆忙忙的告辞了,怡情坐在原处,垂眸。 真是的,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倔强的人呢。 罢了,毕竟浩劫还未真正开始。 怡情拿出纸笔,坐在石桌上安安静静的开始留起书信来。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如果两国真的交战,在自己徒弟陷入危险之时,她一定会出手的。 既然早知无法控制,不如干脆离去。 她认认真真的叮嘱了很多事情,写了很长很长的信,等到她写完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 召来一只信鸽,她将那封信交给它,看着它带着信飞向了远方。 “也是时候该放手好好去休息休息。”怡情抿唇,“若是以后真的乱起来,说不定就再也没机会像现在一样自由了。” 月老执着的寻求视若生命的友情,而她,又何尝不是在寻求视若生命的爱情。 “酒都喝完了。” 晃了晃酒坛,怡情叹了口气,“天帝、人皇、魔君,再加上老君、月老和小妹,事情真是太过复杂,这盘棋我也越来越看不透了——只希望最后我什么都来得及吧。” 毕竟,我已经竭尽全力。 收到来自师父的信之时,正值夜晚,顾长君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那信鸽落在他面前,咕咕的叫着,他将那封信取下来,借着灯火,字字句句的看下去。 “殿下,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副将到来的时候,顾长君正抱膝坐在城墙上看星星。 “京城那边也都安排了?” “是的。” 副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殿下,我从来不否认你的任何决定,我们边关将士会无条件的听从您的一切命令但只有这一次我还是想请求您再好好的考虑一下,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我们怕会给殿下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 “我已经好好的思考过了。”顾长君道,“我不在乎后代人怎么看我,我只想堂堂正正的成为这里的皇,这是我的夙愿。” “我们都清楚,像我们这些在边关经历过一切、看到过您的付出的人都知道。”副将叹气,“您才是注定了的真正的帝皇。” “没有什么是注定的。” 顾长君突然道。 “但是拼尽全力,总会在不可能中找到可能。” 半月后,北国十三皇子顾长君举兵造反,出兵迅速,声势浩大,又因所到之处皆是城门大开,不受阻拦,故未有丝毫损耗。眼看着对方即将兵临城下,京城皇室陷入慌乱,众人商讨不及,匆忙出兵镇压。 谁知还未待京城出兵,京城便已沦陷,各武将纷纷投诚,十分果决。剩下一众文官,大部分都能够看清局势而归顺,少数坚贞不屈欲要寻死,也被早已安排在暗中的人救下。 叛军攻入皇宫之时,御林军首领不知所踪,御林军仓促集结应对,却形如一团散沙,不敌边关将士之勇猛,极快败退,皇宫守卫崩溃,仅余些许宫女太监之类,败局已定。 原来这声势浩大的进军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在不断推进的军队吸引了皇族全部注意力的情况下,顾长君本人早已带着几千精兵率先入了京城,不动声色的穿过了早已安排好的入口,在冲破那在他眼里堪称不堪一击的守卫之后,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了他的父亲面前。 而他的父亲,北国的皇帝,则是穿着一身龙袍站在那里,虽年迈已高,但威严仍在——他似乎在等他。 面对这样的场景,双方都没有意外。 “果然,你才是最像朕的儿子。” 。 第八十九章 作为曾经战场上的领袖,北国强大的统治者,皇帝当然不简单,虽然他老了,可那些几乎刻在灵魂里的东西是无法被遗忘的,他有了猜测,但却没有准备丝毫应对的手段。 “儿臣知道瞒不过父皇,但是儿臣也知道,父皇你并不打算反抗。” 顾长君从腰间的袋子中取出一瓶酒,那些随同他而来的士兵等候在外面并未进入,因此这硕大个御书房,只有父子二人在对峙。 “父皇一直没有立储,是为了观察这几个兄弟们,想从他们之中找到真正能够守护这个国家的人,但是你发现,无论是谁,都达不到你心中所想的那个标准。”顾长君言语之间并没有太强烈的情感波动,好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一样,“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你希望作为一生的帝王而死去,因为你为这个国家所付出太多,故将这个国家视作自己的所有物,哪怕只是想到有人会在你死后夺走它,你都会感觉到难受。” 当经历了这一切过后,顾长君好像突然就知道了这个人的所思所想。 这个人的心思其实很好猜,他是一个帝王,但又不是一个普通的帝王,他是真正从战场上活下来的领袖,经历过那样的混乱之后,他渴慕平静,却又矛盾的希望战乱。 国家安稳平静,但这在让他感觉到自豪的同时,也让他感觉到了无趣。于是他便放任孩子们的厮杀,放任后宫女子的争斗,自己站在高处,冷漠的做一个局外人。 这并不是什么冷血,归结到底,仅仅是因为他所爱的一直就只有他所统帅的这片土地而已。 “你真的很像朕。”皇帝闻言再次感叹道,“无论是胆识、智慧,还是这勇于前进和承担的内心,你都和曾经的朕一模一样。” “你错了。” 顾长君平静的反驳他,“我并非像你。” “哦?” “我是在向拯救我的那个女人学习,学习我所能学习到的一切。”顾长君道,“她具有更加出众的智慧和胆识,勇于前进,敢于承担。我无法认同你与她可以相比,因为她拥有的东西比你更多。” “朕拥有这片江山,拥有如此多的子民,她如何比得上我?” “是吗?”顾长君笑了,“她拥有的,是一颗纯粹而坚毅的内心,慈悲,热烈,宛如朝阳。” “这如何比得上帝王,儿啊,你过于愚钝。” 顾长君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他将手中的酒递给曾经仰慕的父皇,看着他。 “罢了,我也确实待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 皇帝突然大笑,嘴角流出黑色的血。 “儿啊,即便如此,朕终究还是舍不得这国家,也舍不得这国家下一任的君主染上骂名,尤其是,此人与我相似至此。朕不知你是为了做什么才冒此风险,但你太急躁了——朕虽一直在观望,不舍放手,但在最后,朕仍然做出了选择。” 顾长君瞪大眼睛,看着皇帝手中的玉玺。 “这个国家,我可以放心的交给你了。”他的言语中似乎有了一丝释然,“战胜那些企图染指这片土地的人,守护住这里,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这便是统治北国、使其安稳强盛几十年的帝皇,他踉跄着坐回椅子上,虚弱的笑着,将那酒倒入了银杯之中。 却不曾想,这酒却是无毒的。 “我也并不想做弑父之人,这仅仅是一杯酒罢了。”顾长君摇头,“那样做,师父会骂我。” “教导出如此优秀的你,她是什么样的人?” “身为高高在上的神仙,却能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抛却一切,成为凡人的人。” “听着真是愚蠢。”皇帝闭上眼睛,却又很怀念的笑道,“和你的母亲一样。” 顾长君声音有些冷,“你没资格提起她。” “是啊,我没资格。”皇帝自嘲一声,声音渐渐轻下去,“说出来你也许不信,她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 这让他又想起了从前。 当年他落魄至衣衫破烂,连乞儿都嫌弃之时,只有那个女人于心不忍,给了他口粮,用那双充满了善良的眼睛看向他。 后来他被敌军寻找到,因身负重伤险些丧命之时,也只有那个女人站了出来,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护于身后。 他什么都拥有的时候,很多人都靠近他,然而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只有那个女人靠近了他。 真的愚蠢,为了毫不相干的人 话虽如此,那个女人,却在那一刻,完全的停留在了他的心中。 所以他最终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为了自己的私心,选择将那个不该染上俗世尘埃的女子拉入了这充斥着肮脏与狡诈的地方,他清楚的知道最后可能会发生什么,可他却固执的选择无视,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在他疲惫之时,能拥有那片净土。 这些女人啊总是这样愚蠢可是,又正是因为这样的愚蠢,而让她们展现出了与男子不同的力量,柔和,善良,包纳万物,以阴和阳。 这时候了,我终于可以承认,相比于这天下,她早已在我心的深处。 甚至到了那我不忍心去打扰的最深处。 我一直固执的守着这片江山,将其视为重中之重。 但现在,在将这一切交给我们的孩子赎罪之后,我,这个再次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的男人,是否还能够得到你不计前嫌的一个温柔的目光呢?是否还有资格能够得到你的宽恕呢? 我已一无所有,盼你一眼回眸。 呼吸停了。 这个一生荣耀辉煌的皇帝,被誉为冷血无情、只爱自己的龙椅的男人,临死之前终于暴露了他一直隐藏着的东西,他想的不是江山、不是战场,如此人物,最后记挂着的,是一个女人,千万过尽,留下真实。 皇帝闭上眼,最后所见,是那个女人站在那里,像以前他见到她时一样,对他笑了。 一代帝皇,微笑着离世。 顾长君站在那里,看着皇帝停止了呼吸,深吸了一口气。 爱?这个男人说,他爱过母亲? 或许吧。 因为他回到母亲坟前时发现,那块墓碑所在之处,一直整洁如初,甚至有花开放,而那周围,其实根本就没有埋葬过什么其他人。 能够为那名为赤灵萱的女子营造这样一片宁静之所的地方,也只有这个人了。 。 第九十章 先帝病逝,死前为肃清国内隐患,与十三皇子合谋,令其营造出谋反的假象,将与南国有勾结的几位皇子一网打尽。 朝中几位重臣手中存有先帝的传位诏书,诏书里清清楚楚的写着这位皇帝最后所做的决定。 传位于十三皇子,顾长君。 顾长君登基那一日,皇宫上空百鸟争鸣,有凤凰于空中高飞,似在起舞。 百鸟朝凤舞。 在所有人感慨此祥瑞之兆时,只有顾长君一人眼中波光流转,轻轻的道了一句“师父。” 在你危难之时不离不弃,在你荣耀之时祝福离去。 北国迎来了新一任皇帝。 顾长君翻着先帝留给他最后的那一封信,感慨万千之后,将其毁去。 先帝早已发现朝中有皇子与外国勾结,故按兵不动寻找证据,在其正欲收网之时,正巧看破了顾长君逼宫的想法,便派御林军首领与副将接触,早早地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他与朝中重臣商议完毕,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处理妥当,确保皇位的交接过程不会有任何意外之后,留下传位诏书,又牵制住了几位蠢蠢欲动的皇子,在顾长君到来之前,饮下了毒药,坐在御书房等待。 这位帝王直到最后,都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他一直清楚的认识着自己,因此他在那封信的最后写道。 “带领这个国家走向辉煌吧,什么都不需要畏惧,这是我一生所心系的地方,是我最为珍重的宝藏,我将它交给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是她的儿子,更是因为,你是这片土地所选择的人。 还有一件事我想与你说,我并不想为自己辩白,只是想找一个知道她的人诉说。你的母亲,她是我见过最愚蠢却最动人的女子,如果说有什么事是值得我怀念和后悔的,那么就只有将她留在我身边这一件事,我本就是一个自私的男人,即使知道这样最终会害了她,我也想要她待在我身边。 皇宫是个世俗且污浊的地方,赤灵萱,她不该留在这,我的袖手旁观让她死去,这是我的孽,我不反驳。但我将她葬在那里,是因为那里是国师所说的灵脉之处,这样,这个属于宁静的女子就能得到最后的宁静了。 你该恨我,因为她最后的结局是那样悲哀,而我过于冷漠,但你做事匆忙,处处有纰漏,作为我替你处理杂事的代价,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 将龙袍葬入皇陵,而将我葬到那里去,葬在她身边、我早就留好的那个位置里去,将我的名字刻在她的名字旁边,简简单单,就像普通的夫妻那样。” 顾长君在那个名字旁刻下“顾惜离”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 回过头来,才想起要去珍惜离开的人,这就是顾惜离的一生。 当顾长君坐在龙椅上,面对那些害过他的人之时,最终冷冷一笑,全部赐死,很干脆,没有一丝心软,即使有大臣劝阻,他也毫不迟疑的选择这样做,丝毫不在乎那些人对他的评价。 然后,他迅速的安顿好了国家,举起了剑。 在这段时间里,西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南国吞并,这个一直保持观望的国家在新皇登基之后展现出了强大的力量,蓄势已久的雄狮怒吼着,将南国一口吞下。 最终,三国鼎立的局面变成了两国相争,两位新皇,最终于战场上相见。 “就算是知道了最后的结局,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怡愿站在半空中,远远地看着战场上的那两位皇帝。一人有上天气运加持,周身紫气围绕,乃是天选之子,有上天相助,即便如此,那另一人的光芒也未曾弱下他半分。 信仰力。 那个人身上,汇集着成千上万百姓的信仰力、他自己对自己的信仰力,甚至还有这片土地对他的信仰力。 如同先帝所说,这片土地选择了他,那些死去的灵魂们也选择了他,只要这片土地尚存,他的信念仍在,就绝不会输给命运。 也许还有些其他的什么东西,比如,他真实的身份。 怡愿摇了摇头,转过身,离开了。 “不被上天选择的人,最后竟然能够战胜上天。” 最终的决战之时,两军主帅,也就是两国的君主,两人都没有站在幕后,而是堂堂正正的面对面对决,也许其他人不清楚为何主帅要这样将自己暴露在外,但是知道的人,都明白这是宿命的对决,是最终登顶的必须。 两把剑交锋之时,西国的皇帝看着顾长君身上的灵力,道“你既然是修真者,自然能够看出来我才是这个人界的皇,真正的人皇。” “我看得出,那又如何?” “你在违抗上天?”人皇问道。 顾长君哈哈大笑,“你是人皇又怎么样?我是这里的皇,这是我所守护的土地,就算是上天,也无法撼动我的决心!” “你会输。” “不,是你会输。”顾长君道,“我对着我的子民发誓,将用尽一切捍卫这里,战斗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对着父皇承诺将这个国家延续壮大,我对着母妃承诺我会成为最耀眼的人,我对着师父承诺我绝不会失败。 继承了战神意志的我,会完成所有的承诺。 双方士兵相互厮杀着,为了最终的胜利而奋斗。 人皇有那一身紫气的加持,让他的实力远远超出了常人,连修真者都无法占到上风,最终,他靠着气运的加持将剑捅入顾长君的心脏,一击毙命。 看着顾长君倒下的那一瞬间,人皇露出一个笑,张狂道“我是被选择的人皇,而你,竟然妄想代替我,这便是下场,我才是人界最后的统治者!” 话音落,长剑穿透的声音便忽的响起,剧痛传来,人皇瞪大了眼睛,一口血瞬间喷出,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贯穿的身体,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顾长君捂着胸口拔出长剑,也对他笑了,那些紫气从人皇的身上渐渐流失,然后汇集到了顾长君的身上。 “没有什么是注定的,蠢货。”顾长君道,“拼尽全力,总会在不可能中找到可能,你只是上天选择的人皇,而我,是百姓选择的、最终的人皇。” 获得百姓的信仰,受到土地的庇佑,以一介凡人之身,撼动上天的选择,斩杀人皇并取而代之。 这便是新任人皇,顾长君。 “不可能” “我确实在刚才死了。”顾长君在一片光芒中被上天所加冕,他平静的道,“但是我的师父,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真正创造奇迹的人从来都不是顾长君,他很清楚的知道,一切奇迹的发生,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或者说,她本身就是奇迹的一部分。 远在湖上小舟里打盹的女人翻了个身,笑了一声,摸摸怀中白团子的皮毛,轻轻道“我喜欢奇迹。” 人皇在顾长君手下断了气,西国与北国的战斗,最终以北国的胜利告终。 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天空翻滚着的雷最终还是散去了。 顾长君抬头,晴空万里,那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最终的人皇,非天选之皇,而为人类所选之皇。 。 第九十一章 命运无常,给人绝望,又给人希望。 顾长君看着坐在梧桐树上的那个人,只是一瞬间的惊异了一下,随即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抬头望过去,不自觉的露出微笑。只有在对方面前,他才能这样随意的放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他最后的港湾。 在他绝望之时,对他伸手微笑,敞开羽翼将他庇护。 那人哼着歌,懒洋洋地靠在树枝上,躲在树叶的间隙中乘阴凉,红色的衣服垂下来,炽热又温暖,就像是在明晃晃的告诉谁,她在这里。 “师父。”顾长君仰头对着树上的人喊,“你回来了。” 红色的身影动了动,下一刻,那人便从树上潇洒的跳了下来,以一个漂亮至极的姿势落了地,挑眉,顺手的拿起了桌子上的糕点。 奇怪,徒弟什么时候也喜欢上糕点了? “呦,长君。”怡情揉了揉后颈,似乎还没有从悠闲的状态中走出来,她将嘴中的梧桐叶丢开,“有没有想师父?” “想。”顾长君点头,没有丝毫在朝廷上君临天下的模样,坦率道,“师父是我的家。” 怡情摸摸鼻子,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教导长大的孩子,忽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对方竟然已经长得这样高了。 “你这么大了啊。”怡情感叹道,“当时你还只是这么点大,现在竟然长得比我高,就我一点变化也没有。” 顾长君笑了笑,“师父是神仙,当然怎样都不会变。” “我可不觉得是什么好事。”怡情耸肩,将那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是个挺不负责任的师父。” “长君明白。”顾长君答道,“但并不能赞同,师父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神仙,已是天下最好。” 怡情叹了口气,伸手掐了掐对方的脸。 “十四年已到,我今日便要回天界,你可千万别像小时候一样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不然我这些年可真算是白教你了。”怡情抬头看了看天,“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完全想清楚了困扰我的所有问题,本来我不该出现,毕竟我最受不了离别,但是没忍住,还是来了——我想至少要给我的徒弟一个拥抱吧。” “师父要走了吗?” “嗯,毕竟不能一直过安逸的日子啊,该做的也做完了。”怡情苦笑了下,“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自己的想法,它被我刻意的忽视,我装作看不见它,用幼稚的方法来逃避。而且我太不成熟、甚至懦弱,作为一个原本应该生杀果断的上神,我却是如今的模样,因为这过于软弱和愚笨的内心,已经造成了很多本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无论遭受什么谩骂,我现在都觉得能够平静了。” 十四年时间,人界由动荡转为平静,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已经成为人界最强大的统治者,一统四国,安定天下,尽显王者风范。 百姓安居乐业,歌颂真王的统治,历尽千帆,这个当初陷入绝路的孩子,终于成为了顶天立地的强者。 而在干涉了这一切、及时的抽身离去后,怡情走过了很多地方。 她碰到过老君和月老,月老转世历劫,因此舍弃了记忆和力量,老君站在月老转世的人家前,一身仙风道骨的敲开了月老转世人家的门,小小的月老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拽住了他的胡子,动作十分熟练。不过这次的老君什么也没有说,任由自己的胡子被人扯着,然后叹了口气,将自己随身的玉佩给了月老。 在上次的聊天过后,老君就变回了曾经的钟付缘,成为了和以前一样体贴的月老的朋友,月老也和曾经并无不同,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当初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绝望,对于两个人来说,这也许是件好事。 怡情做了很多事情,将整个三界的局势揽入心中,慢慢的,落下了属于自己的棋子,加入到了这场对弈之中。 “师父,既然你要离开了,那么回答我一个问题行吗?” 怡情眨眨眼,“问吧。” “你说我身上有着你故人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顾长君的手放在胸口,“我有什么东西,能让师父你一直惦念着?” 怡情闻言突然笑起来,她用力掐了掐对方的脸,好像早就料到了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一样,伸出手,在对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随即顾长君便看到了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七彩的光团,它静静的漂浮在那里,带着一股不属于他的强大气息,仿佛在沉睡。 “师父的故事都同你讲了,你这么聪明,也该动动脑子吧?” 顾长君想起了怡情曾经给他讲过的故事,愣了好久,才缓缓道“师父的意思是这是天帝的情魄?” 当初的怡情救下顾长君,并将其收为弟子之后,为了做好一个师父做了很多考察,还虚心询问了很多的妖修,给了顾长君很多自己力所能及所能给予的东西,这就导致顾长君逐渐修炼出了些力量,对一些法宝有了使用能力。有一天她碰巧将回魂珠放在桌子上没有收起来,被顾长君碰到,当时她还担心顾长君会不会出问题,结果在回魂珠里面看见了宸臻的影子。 那一瞬间,她愣住,看着一脸茫然的顾成军,突然笑了几声,然后反手就将回魂珠丢了,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情。 其实从那一刻开始,怡情就知道了宸臻的情魄在哪里。 怡愿不开玩笑,因此她所表达的含义就是,宸臻的情魄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寄存在顾长君的身体里,但又不属于顾长君。 原本的顾长君会因为灵魂残破而夭折在良妃腹中,但是冥冥之中,或许是同种灵魂的相互吸引,也或许是良妃功德的善报,宸臻正巧丢失的情魄救了顾长君一命,滋养他的灵魂壮大,使其最终降临于人世。受到情魄的影响,顾长君的所作所为中,总是隐隐有宸臻年少时的影子,在遇到了怡情后,也对她表现出了超出寻常的依赖。 怡情弄明白了这一切,但是她选择任其发展。 顾长君的灵魂靠着宸臻情魄的力量滋养成型,如果贸然将情魄拿走,那么顾长君的灵魂可能会因为突然的不稳定而导致崩塌;或者顾长君死去,情魄无处可去之时,便会回到宸臻的身体中去。 也许曾经的怡情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念头想要将情魄取出,但是也仅仅是在那一瞬间,她就放弃了。 “不愧是我徒弟,聪明。”怡情有些自豪的收回手,“意外吗?” “师父是因为这个才对我这么好的吗?” 怡情挑眉,似乎有些微怒道“你师父我就这么肤浅?他的情魄是情魄,你是你,你们两个完全不能混为一谈——不过说一点关系没有也不太对,你受了这情魄的影响,我也有些个人的私心,总之我觉得这就是缘分了,就是该着我护着你这个臭小鬼。” 顾长君呆立在那里,“师父” 怡情叹了口气,“小家伙,从始至终,我都只当你是顾长君,我结下因果的北国十三皇子,那个倔强的望着我、需要我保护的傻东西,这和宸臻没有任何关系。” 一瞬间,顾长君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十四年来的点点滴滴,他所经历的一切,最终都定格在这人张扬自信的笑上。 “接下来的一切都靠你自己了,长君,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这是鹰妖教我的。”怡情取下头上十四年未曾取下的发簪,那发簪开始发光,“可别让我失望,当然,师父也不会让你失望。” “师父,你还会回来吗?” “会。”怡情笑嘻嘻道,“你真正的责任才刚刚开始,而我们要做的东西还有很多。” 。 第九十二章 顾长君看着怡情手中的发簪渐渐拉长,那一直戴在她头上的不显眼发饰,变化成一把光华流转的赤色长枪,原来这就是那把他早就听怡情讲过无数遍却不曾真正见过的神器,仅仅是看上一眼,就感觉到整个灵魂都在震颤。 与此同时,被封印了十四年的力量也随着朱泪的释放而解散,强大的冲击力铺天盖地的向四周散开,百鸟惊动,在皇宫上空盘旋鸣叫,空间在震颤,脚下的土地也不断的颤动着,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因为承受不住力量的流转而开裂。 这才该是天界战神的风姿,一身肝胆,英姿飒爽,眼中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气。 怡情低下头,眷恋的抚摸着枪身,火焰从她脚下燃起,渐渐地包裹了她的全身,火红色的长袍飞舞,她最后朝顾长君露出一个爽快的笑,然后化成火光消失在了原地。 很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只有头上百鸟鸣声不断,久久未散。 火焰熄灭,顾长君站在原地,看着那什么都没有留下的土地发呆。 十四年。 他曾一无所有,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坠入深渊,仅凭意志挣扎着想要斗争下去。 现在,他却已经成功的成为了人界的统治者,有胆识、有谋略,变得比其他人都要强,可是带给他这一切的人现在离开了,他怅然若失,仿佛突然间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个人成为了他所有的依靠? 也许是她毛手毛脚的教导自己武功的时候,也许是她挡在他面前对着那些要杀害他的人怒吼的时候,也许是她讲故事哄他入睡的时候,也许是她用专注的眼睛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她当初朝他伸手的那个时候。 她生疏的做着她作为师父的能做一切,即使自己也懵懵懂懂,却仍然引领着他前行。 “师父!” 顾长君突然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下一个头。 “遇见您,是长君一生之幸!” 上天不会保佑所有人,但是它给了每个世人爱的力量,每一个人,最终都能成为上天的角色。 如果能再次见到您,我必然留给您一片盛世,愿您能真正没有惦念的,在这人间走上一回! 我将不愧对这一切,承担起所有的使命! 我将将您的所有爱全部珍藏。 顾长君长跪未起,树叶沙沙作响,不知何时有清风吹过。 这份温暖,直到死亡,也不会遗忘。 云海之中,怡情握着朱泪站在那里,神情有些恍惚。 “我并不看好你这种给自己找麻烦的行为,你不该帮他。” “我其实也不看好。”怡情突然笑了声,“但没办法,我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虽然有了因果,但或许也不算很糟?” “为什么不将情魄取走?” “做不到。” “你明明想要弥补自己的遗憾,为什么不去做,你不是这种犹豫之人。” “那我也做不到。”怡情摇头,“我不怕手上沾血,因为我并不干净,但我无法对着无辜的人下手。” “你开始优柔寡断了。” “随便你怎么讲吧,朋友,我是个女人,总要有些女人的权力,偶尔迟疑一下也没什么不好。”怡情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我突然有点累。” 朱泪没有再讲话了,它将枪身变粗,漂浮在怡情面前,示意对方坐上来。 怡情并没有同它客气,她与朱泪几乎可以算是密不可分,甚至不用睁开眼睛,她就坐了上去,朱泪飞起来,带着她朝住所飞去。 “什么,天帝已经有十四天未曾露面了?” 怡情咔嚓一声捏碎了天帝宫外大门的装饰。 “是的这几日都是云慕上仙在代替天帝处理事务,天帝有事外出,至今未归。” 怡情站在天帝宫门口,朝着里面望了望,里面十分安静,她挥退了仙仆,推开天帝宫的大门朝着天帝的寝宫而去。 在宸臻的允许下,她在天界的权力几乎与天帝等同,没有什么地方她不能去,她想要去哪里,谁都没有理由拦着,因此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天帝寝宫,随着一脚暴躁的飞踢,怡情冷着脸看着空空的寝宫。 她啧了一声,从须弥戒中取出一颗回溯珠,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回溯珠化成白色的雾气散开,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 好一会儿,她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宸臻影像,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举动,对着她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 “希望小凤凰你没有将我的门毁了。”他笑道。 怡情哼了一声,回头去看了看,那门在她的飞起一脚下已经完全成了粉,现在只剩下些碎渣在地上,连个形状也没了。 “好吧,想必我这门已经不在了,等我回来再去寻个新的,莫气,莫气,我只是去人间做些必须要做的调查罢了,没有出什么事,留下影像也是怕你乱了分寸杀去魔界。”显然宸臻很清楚怡情的性子,他扶额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一切我已安排妥当,不出意外,明日你再来时,我便已经好好的坐在这里任你训斥,只是可惜了一颗回溯珠。” 怡情又哼了一声,默默地将朱泪插回发间。 “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嗯?” 虽然是留影,但因为宸臻完美的预料了怡情的反应,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两人真的面对面一样,怡情看着那影像渐渐地消失,揉了揉头顶上的那缕头发,蹲下将地上的残骸收拾了。 确实是她太心急了,但凡事情牵扯到宸臻,她就会很容易失去冷静,宸臻说的没错,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是魔界对宸臻做了什么,又或者是龚黎的余党没有除干净,诸如此类各种各样的猜想在脑海中划过,若不是她对宸臻有自信,说不定她已经暴走了。 现在能劝住她的人都不在,她若是暴走了,没人拦得住。 “这门也太不结实了。”怡情看着手里的残骸道,“我就踢了一下。” 力量被封印了十四年、导致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并非弱者的怡情感慨着天帝宫的节俭,而全然忽视了手中那破败的木门材料乃是上好的万年凌空木这一事实。 。 第九十三章 宸臻对自己行程的把握精确到了恐怖的地步,他准确无误的在第二日刚一过便出现在了天帝宫外,一如往常一样推开天帝宫的大门,步态从容,好似他这几日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样。 “陛下,愿意好好的同属下谈一谈吗?” 在推开书房大门瞬间,他没有丝毫意外的看见了靠在门旁的人。 “等了一晚上?”他似乎对对方的执着而感觉到头疼,“我告诉过你好好去休息。” “天帝不在天界这样严重的事情发生,我还能安稳的休息?”对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虽然属下对于陛下来说微不足道,陛下想要做些什么也无需通知属下,但是事关天界稳定与天帝安危,属下还是希望您能够慎重行动。” 宸臻叹着气,道“坐下吧。” “不合礼数。” “莫气,坐吧。”宸臻笑了笑,“我并非同你一样是匆忙下界,而是早有打算,月老便是先行我一步做些准备,而我将天界事宜都安排妥当之后,再下界进行一些调查,你知道,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想起了在人界调查出的那些异常,怡情沉默了下,然后道“陛下与魔君,有了什么约定吗?” 宸臻微愣,“你怎么” “人界如今已经安定,所有条件都已具备,下一件事便是竭尽全力应对三界天地浩劫?”怡情站在那里,脊梁挺得笔直,“人皇已出,天帝下界,魔君现身,如今三界统领齐聚这么大的布局,天地浩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灾难?” 安静。 “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参与此事。” 宸臻轻轻的叹气,三界之中知晓天地浩劫之事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而知晓的人也都会刻意去回避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以往,就算是刻意去寻找也很难能够得到答案,但如今毕竟浩劫将至,那些隐藏着的东西逐渐显现,很多真相无法避免的浮出水面,他也早就料到了怡情一定会根据这些蛛丝马迹推测出她想要知道的东西——毕竟,这个女人很聪明。 “陛下,事关天下苍生,属下不会坐视不理。”怡情别开眼,“无论如何,这件事也不该由你一个人去冒险。。” 又是一阵安静。 “我最不希望出事的人,就是你。”宸臻闭上眼,“守护天下苍生是我对人作出的承诺,可是我也必须守好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陛下,请不要再同属下讲这种话了。”怡情看着他,“放下一个人实属不易,若是对方再若近若离,就更难了。” 宸臻手握成拳,再睁开眼,好像已经冷静了下来。 “将军说的是。” 他坐下来,“我这就处理好最近因我下凡而遗留下来的事务,将军莫要担心,一切我早已心中有数,绝不会让灾难发生。” 怡情在那里站了很久,两个人就这样对面而不言,最后等到怡情走了,宸臻才抬起头,看着自己刚才写过的字,苦笑。 什么也没能想,写了一纸的她的名字,结果连自己最擅长的隐藏情绪也做不到,有些可悲。 怡情回到府邸的时候,天界已经黑了,她推开小花园的门,直接坐上了梧桐树的枝干,将头上的朱泪解下来放在膝盖上,敲了敲。 “我真是不懂你。”朱泪出声。 “有什么关系?” “明明就渴望靠近,却非逼着自己远离,而那个人也一样,那种严于律己的人,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你们两个,还真是有趣呢。” “有趣吗?我不觉得。”怡情道,“在天地浩劫之中,谁都没有把握能够安然无恙的活下来,既然他是这样想的,那么我也” “怎么想的?”朱泪问道,“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他已经做好了用性命去结束这一切的准备,任何方面上的准备。”怡情垂眸,“即使是像他这样的人,对天地浩劫这样的灾难也束手无策,并做好了最后牺牲的打算。” “那么你又?” “你果然不明白人的感情啊。” 怡情在树枝上躺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道“他希望我放下他,不过是为了能让他自己能够更加大胆的去送死而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却在最后这一步感情上毫无办法,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如果自己的死亡会让另一个人痛不欲生,那么原本并不可怕的死亡就会变得可怕起来。” “他怕你会难过?” “比难过更加令人难受的,是生不如死。” “那到底何必呢,互相深爱到无法隐藏的地步,却非要强行陌路?你们都已经把对方想要隐藏的东西猜了出来,已经毫无秘密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下去?你们能获得什么?” 怡情闭上眼睛,许久才回了一句。 “秘密还有很多,而我们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计划被另一个人知道,他有计划,我也是,获得什么谁赢了,就能让另一个人活下去。” 朱泪闪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再问了。 作为世间最强大的神兵,朱泪虽诞生了神志,但它毕竟一直沉睡在诛仙台中,即使有着超强的学习能力和感知能力,它仍然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 就像是现在,它完全无法搞懂这两个人的情感一样。 宸臻想要隐瞒的天地浩劫一事已经渐渐被怡情看透,但是他仍然选择继续隐瞒,默默筹划,并且强迫自己与怡情划开界限,他企图通过这样愚蠢的方式来淡化自己在怡情心中的痕迹,以避免在未来悲哀的结局降临之时,会带给怡情伤害。 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他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都在背叛他,让他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爱这个女人,明明是自控力那样强大的人,最后却连装作漠视都做不到。 作为智慧的化身,却选择了最糟糕的道路。 而它的主,怡情,明明已经逐渐的掌握了天地浩劫的信息,也知道了宸臻想要做的一切,却并没有选择去追求她所想要的东西,而是沉默着顺从对方,那份感情分明触手可及,她却同对方一样,选择压抑自己,选择淡化自己。 两个人站的很近,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彼此,但他们却谁都没有这样做。 两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非要死去一个不可? 到底为什么? 。 第九十四章 过往回忆结束之时,竹封与怡情终于到了京城。 “姑娘,虽然很不想这样说,但我们不得不就此告别了。” 竹封看起来并不像以前那样神采奕奕,反而有些像蔫掉的树叶,没精打采,怡情叹了口气,将长长的包裹背在身后,抱了他一下。 “祝你一切顺利。”怡情道,“我收回前言,这只是短暂的分别,以你的能力必定能够当上状元,到时候我会来陪你喝喝酒。” “姑娘要去哪里?” “战场。”怡情道。 竹封愣了,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小心翼翼道“姑娘可否知道,如今已经没有战争了?” 四国早已统一了几百年有余,如今四处都和平富足,哪里还会有什么战场? “知道。”怡情翻了个白眼,“我要去的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战场。” 书生在原地想了想,左右没个头绪,最后还是作罢了。 “那小生便祝愿姑娘能够得偿所愿,与天帝千万年好合?” 怡情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似乎这样不情不愿的语气取悦了她,她晃了晃头顶的那缕头发,坦然道“承君吉言,那我也希望你的计划顺利进行,我的天帝大人。” 这话又将竹封搞得一头雾水,他张了张口,便见对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啦,我要去找大姐了。”怡情笑嘻嘻道,“一切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和我说清楚,总是猜来猜去,真的太累了。” “不过我想,也许我很快就会接近事情的核心,这浩劫,一定会结束吧。” 直到这个热烈如火的女子离开,竹封都没缓过神。 难道我真的是他口中的天帝吗? 竹封苦笑着摇了摇头。 也许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嫉妒那个男人。 “小生倒是希望自己真的是那个天帝呢。” 距离四国一统已有几百年,而完成这个壮举的帝皇,也同这个国家一样,活到了几百岁。 这听起来也许不可思议,但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大人是名杰出的修真者,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实力深不可测,对于修真者来说,百年并不长,以皇帝的修为,再活上个几千年也并不成问题。在这皇宫之中,其他修真者也许会受到皇宫内龙脉的影响,但是皇帝不会,他甚至会在龙气的滋养下越来越强大。 一个坐了几百年龙椅的皇帝,百年过去,风姿依旧不减当年,不仅玉树临风,英气逼人,是无数的闺中少女的梦中儿郎,还因为治国有方,知人善用,而成为百姓争相赞颂的千古明君。 “陛下,这是新一批秀女的名单。” 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眉头紧皱,匆匆看了几眼,就无奈道“先放下,朕一会儿自己看。” “那臣先告退了。” 等到心腹大臣离开之后,龙椅上的人站了起来,颇有些头痛的瞥了眼那名单,揉揉额头,没有丝毫想要翻动的意思,自行朝御花园走去了。 在未完成天地浩劫使命之前,他哪里有什么心情纳妃? 偏偏还有那么多女人非要进到这里来,当这后宫是什么好地方? 难道就不会觉得他年纪太大了吗? 越想越头痛,皇帝脚下的步伐加快,熟练的到了御花园,他挥退守在这里的人,提起放在古树下的宝剑开始挥舞起来,动作犀利潇洒,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生疏,与百年之前一般无二。 最后一个劈砍过后,他将剑立在一旁,靠着树坐下。 “朕要是现在还坐到你身上去,你会不会将朕晃下来?” 古树的树枝沙沙颤动起来。 “你果然还是喜欢师父,呵,早晚给你砍了。” 尊贵的皇帝头上掉了一头树叶,不过他也不在意,将那些树叶拨下去之后,他闭上眼,淡淡道“你的叶子不是能幻形吗?别浪费在朕身上,变个师父出来,咱们两个都开心。” 大树又沙沙的响了响,皇帝闭着眼睛,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傻徒儿。” 他猛的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翠绿的叶子照射进来,那一片红色在绿意之中分外明显,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丝毫改变,蹲在那里,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好像时光从来不曾流逝过一样。 皇帝眼中有些疑惑,但是他很快的勾起嘴角,拍了拍身后的大树,欣慰道“你终于做了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挺像的。” 大树却突然安静了。 树上的人笑了几声,跳下来,落在皇帝身前,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眉眼弯弯,笑的十分好看。 “没变,真好。” 她欣慰的道“真好。” 皇帝愣住,他伸出手碰了一下头上的那只手,是温热的。 “师父?”他缓缓的叫了一声。 “哎。”那人笑着回答,“徒儿,好久不见。” “师父!” 身后的大树开始落叶,好像是在激动的颤抖一样,怡情抬起头抓住一片叶子,微笑着道“你也是,好久不见。” 陛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皇宫里的人今天都发现了这一点。 就比如现在,皇帝正在同一个人喝酒,平时忙于政事的皇帝从来不会这样放纵自己,但是今天他甚至连奏折都没有批,叫皇宫里的御厨做了一盘又一盘的甜点,亲自带给那个人吃,平时严肃认真的皇帝,此刻甚至露出了傻笑。 没有人认识这个人,因为但凡是认识这个人的,都已经躺在棺材里头了——他们毕竟不是什么修真者,寿命很有限。 “师父,你尝尝这个。”顾长君像个邀功的少年一样将盘子递给怡情,满脸的喜悦。 怡情哆嗦了一下,忙摆手道“师父不能再吃了。” “师父这次下界是为了什么吗?”已经成长为合格人皇的顾长君放下手中的甜点,道,“有需要徒儿帮忙的尽管说,现在的徒儿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了。” “不太好说明,虽然你现在已经成为了人皇,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不希望你参与。”怡情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道“因为有些事情要做,所以师父想先在皇宫住一段时间会不会打扰你的日常生活?” “不会。” 顾长君斩钉截铁的回答,“只要师父在这里,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谁都不敢有意见。” “你后宫的妃子们也没有关系么?”怡情她嘿嘿的笑了几声,脸上有些尴尬,“因为不想惹出什么麻烦,我是男装示人,若是被别人误会什么,总归有些” “徒儿没有后宫。” 。 第九十五章 怡情怔住。 好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很轻很轻的问了一句。 “徒儿,你需不需要要师父从老君那里拿些什么给你补一补?” 沉默。 “谢谢师父,徒儿好得很。”顾长君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还希望师父能够多想些徒儿好。” “一个女人都没有?” “一个女人都没有。” 怡情坐直了身子,面色严肃,“徒儿,你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顾长君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了,他盯着怡情看了好一会儿,缓缓道“师父,你不觉得我作为一个能活几千岁的人,去娶一个最多只能活到百岁的人,然后让对方看着自己衰老逝去而我却依旧风华正茂,这太不公平了吗?” 作为人皇的化身,顾长君的寿命很长,但凡人的生命却很短暂,这就让他与周围的人变成了两种存在,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逝去,由一开始的不习惯到最后的释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长君这些年是孤独的,他不敢寻求陪伴,因为那会给别人带来伤害,也会给自己带来伤害,所以他选择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 他本可以成仙,同其他修真者一样,离开这里,到天界寻找和他一样的人,但他不能,因为他是这片土地的皇,这片土地一刻没有度过浩劫,他就一刻不能抛却自己的责任。 人皇的职责,便是带领人界度过天地浩劫,浩劫未度,他就必须仍是人皇。 坐在对面的怡情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抿抿唇,伸出手拍了拍顾长君的肩膀。 “因为天地浩劫,对吗?”怡情微笑道,“不要担心,我们都在为此而努力,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生命都会一直延续下去,像之前的成百上千年那样,继续延续无数个成百上千年。” “师父知道?”顾长君大惊,“可这件事情不是只有” “只有天帝、魔君和人皇才能知道最终的细节,其他人本不可能知道?”怡情摸了摸下巴,“怎么说呢?虽然你们都做得很好,没有向外界透漏一丝一毫,但是若是真的有心想要找答案的话,其实并不难猜,天地灵气异常的不像话,而凤凰恰好对这种东西很敏感。虽然一直是在猜测,但令人庆幸的是我似乎一直没有偏离真相事关三界存亡的事情,你也许并不应该隐瞒我。” 顾长君沉默,事到如此也确实不该隐瞒什么东西了,在成为人皇之后,他就知道了关于天地浩劫的很多信息,现在天地灵气动荡至此,人界各处灾难频发隐瞒没有任何好处。 “既然师父想要知道,我便将一切都告诉师父。” 顾长君深吸了一口气,“天地浩劫,是” 讲述的时间并不长,怡情安静的听完,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好像一切她早已经知晓了一样。 “师父?”顾长君轻声的问了一句,“你是想做什么吗?” 一直沉浸在思考中的怡情啊了一声,回道“不,我是搞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虽然怡情并没有说出“他”是谁,但顾长君知道对方的身份。 “那师父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怡情摸了摸下巴,“有啊。” 看着一幅奉陪到底模样的徒弟,她玩世不恭的笑了笑,“总之你尽管好好选妃便是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臣们是要你选妃的吧?” “师父怎么”顾长君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他似乎想起来了怡情的眼线是什么,随即将疑惑咽回肚子里,道,“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可是我已经打算推掉了。” “选吧。”怡情很干脆道,“如果没有猜错,这里便是战场了。” “你在说什么,师父?” “师父知道你不想选妃,所以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比如选个公主。”怡情微笑道,“算是师父拜托你了,师父要找一个人,要想找到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也许多一个公主也没有那么糟糕?” “既然是师父的要求,无论是什么徒儿都会答应。”顾长君果断点头,连原因都不问上一句,“我这就去办。” 就在顾长君起身要去交代下属的时候,怡情突然叫住他。 “对了,今年的科举,对那些考生们好些。” 顾长君愣在那里,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干脆的回答了一句,“好的,师父。” 在顾长君去交代事宜之时,怡情跳回御花园的那颗树上,随之落在树上的,还有几只不显眼的小鸟。 “小妹?我没指望能瞒她什么,这世上也没什么东西能瞒住她,如果她想要去做,那就去做吧,没人拦得住她。虽然我讨厌动脑子,但毕竟我没有像小妹那样方便的能力,也只能靠自己去思考了,多亏如此,我现在很清醒。” 唧唧唧唧。 “老君果然回天界了。”怡情对着那些鸟道,“不要随便说老君的坏话,老君不是渣男。” “昔华?虽然暂且不清楚她出现的缘由,不过你们竟然还记得她,我还以为你们都要把她忘记了呢。”怡情笑笑,“不知道现在她还会不会认我们,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她以前确实是我们非常好的朋友吧?那些记忆可不能忘记哦。” 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 “世上总不会有完美的事情,我们谁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因此也就不能去抨击他人的选择。”怡情在树上躺了下来,摸着树干,“下次见面,哦,当然能见面,毕竟她也是魔君安插在人界的棋子之一,人界可是主战场。” “下次见面,好好的和她打个招呼吧,认认真真叫上她的职位,然后飞快的跑掉就好了,就算是我,也不太想和她动手——不,倒不是打不过,这世上没人我打不过,只分想打和不想打罢了,因为是熟人,所以打起来会束手束脚一些,在人界封印的情况下,放不开手脚的打斗可是很糟的,尤其是在对手实力不弱的情况下。” “毕竟对方是曾经看守深渊、掌管着三大魔器之一的魔将,易昔华。” 。 第九十六章 自顾长君一统天下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公开选妃。 虽然皇帝本人说他并非是要选妃,举办这样大型的选秀活动,只是为了选一个公主出来堵住大臣们的嘴,但在众人看来,这其实同选妃没有区别。皇帝说过并不会存有后宫,因此选举而出这位公主的后代便可作为下一任皇帝来对待,这样一来,此次选秀忽的就上升成了一个未来太后的较量战场。 “师父还真是交给我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面貌年轻的皇帝坐在御书房中苦笑着翻过一张又一张画像,如坐针毡,“我到底为什么要坐在这里选女人啊” “师父觉得你现在手上那个就挺不错的。” 不知何时,顾长君身后便多了个人影,她盘着腿坐在半空,嘴里还叼着半根糖葫芦。 “师父?” 顾长君回头,看到怡情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手中的那些画像,百感交集之下,将那些画像递了过去,“师父既然感兴趣,那就交给师父选吧,徒儿是真的不想再看了。” “多看看漂亮女人有什么关系?”怡情接过几张,“你看,师父觉得这几个就挺不错的,身材不错,脸也漂亮。” “这不是给我选妃。”顾长君不得不重复一遍,“师父要是有喜欢的,徒儿也可以” 这句话直接将怡情吓得从半空中摔下来,糖葫芦都掉了,她赶忙爬起来打断他,撇清关系道“你别乱说话!师父可是有喜欢的人的!” “徒儿也有喜欢的人。”顾长君淡淡回答道,“所以这太难为徒儿了。” “说的也是——嗯,等等,你有喜欢的人?” “此事先不提,师父最好将这一切的目的讲清楚,徒儿并不希望被瞒在鼓里。” 怡情想了想,道“师父有个姐姐,现在没了消息,我想通过这个方式来找到她。” “找到她,然后呢?” “先找到人再说,之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怡情挠头笑了,“选秀还要一段时日才会开始,明天师父去武状元的选举那里看一圈,然后就稍微出去几天办点事——以师父的水平,做武试的考官,应该没什么问题?” 顾长君叹气,“三界之内有几人敢说能与师父相比?这些人经不起师父的试炼,再怎么说,也只是凡人而已。” 当初怡情封印全部灵力之时都尚且无人是其对手,那就更不要提现在怡情是手里拿着神器、尚且存有一成灵力的情况下了。 “所以只是简单的拳脚功夫就可以,毕竟神仙不能轻易对凡人出手,师父只是想要去验证一下某些猜测。” “师傅的要求,徒儿何时不答应?只希望师父手下留情,那些都是国家的人才。” 尴尬的笑了几声,怡情点头道“一定,一定。” 窗外有几声鸟鸣,怡情晃了晃脑袋,有些可惜的捡起那串糖葫芦坐在顾长君身旁,懒散道“师父在这陪你。” 顾长君一脸微笑的坐下了,喜悦的心情无法掩盖的映照在脸上,怎么都遮不住。 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能陪着他了。 御书房里师徒二人其乐融融,御书房外,一个被黑雾包绕的影子立在门旁,似乎站了很久。 “原来是这样。”那影子里传出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天帝果然深不可测,不但料事如神,对自己下手也狠,佩服,实在是佩服。” 似乎有巡逻的御林军路过,那影子动了几下,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 在消失之前,他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怡情似乎在不经意间朝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谁在谁的计谋之中,谁又是真正的看破者,不到最后结果揭晓的那一刻,又有谁知道最终的答案呢? “今年的总考官竟然是个小白脸?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那双白的和女人一样的手和那张和小媳妇一样漂亮的脸,怕是谁家宝贝了很久的小公子吧,和娘们一样,摸过武器吗?竟然舍得放出来,到这里来也不怕磕着碰着?” “呔,就他这幅样子,别说摸武器,怕是风吹一下就要倒了。” “你们别瞧不起人,毕竟陛下从来都心中有数,万一这主考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这毕竟是最终的武试,朝廷是不会将此当做儿戏的。” “你说得有理,虽然信不过朝廷的人,但陛下做事定然不会出错。” “我还是觉得这小白脸” 就在一群参加武试的人对今年的主考官怡情议论纷纷的时候,怡情突然笑了,轻声说了一句“我看大家也准备好了,那么我们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她走到武器架旁边,扫了一眼,摸了几件兵器之后,随便抽了杆枪,然后道“以前武试的时候都是各位互相比拼然后决出名次,今年陛下将武试全权交付与我,因为我有些赶时间,规则便稍微改变一下。” 在众人不解之时,怡情提起枪,然后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红色的羽毛。 “我也不好欺负你们,毕竟我答应了陛下要有分寸,既然如此,看到这根羽毛了吧?谁能从我这里夺走这根羽毛,谁就是今年的武状元。” “只要能拿到羽毛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算赢。” 怡情话音刚落,质疑声就响了起来,参加武试之人大多都是些练武的好手,快言快语,不忌讳什么,当即便有人问了一句,就凭你怎么有自信能够做我们的对手。 而怡情也没有生气,她只是微笑的掂了掂手中的枪,然后挥退了其他的人。 “试试不就知道了?现在就开始吧,嗯,顺便说一句,你们可以一起上。” 一起上,这个人真是太狂了! 众人心中无不这样想着,随即,所有人都开始了动作,兵器架上的武器一瞬间被抢空,四面八方的攻击杂乱无章的朝着怡情攻去。 怡情站在原地,将那羽毛别在腰间,轻轻偏了偏头。 手腕微微的转动,长枪上的红缨开始飘飞,强大的气流突然炸开,将所有的攻击悉数挡下。 几百号人的围攻之中,只见一白衣人影穿梭,游刃有余,不见枪身也不见枪影,仅仅能听道呼啸的枪风,眨眼间对方便不费吹灰之力的淘汰了几十人,一旁的人皆数看呆在原地。 虽只守不攻,只躲避而不伤人,却仍能如此,这已然可见此人深不可测的实力。 这主考官果然不可貌相! 。 第九十七章 仅仅几炷香的时间里,大半的人都被淘汰,无论多么凶猛的攻势到了那个人面前都像是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尽管对方并不主动出击,但只要挨了那枪一下,便能感觉到一种似乎连灵魂都被狠狠的鞭打了一通的痛楚,浑身麻痹,遂倒地不起。 最后站着的只剩下两个人,一人身着黑,使刀;一人身着蓝,使剑,从招式之中已经可以见得两人的武功底蕴之深厚,在其他人都已经淘汰的情况下,两人很聪明的选择了联手,虽然是初次配合,却很快就将怡情逼入死角,因为怡情并不主动出击,一直在防守,所以渐渐的被动起来。 几个后翻躲过对方迎面斩来的一刀,怡情落地,反手一枪将长剑挡出去,又挥手一翻将刀锋打偏,再抬头,她突然将嘴角勾起来,好像确定了什么一样,将手中的枪掷了出去。 而枪尖上,赫然挂着那根羽毛。 原本联手的两人瞬间分开,蓝衣人去追那长枪,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黑衣人不但不去追那羽毛,反而朝着赤手空拳的怡情继续攻去,这一次的攻击与之前所有的攻击都不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阵冷意,好像他手中的那把刀里流动着什么不详的东西一般。 那刀直直的朝着怡情的头砍下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怡情并没有闪躲,而是对着他挑了挑眉,张狂的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能再多隐藏一会儿呢,就这点能耐,还想要我的命?” 她伸出手,手上忽的燃烧起红色的火焰。 铛—— 那把冒着黑气的刀被怡情用手拦下,火焰迅速蔓延,将整把刀烧成了灰烬。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再讲一个字,便看见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抱歉,游戏结束。” 火焰将对方团团包围,而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色长枪已然从背后贯穿了黑衣人的心脏,黑衣人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尖叫声,身体渐渐碎成片状,落了一地,然后被火焰烧成了灰。 而这时拿到了羽毛的蓝衣人回头,被这情景惊得呆立在了原地。 火焰逐渐熄灭,怡情蹲下来戳了戳那搓灰,耸肩,站起身对那人道“恭喜你,你是今年的武状元了。” “大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昨夜我接到消息,有魔族潜入京城并隐藏在人群之中,企图对皇帝不利,最近能够面见圣上的只有文武状元,所以这魔族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夺取状元。”怡情云淡风轻的道,“文状元那里一定不会有问题,那么对方一定会混入武试之中,普通人无法对抗魔族,因此我今日才来此将其杀灭——你们很幸运,他提防着我,想要找机会杀死我,因此才没有擅自动用魔力对你们出手。” 蓝衣人握着那根羽毛,冷汗直冒,这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不过结局很完美。” 怡情眉眼弯弯,拍了拍蓝衣人的后背,“小伙子,你功夫不错。” “前辈称赞。”蓝衣人连忙道,“没想到身为女” “嘘。”怡情比了个噤声,“就当做我是个小白脸吧。” 地上的人纷纷爬起来,之前那些鄙夷的情感全都不见了,他们有些敬畏的看向怡情,手还在抖,恨不得回到刚才抽自己几个耳光。 不是真正从和对方交过手的人是不会知道那种感觉的,那样强大的气势,对方哪里是什么小白脸,这分明就是攻无不克的战神! 怡情毫不在意的将剩下的烂摊子丢给了原本的主考官,对方也毫无怨言的接手了这件事,本来对对方的空降还有些不服气,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感连激对方都来不及,毕竟他也是从鬼门关逃过了一劫。 魔族,这哪是普通人敢想的东西。 接到报告的顾长君表情复杂,他没想到怡情要去参加武试竟然是因为魔族的事情,身为人界之王,他竟然没有察觉到魔族的渗透,一想到明明身在自己的地盘、自己却还要让师父操心这件事,他就感觉到烦躁。 “呵,魔君,你竟然敢在我的人界放肆,还让我在师父面前丢脸,既然如此” 顾长君眼神锐利,“既然如此,你就别想再回魔界了,这天地浩劫,就由你去平吧。” 而此时,怡情已经站在了紫明山前。 黑虎精所说的那个玉罗刹如果还在此处,那么如今这种麻烦还是处理掉最好,虽然怡情并不怎么在乎对方的小动作,但现在毕竟形势特殊,能少生事端便少生事端。 紫明山附近有着很强的结界,怡情摸了几下,没有用化解之法,而是直接将朱泪拿出来,飞上半空,直直的对着那结界狠狠刺了下去。 激烈的火花炸开,在朱泪摧毁一切的力量之下,结界连坚持的机会都没有,顿时四分五裂,那些原本维持着结界稳定的灵力一瞬间全部爆炸,掀起一阵狂风。 怡情几枪将风力抵消,丢了一张灵符,那灵符化成无数个她得分身进到了山中,而她则落下来环顾了四周,将朱泪往地上一插,自己倚枪就等在了这里。 不出半个时辰,从那山中跌跌撞撞的出现了个人影,没走出山多远,便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怡情拎起枪走上前,感知了一下气息,有些意外的道“咦,小狐狸?” 这倒是出乎了怡情的意料了,玉罗刹不是玉罗天女到了魔界之后的名字吗?她本以为能在这里遇到个“老朋友”,却没想到遇到了个真的老朋友,眼前之人虽然与玉罗天女有着同一张脸,但是气息却完全不一样。 这赫然是她曾经在南国与西国战场上救下来、后来携之一同在人界游玩的那只白狐狸啊!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怡情蹲下身将人扶起来,挥手将那灵符召回来毁掉,将灵力输给对方一些之后,她有些慌张的问了一句,“小狐狸,你怎么样?” 狐妖的头靠在怡情怀里,在灵力的灌输之下悠悠转醒。 那双绿色的眼眸十分好看。 “力量还是那么霸道啊,主人。”“玉罗刹”咧开嘴笑了,“你果然找到这里了。” 。 第九十八章 玉罗刹,现任四大魔将之一,是曾经的天界天女、玉罗天女,因坠入魔道而投奔魔界,其实力在坠魔之后得到了大幅度的加强,魔君收留她之后,其改名为玉罗刹,与自愿受魔气污染而陪同她入魔界的玉舞天女一起驻扎在魔界的嫉恨山。 这件事情天界一直都知道,魔界没有隐瞒的意思,曾经怡情也问过宸臻有关于两人的事情,得到了宸臻两人不足为惧的答复。 玉罗的理智已经毁的所剩无几,也许是失败的刺激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她精神错乱,再加上宸臻毫不手下留情的识海干扰和入魔后带来的魔气侵蚀,导致现在的玉罗天女基本等于一个少有理智的疯子,如果不是玉舞尚且还能牵制住她,想必连魔君都不会收留她们,毕竟没人愿意在自己的地盘里留有隐患。 但是玉罗刹怎么会成为小狐狸呢? 怡情叹了口气,又将灵力传过去一些,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何必道歉,你不知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也是才杀掉那女人不久,又在隐藏之中,想必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怀中人笑了笑,绿色的眸子很好看,“虽然玉罗刹不足为据,但那玉舞处理起来太过于麻烦,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的手。” “为何要杀她?”怡情有些困惑,“况且你怎么修成了人形?” “你捡到我时我早已经可以化形,只是被龙气重创导致回归兽态,那时候你尚且处于封印状态,看不出我的修为实属正常。”那人坐起身,将伪装的外表卸去,露出一张堪称妖孽祸水的脸来,“你不必再叫我小狐,我真名乃是碧落,我想,你应当知晓我的来历。” 怡情一惊,她的记忆能力十分强大,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这个名字的意义。 “你是九尾天狐现任族长?” 九尾天狐族,乃是不输于凤凰神龙的神兽种族之一,擅长幻术与变化之术,能够通晓天机,虽然曾经因被人界妖化过而导致等级降了些许,但却并不妨碍他们在天界的地位。他们与妖狐之类不同,天生便是极为高贵的灵兽,尤其是修炼出第九条尾巴的天狐,灵力之深厚,几乎能够与顶级上神对抗。 九尾天狐族每一代都会选出一名族长,因九尾天狐实力越强者越美貌,故到了后来便干脆以美为尊,而以实力次之,其族长必然是族群中最为美貌之人。天狐与其他狐族相比重在那一个“天”字,故每一任族长都以“碧落”为名,以彰显自己高贵的血统。 怪不得其他人看不出破绽,九尾天狐的变化本领三界第一,如果不是刻意暴露,想必即使是像老君那样有天眼之人,也很难能够将其辨认而出。 碧落弯着眼,“你所道不错,我便是九尾天狐现任的族长。” “我的天,我之前还”怡情有些惊慌,“你是一族之长,我却只是凤凰族普通的一员而已,论到辈分上,我岂不是” “那有什么关系,龚黎对我族追杀过后,大部分族人都惨死,仅仅剩下几人苟延残喘,如今我也已经算不上什么族长了。”碧落道,“之所以还用着这个名字,不过是因为实在想不起自己原来的名字罢了。” 提到龚黎,怡情就想起了他对神兽的灭族计划,不禁感叹此人实在是死有余辜,她安慰似的拍了拍碧落的肩,“没关系,至少我们还活着,当初真的应该让他死的更惨些,这么多命债在身,这龚黎死的真是太便宜了。” “你来这紫明山,可是为了之前那些找麻烦的妖怪?” “既然你不是普通的狐族,又不愿与我讨论辈分,那么你我二人就当朋友相处,叫我怡情吧。” 碧落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便叫你怡情了。” 通过碧落的讲述,怡情将一切理顺清楚,也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始终。 在龚黎在位之时,九尾天狐一族遭到了残酷的追杀,虽然他们擅长变化,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做到完美隐藏,更何况来实行屠杀的是龚黎本人,实力的差距让大多数天狐都无可避免的惨死在龚黎手中,只有少部分因变化能力出众,跟随着族长碧落勉强逃出了天界。 逃出天界的天狐族只剩下寥寥数人,而在人界,天狐族受着人界封印的影响,普通的灵狐若是得了天狐内丹,便可成为半天狐的存在,这导致又有一些族人死在其他狐族手中,碧落在万不得已之下,带领着剩余的天狐族投奔魔界。 魔君是个很怪异的人,他很随性,没人摸得清楚他的脾气,在明知道天狐族是天界之人的情况下,他收留了他们,但是要求是让天狐族族长为他做事。 碧落答应了。 后来龚黎被杀死,剩余的天狐族人便想要重返天界——他们毕竟存着天界之人的傲骨,虽勉强待在魔界,却无时无刻都想着回去,从不与魔界之人有所瓜葛。作为族长的碧落知道魔君绝不会放行,因此以成为魔界新任魔将为条件,换取了族人返回天界的权力,在四大魔将全部折损之后,魔君急需强大之人来担任魔将的位置,此刻碧落的提议正中他的下怀,于是交易顺利达成。 “向煜不怕你背叛?” “有趣的是,他不怕。”碧落道,“他是个很难捉摸的人,似乎在他看来,我是否背叛根本无关紧要。” 怡情摸了摸下巴,“你这么一说,我还挺想和他见上一见的,这么久了,我还没和这位魔君大人有过什么交集呢。” 在成为魔将之后,碧落就一直待在魔界里修炼,虽然魔界魔气很重,但九尾天狐依靠灵力修炼,灵气自然是何处都有,魔君没有交给他任务,他自然也不会去给自己找事情做。 后来,被派去人界做事的魔将之一的震文昌死在了人界,魔君似乎终于想起了手下还有碧落这么一号人物,便派了碧落前去代替震文昌的工作。 因此,南国的新国师便成了乔装改扮后去往人界的碧落,他依靠着自身的能力成功震慑了南国皇室,顺利接替了震文昌的位置。 。 第九十九章 “国师?”怡情皱了皱眉,“那我当初在战场上” “你杀的那个不过是名普通的魔修,出手毫无分寸,有了几年修为就敢得意忘形,大部分时间我并不会做些什么,只是做个平衡的存在,因为魔君自震文昌死后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自己亲自到了人界。” 后来的事情,便是南国战败,在西国攻克南国的时候,碧落因为自己的职责所在,而未顾及自身的与西国皇帝交过手,因为这违反了禁忌,再加上战斗中又受到了人皇的紫气影响,导致碧落受伤严重不得已变回最节省灵力的姿态。 本来碧落是以为自己要死了的。 受到他天狐气息吸引而来的狐妖让他伤上加伤,尽管他实力强大,但毕竟重伤未愈,实力不济,他拖着一身伤逃离,最后因伤重而被追上的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的。 但是没有。 世界上总有些事情巧的不可思议,那时候,怡情正巧路过此处,她漫无目的,走走停停,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看见了缩成小小一团的白狐狸趴在岩石旁边,一身纯白无垢的皮毛上沾满了血。 她瞬间就心疼了起来,挥退那些看起来便不怀好意的狐狸,将小白团子抱起,揉了揉那雪白的毛,很干脆的拿出了伤药,将那伤处包扎好了。 “瞧瞧我今天捡到了什么,一只小狐狸!” 怡情微笑的将白团子抱在怀里,轻轻地亲了亲对方的额头,“别怕,这药起效快,我亲自试过了的,断胳膊断腿要愈合都没问题。” 虚弱的狐狸叫了一声,趴在对方怀里不动了。 于是怡情抱走了晕过去的白团子,还顺手教训了那些企图袭击白团子的狐妖们。 正好,一个人游山玩水总会感到孤独,有只狐狸陪着,便不算寂寞了。 只不过怡情没有想到,这只小小的白团子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狐族,而是修为深厚的天狐,她是个不喜欢安静的人,即使是对着一只狐狸也能讲的起劲,故路上感觉过于安静的时候,她就会对着狐狸自言自语,因此关于怡情的事情,碧落也知道不少。 天地灵气对于怡情很亲近,碧落待在怡情身边,自我修复的速度因此变得很快,有时候怡情还会喂他一些仙丹,故这样严重的创伤并没有让他虚弱很长时间,仅仅用了半年时间,他便回到了正常状态。不过他虽然恢复了,却并没有选择揭露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了一只普通的狐狸陪伴在怡情左右,直到怡情回到天界之前将其放生。 天狐一族,至情至性,若是在乎一个人,便抛却伦理,弃所有于不顾,追逐对方,至死方休。 人界大局已定,碧落返回魔界,欲找机会重回天界,却正巧遇见了发疯的玉罗天女,他本就对玉罗天女感观极差,现在又有了怡情这一层关系,他更是厌恶对方透顶,不曾想在绕路而行后,不经意间从玉舞天女处得知了魔君要对怡情出手的消息。 执行者是玉罗刹,也就是那个疯女人。 魔君毕竟是魔君,虽然脾气捉摸不透,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是个出色的领袖,在不知道魔君更进一步计划的情况下,碧落找机会杀掉了玉罗天女,自己伪装成了对方的样子来执行魔君的计划。 杀掉玉罗天女很简单,只是处理玉舞麻烦了很多,不过对于碧落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这可真是奇怪了,魔君竟然会知道我要下界呢。”怡情摸摸下巴,眼中有着思索,“可是我下界来,是因为天帝失踪了。” “我虽派了些大妖阻挠你的步伐,却并非是让他们对你不利。”碧落似乎有些害怕怡情错怪,“一来他们打不过你,二来也是为了给你提个醒。” “这个我倒是不在意,就算是魔君自己来,他也要好好想想能不能抵得过我手里的枪。” 怡情戳戳碧落耳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毛茸茸,似乎在怀念之前,“好可惜,明明那么软。” 碧落咳嗽一声,“若是你喜欢,变成狐狸也并不麻烦。” “还是算了吧。” 如果知道自己当时养了一只大妖怪,也许她并不会主动揽上这样的麻烦。 犹豫片刻,碧落忽的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怡情,你可曾与魔君共处过?” “这个还真就没有。”怡情摇头,“我从未见过魔君。” “这件事我也不知是否应该告诉你,但也许” 怡情皱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我心大。” “魔君身边,曾经有只凤凰。” 咯嘣,两人脚下的土地寸寸龟裂,密密麻麻的蛛网状裂痕向四周蔓延,原本平静的空间瞬间狂风大作,怡情的眼睛刷一下的红了。 碧落被强大的灵力爆发惊得后退一步,但也正是这一步,成功的阻止了这片土地的毁灭。 怡情眼中的红色褪去,她闭上眼,又睁开,眼睛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黑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道“抱歉,失态了,看来我又高估了自己。” “无碍。”碧落松了一口气,“也许我不该说。” “不,我该知道这件事。”怡情却反驳了他,“本来我还有些东西没有想明白,但是现在我好像突然都理顺了,谢谢你。” 话虽这样说,她眼中却充斥着复杂的情绪,手中的红色长枪忽然化成流光消失,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背后那长长的包裹。 “碧落,已经够了。”她道,“不用再为了我而伪装成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回到天界去吧,这里不安全。魔君早就已经向我递了战书,或者说,对天帝递了战书,他有什么计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战书我接下了。” 碧落不赞同道“魔君毕竟是魔界的君主。” “呵,魔界的君主?” 怡情的眼中似乎又有了红色,她勾起嘴角,张狂道“我将要做的事情连上天都拦不住,何况一个君主?” 小妹的行为,天帝的失踪,大姐的消失,老君的异动,再加上,天地灵气的动荡。 我已经知道了。 怡情抬头望向天。 接下来,就让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面对一切—— 准备好接受真正的命运。 。 第一百章 梧桐山。 怡情站在空荡荡的石亭之前,伸手抹过那落了些灰的石桌,神色不明。 “可是有什么烦恼?” 怡情摇头,“没关系。” “这便是传说中凤凰族的领地,梧桐山脉吧。” 就像狐族有领地青丘一般,凤凰族的领地是梧桐山,此乃众所周知之事。 怡情扫了扫石凳上的落灰,示意对方坐下来,碧落坐下后,便见怡情望着梧桐林发呆,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 于是碧落没有出声,他沉默着坐在那里,等着怡情自己开口。 没想到一向憋不住话的人却真的一言不发了很久,久到太阳都快要落下山,碧落都快要睡着的时候,怡情都没有讲话。 “你这样太反常了。”碧落终于还是出了声,“有什么我能做的?” “只是在想事情,将所有的事情都理顺一下而已,毕竟虽然掌握了很多东西,但是我脑子里仍然很混乱。”怡情转过头对他笑了笑,“抱歉啦,让你在这里陪我坐这么久。” 碧落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你是不是太喜欢将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完全没有必要,每个人光是考虑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到了竭尽全力的地步,你也要多看看自己身上的事情。” “怎么说呢,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太对,但是又好像是天性使然一样,我总觉得似乎自己肩负着什么很大的责任一样。”怡情叹气,“可我确实连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没有搞明白天地浩劫,最后的结局到底会是什么,恐怕连天命者都不清楚吧。” “你在担心谁?” “如果说现在的话,大概是我小妹吧。” 怡情望向远方,看着太阳逐渐下沉,苦笑道。 “虽然获得了那样强大的能力,但是她应该同我一样,也在不断的怀疑和反对自己,努力探索,努力改变,努力逃避,也许我们都成长了,但是内在里,真实的东西永远不会改变。她出现在魔君身边,一定是顺从了她自己的命运,放任魔君的接近,也一定是事出有因,我不会轻易的去干涉她的决定,但魔君不好相处且风流花心,我害怕的是——” “她若真的付出了真心,最后那样的话,我还能不能安慰她,惩罚那些欺负她的人,像以前那样。” 碧落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怡情看起来倒是平静,“只是在赌,赌我的使命,是不是真的如此。” 碧落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当他看向怡情的时候,恍惚间好像在她身后看到了些黑色的影子,那些黑色的影子仿佛是怡情的反面,一闪而逝。 “我们回京城吧,我徒弟还在那里等着我。” 魔界。 “我以为你会阻止我的计划,毕竟你亲爱的二姐差点因此受伤。” 魔君向煜站在一个巨大的鸟笼前,打开门,走了进去。 鸟笼中的树上坐着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女人,她听到声音并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腰间的笛子,然后便不再动了。 向煜站在树下,抬头道“我还以为凭借你的本事,早就从这里离开了。” 这下树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她从树上跳下来,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眯着眼睛看向对方,轻笑一声。 “我要走,你这破鸟笼确实拦不住。”她道,“但并没有这个必要,待在你身边是最方便的决定。” “哦?”向煜笑了,“你连你姐姐都不担心?” 怡愿收起折扇,“我这双眼睛早已经看到姐姐的英姿了,计划被完全打乱了吧?就凭你那几个属下,还奈何不了二姐,嗯,恐怕连你也不行。” 向煜脸色微微难看了一点,但是他很快的调整了过来,靠近她,单指抵住怡愿的下巴,勾起嘴角。 “你有点不太乖。” 怡愿眼中的紫色溢出了些许,随即向煜便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消失了,他保持着一个滑稽的姿势站在那里,看着怡愿潇洒的回到了树上。 “说过了,我不太喜欢你这种轻浮的模样,尤其是对着我。” 似乎听到了魔君咬牙切齿的声音,怡愿笑起来,再一次打开折扇,同时睁开了眼睛。 “二姐。”她喃喃道,“你担心的对,可是,我没有办法回头。” 袖子不经意间折叠,露出了她手腕处一个黑色的印记。如果有熟悉魔君的人在这里,便能轻易的认出来,这是独属于魔君的、对自己所有物宣示主权的印记。 笛声响起,透过华丽的鸟笼,传出去很远很远,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驻足。 “武状元我暂且不问,你对文状元的印象怎么样?” 怡情抱着白狐狸坐在顾长君对面,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颇有亲近之感。”顾长君道,“文状元名为竹封,学富五车,极有文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难得看你这样夸一个人。” “师父从哪里抱了只狐狸回来?” 怡情愣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道“这是老朋友了。” “既然是师父你的老朋友,那必然也是位仙人。” “嗯,狐仙。” 怡情的脸在对方白色而柔软的毛上蹭了蹭,“毛真的好软。” 顾长君板着脸,“师父,你这样太不礼貌了。” “啊,习惯了。”怡情脸色一红,她又忘记了自己怀里这个不是真的小狐狸这件事了,她慢吞吞的将脸抬起来,“可是很可爱。” “师父要是喜欢,徒儿让大臣们去寻些漂亮可爱的小动物来便是。” 怡情尴尬了一下,道“不必了不必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族长与人皇已经用眼神厮杀了好几个回合了。 放开我师父,你这狐狸。 臭小鬼,有本事你也变,自己动机不纯还说别人。 我要把你皮扒了。 你来试试啊,我碧落怕过谁?愚蠢的人皇。 顾长君面带微笑的将自己桌上的糕点放到怡情面前,然后道“师父,这几日有不少魔族潜入,徒儿怕自己一人无法招架,可以拜托师父住在这附近吗?” 怡情皱起眉头,“魔族?不行,师父不放心,今天你和师父睡。” “那狐仙大人怎么办呢?” “他毕竟是狐族族长,不能和我一起睡,你能安排个好些的住处给他吗?” 看着呲牙的狐狸,顾长君微笑道“当然可以。” ------题外话------ 讲个恐怖故事。 我六万的存稿竟然没了。 我是一个没存稿的人了。 。 第一百零一章 状元府。 今年的文状元已经住进了这里,他没有什么东西要带,一身轻松,故很快的就在此处安顿了下来。 竹封此时正在看书,同之前一样,他穿的很朴素,屋子里摆的也都是简单的物件,尽管如此,他身上却带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儒雅之气,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俊俏、温柔、又多才,这让他吸引了很多大臣女儿的目光。 但是他都笑着回绝了。 书又翻过了一页,竹封的目光很专注,周围的一切都影响不到他。 翻书的手停了。 竹封抬头,浅笑道“是你来了啊。” 窗户外翻进来个人,“我看到你在认真的看书,还以为你不会注意到我呢。” “姑娘的气息太过于熟悉,只要一点点便可以唤醒小生。”竹封收回翻书的手,直接将书合上了,“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吧。” 怡情尴尬的道,“本来想更早来的,但因为有些麻烦事要处理,所以耽搁了段时间。” 听到对方笑了几声,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之后,怡情松了口气,在对方身旁坐下,她本欲翻翻对方看的书,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于是便将目光放在了四周。 “你这里还真的除了书什么都没有,比你在路上的时候还要简单。” “我本就没有什么需求,多看些书便足够。”竹封笑了笑,起身,“我去给你拿些甜点来。” “不用了,我最近吃了不少。”怡情连忙摆手,“就是来看看你。” 竹封闻言脚步顿了顿,便又坐了下来,微笑着面向她,“姑娘还惦念着小生,真是让小生十分欣喜。” 怡情挠了挠头,“当上状元之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 竹封看着她,摇头,“并没有什么打算,一切随缘便可,我只是脑海中想着一定要来到京城找什么人,但是来到了,却又不知自己到底为何而来。” “哈?”怡情愣住,“你没有计划?” “小生并没有记忆。” 竹封摸着手下的书,迟疑着轻声道“很抱歉没有告诉过姑娘这件事,我一直认为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仍然知道很多东西,失去的那些并不妨碍什么——但是现在我又忽然觉得这很重要。” 怡情不说话了。 本以为怡情此刻一定会拍着竹封的肩膀,笑着道出对方天帝的身份后,再给对方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但是没有,怡情只是坐在那里,盯着竹封看。 “姑娘?” 这次换成竹封迷惑不解,“你可是有什么困惑?” “没什么”怡情摇头,呲牙,“只是觉得你们一个一个的,都喜欢不把自己当回事。” 拿自己当赌注,拿自己当最后的牺牲品,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顾长君在御花园里练剑,动作比以前更加轻松和流畅,他心情很好,这是显而易见的,这几百年里,人皇很少有这样好的心情。 “我说,你这徒弟早就出师了吧?总霸占着师父可不好,真幼稚。” 收剑,顾长君嘴角微动,“那你呢?为了霸占师父,天狐族族长宁可变成狐狸出卖毛皮,你就很成熟?” 两人的目光对上,充满了火药味。 “呵,总归我们也不过是一样的人,我和你争有什么出息呢。” 碧落忽的就撤开了目光,挥挥手在树下坐着,语气中带了些自嘲,“你敢说你比得过天帝吗?” 闻言,顾长君神色一动,他摸了摸手中的剑,没反驳,反而在碧落身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不敢。”他回答道,“何止是不敢,还未比较,结果便已经知晓。” 两人都叹了气。 “至少你可以变成狐狸缩在师父怀里,朕很羡慕。” “你一句话就可以让她陪你睡觉,我也很羡慕。” “不过我不能容忍除了天帝之外还有企图霸占师父的存在,当初我觉得昔华都有问题,现在昔华走了,又来了个这么明目张胆的,啧。” “哦?按照易昔华回归魔界的时间来判断,人皇你歪心思起的时间挺早了,怎么,缺少母爱?” 这狐狸真是嘴不饶人,顾长君额头青筋暴起,“那你呢?我那时听师父说过她捡了只狐狸,想着人妖恋?你当时可知道师父是什么身份?” “我如何不知道?我当上族长可很久了。” 碧落忽的竖起耳朵,白色的耳朵动了动,随即他问道“你这皇宫可真热闹,有着龙气加持,还来这么多客人。” 顾长君闭上眼感觉了一下,冷笑道“客人?天底下哪有这样送上门来找死的客人?” “哦?你这样的凡人,也敢同魔族叫板?” “不仅敢,而且还让他们有来无回。” 顾长君站起身,配剑瞬间流光溢彩,整个皇宫忽的亮起常人不可见的紫光。 “你若是无事可做,不如也与这些‘客人’玩一玩?” “人皇可是在使唤我?” “随便你怎么看,朕一个人搞得定。” 碧落绿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按理来说我是魔界的魔将,该拒绝你的提议并和你打一架,但现在我心情很糟,就算是他们倒霉吧。” 随即,他背后便出现了九条洁白而虚幻的尾巴。 顾长君看了那虚幻的影子几眼,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东西,但他不在意的转身,向着魔族出现的方向去了,力量暴涨的瞬间,他眉间金色的剑影一闪而过,连带着,连指尖都泛起了一层金色的光。 紧随其后的碧落突然愣了愣,有些疑惑的环顾四周。 “好强大的力量。” 不仅强大,还有一点熟悉。 怡情告别竹封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感觉到了一阵很熟悉的波动,她向着皇宫的方向望去,发现皇宫紫气冲天,登时脸色就变了,匆忙与竹封说了句改日再会,便掏出朱泪,瞬间没了影子,留下竹封有些疑惑的也看过去,却只是看到了比以往颜色更深的皇宫。 “是皇宫发生了什么?”竹封皱起眉头,靠在门边,面露不解,“这样看起来,倒是比平时颜色要深很多” 。 第一百零二章 公主的选举如期而至。 顾长君虽仍然保持着以往威严的模样,但亲近的人都能感觉出来他在生气。 是的,在生气。 怡情有些无奈的站在他身旁,顶着徒弟的怨念,老老实实的动也不敢动。 今天怡情身上的仙衣现了本来面貌,白色不适合这样的日子,她自己也知晓,只是那如火焰般热烈的红很是引人注目,星光倒是皆数被掩盖了,兴许是怕引起什么骚乱。她本欲以男装示人,却没想到刚一提出来此事徒弟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无奈,她只能以正常的模样出现在这里,那人间绝色的面容即使是在一群美人之中分外抢眼。 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英气的美。 碧落说她太过于迁就对方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三界里谁能管得到她,何必为了个小崽子改变想法,怡情尴尬的笑了几声,却不做反驳。 老实说,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多少个人不顾及皇帝的威严也要抬头看看她了。 怡情有些别扭的后退半步,她觉得有些顶不住了,于是低声传音给顾长君。 “长君啊你看看,师父可不可以” “哦?师父是不愿意在这里陪徒儿了?”顾长君立即回答,“是师父要找人的,如果不把师父摆在这里,这些人真的以为我要找女人怎么办?只要有了第一个,他们就会想办法再给我塞无数个。” “可这和师父” “想要进到皇宫里来的,在看到师父之后,少不得要掂量一下自己,看看自己比不比得上师父十分之一的美貌,就算有,天底下几个人比得上师父的能耐?文不成武不就的,她们该知难而退。” 怡情嘴角微微抽搐,开始思考起自己带徒弟的方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先不提不找女人这事,光是徒弟这判定标准就很有问题,谁家的女儿若是同她一般不循礼法、打打杀杀、肆意妄为,家里人哪里敢放出来参加公主的选拔?更何况太平年间,几个人家会让自己家女儿去学武?多半都是学些四艺、女红,性格被培养的文静讨喜的,家里人才敢放出来参加这种大事。 “师父一定要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谈谈。”怡情叹了口气,“师父倒也不怕什么,只要你觉得没问题便好了。” 三界里,敢说能与怡情交手的人基本没有几个,虽然她并非顶级神仙,根基不深,崛起的时间也并不长,但是那一身强横恐怖的力量,足以让所有人望而却步,故怡情说这话,其实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就比如说,这话一讲完,她就突然消失在原地,半柱香后再出现,身上就带了点血腥味。 “魔族胆子不小,这也敢混进来。”怡情笑的阳光明媚,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我直接送他们回家了。” 不知怎么的,顾长君打了个哆嗦。 好像师父也有点生气了。 女人间的比试多半也就那么几项,能够进到京城决赛的,多半都是如花似玉身怀绝技的美人,只是可惜了,顾长君一点欣赏的意思都没有,他就坐在那里,一直盯着自己师父,把怡情都盯毛了。 怎么感觉回天界待了一段时日之后,自家徒弟变得有点奇怪? 能来此处的人确实都不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的技艺也都到了顶尖的地步,看着那一双双绣出精妙绝伦刺绣的巧手,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还沾着点点血迹的手,怡情神色暗了暗,默不作声的将手放下。 这双手和她们不一样。 怡情闭上眼。 小妹吹得一手好笛子,大姐一双巧手绣的出最美的刺绣。 而她则学会了跳舞,那种仿佛能带来新生的舞蹈,也是能带来祥瑞的舞蹈。 如果如果凤凰族不曾经历这一切,族中长老尚在,父母也依旧活着,在一群人的包容和溺宠之下,同以前一样生活。 怡情睁开眼睛,看向那些窈窕女子。 也许她会成为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人,干干净净,不谙世事,在天空中自由的展开翅膀,与百鸟一同歌唱。 这身体里也不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不会有这样多的伤,这灵魂也不会这样沉重,不会这样沧桑——她仍然会是那个天真又坦率、冲动又不计后果的人。 可这世界上,哪里有如果。 第一轮比试过去,剩下的人不足之前的一半,大臣们请顾长君清点名单的时候,顾长君看都没看就将那份名单塞到怡情手里,然后淡淡的问了一句怡情想吃什么,从龙椅上下来去御膳房拿了。 留下怡情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拿着名单,面对着几百号人的虎视眈眈,显得有些柔弱。 “帝师,这名单” “我带给陛下,等陛下过目后便给你,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就按照这份名单上的办。” “是。” 到底还是上过战场的人,怡情一点也没被这阵仗吓到,她皱了眉,一直收敛着着的气场微微外放,那掺杂着肃杀和冷意的气息一散开,嘈杂的大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这群人里,有隐藏的很好的魔修,虽然不知道用什么手法掩盖了气息,但在刚才那一瞬间,因为受到刺激,对方露出了一股淡淡的魔气。 怡情眼睛微红,扫视了一圈过后,红色淡去,她道“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各位好好休息。” “师父,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顾长君端着糕点回来,刚一进到大殿中便感觉到了怡情的气息,他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有魔族。”怡情道,“具体情况我已经掌握了,徒儿放心,师父绝不会让他们伤到你,敢来,就要有走不了的觉悟。” 顾长君闻言放下糕点,“徒儿能够处理,请师父放心。” 怡情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住了口,沉默良久,道“师父先离开一下。” 虽不知怡情想要做什么,但顾长君仍然点了头,“师父,早去早回。” “只是去见故人而已。” 故人,应当算是故人。 。 第一百零三章 “主上。” 怡情脚下踩着裂开的大地,地面在颤动,周遭的一切都充斥着混乱,而她却稳稳地站在那处,抬头看向空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四周还残存着地震之后的余波,然而那个人却笑意吟吟的叫了她的名字。 是啊,这应该算是故人应该算是。 “昔华。”怡情看着她,“好久不见。” 震感仍然很明显,这是天地灵气错乱引发的不可预知的天灾,怡情来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这里遭受了地震,可她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 那些侥幸逃生了的人,命丧昔华之手。 “主上依旧是这样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那人出现在怡情身后,在她耳边轻轻的道,“不知道在看到这样的昔华之后,您还能不能再平静的叫出昔华的名字呢?” 怡情转身,看见的是一双黑红色,充满了魔气的双眼,那双眼睛看着她,里面充斥了复杂的情绪,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想要杀掉她。 这是怡情从来没有感觉过的杀意,不是充满了竞争和敌意的竟然是充斥着情感,好像要将她杀掉、完整的收藏起来的那种杀意。 把自己当做她的所有物了吗? “够了,昔华。”怡情眼神严厉起来,“我不想和你动手。” 易昔华眼角却多出一抹艳红,她盯着怡情看,笑的很妩媚,和当初那个冷静自持还有些腼腆的管家判若两人,她的身上,处处透漏出能勾人魂魄的致命感。 “主上,您确实是天下最强之人,可惜,我的力量,来自深渊。” 从开裂的地下涌动出无数影子,那是来自深渊之所的“恶之影”,能够吞噬世间一切的力量,在这些影子面前,所有的力量都是等同的,对所有东西一视同仁,故因此堪称无敌,这是怡情曾经在梦中见过的那些影子,他们嚎叫着,宛如梦中一样。 易昔华,驻守深渊之人,可以调动深渊的力量,因力量过于强大而被束缚于深渊之门处守护深渊,曾经因为疏忽导致一人闯入深渊夺走了深渊之力,而被天地惩罚投入轮回,现在天地动荡无暇顾及惩罚之时,她破开了禁锢,觉醒了力量,重新成为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将。 一切在她面前都等同,再强大的人也同普通人一般,所以她并不害怕怡情。 那些影子缠上怡情,制约着她的行动,令她的声音不由得带了狠,“昔华,你” “天地惩罚我一生都作为禽类奔走,虽为喜鸟却孤独终生,即使有灵也会中途夭折,因为我作为守恶之人,却放出了恶的力量,罪无可恕。” 昔华站在怡情面前,伸出手去理了理对方的衣服。 “可是主上你的精血将这惩罚破除了,它干扰了天地灵气对我的束缚,让我找回了一切,也知道了自己本非这人界的存在,我乃是恶的执行者,所作所为都不能违背恶的本意,但我之所以老实本分的做一个管家,不过是因为我想要回报你的信任。” “很稀奇的,从来没有领略过爱与信任的大恶之人,被寄托了这样的情感,而本不该拥有一丝丝与善相关情绪的我,竟然也生出了回报的感情。于是我将自己再度封印,陪伴在您身边,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朋友和主管,一直到您看出弊端,将我驱逐为止也许那算不上驱逐,只是让我去寻找我自己,很可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切。” 影子在怡情身上攀爬,冰冷无比,然而怡情却没有慌张,她甚至露出了无奈的笑,脚下生出了火焰莲花。 “魔君支配不了我,即使他对付女人很有一套,他那样的男人也打动不了我,我之所以会帮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昔华道,“主上,你交给我的远远不够,一滴精血而已,那种温暖的感觉,请给我再多一些,更多一些——如果我就这样将你吞下去,是不是这样的感觉就会永远陪伴我了?” “昔华,够了。”怡情忽的伸出手抓住身上那些影子,“听懂了吗?我说,够了。” 所向无敌的恶之影再一次的被轻易撕裂,红衣女子站在火焰之中,红色的眸子比火焰还要红。 易昔华大吃一惊,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主” “意外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撕这个东西比撕叶子还要简单,如果靠着这种力量,我想昔华你是无法赢过我的,我也并不想和你动手。” 怡情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昔华之前的所作所为,“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好骗?啊,可能有时候我确实会带给你们这种错觉吧,我也不是真的乐善好施,之所以会选择将精血给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对你感觉熟悉。” 她跺了跺脚,裂开的大地被火焰吞噬,那些影子发出凄厉的嚎叫声,随即全部都消失了,一干二净,仿佛从来不存在。 “我早就知道你是魔界的人,但这并不妨碍我信任你。”怡情看向她,“凤凰的直觉很准,而我的直觉,更是准到了可怕的地步。” “难道主上从一开始就!” “你不是感觉到了吗?”怡情笑道,“我看透了你,也选择信任你,这是当初,你从我身上看到的东西吧?” 昔华愣在原地,又想起当初的场景,连眼中黑气都褪去不少。 “你出现在皇宫里看长君的时候,我没有出声,你出现在选秀上的时候,我也没有出声。”怡情摇头,“很多时候,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很清楚,只是觉得说出来或者表现出来,实在是太麻烦了,这样大大咧咧的活着,或许更自在一些。” 地震的余波也散去了,这片土地又恢复了平静,昔华的指尖还在向下滴血,然而她却已经动弹不得。 “当初长君对战的那些幻影,其实是魔将的影子,是从我记忆之中复制出来的,魔将的影子,普通的生灵,不可能感觉到熟悉。” 怡情最终还是没有下手杀掉昔华,她只是催动了对方身体里的精血,将那精血化成封印刻在对方身上,静站许久,转身离开。 “这精血既是促你化形摆脱封印的助力,也是我埋在你身体里、为了以防万一留下的种子——我不会对你动手,因为那些记忆真的很美好,即使是恶的执行者,在我眼里,你也只是昔华。” “我期待着,有一天你能够成为善的使者,哪怕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也希望能够看到那样的你。” “真正成为我所希望见到的,那个温柔的昔华。” 。 第一百零四章 怡情走的干脆,没有丝毫迟疑。 她本就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来之前已经将什么都想好了,看起来莽撞的行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来的。 易昔华身上的封印只是禁锢住了她一阵子,随即便再次消失了,她跌倒在地,沾了血的衣裙让她看起来竟有几分别样的美。 如扇般的睫毛扑朔,她捂住脸,有些疯狂道“原来是这样吗?” “我只是想只是想从这场浩劫里将你拉出来啊,哪怕是我亲手” 哪怕是我亲手将你杀死,融入我的骨血里,我也希望至少让你能够逃避开这场浩劫我是恶人,可是有的时候,我也想像你一样去保护一样东西。 那记忆对于我来说,也是无比珍贵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抛却,因为我拥有的太少了。 “能够这样轻易的摧毁极恶之影,那么主上的身份,想必就是那个了吧?隐藏在凤凰外衣之下,谁都不知的最终极的那个力量。” 易昔华好像疯魔了一样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苍天啊,你何其不公,如果我的一切是疏忽,那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看不到她的存在吗?她明明是这样温暖又炽热的灵魂,为什么一切都要交给她来承担?!难道她的意义,就是作为你们一开始就决定好的那个牺牲品吗!” 怪不得她会对自己感觉到熟悉,怪不得她能够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也怪不得她拥有这样矛盾到几乎愚蠢的善良。 如果她是那个存在的话,这一切都说的明白了。 易昔华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牙印深深地陷入肉中,四周的黑气越来越浓烈,几乎要将她拖入深渊,但最后,一道温柔的红光覆盖在她身上。 她突然清醒了。 看着手上的红光,易昔华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双手中。 “纵使他人称我为十恶不赦的妖女,此刻,我也想做出自己的选择。” “因为,从来没有人信过我,也从来没人,温暖过我。” 世人所不知的是,深渊本没有守护者,原本也并没有什么恶的执行者。 曾在深渊与人界交界之处的村落里,有一女婴,出生之时便身带黑气,那黑气散开致半个村子的村民死亡,连其父母也当场毙命,因此,这女婴被剩余的村民们称为妖女。 村民们因恐惧妖女的力量不敢上前,生怕自己也葬身于那黑气之下,于是花钱请了道长来除恶。 那道长将妖女抱起,眼中露出恶毒的目光。 最终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血泊之中,只有一名伪装成道长的魔修对着那名哭泣的孩子阴毒的笑,随即完成了阵法的最后一笔,看着那些血气和黑气逐渐爬上了女婴的身。 荟萃了恐惧和恶意的气息将女婴吞噬,她自出生起,就别无选择的成为了开启深渊的祭品。 在靠近深渊的地方,选择一名纯阴之女,在其出生之前就以恶鬼的气喂养,待到其出生,以大量的灵魂献祭,再汇集无数的怨念、恐惧和恶,就能将其改造成召唤极恶的钥匙,掌握世界反面那极恶的力量,那股力量,连神都会感到害怕。 只可惜,那魔修最后死的惨不忍睹。 因为阴阳相生、善恶相对,作为平衡极恶的存在,世间自然有着极善。 极善的力量摧毁了阵法,那魔修最后被吸入身体中的极恶的力量从内部完全摧毁和搅碎,炸成一滩血肉,落得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结局。 只是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力。 已经被完全污染的这个女婴,从始至终都没有获得选择的权力。 她坠入深渊,与那些极恶的影子相伴,因为过于纯粹的本质和身上的力量,她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深渊是有人出去过的,那就是驻守深渊之人,成年的女婴走了出来,带着一身来自深渊的力量,走出了深渊。 她美艳动人,聪明伶俐,宛如下到凡间的仙女。 可尽管她再怎样美貌,再怎样聪慧,也没有人相信她是善良的,魔界之人将其奉为魔将,认为她便是天赐的大恶之人,是魔界最为洒脱之人。他们将其作为一朵带着剧毒的玫瑰摆于高台之上,告知世人她是多么完美的恶的化身。 而这个女人呢? 她反抗过,想要证明自己并非众人所言,但是每当她想要靠近什么东西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会被她的力量所摧毁,无论是强大的还是弱小的,在她手下都是一样的脆弱。 她企图伸出手去救人,最终却害死了人。 她想要证明自己并不邪恶,最终却没有一个人相信。 她手上沾上了越来越多的血,于是她越来越麻木,渐渐地,连她自己也相信了自己生来便该是恶的执行者。 既然这样,她何必要让自己往善发展呢?她本就是天生的妖女,她的诞生,就是为了让邪恶蔓延,让更多人恐惧。 如果行善事的话,她一定会受到制裁的,毕竟她是天生的恶徒,是从罪恶的深渊里攀爬而出的带着剧毒的玫瑰,自她出生起,她就已经带上了洗不干净的血气,她必须作恶,因为这是她的职责。 于是她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彻底的坐实了她魔将的身份,无数的人葬身在她手中,而她只感觉到快意。 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温暖她,他们害怕她,恐惧她,将她不断的推向深渊的更深处。 那就都去死吧。 最后,她被天地制裁了。 她被束缚在深渊外,用时间来洗刷她所造下的孽,她必须看管好这世界反面的力量,作为赎罪的代价。 而那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这样熟悉的红光。 “孩子,这都不是你的错,因为你没有选择。” 那红光中温柔的声音穿透了她辛辛苦苦为自己的心订做的盔甲。 “在这里安静的一个人思考吧,会有一天,你能够解脱。” “我?”她大吼,“你们指望恶的行者做些什么呢?!” 红光亮起,将她包裹起来。 “不要怕。” 那声音让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你从来都不是恶的行者,你将是以身震慑邪恶的圣人。” “圣人?哈哈哈哈哈哈,你在说我吗?你以为这样骗过我之后,我就会好好的如你们的愿吗?” “也许过去你没有选择。”那声音道,“但在未来,会有你想要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的时候,那时候,你会发现,其实你也可以拥有很多。”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这样的人,哪里会拥有什么东西。 那红光渐渐消散,坠入深渊,因此她没能听到最后的那几句话。 只知道那一天连深渊外的天空都很蓝,她坐在深渊外,成为了深渊的守卫者。 。 第一百零五章 回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怡情看着御书房亮起的灯,迟疑了片刻,才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伏案批着奏折的人几乎是瞬间抬起头,对着她道“师父。” 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怡情走到对方身旁坐下,摸摸对方的头,而顾长君也顺从的将头低下,任由自己的师父抚摸。 “师父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怡情道。 “师父尽管问。” “你与文状元,在一起出现的时候,有什么异样感吗?” 顾长君愣了愣,然后一脸疑惑的问道“没什么异样感,师父为什么会这么问?” “就当我多心好了。”怡情摸了摸下巴,“让我看看你最后都挑了些什么美人。” “都是大臣们决定下来的,师父没有意见,我也就没有改动。” 怡情看着那份名单,啧了一声,“还是看不出到底是谁” “师父可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对方吗?” “在最终的决赛之前大约是没有的,大姐的转生之术是天赋能力,因此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再加上她又没有记忆,也没有给我留下线索,想要找到她,还真有些麻烦。” 怡情合上名单,揉揉额角,“老君有没有找过我?” “老君?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顾长君答道,“我还以为师父一定会知道呢?毕竟老君手里掌握着很重要的东西,是解决天地浩劫最重要的钥匙。” “天地浩劫已经开始严重化了,今天南面地震,毫无征兆,我去时救援不及无人生还。”怡情叹气,“我不想描述灾难。” 天地灵气动荡,天地便不稳,此番灾难横生,众人却无可奈何。 如果任凭天地灵气再这样溢散下去,将来三界要面临的,便是天崩地裂、万物湮灭,灵气枯竭后,所有人都会同天地一同消亡,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这便是天地浩劫。 无数的人会在浩劫中死亡,面对着逐渐崩塌的世界,最终所有人都会被绝望吞并。 没有未来。 怡情闭上眼睛就仿佛能够看见那些死于灾难之中的百姓的灵魂,她伸出手去,却抓不住一个人。 “可笑吗?我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可我却救不了那些百姓,他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去,而我竟然还在犹豫。” “师父。” 顾长君突然叫了她。 怡情有些疑惑的看过去。 “师父,这并不是属于你的责任。”顾长君道,“无论是阵法的开启还是祭品的选择,这都是我们大家的事,或者说,我们这些作为王者的人的事。” 怡情突然笑了笑,“天地灵气维持三界运转多年,只损不得,濒临枯竭,而其又是世界的本源,是世界存在的基础,它的损耗严重导致力量失衡,引起天地浩劫。天地浩劫因天地灵气的流逝而起,故想要终止浩劫,必须将天地灵气的损耗补回,一直以来,都是以一世间顶尖之人的全部作为祭品、使其化为纯净的灵气来平息浩劫,而作为祭品之人,消散于天地,化灵气与万物共生,无迹可寻。这个祭品,最后都是从三界的王者之中诞生,牺牲一人,挽救天地万物,从古至今,浩劫一直是如此度过,这也成了你们约定俗成的准则,我知道。” “要想要维持天地的平衡,必须给予补充,损耗了多少,就补充多少,只有这样,才能让一切回到正常的状态,这谁都能够明白,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再怎么强,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与成千上万年灵气的损失相媲美?” 顾长君思索后老实回答,“师父,徒儿不知。” “情感。”怡情起身,看向窗外的月亮,“能够产生力量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像凤凰的力量是来自于情感一般,情感的力量很强大,最后支撑整个天地灵气转化补充的,是被作为祭品之人身上所牵系着的情感。而三界的王者身上寄托着三界众生的信仰,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庞大的情感寄托,其最终化为天地灵力之时的力量才能够与千万年的灵力消耗相持平,所以祭品的选择并不在于身份——在于这个人身上牵系着的情感。” 顾长君瞳孔一缩,“难道师父你想” “我在天界作为战胜了龚黎的战神而得到的信任,击退十万魔军而使对魔界之人对我产生的恐惧,再加上在人界之时积攒的信仰,足够我作为一个祭品而去终结天地的浩劫。”怡情笑了笑,“我不去想如何将魔君送上浩劫阵法,也不去想你们之间的什么约定,我想的是,怎么能在牺牲最小的情况下,让你们都活下来。” 这也就是她会出手干涉人界战争的原因,她需要获得能够成为祭品的资格。 “我不同意!” 眼前的帝皇突然将怡情扑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瞳孔瞬间变了颜色。 “我不同意,师父,谁都可以是祭品,只有你不可以。” 怡情愣了愣,看到了顾长君眉间金色的剑影。 “什么都无所谓,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师父才选择承担起责任的,我已经报了仇,再没有什么惦念,让我伤残或者牺牲都没关系,只要师父你所希望的东西能够实现,我做什么都没有关系。我努力去做我能所做到的一切,谋划我所能谋划的一切,就是为了能够让师父能够好好的。”顾长君盯着怡情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这世上只有你,不能死。” 房间里安静下来,怡情恍惚的伸出手,抚上了对方的眉,素来张狂大胆的人突然有些胆怯的缩了缩身子,隐在了那片阴影之下。 “长君。”她声音有些哑,“告诉师父,你喜欢的人,是谁?” 顾长君低下头,像是孤注一掷般,咬上了怡情的嘴唇。 “对不起,师父,也许是我大逆不道,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爱你。” 并非将你当做启迪的长者,也并非将你当做母亲的替身。 我顾长君,在十八岁那年,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这个灵魂在为这个决定而颤抖,但是,却感觉到了满足和欣喜。 门口外出现了一道黑影,易昔华的身形渐渐清晰。 “畜生,她为你做的还不够吗。”她捂着胸口,眼睛血红,“为什么即使到了现在,你还要紧紧地缠着她,难道就是因为你害怕再一次失去吗?” 。 第一百零六章 有些不对自己教导弟子的方式,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怡情坐在龙床上扶着额头,整个人都带上了几分郁闷。 虽然说早就料到了,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到了一切都挑明的时候,她果然还是有点转换不及——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她怡情又不能掰开来,要是真的能掰开来用,她一人给分一个,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比起这样糟心要好多了,自己还死得痛快些。 “不想了不想了,头疼。” 怡情从床上下来,幸好顾长君还有理智,只是将人带到这里之后就双目充血的走了,没再做些什么更进一步的事,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尾,现在想想,她顶多是将人打晕,下更重的手是不可能的,一边是尴尬的境地,一边是认真的徒弟,当真是进退两难。 房间没有结界,显然顾长君并没有困住怡情的意思,怡情叹着气摸到了自己带着的万灭剑,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啧了一声。 “也许该去看看那个呆子。”怡情一边嘀咕一边将万灭剑扛在身上,“我倒是挺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是想些容易的东西会让我好过些。” 理好了衣服,怡情推开门,门口一群人,直接将她搞愣了。 “怡情,你?” 碧落顶着九条虚幻的尾巴,回过头,一幅如遭雷击的表情。 与他相同表情的,还有又重新下凡了的老君和暂且不明真相的月老。 怡情怔住,好半晌尴尬的道了一句“我可以解释。” 刚才出门之前心太乱,没感觉到这几个过于熟悉的气息,现在吃了大亏。 不过好在现在并不是什么能够聊天的好情况,也不知道这群魔修发了什么疯闯到了皇宫里,几人就是在处理这些魔修的时候正巧被引到这里,然后撞见怡情从皇帝的寝宫里出来,怡情此时憋了一肚子郁闷无处发泄,这些魔修成了她的好沙包,扯出一个充满杀气的笑,她拔出头上的簪子就直接开始揍人,非常迅速和果断,砍人如同砍菜。 等到地上躺了一群生死不明的魔修,而站着的只剩下几个熟人之后,怡情冷静的将朱泪插回发中,抹了一把脸。 “他下手了?!”碧落突然暴起,被一旁的月老按着头按了下去。 太上老君摸着自己刚刚长回来不久的胡子,半天憋出一句,“小情啊,那小子还活着吗?” “活着,当然活着,你难道以为我还能将我徒弟宰了不成?”怡情翻了个白眼,“啥也没发生,不用摆出那副表情,我没魅力,没脑子,又没女人味,没人对我有兴趣的,放心好了。” “这话说得可有些虚假。” “行了,别跟我废话。”怡情伸出手,“乾坤盘呢?你回到天界不就是去拿这个东西吗?” 老君摸着胡子退了一步,“这可不能给你。” “怎么,你打算靠自己去收集启动乾坤盘的材料吗?”怡情眼神清明,“你也看到了现在的三界是什么样子,灵气混乱不堪,各处灾难频发,连天界都开始有崩塌的迹象,天地浩劫大阵的开启迫在眉睫,而作为钥匙的乾坤盘现在甚至还处于沉睡状态,难道你真的打算靠自己一步一步的完成启动?” 天地浩劫的最终平复需要完全献祭一个人,可在这之前,众人必须做好转换阵法,也就是天地浩劫大阵。据传言天地浩劫大阵的开启条件十分苛刻,且极难操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阵法转换变成灭世大阵,具体的开启条件已经不被人所知晓,唯一知道具体方法的,只剩下太上老君一人。 太上老君掌管着开启天地浩劫大阵的钥匙——乾坤盘,他是同天地同寿之人,此物放在他那处自然可靠,而怡情能够知道的东西也到此为止了,没有人知道开启乾坤盘的代价。 “此物只能依靠我的力量来发动。”老君叹气,“我是与道成为一体之人,也因此获得了开启乾坤盘的资格。” “我说,你们到底在讲些什么?” 月老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在一旁听了半天,愣是没能听明白两人在讲些什么东西,好歹那只狐狸还能听懂一些,到了他这里,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天地浩劫,在我们的传承知识里倒是有说过。”一旁的碧落出声,“怪不得连魔君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原来是世界快要崩塌了。” “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恢复天界记忆但是并未回归神位的月老越听越烦躁,于是他扯了老君的胡子,瞪圆了眼睛,“能不能麻烦你解释一下?这就是你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怡情突然眯起眼,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 “原来如此啊” 她挠了挠头,她好像知道了龚黎在位、多年暴政之下,老君却没有反抗的原因,天地浩劫将至,老君作为唯一一个能够开启乾坤盘的存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有闪失的,虽说老君实力强大,但龚黎的力量也深不可测,为了三界的未来,老君不能轻易的拿自己去冒险。 不过最后,为了保护月老,老君还是出手了,只不过没有同龚黎对上而已。 老君被月老扯着胡子,疼到连连求饶,态度放软,认认真真的将原本不该告知他人的事情说与他听了,怡情适时地补充了几句,让整个事情变得清晰明朗起来,月老松开手,忽的叹气。 “你是怕我去做祭品吗?”月老道,“我是姻缘神,掌管天下姻缘的神仙,因着这一层职能,我自然也牵系着世界上所有的情感,如果是我的话,确实拥有作为祭品的条件。” 老君默不作声。 “和宸臻与你不一样,我对三界众生没有兴趣,更不想为了三界众生做出什么牺牲,我宁可大家一块儿死,毕竟我原本只是个普通人,有自私的心理,并非圣人。” 月老搭上老君的肩膀,摇头道“但是如果连你也会死的话,那我便不能坐视不理了,我想的很简单,为了完成我在师傅面前的承诺,在你有危险的情况下,我会去为你死的。” 。 第一百零七章 怡情真的觉得自己的头很痛,比之前从徒弟寝宫里出来的时候还要痛,因为月老根本没有掩饰自己愿意去牺牲的意思,而巧的是,老君最怕他想这个,现在的老君脸都青了。 老君似乎是被当初的经历折腾的不轻,涉及到月老的事情,做什么都充满谨慎,不然老君也不会甘愿背负可能背弃三界众生的罪责也要出手陪月老起义,说到底还是害怕月老像他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连天地浩劫大阵都没开,你们却已经开始盘算着要送谁去送死了吗?” 碧落一脸疑惑,“并不是我想破坏你们之间惺惺相惜的气氛,实在是你们想的东西都太早了,现在的首要任务,难道不是先唤醒乾坤盘,开启天地浩劫大阵吗?” “有道理。”怡情点头,转过去看着老君,“老君我们朋友一场,有什么事情别自己扛,大家一起来办。” 老君犹豫着摇了摇头,还未出声婉拒,就看到一旁月老上来就是一拳,直接将人揍出七八步远。 “你是不是还想瞒着我去做危险的事情?和以前一样?”月老横眉冷声道,“我知道你从来没把我当兄弟,毕竟几十年的记忆对于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我在乎那些。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爬一座没有顶的山了,要么你说出来,要么我直接自杀,大家痛痛快快,省的我以后难受。” 这下老君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更难看了,月老手上的红线已经爬了出来绕上了脖子,只要他狠下心动动手指,那已经属于神器的红线就会彻底割断他自己的脖子,到时候月老真的会死,而月老是什么性格的人,说一不二,老君最是清楚不过。 “我说。”老君叹了口气,“道煌,把红线撤了,我都说。” 红线又缩了回去,月老盯着他,却没想到老君做的第一件事是从那遮天百宝袖里拿出一瓶药膏,无力道“别老拿自己开玩笑,脖子上都流血了,擦一擦,我也是有脾气的。” 接过药膏,月老沉默着往脖子上抹,才发现脖子已经出了血。 “还有,你很重要,是我一生的挚友,无论我是钟付缘,还是李耳,这点都不会变。”老君道,“我绝不会让当初的事情重演。” 怡情站在一旁环臂靠着墙,顺便给月老递去了赞许的目光。 要是真的让其他人来做,老君肯定会守口如瓶,但是月老就不一样,对于老君来说,月老是不同的。 还是月老有办法,知道老君轻易不会将这一切说出,干脆走了极端的方式,暗中用了替身,关心则乱,老君根本没发现月老的小动作,以为月老真的要寻死,情急之下什么都不瞒着他。 “既然如此,我便说吧。”老君坐在不知何处出现的蒲团上,手中多出一团五彩的光,有些疲惫,“乾坤盘,是开启天地浩劫大阵的钥匙,也是阵眼,此物当初落入我手中,我就知道这一切早晚要到来,为了避免造成恐慌,我将其封印在府中一直隐藏着的那间房的正中央,直到现在万不得已,才将其取出。” “封印?为什么,乾坤盘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使用的东西,就算放在那里也没什么关系吧。” “乾坤盘会吸收使用者的力量,若是不封印起来,就算是以我的修为,也会逐渐被吸干。” 老君看着手中五彩的光团叹气,“启动乾坤盘只需要我就足够,虽然现在我已经将其取出,但尚且还未激活,麻烦就麻烦在,天地浩劫大阵的完成需要三样材料,如果在没有布置好阵法之前乾坤盘就苏醒过来,我可能撑不到阵法完成。”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们的帮忙?”怡情忍不住出声,“怎么看都是我们帮你一起找才更好一些吧?” “那三样材料必须由找到它们的人亲自携带,也就是说,阵法开启之时携带之人必须在场,而这浩劫阵法又难以操控,万一中途有了什么意外,阵法之中的人很有可能难逃一死,我不能让你们冒险。”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老君说什么也不让他们知道如何开启阵法,他知道怡情等人一定会帮忙,但是他不希望他们牵扯进这件事里,最后甚至会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老君啊,我想你搞错了一点。” 怡情敲了敲脑袋,笑道“我可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要站在阵法之中的人啊。” 既然已经知道了需要寻找什么,事情就开始有了方向,顾长君、怡情、月老、老君、碧落,还有被拉过来的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竹封,几个人坐在一起,对着一张地图沉思。 怡情实在是心大,面对着险些将自己变成皇后的徒弟,态度和以前一般无二,甚至还开得出玩笑。 连碧落都突然觉得顾长君有点可怜。 “你们说的这些小生都暂且明白了。”竹封有些难为情的出声,“可是小生不明白小生能做些什么。” “那你就先听着。”怡情面不改色的指着地图道,“轮回之力没有头绪就暂且先放着不提,这姻缘树之种与五行之精应该较为容易能够寻到。” “姻缘树的种子?”月老皱眉,“我不曾听闻。” “怎么可能?你可是掌管姻缘树的上神,连你都不知道,那我们该去哪里寻?”碧落动动狐耳,“难不成是指的别的东西?” “我觉得不像。”怡情道,“这天地浩劫大阵的本质其实很容易理解,乾坤盘起吸收并整合力量的作用,轮回之力连接阴阳生死,应当起转换的作用,转化后的力量由五行之精凝练为天地灵力散往三界,那么这样一想,转化前的情感力量,一定是要被某种能够承担情感的东西所吸收才对,没有什么比姻缘树更好的承载情感的东西了。” “可我实在没有什么头绪。” 月老摸了摸手腕处的红线,“姻缘树只开花不结果,我不曾见过它有果实。”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顾长君问道。 月老思索良久,忽的想起了什么呀一样,道“有一种情况,我从来没有试过。” 。 第一百零八章 再次站在天之涯的那座山脚下,月老心情出奇的平静。 姻缘树的种子自然要由姻缘树的掌管者来寻,没人比月老更熟悉姻缘树。五行之力虽身处五处极端的元素聚集地,但知道具体地点之后反而变成了最容易寻找的东西,而轮回之力虚无缥缈,如果说有谁能够找到,那么只有拥有天赋转生之术的凤凰大姐怡寻能做到此事,故怡情等人必须待在皇宫之中先找到凤凰大姐,这样一计划,众人便先行分道扬镳,待各自完成任务之后,再汇合商讨下一步的动作。 “抱歉。” 老君沉默的站在一旁,好半晌终于挤出两个字。 来到这里之后,月老没怎么样,倒是老君十分难受,被迫又剪掉胡子的老君一路低着头,丝毫没有太上老君的威严感。 “你怎么突然和我道歉?”月老挑眉,“胡子连接着你的智慧,剪个胡子把脑子剪没了?净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 两人在山上走,周围很安静,连鸟叫声都很少,这里是世界的边界,安静些,也合乎常理。 月老走在前面,他显然很熟悉这周围的环境,只看一看就知道哪条路更容易走些,虽然两人都是仙人,但能够轻松一些还是很好的,走出一段之后,他停下来,找了块石头坐下。 “你也坐下来歇歇?”月老拍拍石头,挪出一个位置,“我们可能还要爬上几个时辰。” “还有多远?” 月老想了想,道“要多远就有多远,想要爬的话能爬上几千年。” “那我们几个时辰怎么走的到?”老君略一思索,“要不要坐我的蒲团?” “走几个时辰只是意思一下,规矩不能坏,但毕竟我在这座山上走的时间足够久,分你一半,全当你也走了。”月老跺了跺脚下的土地,“等一会我们到了姻缘树的子树那里,我就可以通过子树将我们传到树脚下,直接到顶,容易很多。” “我们为何不直接回天界,从那里下去?” “因为我们要找种子。” 月老摸了摸手腕,“种子,只有可能在这里。” 姻缘树仍然是一成不变的模样,无论季节怎样交替,是炎热或是寒冷,是温暖或是凉爽,它就一直在这里,开着花,永恒不变。 月老站在树下的时候,有清风徐徐吹过,一些花瓣落下来,在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总是会想起点以前的事情,就算我现在当上神仙,这一点也变不了,说到底我还是个凡人。” 拍拍姻缘树的树皮,月老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曾经在这里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他回头看着老君沉默的站在那里,一些花落在他身上,像落在地上一样消失了。 他愣住,恍惚间好像真的回到了过去一样,不过那时候只有一层淡淡的雾气,满树花开,花倒是在落,却不见阳光,只是朦朦胧胧的,象征着不知去处的未来。 而现在,老君站在那里,阳光洒满了整座山顶,连花瓣也带着光辉,他对月老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 “很漂亮。”他走过来拍了拍柴道煌的肩膀,“如果当初我能陪你一起来就好了。” 月老扑哧一声笑,“你这老家伙可真的是把脑子剪没了,你要是能陪我来,我还至于” “嗯,所以这是我所后悔的事情。” 太上老君很平静的道,“道煌,我不值得被你称作朋友,还为了我一个外人做到这种地步,你太傻了。” “也比你个老头子聪明!”月老冷哼一声,“找不找种子了?我就该拖着时间,让那个乾坤盘把你吸干,没能耐了,就能老实下来,不会再到处惹麻烦了!” 老君揉了揉额角,“都听你的,我没资格说话。” 又哼了一声,月老似乎找回了自己的场子,神色都灵动很多,他伸出手,手腕处的红线浮现,吓得老君淡定不能,连忙按住他,“你又想干什么?!” “我不自杀!”被突然按倒在地,月老挣扎起来,“滚开,你太沉了。” 可怜的老君完全没有以往那样仙风道骨的姿态,月老可不像凡人那样尊敬他,他挨了对方一巴掌,默默的从袖子里掏出药瓶给自己涂药膏,也不吱声。 “嘶,我确实下手没轻没重的,我反省。” 月老盘腿坐在那里,低着头,小声道“我又忘记了自己是个上神,言行举止给上神丢脸了。” “没关系。”老君收起药膏,想必他那袖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这样的药膏,见效很快,“你喜欢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别去犯傻。” “懒得同你争执,一会又变成讲道理,讲大道理我可讲不过你。” 红线慢慢变长,月老捏着红线的顶端,开始输出自己的灵力,身后的姻缘树沙沙作响,越来越多的花落下来,好像要将他淹没一样。 “你想做什么。”老君问道。 “无论如何,姻缘树是不会结果的。”月老开始感受空间中的灵力波动,“但是我可以作为姻缘树的替代品。” “你要生个孩子?”老君诧异。 “你是不是有毛病,姻缘跟孩子有什么关系?!”月老老脸一红,“我断了红线,舍弃了原本属于我的姻缘,但那姻缘并没有完全消散,我现在要做的是把它找回来,然后让姻缘树将我的情感催化成种子。我和姻缘树密不可分,互相联系,如果是我的姻缘的话,应该可以成功变成种子。” 虽然老君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知,但姻缘树实在是太过于神秘,有关于这方面的东西他确实不是很理解,既然月老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看着。 “不过有件事可能要我先和你说声抱歉了。” 似乎找到了什么一样,月老闭上眼睛,红线顶端溢出红色的光,他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至极的笑容。 “种子诞生的代价,是由我去催化所以谁也带不走姻缘树的种子,除了我。” 天地浩劫大阵,月老必须要进。 老君瞪大了眼,似乎是想说什么。 “嘘,别说出来让我生气。”月老道,“当初我眼睁睁的看着,后悔莫及,现在,让兄弟我再陪你走一回生死劫,这一次,我绝不犹豫。” 。 第一百零九章 “长君,你还真就让师父站在这儿挨这些姑娘白眼?” 怡情面色不善的将顾长君拎出来,顾忌着皇帝的面子,她此番举动是避了人的,也正是因为无人可见,她下手有意无意的重了不少。 干巴巴的笑了几声,顾长君道“师父,能否将长君放下说话?” 怡情将人放下来,环臂靠在柱子旁,语气带着些微怒。 “这些姑娘们一个个都多才多艺,自然是看不起我这种打仗的莽夫,一群人用那种我抢了她们夫婿一样的目光盯着人看,以前我倒是还能淡定的站在这些姑娘们面前,毕竟问心无愧,现在,我坐实了红颜祸水的身份,反倒浑身不自在。”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姑娘们把她当做敌人可真是一点都没有错,女人的直觉真是太过于可怕,早早的,她们就看出了皇帝的意思。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虽说名义上是皇帝的师父,可皇帝的眼神摆明了告诉她们,这人哪里是什么帝师,分明是未来的皇后。 面对着师父的埋怨,顾长君倒是心态不错,他甚至还能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那师父愿不愿意当皇后?彻底坐实了身份,她们就没胆子了。” 瞟了顾长君一眼,怡情的表情颇有些意味深长,出乎了顾长君意料的,她并没有拒绝。 “这时候倒是坦率了起来,可惜,现在不提这个。” 天地浩劫一事就像是悬在众人头上的利刃,百姓们不知其所以然,这些他们这些知道的,自然要负起责任来。 神明受着百姓的崇敬,也自当眷顾百姓,本就该如此。 成功将顾长君赶去选秀,怡情飞身上了房梁,两腿悬空那么一晃,笑道“有时候觉得你成为喜鹊精似乎不是意外,我们这也算屋檐下相见——先说好,我想不和你打,但是你若是想作恶,我会出手。”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从角落的阴影之处渐渐浮现出易昔华的身影,她冷着脸,没有再继续靠近,人间的气息似乎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她融不进四周,也似乎并不想融入四周。 “那天你在窗户底下听了很久,有什么感想?” 怡情敛眉,并不掩饰自己的知情,“只要你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我自然当你还是朋友,我连敌人都要斟酌着出手,对于朋友,就更加小心。” “不愧是”易昔华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我暂且不打算做什么,主上,天地浩劫无法度过对我没有什么好处,我也没有理由妨碍你们。” “还叫着我主上,我以为,昔华会像以前一样可靠的帮忙呢。”怡情嘿嘿的笑了几声,将头发揉的有些乱,“嘛,因为我啊,可是个处理不好自己事情的人呢,没有昔华当初的帮忙,说不定已经被卖来卖去好几遍了。” “我是恶人,恶人不能做善良的事。” 似乎是为了强调一样,易昔华又重复一遍,“我是恶的执行者,不干涉你们的行为已经是仁至义尽。” “那么昔华也看出来了吧。” 怡情在房梁上躺了下来,易昔华没有动,站在那里,好像真的只是个影子。 “主上所说为何?” “长君的身份,我想你已经看出来了吧?对于你来说,分辨灵魂这样的事情,果然还是很容易。”怡情枕着胳膊,“老实讲,我本来有些不信的,但到了现在,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的清楚。” “人皇与天帝确实是同一个灵魂,主上所料不假。” 易昔华没有隐瞒,她回答的很是迅速,似乎还和以前一样习惯于在怡情面前充当一个管家的形象,上一次的试探已经让她清楚的明白了很多东西,这个妖艳的女子也穿上了红色,与怡情的热烈不同,她穿了红,像是绽放于死亡之界的红色曼珠沙华,危险,却又迷人。 “果然吗?” 怡情笑了笑,“还真是走到哪里都逃不掉他。” “主上不该迁就他,是他配不上主上,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 “你在说什么呢?”怡情愣住,“是我配不上他才是,没有当初天帝的出手,哪里会有今天的我啊。” “没有当初您的出手,也不会有现在的他。” “你说什么?!” 怡情从房梁上弹起来,与易昔华对视。 “我不想隐瞒主上,很多年前,主上救过他,如果没有当初主上的舍命相救,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天帝,他会死在深渊里,像以前那些掉落深渊的生命一样,被深渊所吞噬,不留痕迹,什么都不留下。然而他活下来了,不可思议一样的活了下来,你对他恩重如山,他该感谢你,仅仅他做的这些小事,根本不足以与主上的举动相比。” 易昔华勾起嘴角,红色的眼在黑暗处有些莫名的恐怖,“如果不是天帝从深渊里取走了万灭剑,我也不会被责罚,也不至于沦落于此,但即使是我也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很厉害,很强,深渊奈何不得这个人,我也不行。” 在这个世界上,易昔华打不过的,只有两个人,她是驻守死亡的曼殊沙华,能够调动深渊的力量为自己所用,因此万物的力量在她面前都同样平等而脆弱,偏偏这两个人,她无可奈何。 一个是天帝,曾经坠入深渊,后来征服了深渊,夺走了深渊最顶级力量的结晶——万灭剑,故深渊的力量臣服于他。 一个是怡情,因为身份的原因,深渊的力量对她无效,故在这众人谈之色变的力量面前,她表现的比面对普通人类还要无所谓。 “那当然,毕竟是他啊。” 怡情到了此时还不忘夸奖对方一番,已经不需要易昔华再往下叙述什么了,她那极其聪明的脑子已经将一切都理顺清楚,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兜兜转转,他们两个人早已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互相成为了对方的守护者,不断在浮世之中彼此拯救着对方,也许命运注定两人要对对方伸出手,无论在何时、何地,以何种身份 两人终将相遇。 。 第一百一十章 曾经宸臻坠落深渊,易昔华站在深渊的大门外,看着将他推入深渊的那个人匆匆忙忙的离开,沉默的站着,无动于衷。 她没有必要出手,她的责任也仅仅只是看住这深渊里的恶。 但是深渊里这个人没有认输,他做着倔强无比又徒劳无功的挣扎,易昔华好奇着这个男人的命运,想知道这个人最后会以怎样痛苦而悲哀的方式死去,于是她便有意无意的让那些恶之影退散,让这个人走到最深处,想知道他最后会不会在这种漫无边际的绝望中崩溃。 后来,她便后悔了。 那个女人将自己化作守护的铠甲,庇佑着男人进入了深渊的最深处,那放置着深渊之力的最深处。 易昔华便这样看着那个女人消散,感觉到了难受。 为什么要救他呢?她本就没有责任出手帮助任何人。 为什么不能自私一些呢?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自私着,为什么只有她什么都不为自己想呢? 易昔华为怡情感到不值,又不希望她白白牺牲,于是她便没有出手阻拦那个男人,她选择静静的旁观着,看这个人在极度的悲伤之下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他生生的将这世界上所有的恶都踩在了脚下,用一双愤怒的眼穿透了所有虚妄,将万灭剑死死的握在了手中。 也许那一刻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因为只有将死亡置之度外的人,才能真正驯服死亡。 那人便是现在的天帝,宸臻,他舍弃了自己的全部力量使万灭剑认主,化不可能之事为可能,他带着那把剑,最终回到了天界。自此之后,他便学会了温柔的笑,将所有的莽撞全部葬在了深渊里,励精图治,成为了杰出的领袖。 因为没有阻止这个男人的行为,作为深渊的守护者,易昔华得到了天地的惩罚,不过她并没有为此感觉到有多么悲伤,她本就对于这些东西无所谓,在转世的时候,她只是想到了当初那温柔的红光。 那个习惯于包容、付出、拯救的人,如果真正来到人世中走一回,是否能够找到对于她来说,那个最重要的东西? “她偶尔也该学会些自私吧。” 易昔华投入轮回前,衷心的这样希望着。 于是现在她看着这个人,感觉到了很愉快。 愉快,可以这么说。 “你从来不欠他什么,是他欠了你很多。”易昔华道,“就算他搭上这条命也还不上,毕竟原本他早就该死在深渊里的。” “啊哈哈,还是昔华记错了吧,我怎么可能在那么早就出生了呢?” 怡情挠头笑着,“你看,作为凤凰我年纪也不算大,就算是加上在蛋里的日子,我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出现啊,一定是你搞错了。” 其实怡情自己心里也很困惑,她心中知晓易昔华并没有说谎,因为她确实做过这些事情尽管是在梦里。但这是她做出来的事,只是她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按照时间来算,她甚至连蛋也不是,那时候的世界中,根本不该有怡情这个灵魂。 “主上会明白的。” 易昔华没有挑明,她只是渐渐地隐去了身形,消失在了怡情面前。 “喂,昔华!” 怡情连忙弹跳而起去抓昔华的衣服,却没能将人留下来。 房梁上又恢复了安静,怡情站在那里,动了动指尖。 “为什么不说的明白一些,这样我最后的困惑也能解开了。”怡情叹气,“好吧好吧,看来要找找这方面的信息了,又要让人做动脑子的活,好烦啊。” “师父!!” 大殿里突然嘈杂起来,远远地传来了顾长君的传音,短促到仅仅只有一声便戛然而止,怡情心里一惊,没有丝毫迟疑的翻身落了地,反手从发间抽出朱泪,下一刻,人影已经窜出去了不知多远。 魔修? 挥枪挡下魔修的法宝并一脚踩爆之后,怡情的眼眸慢慢爬上红色,那件一直隐藏着力量的红色仙衣开始漫出星光,她挡在众人面前,冷冷的看向对面的一群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进皇宫。”她道,“要么你们现在就给我滚,要么你们就永远都都别想滚。” 如果没看到顾长君胳膊上那一道血痕,怡情也许还能好好的和他们谈谈,但很不幸,她看到了。 “你就是传说中的帝师?” 领头的人站在那里咯咯的笑,“长得不错,实力也不过如此。” “哦?”怡情怒极反笑,“刚才我踩烂的这个东西是上品灵器,我希望你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师父,徒儿能够” 反应过来的顾长君有些后悔刚才情急之下喊了怡情,这些魔修出现的突然,在场的多半都是普通人,他因为要保护这些凡人女子躲闪不及,而着了一下对方的道,幸亏只是擦伤,并无大碍,但他总是下意识的在陷入危难的时候叫上自己师父的名字,而忘记自己现在已经足够强大。 “保护好那些女人们吧。”怡情抹了抹嘴角,“对面的是熟人,也该让我们好好叙叙旧。” 熟人?顾长君闻言仔细的看向为首之人,发现他只有一只手臂。 难道 “吕阳上仙,好久不见。” 怡情的眼睛完全变红,四周隐隐有着灵力暴动的痕迹,那朱泪上忽的就起了火,火焰在红色的枪身上跳动,却令温度不升反降。 对面那魔修愣了一瞬,脑海中忽的就有什么东西炸开,他惊恐的后退了一步,“你怎么” 怎么会有人认识他? 怡情将自身的伪装去除,冷冷地着看他。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天帝放你一马,本以为在你修为尽散、又断了只手臂的情况下,你会正视自己的内心,在人界好好修炼力争重返天界,到时候天帝再将战将的职位交还于你,也算仁至义尽。但没想到的是,你竟然甘愿让魔气污染你的灵魂,坠入魔道。” 怡情缓缓地举起枪。 “原本为造福百姓之人,却堕落成以凡人的血肉滋养自身的魔人,吕阳,你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你” 吕阳瞳孔一缩,“你是那只凤凰!”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想起来了,当初在天界,就是这个女人站在天帝身旁,让天帝一改之前的形象,用雷霆般的手段解决了一切。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一切都应该不会发生才是,宸臻不会杀害龚黎,他也仍然是天界战将,一呼百应! “是你,就是你这个贱人!” “呵。” 怡情长枪一扫,那些红色的火焰四散飞溅而出,化成无数把短剑插入那些魔修的身体之中,瞬间将那些魔修焚烧殆尽,听着那些魔修凄厉的惨叫,怡情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冷声道。 “放过你的是天帝而不是我,天帝宽恕你,我便不予追究,但既然现在你已经罪孽深重,于情于理,我都要将你斩杀于此。” “就凭你?” “就凭我。” 人界封印使怡情的力量十不存一,而作为转生成为人类的吕阳,即便是成了魔修,人界封印也对他不起作用,这样的情况下,不外乎吕阳对怡情的行为感觉到好笑。 身在怡情背后的顾长君上前一步拉住怡情,“师父,我来!” “我有分寸。”怡情拦住她,“他身上有很蹊跷的气息,你不能冒险,带这些人走。” 之所以拖延了一段时间没有直接动手,正是因为怡情发现了吕阳身上的问题,皇宫明明是在人皇的监控之下,这些魔修却能不惊动顾长君而出现在这里,这本身就足够蹊跷,而在用火焰与吕阳短暂交锋过后,怡情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活生生的杀害几百人,将他们的皮肉制成外衣,以人的气息完全掩盖魔修的气息。 这样的吕阳,已经回不了头了。 “想杀掉人皇取而代之?你根本不知道作为人皇要承担的责任,蠢货。” 怡情用长枪布下天罗地网,与吕阳对视。 “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吧。” 将普通人全部带走后返回的顾长君,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白色阵法将此处完全笼罩,他心中疑惑,欲闯入之时,被一只玉手拦下。 “嘘,姐夫稍安勿躁。” 顾长君与一双笑眯眯的眼对上目光。 “自我介绍一下,我乃怡愿,凤凰族,怡情的妹妹,听闻姐姐需要帮助,故不请自来。” 那人笑眯眯的催动手中阵盘,那阵法从白光变换为金光。 “区区小卒,胆敢对姐姐不敬,那么,今日里就把命留在此处吧。” 金光乍现,与此同时,阵法内一道红光直冲天际,四周开始剧烈的震荡,连顾长君都有些站立不稳,他将配剑刺入地下稳住身形,抬头便见从阵法之中飞出了个红色的影子。 “小妹!” 拿着阵盘的紫衣女子被她抱了个满怀,满脸微笑,并无意外。 “姐姐手下留情,姐夫尚在此处。” “哎?”怡情脸一红,压低声音,“小妹你也嘴下留情。” “此事暂且不提,姐姐既然是要布置天地浩劫大阵,那么自然需要小妹来帮忙。” 怡愿一双眯眯眼显得很是深不可测,而习惯了小妹此番姿态的怡情并未对此有什么感想,她只是连连摇头加摆手。 “不成不成,怎么能将你拉扯进来” “二姐,不谦虚的说,天下阵法大师数不胜数,但小妹自认无人可与我比。天地浩劫大阵复杂无比又难以掌控,是最为高深的阵法,世间除了小妹,无人胆敢冒险一试。”怡愿睁开眼,“姐姐都做好了那样的准备,妹妹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怡愿既然这么说,那事实便也就是如此,怡情沉默不语,连带着一旁的顾长君也不敢打扰。 “更何况明日大姐也会显出踪迹,我们姐妹三人也是时候该好好聚一聚了。” 原本怡情还在疑惑大姐到底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但当大姐出现的时候,她又感觉一切似乎都在和她开玩笑。 “等到我们成亲的时候,请务必要来喝喜酒。” 当竹封与一个女人一同站在怡情面前的时候,怡情呆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良久之后,她闭上眼,笑了笑。 “那当然。”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压抑,“喝喜酒嘛,我一定到。” “说来也奇怪,我从来没有这么确定的喜欢一个人,缘分还真是奇妙。” “是吧?缘分真是奇妙。” 怡愿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不出她内心的想法,只是她握着拳,好像要将指甲镶入肉里一样。 “师父,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师父,你去哪!” 顾长君看到一道红影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他愣住,回过头只看到怡情的背影。 “陛下。” 在看到竹封之后,顾长君皱起眉头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师父看起来很难受。” 竹封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困惑。 “只是将心上人带来与她熟悉一番。” “心上人?”顾长君眼色一厉,“你有心上人了?” 竹封腼腆的笑了笑,“昨日与她相遇,相见恨晚,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想她便是我命中注定的人了。” 屋中的女人走出来,在见了顾长君后行了礼,温柔的问了一句“那姑娘没事吧?我心中不知怎么的对其十分在意。” “我先追上去看看。”竹封显然也是如此,“陛下,我先走一步。” 谁料顾长君突然出手按住了他,面色有些阴沉。 “你不用去了,既然如此,师父已经不需要你了。”他道,“朕会为你赐婚,以后别出现在师父面前。” 不等竹封明白,他便见顾长君转身唤来了暗卫。 “选秀可以停止了,给每个姑娘都发些银两和珠宝作为补偿,将她们都送回去吧,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是,陛下。” 屋中摆放着的一件白玉狐狸摆件渐渐的变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顾长君朝着怡情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只留下竹封站在原地,一向聪慧无比的脑袋思考不出任何答案,他身旁的女人忧心忡忡的看向天边,两人都陷入了思考,却都没有答案。 “我”竹封摸上自己的心口,“不知怎么,我这里突然开始疼了。” 那女子叹了气,道“我也是。”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顾长君没能追到怡情,她的速度太快了,全力施为之下连她自己也未必知道自己会到哪里,因此没有人找得到她,除了一个人。 “姐姐。” 怡愿从树后现身,抬头看向坐在树上的那个红衣人,手还紧紧地攥着没有松开,她似乎比怡情还要难受些,一向波澜不惊的语调难得的多了几分颤。 怡愿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视的人就是自己的二姐,她或许能容忍大姐受到伤害,但是她却舍不得自己的二姐受一点点委屈,因为这双眼睛能够看得清楚世间的一切,所以她知道自己更应该珍惜谁。 有的时候,她甚至不在乎对方真正的身份,她只知道,这是自己的二姐。 那个在她世界曾经一片漆黑的时候,会温柔的抱着她,笑嘻嘻的给她讲故事的二姐。 那个在她受到危险的时候,会奋不顾身冲出去为她打抱不平、伤痕累累回来的二姐。 那个会哄她入睡、会带她玩耍、会将好东西留给她,愿意将她作为上天赋予珍宝的二姐。 即使是人口稀少的凤凰族,也存在着优胜劣汰,尤其是凤凰们大多各自单独行动,彼此之间没什么感情,基本都是靠着实力决定地位,强者受人尊敬和喜爱,弱者可有可无甚至受到欺凌,这是正常无比的法则。没有人会重视一个眼盲而无所作为的凤凰,在这个人可能未来一事无成的情况下,父母忙于修炼亲情淡薄,大姐性格温婉忙于家事,只有二姐会带着一个眼盲的小孩,笑嘻嘻的同旁人炫耀一般的介绍——这是我可爱的妹妹。 二姐曾是她的守护者不,直到现在她也仍是她的守护者。 “姐姐。” 怡愿又叫了一声,声音很轻。 人影动了动,好一会儿,她探出头来,对着怡愿露出一个笑,道“小妹,你来啦。” 这时候怡愿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站在那里,紫色的衣服让她看起来带有些神秘感,不过她却很清楚,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二姐。 她是依靠上天赋予的能力而将一切看清楚的天机者,但是怡情不是,她靠着自己聪慧的大脑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比她还要明白些。 更重要的是,怡情会忍耐、会妥协,也会将一切她觉得可以承担的东西加诸于己身。 “姐,其实事情并没有” “嘘。” 怡情忽的出现在了怡愿身后,捂住她的嘴,然后松开,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要说,你身份特殊,什么都不要说。” “姐!” “我就是出来散散心,过一会儿就回去了。”怡情看起来好像真的没什么事情一样,她笑嘻嘻道,“我觉得宸臻是个好人,让他来做我姐夫的话,没那么糟糕。大姐嘛,她当然也值得最好的,毕竟是那么温柔的大姐啊。” 怡情拉着怡愿找了处地方坐下,将她身上的灰拍落,然后板起脸严肃道“不过,姐有个事情一直想问你,你一定要认真回答。” “我也说不清楚我到底喜不喜欢他,但应该是”怡愿轻而易举的看穿了怡情的想法,她很快的便回答了,“我很早就知道我要和魔君纠缠不清,很早,大概是在开眼之时、看自己命运的那个时候,我已经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并不好,我知道不该和他有任何关系。最开始的时候我很想避免和他接触,但该来的总会来,既然迟早要演变成这样糟糕的境地,那么早或晚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反抗,也没有任何用处。” “更何况有些事情必须待在魔君身边才做得到,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也给他一个机会,或许还有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总归他也奈何不了我。” 怡情看着怡愿低下头,似乎是要去看什么东西,她顺着她的目光去看,看到对方手腕处,那个黑色的印记,瞬间,她的眼睛红透。 “我现在特别想要将他送进天地浩劫大阵,虽然我被赋予的是纯粹的善,但我有权利选择,我想我根本没必要去救这种来折辱我妹妹的畜生。”怡情的眼神变了,“有些东西,连善也不能宽恕,他们必须被制裁。” “二姐” 怡情将怡愿抱在怀里,“别怕,姐姐永远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会一直保护你,谁也别想欺负你。” 是吗? 怡愿抬头,也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未来。 她一直拼命阻止的那个未来,又一次如此清晰的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姐,一直是多久?” 被叫到的人愣了愣,用食指挠了挠脸颊,然后道“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怡情手上亮起红色炽热的光芒,她抚上了怡愿的手,那光渐渐地流入那个印记之中,印记挣扎了一瞬,便消失殆尽,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朵火莲。 在魔界的一处,魔君正搂着漂亮妖艳的魔女,兴致勃勃的与人,浓情蜜意之时,突然四周起了火,他受惊的掐断了怀中之人的脖子,那些火焰将他团团围住,映的他面色铁青,他站起来,伸出手看向自己的手腕。 他的印记消失了? 向煜欲从火焰之中离开,却发现这火焰不是凡火,它们爬上了他的身体,宛如万针刺入皮肤,但仔细看去,又什么损害都没有造成。 魔君气魄非凡,这等痛楚愣是一声没出的忍了下来,冷汗流了他一身,等到他意识到火焰已经散去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他没管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第一时间便冲去了自己的宫殿,看到空无一物的巨大鸟笼,愣在原地。 “她竟然走了?”魔君站在原地,似乎感觉到了不可思议,他皱起眉头,又重复了一句,“她走了。” 在那棵怡愿惯常坐着的树上,慢悠悠的飘下了一张纸。 看到手腕上的红莲,怡愿笑了笑。 命中注定的孽缘,是祸不是福。 她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爱上那个人,那个轻浮、风流、随性,而且没有心的男人。 但是她最后也没能做到。 那个人在乎的是有价值的人,也许她怡愿很有价值,但是这些价值,却不会给他一分一毫。 那个她的幻象已经在那里停留了一周了,她本以为一周之内至少对方会发现她离开了,但没想到,直到幻象消失,那个人也没有察觉。 有些人不会重视你,甚至不会把你放在心上,他们只是用惯用的虚伪的假面来迎合你,但你却什么也得不到,这世界上,能够重视你胜过生命的人,真的太少了。 “姐。”怡愿亲了亲她姐姐的手,“谢谢你一直爱着我。”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差点死在五行之土手里,九死一生的将它带回来,你却把怡情弄丢了?” 碧落翠绿的狐眸几乎要放光出来,他扫视了一圈周围,也不管这里是不是顾长君的地方,咔嚓一声,绿色的狐火就将手下的桌子毁了,但他的怒火似乎比这要大上无数倍,他冷哼一声甩手转身出了门,怒道。 “我去找她。” “我已经找过了,没用的。”顾长君出声道,“师父若是不想让人找到她,无论是谁去都没用。” “不是我说,天帝还真是好本事,这边让怡情为她死心塌地的不坦诚心意,那边转头就搞上她的姐姐,还带来在人面前讲?”碧落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天帝留,他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立场问题了,如果可以,众人觉得他甚至能够手撕天帝,“那他趁早说明白啊,我们九尾天狐一辈子就认定一个人,这样的人会被整个种族唾弃,既然天帝不喜欢怡情,那他早点说明白了让位置,我碧落什么都可以为她做!” “你还是少说两句,毕竟是族长,说话总要留几分余地。” “我们族里也没剩几个人,要我这族长有什么用?带领族群走向辉煌?”碧落似乎是在自嘲,“你们不明白,如果我们族的族人喜欢上了一个人,那就可以完全为了对方而活,为了对方不管不顾,甚至用尽手段也没关系,摊明了说,我和月老大概是一个理念,世界存不存在对于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大不了都死掉,但要是为了怡情,我就什么都可以做——以前我绝不会跑到我们族的禁地里去送死,然后再把里面的东西带出来救人,我们狐狸,说狡诈也好,说贪婪也好,是不会吃亏的。” 顾长君闻言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能用来劝诫对方的话,甚至心中还十分赞同之后,选择了沉默。但其实他的内心中还带有十分浓重的困惑,虽然有关于天帝的一切他都是通过怡情知道的,却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比怡情了解对方要更深,他觉得一切不该如此,那个人爱惨了怡情,这样轻易的变心,在顾长君看来是根本不可思议的。 月老和老君还没有回,老君传来消息说姻缘树的种子已经在孕育之中,但孕育完成需要一段时间,他本要去寻找其余的五行之精,却因为放心不下月老最终决定留在姻缘树那里等待,故此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消息了。 现在皇宫之中只剩下了刚刚回来的碧落和一直待在此处的顾长君,碧落是带着五行之土从青丘马不停蹄赶回来的,没有等顾长君解释,他就已经自行知道了一切,如果不是顾长君拦着,也许他现在已经冲出去将竹封打死了。 “冷静些,天帝为人高深莫测,也许这是什么计策也说不定。”顾长君叹气,“就是师父的大姐为什么会这里我不太明白。”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仔细想过,天帝似乎与魔君有什么约定,虽然我并不知悉约定的内容,但肯定与浩劫之事有关,如果是为了让怡情不参与其中,这样做也并非有错我还是觉得他混账。” 门忽的被推开,两人的话题戛然而止。 “我打扰到你们什么了吗?” 怡情站在门口笑着看向两个人,跟在她身后的怡愿摆弄着手腕处的红莲,没有抬头。 怡情看起来似乎和以前一样洒脱,挠了挠头,朝两人笑了几声。 “师父!”顾长君惊喜的叫了她。 然而比顾长君的话语速度更快的是碧落的行为,他迅速变成一只雪白的小天狐跳进怡情怀里,眯着眼睛在对方怀里蹭了蹭,然后叫了一声。 顾长君简直被此人的无耻程度给震惊了,他竟然蹭师父的胸! “我没事,你别担心。” 怡情摸着狐狸柔软而顺滑的皮毛,似乎心情还不错,不过她向来给人的印象都是很豪爽的,也没人看得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在她身后的怡愿也跟着进了屋子,比起怡情,她看起来不像是能轻易融入人群之中的人,虽然她一直笑眯眯的,性格上也有着怡情的影子,但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游离于尘世之外的独特气场,很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凤凰族?” 怀中的狐狸动了动耳朵,看向怡愿,问怡情“你妹妹?” “没错,这是我小妹,天机者,怡愿。”怡情似乎很得意,“小妹很厉害,无所不知,是我的骄傲。” “容我冒犯的问一句,是曾在魔君身边的那个吧。” 碧落化为人形,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我曾经见过你几次,虽然在魔界大家都清楚你的存在,但见到你的机会还真是很少。” “那是自然,我不太喜欢出去,大部分时间会待在原地,吹吹笛子,看看世间百态。”怡愿笑眯眯的把玩着腰间的笛子,“我能看到很多东西,也因此各处受限,出不出门其实并不重要。” 碧落面露犹豫,似乎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再说些什么,不想还不待他说出口,怡愿就笑眯眯的回答了。 “你想说的事情我知道,好像在魔界我还挺有名,被称作魔君最珍贵的玩物,对吧?” 碧落后退一步,有些慌张的摇了摇手,干脆什么都不讲了,嘭的一声又变回了狐狸,怡情无奈的将缩成一团企图逃避的白团子抱进怀里,然后叹气道“说了小妹无所不知,刚才她已经睁开眼睛用星辰之眼看过你了。” 狐狸叫了一声。 “他们这样说我可有些过分。”怡愿笑眯眯的,也看不出真正的喜怒来,“魔君关不住我,我向来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若是我想离开,根本没人拦得住,只是我习惯了居于一地甚少外出,才任凭他在我待的地方建了个鸟笼,随便他,奈何不了我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给自己找回颜面,嗯,魔君大人,也是要面子的。” “嘁。”顾长君鄙夷,“反正他不过是个不受管教又放荡花心的纨绔子弟,我恨不得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闻言怡情忽的摸了摸下巴,“长君你见过魔君了?我记得你们现在应该还没见过才是。” 被怡情这么一提,顾长君似乎自己也感觉有点疑惑,他认真的想了想,遂道“师父,说来奇怪,我脑海里对这个人有印象兴许是天帝情魄的影响吧。” 然而怡情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她思索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道“我在这想这个干什么呢,我们应该先去找大姐商量寻找轮回之力的事情啊。” “我们真的要去吗?”顾长君问道。 “为什么不?你们会喜欢我大姐的,她可是我见过最温柔贤惠的女人了,这是十世转生的第十世,就算唤醒了大姐的记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天地浩劫一事迫在眉睫,我们现在是在与时间斗争,此等重要的事情,耽搁不得。” 在众人有些担忧的目光下,怡情爽快的拍板道。 “走,找大姐。” 文状元住的地方距离皇宫并不远,因为上次的事情,顾长君怕怡情见到竹封难受,就干脆将人撵回府里去了,反正在人界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帝王,就算是天帝,在人界也别想和他对着干,更不要提这个天帝现在毫无记忆,将自己完全认为是人界的一份子。 找了文状元和凤凰大姐的转世,几人去了城外,在一间小木屋里开始了会谈。 几个人坐在屋子里,气氛很微妙,怡情咳嗽几声率先打破沉默。 “那什么,小愿!”怡情扭头看向怡愿,“怎么唤醒大姐的记忆?” 坐在一旁摆弄阵盘的怡愿闻言放下手中阵盘,利落的对着大姐的转世睁了眼,星辰之眼的完全发动让她的眼睛充斥着漂亮的紫色流光,那些紫色的光芒在她的眼中流转闪烁,让她的眼睛宛如最神秘最美丽的夜空,一瞬间,无数的片段在她眼中飞过,她闭上眼,凝神抓住那最深处闪烁着的秘密片段。 空中突然开始电闪雷鸣,刚刚还晴朗着的天空瞬间变得乌云密布,雷电在云层之间闪烁着,只要怡愿说出了什么不该说出的话,那些雷电就会毫不犹豫的对着她劈下来! 然而这一次,怡愿只是笑了笑,打开折扇,眯眼道“我知道了,二姐,大姐可以自行恢复记忆,只要遇到那个契机,而那个契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无须担心,而我发现了更重要的一点,是大姐的秘密。” “外面这个劫雷有点恐怖,要是劈到人身上恐怕性命堪忧。”碧落有些担忧的探出头望向窗外,“为什么说出自己家人的秘密也算泄露天机?这说不通。” “大概是怕我说出——” 怡愿抬头,忽的睁大眼睛,紫色的光芒闪烁。 “大姐其实就是天地间轮回之力的载体这件事吧?哪怕大姐自身对此一无所知,但天地间最禁忌神秘的力量,就寄托在大姐的灵魂之中!只要大姐愿意,这股本属于天地的力量就可以被生灵所掌控!” 无数道劫雷从天而降,犹如万马奔腾般声势浩大的、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压迫力划过天空,天空似乎被这强烈的光芒撕裂成两半,木屋在这力量之下灰飞烟灭,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周围变得令人无法呼吸,那雷直逼此处而来,带着要将怡愿完全摧毁的气势,猛地劈了下来,在将要落地的一瞬,却忽的转了弯,朝着远方劈去。 怡愿本人的身影消失了,再看时,地上只剩下一张符纸,她离开了众人,站在远处的山上,闭着眼睛,面色坦然的接受审判。 她很清楚自己即将迎接什么,这次不单单是泄露了天机,她甚至直接将天地最隐秘、最不该告知与人的秘密完全揭露! 劫雷落下,一道红影却直接迎上,不闪不避,带着呼啸的风声,与劫雷在空中碰撞出了激烈的闪光。 一招,仅仅一招就将劫雷全部化解,即使是代表着世间最强惩戒之力的劫雷,在极度愤怒的怡情面前也脆弱的不堪一击,雷电四散于周围的空气中,有一股焦灼的气味。 她抬头,露出一双血红的眼。 “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敢在我眼前劈死我妹妹!” 怡情悬浮在半空中,一身红衣四处燃起烈火,衣摆随风翻飞,周围的空间嗡嗡的震动着,天地灵气不断在她四周盘旋,竟是将那劫云都震的几欲分崩离析,那些雷电还在云中闪烁着,却迟迟不敢再劈下来。 “天地浩劫当头,小妹明知说出此事有何后果却执意泄露天机,甘愿承受魂飞魄散的代价,只为了能够让天下苍生度过浩劫。” 怡情站在那里,手持长枪,周围的火焰越烧越烈。 “尔作为天地惩戒之力,以维护公平公正为己任,以维护天下苍生为目的,在此天地浩劫将至之时,非但无所作为,反而阻挠拯救之人,何其愚昧!” 雷声响了起来,似乎是在反驳。 “我不阻止你执行惩戒,也不阻挠你遵守规则,但尽管将所有你能劈的全劈下来,我是怡愿的姐姐,想劈我妹妹,要过了我这一步!” 怡愿面前瞬间多了一支长枪,她愣住,便见那朱泪在她身前张开了红色的屏障,屏障将她包围,保护在其中。 只剩下怡情在半空中与劫云对峙,四周灵气翻涌,气势如虹。 好半晌,那劫云慢慢的散开了,似乎是无声的妥协,雷声消失,万里无云,阳光照射下来,投射在了这片大地上,也照在了怡愿的身上。 怡情周围的灵气也因此散去,她站在那里没有动,抬手,朱泪变回发簪飞回她手里,她握住那簪子将其插入发中,火焰慢慢消退,她落下来,抬手抚上怡愿的额头。 “吓到了吗?”她摸摸自己的脑袋,看起来有些笨拙道“它不会再来了。” “二姐” “虽说你肯定已经提前知道了姐姐要做什么,但实际见到果然还是更潇洒霸气一些吧?”怡情对她眨眼,“别对自己所看到的的东西而感到害怕,希望和奇迹,总会发生。” “即使是姐姐的离开吗?” “姐姐不会离开。”怡情笑起来,“我喜欢奇迹。”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劫雷的力量太强,导致这周围什么东西都被破坏了,幸亏顾长君和碧落及时护住了竹封两人,这才让两人没受什么伤,虽说两人身份都不一般,但毕竟现在两人是凡胎,总会受到影响。 “小妹,你所说的契机,怕不是当初见过的那个男人吧?”怡情摸着下巴,“那条蛇?” “二姐料事如神,确实如此。” 怡情笑了笑,便再没作声了。 姐妹二人心中有数,不代表其他人也是,不过顾长君与碧落都是会看眼色之人,知道怡情不将事情说明白是有原因的,故也就全都揣着糊涂装明白的点头,真正什么都不知道的反而是竹封他们了。 “对了,请问怎么称呼?”碧落开口问道。 女子闻言看了一眼顾长君,似乎在想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位帝王,虽然他们看起来与她十分亲近,但礼不可废,能与帝王在一个桌前议事,这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她明白道理,也明白什么是尊卑,所以即使在这种时候,她也仍然没有忘记自己面对的是谁。 “无碍,随意相处便可。”顾长君一眼便知对方的顾忌,“师父于我恩重如山,师父的姐姐也自当是一家人,千万别生分。” 毕竟这是凤凰大姐,在凤凰族全员灭族的情况下,如果怡情要成亲,坐在父母之位上的就只有这位大姐了,顾长君心里明白得很,他喜欢师父,就必须在对方的姐姐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民女” “停。”顾长君连忙道,“面对天地浩劫,我们的地位都一样,既然同为拯救三界之人,就不要分的那么清楚了。” 女子顿了顿,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我叫夕颜。” 她略有些不安的抓住衣袖,又轻声道了一句“姑娘,我能和你握握手吗?” “还有那位姑娘?” “当然可以。”怡情几乎是瞬间伸出了手,“为什么想和我握手呢?” 看见怡情和怡愿伸出的手,夕颜温柔的笑道“唐突了,抱歉,只是在见到你们的第一眼时我就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很放松,好像你们就是我心底里那不断奋进的力量一样。从出生到现在,无论多么痛苦和灰暗的困难我都会咬着牙克服,就是因为总在相信着有什么人在等待我回去,我不清楚这信念的来源,但在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在那一瞬间找到了自己,明白了很多,似乎只要你们在这里,我就可以做一切事情,我就不怕任何困难——我这样想。” 四只手相握。 夕颜左手拉着怡情,右手拉着怡愿,眼中的温柔谁都看得出。 怡情轻轻的笑了,眼角弯弯。 是啊,这就是大姐,那个愿意为了妹妹们,奋不顾身投入轮回承受十世苦难的大姐。 这是她的大姐啊。 “很快大姐就能想起一切了。”怡情道,“结束这场漫长的旅行。” 转过头去的怡情看到了竹封盯着夕颜的目光,那目光专注又充满了浓浓的感情,和从前宸臻看向她的目光一样,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模样。 然后大姐回望了他,对着他温柔的笑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好,那是真正有情人的对视,虽然怡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她将这归咎于自己的不甘。 怡情轻轻地摇头,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天空真蓝啊。”她说。 纵使轮回之力是自古以来最为神秘莫测的力量之一,但在怡愿堪称妖孽般的星辰之眼能力下,它也没能逃过被认出的结果,令人震惊的是凤凰大姐竟然是轮回之力的载体,这出乎了大家的预料,但再看看这三姐妹各自的能力,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 这三姐妹身上都带了些神秘的东西,每个人都不简单,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够成为姐妹,大概便是因为缘分了。 但本欲继续分配任务的几人是狼狈的逃回来的。 天灾已经到了连龙气都无法镇压的地步,京城附近本该很和平,但在几人坐下之后不久,原本安静祥和的地方突然开始震动,紧接着就是土地的开裂和周围群山的崩塌,大量的落石混杂着细小的砂砾从四周涌出,森林大面积的损毁,鸟兽四散,一切忽的就混乱了起来,让人措手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浪费体力和天灾对抗是愚蠢的,所以他们跑回京城了,京城还很平静,大概是龙气浓郁的原因,这里只有轻微的震感。 “果然还是我任性了吧,做事情之前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些的。” 手指抵着太阳穴,将那里隐隐作痛的感觉压下去,怡情叹气道“我控制不住自己暴走的状态,也控制不住那些天地灵气,在眼睛全红的情况下,本来就不充裕的天地灵气更会被我搅得乱七八糟,竟然到了引发天灾的地步也幸亏没有人伤亡,几个在城外闲逛的百姓也被我救回来了,不然我真是罪孽深重。” “为什么没有征兆?!” 碧落狼狈的深吸几口气,“我们天狐族对灾难有着绝对的预知感,为什么没有征兆?就好像是凭空发生的、无中生有的将灾难降临在那里一样!” “这就是天地浩劫的初期。”怡愿回答了他的问题,“世界终究不是那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理想乡,天地灵气有限,而生灵们却不断的挥霍着天地的馈赠,没有感激与回馈。天地浩劫正是由天地灵气枯竭不能维持世界运转引起的,这是影响整个三界的浩劫,同一时间,每一个角落都将被摧毁,所有的东西都会崩塌分裂,灵力错乱,无数灾难降临,谁都束手无策,最后世界会因为内部的错乱和不平衡而导致自我毁灭,所有人,都会同世界一起消亡。” 碧落沉默了。 “我明天出发去往火山深处。”怡情道,“我去取五行之火。” “师父?”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怡情很平静,“犹豫、愤怒、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了,我们要用这些时间来抓住希望。”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然而第二日天还未亮之时,就有一位不速之客大摇大摆的闯进了皇宫之中,他丝毫不将皇宫龙气对外来人的影响放在眼里,直接将力量外放宣告自己的到来,所有人都因此被惊醒了。 怡情几乎是瞬间睁开眼睛,拔出头上的发簪,直接就出现在了朝廷之上。 “我还没有去找你,你就自己先来了。” 她虽然是在笑,但那笑却不像往常那样爽朗痛快,反而有些微怒的意味,似乎是为了证实这一点,她的眼眸已经开始染上浅红色,四周的空间开始有些扭曲,而她恍若未觉。 “哦?还是个美人,不知你是怡情?!” 魔君向煜本来还是一幅漫不经心的调笑脸,结果在看到那红色的长枪过后瞬间变了脸色,手中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剑,顿时成了戒备的姿态,显然是始料未及。 闻言怡情笑了下,“魔君大人,真是久仰大名,曾经听闻你是采花圣手,如今百闻不如一见,我道是哪家胆大包天不怕死的登徒子胆敢欺负我妹妹,还扬言说要将其碎尸万段灰飞烟灭,没想到原来是你,我可真是害怕极了。” 魔君神色更加严肃,赫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知魔君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顾长君赶到的也很快,他的寝宫离此处不算太远,再加上这是他自己的地盘,所以他只比怡情晚来了一小会儿,没想到他刚一来,就看见把守的侍卫们全都昏迷倒地不起,而她的师父则面色不善的持枪站在那里与一人对峙,那人周围浓厚的魔气让他根本不需要去思考他的身份——此人必然是魔君了。 “还是开诚布公的讲明白吧,魔君大人。”怡情冷笑着持枪,“我脾气不太好这件事情可是众人皆知的,再过一会儿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这把枪,现在浩劫当头,让它在你身上扎几个洞出来,总归不太好吧?” 这还是第一次顾长君看到怡情这么抵触一个人。 魔君显然也没有之前那么轻松的模样了,他微微挑眉,看了顾长君一眼,又看了怡情一眼,忽的就把手里的剑收起来,笑了一声。 “战神可真是好实力,本君差点没能顶住你的威压,不愧是一人战万人的魔界梦魇,本君接到消息你不在京城,打算来与人皇谈谈心,现在看来情报有误。”他笑的有些邪气,但无法否认的是,他真是个邪魅至极的男人,相貌出众,声音也似乎带着吸引力,像是最顶级的摄人心魄的妖魔,让人就算知道其本性也难以拒绝,“可惜本君知道战神心善,也聪明,就算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个恶贯满盈罪孽滔天的人,他只要与天地浩劫相挂钩,这把枪就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他的身上——毕竟,接下来还要合作。” “合作?”顾长君哑然失笑,“魔君大人这时候知道来谈合作了?朕还以为魔君大人这样放荡不羁的人,应该早早的准备好了坐收渔翁之利,等我们将一切都准备完了之后去请你呢。” “话可别这么说,人皇。” 向煜摆了摆手,很随意的扫了几眼大殿门口又赶来的几人,竟然就那样在原地坐下了,单手撑着下巴,没有一点害怕的模样。 “本君再怎么也是魔界的君主,就算不管人类和那群神仙的死活,也一定得想办法要我的子民们活下去。” “巧得很,朕也这么想。” “那么你想做什么?”怡情咬牙切齿的收回朱泪,强行压下自身的愤怒,问道。 “很简单,天地浩劫必须要三界君主一同参与,少了谁都发动不了浩劫大阵,为了让魔界的魔能活下去,本君必须要与你们一起行动。” 走进来的竹封皱了皱眉头,难得开口道“我不同意,此人看起来居心叵测、难以控制,让此人与我们一起,恐引火烧身。” 向煜看了一眼竹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他似乎有些意外,“本君以为你早早的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本君去钻了。” “不好意思,你可能认错人了。” “认错人?”向煜哈哈大笑,“本君能认错自己的亲生兄弟?笑话!”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亲生兄弟?” 碧落一声大吼,“开什么玩笑,难道这不是天帝吗?” “呦,是你啊,狐狸。”向煜玩昧的看着他,“关于你现在到底是天界人还是魔界人这件事,本君倒是好奇的很。” “我哪边的都不想是,在我追到夫人之前,哪边对于我来说都不痛快。”碧落也答得干脆。 向煜笑了笑,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看了怡情一眼,“有趣。” “话说的清楚些,我也听听。” 老君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口,一身仙风道骨,看起来十分平静。 “这还真是热闹。”向煜晃了晃脑袋,“罢了,说给你们听听本君又没损失,至于我那完美的弟弟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这可就不是我关心的事情了。” 他顿了顿,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竹封面前,笑嘻嘻道“话先放着,以后来找我麻烦的时候,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当然,是在你打的过我的情况下。”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魔君十分聪明,他之所以能这样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甚至连怡情身上的朱泪和万灭也不放在眼里,无非是仗着天地浩劫缺他不可,有了这层保障,正在为度过天地浩劫做准备的这些人就没办法拿他怎么样,他不能死,因为已经没有时间去寻找第二个魔君来替代他了,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选择和平共处。 “本君和现任天帝宸臻,都是魔界的魔君继承人,但是魔君只能有一个,所以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被杀死,或者甘愿成为魔将。”他道,“当初宸臻掉进过魔界的深渊里吧?事实上如果他是纯天界血统的话,他是会在坠落魔界的那一瞬就变虚弱的,那样,就不要想着他以后能活着走出深渊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被上上任天帝所隐瞒的真相,此刻从另一个知情者口中被轻描淡写的揭露出来。 天界与魔界的关系,自古以来就十分的微妙,既是对立者,又像是共生体,就像光与暗一样,互为反面,相互排斥,却又相互依靠。故千百年来,虽然两界战争不断,互相看不对眼,却都没有将对方赶尽杀绝。因为两界都是比人界更接近世界本源的存在,他们非常清楚,三界的平衡不能被打破,魔与仙都是三界的一份子。 在没有战争的时候,两界偶尔也会过上一段关系不错的日子,当然这段日子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毕竟双方理念不合,修炼方式也不一样,一方杀人一方渡人,久了总会打起来。 但就是在那段关系不错的日子里,天帝认识了一个魔界的女子。 这女子虽是魔族出身,却并不像其他魔族一样血腥嗜杀,反而有着一副好心肠,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很是叛逆,像是魔族中的一股清流一般。她很容易的吸引了天帝的目光,那时候上一任天帝并没有退位,下一任继承者也就并未确定,天帝本着好奇的心态,与这女子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 魔族人大多遵从本心,与恪守规矩的天界女子不同,这女子热情奔放,从不隐藏自己内心的情感,且言语间幽默风趣,很是讨人喜欢,处世不深的天帝很轻易的坠入了爱河——尽管他是天界数一数二的强者,但是在爱情面前他仍然是个懵懂的少年。 而天帝身上那股干净赤诚的气息也吸引了这个女子,那是与魔界完全不一样的气息,她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天帝,尽管仙魔有别,但两人心意相通,在一起相处的很愉快,那段时间应该是两人最快乐的日子,在天帝多年苦修的日子里,很少有那样快乐的生活。 对于那女子也一样,因为在未来,她总是会在提到那个男人的时候,眼中流露出幸福。 但终究,天不遂人愿。 魔君发现了天帝的行为,他对天帝的行为感觉到有趣,正巧上一任天帝召天帝返回天界,他也缺少一个孕育后代的纯魔族,于是他想了想,趁此机会很干脆的将这女子强行娶作魔后,尽管这女子很抗拒,但毕竟魔君是魔界的君主,天帝又返回了天界,于是最终,她还是屈服了。 她为魔君产下一子,并言辞激烈的拒绝了魔君取的名字,将此子取名向煜。 “有趣吗?她竟然给本君取名叫向煜,蕴意为‘向往那明亮的样子’,是不是很有趣?” 向煜站在竹封面前,脸上带着笑,“即便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觉得父亲比不上天帝,啊,也许她是对的吧,本君也觉得那老家伙烦人极了,将魔界统治的一团糟,比龚黎还让人感到不快,不然本君也不会那样干脆的宰掉他,不是么?” 竹封只是看着他,恰到好处的流露出几分疑惑。 “算了,你当然不知道,毕竟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天帝有多好的那个女人在你出生后的第三年就死了,她压力很大,精神也压抑到了极点,人想要回到过去是不可能的,所以她选择重来,还真是个利落的女人。” 天帝是天界的佼佼者,因此在老天帝的授予下,他毫无疑问的成为了天界的新任天帝,当天帝继位了,形势也稳定下来了之后,他来到魔界想要寻找自己的心上人,却无论如何也没能找到。 这时候魔君邀请他前去共进晚餐。 虽然不清楚魔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天帝还是去了,毕竟这里是魔君的地盘,如果他想拜托魔君帮忙找人,此刻就不能和人过不去。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他的心上人。 很憔悴,看向他的目光里也满是愧疚。 “知道那老家伙说了什么吗?作为他亲儿子的我可能就是遗传了他这令人厌恶的该死的一点吧,他竟然笑嘻嘻的在母亲面前对着天帝说‘我真是感觉不出来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和你们天界那些无聊的女人也差不多,你为什么会看上她?我还以为玩天帝看上的女人会让人感觉有趣一些呢’,简直是个混账东西。” 向煜虽然在笑,脸色也不好看,他搭着竹封的肩膀,桃花眼挑起一个弧度,“那时候我在场,母亲哭着跑了,天帝当即就和老家伙打了起来,虽然天帝实力强大,但他在魔界的力量受到抑制,差点命丧老家伙之手,他在最后关头逃走了,被母亲秘密藏下。” “然后,有了你。”向煜低低的笑了几声,“兴许你不信,你是我带大的,带到八岁,母亲秘密送走了天帝之后,发现自己怀了孩子——一个仙和魔的孩子,于是她为了保住你,引诱了老家伙,顺利将你的存在变得名正言顺,后来她死了,死之前握着我的手说,保护弟弟。” 竹封的表情变得有些空灵,他缓缓地开口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天帝养好了伤,得知母亲死去的消息,他什么话也没说,我把你交给他,让他带走你。” 向煜笑嘻嘻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不想有个人以后同我抢魔君的位置罢了,那老家伙,本君一个人解决就足够。” 当时天帝继位的时候被老天帝暗算,老天帝的女儿怀上了他的孩子,也就是后来的龚黎,天帝对此无可奈何,他以为自己当上天帝之后就能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却没想过为了对方这样奋斗到最后的结局是如此难以忍受,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的宸臻提起他,也只会说他是个保护不了心爱女人的胆小鬼。 他甚至不敢说出宸臻是他和魔界之人的孩子,虽然这是为了保护宸臻,但在宸臻眼里,懦弱至极。 这便是被隐瞒的真相,所有天界之人都不知道宸臻从何而来,因为宸臻其实是属于天界和魔界的孩子,天帝隐瞒着这一切,尽自己所能,将自己心爱女人留下的孩子抚养长大。 后来宸臻坠入魔界,虽修为尽毁却奇迹般的生还,那时候护送他回去的,便是向煜。 向煜不是个好人,他自己也这么说,但是他仍记得母亲安抚他入睡时温柔的歌声,那是在这个魔界,他难得拥有的温暖的东西。 就像怡愿的笛声一样。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既然负不起责任,就不要轻易做出承诺,所以本君可从来没给过任何一个女人承诺,就算是从花丛里过,也不要沾身,玩玩而已,大家都懂。” 向煜那张妖孽的脸笑起来的时候还真是好看极了,他拍了拍竹封的肩膀,转过身,“你知道母亲死之前还在说什么吗?她跟本君说,让我照顾好你,然后好好活着,即使我是魔君的孩子,但是她也没有丝毫偏袒的爱着我,因为在她眼里,我也是她生命的延续。” 所有人都看不清向煜的表情,高傲的魔君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那个女人没有说谎,她很爱他。 但是她死了。 女人的感情,从此便成了他不敢触碰的东西,是不可承受之重。 他习得了一切在魔界生存的本事,暴虐、弑杀、随心所欲,但是他不愿意走上同他那愚蠢可悲又龌龊的父亲的道路——即便两人很像。 “还有,本君我可是带了见面礼来的,空着手来,可不符合我一贯的作风啊。” 向煜抬手,手上多了一团金灿灿的光芒。 “五行之金?”碧落愣了愣,“你竟然把五行之金带来了?” “合作嘛,总要表现出些本君的慷慨。” 向煜弯着眼笑,“不知现在,本君是否能与你们商讨一下,有关于天地浩劫的事?” 寂静了很久,怡情开口道“随便你吧。” 既然怡情都这么说了,众人也都叹了气,接受了魔君的突然到访。 御花园。 “本君倒是没想过你们已经进行到这种地步了。” 向煜显然有些惊讶,他看了眼太上老君,“不知老君想要对本君说些什么?” “老朽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魔君能够安分守己。” “哈哈哈哈。” 向煜哈哈大笑起来,“本君既然已经说了要帮助你们,就绝不会” 他突然哑了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东西一样。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让魔君露出这种表情?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女子。 向煜愣在那里,好半晌,突然低笑了声,道“你在这里啊。” “姐姐。” 怡愿完全无视了魔君,对着怡情点点头,走到她身旁坐下来,将一竹简还给老君,然后道“天地浩劫大阵的阵图我已经牢记于心,各位大可放心,我不会让阵法出丝毫纰漏。” “小妹做事姐姐肯定放心。”怡情也很干净利落的无视了魔君欲言又止的表情,“魔君大人此次前来带了五行之金,虽然不知道魔君大人是如何得知阵法开启需要此物的,但仍然为我们节省了不少时间。” “哦?原来魔君也在,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怡愿微笑着对向煜点了点头,“在下凤凰族老三,名曰怡愿,心怀愉悦而许下的心愿。” 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除去他的印记? 向煜朝她伸出手,却在半路被怡情和怡寻拍了下去。 “魔君大人请注意举止,我可是个脑子里只有干架的女人,不讲道理极了,谁要是在我面前想要对我妹妹做什么,就算世界毁灭,我也得让他死上一回。” “请魔君注意自己的言行,我虽为一介凡人,但也见不得女子在我眼前受什么委屈,必要时,我也拼的出命来。” 好一个凤凰族! 向煜似乎有些气了,但又不敢再继续下去,他是有些话想要与怡愿说的,但现在这凤凰姐妹在一边,二人虎视眈眈,大有他敢做出一点冒犯之事就将他挫骨扬灰之意,别说是追究对方逃跑的责任,哪怕他说出几个带着责怪意味的字来,他都相信这两人能不顾后果的将他按在地上针对。 他堂堂魔君,还从未受过此等憋屈的气。 “哼。” 向煜坐了回去,“本君听你们安排便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点眼力,本君还是有的。” “虽说你应该算是我的君主,但我还是想说,这样子太难看了,魔君。”碧落耸耸肩,“既然没打算和人有什么关系,就不要摆出一幅属于自己的东西丢失了的表情。” “我来总结一下,各位不介意吧?” 竹封插手道“我也大概明白情况了,虽说我并没有作为天帝的记忆,但是我相信这么多人肯定不会认错目前看来,天地浩劫需要的是三界君主、天地浩劫大阵的阵法绘制者、阵法材料的各位持有者、阵法的开启者,如果有必要,还需要一位献祭者,这就说明在场的人几乎都要参与。” “月老携带姻缘树之种,他也必须参与。” 怡情大惊,“老君你认真的?你怎么舍得让月老参与进来?这不像你!” “我没有办法。”老君叹气,“姻缘树之种,说白了,就是道煌舍弃的姻缘,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带的走。” “但是你还是想救他,所以你来寻找他姻缘的另一半,按照道理来说,她也会有能拿起姻缘树之种的权力。” “是。” 没有什么瞒得过怡愿,老君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怡愿笑眯眯的拨弄着腰间的笛子,“现在我倒不怎么在乎多说一些我知道的东西,不过老君,你觉得什么是姻缘?” “自然是婚姻的缘分,姑娘何出此言?” “若单单只是成亲的缘分,我大约知道要去哪里找寻对方,万物都讲究个因果,既然是那女子欠了月老的,那她自然要还回去。”怡愿笑眯眯的,却让人觉着颇为神秘难测,“老君不妨与姐姐一同去寻五行之火,会有所收获的。” 老君闻言,略一思索,点了头。 “那么现在缺少的只有五行之水、五行之火、五行之木这三样东西,当然,这是在夕颜身上真的有轮回之力而且我真的是天帝的情况下。” 一旁的夕颜道“我会竭尽所能。” “我能做些什么?”顾长君皱眉,“各地的灾难已经很严重了,能越早结束这一切越好。” “你要留在这里。” 怡情坚定道“与天界和魔界不同,人界全是脆弱的人类,你必须坐镇在人界最中心,以龙气暂代天地灵气之力,稳住灾祸,这样才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顾长君沉默下来。 “那我去取五行之木吧。” 众人惊讶地望过去。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说这话的人竟然是竹封。 竹封平静的看着自己的手,道“我从你们的讲述中大概的了解了天帝的为人,如果他真是这样聪明至极、运筹帷幄的人,那么作为他的我,名为竹封,就一定不是巧合。” 他抬头对着众人温和的笑了笑,“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料到了一切,那么这个名字就是在告诉此刻的我我应该去做什么,这种时候,这位天帝大人一定不会看着众人付出却袖手旁观,所以,他会前去取五行之木。”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进京赶考的路上,对于他的父母他没有记忆,对于他的过去他也只有模糊的印象,能够记得清楚的,只有竹封这个名字。 “我就奇怪了,老君之前明明就什么都没说,我们知道这些,还是因为他在月老的逼问之下勉强松了口,知道天地浩劫大阵所需材料的人应该就老君一个人,连各类书籍上也没有记载有关这方面的事情,而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得知这一切的?” 怡情摸了摸下巴,微微眯眼,场面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这不重要。”向煜开口,“为君者,总有些特殊的消息渠道。” 似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怡情站起来,推开窗,看向窗外的蓝天。 “罢了,总归也不是我该管的事,我一个打仗的,还是少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君若有所思的看了怡愿一眼,怡愿笑眯眯的回望他。 到底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恐怕只有怡愿才知道了。 关于五行之水,怡愿只是笑眯眯的道去取这东西的人选在赶来的路上,怡情眼珠一转便知道了大概,告诉众人先将此物的事情放下。 怡情做事干脆,更何况现在所做的是事关三界生灵的大事,半点犹豫不得,她几乎是抄了家伙就准备动身,老君本就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看着怡情拎起那把三界闻名的长剑,就随同一起出发了,留下一行人各自按照计划在皇宫中做着准备。 有魔君在这里,怡情自然不放心放怡愿一个人待着,有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凤凰大姐怡寻化身的夕颜,正巧竹封也要外出,她送别竹封之后,就很自然而然的同怡愿住在了一起。 “大姐,小妹可就交给你了。” 天空中飞来一只灵力化成的鸟,在传达了这样一句话之后,那只鸟就消失了,夕颜点了点头,将窗子关上。 怡情站在京城外的树上,回头望了一眼京城,然后道“老君,咱们走。” “小情,你聪明至极,其实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吧?” “清楚归清楚,有些事情,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 怡情垂眸,摸了摸手中那把万灭剑。 “无论他人想要做些什么,最终的一切,还是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我很清楚,希望究竟在哪里。” 宫中的顾长君若有所思的抬头,正巧看到了空中飞过的几只鸟雀,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将事情交代给暗卫,就去了御花园。 白色的狐狸趴在那棵古树下一动不动,活像个白团子似的。 “喂,别偷懒,起来。”顾长君毫不客气的上去踹了它一脚,“朕的皇宫不养闲人,起来做事。” 狐狸睁开眼睛,碧绿的眼睛盯着他看,开口道“要我做什么,愚蠢的人皇?” “是师父要你做什么,朕哪里驱使的了你这狐仙大人,毕竟朕只是区区一个人界的王而已,可请不动您。” 见那狐狸立即竖起了耳朵,顾长君对其嗤之以鼻,两人互相嫌弃着,直到连古树也看不过眼,哗啦哗啦的向下掉叶子。 五行之火作为五种元素中最为暴躁和具破坏力的元素,是公认的五行之力中最难取得的力量,其身处火山的最深处,被滚烫的熔浆包裹,几乎没人能够穿透那厚厚的岩浆去取得它。因为天地灵气动荡的原因,火山正处于爆发期,并且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火山不知道喷发了多少次,连很远的地方都闻得到那股刺鼻的带着焦灼气息的硫磺味,正是因为如此,此处被火山灰覆盖,一片荒芜,寸草不生,走了很远都看不见鸟兽,更不要提人家。 这里很不安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上火山喷发,天上和地上都一样危险,怡情自己倒是不怕——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她害怕的,她只是有些担忧老君。 “想来也不可能有什么人在火山深处,老君大可到此处为止,小妹虽然说了此行你会有所收获,却并未说是一定要与我前去冒险。”怡情道,“我自然是不怕那岩浆的,但老君你的身子可能遭不住。” 老君似乎也有些犹豫,他下意识的想摸摸胡子,在摸了个空之后,叹了口气,道“可我目前毫无头绪。” “那不如信信凤凰的直觉?”怡情笑嘻嘻道,“好歹我也算是凤凰族里正儿八百的赐福瑞兽,虽然现在判别不了这没有预兆的天灾,但是直觉还是蛮准的,小妹习惯了将话说的不明不白,有时候还是得靠运气,到了这儿我这么一看,突然就懂了。” “请赐教?” “本来我以为会在火山附近遇上人家,但现在你看小妹不是说了此事有关因果?月老已经成了仙,理应摒弃凡尘,但因果不是说散就散的东西,那女人不能寻到天界去,又不得不偿还她所欠下的因果,所以她肯定要换一种方式来偿还这一切。” 老君略一思索,“小情的意思是?” “呐,我们来的路上有没有你熟悉的地方?我记得你在路过一个地方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想必那里肯定有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吧?”怡情耸了耸肩,“不如你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有趣的东西呢。” “受教。”老君拱手,“是我太过于注重他人所说的话了,我该早些想到。” “关心则乱,是个人都会这样。”怡情笑道,“老君慢走,我就” 她突然好像懂得了什么一样顿了顿,在老君略有些疑惑的目光下,她掂了掂手里的长剑,道“我就不送了。” “怎么?是想到什么事情了吗?” “啊,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怡情微笑着回,“托老君你的福,我什么都明白了,现在心情很好。” 。 第一百二十章 老君心系月老,匆匆与怡情告别后就循着原路返回了,怡情对人挥了挥手,看着人走远,才转过身落在了火山的半山腰。 虽然落地的姿势漂亮的很,但其实她有些心中打鼓,凭借她的本事,完全可以直接落在火山口的,不过就算是怡情,面对着那样滚烫的熔浆,也有些心里没底。 脚下的土壤似乎还是温热的,怡情抓了一把握在手里,抬起头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火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哎,哪有凤凰怕岩浆的,真丢人。”怡情挠了挠头,“朱泪,你顶得住吧?我有点” “你当初跳诛仙台的勇气呢?” “这可不能混为一谈啊,再怎么说我还是挺害怕的,世界上哪有人真的不怕痛不怕死?” “那当初在人界以一打万被万箭穿身的也不是你?” “嘛,别人不知道,作为我的半身,你还不知道?”怡情摸摸朱泪的簪子,“虽然我没有大姐和小妹那么能干,但好歹我也是有个天赋能力的吧。” “我觉得那能力对于你来说并没有用。” 怡情叹了口气,动了动嘴没出声,抄起万灭剑就向着火山顶走去,脚踩在火山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空中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她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好像之前所说的恐惧全是玩笑话一般。 站在火山口,滚烫的热浪一股股扑上来,怡情则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望向火山中那翻滚着的岩浆,原地蹲下来,在地上画了几笔,布下了个简单的阵法,掏出几块灵石将阵法激活,欲将万灭剑放在里面。 “主上,交给我吧。” 昔华出现在怡情身后,冷声开口“我毕竟也曾经守护过这力量,不会被其所伤。” “昔华?”怡情没动,保持着蹲坐的姿势,“没想到你也跟来了。” “无事可做。” 万灭剑在怡情手中安静的躺着,像一把平凡的剑,谁都无法想象这样一把剑中竟然蕴含着能够毁天灭地的力量,它无法被收入空间中,拥有它自己的骄傲。 怡情站起身,忽的将地上的阵法用脚抹去了。 那把剑突然泛起金色的光,无数金色的剑影在半空中片段式闪过,最终万剑归一,那把剑渐渐淡化成一个影子,印在了怡情的眉间——与曾经天帝在诛仙台下露出那个影子,一般无二。 “看来,它还是更喜欢主上一些。”昔华言语中似乎有遗憾。 怡情伸出手摸了摸眉间那还有些烫的金色剑影,摇头,道“它似乎不是单纯的喜欢我而是想要保护我。” 继承了主人意志的剑,哪怕并不在主人身边,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那我便等在这里了。”昔华道,“主上早去早回。” 怡情似乎是很苦恼的瞟了一眼火山,道“昔华啊,你这是催着我去送死,我们还是要讲往日的情分” “主上早就做好了准备,何必再与我贫嘴呢。” 怡情被这样噎了一下,好半晌道“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这样说的。” “大概是认识到了主上的本性吧。” 又是几声叹气,怡情摇了摇头,只一瞬间,她就跳了下去,人影消失,一只火红色的凤凰于火山口展开双翅,华丽的尾羽在空中摆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其间飞溅出出火花与闪光,转身,那凤凰就冲入了翻滚着的滚烫岩浆之中。 昔华看着那只漂亮的鸟落入红色的火海中,沉默良久,才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即使是坠入尘世染上了人类的情感,但为了觉得正确的事情、为了善良的事情,什么都能付出的你,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犹豫不决呢?” 熔浆的温度远远超出了想象,那只凤凰的身影在火焰中模糊的几乎看不出了,火山内部逐渐动荡起来,熔浆开始剧烈的翻滚,似乎在酝酿着下一次的爆发,在这样的情况下,处于岩浆中的那只凤凰几乎要被灼烧殆尽。 如同身处大海的漩涡之中,连前进方向都失去了。 凤凰是生于火的鸟,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怕火,更不代表他们能在火山中自由的行进,在火焰中,凤凰处于一种不断的破坏自身与重组自身的过程,看起来没有受到伤害,但这只是假象,不过是因为修复的速度足够快罢了,其间的一切痛楚,都比寻常时候要更强烈。 怡情眼前的景象很模糊,即使能够在火焰中视物,但她仍然分辨不出前方那一片光亮之中,到底有什么是她要寻找的,即使习惯了忍受疼痛,她也仍然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痛楚,仿佛下一刻就要气绝而亡。 四周明亮且炽热,似乎要将一切融化,那只凤凰在熔浆中随着熔浆翻滚着,活像挣扎在岸上的一尾濒死的鱼。 “在哪里?” 怡情奋力睁大眼睛,让因痛楚而陷入混沌的大脑强行清醒过来。 五行之火,到底在哪里? 四处都是岩浆,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空间,怡情已经不记得她在熔浆中潜行了多久了,凤凰的羽毛在熔浆中闪闪发亮,没人知道现在的怡情到底承受了多少东西,因为凤凰的表情与熔浆完全的融为了一体。 但是她竟然还觉得尚可以忍受,毕竟比起诛仙台来讲,这里真的已经算是很舒服了。 到处都是浓郁的火元素,怡情分不清自己该去往哪里。 凤凰的翅膀收拢,一支红色的枪出现在她背后,张开结界,隔离了一切。 与此同时,眉间的那剑影,也化成了金色的光将她包了起来。 于是那凤凰的影子渐渐缩小了,成了人形。 她睁开眼睛,是赤红的。 火山开始震动起来,站在火山口的昔华皱眉,迅速退到空中,看到那火山喷出无数滚烫的气体,忙用一层黑色的力量挡住。 怎么回事?火山要喷发了吗? “主上怎么还没出来?” 昔华的眉头皱得更紧,已经过去了足足三个时辰,本以为以怡情的本事,早该拿着五行之火从那火山之中跳出来对着她笑嘻嘻的邀功才是,却不曾想到了现在也没有对方的一点消息,即使是知道对方本事的昔华,也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就算融合了五行之火的熔浆足以能够吞噬神魔,但以怡情的身份,天底下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到她才是!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就是这样巴掌大的一团东西,差点要了人的命可真疼啊。” 怡情握紧了那团火,扭了扭胳膊,她悬浮在岩浆之中,朱泪的保护罩尚且未散去,额头还亮着金色,没了五行之火的加持,周围这些滚烫的熔浆已经奈何不了怡情了,怡情将那团火塞进须弥袋中,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返回。 这时候,火山的更深处忽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宛如微风刮过耳畔,带了些许微凉。 怡情的动作顿住,有些疑惑的向下看去。 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吗? 那奇怪的声音让怡情感觉很熟悉,像是在呼唤她一样,虽然怡情并不觉得她和这火山能有什么关系,但是怡情并不怕什么,她犹豫了片刻,便转身向着火山的更深处潜去了。 那里一定有什么与她有关的东西,看一看,也放心。 昔华有些紧张的在半空中盯着那不断散发滚烫气体的火山口,虽然那里看起来像时时刻刻都会爆发的模样,但其实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将近半个多时辰,这里一直处于一个爆发的临界点,却不知为何一直压抑着迟迟没有动作。 “主上” 昔华身后多出些黑色的影子,那些影子嚎叫着,只要昔华动动手指,他们就能立刻潜入那火山之中。 等待的时间过长,连昔华都没了耐性,又或者说,关心则乱,连她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就在她忍不住要动手的时候,大地开始剧烈的震动,火山口冲天而起一道赤红色的影子,无数火花四散开来,击打在地上绽开,一瞬间此处似乎成为了开满绚烂红花的花海。 “主上!” 那道影子清晰起来,赫然是只巨大的火凤凰,凤凰中心立着一个人,红衣飞舞,威风凛凛,手握长枪,一幅绝世无双的姿态。 昔华神色有些复杂,她总觉得怡情身上有了什么变化,但仔细去品味,似乎又与之前并无不同。 那凤凰的影子淡去,怡情落下,转手打了个响指,火山的暴动平复下来,她看起来心情不错,甚至还能哼歌,这让紧随其后的昔华松了一口气。 “主上,你无事便好。” 怡情闻言掐了掐自己的下巴,嘿嘿的笑了几声,转过身大力拍了拍人的肩膀,还是那样一副热烈的模样。 “昔华果然还是很担心我的嘛。” 昔华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于是她看见怡情对着她笑了笑,揉着她的头,用很是亲近和欣慰的语气道“你看,你也可以拥有很多,也可以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自由了。” “你” 昔华妖艳美丽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她道“难道你” “嘘。”怡情比了个噤声,“什么都没变,对吧?” 寻找五行之火的旅途算是就此落下了帷幕,昔华似乎是还不愿意这么快面对现实,飞快的逃离开了,怡情耸耸肩,也没直接联系老君,而是顺着来时的路寻回去,靠着感知来找老君的位置。 她找到老君的时候,老君正站在一座寺庙前,飘然出尘,仙风道骨,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其绝非凡人,但怡情竟然在那背影中看出些沧桑。 老君可以说是真正的淡泊之人,也是天地间难得的圣人,道法自然,他懂得天地间一切的变化规律,将所有的道都摸得很明白,不强求,不争抢,拥有大智慧,永远那样一幅淡泊平静的模样。然而这样的老君,竟然会有朝一日透漏出沧桑感,怡情在老君背后站定,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是小情啊。” 老君的声音响起,却一动未动。 “老君,我似乎来得不巧,要不要先离开一会儿?”怡情问道。 “不需要,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老君终于转过身,面容平静,波澜不惊。 “这段因果,也确实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看了看老君身后的寺庙,怡情惊奇的发现这竟然是月老庙,香火很旺盛,虽然现在并没有人前来,但门口的那棵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布帛,迎着风微微飘扬。 但是她没有问,只是背起手,有些无可奈何道“没想到月老的香火还挺旺。” 老君轻笑一声,将手中拂尘化成光散去,向着月老庙中走去。 “来都来了,和我一起去看看,这样我也能心安一些。” “嗯,那我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怡情几步跟上,“虽然我已经有了个猜想了。” 这是个很大的月老庙,不少年轻的少男少女们来到这里,向月老祈求姻缘,平日里这里都很是热闹,只是今天不知为何庙门并没有开,怡情跟着老君穿门而入,径直进了主殿,一进来,就能闻到了淡淡的香气,显然香火还在烧。 怡情抬眼朝着那月老的金像看过去,发现那竟然和月老本人有七八分相似,凡间多将月老的形象画作老人,这还是怡情第一次看到有将月老本来面目呈现出来的月老庙。 尤其是那月老像似乎还带有些真正月老的秉性一般。 “今日本庙不开,还请二位施主回去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清澈的女声传出来,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感情蕴含其中,紧接着一位尼姑出现在门边,相貌动人,却一身朴素的尼姑衣,她在见到两人的面孔之时微微一愣,但很快从容的道“不知二位仙师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这里只是寻求姻缘之地,若是二位想要找什么灵丹妙药、修行秘籍,恐怕要失望了。” 竟是将两人当做了修真者。 不过这倒也正常,怡情这一身气场,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女子,而老君,活生生就是一个神仙模样,这仙师二字,两人确实当之无愧。 怡情环臂,也不做声,只是看着老君想要做些什么。 老君淡淡道了一句“我能上柱香吗?” 对方迟疑一瞬,回道“可以,仙师请便。” 上不跪天下不跪地、在天帝面前都是站着的老君,跪在月老的金像前,一脸认真的插上了香。 “老君,这有点不大好吧,至少你也是” 怡情的传音进入耳中,老君看着那金像,道“无事,我心中有数。”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仙师也要求姻缘吗?” “我不求姻缘。”老君道,“我在求一个人答应我,珍惜自己,不以性命作为赌注去冒险。” “我们这是求姻缘的地方,求别的,恐怕会不灵。” “没有什么地方比在这里求更灵了,这是只有月老做得到的事情。” 老君看着那柱香缓缓烧尽,起身,看向那尼姑,他的眼一贯是平静的,故连怡情都有些看不懂他的意思。 “仙师以前可曾来过这里?” 那尼姑微微皱眉,出声问道“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觉得仙师似乎有些熟悉。” “也许来过吧。”老君移开目光,在月老庙中四处看了一圈,“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因为空旷无人的原因,硕大个月老庙此时竟然显得有些冷清,而除了这位尼姑,竟然不曾见到有其他人出现走动,甚至连扫地的人都没有,地上落了些叶子,也都无人打理。 “由贫尼一人足够了。” 尼姑如此回答,“贫尼一生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虽家境尚可,但所爱之人最终都会离去,不得所爱,半生荒芜。因不知所以而求助于仙师,仙师答我于前世中造孽,满手血腥,虽被抵消,却冤魂缠身至无人亲近,又因辜负良人,欠下种种因果” “仙师说,贫尼最为亏欠之人早已不在尘世,虽不求我弥补,但我罪孽仍在,故姻缘空缺,只有偿还完了这段因果,得到月老的谅解,才能重获新生。” 老君静静的听着,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感慨,又似乎是在叹惋。 “说来也好笑,贫尼入了空门之后,巧合间来到此处,看着月老这金像,总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年少时,曾经梦见过与月老相似之人,同所有年轻少女的梦一般,他看向我的时候,眼里充满着热烈与爱意,那样真挚,让人动容,那梦是那样真实,待贫尼欲要沉溺之时,梦醒,发现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 怡情也叹了气,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门口。 那尼姑抬头望向月老的金像,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贫尼留了下来,以此处为家,如果贫尼真的曾经辜负过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那么赎罪也是正常的,见他于梦中流泪时,贫尼心中百感交集,甚至隐隐作痛。此生在此,不求其他,只求那位也许曾与我遇见过的良人,能在月老的保佑下,寻得自己最珍贵的感情,如此,贫尼此生,倒也了无遗憾。” “看见梦中那人流泪,你会心疼吗?”老君轻声问道。 那尼姑一愣,苦笑着为月老像插上一炷香,“前世今生,谁又说的明白,只是那些人命、那些缘分,总要有个结局,这便是我在此的缘由。” 月老啊,不知你若是听到此话,心中有何感想。 怡情看着那月老的金像,见那金像的眼角似乎落了泪,顿觉眼花,不由得揉了揉眼,再看去,那又只是一座普通金像,似乎之前所见的流泪只是错觉。 那金像在流泪吗? 老君摇头,转身道“小情,我们走吧。” “不将她带走吗?” “我已经知道道煌的意思了。” 终究还是他曾经爱过的人,即使到了如此地步,也最终没有动手。 “二位仙师这便走了吗?” 那尼姑走上前,行了礼,看向老君,不知怎的恍惚一瞬,然后说了句她自己也不知为何的话“抱歉,照顾好他。” 老君脚步一滞,然后笑道“告辞。” 那尼姑目送两人出去,不知何时热泪盈眶,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头又给那金像上了香。 那位仙师,好像梦里那位无辜的家主,剑入其身的那副场景仍然历历在目,有时夜里梦见,会感觉到呼吸沉重,此刻见他转身,似乎已经将一切都放下了,从此之后,前尘一笔勾销。 “月老啊,请你保佑他吧。”那尼姑笑着跪下,“那座没有顶的山,也该到尽头了。” 梦中那人,一头白发,将半生付诸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之中,义无反顾,没有回头,曾经充满了爱的眼睛,逐渐陌生。她曾经毫无波澜的做一个旁观者,直到现在,她终于承认,梦中那人深情的眼眸,是她最该珍惜、却丢失了的东西。 她一错再错,杀了很多人不说,还将爱自己的人伤的最深。 如今悔不当初,憎恨自己有眼无珠,最终,良人殊途。 老君和怡情走出月老庙,怡情突然停下,拿了两块红色的布帛,一块丢给老君,一块自己拿起笔涂涂写写,挂在了树上。 “虽说人要珍惜眼前,但过去也不能说忘就忘,总要当个教训的。”怡情啧了一声,将那布帛系上去,“没想到我还真会信凡间这一套,和月老求姻缘,他会笑死我吧?” “你不如和他当面讲讲,他藏不住心事。” “不,有些事情还是写出来的好些。”怡情将手上的灰拍落,“呐,你来吗?” 老君摇了摇头,将那红布帛又放了回去。 “我常在道煌身边,也就无所谓这些了。”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月老庙,那尼姑打开门,对她们挥了挥手,一阵风吹过来,吹得树上的红条飞起,树叶沙沙作响,一张红布帛飞到了尼姑的脚下,她弯腰去捡,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 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好像两人只是来此处看一看,什么都不带来、什么都不带走。 但也许带走了什么,又或者了结了什么,尼姑不知,她拿起门旁的扫帚,将地上落下的那些叶子扫干净,又看了看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尼姑回到庙里,关上了门。 明天这里仍然是人满为患的月老庙,人们来这里乞求姻缘,乞求遇见一良人,月老听了,便会将那红线为其系上,祝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是不知,那姻缘树下的月老,会不会在某一天忽的想起自己丢失的姻缘,回想一番,自嘲几声,然后坦坦荡荡的、将过往丢去。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呦,我回了。” 怡情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御花园里头,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将朱泪往头发里一插,用灵力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声音传出去很远,除了普通人之外的所有人都听得到。 “老君果然还是去找月老了,嗯,也正常,希望这边没有出什么事情吧。” 怡情挠挠后脑勺,见那棵古树不断的抖动着,似乎是想要同她说些什么一样,她几步跳上树,站在树枝上摸了摸树干,笑嘻嘻道“怎么啦,朋友,你今天看起来很激动啊。” 然而这棵千年古树闻言,整个树身都开始颤抖,怡情一惊,忽的感觉到四周气氛不对,猛地抬头,远处一道银色闪光乍现,一把刀直冲着怡情而来,超绝的战斗本能让怡情侧身躲过,但那刀于空中一个转弯,怡情躲避不及,刀身极快的贴着怡情的脸擦过,切落怡情的一缕黑发。 黑发落下,从树中传出一声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声音。 “快跑!” 怡情抬头,空中出现无数箭矢,密密麻麻,宛如当初城墙之外,她皱起眉,一个后空翻落地,同时朱泪已经在手,闭上眼,再睁开之时,双眸血红。 朱泪泛起红光,四周瞬间起了火,火焰迅速蔓延,将整个御花园的草木焚烧殆尽,失去了草木的遮挡,地上浮现出复杂而庞大的阵法,从阵法中伸出无数白色的锁链,锁链立起交叉,将此处围得密不透风。 怡情高高跃起,那些锁链不断攀上升入空中,像从深渊深处伸出的巨手,要将怡情拖入黑暗中吞噬,与此同时,那些箭也已经近在咫尺,与锁链相互交叉封锁,将此处化作密不透风的囚笼。 无论怎样躲闪,铁链都步步紧逼,因为顾忌着园中古树,怡情一时不慎,脚被铁链所缚,铁链向下猛的回缩,怡情重重的摔落在地,无数锁链像结茧一般将其牢牢的锁在地上,箭矢从锁链间隙射入,被铁链与箭矢吞噬的一瞬间怡情突然呲牙笑了,红色的眼中放出一道光。 “班门弄斧!” 火焰冲天而起,怡情背生双翅于火焰中升空,火红的羽翼展开,火光乍现,朱泪放出强光,怡情一声吼,整个人与朱泪融为一体,如陨石坠地,将整个地面炸出深坑,阵法在强烈的冲击下片片碎裂,咔嚓,清脆的碎裂声夹杂在爆炸声中,稍纵即逝。 无数人影于空中出现,是数不清的魔修,怡情嘴角勾起一抹嚣张的笑,朱泪于手中起舞,她迎着那些人冲了上去,刀光剑影之中,长枪所过之处,一切皆化为尘土。 “怎么可能!她身上没有人界封印!她的现在是全盛期!” “不,不可能,她身上的力量,比当初封印之时还要强,她明明已经封印了半数力量才是!” 这世上,有何人能与全盛时期的怡情相对? 眨眼之间,空中人影已经陨落过半,那红色羽翼掠过,无数法宝落下,哀嚎和惨叫,全部都被那把长枪碾碎在身体之中,这等实力,根本无人能敌! 地面又亮起,不知何时又成了新的阵法,天空投下一束金光,金光化作结界,将此处笼罩,将其变成自成一天地的世外天地,怡情红色的眼中光芒更盛,她哈哈大笑道“困仙阵?!不自量力!” 朱泪在她手中变大,怡情一声笑,将朱泪掷出,那把红色的长枪划过天空,直接将空间撕裂,空中现了一道裂隙,裂隙中传出无数令人胆颤的嚎叫,周围卷起狂风,金光不敌,金色的墙壁瞬间破开一个虚无的洞,随即完全崩塌。 困仙阵,崩塌! 红影闪过,再见时,朱泪又在怡情手中,而那困仙阵则碎成千万片,在怡情背后炸出一片火样的天空,连她的衣服都染上火光,衣裙在冲击波下翻飞,映照出怡情勾起的嘴角上那满满的张狂。 这是能够刺穿天地的一枪,谁都不会怀疑,如果这一枪瞄准的是天界,那么天界都会因此崩溃! 怡情站在空中,翅膀展开,眼眸血红,大笑道“现身吧,躲躲藏藏多没意思,让我看看,你们想怎么和我打!” “她到底何时有了这样的力量?!” 狂风骤雨的法术袭来,皆数被那旋转而起的长枪粉碎,尘土散去,空中那人稳稳站立,身后火焰越烧越烈,几乎要将此方天地完全吞噬! “将我的姐妹和朋友们还回来!不然” 得不到回应的怡情闭上眼,似乎是在感受四周一般,她脚下的土地早已炸裂的不成模样,无数魔修的尸体落在那里,七零八落的躺着,还有些破碎的箭矢散落其间,整片土地,活着的只剩下了那棵树。 最后连那棵树也消失了,这时候此处才现了本来的面貌,这里不是人界的皇宫,是何处尚不清楚,或许只是一片不知名的荒芜之地。 一片寂静。 怡情又笑了几声,闭上眼,身后的凤凰羽翼消失,火光也散尽了,只余周身红光环绕,看起来宛如燃烧到最后的蜡烛,所有的热烈散去,只剩下那昏暗的余光。 她落到地上,仍旧闭着眼,似乎不愿意睁开。 “我确实能打得过世间所有人,可是” 身前多出几个人的气息,怡情笑了笑,最终睁开眼睛,表情不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哭。 “如果我面对的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们,我如何下得去手。” 沉默。 “姐姐。” 怡愿、夕颜、碧落、顾长君、魔君向煜,还有曾经见过一面的那条蛇妖。 “动手吧。”怡情歪头笑了笑,“不过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所以也是会反抗的,就算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也” 她再次沉默了,看向握着朱泪的手,那手在不断颤抖,连枪都握不稳了,她最终松开了手,任凭朱泪落在了地上。 咣当。 “来吧。” 怡情身上的红光将其包裹的密不透风,她低着头,手按在朱泪上,朱泪渐渐透明,最终化成她手腕处的一个红色印记。 “来吧。” 她对着众人爽朗的笑,一如既往,只是双脚微分,微微躬身,做出一个应战的姿势。 “在下怡情,在你们面前,只是个普通人。”红光化成一层触之可破的铠甲,她笑着说,“那么,请赐教。”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表情糟糕的一塌糊涂,顾长君举起了那把由怡情亲手赋予的剑。 “师父,抱歉!” 他举剑朝着怡情冲去,将足以开山碎石的一剑劈下,他乃人皇,在人界的战斗力堪比天界上仙,然而怡情只是笑了笑,侧腰轻巧躲过,在那剑锋于身侧划过之时,回身一脚将顾长君踢飞,同时闪电般劈手夺下了那把剑,眨眼之间,攻守逆转,怡情将那把剑插入身前的土地中,抬头。 碧落的九尾在身后飞舞,他分身成无数个影,从天而降,作为天底下最强幻术的使用者,与他配合着的,是手持魔剑的向煜,向煜咬破手指,将自身战力提到了在人界封印下的巅峰状态,魔影重重,几乎分不清何处才是真身。 怡愿手握阵盘,将阵眼丢出,隐没在土地之中,星辰之眼开到最大,她紧紧盯着怡情的一举一动,同时将阵法的最后一笔完成,四面八方袭来大量禁锢仙力的绳索,这是目前怡愿能够最快使出的阵法——乾坤锁仙。 怡情握紧了长剑的剑柄,以剑为中心,她飞身横扫一周,那绳索皆数落地,然后被怡情身上红光融尽,同时空中攻击降下,她回头,眼中红光瞬间变换,在那红色之中,透漏出几点紫色。 “星辰之眼,怎么可能?!”怡愿愣住,手中阵盘落地,发出一声响。 宛如一道红色闪电射出,怡情几步升入空中,灵气动荡,其几下出手之间,无数幻影化作尘埃,她手中长剑旋转,气流将魔气全部破开后,那层层的幻影的阻挡仿佛毫无作用,怡情的眼中紫光闪烁,千百幻影之中,魔君真身被长剑直接锁定贯穿,一击即中,躲闪不及、避无可避。 见此碧落又运转起幻术,而幻术刚刚落下,他便与怡情眼睛相对,她对着他眨了眼睛,便只手握住了他遁入虚空的尾,一个过肩,碧落撞入地上蛇妖的身,两人连着翻滚了百米才停下,卷起无数尘土。 怡情落于向煜身后,抽出魔君体内的剑后几个跳跃后退,向煜踉跄一步,提剑反击,两人的剑于空中碰撞了几十个来回,在看似不分上下的情况下,魔君却忽的吐出一口血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定睛看去,不知何时怡情已经转到他背后一记横扫将其撂倒,同时一掌毫不客气的打在他气海之处,几乎将他一举打废。 好快。 蛇妖忽的化为原身,百米长的巨蟒现于众人面前,怡情一拳将魔君打入地下,回头,红色的眼眸眯了眯,举起剑。 “祁融。”那蛇的巨尾抽下,带起呼啸的风声,“为怡寻而来。” 怡情几个翻滚躲过,笑了一声,“不出所料。” “封锁!” 怡愿的阵法完成,所有人都被困在方寸之间,此时巨蛇的存在,更是压缩了人的闪避空间,锁仙绳全部出动,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蛇影,与那巨蛇配合着,组合成堪称精妙绝伦的攻击。 然而怡情灵活的在这其中穿行,似乎完全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那巨大的蛇尾此刻反而像是笨重的负担,落下之时,瞄准之处已然只余影子,锁仙的绳索不断的抓捕那个红影,然而全部扑了空,被其跳跃着甩开,几息过后,原地只剩下了被绳索困住不得动弹的巨蛇。 怡情站在巨蛇身前,一脚踩碎了怡愿埋下的阵法核心,封锁阵与乾坤锁仙阵就此被破,她拉住一条绳索,轰的一声,巨蛇倒地。 蛇身淡去,祁融化为人形,金色的蛇瞳里充斥着挣扎。 顾长君一咬牙,发动法术。 灰尘散去,从天而降无数陨石,怡情笑了下,于空中几次空跳,手上亮起红光,众人只见一道红影于空中划过,天空中便炸开无数的烟火,陨石全部碎裂成细小的石块,落了一地。 风吹起怡情的黑发,怡情落地,她站在那里,对着众人笑。 碧落、祁融、顾长君三人对视一眼,一同发动了攻击。 躲过祁融一刀,怡情反手一拳将碧落打上天去,顾长君的攻击此刻又到,怡情按住人的手腕一转,攻击直接转弯将祁融打飞,祁融手中长刀落地,怡情一脚勾起其飞入手中,反手一刀将顾长君的衣领钉在地上。 碧落展开九尾,九条尾巴一同攻击,一时之间占了上风,怡情躲闪几次,取了顾长君之前的长剑,将剑刃握在手中,以剑柄对敌,几个回合分别击退九条尾巴并使其缠成一团后,她转到碧落身后,一剑柄将人拍入土中。 碧落挣扎着给她下了一个幻术掩护朝她攻击的顾长君,却被那双眼睛看穿,顾长君的灵力被弹开,同时被怡情抓住胳膊,旋转几周,直接甩了出去。 祁融再次攻来,这次带上了水的灵力,空气中充斥着的水汽,成了牵制人的工具,怡情跳了几步,四周的水逐渐依附在她身上,将她包裹其中,她步子慢下来,在被包裹完全的那个瞬间,忽的飞速旋转,水珠四溅,水牢就此被毁,祁融用水化作的刀在砍下之前就被一脚踢断,水散了一地,他冷冷的脸上有了表情,似乎是感到不可思议,随即他便被剑柄一击击飞,场地中央,最终只剩了怡情一人。 脚下大地忽的破开,魔君从土中冲出,魔剑闪着不祥的黑光,将四周的空气都染上了黑色,剑气径直砍向怡情,来势汹汹,似是狠极。怡情冷笑一声,在空中一个翻身躲过剑锋,转头一脚踢在魔君头上,强烈的气流荡开,魔君再吐出一口血,而怡情早已借力飞出了十几步远,反过手来,直接一剑将魔君的右手钉死在地上。 仅仅依靠战斗本能与体术,就将一众顶尖强者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份实力到底有多可怕! 眼中紫色褪去,她忽的笑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辛苦你们了。” 她收手,手上被长剑划出的伤口愈合,她舔了舔,血腥气充斥着口腔,她站在那里,看着此处的一片狼藉,叹了口气。 “抱歉,难得这样热血,下手难免会失些分寸,就到这里吧。”她歪了歪头,站在原地不再动作,“大姐,谢谢你。” 一直酝酿着力量,借着众人的掩护出现在怡情身后运起轮回转生之力的怡寻动作一顿,下一刻,她的手便贯穿了怡情的气海。 竟是怡情自己动的手。 怡情吐了口血,但看起来并不难受,“向你们出手的话,果然心好痛,不过既然你们都如此希望的话,那么我也不能总是任性啊。” 怡寻的手抖得厉害,她看着怡情后退一步,捂住身上的伤口,用一个很潇洒的姿势坐在地上,抬头望天。 “天真蓝啊。”她笑嘻嘻道,“如果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也是这样蓝的天就好了。” 她闭上眼睛,身体逐渐透明。 “果然,世上能打败我的,只有我爱的人。” “来世再见。”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怡情的身体最后化作一阵红光消失,一片狼藉的土地安静下来,只剩下一团火红色的能量漂浮在那里,无比沉重的气氛环绕在此,所有人都沉默着站起来,治疗着身上的伤。 怡情根本就没有下重手,从头到尾,她仅仅是依靠着自身的技巧在战斗,引以为傲的破坏力不仅没有用出一分一毫,还被严格的控制住了,可以想象,哪怕怡情动了一点点杀心,这里的人都不可能活下来——尽管他们全都是三界顶尖的高手。 “师父!” 顾长君终于忍不住吼出声,他咬牙看着消失的人影,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用力之狠,直接将自己打出血来。 扑通一声,夕颜握着右手的手腕,跪在了地上,低下头,浑身颤抖。 “我我”她看着那只手,声音都在颤动,“小情姐姐、姐姐是不是做错了” 祁融蹲下身拍着她的后背,“别怕,她没怪你。” 碧落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两行清泪留下来,他转过身向远处走去,九条尾巴消失在背后,他淡淡道“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出手,我已经背弃了族规,但我没后悔我先走了。” “可恶,这女人到底有多强?!公报私仇吗,她真的差点杀死本君!” 魔尊吐了一口血痰,从怀中掏出疗伤的丹药咽下,狼狈道“这种实力,和整个三界为敌都没有问题,人界封印在她身上都不起作用,还有什么制的了她!莫说现在本君还身负人界封印,就算是全盛时期,也不敢说能在她手下撑到十个回合,她到底是什么人?!” “二姐甚至将朱泪与万灭都收起了,这种情况下我们都伤不了她分毫”怡愿将地上的五行之火拿起来,喃喃道,“能够斩断空间,甚至拥有和我星辰之眼几乎完全相同的看破虚妄之眼,二姐,到底是什么人” “连你都看不明白?”魔君愣住,“怎么可能连你都看不明白?!” “情之所系之人,无法完全窥见其未来,更何况,连命运似乎也刻意隐瞒了有关于二姐的事情。”怡愿垂眸。 “小情” 夕颜突然崩溃一样哭出声,她趴在祁融怀中哭的撕心裂肺,祁融将人抱紧,冰冷的脸上隐隐有着温柔。 “我伤害了我的妹妹,我最想保护的人” 顾长君拔起那把剑,步伐沉重的离开了。 他在这世上最重视的人只有一个,所有的悲伤和懦弱都只会呈现在对方面前,可是如今,连那个人都不见了。 “你们真的觉得事情结束了吗?” 不知何时,一个冷清的声音传到众人的耳中,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位置,在怡情消失的那个位置,此刻站着一个妖媚又冷艳的女人,说她妖媚,是因为她长了一张近乎魅惑人心的妖魔一样的脸,说她冷艳,是因为她周身带着一股寒气。 “就算你们想尽了办法将主上拖入轮回,这一切就真的与主上没有关系了吗?” “昔华?!”顾长君出声。 “我名易昔华,不隶属于魔君的魔将,镇守深渊之人。” 她嘲讽的笑了笑,“多可笑,知道主上是不死之身,就想尽办法想将主上打致虚弱态,为此甚至不惜全员出手,然后用轮回之力将其送入轮回,就连我这个事外之人都看得明白,主上如此聪慧之人,又怎么可能看不懂。” “你想说什么?!”碧落问道。 “我没什么想说的,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夕颜,或者说是已经寻回记忆的怡寻目光坚定起来,“无论你怎么说,我的轮回之力已经起效,百年之内,二妹不可能归位。” “随便你们怎么想,在见识到了主上真正力量的情况下还敢这么自信,这也算是一种自欺欺人吧。” 怡愿闻言,问道“二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昔华站在那里,蹲下身摸了摸脚下的土地,回道“这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们。” “难道” 再看去的时候,昔华的身影就消失了,似乎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只是出来看个笑话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向煜深吸一口气,“本君想知道,轮回之力的作用对每个人都一样吗?” “让人进入轮回,封印一切记忆与力量重活一回,就算是仙魔也一样。”怡寻斩钉截铁的回答,“绝无例外。” “你怎么看?”碧落嘴角还带着血没有擦去,但他并不在意,“天机者,你肯定知道所有事情吧?” 怡愿沉默,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光芒流转,好半晌,她才缓缓答道“游离于三界之外,不归命运所系,这样的二姐,我看不到。” 顿了顿,她又道“可是我所看到的结局,没有变化。” “怎么可能?如果师父已经重回轮回的话,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天地浩劫大阵之中呢?这根本就不可能!” “有例外。” 祁融突然开口。 “轮回之力已经发动,我确定小妹已经重回轮回了。” “那如果她知道了,并且提前作了准备呢?” “那也不可能,不管是谁,中了轮回之力的招数,都会强制进入轮回。” “你真的知道怡情的本事吗?”祁融冷声道,“困仙阵都困不住、人界封印对其也无效的人,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突然众人就找不到话来反驳,纵使轮回之力是天地间最禁忌神秘的力量,也不一定就能绝对的作用在每个人身上。 “师父很聪明。”顾长君道,“全天下的禽类都是她的眼睛,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什么瞒得过她。” “我们是在隔离结界之中商讨的一切。”怡愿道,“我已经想到这一点了,而且为了防止二姐发觉,我用阵法连接了御花园与这里,阵法不发动时毫无波动,在箭矢的掩护下进行空间转移,二姐根本不可能提前知道什么。” “而且我们已经在不伤及灵魂的情况下尽全力拖住她了,她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做准备。”碧落叹气,“虽然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狠下心真的与我们对战。” “本君差点被打死了。”向煜抗议道,“你们说些人话可好?” “难道真的有人能做到逃离轮回吗?”怡寻陷入沉思。 “师父,是创造奇迹的存在。”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前些日子水灾,南边又淹了不少人,虽然陛下很快就将难民安置了,但现在灾难频发,谁也说不准在哪里又会发生什么,活不活的下来,都得看命。虽然京城在陛下的保佑下还算平安,但京城人口爆满,陛下这几个月日夜操劳,也快有心无力了。” “今年怎么就这么乱呢?又是水灾又是地震的,到处都是天灾,搞得民不聊生,再这样下去,恐怕日子要难过喽。” “你不知道?朝廷已经发通告了,这乃是千百万年难得一见的天地浩劫,连神仙都躲不过,谁也没想过会有这种事,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想办法保全自己,然后将后背交给陛下,做不了什么。” “那通告我也看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上这档子事,简直就像是看神话故事一样。”声音顿了顿,“我们真的就什么也做不了?” “陛下说了,他是皇帝,自然要担负起这份责任,只要我们相信他但我还是不希望我们的陛下成为最终的牺牲者,就算一定要有人死,那些神魔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让他们去牺牲?”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人压低了声音反驳道“我没有说错,那些神魔平时那么厉害,一出手就能弄死那么多人,结果到了该牺牲的时候就畏首畏尾,让他们的统领者为他们顶灾,也太过分了,他们甚至连月老都比不过,至少月老还知道为我们拼拼命。” “要这么说,我们不也和他们一样?靠着陛下的献身而企图置身事外,大家不都一样自私。” “可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啊!”另一人反驳道,“他们活的久,力量强,被人敬畏,什么都享受到了,这时候出来牺牲一下也不过分吧,我们信仰他们,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被保护吗?” “没有人天生就能做到什么,只是看有没有勇气牺牲而已。”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迎面走来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忽的感觉说不出话来反驳。 “不过,大人们说的也很对。”她扎着双马尾,看起来活泼又可爱,“有能力者在先,这想法也没错呢。” 笑了笑,她从一群人身旁路过,不知怎么,众人忽的感觉到了心安,看着那小姑娘离开的背影,一群人又重新开始了讨论。 “有陛下和那些神仙们在,我们一定会度过浩劫的吧?”那人道,“陛下不是说了,我们的信任,也是度过浩劫的一部分吗?” “我不那么乐观,但不添乱,也算是一种支持。” “是啊,事到如今,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只是普通人,又不是神仙。” “但我会真心为他们祈祷的,向这天地祈祷。” 饭馆的杂谈还在继续,渐渐地听不清楚了,小姑娘抬起手,看着手腕处的那个红色长枪的印记,笑得很甜。 “不要怕。”她闭上眼晴,“谁都不会牺牲,到了该牺牲的时候,会有人站出来、保护你们的。” 额头金色的剑影一闪即逝,那小姑娘睁开眼睛,紫红色的眼睛分外明亮。 “去京城吧。” 京城的占地比起几个月前大了一倍,街上热热闹闹的全是人,比起之间的繁华景象,现在的人多到甚至称得上拥挤,小姑娘走在路上,几乎要被淹没在人群里。 忽然她伸出手拉住了一个人的衣袖。 那人低下头,刚要骂出口,见是个小姑娘,愣了愣,别扭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怎么了,小丫头,你走丢了?” “天佑哥哥。”小姑娘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带上我好不好?” 那人一惊,脸上的表情瞬间警惕起来,连带着手下力道都重了几分,差点将小姑娘按倒在地。 但他反应的挺快,将小姑娘扶稳了,毫不犹豫的拉起这小姑娘的手,拨开人群,道“小丫头,你跟我来。” 小姑娘笑嘻嘻的跟着他走了,两人进了一间客栈,那人扔下钱要了一间房,然后匆匆忙忙的将人带进了房间,关上门,深吸一口气,他回头看向小姑娘,问道“你是谁?” 对方抬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哥哥?”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这个名字,明明他已经舍弃了很久了! “哇——你凶我!” 小姑娘忽然就哭了起来,十二三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但是因为那张小脸实在是太过于精致,导致她哭起来的时候仍然很让人心疼。 天佑叹了口气,蹲下身,用安抚的语气道“别哭了,算我倒霉行了吧?你要什么我买给你就是了——我果然讨厌小鬼。” “我不要东西!”小姑娘忽然很大声的道,“我要跟着你!” “小祖宗,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天佑一脸抓狂,“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就跟着我!” “知道呀!”小姑娘突然破涕为笑,“天下第一神偷,外号叫偷天的哥哥嘛。” 天佑又是一惊,这直接让他想起了当初遇到那个眯眯眼女人时的恐惧和无力,这么一看,两人还有些像,他忍不住后退一步,脸色都有些白。 “你不是吧,玩我还没玩够?要一家子都来一遍吗?” 小姑娘似乎也愣住了,她抓了抓头发,犹豫着道“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们一家?” “你不认识一个眯眯眼的、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小姑娘认真的想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暂时还不认识!” 大概这是最莫名其妙的一天了,天佑无可奈何的想,然后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风语。”小姑娘笑嘻嘻的回答,“现在的我还太小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来找张天佑哥哥最好,毕竟哥哥可是天下第一的神偷!” “嘘,小声点。”张天佑捂住风语的嘴,“别说这么大声。” “哥哥你同意了吗?” “你也没给我不同意的机会我倒也不是不能收下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你肯定不简单,但就算是盗贼也有盗贼的原则,我讨厌惹麻烦,你总要告诉我你找上我的理由吧?” 风语闻言,黑色的眼睛变化为紫红色,她向后跳了一步,身形突然拔高,屋中散开一地的星光,张天佑愣愣的看向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恍惚间再定睛看去,那里又只是站着一个小姑娘而已。 “帮助我拯救世界,怎么样?”她笑道,“我知道,你有一颗很纯粹和善良的心,这双眼睛看得见。” “我?一个小偷?” “随便你怎么想,我看到的是你的灵魂。”风语坐上椅子,晃动双腿,“人们说的没错,天地浩劫,当然要由有能力平息它的人去平息,而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让所有人活下去。”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孩子不能吃这么多桂花糕!” 张天佑夺下风语手中的糕点,眉头皱的老高,“你这样会把牙齿吃坏!” “有什么关系,我体质特殊,根本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好吧!” “不行就是不行!”张天佑将那些糕点包起来放到袖子里,“至少这时候给我表现的听话一些,让我不至于为自己向一个孩子低头感觉到憋屈是小孩子的外貌,至少就做些小孩子该做的事,比如听大人的话。” 风语撅噘嘴,手伸进一旁的空气里,掏出一把金银珠宝塞到他手里,然后别过头去,“别生气,别生气,这些给你。” 看见那一把的珠宝,张天佑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弯腰戳了戳小姑娘白嫩嫩的脸,道“我是缺这些东西吗?小祖宗,你能让我少头疼一会儿,我就谢天谢地了。” “呃,你不是喜欢这些吗?” “我有说过?”张天佑翻了个白眼,“你是觉得是盗贼就一定喜欢这些?我一向是看什么有趣就偷什么,可不仅仅就偷些金银珠宝。” 风语低下头,“对不起。” “算了,和你一个孩子我计较些什么,真是” 他揉了揉额头,“不过也就是因为什么都偷,我才会活这么久吧。” 张天佑将风语背起来,“不是要去陆城?带你去就是了。” 高超的轻功让张天佑即使带了一个人也可以行动飞快,再加上几百年来对地形的熟悉,让他即使是在人流密集的京城也可以轻松找到出城的路。张天佑出城并没有花很长时间,虽然现在出入紧张,人口进出控制的很严,但他显然同大门的守卫士兵很熟,守卫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就放两人过去了。 “不过,你姑娘竟然这么大了。”守卫感慨道,“长得还挺像你,你们一家都挺像,你和你爹、你爷,都长得跟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似的。” 张天佑动作一僵,“你在说什么?这是我妹妹。” “啊,抱歉,你妹妹长得真不错,可要保护好了。”守卫憨厚的笑了笑,“那些魔修不老实,趁着天灾到处抓人做些邪事,虽然陛下已经尽力围剿那些畜生,但最近事情多,总有些事情顾及不到,我们也是为了防止那些家伙进城才这么警惕的,你要出去,可得小心点。” “我知道了,放心吧,老李。” 张天佑背着风语出了城,两人走在离开京城的路上,在一群涌向京城的人中显得格外显眼。 “天佑哥哥,你为什么要做盗贼啊?” 背上的风语突然出声。 张天佑闻言沉默了一阵子,然后道“想做就做,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可是我总觉得你不该是这样的才对。” “那该是哪样?”张天佑自嘲的笑了笑,“你不懂,要是不做贼,我就得回宫做皇帝。” “嗯?!”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和那个眯眯眼一样。”张天佑掂了掂背后的人,“看不出吧?我以前也是个皇子,嗯,西国七皇子。” “有点耳熟咦,那不是西国皇帝之前的” “你个小鬼知道的还不少,这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有个人说我是上天选择的人皇,注定要当皇帝的,这我哪里担当得起?我们交换了命格和身份,让他当七皇子,我浪迹天涯,毕竟我可不是当皇帝的料,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可再清楚不过了,承担不起责任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你看现在的皇帝不是很出色吗?”张天佑道,“不过我也不能说自己是皇家的人,毕竟西国皇帝也不是我爹,我爹是他弟弟,不然我当时下手杀他也不能那么干脆哎我和你讲这个到底有什么用啊。” “原来是这样啊。” 背后的小姑娘突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怪不得天地会妥协,我还在想为什么呢,原来一开始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你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话?” 张天佑拎着风语的衣服将她提到身前,两人大眼对小眼的看了很久,直到风语先笑起来,张天佑没忍住,也被逗笑了。 “你这小鬼,我竟然觉得有你在身边挺放心的,还相信了你说的那些拯救世界的鬼话,会这么想,我也没救了。” “你当然可以放心啊,我会保护好你的,大哥哥!” 风语露出个灿烂的笑脸来,像个小太阳一样。 张天佑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脸,“小鬼,到时候还是得我来保护你,大人嘛,就要保护小孩子。” “随便你逞强。”风语道,“我们走吧,哥哥。” 她从张天佑背上跳下来,落在他面前,伸出手,张天佑疑惑了片刻,伸出手去回握,没想到对方直接绕过他的手将他举了起来。张天佑完全懵了,他呆愣愣的看着小姑娘将他轻而易举的扛起,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话还未出口,就看到小丫头身上浮现出了一个豪气万丈的江湖女子的影子,利落的将他抗好,然后转过头对他呲牙笑着比了个拇指。 他揉了揉眼睛,只看到小姑娘对着他比拇指。 “哥哥跑的慢,还是我来跑吧。”她笑嘻嘻道,“这样我们一会儿就能到陆城了。” 这孩子在开什么玩笑,陆城离这里有足足一个月的路程,就算是轻功天下第一的他也要跑上好几天啊。 下一刻,周围的场景一花,张天佑的脸色难看起来,几乎要被这样高速的运动给折腾到魂都没了,或者说这不是高速运动,将之称为空间跳跃能更准确一些。 这孩子,是妖怪吧—— 这么想着,张天佑眼前一黑,很没出息的晕了。 风语认真的跑着,还在努力想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应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哎,总觉得好像以前干过这种事,上次这么带人跑是什么时候来着?有点想不起了,记忆混乱真的是很影响做事。 看着陆城的外城墙,风语抹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坐下来,将肩上的人放下来,脆生生道“哥哥,我们到了!” 没回应。 风语疑惑的看过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天佑已经不省人事了。 “我好像想起来什么了。”风语一拍拳头,“凡人好像承受不了这么快的速度,啊哈哈,我原来是忘了这件事情,真是记性越来越差不对,喂,你还好吗?喂,哥哥?!” 被人摇来摇去的张天佑晕晕乎乎的醒过来,一眼便看见风语的脸,他眼前还有些金光,于是吞吞吐吐道“你先别摇,我,我休息一下。” 风语的动作忽的停了一下,她眼睛的颜色开始变换,最后又归于黑色。 她笑了笑,将手放在张天佑头顶,红光顺着那只手慢慢流入对方的身体,随即消失。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你这小鬼是什么人了。” 张天佑恢复的速度很快,连他自己也觉的不可思议,他现在正背着这个刚才跑得飞快的小鬼头,在陆城的大街上闲逛。 “记忆很混乱,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不知什么时候风语头顶多出一撮毛,张天佑新奇的摸了几把,发现压不下去之后就放弃了,他带着人住进了客栈,然后把之前没收的桂花糕拿出来,看着那一团碎成渣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过一会儿我去给你买新的。”他将手里的东西丢到桌子上,“这个就别吃了。” “没关系啊。”风语将那东西捡回来,“吃起来都一样,又没有脏掉。” “不过,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天佑坐了下来,难得悠闲的给自己倒了点茶水喝,自从被风语缠上之后他就没有去偷东西了,反正那也是无聊的时候才会做的事情,带坏小孩子可不好,虽然这小孩身上不少秘密。 这几日带着这小鬼,竟然还觉得生活挺丰富的,看来人真的不能自己一个人待太久——虽然这小鬼让人觉得很可靠就是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总是有这种错觉。 “唔,现在暂且不能出现在熟人面前,就先解决些次要的问题。”风语一边吃一边回答,“我已经把该留下的东西留下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其实也不需要我,我还是做好稳定工作吧。” “每次你说的东西我都听不懂,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还带着你这臭小鬼。” 风语舔了舔手指,歪歪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下。 “我是认真思考过后才来找你的,毕竟论到易容和轻功,你是天下第一,也不会和朝廷有什么联系,这样无论想做什么都方便。我自己一个人虽然能做不少事情,但是要外出的话,还是需要大人带着我才可以,更何况你对于各个地方的信息了解都很全面,是最好的合作者。”她道,“你是个很善良的人,有的事情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并不希望你牵扯进来,这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有的时候,我又会突然知道很多事情,所以我需要一个人” 安静了一会儿,她道“我需要一个人能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 张天佑看着突然蔫下来的小姑娘,叹了口气,伸出手摸摸对方的小辫子,道“好好好,小祖宗,谁能拒绝你呢?” “反正我也没有家。”他这么低声道。 抱着一大袋子龙须糖,张天佑又觉得自己脑袋痛了。 “小祖宗,来这里好几天了,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卖糖的都快要认识我们了。”他拎出一个小袋子,“他甚至还给你准备了些小玩应。” 顶着马尾的小姑娘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今天她看起来更小了一些,似乎只有岁的样子了。 “我们在这里等人。”她回过头抓了一块龙须糖,“他们没有动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张天佑似乎已经看开了,他习惯的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自己也拆了块糖吃,感觉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他微微眯起眼睛,感觉很轻松。 “我们在等谁?” “等魔修啊。”风语一脸理所应当的答道。 手一哆嗦差点将东西撒了一地的张天佑手忙脚乱的将东西都抓稳,然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颤音。 “啊?!” 两人坐在客栈里,张天佑一脸严肃的敲了桌子,道“不要四处看。” “哦。”风语低下头。 “你知不知道魔修多危险?”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他们趁这段三界动荡的时间,抓了很多无辜的人修炼,手段邪恶残忍,死了不少人,朝廷现在手忙脚乱无暇顾及他们,修真界也焦头烂额,这让他们更加猖狂。更何况魔修都是半魔一样的存在,实力强大,招数诡异,根本不是武林人士能抵得过的——到时候我保不下你可怎么办?胡闹!” 他越讲越气,站起身,“今天就跟我走,不能在这里白白送命。” “可是我是为了保护这里的人才来的啊。” 张天佑一拍桌子,“你傻吗?保护别人、保护别人,难道你自己就不重要吗?你哪里来这么多大爱情怀?” “这里会死不少人,魔修要屠城做鲜血祭坛,我必须阻止” “那也是我这种大人的事情!” 张天佑弯腰,与风语对视。 “听话,保护好自己,这里我来想办法。” 小姑娘看着对方的眼睛,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什么人的身影与其重叠,然后她愣愣的,轻轻地喊了一声。 “宸臻。” 没听到风语喊什么,烦躁的张天佑一屁股坐下来,开始思考对策,他不是没想过这小丫头会有多厉害,但是他却固执的不想让对方冒险,在思考的同时,他还不忘记给小姑娘将东西打包了,装些盘缠,打算先将人送出城去。 “嘁,我应该能抗一阵子。”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能耐,嘀咕道,“毕竟以前我偷吃了那老爷子的仙丹,也因此活了几百年了,比起普通人,我应该能在那群魔修手下多坚持一段时间,但是城里人怎么办,就算我说,又怎么让人信我” “把他们都打趴下,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了。” “别打岔。”天下第一的神偷将头发揉的一团糟,“你哥哥我在想事情呢。” “我说的是真的啊。” 风语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认真,她拉了拉张天佑的衣袖,道“打一顿就好了,我也讨厌想麻烦的事情,反正也都是些随便打打就行的角色,用不了多久的。” 最后张天佑板着脸给小姑娘打包了行李,将人拎到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城里去,在客栈给她订了房间,又买了一堆甜食,然后把人安顿在里面,长篇大论的交代了好多事情,看到对方点头如捣蒜的诚恳反应后,才不放心的走了。 等回到陆城,他又忽的觉得哪里不对。 “我又不是这小鬼亲哥,为什么要这么操心?” 想了想,他觉得更不对了。 “为什么我这么相信这小鬼说的话?!”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留给张天佑思考的时间并没有多少,因为魔修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在他不自觉的偷了第三个钱袋子的时候,城门口就传来一声惨叫。 “大家快跑,魔修来了!” 他心里一惊,暗道怎么来得这么快,身上没什么东西的他直接跑到城东头的武器店买了一把剑,匆忙扔下钱,就以轻功奔至城门口,刚到时,见了眼前景象,忍不住倒退一步。 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城门口已经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破碎的尸体,让人看了在从脚底冒起一股寒意的时候,又忍不住想干呕。 “真的是畜生。” 张天佑呸了一声,落在地上,救下几个逃跑中的人到安全位置,咆哮道“都往城里走,别出来!” “你又是什么人?” 一名魔修看了看他,啧啧称奇道“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普通人竟然也能在这时候出来逞英雄,真是不自量力。” “那就看着你们杀人?”张天佑讽刺的回道。 “你来了也不过是多丢一条命,呵,又是江湖里那些光有一腔热血的大侠。”对方哈哈大笑,“人和魔,是有距离的,你很快就知道什么叫送死了,大侠。” “我是个贼,别那么叫我。” 张天佑举剑冲了上去,动作中竟然隐隐有灵气充盈。 “你怎”对方躲过一剑,似乎有些惊讶,“你身上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给我闭嘴吧。” 张天佑真的没想过他有一天竟然也能大脑发热、凭着一腔热血而做出那些过去有些瞧不起的大侠的举动,放在以前他是要笑的,以卵击石,在他眼里蠢得要命,但现在他就这么蠢。 虽然他轻功很好,剑术也不差,但他的能力多在暗处那些事情上,这样光明正大的同人打架,还真是少见,而且这么一打,就挑了个厉害的对手,连苦笑都笑不出,他匆忙迎击,希望多拖延一段时间给城里的百姓撤离。 万幸的是,那些魔修的阴毒招数落在他身上的时候,都会被一阵红光化解,只有那些过于强劲的法术会让他手忙脚乱一些,但他毕竟活得久,靠着轻功也能勉强躲过。即便这样,现在他也有些应付不来,因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不少魔修都赶过来支援,他一个会点武术的人,眼看着是打不过这些人的。 不然跑吧? 张天佑这么想,他知道陆城有个平时不外放的小门,这时候应该有不少人都跑出去了,他完全没必要将自己交代在这里。 那个臭小鬼,就那样放着,也不放心果然应该让那小鬼自己来?不不不,不能让她冒险,那孩子 他到底不是专业的武林人士,一分心,就被魔修用摄魂旗困住了,六面黑色的小旗化为锁链将他缚住,虽然身上的力量与那魔器相抗保证了他神智清明,但是这样下来,他的轻功就开始有些乏力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小鬼的话,把自己交代在这里啊?” “大概因为哥哥原本就是被选择的人皇,即使逃避了,也仍然有着守护的责任感的原因吧?” 从天而降一道红影,长枪一扫,那些魔修皆数化为灰烬。 张天佑愣住,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倾国倾城之貌莫过于此,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未必能有其半分的美貌,但比起那些东西,让人移不开眼的真正原因,是对方身上那强大又豪迈的气场。 这是一种只要她在这里,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担心的安心的感觉。 “哥哥该好好听我说话。”那人对他笑了笑,宛如春日之光,“这些人随便打打就好了,敢对普通人出手的,根本不需要怜悯。” “对哥哥出手的,更是直接杀掉就好了。” 那人在张天佑身前站定,红衣如火,手中长枪散开一股古老的肃杀之气,眸中紫色褪去、渐渐被红色充斥,不知何处传来鸟鸣声,群鸟的叫声回荡着,下一瞬,那人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只见一道红光在魔修的人群之中不断穿梭闪烁,片刻之间,来势汹汹的魔修们都争相溃败奔逃,全然没了之前那趾高气扬的模样,一瞬间从支配者落为败家之犬,各种手段全部招呼到来者身上,却都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在反击的招数全部无效之后,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些泛着邪气的魔器落在地上,都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火焰给焚尽了。 负责主持的魔修首领似有所感,心神大动,布置阵法的手一偏,之前辛苦绘制的魔阵便毁于一旦,他顾不得惋惜,匆忙间大喊“快跑,她是” 话未说完,咔嚓一声,他便没了声息,面不改色扭断人脖子的女子勾起嘴角笑了笑,“我是谁?还是劳烦你暂且闭嘴吧。” 带着狂暴力量的一枪轰进地里,地上的阵法连着那魔修的尸体一起化了灰,什么都在这一枪下化为乌有,徒留原地一个巨大的深坑。 她回过头去,瀑布般的长发在空中一甩,指尖射出几道红光,远处传来些逃离的魔修的惨叫,此起彼伏的,好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这里有吕阳的分身吗?”女子朗声道,“老对手,你有点阴魂不散了,下一次请亲自前来,也好过我直接去你那里一窝端。” 说罢,手中出现无数团火焰,火焰升入空中向四面八方散开,像漂亮的烟火,与烟火相伴的,还有罪孽被焚烧的声音,这些魔修终于体会到了之前那些百姓的无力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火光吞噬,却无可奈何。 安静了。 红衣服的女子转身,那把威风凛凛的长枪消失的无影无踪,红光和火焰也转瞬间熄灭,她的身影缩小,变成一个岁的小姑娘,对着张天佑呲牙笑了起来。 “没受伤吧?哥哥。”她拉起他的手道,“我们回去吃龙须糖。” 不明真相的陆城人中有些胆子大的跑回来看,之前那些凶神恶煞的魔修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门外的一个大坑之外,什么都没有。 。 第一百三十章 “启禀陛下,陆城今日里有魔修作乱,幸得人阻止,城中百姓大多无碍,损失也并不严重,当地官员上报来朝廷,希望朝廷严加防范。” “哦?” 坐在龙椅上的帝皇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是何人阻止?” “城民们慌不择路,也并未看见来人真容,但似乎打前阵的是一名年轻男子,武林中人。”大臣道,“魔修的击杀工作应该是后来之人所为,因为对方只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将魔修悉数击毙,且在城外留下了一深坑,城内外方圆十几里内没有发现魔修尸体的影子,来人应是极为厉害的仙师。” “朕知道了,有关于前几日的地震一事” 下朝之后,顾长君坐在龙椅上没动,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不知陛下可是在想,此事可能是她所为?” 竹封站在殿前,温和的笑道“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龙椅上的顾长君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并不像之前在朝廷上那样尊贵威严,反而略带嘲讽的笑着回道“天帝大人,朕那里担得起您这一声陛下,既然您这么说了,请。” “陛下言重,这里毕竟是人界,身在何处便做何事,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他拱手,“更何况身份对于你我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确实如此。”顾长君回道,“如果不是为了师父,也许我们两人都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御书房?” 顾长君摇头,“去御花园。” 竹封微微一愣,“自上次之事过后,你不是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了,怎么今日里转了性子?” “去那里被那棵老树骂的毫无反驳之力?朕还没那么找虐。”顾长君嘁了一声,“但至少这件事还是告诉一下那老树精吧,省得他一天到晚将那御花园搞得乱七八糟。” “通知他们吗?” “事关师傅,自然要通知。” 小客栈的房间里,男人漫不经心的吃着糖,似乎是在等一个解释,他对面的小姑娘咬着嘴唇玩手指,似乎很是纠结。 “还不打算说?”张天佑放下吃了一半的糖,“仙师这点信任都不给我?” “我自己的脑袋也很乱,怎么和你说这些” “那说点能说的,至少让我对你有些了解,不用像这次一样差点让我跪下对你大喊一声神仙下凡?” 风语挠了挠头,“自从中了轮回之力后,我的记忆就在不断的波动,脑子里乱成一团,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还是个大人,其实我也不太想显得像个疯子一样我还在想是不是我从火山里爬出来的时候烧坏了脑子。” “从火山里爬出来?” “因为差不多猜到了未来,所以给自己做了几手准备,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处了,只是因为准备的匆忙,所以很多地方都不完美。”风语想了想,“我是天界战神,凤凰族。” 张天佑并不感觉到意外,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 “好像因为受现在的状态影响,我的实力也时高时低,不过关键时候还是可以发挥出来一些力量的。” “你以前什么水平?” 风语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三界第一?” “三界第一落到这副田地,这名号有点假。”张天佑道,“虽然看起来你确实有这个实力。” “我又不是输在对手手里的。”风语嘀咕道。 张天佑叹了口气,将剩下的龙须糖吃了,然后道“我就只能知道这些?至少让我听个长点的故事吧。” 晃动双腿的风语憋了半天,伸出手,眼睛变换为紫色,指尖触碰到对方的眉心,一大段影像瞬间进入了张天佑的脑海。 “那你自己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坐的和个雕塑一般的张天佑动了动,伸出手摸了摸那搓呆毛。 “你挺不容易的。”他道,“既然这样,我帮你了,也算是不辜负我曾经本该拥有的的人皇名号。” “不过,吕阳和你做交易,你竟然真的同意了,你到底多讨厌当皇帝?” 张天佑转身躺到床上,闭上眼,回答道“也算不上是讨厌,只是怕负不起责任,肩负了他人的信任就要全力以赴,如果做不到,就趁早放手,这么想也没问题吧?战神大人。” “当然没问题。”风语道,“这可是我没有的优点,我这个人,就喜欢一条路走到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值得么?你明明什么都很清楚。” “值不值得当然只有我自己清楚。”风语的口吻成熟起来,“而我的存在,也许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要有这样的结局。” “那你打算怎么办?” “天地浩劫大阵的事情当然交给他们去办,已经没有我什么事了,在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之前,我不方面出现,以免再生事端,所以现在要做的当然是做做其他工作。”怡情摸了摸手腕,“吕阳一事没有处理好总归是个隐患,在这种时候还企图重启人皇命格,长君都已经将来龙去脉讲的如此明白,为什么他还要执迷不悟?” “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吧。” 张天佑枕着双臂,有些心虚的道“如果我不交换命格的话,也许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不,我感谢你的行为。” 张天佑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睁开眼睛,看着风语坐在她旁边晃动双腿,歪头对他眨眼睛,很可爱。 “正是因为如此,我的徒弟才能活下来,被天地所承认。”她转头看向窗外,“虽然靠猜能够猜到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是人怎么也不会知道的——更何况,只要在位的是贤明之人,谁来当那个人皇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张天佑起身盘腿坐着,“不过,到时候天地浩劫大阵开启的时候我也可以跟着去吗?” “为什么你突然这么问?” “想和你学学。”他叹了口气,似乎是释然般的露出个笑,“我总不能连个女人都比不上。”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幕降临,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仿佛明亮的宝石在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那些细碎的星光落下来,将大地上的黑暗驱散了些。夜晚的风似乎有些凉,林中那一小堆柴火因此燃烧的更旺了,昏黄的火光将四周划出一片温暖的黄色区域,两人坐在火前,抬头看着夜色。 “你能从这片夜空中看出些什么呢?” 又扔进去些柴火,风语轻声问道。 “他们不过是些星星,能看出些什么?”张天佑躺下,道,“人活着没必要那么诗情画意,星星就是星星,它们漂亮、发光、挂在那里,没了。” “我也和不少人看过星星了,我爱的人,我亲近的人,这样回答的,你还是第一个。” 张天佑晃晃脑袋,“何必给这些东西赋予上属于你的情感呢?那些东西,说到底都是你自己内心的声音。” “你真实在。”风语笑了笑,“这就是为什么,你是被选择的人皇的原因吧?因为你很有代表性。” “这还有原因?我自己都不知道。” 叼了根破草,张天佑嘟囔道“谁知道会是我啊,到现在我还改不了偷东西的习惯。” “大公无私、不求回报而甘愿奉献的,是天族;自私自利、毫不为人而只知为己的,是魔族;而游离于两者之间的,能够为了信念与爱牺牲、也会为了私欲与爱迟疑后退的,是人类。”风语笑笑,“会前进也会后退,时而无私时而自私,懂得承担与放手,认识自己与他人,服从于规则却又想打破规则,这样简单又复杂的、徘徊于善恶边缘的,便是人类。” “你说的好像很懂一样。” “因为我不属于以上三种,我游离于三界之外,看得更清楚些。” “嗯?妖族这么厉害?” 风语摇头,“我也不是妖族。” 张天佑吐掉嘴里的草,苦涩的草味顿时弥散开,他屈膝坐起,“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哎你这话,是不是有点不礼貌?”风语脸色一僵,好半晌道,“其实也不重要,我有珍视的人、想保护的人,也有爱的人,其实我也差不多是个普通人。” 张天佑哼哼几声,从身旁的包裹里掏出几块糕点扔过去,风语接住,道了句谢,然后默默的开始吃起来。 “你这样真让我觉得自己不正常。”张天佑道,“你能不能稍微放过我?我觉得对着一个小姑娘心动有点太过分了。” “哈?”风语动作停下来,指了指自己,“我?” “单身了几百年,这时候突然出现个和我亲近的女人,这样我很难做。”他道,“我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是什么。” 风语一时语塞,耙了耙头发,然后道“可能因为我身份特殊的原因?你不要讲的我和什么狐狸精一样每个遇见的男人最后都这样的话,我以后可不敢随便和人称兄道弟了。” “谁敢相信我们才认识了两个月,你还叫我哥哥?” “那是记忆错乱的时候才会叫,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 张天佑呲牙,“还真是用完就丢啊。” “随便你胡扯。”风语摊手,“等我把吕阳干掉,我估计时机也差不多了,不过你可要想好,你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皇的身份,再继续跟着我往下走,之前的努力可能都会白费。” “活够本了,也该为人类做贡献。”张天佑道,“而且你心中也一直有顾虑,毕竟浩劫大阵可能会因为人皇的变更而出现不可预知的异常,我也在你的记忆里看到了,天帝和陛下是一个人,既然他们是一个人,那么在灵魂这一点上,就会出现问题。” “该说你深藏不漏?” “谢谢夸奖。” 又安静了一会儿,张天佑喂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再看过去,风语已经睡熟了,越来越小的体态让她看起来很脆弱,六七岁的小姑娘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包裹里拿出被子给人盖上,小姑娘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胳膊,蹭了蹭,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 他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轻轻的应了,然后抬头看向夜空。 “就把你当做妹妹吧,小鬼。” 吕阳在万魔窟中踱步,背着手在骨座前来来回回的走了不下几十个来回,显得十分焦躁,一些手下在旁边看着却不敢出声,这位大人向来脾气阴晴不定,万一说错了什么,被责罚是小事,若是被彻底制成鬼奴,那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不是说这女人已经投入轮回了吗,怎么还能每次都准确的出现在我们的目标地点?!”他猛的一甩袖,殿内的物品便碎裂一地,“近几月的行动没有一次成功,出去的人都有去无回,她难道是开了天眼,否则怎么会每次都能知道我们的计划?” 没人回答,他又烦躁的坐回骨座上,“这女人不,也许不是这女人的问题,我们之间也许有内鬼。” 他伸手吸上来一个人,恶狠狠的问道“是不是你?” “不是我啊大王。”那人的声音尖锐到几乎同惨叫一样,“以我的资格根本不可能知道具体计划,不是我啊!” 将人甩出去,吕阳泛着黑而干瘪的手指慢慢摸上了那形同枯槁的右臂,思索良久,他眼中的阴毒几乎抑制不住要化为实体。 “联系一下军师大人,问问她该怎么办。” “报大王,军师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和我们失去联系了。” “怎么可能,军师根本不可能出事!”吕阳站起来大吼道,“再去联系!” “是!” 手下战战兢兢的走了,只剩下吕阳愤恨的站在由人骨堆砌而成的骨座面前,表情更是阴暗。 “怡情,你必须死。” 昏暗的万魔窟外飞过几只乌鸦,它们呱呱的叫着,声音回荡在这阴暗不见天地的血腥之地,有些可怖。 睡梦中的风语皱起了眉头,突然嘴角轻轻的弯起一个弧度,好像是在嘲笑对方一样。 以为什么事情都顺着他的心思、自己是一切的中心,这种无知无畏骄傲自大而不自知的人,永远是那样可笑。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还是不觉得那是二妹。” 怡寻将洗好的水果摆在桌上,柔声道“二妹实力强、性子急,若是她做事,定会完成的干净漂亮、没有后患,绝不该如此被动。” 祁融仍然冷着那张万年冰山脸坐在那里,仿佛能散发冷气一样。 “不尽然。”竹封温和的笑道,“她聪明过人,若是不想暴露身份,绝不会留下半分痕迹。” 见竹封对着怡寻笑,祁融的脸更冷了,在场的人不由得哆嗦几下,似乎真的身处雪山之中。 “但这很像是师父的手笔,毕竟这样强大的修真者人界找不出几人,而我联系了一下,他们都并未出手。” “嘁,这群老东西,人界需要他们的时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在一旁看热闹,怪不得没成仙。”碧落咬了一口水果,“连天界那群都快忍不住要下界了,若不是我拦着,说不定早就冲下来” “虽然作为魔界的君主,本君应该很高兴看到天界的家伙们倒霉,但是既然此时是合作关系,那本君也不得不说句良心话,即使在这种时候,神魔干涉人界之事也是有因果牵扯的,如果不想身死道消,还是放弃这种念头的好。”向煜邪笑着抱臂站在那里,“还有,要不要本君提醒你,你现在还是个魔将?” “你闭闭嘴,要是闭不上,我帮你。” 怡愿笑眯眯的掏出阵盘看向魔君,向煜噎了一下,脸上笑容淡上几分,闭了嘴。 “你怎么看?”竹封面带微笑的看着事情发展,然后将问题抛给怡愿,“当然,受规则所迫,能说出些什么,尽力而为便可。” “我啊。”怡愿眯眼,“这时候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总不会有人打我吧?” “你不愿说便不说,谁还能逼你不成?”向煜道。 众人身旁的地面落了无数的叶子,哗啦哗啦,声音很大,顾长君站起来走过去,抬头看向那棵树,提高声音道“都说了是为师父好,你怎么这么倔?” “我怀疑这不是什么树精,是牛精,倔的很。”碧落道。 “不过若真的是二妹,她到底是如何摆脱轮回的?” “怡情做事看似冲动,实则思考缜密、极有远见,事先做了什么准备也并不奇怪。”竹封提到怡情的时候,连语气都是温和到骨子里的,“前几日我去了几处魔修被解决之地,略微观察了一些,倒是有个猜想,也不知有几分准确。” “天帝智者之名三界皆知,就不必卖关子了。”顾长君走回坐下,“愿闻其详。” 竹封笑了笑,并不将顾长君隐隐的敌意放在心上,“做的非常漂亮,雷厉风行,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一见便知其战斗经验丰富,且每个地方的停留时间很短,短到气息都没有残留,光从现场的气息来判断,真的很难判断出是否是怡情的手笔。” “这和没说也没区别啊,天帝。”向煜嗤笑道。 “但是三界里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很少,魔界的人做不出,天界的人不能做,人界的那几个又没出手,难道还真有什么不出世的高人我们不知道?”碧落从背后抓了一条自己的尾巴摸着,“我可不信,那些魔修难缠得很,能瞬杀他们的,身份绝不简单。” “我话还没说完,你们倒是比我还要急。”竹封揉揉额头,“虽然从气息判断不出来,但三界中也确实没几个人有这种实力。我用了回溯珠,但就连回溯珠也无法窥探过去的影像,很明显,此人考虑的极为周到,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我的推测并不是关于此人身份、而是关于此人其他方面的。” “拜托,能不能直接说完啊,你们皇帝都有这种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习惯吗?。” 竹封无奈的笑了下,“几次魔修的死亡方式都大同小异,但是逃离的距离有所不同,最远的几乎要出了边界,有这等实力、且手段如此干脆的人,竟然会让这些人逃跑,除了性子恶劣之外,还有一个解释,便是她自身有顾虑。” 手指在石桌上敲着,竹封继续道“她自己实力强大,不必这样小心,我问了些曾经在场的百姓,他们虽然知道的东西不多,但得到的消息足够让人推测下去,她身旁还有其他人,是个年轻的武林人士,多半是为了行事方便,并不会让其冒险我推测她的实力尚且不能稳定下来,忽强忽弱,无法自控。” “无法自控?”怡愿眯眼接道,“这倒是个好解释,中了轮回之力的人无论如何也会受到影响,也许这便是那影响。” “如果这真的是二妹,那么她为什么不出现?”怡寻似乎还有些自责,“是我当初太过分了。” “她聪明。”祁融冷冷的出声,“我们的目的,她很清楚。” “所以我们再看见她,多半就是在浩劫大阵里了。”向煜道,“本君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有一手。” 竹封则是起身,温文尔雅的笑了笑,对众人道“先失陪了,我忽的想起些事需要证实” “直接说吧,你想到什么了。” 顾长君宛如与其心意相通一般,直接这样说。 对方这样果断的判断让竹封愣了愣,看到顾长君坚定的目光,他苦笑道“瞒不过你,罢了,你们想听便听吧,我说便是,如果此人真的是她,我推测她应该处于幼年期,这是能够中和轮回之力最方便的形态。” “小孩子?” “以幼年期形态消耗掉轮回之力残余的影响,这是最聪明的办法,但即便如此,这也需要一定时间,而在此期间对方也正好能帮助我们做好稳定的工作,让我们放手安心去准备天地浩劫大阵,等到我们准备完毕,她也已经完全摆脱了轮回之力的束缚。”竹封的眼中充满着睿智,虽是猜测之语,却很是胸有成竹,“之所以没有彻底根除魔修,不过是因为她需借着魔修的事拖延我们寻找她的步伐,也拖延着时间来等待恢复,或许还有些什么我猜不到的目的怡情做事很有计量,一般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说到底,她这样明目张胆的与魔修对抗,其实已经是在变相的告诉我们,她还在。”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就会将所有后患铲除,让我们毫无后顾之忧的前进。”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说神放弃了你,说世界放弃了你,可是,你活在世界上,本就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奇迹。 “还像以前一样去城里转一圈露个面,给那些人留点信息吗?” 张天佑半蹲在树上,看见怡情扛着枪回来过后就跳下来,习惯性的四处看看,同往常一样看不到人,于是背起包裹,问道。 “没必要。”风语收回枪,“现在风语形态存在的时间越来越短,就不再需要拖延时间了。” “不过我看你这体型越来越小,也不像是恢复了的模样。” “这个形态最方便,毕竟轮回之力处理起来确实有些麻烦。”风语摸摸手腕,“我估计宸臻也该猜出来我的意思了,按照这些人的性格,我大约可以猜到他们各自接下来的动作,更何况,没必要这么早见面。” “所以你就继续祸害我?” “你再这样说我可要揍你了。”风语插了插手,指间发出咔嚓声,“什么叫祸害,你也不怎么样好吗?上次你借着我给你的气息遮蔽偷了那化神期修真者的法宝被人追着打,最后还不是我救得你?我们这顶多叫互相祸害。” “一路上花的都是我的钱。” “我给你那一把宝石足够你用上几百年。” “我一直任劳任怨的陪你跑东跑西。” “是我背着你跑东跑西,而且我有做好护卫。” “小孩子就得听话。” “实话不相瞒,我和天地同寿。” 完蛋,讲不过,张天佑的表情宛如偷东西被人当场抓包一般扭曲,他被噎的半天没话回,最后用底气不足的声音回道“我会做饭。” 没想到这下是怡情陷入了深思,她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好好的思考了一番,然后点头认认真真道“嗯,你赢了,是我在祸害你。” 难道这个人不应该说她会打架吗?怎么这样干脆的就认输? “所以,现在做点东西吃吗?我觉得叫花鸡挺不错的。” “去哪里搞鸡?” “我叫一只过来。” “凤凰族赐福瑞兽号令百禽的能力是给你这么用的?作为一只凤凰却吃禽类,难道你没有一点羞愧?” “哈?禽类就不能吃禽类?要不要我叫只鹰隼和你理论理论?” “我的意思是”张天佑忽然有种无力感,“算了,随便你吧。” 风语晃晃头顶的呆毛,吹了个口哨,一只老鹰落在了她胳膊上,她将一串钱放在它爪子里,然后嘀咕了几句,那老鹰长啸一声飞远了。 “要生火吗?”她抬头看向张天佑,“我来?” “你的凤凰火连魔器都瞬间烤化,我觉着一只鸡应该扛不住。” “哦,那你来吧。” 张天佑突然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认命感。 当他已经燃起一小堆火的时候,跑走的风语抱着一大堆木头回来了,眼睛亮晶晶的,比宝石还明亮。 “哥哥!”她露出白白的牙,脆生生的叫,“哥哥,我捡了木头回来!” “挺厉害啊,这一路我没怎么看到树枝,你捡了这么多。”张天佑啧啧称奇,似乎对对方年纪的突然转换已经习以为常。 风语嘿嘿的笑着,放下木头,拽了拽小辫子,“我砍得。” 张天佑动作一滞,“你拿什么砍得?” “用手劈的。” 老鹰叼着一只鸡回来,风语亲了亲它的羽毛,将它抱在怀里蹭来蹭去,那老鹰也乖巧的仿佛一个玩偶,怕划伤对方娇嫩的皮肤老老实实的将爪子收了回去,轻声叫了几声。 “好乖。”风语抱着它笑,“谢谢你。” 那老鹰又叫了几声,温顺的像只羊,在两人开饭的时候,风语给了它一只鸡腿,但它却没要,它在风语头顶飞了几圈,最后什么也没拿就走了。 “我怎么觉得这只鹰看起来这么干净?”张天佑道,“这只鸡也挺干净的,毛都洗好了。” “它说它来之前有好好清理自己。”风语道,“哥哥,我们吃饭吧!” “嗯。” 张天佑神色复杂的咬下手中鸡肉,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坐在对面对他笑,感觉心中一震温暖。 妹妹吗? “哥哥,你不开心?” 注意到张天佑的神色,风语愣住,放下吃的靠过来,油乎乎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啊,风语没有洗手。” “没关系。”张天佑弯起眼,“哥哥只是在想,苦难世人皆避之不及,幸福世人皆梦寐以求,而舍弃幸福奔向苦难之人,这样毫无回报的付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毫无回报的付出?没有这样的人哦。”风语答道,“因为无论如何,会这样做的人,一定有必须这样做的原因,也许是其他人不能理解的,是为了信念或者是什么的东西,甚至可能只是为了一个微笑这样看起来不值一提的东西,但无论如何,既然做出这些事情,她肯定已经想好了,是为了什么去做的。” “风语?” “因为想好了,所以才有勇气,不就是这个意思嘛。”风语扯下一块肉,唔唔道,“一个人要去做一件事,说到底,都一定会有目的。” “怡情?” “她睡啦。”风语啃着鸡腿,“她太累了,总要歇一歇。” 张天佑叹了口气,嘴角不自觉的带上微笑,轻声道“那就别吵她了,我们吃饭。” 这已经是怡情清缴魔修的第七个月了,吕阳所统领的魔修没有一次成功的完成作战,不仅如此,还折损了大量人手,派出的人都有去无回,这让吕阳越来越烦躁和疯狂,他的灵魂在无数次的分割过后已经开始变得不稳定,他的精神也有些不正常,身上的魔气比魔族都要重上不少。 “还联系不到军师?!”他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暴虐的力量外泄,险些将此处毁了,“废物,给我继续找!” 门口的乌鸦被这一声怒吼震得四处乱飞,一个黑袍人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那些乌鸦,想要前进的动作停止了。 “你是什么军师大人?” 那魔修几乎是瞬间就跪下了,“军师大人你可快些进去吧,王他已经要疯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吕阳,你这哪里还有曾经天军统帅的模样?” “军师?!” 吕阳安静下来,用惊喜的声音道,“军师你来了?” “我就消失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回过神来,你已经将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军师的脸藏在黑色的兜帽之下,“你的灵魂已经撑不住了。” “我可以!”吕阳咆哮道,“不过是区区小事” “小事?”军师笑道,“人皇计划失败之后,你将灵魂一分为二,结果半数的灵魂被战神击溃,险些魂飞魄散,侥幸有曾经作为人皇的龙气残留维持,而得以以半数魂魄的姿态存在。现在你又在分裂灵魂制作分身,导致自身灵魂早已百孔千疮,这样的你,即便曾经是仙魂,也很快就要消散了。” “明明我才是天军的统帅,那凤凰算什么东西!” “你可没资格提她,她有勇有谋,能屈能伸,是大慈悲之人遇上这种人,再来多少次你都注定会输。” “我不甘心,不甘心!”吕阳道,“我明明与成功近在咫尺,我不会再败!” “你早就败了,承认吧,吕阳。” “我没有,你个贱女人,闭嘴!” 军师闻言,摘下兜帽,“可以了,你已经没必要再活下去了,吕阳,何必给彼此增添麻烦呢?” 吕阳闻言大怒,正欲动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一尊泥塑一般沉重起来,力量在流失,咔嚓,他清楚的听见自己的气海和识海碎裂的声音,随即,整个身体都开始开裂,干瘪的皮肤上渐渐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那丑陋的右手中飞出无数粘稠的黑色的气,他张口欲言,却发现他早已经失去了声音。 “你造孽太多了,连灵魂都布满了血腥的污垢,难以想象,你以前也是个正派的人。”军师平静的看着他,“你都要死了,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周围的魔修们没有出手,他们就那样看着,对于首领的死亡无动于衷。 “真正的军师并不是我,我只是个传话者。”她道,“而原本她的意思,仅仅是让你成为人皇,现在你自作主张的犯下杀孽,因此最终成此结果,与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本身其实一直在渴望着鲜血与杀戮,你喜欢支配生命的感觉,但很抱歉,谁都不会认同你。” 吕阳彻底化了灰,完全的消散在了世间,很难想象,一代天军统领,最后竟然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他的不甘太强烈,以至于到了最后,他竟然还能用那原本早就失去了作用的嗓子愤恨的喊出对方的名字。 “玉舞!!” 被叫到名字的人笑了笑,将兜帽重新戴上,淡淡道“你们自求多福吧,怡情早就知道了你们大本营的位置,她不来,不过是因为不到时候罢了。” “军师,到了现在,我们都听你的。”一魔修战战兢兢道,“我们该做什么?现在虽然我们还活着,但若是等到那怡情前来,我们就全都完了。” 玉舞在原地站了半晌,开口道“我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的意思,你们先暂且待在此处不要轻举妄动,短期之内你们很安全,那怡情多半不会轻易前来,之后的事情,等我问完那位大人再做打算。” “大王虽然人十分差劲,但毕竟也是我们大王,这样冷漠,真的好吗?”一人问道,“至少不能放杀人凶手走” “我可没杀他。”玉舞道,“他大限已到,我来送他一程罢了。” 一群本来羁傲不逊的魔修此刻竟然没有出手,也许是被压迫久了,他们早就失去了反抗的心理。 出了万魔窟,玉舞叹了口气,看着四周荒芜的场景,感慨道“大人,你说的没错,人心难测,谁知最后会变成这样呢?” “不知玉罗现在如何了,既然怡情无事那么她应该已经死了吧?” 脚步沉重起来,玉舞离开了万魔窟,乌鸦被她的脚步惊吓,飞起一片。 “小鬼,我们这都安逸了一个月了,那些魔修不会是都死光了吧?” 张天佑懒散的躺在床上,手里拿了本从纨绔子弟身上摸出来的小画册,边看边问道。 “老大死了,他们当然没动静。”风语趴在桌子上吃驴打滚,像一只慵懒的猫咪,“吕阳挺废物的,没撑过去。” “你知道?”张天佑放下画本,“这几天你偷跑了?” “兄弟,别动下半身,多动动脑子。”风语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件事情印证了我很久以前的一个猜想,我收获不小。” “我自觉也算是个聪明的,但你讲话我怎么就这么难听懂呢?” “你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着当然听不懂。”风语从桌子上抬起头,又趴下去,“一群人在下同一盘棋,棋盘是天下,棋子各不相同。” “你也在下吗?” “我不下棋。”风语道,“但是所有人的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行吧,我还是看看这些刺激的小玩应比较好,和你讲话太刺激了,我跟不上。”他又拿起画册翻了几页,似乎是随口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原地不动,还是?” “原地不动的话,很快就会被宸臻追上。” 风语看向窗外,人们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既然祁融还在寻找五行之水,那我们就去找被藏起来的五行之金,等到向煜反应过来的时候,再转手灭掉万魔窟。” “等等,五行之金难道不是已经被魔君带到皇宫去了吗?” “他带的是假的,魔君向煜,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轻易相信他的话,就离死不远了。”风语道,“那应该是他最后的筹码吧——让自己不被作为祭品的筹码。” “哎,等等,这里有漏洞。”张天佑猛地坐起来,“你妹妹不是有看破一切虚妄的星辰之眼吗?她应该不会被蒙在鼓里才是。” “她当然没有被蒙在鼓里,她可从来没说过那东西是真的,应该说,从头至尾,什么都清楚的看在眼里的小妹,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对了,她能看到天下人的事情,那岂不是也能通过我看到你?我们朝夕相处,如果把我的一部分认知屏蔽出去,他们应该很轻易的就会发现蹊跷,然后找到我们吧?” “她能看见。”风语抬头,笑着看向张天佑,“但是她看见的,应该只是我想要她看见的。”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虽然我们在这里确实很显眼,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尴尬?” “反正哥哥看的画本里这样的东西也不少,比这刺激的还要多些吧?” “那也不能这样过分,我会被天帝砍死的!” 要是那个看起来温润无害但内在占有欲十足的天帝知道了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会死的比吕阳还惨! 张天佑全身僵硬的揽住怀里的“软玉温香”,心里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表面上却还要装作爱护的样子,一路上他接到了不少人嫉妒的眼光,众人都十分羡慕他能够美人在侧,但天知道他到底多煎熬。 这是美人?平心而论,确实是,但掀开美人的外表,这人的内在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杀器!更重要的是,她背后还有个更可怕的大杀神啊! “嘘,小声点,这里与魔界接壤,有些魔族会混在这里寻找猎物,你别让他们听见。”风语一本正经的传音道,“动作别那么僵硬,演戏而已,等我进了魔界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我的手要是再揽紧点,你家天帝大人能用万灭剑把我挫骨扬灰。” “不会的,拜托你认真点,过了这里就好了。” 一天前怡情和张天佑到了这里,此处表面上是寻欢作乐的场所,其实是通往魔界的一个入口,两人转了几圈,发现这样看起来十分清白的组合很突兀之后,再出门就是这副模样了。 就算张天佑身上人皇的命格尚存,对各种力量都有一定的抵御能力,但毕竟其命格微弱,再加上实力不足,他进到魔界等同于羊入虎口,怡情虽然能护住他,但百密总有一疏,凡事就怕万一,怡情从不让亲近之人冒一点风险,故并不打算带着他前去魔界。 张天佑陪怡情到这里,也是怕对方会出什么意外,虽然他知道以怡情的本事没人能动得了她,但出于一种老妈子一样的心态,他还是决定跟过来,等到怡情进入魔界之后,张天佑就会通过怡情之前布下的阵法离开这里,回到京城里关注其他人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再跟过去,自己会给怡情添麻烦,怡情一人之时就是三界无敌,再加一人反而会束手束脚,所以这件事情他答应的很干脆。 “我觉得你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小心。”张天佑道,“以对你的了解,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打进去,抢了东西就走人” “要是知道那东西在哪里,我肯定就这么干了。” 怡情靠在张天佑肩上,嘀咕道“但现在我必须动作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毕竟现在所有人的棋都到了关键的时候,我有些自己的考量。” “我怎么联系你?” “你右手手腕上的红莲标记就是我的灵力印记,你做什么我知道。” “你什么时候做的?” “顺手,事实上我还在你身上使用了天赋能力,我给很多亲近的人都使用过,不慌。” “你这小鬼以后再和你算账,接下来怎么办,回去?” “不用,我已经想好去魔界的方法了,你送我进去,然后就赶紧离开——恐怕会有人去追杀你,你出了这里直接用轻功去那棵桃树底下,右手按上树身,阵法启动后会自毁,然后一切都按照之前的计划来。” “万事小心。” 两人走近那魔气最浓郁的地方,扑面而来的颓靡气息让两人都皱了眉,怡情叹了口气,传音道“你才是,哥哥。” 清醒的时候,怡情从来不这么叫张天佑,张天佑顿了顿,放开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他将怡情的话记得很清楚,因此一出门他就将轻功运到最大,按照怡情安排的路线一路离开,进到传送阵中,回头正好看到几名魔族追来,他哈哈大笑几声,在桃树下消失了。 那几名魔族寻了好半天也没有发现张天佑的踪迹,最终放弃。 怡情看着张天佑离开,摸了摸右手手腕,想找个角落的地方坐下,但还没等她开始观察四周,就感觉到了有人向她不怀好意的伸出手,轻笑一声,她巧妙的侧了个身,转到人群之间去,让那人扑了个空。 长着一张祸水一般的脸,又在这种地方独自一人,这样的怡情太显眼了,就像掉进狼窝的一只兔子,随时随地都会被拆吃入腹。偏偏她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自觉一样,不停的看向门口,好像在等人,周围人蠢蠢欲动,犹豫着是否该上前。 “美人,你在等谁?” 感觉到了那股被隐藏的很好的魔气后,怡情低着头无声的笑了一下,指间红光闪烁,但是当她抬起头,她的表情就又变回了一幅不谙世事的样子。 “我等我兄长。”她笑的很好看,“他钱袋忘在客栈,让我先进来等。” “哦?”对方道,“这里可不是该带妹妹来的地方。” “他说要带我见一个朋友,这几天家里急着用钱,多亏这位朋友愿意出手相助,给了一大笔钱,解了我家的燃眉之急。”怡情眨眼,“兄长的朋友想见我,兄长便带我来了,说让我好好谢谢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见面是在这里而不是在酒楼,不过既然兄长这么说,总归是没问题的。” 对面那人表面上微笑着,心里却已经有了计较,他揽过怡情的肩,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妹。” “啊,公子就是兄长的朋友吗?” “刚才在远处便觉似乎见到了熟人,还以为是眼花,这才过来一探究竟,真是缘分。”那人笑道,“你兄长没告诉你是要去楼上的金花房吗?真是糊涂了。” “兄长是说过要去哪个房间,但是我过于愚笨,忘记了,兄长说他很快便回,可到现在也不见身影,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怡情脸红的低声道,“抱歉,我没怎么出过家门,一般都是听兄长的,此次出门兄长交代的少,现在他不在,故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上去等吧,我派人去寻他。” “好的,谢谢”怡情顿了顿,“怎么称呼公子?” “我姓汪,你也叫我汪兄便好,都是朋友,不必拘束。” “好的,汪兄。” 两人上了楼,留下了一地的叹息声,众人似乎都在遗憾自己出手迟疑,错过这么一个尤物。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若是被冤枉为卖妹求财的无良兄长张天佑在这里,必定要扬天大笑几声,对这些人的愚蠢施以毫不留情的嘲笑。 他们竟然还在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感觉到后悔和惋惜?要是知道真相,他们跪在那里庆幸劫后余生还来不及!这样的美色哪里有人有胆量消受,先不讲就光凭怡情自己一个人都已经是灾难了,怡情周围那一圈护花使者,也没一个简单的。 怡情听着四周此起彼伏响起的淫秽之声,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她心里并没有很慌,不过脸还是悄悄红了——虽说很有男子气概,可她也不是真的男人,怎么可能来过这种地方。 但她还记得自己现在那虚假的伪装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这时候她必须得有点反应,于是她低下头,扯了扯前面那人的衣服。 “怎么了?” “这里感觉不太对。”她小声道,“声音。” “不要在意。”对方转过身搂住她,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喘息,“我们进屋里去,就听不见了。” 金花房的门关上,阻挡了所有的视线,紧接着房间中传来了挣扎的声音和女子的尖叫,随即便是男子的喘息声。 一群人心照不宣,还抱有些想打的人也都不再关注这里,各自寻快活去了。 “主上,你怎么样了。” 关心则乱、惊慌失措穿墙而入的昔华十分紧张,她甚至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闯进屋子,结果进来之后还不等看见什么,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眼睛。 “嘘,别看,没料。”怡情带着笑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我幻术的水平还不错,让他自己玩,我们全当他不存在就好。” “主上你没事?” 昔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怡情也放开了手,拍了拍昔华的肩膀,将人带到桌子旁坐下,同时非常嫌弃的将桌子上那些东西推到一旁,她从自己的须弥戒里取出糕点和茶叶放在桌上,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里的茶水中多少都有些助兴的东西,别碰。” 昔华点头,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听着一旁那人渐渐大起来的喘息,脸色有些青。 “主上,就应该剁掉这个混账,他的手刚才摸到你了。” 嚼着点心的怡情唔了一声,将糕点咽下去,没心没肺的嘿嘿笑了几声,“做样子,这种事我并不太在意,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好好回报的。” “他现在在那里鬼叫些什么?” “大概是把那团被子当做是我了吧,反正无论他在想什么,都是在做白日梦。”怡情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嘛,随便他,他自己玩的开心就好,反正这张脸也是假的,随便他怎么想都行,等进到魔界之后他就没用了。” 话锋一转,怡情又道“对了,你怎么在这里,找乐子?” “主上!”昔华声音忍不住高了些,“请你认真一些,这里是魔界的入口,我至少还是个魔将。” “开个玩笑。”怡情尬笑几声,“我这边没事,你不用管我。” 这时候一旁的那人突然发出一声高昂的叫声,怡情手一抖差点将糕点掉了一地,她扶额,“罢了,确实煞风景,虽然这里也没什么风景。”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昔华有些新奇的盯着怡情的红脸看,“主上,你脸红了,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呔,谁规定了人还不能脸红的我就是觉得觉得这里有点,过于刺激了。” 怡情咳嗽两下掩饰尴尬,“我,总是打仗什么的,不太适应这种咳咳,别说了,放过我。” “看来天帝也是个不争气的,他不会到了现在还只会亲吻吧?”昔华道。 “别瞎说。”怡情又咳了一声,“一会儿我的幻术也该到时间了,等他做完梦醒了我就和他进到魔界深处去,他就是个带路的,奈何不了我,你走吧,毕竟你匆忙赶回魔界,也是为了稳定三界,深渊的那些东西快要压制不住了不是吗?” “主上无所不知,确实如此。”昔华站起身,“不过我可不是为了什么三界,只是不想被人当做连自己分内之事都做不好的废物罢了,那些人,死便死,这三界,毁便毁,与我何干?” 怡情没急着反驳他,只是笑了下,坐在那里。 “主上大可和我一同进魔界,何必与这脏东西一起,委屈自己?” “其实看他自娱自乐也挺好玩的,不是么?”怡情起身,“去吧,这里也不是你该久待的地方,我能处理好,想占我的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昔华咬唇,愤恨的看了一眼那床上的人,目光之犀利,让那深陷入之中的人都打了个哆嗦,她转过身,从墙中穿过,消失在了人界。 怡情叹了口气,“深渊在魔界的边界,而我要去的,是处于魔界正中的魔君殿,这个高阶魔族,足够带我去到那里了,此时谁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必麻烦他人。” 她伸出手在自己身上掐了几下,似乎是想掐出几个淤青来,结果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她挑眉,试着做些虚弱的表情,结果脸都要僵硬了,屡次尝试不成功,她干脆一把扯起那还在动作的人,将那双混沌的眼睛对准自己的眼,紫红色的眸子闪烁,那人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一样点头,然后又被甩到床上。 怡情翘着二郎腿坐回桌旁,哼起小调。 半个时辰过去,一切接近尾声,那魔修终于快要从幻术中清醒了,怡情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扶额,不忍直视的将目光收回来。 将魔界的入口设在这里也并非恶趣味,怡情多半猜得出魔界统治者的用意,其原因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其他人发现,毕竟天界和修真界一群清心寡欲的人几乎不可能踏足这里,二也是为了让这些精力旺盛的魔族作发泄一用。 魔族做事随心所欲,甚至到了放荡的地步,他们从不会压抑自己的,在人界待久了的魔族必定心中躁动,这也算是让他们在回家之前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的一种方式,省的他们回去了给魔界添乱,魔界的人可都不怎么守规矩,只认同实力,输了才胡听话,但一个一个打过去,就算是魔君也会觉得头痛。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其实在靠近这里的时候,怡情就已经知道了这里大概有多少魔族,虽然其中也掺杂了很多普通的人类,但魔族的气息在怡情的感知中非常清晰,这里有好几个准备在魔界之前好好放纵一下自己的魔族,而眼前这魔族就是其中一位,他能够在其他魔族之前出手选择自己的猎物,显然地位不低,毕竟魔族人不太懂得谦让。 当然,在怡情眼里,这魔族的实力不值一提。 “倒是有点怀念从前了,那时候我连天兵都打不过,要是遇上这种魔族,结局可有点不太敢想。”怡情摸了摸头发,“不过现在想想,当初干什么都有一种没由来的自信,也许是因为本身隐隐约约还记得自己身份的原因吧?” 门外站了几个人,怡情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于是她走到门前去,眸色变成紫色,透过门看了看门口的几个魔仆,便知道这是奉命去杀张天佑灭口却失败了回来的人,没有出声应该是怕坏了他们大人的好事,于是她回过身,朝着那魔族的裆部踹了一脚。 那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立即便完事了。 大概在他的意识里,他是不小心撞到了哪里,不过怡情没兴趣知道这些,反正他自己会将自己的一切行动合理化,她现在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表现的凌乱一些,虽然幻术会让这个魔族看向自己的时候看到他想看的样子,但门口那些魔族可还清醒着,幻术不是她所擅长的东西,一次催眠一个还好说,多了难免会有些手忙脚乱。 “我觉得我应该没必要牺牲这么大。”怡情摸了摸右手手腕,“实在不行硬闯也行” 那魔族渐渐清醒,怡情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撤了隔音结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可怜一些“兄长兄长在哪里?” “别想了,你兄长应该已经死了。”渐渐缓过神来的魔族忽的笑出声,“你滋味不错,能在我这里活下来的女人真的太少了,反正也是被卖给人,不如还是跟我走吧。” 怡情险些没绷住笑出声,她摸了下右手手腕的朱泪标记,“不行,这副模样不能被人看见。” “要求还不少。”那魔族皱了皱眉,感觉到了自己的下属在门外,便对门外道,“你们去找套衣服。” 在门外几人应了之后,他又道,“收拾下你自己,我确实也不能带着这种模样的你回魔界。” 这一瞬间怡情其实有点好奇这魔族到底自己脑补了些什么了。 进到魔界的过程很顺利,守卫的魔兵并未对她的存在表示出什么疑惑,反而还对着那魔族露出个暧昧的眼神,那些下属的魔族任务失败了却没有提,这正如怡情所料,更省心的是他们进了魔界就失踪了,似乎是生怕被问罪一样。 “他们去哪里了?” “随便他们去哪里,他们没资格去魔界中心。”那魔族不屑的道,“本来你这种凡人女子也不配,但我心情不错,还想留着你玩几天,在你死之前就让你好好看看魔界的样子吧,这可是其他人类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景色。” 怡情没说话了,她四处看了看,没多少人在意他们,毕竟魔族自私出了名,谁会去管别人的事情呢。 “这里就是魔界啊。”她感慨了一句,意味不明。 那魔族全当她被魔界的大气所震慑,鄙夷一声,道“你最好跟紧我,活的时间还能长些,魔族可不会像那些神仙一样对你们这些人类和颜悦色。” 怡情点点头,这里已经是魔界中心了,她也希望这些魔族活的时间长一些。 这魔族在魔界有自己的府邸,等他到了自己家,回头再一看,身后却已经没人了,然而他却并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遗留的幻术还在起效,这魔族便当做她走丢了,有些惋惜失去了个好的玩具,他拍了拍身上的并不存在的灰,便进了府。 当天晚上一声尖叫,从此之后众魔再也没见过他出现,不过有的魔族说后来在人界见过他,只是跟丢了魂魄一样。 向煜是个很高调的人,所以他的皇宫与宸臻的几乎是完全相反,极尽高贵奢华,在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这巨大的金碧辉煌的宫殿,怡情根本不需要问哪里是魔君殿,潜入的很轻松。 魔君殿很热闹,即使向煜已经跑去了人界,这里也有不少人在走动,向煜风流成性一事三界皆知,故他的宫殿里有不少女人并不奇怪,其中不乏有几个凡人,怡情一个伪装成凡人的人走在其中,竟然无人感觉到奇怪。 仔细想想似乎也正常,向煜虽然风流,却也风流的利落,做这种事情讲究个你情我愿,和人相处从不拖泥带水,会给足人好处,事后也绝对不会再与人有什么联系。在感情上他断的干净漂亮,不念一丝情分,也不会给人造成什么藕断丝连的错觉,于是在这一点上,倒也不能说他怎么样。 而这些留下来的,都是对着向煜念念不忘,怎么也撵不走的人。虽然向煜挥袖走的潇潇洒洒,但是她们做不到,向煜讨厌死搅蛮缠的女人,却也不会真的对人做出什么事,就在重要的地方设下结界,余下的地方随便她们走动。 向煜的结界也许在魔界是无敌的,但在怡情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她凝神感觉了一下四周,等到魔兵们都离开,就直接穿了进去。 很轻易的,怡情就进到了魔君殿的深处。 向煜疑心重,他不在的时候便不允许有人踏入他的私人领地,因此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寂静的与魔界格格不入,若不是四周那些华丽到刺眼的建筑,怡情一瞬间都感觉自己走错地方了。 “糟,有些麻烦。”怡情扶额,“这里太大了,到处都是禁制和结界,魔君会把东西藏在哪里,真不好说。” 虽然时间来得及,但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东西,还真是有些困难,更何况,怡情知道向煜绝不可能不设防。 她紫色的眼睛此刻开始发光。 “做事随心所欲、不循常理、强势霸道,其人生性多疑、暴虐成性、占有欲极强,魔君向煜,是个极其聪明的领袖,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这样的人,会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呢?”怡情自言自语,“按照向煜的性格,如果我是他,我会将关乎自己性命的东西放在哪里呢?”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怡情确实不曾来过魔界,但是她的眼线可以到达三界的每个角落,故虽然对于魔君殿她知之甚少,倒也不算是毫无头绪,在进来之前她便已经向魔鹰询问了些相关信息,所以她站在这里,心情还算挺轻快的。 甚至轻快到在魔君殿里观光。 她步子很快,也很有目的性,看似是在随便闲逛,但其实没那么简单,半天过后将魔君殿转了一圈,她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就在她走到魔君殿里寝宫附近的时候,她忽的停下脚步。 “我的灵力?” 怡情敏锐的感觉到了空气中那微弱到几乎像不存在一样的气息,那是她的火焰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之前她一直以为这是错觉,但现在这气息似乎浓烈了些。 小妹身上带着的魔君印记被她强行抹去并且沿着印记对主人进行了反噬,这件事怡情记得很清楚,那反噬造成的烈火烧身会留下大量她的特殊灵力,其实在魔君殿殿外她已经找到那个地方了,灵气很重,地方很偏,怡情只是对向煜的风流放荡感慨了一句便没有停留的进到了内部,现在想想,怡情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一刻,魔君肯定也感觉到了生命威胁吧? 即使是微量,怡情也能够精准的感觉到自己的灵气残留,因为她反噬时使用的灵气十分特殊,别人感觉不到,但是她自己可以,这种灵气轻易不会消散,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到了现在怡情仍然能感觉到到的原因。 她循着灵气的指引走,在魔君寝宫里的一堵墙面前停住了。 机关,没想到在四处都是禁制的魔君殿里,竟然有一处机关。 “这家伙还挺聪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会注意有禁制的地方,所以弄个没禁制的出来。” 估计向煜早就料到了会有人来寻找五行之金,故事先就做好了准备,魔君殿的结界非常强大,三界中几乎没人能自由进出,即便如此,他还是十分小心的将东西藏了起来。 能够进到结界中来的人,多半神识很强,布下的禁制无论多么巧妙都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向煜干脆直接什么也不做,将五行之金用人界的办法伪装起来,神魔一般不怎么研究人界那些小伎俩,某种程度上来,这很安全。一开始怡情就发现了魔君的寝宫确实有蹊跷,因为这里神识无法进入,但来到这里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发现,因为转过一圈过后,顶多只会发现魔君那些不入流的小玩具。 只是魔君没想过还有怡情这种根本让人想不到的存在。 敲敲墙壁,怡情四处看了一圈,发现床边的装饰有一块比起其他的地方要明亮,她摸着下巴看了看,用手去扳,感觉到了从装饰中传来的魔气之后,松开手。 “要魔君的魔气才能启动啊,这家伙果然不好搞。” 怡情又回到墙壁前,看起来有些无可奈何,手上红光微亮,将手按在墙上,她指尖微动。 咔嚓。 整面墙完全化成了灰烬,尘土飞扬,只剩怡情站在那里,红光将飞尘都挡在了前身,看起来并不费力。 “我不喜欢暴力,但既然没给我留动脑的余地,那就算了。”怡情收回手,“虽然有些对不起这华丽的建筑,不过也没办法,魔君以后睡觉会不会漏风,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只有魔君的寝宫大手笔的使用了隔绝神识的材料,所以怡情一开始来这里看过,没什么发现,只当做魔君不希望自己在寝宫内做的事被别人观看,但是现在,怡情可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有那面墙巧妙的隔离,很少有人会发现实际隔绝神识的范围比起看到的范围要大一些,这样就造出了一个空间。 灰尘散去,怡情走到这个空间里。 鸟笼。 隐藏在魔君寝宫里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鸟笼,华丽的金色鸟笼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角落里还有些其他的什么,但在这鸟笼前都微不足道。在鸟笼之中,有一棵无比茂盛的梧桐树,树下有床有桌,还有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一些书籍整整齐齐的放着,上面落了些叶子,似乎有一阵子没有动过了。 怡情沉默着穿进笼子,拿起其中一本书翻了翻,是阵法书,应该是十分古老的东西,上面很详细的介绍了天地浩劫大阵的布置方法,想必是魔君的珍藏,有一片梧桐叶夹在书里,似乎是做书签用,已经压平了。 “小妹吗?” 曾经住在这个鸟笼里的,是怡愿,被魔君藏在魔界最隐蔽的地方,这个费尽心机隔离出来的小天地里。 如果魔君真的并不在意怡愿的话,又怎么会在被反噬后几乎全身剧痛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呢?占有欲也好、警惕心也罢,按照这个灵气的浓度,向煜至少在这里站了四个时辰,对着一个空鸟笼,以向煜的性格,竟然能待这么久。 怡情抬头看着那棵梧桐树,叹了口气。 “五行之金,应该就在这里吧。” 即使一眼就能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看在眼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怡情也确定,五行之金就在这,虽然气息很弱,无法确定具体方位。哪怕向煜并不承认,但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能放在这里的东西都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与性命相关,或者与性命等同。 几片叶子落下来,怡情接住一片,在手中揉了揉,似乎是在思考。 半晌,她退出去,看着那个巨大无比的金色鸟笼。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显眼的东西往往是最容易忽视的东西,魔君这一招,玩的很漂亮嘛。” 怡情伸出手,红光将整个鸟笼包裹起来,不断有金色的细纱从鸟笼之中被提取出来汇集在怡情手上,鸟笼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最终停留在怡情手中的,便是一团金色的光球。 将五行之金完全分散在巨大的鸟笼之中,如此,气息微弱也是正常的,魔君殿本就极尽奢华,就算是用了什么珍稀材料来打造一个鸟笼也并不奇怪。 将重要的东西都放在怡愿面前,这到底是一种信任,还是一种策略,让知晓一切的怡愿,心甘情愿的保持沉默的策略?又或者只是想把珍贵的东西都放在一起珍藏起来? 怡愿从头到尾都知道真正的五行之金在哪里,因为她一直就住在它里面,保持着沉默,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这是我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妹妹长大了。”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无意去再往深处挖掘些什么,怡情回头欲要离开,却不知怎么的停下了脚步,在魔君的寝宫里转了一圈,最后留下了些灵力。 “虽说我并不能知晓未来,但多留一手准备总是没什么问题的。”怡情掐着腰点头,“要是我还能侥幸有下辈子的话,真希望能够做一个什么都不用考虑的人。” “果然没有直接动拳头来得快,我还是希望事情能简单些。” 她哼着歌离开了魔君的寝宫,身后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似乎是在告别。 事情完成了怡情原本是要走的,原本。 但她突发奇想的想要去深渊看一眼而已,她发誓这只是碰巧,不知为何她忽然有这种强烈的想法,于是她来了,遇上这样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 “不好意思,你是在说我?” 怡情指了指自己,看向对面那一群赤条条的魔族,她知道魔族人都开放,但也不至于开放到集体在外天为被地为床的寻欢作乐吧? 自从准备来魔界开始,就一直被人觊觎着做些新奇之余,怡情觉得有些承受不能,毕竟这样的感觉很糟。 “就是你,别逼我们动手,不想死的话,就过来”声音逐渐淫邪。 “有一句话当讲不当讲我都得讲。”怡情打断他,“你活够了吗?” “什么意思?” 怡情摸上右手手腕,眼睛已经有些红了,她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总归不是看他们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有些人类女子的尖叫响起,空气中都有一股令人难受的气息,她垂眸,声音低沉道“我确实不想惹麻烦,但我脾气不好,还爱管闲事你活够了吗?” “你这小贱人,说些什么话,还不快来给” “你若是活够了,我这就送你上路。” 怡情抬头,眼中血红,右手手腕处红光大放,四周逐渐热了起来,但是那些魔族却忽然浑身一冷。 “原来那些被抓走的女人们都在这里,世人皆道是魔修所为,其实不过是你们这些魔族在浩劫之时浑水摸鱼,如今三界浩劫,你们非但没有作为,反而做出这种令人作呕的勾当,不管你们活没活够,今天,你们都别想从这里走。” “你是什么人!” “呵”手腕处的枪已经冒了个尖。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来说。” 怡情的手被按住,随即被人抱在怀里,她一愣,眼中的红色也因此褪去了,这个姿势十分尴尬,她手足无措的动了动,被夕颜拍了拍后背。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实力不怎么样,反而就知道做这种事,还弄些弱不禁风的人类女子,给魔界丢人现眼。” 抱紧怀里的人,夕颜身后全是黑色哀嚎着的影子,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尤为可怖,她冷着面容,道“还打主意到我的人头上来,你们可真是好样的。” “魔将大人,我们并不知道她是你的人,不然给我们几个胆子我们也不敢说出半句冒犯的话来啊!” 易昔华的名号在魔界响亮的很,虽然长期驻守深渊让她不怎么经常出现在众魔面前,但她腥风血雨的过去可是人尽皆知,很久以前她掀起的灾难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忘记,当时魔君和天帝联手镇压也没能将拥有深渊之力的这个女人镇住,最后还是天地之力干涉,才让这个女人驻守在了深渊之外。 即使是魔族,面对实力相差悬殊的对手之时,也会像个窝囊废一样卑微的求生。他们对易昔华太了解了,某种意义上,在魔界,她是比魔君还要可怕的人。 “昔华,你先放开,很奇怪。”怡情推了一下对方的胳膊,嘀咕道,“我来打。” “主上既然还要继续隐藏下去,那么就别在这个时候出手暴露身份,不过是杀人而已。”易昔华微微松手,“属下来做,莫脏了你的手。” 那些魔修四散奔逃,易昔华微微抬头,伸出手,身后那些影子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飞快的四散开来,瞬间就追上了所有逃跑的人,它们黏在那些人身上,将那些魔族都拆吃入腹。 怡情想回头看看,就听见昔华轻声道“主上先不要回头,有些东西我不希望你看到。” “那有什么关系,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更何况我杀的人不少,也不怎么干净。” 怡情笑了几声,并不在意,易昔华松开手,她便转过身,将手腕处的印记隐去,平静的看着那些人被吞噬,没有出手阻止,也没有再做什么。 “主上你本不应该沾染这些东西你该是一尘不染的。”易昔华漂亮的眼里充满了抵触,“你本该本该与这些东西毫不相干。” “你这样觉得?”怡情爽快的笑声传进昔华的耳,“我和你的想法恰巧相反,我觉得也许我本该早些接触这些东西,虽然我认为我诞生是为了平息天地浩劫,但现在我的想法有了些改变,呐,你看,我现在不是比起以前那种样子,要更真实吗?” “主上?” “只有经历过才会更明白,只有对抗过才会更了解,我想,这就是生存的意义吧。”怡情枕着双臂,“我该去处理一下那些女人了,她们看起来被吓得不轻,送回去之前还要给她们处理一下关于这里的记忆,好麻烦。” 易昔华看着怡情动作麻利的将那些女人敲晕消除记忆,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并不打算帮忙,事实上她一直知道这里在发生什么,不过并不想管,如果不是这次他们冒犯了怡情,她不会出手干涉这件事情。 那样肖想主上的混账东西,就应该死的更惨些。 “对了,深渊那里怎么样?”怡情忽的抬头朝这边问了一句。 “只是那些东西有些躁动而已。”易昔华答道,“我压的住,他们跑不出来。” “都是些老朋友了。”怡情耸肩,“想一想你当初掉进去的时候才那么一点点大,而我徒有虚名,竟然就那样转身就走了,不知该做些什么,让无辜之人遭受无妄之灾我可真混蛋啊。” 易昔华沉默,然后道“主上无错。” “不,错大了。”怡情认真回道,“所以我才说,其实来到人世中走一遭,才会真正学会爱。” 。 第一百四十章 易昔华最后还是帮着怡情将那些人类女子送走了,也许是怡情身上的气息让人感觉十分亲近,那些人类女子即使已经被洗去了记忆,也仍会不由自主的依赖她,怡情苦笑着一一安抚她们,这让昔华很不爽,所以出手了。 这让怡情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需要再想什么办法把这一大堆女人从魔界运出去,只需要想想易昔华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你知道我是谁吧,昔华。” “知道。” “所以你应该很清楚为什么会对我有特殊的感觉,不会搞混吧?” “相当明白。” 怡情挠挠头,“算了,等浩劫过去了一切就都好了。” 易昔华不答,倒是挺直了身子站在那里,怡情拍拍她的肩膀,“竹封天帝宸臻已经归位取回身份,想必不久后会再次下凡,人皇与魔君都在人界,三界之主齐聚,万事俱备,只等到那祁融将五行之水取回来后,所有的一切就都要开始了。” “然而主上又打算做些什么呢?” “做该做的,仅此而已。” 将怡情护送出了魔界,易昔华回到深渊,站在那不断冒出森冷黑气的地方静静地望向那深不见底的领域,她还记得当初被镇压在这里时自己的狼狈,本以为已经天下无双,却被几招之下压制,那是令人无话可说的实力差距。然而那时候,她却仅仅是被告知待在这里镇守深渊,多的一句束缚也不曾有,多的一句责骂也没有说,就只是告诉她在这里等着自由,仅此而已。 又站了一会儿,她将那些有些躁动的恶之影压下去,朝着魔界中央去了。 “你喜欢玩女人?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战战兢兢的魔族连连后退,看着面前这艳丽至极的美丽女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那女人弯下腰,舔了舔唇,指甲从魔族的脸上划过,留下一道鲜明的血痕。 “我不好看?” “大人美貌至极”那魔族咽了口水,道,“属下不敢造次” 美,怎么不美!全魔界都知道这位魔将大人到底有多美,她几乎是所有男人心中梦寐以求的尤物,妩媚,迷人,完美傲人的身材,高贵冷艳的气场,让人第一眼看下去就移不开眼。如果可以,谁不想和这样的美人共度良宵,但比起这些,命显然更重要。 “不敢造次,好一个不敢造次,连我的主上都敢肖想,我都不敢做的事情,你们竟然敢做,这样竟然还敢说什么不敢造次?”黑色的气从那指尖渗出,将那人脸上的伤口飞快的腐蚀了,“有一就有二,但我不想看见你那群愚蠢的属下再对着主上说出什么恶心的话。” “他们怎么有勇气对魔君大人” 魔族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头掉在地上,咕噜咕噜的翻滚了几圈,化成黑气消失了。 “魔君算是个什么东西。” 易昔华站起身,将指尖上沾着的血擦去,神情厌恶。 “我所在意的,只有主上一人而已。” 怡情并不知道易昔华回头去将此事的元凶给干掉了,似乎是有意让怡情避开那些女人,易昔华将怡情从魔界的出口送了出去,让怡情觉得有趣的是,魔界的出口在寺庙附近。 这叫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大部分魔族并不喜欢从这里出,这里的气息让他们很难受,因此他们多是从入口进来再从入口出去,久而久之的这里便没几个魔族知道了,怡情在这附近晃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供奉哪一位神仙的,那旺盛的香火让她感觉啼笑皆非,没有逗留,她离开了。 在房间中画阵法符咒的怡愿突然看到自己的阵盘亮起来,她眯眼拿过,发现上面的一片梧桐叶渐渐暗淡下去,消失了。 “是二姐吗?” 她微微皱眉,将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番,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怡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关上门,她拿出阵盘轻轻一转,便消失在原地。 半个时辰后,怡寻过来给小妹送些水果,发现对方已经不在了。 张天佑在京城的街道上走,手中时而空着时而多出几个钱袋,但过一会儿那些钱袋就又被他送回去了,天下第一神偷显然最近有些无所事事,他在街上逛了几圈,盯着别人家的小孩子看了一会儿,就敲敲脑袋将视线移走了。 一个神偷自觉的约束自己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很不可思议。 “小佑,好久不见。” 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眯眯眼,张天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道“又是你?”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惊讶。”怡愿眯眼笑道,“既然如此,你见过我姐姐?” “你姐姐?”张天佑认真思考了片刻,“眯眯眼,长得好看,神秘兮兮的,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爆你家底这种?” “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张天佑道,“我已经帮你干掉我舅舅了,你还想让我做些什么?让我帮你张贴寻人告示帮你找到一家上下?我现在可是个老实人,金盆洗手,就想带着我妹妹好好过日子,本本分分的当个称职的哥哥。” “你有妹妹?”怡愿的眼睛睁大了些,紫色的光流转,“你竟然还有个妹妹。” “可爱吗?”张天佑冷哼,转身,“你找上来绝对没好事,我可不听你说什么,恕不接待,告辞。” 怡愿没有挽留他,目送着他走远,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没有问题,即使是星辰之眼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但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哪里有些不对?人皇命格会导致其自断与亲人的联系,所以她会将对方的家庭情况搞错也很正常,只是直觉告诉她,张天佑接下来肯定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难道现在的人皇顾长君会出现什么问题?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顾长君出现问题,那么做为没有消失的前人皇,张天佑就要代替顾长君作为人皇进入天地浩劫大阵,可是,顾长君又会出什么问题呢? 怡愿眯起眼,摸出阵盘,手指在其上凹凸不平的雕刻上抚摸而过,陷入沉思。 张天佑在房顶上跳跃,落地无声,像只低空飞过的燕子,连武林人士都只能看到一个影子闪过,其轻功几乎到了顶尖的水平,在拥挤的京城,房顶上倒是很空旷,因此他的移动极快,并不受方位影响。 忽然他跳到一个房顶上停下,看向右手,那里的红莲印记在发光,甚至有些烫,他戳了戳那热乎乎的印记,扑哧一声笑了。 “哟,又要抓我当壮丁了,真会使唤人。” 话虽这样说,他却是笑着的,语气中有着愉悦的意味。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张天佑出城过后,按照印记的指引找到了坐在树上的怡情,他抬头,用看似很不耐烦的语气喊了她一声。 “你怎么总坐树上?” “凤凰也是鸟,总要有些鸟的样子。” “我怎么就不这么觉得?” 怡情从树上跳下来,“别介意,不过你动作挺快,不愧是轻功第一的神偷。” “我已经不偷东西了。” “那你刚才拿的那几个钱袋,是顺手?” 张天佑沉默,随后岔开话题,“说吧,接下来做什么。” 怡情歪了歪头,身形迅速缩小,变成之前风语的样子,她扯起张天佑的手向城里跑去,就在张天佑想要用轻功抱起她的时候,她回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接下来,享受活着的日子就好啦,哥哥!”她眨眨眼,“怎么样,请我吃红豆糕吧?”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从胸口穿过,张天佑愣住,回了一个好。 怡情玩的很疯,似乎是自我放纵一样,幼年体形态让她更加肆无忌惮,没人会对一个可爱的孩子计较什么,看着她快活的跑来跑去,不少人还会露出笑容来。张天佑带着她在京城里逛了好大一圈,最后将人带回了自己在京城的住所,为了方便,他在京城也有自己的住所,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不过兴许是怡愿回去同顾长君他们说了些什么,第二天,张天佑就收到了顾长君的邀请。 “这该不会是鸿门宴?”张天佑叹气,“为什么我一个贼,现在竟然要直接去到皇帝面前啊。” “你要是不当贼,你也是皇帝。” 怡情抱着被子在床榻上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坐起来,张天佑家中的床榻很柔软,玩过头的怡情扑进床中便睡熟了,若不是对方匆忙敲门进来,想必她还能再睡一会儿,她此时头发乱糟糟的,显然还有些迷糊,“我们一起去就是了。” “那都是你的亲人,你不怕露馅?” “宸臻不在,风险不大。”怡情打了个哈欠,“见一面,打消顾虑也好。” “到了现在还不暴露真实身份吗?”张天佑皱眉。 “到阵法布置完成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我还要做一些事后工作,能少一事便少一事。”怡情嘟嘟囔囔的下了床,“有些匆忙啊,不过没关系,应该可以” 怡情是被张天佑抱着进到皇宫里的,她的幼年体只有五六岁大,比起一开始出现的时候缩水了不少,张天佑有些内力,抱起一个小孩子并不费什么力气。这姿势看起来十分有爱,但一开始张天佑并不愿意这样干,结果抵不住怡情那双水汪汪大眼睛的注视,最后还是屈服了,将自己当成一个合格的搬运人。 既然张天佑身份使然,便也不能算是外人,顾长君招待自己人,当然不会将人带到朝廷去,这样就生分了,因此选择地点最后是选在御花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总执著于此,但每每讨论什么事情的时候,他都喜欢将人叫在这里。 御花园长亭里的桌子上摆满了吃食,张天佑抱着人走进来的时候,那里已经坐了几个人,张天佑对这几人并不感到陌生,在怡情的记忆里他都见过。故虽然这都是些大人物,他也并不感觉有什么不自在,相反,他很随意的坐了下来。 “本君记得人界的等级制度很森严,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这里是人界,还请魔君注意一下言辞。”顾长君皱眉,“他和你本来并无区别。” 这倒真的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了,张天佑耸肩,“魔君大人说的是,毕竟我现在不是什么选定的人皇,是个普通人。” “为什么要让出去呢?”怡寻温柔的问道,“世人都渴求权力,你却拱手相让,做皇帝不好吗?” “要是没本事,就不要硬扛。”张天佑揉了揉怀中小姑娘的头发,“我只是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咳,做久了就习惯了。”顾长君似乎有点别扭,道,“这就是你妹妹,还挺可爱的。” “我会同你们一起去天地浩劫大阵。” “为什么,你傻吗?进去了可能出不来的!”这突然的一句话让碧落忍不住出声,“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哥哥知道哦。” 怡情笑嘻嘻的抬头,“那个大姐姐告诉我的事情,我已经都告诉哥哥了。” “大姐姐?”怡愿眯眼,“你说,有个大姐姐和你说了些事情?” “穿着红衣服的大姐姐,背着个长长的包裹,总是和我一起在街头买桂花糕。”怡情道,“昨天我还看到她了,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样子。” “是二妹?”怡寻向怡愿投去疑问的目光。 怡愿眯眼,“不清楚,和大姐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在我眼中都会有一部分模糊,这个孩子说的没有问题,但是我无法看到她所描述之人的样子。” “反正到时候肯定会出来吧,那家伙。”碧落头向后一仰,有些懒洋洋的,“虽然我们计划失败了,但至少能想办法阻止她进入阵法,我可不希望看到她消失。” 怡情揪了揪张天佑的衣服,低声道“哥哥你们先聊,我好困,我要睡一觉,不要把我掉下去了哦。” “你睡吧,不会的。” 怡情闭上了眼睛,几人的讨论逐渐深入,但这些话语却没有再进入她的耳朵。 张天佑是个八面玲珑的好手,他用不了多久就完全融入了讨论之中,怀里小家伙还在睡着,他捂着人的耳朵,尽量小声的参与讨论, 其实讨论的东西没有多少,因为有怡愿的话在先,众人都不反对张天佑进入天地浩劫大阵,毕竟他的人皇命格到现在还残留着,是好是坏也无人能够确定,在再次奉劝其不要参与无果后,众人叹气,重新讨论了一下分工,将具体步骤与他讲了。 “月老和老君怎么办。”张天佑问道,“难道不需要他们的参与吗。” “老君有分寸,前几天他传信过来,应该很快就能带着姻缘之种回归。”顾长君揉揉太阳穴,“天灾已经十分频繁了,如果再不快些,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把这些消息压下来也不是办法,从源头解决灾难才是正道。”怡寻道。 “你家那条蛇还没回?”碧落转头问了一句。 “在回来的路上了。”怡寻微微皱眉,“希望不要出事。” 就在这难得打安静时间里,怡愿突然一颤,猛地站起身,“二姐将万魔窟捣毁了,怎么会?” 张天佑抱着怡情的手一紧,下意识的低头,正对上怡情刚刚睁开的眼睛。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张天佑差点怀疑自己怀里抱着的这个是个假人,明明怡情一直待在这里,她又该如何做到同一时间将万魔窟覆灭的呢?难道是元神出窍吗? 张天佑疑惑的眼神很显然让怡情很是无奈,她扯了扯对方的衣服,“哥哥,你们聊完了吗?” “大概吧。”张天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你可以继续睡。” “这小孩挺可爱的,像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孩子人界可不多见。” 怡情哆嗦一下,心里暗道一句糟,轻轻咽了下,抬头朝那方向看过去。 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走过来,蹲下身摸了摸怡情的脑袋,温和的笑道“和我玩一会儿怎么样?你哥哥还有些事情需要做,让他放心去做事情。” 张天佑也跟着哆嗦了一下,宸臻风度翩翩,让人第一眼便心生好感,可刚才他扫过他那一眼,让张天佑无端的感觉到了冷。 “话说的也没错。”他详装镇定,“阁下器宇不凡,想必是去寻找五行之水的祁兄?” “宸臻。”宸臻又摸了摸怡情的脑袋,“现任天帝,不过不必在意我,你们大可继续之前的话题,当我不存在便好。” “你速度挺快啊,弟弟,我还以为你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按照这个速度,你应该是刚刚归位,就迫不及待的下界了,真的是出乎了人的意料。” 向煜一向是那副有些讨打的花花公子样,宸臻对什么有兴趣他都想看看,于是他桃花眼一弯,凑近了去看怡情的脸,啧啧称奇道“不过论找女人,你还是比本君厉害些,至少连胚子都下得去手。” “数日不见,甚是想念。”宸臻也不恼,微微偏头,“魔君可是想与我过两招?” “本君怕你?”向煜起身,“打就打。” “虽然我并不想阻止你们兄弟之间友好的沟通,但这里是朕的地盘,请两位高人另寻他处,别来捣乱。” 顾长君讲话也是毫不客气,眉头一皱,摆明了一幅送客的姿态。 “你们这根本不像是合作的样子,我真的怀疑事情能顺利进行吗?”张天佑叹了口气,他现在不但不怕这三界的领袖,还觉得有些好笑,“天灾当前,虽然我不是个经常与他人合作的人,但我至少知道合作的前提是保持相对的信任和平静。” “让他们去打去呗,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立场,虽然看他们表现的像是时时刻刻都要将对方杀了一样,但他们毕竟都是王,做事很有分寸,这种场面习惯了就好,有的时候我也和他们打一打——哎呦。” 敲了敲碧落的脑袋,怡寻给众人都添上茶,柔声道“先坐下来吧。” 怡寻的话众人还是听的,这个女人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大家闺秀气息,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再加上她又是凤凰族老大,怡情和怡愿的姐姐,在场的都要给她几分颜面,因此她这样一说,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迅速平和下来。 怡情松了一口气,这时候身后的张天佑忽的松开了手,她险些掉下去,幸亏被另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 “谢谢”怡情抬头撞进一双温柔的眼里,她张了张嘴,轻声道,“宸臻哥哥。” “这小姑娘挺聪明的。”宸臻微笑着将怡情抱在怀里,“你们继续聊,我带她出去玩一会。” “那最好不过了。”张天佑连忙道,“随便玩。” 万一被当做情敌,张天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一个自己能从天帝手底下活下来的方法,他还真不能说自己坦坦荡荡毫无疑心,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表明立场,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省得以后有什么麻烦。更何况这两人其实早就心意相通,他看的明明白白,自己横在中间当个障碍物,怕不是早晚要被驴子踢上几脚。 于是他赫然一幅撇清了关系明哲保身的姿态,大义凛然的将怡情从怀里丢出去,让一旁等着的人顺理成章的将人抱走,怡情从宸臻怀里钻出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得到了对方一个慈悲的眼神。 “不愧是前人皇,当真通情达理,让人一见如故,改日请务必到天界一叙。”宸臻将怀里的小家伙抱的紧了些,“我带着她,稍晚些再回。” “没想到天帝竟然会喜欢小孩子,真是有些让人意外。”怡愿眯着眼睛睁大一些,多看了几眼那两人,“不知道凤凰族和神族生下来的孩子会是人形还是蛋” “你想试试?” 向煜突然出声。 不等怡愿掏出阵盘,一旁的怡寻便敲了敲桌子,柔声道“不知魔君大人对转世投胎有什么要求?想必做一只勤劳的蜜蜂体验一下生活也不错。” 轮回之力霸道在所有人在其这里都是一碗水端平,说让人转世便让人转世,再强大也逃不过,这和深渊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妙,向煜脸青了一瞬,然后笑道“本君暂时没有那个兴趣,还是先讨论浩劫之事吧。” 碧落幸灾乐祸的在一旁哈哈大笑,根本不给魔君面子,顾长君也很配合的笑起来,一瞬间气氛倒是很欢乐,张天佑顿觉头大,硬着头皮开口道“还请各位指点迷津。” 身后热热闹闹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已经离开御花园的两个人,宸臻抱着怀里小小的怡情,往皇宫的更深处走去。 “哥哥?”怡情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我们去哪里?” 宸臻戳戳她的脸,失笑道“还叫哥哥?” 怡情不敢再出声了。 “我们太熟了,怡情,在我面前没有隐瞒的必要。”宸臻道,“作为不在众人那里拆穿你的回报,至少给我些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 怡情干脆破罐子破摔,她本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打消众人可能对她身份的怀疑,因为对众人的性格把握十分到位,怡情坚信即使是亲姐妹也未必能看出什么破绽,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宸臻会这么早下界,她本以为以宸臻的性格,怎么说也要花上一些时间将那些积攒的事情都办妥才能安心下凡,然而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几乎是在归位的瞬间就选择了下界。 “一个吻?”宸臻想了想,却又摇头道,“算了,还是等到以后再同你讨吧,我可一定要好好想想。” “随便你。”怡情翻了个白眼,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既然技不如人,那也没办法。” “我觉得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难得我今天特别想回答问题,择日不如撞日,问吧。” 怡情闻言忽然笑了下,伸出手,“那先把你的剑拿走,一直背着它,麻烦死了。” 宸臻也笑了,握住那只小小的肉嘟嘟的手,两人的眉心同时亮起一个金色的剑影,金光在两人相握的手间传递,使其宛如一体。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为什么一声不响的下界?”怡情坐在他腿上,掐了掐他的胳膊,“天帝忽然失踪,我焦急万分,慌不择路匆忙下界,这样好玩吗?” “龚黎留下的烂摊子。”宸臻眼中带笑,将怡情的那些小脾气忽略了,在小女孩的头顶亲了一口,“当初为了想办法致我们于死地,龚黎不惜与向煜合作,以天界部分领土为代价,换得他们提早进攻天界,天兵统领大部分是龚黎心腹,只要宸臻下令不抵抗,他们就会让魔君大举进犯,这也是当初边界战事告急的原因。” “吕阳当时领命让精锐天兵撤退,只留下些普通天兵驻守边界,这自然敌不过那来势汹汹的魔军,可以说天界受难则是龚黎一手策划的好戏,龚黎眼中容不得一点沙子,只要能除掉我,他完全可以冒险将天界的部分领土拱手相让,当然,肯定是打着过后再抢回来的主意,他并没有那么蠢。”宸臻顿了顿,“可惜他没想到你能够做到将魔军完全击退,一步出错,满盘皆输。” “你一直知道?” 宸臻沉默了片刻,道“是。” “你继续说吧,我觉得你大概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一直容忍龚黎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因为知道天地浩劫近在咫尺,龚黎是我早已选择好的祭品人选,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容忍纵容他给天界带来的一件又一件祸事,而尽全力去将祸患降到最低,因为比起三界灭顶的灾难来说,这些都微不足道。我不可否认这样很阴险,但龚黎必须要除,既然要除去,为何不让他能够用一种伟大的方式死去?至少,他也算是我名义上的哥哥。” 宸臻温柔的以手作梳抚过那漆黑的长发,“为天下苍生而活,这本是我的一切,但在你去到边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即使最后的代价要我自己来承担,将我的一切化作万物生存下去的力量,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为了这个心愿,我可以将几千年来所坚持的一切都弃之不顾,只为亲手将伤害你的人斩杀。” 他与怡情双目对视,眼中是能溺死人的柔情,“知道吗,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这个愿望,在所有的一切之上。” 怡情叹了口气,缓缓道“而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去想着勉强自己疏远你了,事到如今,我知道无论怎样做,你都一定会来到我们身边,一定会选择参与到此事之中,那为什么我还要固执的推开你呢?那样两个人都难过,我已经受够了。”宸臻的声音有些哑,他抱紧怀里的人,轻轻说,“代价只要我来付就好。” 怡情沉默着布下了结界,恢复身形,与他回抱在了一起。 两个人不断靠近,又不断疏远,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对方能在最后那一刻到来之时能够不那样难过,可却忽视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两个相爱的人强迫着互相疏远,这本身就已经痛彻心扉。 这一刻,两人终于将深埋的东西展现出来,坦诚相待。 两人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当发现两人的计划都与对方不谋而合之后,他们都笑了。 都做好了牺牲自己,成全天下的打算,也都想到了自己走后,对方的悲伤,不断的阻止对方去冒险,也不断的将自己推入泥沼。 在一切都要开始的时候,长久以来的坚持瓦解了,两个人苦苦守着的那层界限最终还是被打破,如果不确定未来,那么至少要抓住现在,那样,至少不会后悔。 “你和大姐”怡情顿了顿,“是我猜的那样吧。” “龚黎死后,他许诺给魔君的那些土地自然不能给出去,我找到魔君,与他做了一个交易。”宸臻亲了亲她,“我封印所有力量和记忆来到人界,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能干涉,这样龚黎许诺的东西便一笔勾销。” “我第一次下界选在你下界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尝试,发现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完美的掩饰好自己的身份,那时候我成了一名将军,救下一只红雀,看之亲切,悉心照顾——后来知道,她是你的姐姐。” 那时候人界正处于战乱时期,宸臻附身在一个死去的战士身上,将所有的记忆和力量都抹去,对于自己的身份毫不知情,在那种情况下,他与怡寻见面了。 怡寻的第九世是一只红雀,遇见宸臻的时候只有几百年的修行,所以才会被行为高深的同类重伤。因为宸臻身上带有一些怡情的气息,再加上救命之恩,她对宸臻十分友好,尽管只是以一只鸟的形态,她也尽力保全这些士兵,后来祁融根据怡愿的指引找到了她,开始常年潜伏于暗中保护她。 一只鸟一个人一条蛇,就这样在战火纷飞之地微妙的相处,宸臻即使毫无记忆,也记得自己有喜欢的人,他总是会对着这只鸟讲上几句,讲他到底多喜欢对方。 后来,预定的期限一到,这副躯壳便死了,宸臻以神魂状态游历了几年,完善好了转世的计划之后,归位。 “在你大姐第九世濒死之前,我曾去看过她,那蛇妖以为我要和他抢人,因此差点与我打上一架,不过幸好我早已心有所属,不想与他起争执。”宸臻笑了笑,“我发现了她能力的特殊,因此请她帮助我进行轮回转世,这样的转世是完美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到,但这一切必须瞒着你,我知道,你不会允许我冒险。” “果然是大姐的能力。”怡情没有意外,“然后,你应该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吧?” “我本欲同怡寻假装互相爱慕,借此让你消沉一段时间,或者干脆放下,这样就能够脱离天地浩劫这个死局,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牺牲者会是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不会参与——我知道你一定会加入,但我并不希望这样。”宸臻叹气,“只要有同样的目的,合作并不难,我们都希望你能活下来,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好,只要你能平安的活下来众人甚至不惜联手将你打入轮回。” 怡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怡寻是个好姐姐,她做什么事情都会先考虑她的家人。”宸臻道,“她和我说,她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家人了,如果真的要死一个,她会毫不犹豫的成为这个人。”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人聊了很久,将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之后,反而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了,宸臻盯着怡情的眼睛,道“你的眼睛” “这不是星辰之眼,那种能力是小妹独一无二的,更何况星辰之眼平时并不能完全开启,让我一直那样眯着眼睛,还不如死掉算了。”怡情戳了戳眼皮,“我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好,这似乎是自我有意识开始就具备的能力之一,和星辰之眼有一点点像吧,至少看破虚妄的能力是一样的。” “紫色,没想到在你身上也并不违和。” “因为原本是无色,所以被染上什么颜色都不奇怪。”怡情耸肩,“这双眼睛是这样子的时候,虽然看不到什么过去和未来,但是可以直视真实,并且构造幻象,用来打仗蛮不错,至少打碧落蛮不错。” 宸臻无奈的抱紧她,亲了亲那双眼睛,“无论如何,答应我,别离开。” “放心吧,比起你来说,不,比起所有人来说,我都有先天的优势。”怡情晃晃脑袋,“我的能力看似很鸡肋,但这时候可有用的很,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当宸臻抱着小怡情回到御花园的时候,讨论已经结束,张天佑坐在那里,一副要死了的样子,怡情从宸臻怀里跳出来,忧心忡忡的拉了拉张天佑的衣服。 “哥哥,你还好吧?” “我只是心累。”张天佑仰头,“绝对要出事,这样的状态下去,绝对会出事吧!” “出了什么事情?”宸臻注意到向煜并不在此处,眉头微皱,“他去哪了?” “打架。”出声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祁融。 “和谁打?”宸臻似乎也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他扫了一眼,这里并没有少谁,魔君一个人怎么打的起来? “没人和他打,事实上他已经自己一个人打了半个钟头了。”顾长君道,“碧落给了他一个最强的幻术,他以为师父来找他麻烦,为了一雪前耻,正在自己的幻想里和师父打架。” 怡情噎了一下,欲言又止。 “也是时候把他叫回来了。”怡愿站起身,“惩罚已经够了,没必要继续戏弄他。” “随你。”碧落眼皮都不动一下,“他说怡情坏话,若不是我打不过魔界第一人,我就自己去同他打了。” 怡寻没有出声,而是坐在那里刺绣,她确实有一双巧手,针线翻飞间,一只灵动的火凤便于布上起舞,祁融坐在他一边,外表看起来仍然很冷,但眼里却很温柔。 最后怡愿将向煜领了回来,宸臻又与众人交谈了几句,这次聚会便结束了。 张天佑刚要抱起小怡情,宸臻温和又带意味深长的眼神便从他身上扫过,他哆嗦了一下,一拍脑袋,作出个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怎么说也得和那群混账玩应告个别。”张天佑直起身,“虽然我金盆洗手,但那些家伙可还没有,万一以后回不来了可就没机会教育他们了,我得去看看。” 将人往宸臻那边一推,张天佑道“我要去的地方不太适合带孩子去,既然天帝喜欢小妹,那么就麻烦您照顾她几天,孩子就要从小盯紧,可不能走了歪路。” 怡情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哥哥,你就这样把我抛弃了?” “乖。”张天佑一副为了她好的表情,“天帝做事绝对靠谱,你好好和天帝哥哥学习学习。” 随即张天佑忍着手腕上印记散发出来的滚烫的热度,面不改色的走了。 对于张天佑如此识时务的举动,宸臻显然十分满意,他也因此捕获了一只凤凰幼崽。 而张天佑,也确实不是在撒谎,他孤身来到京城中的一座大宅前,看到身后没有人跟随,便敲了敲门,门开了,他走进去,回手关上了门。 “老大?你怎么来了?” 给他开门的小伙子摸了摸脑袋,有些憨厚的笑起来,“自从老大的妹妹找来之后,老大你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兄弟们前几天还提起你,说老大你都要变成妹奴了。” “少贫嘴。”张天佑往屋子里面走,“他们呢?” “都在屋子里坐着喝酒呢,这些日子京城人多,咱们收获不小,所以哥几个开了几坛好酒庆祝庆祝,老大来得巧,我们也没喝多久。”那小伙子呲牙笑了笑,“咱虽然不拿穷人的钱,但对那些穿金戴银的富人们,咱们可绝不手软,这天灾当前的时候,他们在家里屯了大堆大堆的粮食,打着高价卖出去压榨普通百姓的主意,有人去理论也全被赶了出来,嘿嘿,全叫咱们几个给偷了,给那些吃不起饭的穷人们偷偷分出去了不少,也算是积德。” “全偷光了?”张天佑啧了一声,“你们几个,倒是还有点能耐。” “老大教得好,要不是老大收了我们这些讨食的,说不定我们早饿死了,哪能还在这里逍遥快活。”小伙子牙白,笑起来更加讨人喜欢,“也没都偷光,总得给他们留些,虽然做咱们这一行的早晚没什么好果子吃,做事也谈不上什么积德不积德的,但至少咱还有点良心,天灾当前,不能发国难财,尽自己的这点能力,也算能帮几个人,也不求得谁感激,以后有谁骂的轻点也就得了——嘿,别喝了,你们瞧谁来了!” “老大!” 屋子里坐着喝酒的几个看清了来人,立马放下了手里的酒碗,站起来齐声喊。 张天佑坐下来,也从旁边拿了个碗,一旁的小伙子马上开了一坛酒,酒液填满了酒碗之后,张天佑举起碗,道“我也陪你们喝一会儿吧。” “好,难得老大这种不沾酒的人也这么痛快,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不许喝多。”张天佑板起脸,“我说过什么?喝酒可以,喝多了可会误事的,我们做贼的,最怕的就是脑子不清醒,脑子一热一冲动,就什么都完了。” 万一喝多了,和弟兄们打赌去偷点什么东西,然后运气不好的遇上一个眯眯眼的女人,那真是 喝下一口酒,辛辣的液体让他清醒了些,他笑了笑。 如果能再遇上个孩子的话,其实也不算坏。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张天佑其实从来都不缺钱,他曾经转让出命格的时候,吕阳给了他很多东西,再加上他本来的积蓄,这让他富可敌国,几辈子不愁吃喝玩乐。 但是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很空虚,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价值,他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却本能的不想堕落成为一个有钱的普通人。 很巧,在他去一个城的街上闲逛的时候,他的钱包被偷了。 对于张天佑来说,抓住一个小偷很容易,他轻功很好,是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那钱袋又有特殊的追踪香气,于是抓到贼并不费他什么力气,但是当他抓到那个贼的时候,他沉默了。 是个孩子。 那孩子惊慌万分的同他认错,跪在地上不断的祈求他不要将他送到官府去,头磕的很响,几下过去,很快就见了血。 张天佑叹着气放过了他,问他为什么会出来偷东西。 那孩子的回答直到现在还深深的刻在张天佑的脑海里。 “最近一直在打仗,家里的几个哥哥去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为了维持生计,爹和娘大把岁数了还在干农活,我们有时候也帮些忙,但能做的太少了,加上国家近些日子要收粮食,交上去之后,家中更是没什么可吃的。妹妹饿得很瘦,几乎是就剩一层皮包着骨头,她叫着说饿,可娘病了,家里的钱还要买药,我没有办法,想着我这双手还算灵巧,还不如上街偷点东西,最坏也是被打死,要是侥幸能偷到点钱,就能给妹妹买吃的、给母亲买药了。” “请大人千万不要送我去官府,我被打死顶多是失踪了,要是去了官府,妹妹和娘一定会难过,到时候战争过去日子好起来,家里人也会因为这个被人看不起的!” 张天佑心神巨震,很久很久,他蹲下身,将手放在那孩子脏兮兮的头上摸了摸。 “拿走吧。”张天佑道,“拿去给妹妹买吃的,不要声张。” 那孩子欣喜若狂的谢过了他,就跑去给家里人买东西了,张天佑跟他在身后,看着他买了药又买了几块肉,将剩下的钱小心翼翼的放进那破烂的衣服里,然后七拐八拐的来到城边的贫民窟,钻进去,开始笨拙的煎药。 张天佑一直站在角落,看着那男孩温柔的给妹妹喂肉,又将药端去给床榻上的母亲,忙活了很久,最后清闲下来,才在肉汤里放了几片菜叶子,自己喝了些肉汤,等到妹妹睡下之后,他将那些钱拿出来,放在了家中隐蔽的位置,好像那是什么希望一样。 其实那钱袋里装的钱并不多,只是他带在身上用来买东西的,没有再继续看下去,张天佑转身离开了。 现在想想,他本可以选择成为任何存在,但最后,他却选择成为了世人皆不耻的贼。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贫穷的人出手过,每每路过那些吃的肥胖的富人,他总是忍不住伸手将他们身上的东西拐走,易了容将钱换成吃的,送到那些贫困的人家去。 后来他收留了一些讨饭的孩子,恍惚间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能交给这些人的,他在街上闲逛着想要找些事情给这些孩子们做,却习惯性的顺了几块玉,结果回去的时候,这些孩子们就都要跟着他偷东西了。 孩子从小就要盯紧,可不能走了歪路。 如果当时不是带出了一小群盗窃高手,也许以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张天佑自嘲的笑笑,虽说是劫富济贫,但贼怎么说也是贼,他将看到的那些饿到偷窃的孩子们救下来,观察其品性,然后将其教导成所谓的侠盗,他并不怕谁骂,只是纯粹的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有人这样喊着他大哥,他伪装成自己的长辈,将自己不会老去的秘密瞒下来,这样一瞒,就几百年,几百年间,倒成了个合格的盗贼头子。 “大哥有什么心事?”一个小伙子问道,“是在想浩劫的事情吗?” “只是想起以前而已。”张天佑叹口气,“这次来是想和你们说点事。” “大哥尽管说。” “我金盆洗手了。” 这些小伙子们只是愣了愣,很快便回答“大哥的意思是?” “也没什么太多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要和你们说一声,做贼,无论多么有道义,本质上都是贼,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成为光明磊落的好小伙子一开始我就错了,何必要将你们也牵扯进来。” “大哥说的哪里话,没有大哥,我们早晚也是死。” “更何况我被大哥收留下来之前也会偷东西,习惯了,既然控制不住自己,还不如做些让自己舒心的事情,现在的日子我觉得挺潇洒。” 张天佑放下酒碗,擦去脸上沾着的酒,“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哥我要去拯救世界了。” “老大,你说啥呢?” “拿些钱去做些买卖,别干这一行了,这样我也能安心些。”张天佑盯着那碗酒,里面还有半碗没有喝净,“我觉得也该让你们知道些事情,原本被选定的皇帝应该是我,你们不信也正常,我当时逃避着推却,但现在我不想逃了,没意思。” 小伙子们都愣住了,有一个颤颤巍巍的道“老大,你是不是喝多了,这可是大不敬的言辞啊。” “你们也看了朝廷的通告,人界帝皇的在场是浩劫大阵开启的条件之一,那原本该是我,如果我不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半个月后,我会和那些人一起扭转浩劫,我怕我可能回不来所以来见见你们。” “老大?” “我没喝多,陛下我也已经见过了,细节我们都商量完毕,事已至此,我只是来告别的。” 张天佑端起酒碗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似乎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往好了想,如果我回得来,到时候再和我一起喝酒吧,到时候希望你们已经成了坦荡荡的大侠,这样,我也能将我那妹妹带来见见你们,她很能喝,能把你们一群臭小子全都喝回娘胎里去。” 如果那时候,他活着回来,而所谓的妹妹也还活着的话。 如果她能活着的话。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君和月老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宸臻靠在树下自己一个人下棋。 “宸臻,你还挺有闲情雅致的啊?不是说后天就开始布阵吗,不愧是你,竟然还能平静的在这里下棋——你手腕上那个牙痕是怎么来的?” 宸臻抬头,放下棋子笑了下,“你们动作很快。” “路上还耽搁了半天。”月老咳嗽一声,“不提这些,那牙痕是怎么回事,别说,咬你这个牙口还挺好。” “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还差点把人逼到落荒而逃呢。”宸臻微微偏头,“虽然我最后还是成功了,不过牙口确实是不错,一口下去就见了血,还二话不说的把我撵出来,我还在思考怎么让她消气。” “你让着对方了吧,好歹是仙体,怎么可能有人随随便便的咳,你当我没说。” 月老抬头望天,扯着一旁老君的衣服便将他拽走了,“老家伙我们走,你不是说那狐狸在这儿吗?我们去从他那里薅些毛下来。” 目送两人走远,宸臻笑着摇了摇头,又落下一子。 落子的声音响了能有一个多时辰,宸臻正思考着,忽的感觉到背后扑上来一个沉甸甸的家伙,他动作停了,不紧不慢的问道“能走了?恢复力很好。” “这身子才六岁大,亏你做得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六岁大也是在外面,回到屋子里,该是什么模样的还是什么模样,总不能被人质疑我的行动力。”宸臻将人从后背拎起来,然后转到前面抱着,“月老和老君回了,日子定在后天,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可比你们准备的时间要早多了。”怡情道,“不过到了现在,也没什么继续隐瞒的必要,大家都是聪明人,如果不是之前混淆了视听,也许我暴露的会相当早。当然,最关键的是我糊弄了小妹,小妹最近一直在研究阵法,又因为我的一些障眼法而没有深入探究,不然想从那双星辰之眼下逃过去,还真挺难。” “但你还是成功了。” “当你足够了解一个人的时候,总能有办法做到些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 “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们。” “就今晚吧。”怡情打了个哈欠,“等我睡醒了,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不过你可别想着趁我睡着的时候做些什么,已经答应我的事情,不能反悔。” “好。”宸臻揉揉她的头发,“睡吧。” 怡情在他怀里闭上了眼,鼻翼间充斥着熟悉的气息,这让她感觉到很安心,她微微侧脸,寻到一个温暖的地方,很快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怀里抱着人,宸臻便不能下棋了,纵容的笑了笑,他将人搂的紧一些,也闭上了眼睛。 当怡寻同祁融一起过来叫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与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靠在一起,似乎连时光都不忍心打扰。 “我们还是不叫醒他们吧。”怡寻道,“晚些他们自己会来的。” “去河边。” “还要带我去捉鱼吗?那个我真的做不来。” “我来捉。” 事实上,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并没有人很吃惊,大概是潜意识里早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所以现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师父小时候还挺可爱。”顾长君道,“我能抱抱吗?” “不能。”宸臻即答。 顾长君额头青筋暴起,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将目光投向张天佑。 “你看我有什么用,是你师父自己要我帮着她隐瞒的,不然她就打我。”张天佑义正言辞道,“这可和我没有关系,我是被迫的。” “咳咳,停止一下。” 怡情从宸臻怀里跳出来,红光一闪,那熟悉的人就坦坦荡荡的站在了众人面前,揉揉额头,她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抱臂,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 “我想你们应该不知道,顾长君与宸臻其实是一个人这件事情吧。” “什么?” “嗯?” 两个人同时发出质疑的声音,很显然,连宸臻也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皱起眉,没有急着反驳,似乎在等怡情接下来的解释。 “吕阳当初在选秀之时进犯,被我斩杀在皇宫之中,虽然我已经确定了他当场消散,但其实对方却没有死亡,反而能够掀起接下来的魔修作乱一事,原因很简单,他将自己的灵魂分割成了两半,虽然不完整,但经过滋养过后,确实看不出什么破绽。” 怡情看着手腕处朱泪的印记,继续道“虽然我并不知道宸臻的灵魂是从何时开始分裂的,但是很明显,两半灵魂都有了一定的自主性,显然半数灵魂的存在时间已经很久了,久到已经各自趋于完整。” “宸臻曾经将情魄取出来过,原本灵魂的分割应该是件很艰难的事情,但是宸臻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这是因为已经分裂的灵魂在再次分裂的时候会容易很多,正如同吕阳幸存的半数灵魂能够继续分裂一样。” 顿了顿,怡情道“我曾同这情魄一同坠入诛仙台,但诛仙台的原则是同一时间只会处理一个灵魂,因此这情魄便从诛仙台中脱离出来,却没有寻找宸臻,而是找到了另一半的灵魂,也就是尚在人界中轮回的那个灵魂,顾长君。我当初只注意到了顾长君身上熟悉的情魄,却没有想过他可能是宸臻的另一半,直到看过吕阳之后我有了这个猜想,最终被证实,也就是说,宸臻与顾长君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个人。” “二姐的意思是,在天地浩劫大阵中,他们必须重新成为一个整体,因而作为一方的领袖而存在?”怡愿瞬间便明白了怡情的意思,“这就是为什么张天佑的人皇命格直到现在还存在着的原因吗?!” “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这倒是有些出乎人意料了。”老君晃了晃拂尘,“所以才将上任人皇找回?果然是你,考虑的十分周全。” “老实说,这是巧合。”怡情笑了笑,“不过张天佑确实是个好哥哥哦。”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其实疑问还有很多,不过在当下,那些疑问变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任务。 这是个关系到所有人的,绝不能出差错的任务。 顾长君和宸臻自行交流了些什么众人不清楚,总之在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像是吵了一架,连宸臻这种总是带着笑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不怪我们兄弟两吵架,你看,他自己和自己也吵得起来。” 怡情出现在他身边,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你看起来有点欠打,不然这样,哪天我们认认真真打一架吧,魔君大人?” 向煜神色暗了几分,没再说话。 即使是如今三界内最为强大的阵法大师,怡愿在布置天地浩劫大阵一事上也仍旧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她翻阅了众多古籍,每完成一部分都要一步一步演练多遍,生怕出了什么问题,在她夜以继日的努力下,浩劫大阵已然准备就绪。 说是准备就绪,其实也并非完全如此,作为阵眼的乾坤盘还未完全开始运转,开启的材料也都未放置完毕,因此浩劫大阵现在只是复杂的一个阵图而已。 “事先还是确定一下,东西都准备齐了吗?”月老手腕处的红线冒了个头,在指头上打了个结,“姻缘之种在我身上。” “五行之土在我这,没问题。”碧落动了动狐耳,“来之前我们都有好好确定过了,月老你放心。” “那”张天佑深吸一口气,实话说他现在有些紧张了,紧张些什么他并不知道,只是无端的感觉心慌,“那我们走吧,趁着我还有勇气的时候。” 布置阵法的地方很偏僻,或者说,几乎没有人能到达。 那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虽然这里可能就我不知道,但我还是要问一句。”张天佑出声,“不是说这蓬莱仙岛并不存在吗?” “有即是无,无即是有,信则有,不信则无。” 老君一番高深莫测的话直接将张天佑绕晕了,他自知到不了老君这样的思想高度,便转过头去看怡情,怡情接到了他的目光,挠挠头,似乎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会儿你就明白了。”她传音这么道。 海边。 海浪一层一层的拍打着礁石,激起无数白色的泡沫,冲天高的巨浪在远处掀起,遮天蔽日,有些恐怖,微咸的海风吹过,让人莫名的多了些苦涩。 海边的滩涂上落了些七七八八的渔网和渔具,有些船只破碎的部分也随着海浪上了沙滩,原本干净的海岸竟然有种拥挤的感觉,众人沉默着踏过那些杂物,向着大海走去。 忽然怡寻停下来,蹲下身子,将手按在了地上,乳白色的光散开,无数团透明的东西从大海深处飞出,在空中毫无头绪的胡乱的转了转,最后四散飞开了。 “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送你们去下一个轮回了。”怡寻温柔的说,“等到你们再一次踏足这个世界的时候,会发现它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月老愣了下,道“该不会那些都是最近海啸淹死的人吧?这数量” “我曾经下令让他们尽量远离大海,但是大海是这些人赖以生存的一切的来源,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所习得的所有技能都是为了在海边生存,到了内陆他们总会感觉到不自在,故无论我怎样禁止,他们也仍然会回到这里。”顾长君别过头,“大范围的海啸已经发作过三次了,没有征兆,突如其来,所以幸存者很少。” 他也蹲下来,抓起一把沙子,“这里以前是个很繁荣的渔村,朕我记得这里叫小南村,有两百户人家,都是些勤劳能干的老百姓,没什么坏心思,同不远处的小浪村关系很不错,每个月底,他们还会聚在一起喝酒。” “你来过这里啊?”张天佑问了一句。 “不,我没来过。”顾长君回答的干脆,“但我所治理国家的每一个地方,哪怕是角落,我都清楚的知道他们的信息,地图就在我的脑子里,百姓的信息,也都清楚的在这里不过,以后这些事情可要交给你来做了。” 张天佑哑口无言了,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来做,可能根本做不到这样的地步,于是他摇了摇头,“我可不行。” “有什么行不行的,百姓需要你,不行也要逼着自己行,做久了你就什么都会了,我之前也不会这些,多学。”顾长君站起身,“更何况也没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操心,浩劫过去之后,只要安顿好百姓的生活就可以,具体的方案我已经放在御书房的书架上,你自行斟酌便可。” “等等,我觉得你有些奇怪。”碧落突然道,“你以前可不会这样讲话,你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发生什么了?” “你何必说出来呢。”一旁的魔君嗤笑一声,“你看不出吗?这两人的融合已经开始了,按照这顾长君的灵魂强度,定无法同天帝宸臻的相比,到了最后被抹消的必定是属于他这部分的自我记忆——也就是说,他会完全消失。” 走在前面的怡情脚步顿了顿,她低下头,又继续向海的深处走过去。 “我无所谓。”顾长君耸肩,“事实上这也是我默许的。” 一群人便没有再讲话,怡情怡愿他们已经到了海边了,老君摸出个紫金葫芦扔到水上,那葫芦漂浮在水面上,变得很大,大到宛如一条船,他回过头看了看那几个沉默着的人,道了句“上葫芦。” “我们不会是要进到海里去吧?”张天佑瞥了一眼黑压压的远方,“不得不说,这体验真刺激。” “等到了海中央,开启虚实转换阵法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十分深入。”怡愿眯着眼回答,“虚实相生,蓬莱仙岛是在雾中的无形之岛,它的确存在,只不过在凡人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就是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紫金葫芦在海上漂行,大陆越来越远,渐渐地和地平线融为一体,并不喜水的白毛大狐狸将尾巴缠在一起,蜷缩成一团,趴在同样对大海有些畏惧的张天佑身边,似乎在小憩。 祁融对于大海的适应性很好,他本就是喜欢栖息在水中的妖,更何况他通体金色,虽然是蛇,却更像是条龙,如果不是龙族已经被灭族了,估计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身份,也许就是因为天生对水的掌控能力强大,祁融才能那样轻易的取到五行之水。虽然在他人的印象中他一向是冷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宛如行走的冰山一样散发着冷气,但也许这时候他心情好些,于是难得的站在葫芦前面,拉着怡寻一起吹着海风,甚至嘴角还微微的上扬了。 老君和月老两个人在那里斗嘴,这个时候了也许斗嘴会让人轻松一些,这是他两的日常活动,并不奇怪。不过至少两个人都是懂人情世故的上神,知道留给大家些安静的空间,便用神识你来我往的传音,看月老那激动万分的模样,看得出两人吵得很激烈。 刚刚长出来一些的胡子被月老无情的拉扯在手里,老君无可奈何的陪着不是,上仙的威严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个角落里去。 而魔君向煜,他风流惯了,一向活在花丛里的人过了段安分日子,还颇有些不自在,不过他知道这里的女人一个都惹不起,自己一个人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到怡愿背后,将人拉到怀里,然后坐了下来。 这个举动同时收获了怡寻拜托祁融丢出来的一大团水、怡情克制着烧出的凤凰火球,和怀中怡愿反手的一拳。 “至少让本君抱抱,处了这么久,野鸟也该喂熟了吧?”向煜倒是没恼,用魔力将身上的水和火都驱散了,并不理睬脸上挨的那一拳,反而抱紧了怀中的女人,“本君不是什么好人,可至少现在去做的事情不坏,以后是死是活都不好说,此刻就想要个女人搂着,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怡愿眯起眼,“那请你看好自己的手,我不想一次又一次的重申我并不是你那些女人这样的话。” “随你,反正到了最后你还是会不忍心拒绝我。”向煜抬头望向远方,弯腰将头靠在怡愿的肩膀上,“这里可没几个人对我印象好,想来想去,本君还是干些自己舒服的事情。” “我觉得你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比较好,虽然作为魔君你一向没什么好的风评,但稍微收敛点总没有错。”顾长君在一旁微微一笑,“是吧,兄长?” 也许是正处于融合期的原因,顾长君和宸臻站在一起,哪怕面貌不同,也总会让人感觉是同一个人,对此站在一旁的宸臻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只是微笑着看向向煜,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万灭剑的金色剑影一闪而逝。 威胁?向煜啧了一声,脸上的不耐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不过他到底还是没同两人吵起来,只是转过头对着怡愿的脸亲了一口,荣幸的挨了一张定身符。 若是放在魔界,恐怕向煜早就直接将敢对自己这么说话的人撕成两半了,他向来随心所欲胆大妄为,想做什么根本不会犹豫,即使对方是天帝,他也会二话不说的打上去,但他有分寸,并不是个只知蛮干的暴君,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他很清楚。 想必魔界的人估计不会相信这个以暴虐嗜杀出了名的魔君竟然有一天也懂得了什么叫做隐忍和克制,大概是因为混迹在这一群人中久了,魔君的性子多多少少也有了些变化,按照他原本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与众人和平共处。 定身符的效果很短,显然是怡愿手下留情,向煜抱紧她,在她耳边吹气,看到对方耳朵红了,才满意的抬头对那两个替夫人为妹妹出头的家伙道了一句。 “喂,与其盯着我,还不如好好搞定你自己的女人吧?” 也许在这里他过的并不潇洒痛快,甚至可以说他时常会憋一肚子气被众人围攻,但莫名其妙的,对于这样的日子,他并不讨厌——至于到底是因为什么,向煜并不想深究。 我果然不擅长应付善良和美好的东西,他想。 不管其他人都在干些什么,张天佑作为一个心大的人,倒是很悠闲的撸了几把狐狸毛,碧落睁开翠绿的眼睛瞥了他一眼,眼里有些嫌弃的意味,张天佑缩回了手,若无其事的吹起了口哨。 有一说一,这狐狸的毛确实挺舒服的。 “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晕吧?” 怡情在一旁坐下来,将半个身子埋进毛茸茸的狐狸皮毛里,眯起眼睛,“啊,碧落你的毛简直是太让人爱不释手了,好舒服。” 碧落的本体很大,即使刻意缩小了,也像一张大床一样,那一身雪白的皮毛看着就暖和,在有些凉的海上,那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白毛大狐狸又睁开眼睛,这次那双绿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欢喜,他还扭过身子舔了舔怡情的手,前后态度差异过大,让张天佑忍不住想虐待动物。 “嘁,你这狐狸。”张天佑鄙夷的看了眼差别待遇的狐狸,“我还行,这葫芦比马车稳。” 天阴暗下来,他抬头,看着那些来者不善的黑压压的云,大惊失色道“暴风雨要来了?” “没事。”怡情蹭着狐狸毛,道,“我已经布下结界了,你伸出手去摸一下,摸得到。” 张天佑伸出手,摸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 “老君这紫金葫芦是宝贝,移动速度快的很,如果不布下结界,光是风就要将我们都卷进海里去。”怡情道,“虽然只是简单的竖起一道屏障,但我也没在偷懒,只要不是天雷劈下来,这结界绝对一点事情都没有——天雷也能顶过几道。” 张天佑甚至不知道这屏障是什么时候布下的,怡情说的很轻巧,但足以看出她的远见。 “尽管放心就好,有我在。”怡情起身,“嗯哼,有人要来找我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宸臻和顾长君一起走过来,怡情挠挠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她又坐下来,拽了条碧落的尾巴抱着,拍拍身旁的葫芦,“来坐,到海中央还要一小会儿,毕竟现在外面风很大。” 顾长君利落的坐下了,宸臻站在那里看向远方的海,没有讲话,似乎是将时间留给顾长君一样。 “师父,你说我和天帝融合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顾长君故作轻松的问,“这算不算是我完成了当初想要做的事情?” “你说的是将师父压在床上、逼着师父承认喜欢你的那一次,还是半夜喝醉了酒溜进师父房间,信誓旦旦的说要娶师父做皇后那一次?” 怡情揉了揉眉心,“其实我知道你是宸臻的另一半灵魂这件事情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大概在你做这两件事情之前,开诚布公的讲吧,我不可能拒绝你,但也不能答应你。” 因为你并不完整。 顾长君沉默着坐在一旁,没有再出声,这时候,宸臻坐了下来。 “其实我大概也猜到了这件事。” 宸臻一语惊人,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平静。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的灵魂不完整,不过这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比起这个,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便不在意自身的问题,将它忽略了。但在失去记忆见到顾长君的时候,明明素不相识,我却能感知到顾长君的部分想法和心情,他也同样,这看似是偶然,实则是必然。”宸臻拍了拍顾长君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即使中途一分为二,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宸臻存在的时间足足有几千年,他拥有的见识和记忆远远比顾长君要多,不然也不会成为天魔二界公认的最强智囊,虽说是灵魂一分为二,但顾长君所占的灵魂份额其实远不及宸臻,这也是为什么情魄会选择寻找顾长君的原因,寻找弱的那一方去稳固,使其稳定。正是因为如此,这使原本一直没有降世的顾长君的灵魂达到了转世标准,从而作为个体诞生,虽然拥有自我意识,但其实他就像是本体的一个分身一样,继承了本体大部分潜在的东西,自我行动。 继承了很多,比如个性,比如情感。 “怪不得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师父,我还以为我有什么问题,原来是因为你。”顾长君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多的感触,就是想一想觉得有些神奇,我从你身体里分出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甚至连皇帝都当了,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哎我说人皇,一想到你要接手那和山一样高的政务,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竟然有些暗喜,不过,你不会因为害怕又跑掉吧?” 被点名的张天佑有些心虚,他咳嗽了一下,挣扎道“我会尽量去控制自己不跑的。” 他悠闲惯了,把他圈在皇宫那个大笼子里,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一样,想一想,张天佑都觉得自己要溜了。 “怡情你身上有宸臻的味道。” 闭着眼睛的碧落突然抬起头,在她身上嗅了嗅,绿色的眼睛里充斥着不可置信,“宸臻动手了?” “咳咳咳,咳。”宸臻险些没绷住自己淡定的表情被自己呛死,他笑了笑,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依旧风度翩翩,“也不能一直等下去,不然人就跑了。” 这下整个葫芦上的人都炸了,宸臻表面上仍旧温和的笑着,似乎淡定自若,其实却暗地里后退了一步。 来自怡家两姐妹的杀气实在太强了,虽然那大狐狸和顾长君的杀气也不小但宸臻已经选择性的忽视了这两人。 剩下几人的反应也有些出乎人意料。 “嘁,竟然动作这么快,反而是经验丰富的我落后了吗?”向煜的语气有些酸,似乎很不甘心。 “这样。”这是陷入思考的祁融。 月老闻言不知怎么的浑身僵硬,他忽的一把扯了老君的胡子,大骂了一句“不说我都忘了,混账东西!” “月老你骂老君做什么。”张天佑不解道。 “他欠骂。”月老微红着脸,兴许是气的,“你们最好别知道,不然别怪我就灭口。” 宸臻看了那两人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就被怡家两姐妹逼到了葫芦尾部,两姐妹气势很足,尤其是在怡愿已经睁眼、怡寻手上已经开始亮光的情况下,就更让人担心宸臻的处境了。 “大姐,小妹。”怡情终于反应过来,叫了两人一声,“我要是不愿意他也打不过我,我没事,你们可别吓他了。” 她有些头疼的起身将两个濒临爆炸的姐妹送回去,垂头丧气的坐在宸臻身边,看起来像是蔫了的花,宸臻松了口气,轻声道“果然和你说的一样,会是个灾难。” “啊。”怡情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我还以为能瞒过去。” 碧落这鼻子真是相当了得,过去几天了,竟然还能闻得出她身上宸臻的味道。 “我们要到了。”老君终于压制住了月老,于怀中掏出一中空的金色圆盘,“天机者,你做好准备了吗?” “随时可以。”怡愿眯着眼拿出阵盘,指尖流出无数紫色的光点,那阵盘渐渐亮起来,飞出无数玄妙的符文。 “虚实转换,开启。” 在这同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道道闪电划过天际,将黑暗的空间瞬间变成白昼,然而只一瞬间的明亮过后,层层巨大的海浪便从海中掀起,宛如山崩一般拍打在透明的屏障上,巨响声传开,在耳边回荡,空间一瞬间黯淡下来。 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葫芦仍然平稳的前进着,外面的天灾再怎么凶猛,也穿不过那层屏障,屏障将所有东西都挡在了外面,尽职尽责的保护着所有人的安全。 “好壮观啊。”张天佑道,“好像被被吞进海中一样。” 昏暗的空间里,阵盘的亮光宛如启明星一般指引着前进方向,渐渐地一道白色的门在众人眼前出现打开,怡愿收起阵盘,眯眼道。 “走吧。” 众人迈进白门,映入眼帘的是世外桃源般的仙境。 老君最后进入,他收起了那紫金葫芦,白色的光环开始合拢,在门关闭的瞬间,一道黑色的影子稍纵即逝。 怡愿似有所感的眯眼,回过头,正好看见怡情朝那处望过去,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 第一百五十章 蓬莱仙岛,于水雾与光华之中诞生的虚幻的仙境,生长着各种奇珍异草,拥有三界最美的风景,哪怕只是在朦胧之中隐隐看过去,也能看出它的美。大家总是能在各处看见它,仿佛其无处不在,但它真实的落点,却在大海的中央,那些云雾环绕着它,将其隐藏在汹涌的大海深处。 因为灵气充裕又不被世人所扰,导致这里几乎是寻求宁静者的天堂,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到达这里,但想要进入并不简单,除非本就是岛上的住民,否则想进入仙岛,必须将虚实阵法掌握到炉火纯青,且还要拥有能够抵御海灾的能力。若是运气好正赶上平静的大海,也许能拥有多一些的时间来细心布阵,若是运气不好遇上海灾,一心二用之下,布置阵法十分费力——更重要的是,这座岛可能会拒绝对方的进入。 “蓬莱仙岛原来是这么美的地方,在这里布阵,这有些太残忍了吧。”顾长君感慨一声,“要摧毁这样的宁静,真让人很有罪恶感。” “如果蓬莱仙岛自己不同意的话,我们是进不来的。” 怡愿将布阵的东西都一一准备好,回答他“蓬莱仙岛虽为一座世外之岛,却有灵,即使是学会了极为高难的虚实转换阵法,在岛屿本身拒绝现身的情况下,也无法见到这座岛。我曾经同这座岛的岛灵沟通过,它不仅愿意为了三界舍弃自身这片净土,还为我开启了进出的门,如果不是这次人太多到了必须从海上进入的地步,我们甚至可以等到它去接我们。” “说到岛灵。”宸臻突然叹了口气,“祁兄介意同我来一下吗?”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也跟着一起过来吧,用不了太多时间。” 虽然不明所以,众人还是跟着宸臻走了,三界之中很少有人像宸臻这样让人值得信赖,即使是魔君向煜,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弟从来就没有犯过什么错误。 怡情晃了晃头顶竖起的那搓毛发,伸出手,接住了跳进她怀里的一个凭空出现的纯白色的小东西。 看了一眼还在背后跟着的大狐狸,张天佑有些疑惑的问道“那是什么,也不像是这狐狸。” 怡情笑嘻嘻的摸着怀里的东西,回答道“岛灵。” “到了。” 飞流直下的瀑布在水潭中溅起水花,水波一圈一圈的荡开,渐渐消失无影,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有些白色透明的不知名物体,很安静,似乎陷入了沉睡,宸臻伸出手,瀑布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隐藏着的山洞。 祁融突然浑身一震,无法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忽的冲进了那山洞之中,好像要去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他怎么了?”碧落有些疑惑,随即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声音带上了震惊,“龙族的气息?这龙族不是灭绝了吗?!” “我们跟进去看看。” 怡寻紧随其后的进去了,她似乎有些担心,因此脚步飞快,众人不知宸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索性也跟着走了。 山洞虽从外面看着小,内里却别有洞天,穿过一段有些潮湿的隧道之后,巨大的洞中天地便映入眼帘,有些淡金色的光团在空中漂浮着,宛如无数美丽的萤火。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强大而又厚重的威压。 “龙王?”向煜桃花眼一弯,“据说当初龙王与龚黎对决之后尸骨无存,现在看来好像有人做了些事情呢。” 在洞穴之中,巨大的骸骨静静的躺在那里,被无数金光所围绕。 “这是龙王的骸骨。”宸臻道,“祁兄,这是你的骸骨。” “外面那些,都是你族人的龙魂,我一直拜托岛灵进行温养,想必等到浩劫过去,你就可以唤醒他们了。” 当初龙族遭此横祸,宸臻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他用计将龙王的尸骨完整的保存了下来,然后将龙族的蛋全部转移到蓬莱仙岛,只留了些使了障眼法的死蛋。没有龙气龙蛋无法破壳,但是也不会死亡,因此它们就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等待龙王归来的那一天。 祁融沉默的走上前,将手搭上了那龙骨,瞬间无数的金光顺着那接触之处涌入他的身体,他依旧面无表情,但手却握紧了。 “我想起来了。”他冷冷道,“我是龙王,祁寒。” 怡情怀里的那个小东西探出个脑袋来,说了话“我已经将自己一分为二,这半部分会继续潜藏在海雾之中,作为你们龙族的栖息地,而另一部分作为天地浩劫大阵的基石,已经做好了崩塌的准备。这些龙族人我已经照顾很久了,并不急于这一时,眼下还是天下苍生重要,你们赶紧去布阵吧。” “本君可是听说你脾气很倔,将自己的地盘看得死死的,如今牺牲这么大,倒是让人想不到。” “龙族也算是我一直注视着的种族,他们每次从海中飞入天空的时候,那场面都很美丽,我经常看见他们在海中游动,带起漂亮的浪花,如果他们消失了,我会很困扰。”岛灵所答非所问的道,“而我也一直注视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地方,虽然我只是个岛,但我也能做到一些事情。” 岛灵亲了亲怡情的手,尽管那团东西看不出那里是嘴,但众人还是知道它很喜欢怡情,怡情抱着它,笑道“当初刚刚看到你的时候,就那么一点大,现在已经这么大一团了。” “小情啊,我没记错的话,这蓬莱仙岛可有点年头了,我见到岛灵的时候,它都已经很大了。”老君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到它以前的模样的?” “等事情过去了,你们问问这家伙喽。” 怡情戳了戳那团软绵绵的东西,笑起来,“或者问问从刚才开始就跟着我们进来的易昔华,我想她应该会告诉你们的。” “她也跟着来了?这么说,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影子不是错觉。” “不是说没有岛灵的允许没人进的来吗?”张天佑问道。 “她我拦不住。”岛灵也干脆的回答,“就像宸臻天帝一样,我拦得住龚黎,却拦不住他。”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拦不住宸臻?”向煜的表情有些难看,“你认真的,他?” 祁融没有选择现在融合龙骨拿回力量,而是选择先完成浩劫大阵,故众人没有停留,一群人已经离开了龙骨所在地往回走,因此向煜的声音在洞穴里回响着,显得更为震惊。 宸臻没有战斗力这件事情几乎人尽皆知,不然龚黎不会留他这么久,向煜也不会不将其放在眼里,因为这世界上最终还是强者为尊,哪怕有再多的花招,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虽然在对抗龚黎的时候暴露了对方的杀手锏万灭剑,但那终究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只是万灭剑的力量,现在他剑不在手,就几乎等同于废物一般。这是向煜早早便想好的了策略,一个没有力量的天帝,在他眼里不足为据,他之所以与宸臻定下约定,一是剥夺对方谋划布局的时间,二也是为了削弱对方实力。现在岛灵却突然说,对方是连它都打不过的人,这让他如何能不震惊。 “咦,为什么不认真?”白色的岛灵亮了亮,“那个进来的女人你应该就打不过吧?她身上有两种力量,虽然都很少,但极恶之力和极善之力是比世界本源还要强大的力量,当初我见到宸臻天帝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完全掌握了极恶之力,或者说深渊之力,按照常理来说,除了抱着我的这个人,应该没人能打得过他才对——你难道觉得宸臻天帝没有本事吗?我比第一任魔君的要出生的早多了都不敢这么讲。” 向煜看了一眼宸臻,只得到了对方的一个微笑,然而他却忽的感觉到了冷,想通了一切之后,他开始有些害怕了,他终于意识到,这三界中最聪明的人,自转变之日起,一直用这样一副温和无害的虚假外表欺骗着所有人。 他并不弱小,只是蛰伏在深深的大海之中,等待着冲出海面的那一天。 “既然选择了龚黎作为祭品,那他就要活着,所以我容忍他成为天帝,来处理他惹下的祸事。”宸臻道,“让傀儡自觉为王,觉得你无害并受他支配,这样他便会自大松懈,放松警惕,不会去在意你是否真的能带来威胁,因为在他心底已经确定了双方的地位,这样,无论做什么都方便些——如果连其他人也都将我当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站在保护下出谋划策的人,那么就更好了,我不再需要依靠其它的什么东西来保证计划的进行,因为我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杀手锏。” 渐渐听得见洞口处的水声,宸臻伸手揉了一把怡情的头,“不过,计划总会偏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会为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 这个男人将自己伪装成温润无害的弱者,默默谋划了多年,众人知道他的能耐,却又觉得他没有威胁,殊不知,他才是真正令人敬畏的王者。 瀑布打开,光照射进入洞中,有些刺眼,祁融跳进深潭里,感受着那些熟悉的灵魂,神色难得温柔下来。 等到他回到岸上时,表情已经恢复了冰冷,不过他朝着宸臻点头,道了一句“谢谢。” “我也有责任。”宸臻回道,“我知道浩劫将至,故没能处理掉龚黎,让天界众人委曲求全多年,龚黎做出的错事,我都有负有责任。” “怪不得。”向煜道,“本君还在想你怎么如此纵容那人,难道还真和他有那什么子虚乌有的兄弟情不成。” “怎么会呢,兄长。”宸臻对着他温和的笑道,“当初将我推入深渊的,就是那个人啊。” 老君闻言似有所悟,“当初你本是天之骄子,天资卓越,旷达不羁,却不知怎的无故消失,再回来时已遍体鳞伤、修为尽散,从此之后性情大变——竟是因为如此?”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自从那之后,宸臻就变成了现在模样,明明以前骄傲豁达、纵横天下,活的有血有肉、潇潇洒洒,结果最后变成这幅样子,谁想的到呢。”月老也道。 “往事不提,眼下莫再拖延。”宸臻对此一笑而过,“我已答应了那人守护天下,也算不负恩情。” 怡情瞳孔一缩,猛地抬头。 以为她是在乎那个人的事情,宸臻将那搓头发按下去,失笑道“放心,我这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哪怕我分成两半,也从来都只在乎一个人。” “风头都让你出了,真不甘心。”顾长君冷哼一声,“罢了,反正我也是个快没的家伙,不和你争这些,总归最后师父也算是属于我了。” 一旁的怡愿眯着眼,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所以那才是命运开始的地方那么二姐” “我们还是走吧,等到事情过去,就能放心将一切都说开了。”怡寻拉住怡愿的手,“所有人都有秘密,而现在,并不到说出秘密的时候。” 怡寻此话说的不错,在场的人无论是谁心中都有自己的计较,众人也在此处耽搁了些时间,此刻再无什么需要交代的事情,众人便加紧赶往蓬莱仙岛的另一端,真正开启浩劫大阵。 路上,老君捏紧了手中乾坤盘,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月老。 月老似有所感,与他目光相对,“怎么了,伯阳,该不会是还有哪里不对吧?到了现在了,有什么不妥你就尽管说出来就是,我不笑话你。” “没什么。”老君道,“只是想起了那段记忆,当初跑江湖的时候,你也是这幅样子,没想到当了神仙,还是什么都没变。” “变了的是你。”月老哈哈大笑,“我什么都记得呢,我许下的承诺,都记得呢。” 老君转过头去,似是无奈的笑了。 是啊,变了的是他,柴道煌什么都没变,也什么都记得。 老君又看了看怡情和宸臻他们,将手中乾坤盘握得更紧,另一只手不受控制的摸出了一个红色的布包。 “道煌。” “又干什么,是不是害怕?” “给你个东西。” “什么?” 红色的布袋递到月老手里,老君加快了脚步走到队伍前面去了,只剩下月老捧着个布袋子发愣。 打开布袋,里面是一块熟悉的玉佩。 或许也不能说是熟悉,因为玉佩变了样子,月老看到这玉佩上面的字已经不再是“付缘”,而是“伯阳”。 翻过去,另一边不再是花纹,也写上了字。 “道煌”。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怡愿布置天地浩劫大阵用了很长时间,耗费了大量的心血,近几个月里,她频繁来往于人界与蓬莱仙岛两处,竟真的做到了一个人完成如此庞大而复杂的阵法。 当众人看到那一眼望不到头、占地面积极为庞大的阵法之时,都由衷地感到了敬佩。 “好厉害,竟真的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老君发出感慨,“我之前本以为要召集天下阵法大师一同才能完成这个阵法,却不想竟然能有人孤身一人便可完成此阵,在阵法上,你是古往今来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劳赞,姐姐们都那样出色,我也不能污了凤凰的身份。”怡愿笑眯眯的站在那里,“老君大可放心,阵法我已检查过多遍,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话说,我们应该怎么做?”九尾白毛的狐狸化作人形,手中捧着个晶莹剔透的土黄色光团,“虽然东西都准备齐了,但具体该怎么做,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同我们说过。” “待我启动乾坤盘放入阵法正中央作为阵眼后,天地浩劫大阵便会开启,到时候八个方位的不同位置会现出祭坛,将启动之物放入其中便可”老君沉默了良久,“我只知道这些。” “这时候了,魔君大人可有什么想说的?” 怡情突然出现在向煜,神出鬼没的让向煜有些反应不及,在众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压低了声音道“我劝你还是说出来,有些东西总埋在心底,迟早会后悔的——无论是计谋还是感情。” “你在说什么,本君听不懂。” “罢了,随你。” 怡情掏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虽然我和你不合,但我可不能让妹妹难受,回去好好补一下寝宫的墙吧,它替你承受了不少——那个金色鸟笼的事情,也请以后务必解释给我和大姐听。” 向煜看着手中的五行之土,瞳孔一缩。 “你知道了?!” “女人不是傻子,我觉得向来无往不利的魔君应该知道这一点。”怡情耸肩,“事实上,你险些因为隐瞒而坏了大事,不过没关系,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顺便说一句,那结界在我眼里脆弱的和纸糊的一样。” 这一瞬间,向煜竟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比起宸臻要更为可怕,似乎她也能够预知未来,上一次给他这种感觉的,是怡愿。恍惚间,向煜好像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什么很古老的东西,那东西泛着红光,能够走到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你是谁?”向煜冷静的问道。 “怡情。”怡情也很干脆的回,“一只凤凰而已。” 怡愿看向这边,微微皱起眉,怡情对她笑了笑,从戒备不已的魔君身边走开了。 “大姐,手给我。”怡情走向怡寻,脸上犹带着小时候对姐姐的崇敬之情,“守护好想守护的人,这可一直是我的宗旨。” 怡寻没有问,十分信任的伸出手,任凭怡情将力量注入她的身体。 “好了。”怡情笑嘻嘻的道,“刚才抓着月老也给了一个,现在应该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怡愿看到这场景,又想起之前怡情也这样给过她一个力量印记,不过那印记早就消失了,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做什么的。 正在这时,周围突然暗下来,咔嚓一声,远处的地表开始出现裂痕,裂痕处草木倒塌,碎石落入悬空的地缝,丑陋的疤痕渐渐地延伸至整个岛屿,将岛屿一分为二——这座美丽的岛开始自我分割,刻着阵法的这一半明亮起来,而另一半土地则渐渐远去,带着裂开的土地一起,最终消失在云雾里。 那岛灵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脚下的土地,然后随着那一半土地的离开而渐渐透明。 “我还是撒谎了,作为岛灵来说,像人类一样说谎真是不应该。”那岛灵似乎是笑了,“不过,只要这个世界还在,那些可爱的生灵们还在,我迟早还会再出生在这片土地上吧。” “下次再抱抱我吧,大人。”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岛灵像泡沫一样完全消失了,它散成一片光,最后落入泥土之中,岛上的光线更暗,似乎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怡情看着它消散,神色柔和。 “好。”她轻轻道。 “等等,它是什么意思?”张天佑觉得事情不对,“这小东西” “它是蓬莱仙岛的灵智,仙岛一分为二,相当于它自己用刀将自己切开,这样,虽然还保有一部分身体,但是它的神智却死了,千万年以来的酝酿毁于一旦,一切倒退到未诞生之时,直到这座岛再次孕育出灵智——这很聪明,也是保全自己唯一的方法,至少这样,还有希望。” 一旁的顾长君用和宸臻一模一样的语气解释道。 “天地浩劫大阵会毁掉这片土地,它明知道结果如此,却还是主动请缨,游离于世外之灵,在情感上,反而同常人无异。” 碧落碧绿的眼睛盯着顾长君看,“你有些不对,要消失了?” “我没存在过,为什么会消失。”顾长君低低笑了一声,“我刚刚得到了本体的记忆,我已经想起来了我为什么会被分裂。” 宸臻站在顾长君旁边,看着顾长君逐渐透明的身体,默不作声。 而祁融,一向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但不代表他没有存在感,只是他习惯于冷冰冰的竖在那里,和移动的冰山一样,他站在怡寻身边,看着老君向阵法正中走去。 “喂,你真的不会有事对吧?”月老突然拉住老君,猛地问了一句。 “不会,你放心,我也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了,不会出问题。”老君拍拍他的肩膀,“我还答应你陪你去人间种树呢,我何时失过约?” “我陪你一起过去。” 月老拍开他的手,“我可不信你这种鬼话。” “阵法开启之时要在很短的时间里将所有力量归位,你跟着我走别坏了大事。”老君颇为无奈,“你已经是上仙了,何必再闹脾气。” “你瞧不起谁,这么近,我眨眨眼就到。”月老扯着他,“快点走,你才是不要坏了大事。” 老君倔不过,手中乾坤盘又已经开始发亮,他最终还是默许了。 浩劫大阵的阵眼位于整个阵法的中心,以乾坤盘为启动的钥匙,集合八方宝物的力量于一身后,便会彻底发动阵法。 而老君要做的,就是完成这把钥匙,将钥匙插入锁孔。 。 第一百五十三章 那乾坤盘在老君手中放出一阵又一阵强烈的白光,老君割开手指,将带有自身仙力的血滴在盘中,红色的血滴不断落下,于盘中四散而开,将乾坤盘上的纹路渐渐填充完整。在凹槽被充满的瞬间,从盘中生出无数极细的红线,大量的红线瞬间冲出圆盘,将老君团团缠绕其中,然而他却面不改色,任凭那些由他血液而生的血线扎入他的皮肤,汲取着他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属于老君那如水般深沉而浩大的力量顺着那些细线渐渐的从老君的身体里被源源不断的吸收,不见尽头,红色的线几乎被染成淡蓝,而那乾坤盘仿佛贪得无厌的饕餮,不断的蚕食着老君的力量,老君虽然看起来同往常一样坦然自若,脸却早已是可怕的苍白色。 随着吞噬的力量越来越多,乾坤盘逐渐镀上了金光,挣脱了掌控,从老君手中升入半空,老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是他只是盯着那乾坤盘,严格的遵从着开启的步骤,念起了启动的咒语,一字一句,将这沉寂了千百万年的浩劫之匙从沉睡中唤醒。 老君的身体里竟然有如此庞大的力量!在如此高强度的力量损耗之下,换做谁都会承受不住,然而他仍然站在那里,宛如高山之松,坚韧不拔、聚精会神的完成自己的任务,不愧是大道化身之人,任何意义上来说,他都是无可超越的圣者。 乾坤盘发出一声贯穿天地的响声,瞬间,庞大的力量冲击波向四周散开,金光四射,以乾坤盘为中心放出刺眼的光束,浩劫大阵开始与它起了共鸣,众人脚下的土地开始发光,阵法的纹路开始逐渐浮现,仅仅在几个呼吸之间,漫无边际的土地上都亮起了金色的线条,天地浩劫大阵,终于完全的展现了它的面貌。 于此同时,老君背对着众人,脸上一闪而过不舍与遗憾的表情。 “不好。” 怡情和宸臻对视一眼,感觉氛围有些不对。 “老君有危险!” 两人连忙赶去,然而月老的动作比任何人都要快,他一直站在附近,在那些细线从老君身体里抽出来、化作尖刃的一瞬间,等待已久的月老便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老君,挡在他面前,宛如当初的老君一样,对着他笑了一下,随即,被万刃穿身而过。 血喷射出去很远,一大片土地都被月老的血染红,伴随着周围的光,有些刺眼。 老君被推出去,本就虚弱的身体使不上劲,这使他的反应速度慢了很多,于是他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月老被那些由他血液化作的刀刃击穿,随即那乾坤盘铺下屏障,将与其相连的月老与众人隔开。 怡情和宸臻赶到,想要打破屏障,然而月老摇了摇头,拒绝了。 老君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喏,这个给你。” 月老张口,血从口中流出来,让他的话语有些听不太清,他伸出手,将那个红色的布袋丢给老君,那东西穿透了那层屏障落在老君身上,老君还没有恢复体力,他只能用震惊的、心如死灰的目光看着月老渐渐的跪了下去。 “你想做什么瞒不了我,我一直都知道,而且绝不会让你再次死在我面前。”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到了最后几乎都要听不清了,但他的语气并不沉重,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释然。 “别来找我,好好活着师兄。” 如果要牺牲什么人的话,我肯定会冲在前头,抢在前面保护好这个家伙。 师父,我终于做到了。 月老闭上眼睛, 曾经的誓言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那些本以为早已经淡忘了的时光此刻仍然那样清晰。那时候年少轻狂、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最终一时犹豫、天人永隔,痛彻心扉、瞬间白发,其后浑浑噩噩半生不得解脱,好在这缘分仍在,他有弥补的机会,有了这再一次完成诺言的机会。 我可不在乎什么三界众生,但是如果你有危险的话,我会为你去死的。 那些剑刃收回了乾坤盘中,似乎是吸饱了血,取得了所有需要的东西,乾坤盘落下,镶嵌在了阵法中的那个凹槽处,随即,阵法启动,大地开始不断的颤动。 月老的身体透明,最后化成一地落花,消失不见。 这次换我食言吧,真可惜,不能和你去当初人间相识的那个地方,去种结缘树了。 远在灵山山顶上的那棵姻缘树,树上常开不败的姻缘花合上了花蕾,那满天飞花的情景,从此以后再也不曾看见。 怡情给神情空洞的老君恢复了一些灵气,老君狼狈的跑了过去,看着那一地渐渐干枯的花瓣发愣,他握紧那个红色的布袋,颤着手打开,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布袋成了一个储物袋。 他拿出那块玉佩,然而却发现,那块玉佩挂在了一颗红彤彤的心脏上,那颗心温热着,还在跳动,在他的手中跳动的格外剧烈,扑通,扑通,好像那个人还活着一样。 “姻缘树之种,就是月老的心脏吗” 宸臻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老君将那些花瓣收进袋子里,颤巍巍的站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失态,作为大道化身,他从来都是那样淡泊,然而这一刻,他却苍老的宛如真的老人。 “乾坤盘最后的启动也需要祭品,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更不敢告诉他,生怕他会可他终究还是太了解我了。” 月老太了解老君了,也许是因为曾经的失去,让他一直心存愧疚,故虽然明面上他一直在与老君吵吵闹闹,但其实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感觉到真实——老君还在那里,他还没有失去对方的真实。 这样关心老君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君的想法呢,也许老君能瞒过所有人,但是只有月老,是他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的。 然而月老却用长达几万年的伪装让老君相信了他其实还和以前一样,让他相信了月老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看不破,让他相信即使经历了这么多,这个人仍旧同以前一样、只是个天真执着的少年。 关心则乱,越是在意,越是容易被蒙蔽。 “月老一直以来的秘密恐怕就是这个吧。”怡情道,“早该知道,他最关心的一直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地颤动,阵法的纹路中流动着五颜六色的液体般的光,巨大的轰鸣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在阵法的八个方位,八座祭坛拔地而起,每座祭坛上都有着独自的标识,阵法的光芒逐渐分散化,向着八方均匀散开,只有八处祭坛还亮着不同颜色的光,其余的地方逐渐暗淡下来,好像在等待什么进一步的指令。 此刻也顾不及月老之事,阵法已经开启,首要任务是完全开启阵法,其他事情只能之后再作商议,宸臻转身奔向那闪着翠绿色光芒的祭坛,将五行之木按在了祭坛之上。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分别行动,宛如之前早就商议好的那般,众人的动作都十分迅速且利落,祁融将五行之水放入水蓝色祭坛,碧落将五行之土放入土黄色祭坛,怡愿将五行之火放入火红色祭坛,向煜将五行之金放入金黄色祭坛,而怡寻,则是走到那个紫色的祭坛之上。 怡情带着还未完全恢复力量的老君赶到那亮着粉色光芒的祭坛前,看着老君沉默的走上了祭坛,将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放上去。 “我伯阳自认为超脱于人世,融合于大道,可淡泊天下万事,却终究还是一错再错,愧对一生挚友,没能使其平安无恙。” 老君攥紧了那块玉佩,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过大,连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给人一种无悲无喜的空洞感,他疲惫的看着那颗心渐渐的融入祭坛之中,转过身,走向乾坤盘所在的阵眼。 八个祭坛,只有七个祭坛有对应的物品,那最后一个距离乾坤盘最近的泛着白光的祭坛,便是三界之主的去处。 怡情忽的拉住了老君的手。 “相信我吗?”怡情问道。 老君似乎有些反应不及,他微愣,答道“如果连你都不可信,那世间也没什么可信的东西了。” “那就相信我吧。”怡情对着他微笑,“相信希望和奇迹。” 怡情的眼睛那样明亮,宛如温暖万物的太阳,老君垂眸,摸着那块玉佩,淡淡答道“我信。” 总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也去攀爬那座灵山,尝尝他所承受的痛苦,将这些所有的遗憾都偿还。 怡情笑着,没有解释,也朝着那祭坛去了。 五行之力悉数归位,姻缘树之种也成功被祭坛所接纳,在众人聚集在最后一座祭坛前时,惊奇的发现那座紫色的祭坛上,站着依旧一动不动的怡寻。 “我说这大姐怎么还不过来。”张天佑看不太清,只能模糊的看到个影子,“怡情没过来也就罢了,毕竟没她什么事,但大姐也不过来吗?” “大姐?”怡愿瞳孔一缩,“难道?!” “寻!” 祁融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到了祭坛处,却被祭坛前的一堵墙拦住了。 “十世转生,让我获得了很强大的力量,这原本是要保护妹妹们用以对抗天地的,至少在你没有取回原身之前,你突破不了这层屏障,即使是小妹,也要斟酌着攻击。”怡寻回过头来看向祁融,一如既往那样温婉,令人舒心,“对不起,我也隐瞒了你,我是轮回之力的载体,想要将轮回之力彻底释放出来只有一个办法” “载体消失。”祁融如坠冰窟的接道。 怡寻对她绽放一个如花般的微笑,她转过头看向那祭坛,柔声道“我一直想要成为一个能够保护好妹妹的完美的姐姐,因为母亲曾经拉着我的手说,长姐如母,她不在后,我就要代替她成为妹妹们的依靠,我为此不懈努力,想要看到妹妹们幸福。” “我以为我终于能拥有你了。”祁融道,“你答应我的。” “十世以来,你一直默默地陪在我身边,每一世都会找到我,陪我度过那漫长而痛苦的人生,我一直都知道,我无法掩饰早就已经爱上你的这件事,我很自私,想要属于你。”怡寻眼里似乎隐隐有着水光,“可我是姐姐,我必须要保护好我的妹妹们,她们是我活着的意义,为了这个目的,我可以付出一切,连这条命也可以舍弃。” “那我呢。” 怡寻的手摸上了祭坛,一把刀出现在她手中,祁融见此,开始疯狂轰击那道屏障,无奈那屏障纹丝不动,他跪下来,这个冷傲的人跪在地上,那样卑微的问。 “我也不在乎什么三界,只是因为这三界里有你们,所以我为了你们而保护它。”她温柔的声音像是春天的风,“我想让妹妹们和你,能够活下去,也不想让所有人的努力,在此终止。” 刀穿透了胸膛,血顺着那把刀流出,红色的血在明亮的刀上淌过,滴答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你是我永生的挚爱,生生世世,刻在灵魂里的爱人。” 怡寻回头,对着他笑。 “也许在多年前在雪地里对视的一瞬,我就已经属于你了。” 无数白色的光从怡寻身体中溢出,屏障消失,祁融冲上祭坛想要抱起来她,手却从她的身体中穿过。 怡寻闭上眼睛,感觉似乎什么地方又下雪了。 那年雪花漫天,穷困潦倒的小女孩走在雪路上,为她生病的母亲去城里买药。 白的刺眼的雪地中,一个金色的小家伙躺在那里,冻得僵硬,宛如死去。 小女孩蹲下身,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捡起那条金色的小蛇。 “你也冷吗?那我们一起去个温暖的地方吧。” 金色的蛇瞳里,从此便留下了这个人的影子,这样一留,就留了一辈子。 怡寻消失的那一瞬,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怡情,她身上亮着红光,那红光那样熟悉,在她完全释放了轮回之力后,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妹妹的身份。 原来是它 祁融抓不住那些光,怡寻的身体完全消失,最后汇集在祭坛之上,成为了一个紫色的光团。 轮回之力归位,祭坛激活。 祁融看着那团紫色的东西,口中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悲鸣,龙吟声直冲天际,久久不能消散。 “相信奇迹吗?” 怡情不知何时走上来,静静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不是你姐姐吗,从头到尾,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祁融扯着怡情的衣服,双目眦裂,“你可以阻止的吧?” 怡情没有反抗,透过他看向那祭坛,目光放的很长。 “本可以。”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祁融松开手,眼底一潭死水。 “我以为你要打我几拳泄愤,或者质问我原因,毕竟我当时确实可以出手。” “没必要。” 祁融转身朝着第八祭坛走过去,他又恢复了之前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冰冷,沉默,对于这一切,他似乎并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 怡情回头看了一眼那团紫色的光,低低的笑了一声,带着些苦涩的轻声道“姐姐,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有缘能成为一家人。” 当所有人都站在最后一个祭坛上之时,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凝重,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离开了两个人,然而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一开始不是这样说的。”张天佑开口道,“说好了,只会牺牲一个。” “可他们的牺牲,都别无选择。”顾长君回答。 “这大冰山已经不会讲话了。”碧落叹气,他作为九尾天狐的族长,自然以前没少同龙族打交道,也认识龙王,“以前在龙族的时候人就冷,好不容易有了点活气,这下可好,跟死了一样,要是到了最后——说不定还真就要逼出我们族那个秘法来。” “你们九尾天狐族向来神秘,难道有什么底牌不成?”向煜桃花眼一弯,“说不定还会有出乎人意料的发展。” “你若非要说是底牌,我也不反驳。”碧落道,“只是真希望不会到那种地步。” 怡愿站在那里,第一次这样睁开眼睛看着所有人,她似乎是想将眼睛睁得更大一些,能够看得更多一些,却不知为何,她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甚至少得可怜。 星辰之眼,窥天地万物,过去未来,唯与自身相关之事,如雾中花水中月,参不透,看不破,越是靠近,越是未知。随着怡愿对命运的动摇,她的星辰之眼能力也在逐渐被自我封印,她不愿去信,却又不得不信。 一双手挡在怡愿面前,怡愿愣了愣,道“二姐。” “不要看,不要想。”怡情在她耳边道,“只管走下去就好,不需要再去思考这些,已经够了,姐姐在。” 老君看向乾坤盘所在,淡淡道“开始了。” 阵法开始剧烈的变换,其余七座祭坛皆沉入地下,连作为阵眼的乾坤盘也消失不见,只留有这最后一座祭坛在阵法之中浮沉,最后坐落于阵法正中,开始急速的向四周扩张。大量的上古符号接连不断的从地面涌出升入半空,仅仅几个呼吸之间,玄妙的字符便已经充斥了这片天空,无数道光柱降下,与阵法呼应,似乎唤醒了什么沉寂的力量,光柱开始将地上本已经定格的纹路重新改写。 “这是”怡愿眯着眼,握紧了怡情的手,“自我变阵?” 改写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完全抹消了之前所有的印记,阵法开始自我改造,完全翻新,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全新的、世人从未见过的庞大阵法,而这个过程没有耗费太久的时间,随着祭坛的扩张慢慢减速,新的阵法逐渐趋于完整,最终完全定格成型,放出万丈金光。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祭坛的扩张停止了,众人稳定身形,见之前空无一物的祭坛正中裂开个巨大的缝隙,周围的光柱消失,从缝隙中冲出一道新的光柱,直入云霄,不见尽头。 “老君,真希望你之前说的只知道那些是在开玩笑。”张天佑道。 “然而,不是。” “我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碧落站在那里,看着那道光柱,“现在怎么做?” 怡愿睁开眼睛透过祭坛看向被改变的阵法,略一思索,道“竟是阵法自我变阵,之前我耗费大量时间所布置出的那个天地浩劫大阵只是前阵,在融合进了指定力量之后,它就会重新转换形态,变成真正的扭转阵法——实在是高明,真正的阵法只会在万事俱备后开启,而且永远也无法被记载下来。” 关于天地浩劫的记录实在是太少了,连三界帝皇得到的天地传承之中都没有更详细的记载,众人站在祭坛中央,看着那光柱陷入思考。 “走吧。” 宸臻出声。 “走?去哪里?” “这里。” 宸臻走上前,看着地上的那个裂缝,蹲下身来看了片刻,便跳了进去。 这一下有些措不及防。 “他不见了。”祁融冷声道,“气息消失了。” “不,没有消失。” 怡情摇头,指了指头上。 “在那里。” 这光柱相当于是一个传送阵,最终献祭并不发生在此。 顾长君也跳了进去,向煜和张天佑紧随其后,然而并不仅仅只有他们跳了进去,剩下的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跳进了光柱之中,并没有人犹豫和迟疑,好像本该如此。 当所有人都跳进光柱后,一个黑色的影子也跟着跳了进去。 从未见过的地方。 或者说,这里是在这之前都从不存在的地方。 “连位置都给准备好了,不愧是最顶级的阵法,” 宸臻站在前面,看着那三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圆台,说出了这样的话。 “也没你们什么事了,所以,你们跟过来干嘛?”张天佑叹气,“我还不想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死掉。” “人皇你可真天真,我打赌,这仍然不是最终的献祭。”向煜抱臂,“咱们三个当中要死谁,也许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 怡情沉默着看向走向自己的顾长君。 “师父。”他站在怡情面前,身体透明,“能遇见你,实在是太幸运了。” “傻小子。”怡情闭上眼,“师父不想看见你消失。” 顾长君与宸臻的融合已经到了尾声,再过一会儿,顾长君就会彻底回到宸臻的身体中去,两半灵魂融为一体,成为那个真正的宸臻。而这一半的过往,就像是一次轮回的记忆,被记载于灵魂中,从此沉寂于识海。 “我庆幸于自己的身份,这样,我也能够拥有师父了,这曾经只是我一个虚幻的梦想,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它能够实现,因为我一直清楚地知道师父喜欢谁,我也清楚的知道我无法代替这个人的地位,这种求而不得的折磨几乎让我疯狂——然而现在,我变成了这个人,这些烦恼迎刃而解了。” 顾长君低下头,吻住怡情的唇,良久,微微后退。 “我名顾长君。”似乎是再无遗憾,他终于开始完全的消失了,他摸上怡情的脸,仿佛要将她刻在眼中一样,缓缓道,“望君,常顾。”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望君常顾,希望你能够常回头看看我。 哪怕是只在不经意间想起,也至少证明了我存在过。 顾长君,本从一开始就是个不存在的人,可机缘巧合之下因为你而诞生。我从诞生之时就注定爱上你,我从诞生之时,其实就只有你,我怀揣着这样的情感懵懂的诞生,又怀揣着这样的情感坚定的离去。 只是一个分身,却在你的指引之下,成为了真正有血有肉的灵魂。我在你的庇佑下得到了我所有想得到的东西,经历了所有我能经历的故事,对于半个灵魂来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梦想。 也许这天下会记得我的名字,记得我曾经是一名帝皇,但在千年过后,无论是谁都会被埋藏在史书之中,我唯一希望的,只是你记住我的名字。 师父,这个灵魂,爱着你。 怡情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空无一物,她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脸,那温热的触感还停留在那里。 眼泪滑下来,她自以为坚强的外表没能维持住。 宸臻摸上了她的头,抱住她。 “别哭。”他的眼中有两个影子重叠,“我一直在。” 在顾长君也消失之后,众人的心情更是说不出的沉重,虽然顾长君的离开众人心里早有准备,可相处了这么久的一个人突然离开,也足够让人难过,更何况,顾长君是个相当合格的帝王,勤勉贤明,平易近人,尽最大努力去做自己能做好的一切,对什么都考虑的面面俱到,很难让人不喜爱。 “他是个相当不错的人。”碧落抬头望向那三个圆台,“如果这件事情过去不,没什么。” 随着灵魂融合,宸臻显然有些不太适应自身的情况,毕竟两个游历很久的灵魂重新融合在一起之后,带来的大量信息让他的识海几乎像爆炸一般的难受,将怡情安抚好,他深吸一口气,眉间金色的剑影出现,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好实力,这与当初刚拿了剑的你简直判若两人。” 空间扭曲,一直隐藏着没有现身的红衣魔女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潜伏了很久,似乎对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是唯一一个到了现在还带着笑容的,这显得她在一群人之中极为刺眼。 宸臻转身,看到易昔华之后,微微一愣,“是你?” “这时候倒是认得我了,当初从深渊里出来的时候,你因为灵魂不完整险些一剑将魔界毁了,若不是主上的帮助,你休想活到现在。” “你主上?”宸臻瞳孔一缩,“你说怡情?” 易昔华舔了舔嘴唇,并没有回答他,“我的轮回都是拜你所赐,虽然也是因为我自身的失职,但这笔账早晚要算,不过,不是现在。” “本君这个魔君还真是当得蛮失败。” 向煜出声道“手下的魔将一个一个都没有听话的,听话的几个还死了。” 在场的两位魔将都表达出了自己的不屑一顾。 “那时候姐姐甚至没有出生!”怡愿道,“不可能的” “看样子你已经心里有数了,你洞察万物,怎会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呢?那双眼睛,如果不是因为被不信任蒙蔽,想必会是你最强的宝物。” 易昔华走到怡情身旁,魔瞳盯着脸上还带着泪痕的怡情,脸上的笑容消失,柔声道“主上,不需要难过,这可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这时,天空中的三个圆台突然开始震动,四面八方卷来无数强劲的气流,似乎是逼迫着众人尽快进行下一步动作一般,气流的力量越来越强,几乎要将一切的翻卷起来。 “快上高台!”宸臻眉头微皱,也顾不得心中疑问,“阵法开始不稳定了。” 向煜起身向着其中一个高台飞去,宸臻看了一眼张天佑,对方尴尬的笑了一下,他将其带到其中一个高台处,转身自己落在了最后一个圆台上。 三界之主归位。 空间中的气流逐渐平息下来,三个圆台边缘处伸出三道光带,光带渐渐在中央汇合,形成了另外一个崭新的祭坛。 怡情看到祭坛上的图案之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为什么是凤凰。”碧落自然也看见了,他大惊,“为什么最后的祭坛上画着的是凤凰?!” “因为凤凰族本就是命定的终结浩劫之族,从死亡与情感中获得力量,再将这产生的力量归还于天地,凤凰族本身,就是天地浩劫大阵选定的祭品一族。”怡情的身形有了些变化,似乎是哪里有了些改变,“毅力顽强的凤凰族可以不死不灭,力量没有上限,这听起来不可思议,然而天地万物都有各自生存的道理,那些产生的力量本就不是给他们自己、而是为了造福天下人的——祥瑞之兽,便是如此。” 这就是为什么凤凰族一直是个悲哀的种族,从一开始就是,只不过世人忘记了这初衷。没有天地浩劫之时,凤凰族的实力总是被限制在一个范围内不得突破,这也是天地的规则。 怡愿站在一旁看着怡情身上的变化,沉声问道“二姐,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怡情笑了笑,手中亮起红光,那红光散开照到每一个人,被红光沐浴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灵魂上的舒适感。 她脚下忽的亮起一个巨大的阵法。 然而轻而易举的将怡愿暗自发动的禁锢阵法破开,怡情看向那个祭坛,双眸变红,飞身而上,站在了祭坛正中,抬手三道气流,将赶来的三界之主逼退。 “到现在也没找到能困住姐姐的阵法,明明从一开始就在不断的努力,结果连是最强的时空封锁也无效吗” “若是主上没有觉醒之前,或许那阵法困得住,毕竟是号称能够封锁三界的终极阵法,你能用出这阵法,在阵法造诣上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易昔华道,“可惜,现在没人能阻止的了主上了。” “你倒是上啊,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你不是很在意她吗!” 碧落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九尾狐,九条尾巴在身后飞舞,威风凛凛,他露出了尖牙,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去将那该死的祭台撞翻。 易昔华笑了声,用近乎于虔诚的语气道“你以为主上是什么人?没用的,你不是也动不了吗,仅仅能甩一甩你那实体化的九条尾巴罢了。” 祁融皱眉,发现自己也动不了后,道“完全压制。” “对,绝对的上位者对下位者,所具有的完全压制力。”易昔华依旧看着那红色的影子,“真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 “到底为什么!”怡愿忽的歇斯底里的咆哮,奋力睁大眼睛,“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最爱的姐姐去死呢?为什么我阻止不了呢!我明明从看到未来的第一时间起,就一直在为了阻止这个结局而努力啊! “与极恶之力相对的,凌驾于世界本源力量之上的。” 易昔华的声音似乎也变得不稳定,“乃世间之极善。” ------题外话------ 我还以为我真要开始死亡一周呢,这章终于没死人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极善之力?”祁融道,“不可能。” 对于这些事情,有着传承记忆的各大族群并非一无所知,极恶之力保存在深渊,由万灭剑镇压引导,然而极善之力却并不需要制衡,这种力量太过于温顺和慈爱,一向游离于天地之间,散布在每个人身上,这种比世界本源还要强大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成为生灵诞生。 “轮回之力都做得到,为什么极善之力做不到?”易昔华冷笑一声,“看着吧,现在所有人都没办法,非要说的话,只有一个人能动得了。” 张天佑和向煜被气流打回各自的圆台之上,便不能动了,张天佑被压制惯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忧心忡忡的看向怡情,生怕她一激动做了什么蠢事,而向煜则脸色难看,似乎没想到过连自己也会被这样随意压制。 魔界最强的君主,竟然连反抗都做不到。 然而宸臻却仅仅是被逼退,他翻身躲过气流的冲击,落在地上,再抬头,额间的金色的剑影便放大开来,被封存已久的力量得到释放,金光于手中汇集,他面色平静,从金光之中缓缓抽出一把长剑。 怡情闭上眼笑了笑,再睁眼,已是紫红色的眸,她抬手,手腕处的红色印记放出光来,祭坛上起了火,火焰在怡情脚下环了一周,她手下渐渐凝结出那把红色的长枪。 “咱们一定要打这一架吗?”怡情问道。 宸臻持剑站在那里,白衣随风飘扬,他深邃如璀璨繁星的眼睛里充满了柔情,然而这世间最为儒雅温和之人,却举起了剑,指向对面的爱人。 “谁赢了,谁就死。”他轻声道,“我们都想让对方活下来,也都不会妥协,因此,别无选择。” 长枪成型,怡情一手握住,枪身于空中旋过,枪尖划过弧度,最终指向目标,泛起红光。 “那就来吧。” 一金一红两道影瞬间冲出,于空中碰撞,长枪与剑缠斗在一起,激出无数火花,这是世上最顶尖的两名强者的对决,光是逸散而出的冲击波就几乎将此处搅得天翻地覆,两人电光火石之间已交手百招,双方势均力敌不分胜负,打了一场极为华丽的高手之战。 顾及着对方的身份,谁都没有下重手,朱泪属于诛仙台的湮灭之力,万灭属于深渊的审判之力,都被各自死死地锁在了自身之中,未放出分毫。 两人落在祭坛的两边,宸臻的腹部多了个伤口,而怡情的右臂则是有了一道极长的剑痕。 “作为纯善之人,却能掌握制裁之剑,利用极恶之力,不愧是你。”怡情擦去手臂上的血,哈哈大笑道。 宸臻则不去在意腹部的伤口,反而一直盯着对方白皙的皮肤上自己留下的那道剑痕,他道“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仙和魔的孩子,又结合了人界之力,你已经脱离了规则,不过好像我从来都不意外发生在你身上的任何事,毕竟” 长枪宛如蛟龙出海,疾驰而出,宛如九天一道惊雷骤然劈下,宸臻反应不慢,剑身金光闪烁,抬手一剑,排山倒海的力量汇集于一剑之中,与那长枪交汇。 铛—— 强大的力量冲击将三大圆盘吹得上下翻动,气流在周围不断翻滚,所有的一切都似乎要被碾碎,然而其余的人却安然无恙,因为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堵红色的墙。 “毕竟你也是脱离规则的人。” 枪与剑相抵之时,宸臻轻轻道。 宸臻此时,因为顾长君携带着的人界之力回归,已经是汇集了天、魔、人三界血统的存在,规则对其无效,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脱离了三界,达到了更高层次的境界,更何况他完全掌握了深渊之力,深渊极恶之力是与极善之力相对的另一种顶级力量,就算怡情是极善之力化身,在她面前,他也并不落下风。 三界最强智者,宸臻是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男人,智谋之上,无人能敌。 但于实力上来讲,宸臻却仍不如怡情。 极善之力多散布于人间,是世界之正面的集合体,正好与深渊的极恶相对,其并不像在深渊那样能够聚集在一起,而是散乱着的,潜藏在每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因此,这种力量一向最为难测,无法召唤,无法接触,就算汇集,也是虚无的能量体, 然而,这力量诞生了神智,并投身于凤凰族。 凤凰族本身就是一个突破常理的种族,在绝对强大的意志力加持下,乃不死之身,能够在不断的毁灭中获得力量,越杀越强。仅仅是作为凤凰族,怡情就已经依靠本身的努力做到了天下无敌,更不要提,现在再加上本身那谁都不曾见过的力量了。于战斗上,怡情的战斗经验之丰富,几乎到了完美预测对方动作的地步,她是天生的战神,能轻易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双方在祭台上来来往往无数个回合,新伤旧伤数不胜数,却仍然分不出胜负,两人相对而立,手中的武器都带着对方的血,最强的两大神兵棋逢对手,释放了自己作为神兵的久违的血性。 宸臻提剑攻去,万灭剑的剑锋于怡情脸侧划过,然朱泪也以一记横扫强迫二人拉开了距离,枪身转时,剑刃又到,铛的一声砍在枪柄处,朱泪因此一震,怡情却早有所料的将枪脱手,于宸臻身侧飞身一脚,宸臻剑已出难以收势,但也许早有防范,他收剑挡住,连人带剑被踢开很远,之前营造的距离优势一举消失。 宸臻的反应速度太快,稍有不慎就会被捉到制造破绽的机会,且长枪在近战上不及用剑,怡情又不能伤他性命,便只能拉开距离,时刻戒备,就此来说,怡情打得并不容易。 但天下无人能与怡情对抗,这三界第一战神名副其实。即使宸臻已经尽了全力,但时间一长,也有些乏力起来,他毕竟多年不曾动武,怡情的力量又实在太强,即使不动杀招,也依旧让人疲于应对,无论是从技巧上还是实力上,怡情都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纵使宸臻层层用计逼出破绽,她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扭转局面,反攻为守。 就连心高气傲的向煜也早已服输,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他现在已然知晓了宸臻的本事,将之前所有可笑的想法都抛却了。 这场几乎颠覆世人对实力认知的战斗还在继续,毁天灭地级别的对战,让人望而生畏,而对战双方则各不相让,没有丝毫妥协的意味。 “这这也太可怕了。” 碧落看着那两人的对决,语气中带着崇敬,“这样的实力” 根本是无法想象的力量。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拖延。”怡愿开口,“阵法已经要启动了,如果再没有祭品进入,阵法会崩溃,到时候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怡愿所说不假,祭坛突然发出了嗡嗡声,正在对战的两人停下动作,再次落回祭坛两侧。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二姐,阵法快撑不住了!”怡愿大喊道,“你快离开那里!” 怡情长枪一横,对宸臻道“你走!” “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死!”宸臻眉间金色剑影越来越亮,“杀了龚黎的人是我,从那一刻起我已经有了这个觉悟了!” 怡情咬牙,将枪朝着宸臻扔去,这一次,枪身的诛仙台之力外放,逼迫着宸臻不得不开启万灭封存的制裁之力与其相抗,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怡情解开了向煜的压制。 “动手啊魔君!”怡情对他咆哮道,“我知道你早就准备了在此时对付宸臻的杀手锏,现在,拿出来!” 向煜一愣,就听见怡愿的声音传来,她声嘶力竭打大喊道“不行,你千万不能那样做,那样做的话,我看到的那个未来” “我知道了。”向煜的笑容带了些邪气,他没有再去听怡愿阻止的那些话,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嘲一样的语气道,“也就是说,在这个未来里,我做了这件事情吧。” “这件事情也许是错的,但,哪怕是造成了你看到的那样令你悲伤的未来,也证明了,这样做,至少我们还会有未来。” 向煜用带着手指的血在空中飞快的画印,血色的印记成型,渗入他的身体之中。 “与我血脉相连之人。”向煜朗声道,“以这无法割断的血缘为媒,燃烧所有的羁绊,听吾号召!” 宸臻身体一僵,身上出现了与之相同的血红色印记,他猛地朝向煜看过去,只见向煜对着他露出一个很久不曾见过的熟悉的笑。 那是曾经将他护送回天界时,向煜曾经对他露出来的笑,像是一个哥哥对弟弟充满了关爱的笑,但自那以后,向煜再也没有露出过这种笑容。 随即,在向煜的操控下,宸臻暂时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祭坛外飞去,那朱泪一改之前来势汹汹的杀势,卸去一身力量,将他用红光包裹起来,似乎本就打算如此。 怡情笑了。 “谢谢。”她道。 祭坛的声音越来越大,怡情走到祭台正中,弯腰摸了摸刻在那里的凤凰图案,轻笑一声,用灵力化为刀刃,利落的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她坐下来,滴下的血点燃了火焰,星光铺洒,红色的衣裙铺展开,宛如在烈火中盛开的莲花。 火焰向此处散开,渐渐的将整个祭坛变成一片火海,火海当中,怡情身上的红光凝结成一个虚幻的影子,那影子看不清相貌,却如此温柔。 “我乃万千生灵心中的善,乃世界正面之力的结合体。” “于虚无之中诞生,在过去便窥得了未来,此身乃是奇迹,此魂当为希望,为此所生之人,也为此而死。” “万物来自于这世界,当归还于这世界,此时此刻,舍弃这侥幸得来的所有,将一切归还于天地。” 宸臻额间的金色剑影亮的如同白昼,他将万灭剑插入自己的心脏,因此一剑斩断了自己的血缘,借此挣脱了向煜的血脉束缚,朱泪挡在他身前,他任凭对方从自己身上穿透,不做丝毫停留的折返。 他看到怡情头上那个影子的时候,愣住了。 “是你” 怡情对着他微笑,红色的屏障挡在对方面前,然后念出了她本不应该知道的,最终献祭的咒语。 “天下情感所系,天下希望所托,所取当有所还,所消当有所长,过去终为过去,未来终将到来。汇集三界生灵之愿,以此阵为根基,为天地献上祭品。” 火焰冲天而起,于火中生出一只凤凰,那凤凰于火焰中起舞,美丽非凡。 怡愿的一个不字破了音,紫色的眼睛中渗出血丝。 “吾怡情。” “愿化为灵气,消散于天地。” “在此,舍弃一切。” 祭台中生出无数锁链,那锁链将怡情的身体贯穿,锁死在祭坛之上,血从那些伤口处涌出来,那些伤口没有愈合,怡情平静的挺直了身体,朝宸臻摇了摇头。 那凤凰舞毕,落于怡情身后,一卧不起,渐渐消融于火海之中。 百鸟朝凤舞,一舞完毕,百鸟朝,鬼神宁,灵运至,山河定,天下安。 整个祭坛渐渐的变得透明,那些火焰熄灭,了无痕迹,只剩下层层铁链所缚那人,坐在血泊中,最后激活了一个隐藏已久的印记后,安详的闭上了眼。 以此身定天地。 以此魂保太平。 我舍弃一生之所得、一生之所护、一生之所爱。 来换得一个,你们存在的未来。 怡愿无力的跪倒在地,捂住脸,崩溃的大哭出声,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女人脆弱的一面,她平素里一幅笑眯眯的模样,好像什么都瞒不过她一样,然如今,这个女人哭了,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姐姐,姐姐”她仰天大喊道,“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局,该死的命运,你还我姐姐!!” 我这些年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 “你还我姐姐” 祭坛消失了,三大圆台落下,束缚住众人的力量也随之烟消云散,地上开始亮起一道一道彩色的光纹,阵法开始运转,在最终的祭品归位后,庞大的灵气从祭台消失之处爆发而出,向着三界扩散,巨大的彩色光环向外层层递出,这光芒穿透了虚无,穿透了时空,传遍了整个三界。 人们抬起头,看到天空中布满了美丽的七色霞光。 阵法不断的运转,渐渐地,那些彩色的光点升入空中,仿佛无数的灵魂在飘扬。 光芒照射在三界的土地之上,无数生灵开始复苏,深埋在地下的种子开始发芽,荒野上开满了新生的花,笼罩在三界上空死亡的阴霾褪去,这世界,又重新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而宸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雕塑。 天空中消散的天地灵力最后凝结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从空中落下,抚摸着宸臻的额头。 他颤抖着声音质问道“你死去了,我寻不到,你说你是天下苍生中的一个,我才拼尽一切的守护着天下,为了报答你,我逼迫自己成长,想的只不过是有一天我还能见到你,在这芸芸众生之中遇到你,然后告诉你,我活下来了,可以回报你了,现在——你告诉我守护这天下的意义是什么,如果你就是她的话,我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你告诉我啊!” “你不是说我笑的很好看吗,我一直在这样做啊,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一直记着你说的话,我努力变成你说的那个人,现在,你为什么不留下来看着我啊!” 多年不曾留下的眼泪顺着脸庞淌下,宸臻终于失去了淡然,那影子朝他伸出手,他也伸出手去,再一次的,什么也没抓住。 无论怎样努力,我都始终,抓不住你的手。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宸臻,曾经从最黑暗和绝望的地方走出来。 我本会死去,活下来,不过是因为有那样一个人信任我,愿意用生命保护我,这条命,并不仅仅属于我一个人,我想带着她的希望走下去。 我并不博爱,我只是想着,你既然是自诩是万千苍生中的一个,那么我保护好这天下,总有一天能再次与你相见,我相信这也是你希望的,毕竟从你所讲的故事中,我听得出这样的大爱。 做自己想做的事,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你这样说,可那时候的我,一无所有,只想做一件事——找到你,保护你,像当初你保护我一样。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我以为我已经活的很像你说的那个人。 可我从来没想过,我是活成了未来的我自己,那个从容不迫、运筹帷幄、常带笑容的圣人,是我自己。 我守护天下苍生是为了你,我想向你道谢,怀揣着你也能从那个黑暗的地方中走出来这个信念,我成了现在的自己。 可我不曾想过,你一直在这里,来到我身边,再次引起我心中的涟漪,成为我此生挚爱。 再一次,再一次 再一次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在我眼前消失。 守护天下是为了你,你在,这一切都不重要,这个灵魂,所在意的东西太少了,拼尽全力成为这幅模样,也不过是因为心中这个愿望,而最后,你却以为我是要守护天下,而再一次成全我,离开了。 你我终将相遇,也终会分离。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宸臻看向那个影子,“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早一些知道的话,早一些知道我所在意的和我所爱的一直是同一个人的话 我为了你去救天下人,最终救了天下人,失了你。 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影子在宸臻面前化成光点消失,景象和多年前的记忆重合,只是这一次没有那温暖的力量,留下的只有无边的遗憾和绝望。 朱泪立在宸臻面前,宸臻伸出手去握它。 “快停下,那是凝结诛仙台力量的神兵,你这样直接接触的话,会灰飞烟灭啊,宸臻,宸臻!” 老君的声音进不了宸臻的耳朵,他宛如在诛仙台上失去怡情那时,生出了不计代价任性的心理。 只不过那时他想毁掉诛仙台,这一次,他是想毁掉自己。 他握住了那把号称毁灭一切的神兵,那神兵亮起来,强大的力量顺着红色的枪身进入宸臻手中,将那胳膊都镀上颜色。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朱泪安静的待在他手中,宛如一把普通的枪。 易昔华轻声道“这把枪,重新认主了。” “不,不是重新认主。”老君道,“它只有一个主人,但却继承了主人的意志,继承了那份深爱的情感、和那守护的心。” 脚下的阵法忽然开始动荡,那些彩色的光开始忽明忽暗,陷入不稳定的状态,向三界发散的彩色光带突然开始扭曲,情况十分不对劲,怡愿还跪在那里,神情空洞,但是她却跟从本能的道出了现在的状况。 “姐姐带来的力量太强,虽一劳永逸,但浩劫大阵撑不到完全转换。”她道,“浩劫大阵的转换阵法有漏洞,如果没有转换完全,多余的力量会溢出,将三界夷为平地。” “什么?”张天佑大惊,“这样之前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吗?” 朱泪化作印记附着在了宸臻手上,宸臻走过来,脸上没有表情。 “你们走吧,我来解决。”他道。 “还轮不到你来解决。” 出声的,是一直作为旁观者的易昔华。 那穿着红衣的魔女放肆的笑了笑,向着之前祭坛消失的地方走过去。 “你要”宸臻道。 “想和我家主上殉情,你从来都不配。”易昔华蹲下身,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知道吗?当初你被推进深渊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没有出手,进了深渊的人都会死,这毫无疑问,但偏偏你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我想知道你最后会不会在这种漫无边际的绝望中崩溃,想知道你最后会以怎样痛苦而悲哀的方式死去,所以我驱散了那些恶之影,让你走到深处,那曾经我待过的地方。” “当初我活下来,是因为主上给我留下了她的力量,那力量让我在深渊之中能够不被吞噬,让我能够从深渊中走出来,活到现在。而我本该在作为钥匙召唤出深渊之力的时候就死去,她保护了我,却还一直在为自己做的不够好而自责。” “我作恶多端的被天地制裁之时,也是她保护了我,让我不至于被制裁陨落,她让我守卫在深渊之外赎罪,但其实是在让我解脱,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将自己当做恶的行者,自我厌恶,自我折磨。”易昔华目光温柔,“而她则一遍一遍的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没有选择,我是以身震慑邪恶的圣人,总有一天我会解脱,我会明白自己拥有什么而做出选择。” “那时候的主上已经有了些自我意识,你遇见了她,她帮助了你。作为所有正面情感的结合体,她是真正的大爱者,而为了让你能够走出去,她将自己化作守护的铠甲,庇佑着你进入了深渊的最深处,最后保护你取下了万灭剑,然而,这却将她好不容易聚集出的意识打散,让她再次化为虚无,从此我再也没能从深渊中感觉到她的气息。” “我一直可以干预,且替她不值,但我不希望她白白牺牲,所以我没有出手阻拦,宁愿担负失责的代价,也没有出手。我看着你用所有力量一举爆发取走万灭,又看你的灵魂被万灭剑一分为二,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干预——因为她希望这样。” 易昔华手中亮起两种颜色的光芒,一种黑如墨,一种红似火,两周力量交汇,融入了阵法之中。 “我后悔没有当时将你杀掉,但也不后悔当时将你放过。” 阵法再一次亮起来,易昔华笑了。 “我一直希望她能够自私一些,不是作为一个理念活着,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生灵活着,从那时候,我就这样想了。”她轻轻道,“每一次都是她出现在我面前,绝望的时候,无能为力的时候能够看到这样的她,能够亲手去拥抱她,看着那温暖的红光也为我闪烁,真是太好了。” 她的手开始出现裂痕,张天佑想要上前,被祁融拦住。 “吾易昔华,忆往昔朝华,幸得主上眷顾,得以苟且偷生。受主上恩泽,无以为报,吾愿舍弃一切,誓死追随主上。今浩劫未了,灾祸将至,故献祭此身,加强此阵,以向天地证吾真心,求与主上同生共死,助主上得偿所愿。” 阵法光芒大放,易昔华的身体透明起来,随后如同瓷器一般碎裂,在光华之中,其化为无数坚不可摧的壁垒,将阵法层层包绕,同时平复其动荡,修补其损伤,将摇摇欲坠的阵法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主上,如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的话 易昔华看到那红光在她眼前闪烁,即使她的身体已经化为阵法的壁垒,她也仍然在最后一刻向那红光跑了过去。 我也许以前没有选择,但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想法,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主上,我确实拥有了很多。 谢谢你。 。 第一百六十章 在红光的包绕之下,易昔华再也没了踪影。 成为深渊守护者的那天,红光潜入深渊时对她说过的话,此刻易昔华她忽然就知道了。 “你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不必勉强自己,不要怕,跟从自己的内心吧,哪怕你一无所有,我也会一直在,保护着你,注视着你那美丽的灵魂,于黑暗中闪闪发光。” 易昔华笑了。 在最后,我应该也算得上是做了一件善事了吧?原来我也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吗?我也可以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吗? 您,认可我了吗? 天地浩劫大阵的崩溃停止了,在易昔华的舍身加固下,浩劫大阵变得坚不可摧,纵使那磅礴的力量击打在它的纹路之上,也没有撼动这阵法分毫,力量不断的被消耗,天地灵力向四周扩散开来,传到三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那最后一丝力量也完全转化为了天地灵力之后,所有的光华散去,只留下一地斑驳。 阵法黯淡下去,任务完成之后,它逐渐碎裂消失,这一半蓬莱仙岛最终崩塌了,它承受了过于强大的阵法力量而崩溃,最终化为无数落石沉入虚空之中。 因为与自身的龙骨有所感应,祁融化为蛇身带着其余的人寻到了另一半的蓬莱仙岛,众人沉默着看那埋葬了熟人性命的地方消失,心中沉重无比。 谁都没能预料到这样的发展,可能怡愿知道,但是她现在已经跟行尸走肉没有什么不同,没人知道她曾经究竟看到了些什么样的未来。 “来之前,我以为我会死,我没什么骨气,有些怕。”张天佑沙哑道,“可现在,我宁可死的是我。” 老君叹气。 向煜抱着神情空洞的怡愿,也不同平时那样不正经的笑了,他只是抱着怡愿,桃花眼泛红,一言不发。 而宸臻,从刚才开始就变得有些不对劲,碧落忧心忡忡的站在他身旁,欲言又止。 “魔气?”向煜突然抬头,“狐狸,离开他身边,他不对劲!” 碧落心中一惊,连忙避开,再看过去的时候,宸臻身边已经出现了些黑色的影子,那些黑色的影子发出极为刺耳的尖叫声,将宸臻团团包围,仿佛在撕扯他的身体。 “糟,他本是信念极为坚定之人,至善至阳,故此才能驾驭深渊之力,如果他自我放弃、信念崩塌,他就会被深渊之力反噬,被极恶之力支配,成为没有理智的毁灭者。”老君如临大敌,“以宸臻的实力,他一旦暴走,这三界迟早会毁在他手里,他守护了三界多久,就对三界有多了解,一旦动起手来,没人能阻止他!” “怎么可能,宸臻可是本君见过的最为心志坚定之人,他可是那种哪怕天崩地裂都会挂着从容微笑的家伙,就连以前那些开界的老东西都比不过他,他怎么可” “只能试试。”祁融道,“绝不能让他失控,不然就糟了。” “该死,现在根本不可能在他手底下撑多久,他同时拥有万灭剑和朱泪,你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神兵,哪怕不动用力量,我们也根本没胜算!你以为我们是凤凰族?怎么也打不死吗?” 有什么东西在碧落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就在黑影完全吞噬宸臻之前,碧落忽的一声大喊,这一声喊,将宸臻唤醒了。 “宸臻,怡情是凤凰族!”他道,“如果浩劫大阵本就选择了凤凰族,那肯定还有办法让她活过来!” 宸臻抬头,金色的剑影再一次亮起来,那些黑色的影子仿佛被活生生撕开一样发出痛苦的声音,然后全部消失了。 众人仍然不敢放松,因为宸臻身边的气势很强。 “抱歉,我可能需要多冷静一段时间。”宸臻开口,“给你们添麻烦了。” 谁都需要冷静,在场的所有人都需要,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众人感觉浑身无力,蓬莱仙岛的景色很美,但是已经无人顾及这些,他们各自寻了地方坐下,默不作声,舔舐伤口。 月老死了,怡寻死了,顾长君死了,怡情死了,易昔华死了。 来这里之前,谁会想到是这样的呢? 祁融从宸臻那里取回了他的龙珠,他惊讶于自己的东西都被完好的保管着,宸臻深谋远虑,在龚黎四处清缴神兽时就早已想好一切,他将一切需要的东西都保存了下来,祁融只需要将龙珠与龙骨重新炼化,就可以成功“复活”,再次成为龙王。 但祁融心爱的人不在了。 祁融坐在自己的龙骨面前,沉默的像是个死人,回忆起与怡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眼角不自觉的淌下一滴眼泪,眼泪落在他手上,他低下头去看,才知道自己哭了。 这个男人,冷的宛如埋藏在雪山最深处的千年寒冰,他总是站在那里,不言语,不动作,冷冰冰的,将自己与世人隔绝开,仿佛什么都不能让他动容一般,作为龙王时如此,作为蛇妖时亦是如此。 在天地浩劫大阵中死去的人,基本都已经完全消散,没有转世,没有未来。 他又想起怡情的话。 相信奇迹吗? “如果有那种东西,我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让她回来。” 空气中突然多出一股不同寻常的灵力,祁融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出了洞穴,感知着这股微妙的灵力波动。 隐匿性极强,虽然有气息透漏出来,但却并不知道具体来源,这力量有些奇怪,带着些决绝和疯狂的意味,却又很柔和。 其余几人也赶了过来,他们并没有走得很远,众人聚集在一起,面面相觑。 “大狐狸不在!”张天佑道。 宸臻闭眼感知了一瞬,然后道“在山顶。” 在山顶上,众人看到的,是一只漂亮的纯白色九尾天狐。 数条优雅而轻盈的尾巴在空中飞舞,碧眼的狐狸站在山顶上望向远方,周身灵气环绕,如梦似幻,像是云海中那七彩的一点灵光,让人不禁怀疑这美丽的生物是否真的存在于世。 “碧落!”宸臻喊道,“停下来,你不能用” “我不能使用那个天狐族秘法?天帝果然博学,可惜我已经开始了。”狐狸的耳朵动了动,他立起身,“我也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听语气,你有点像顾长君那个家伙,我们也算朋友一场,和你道个别也挺好。” “不是吧,大狐狸,你也要做傻事?!”张天佑双目充血,“停下,现在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我们得一起回去!” 向煜直接拔出魔剑就要强行打断术法,他看得出碧落使用了法术,却看不出是什么法术,不料他刚要动作,便被宸臻制住。 “这是狐族以命换命的禁忌法术,一旦开始不能停止,若是停下来,不仅前功尽弃,还会白白折损施术者性命。”宸臻沉声道,“已经阻止不了,我们来晚了。” 天狐族秘法,逆天而行,以命换命。 天狐族是对爱人至死不渝的种族,他们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哪怕对方并不属于自己,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意志,如果爱人死亡,他们会痛不欲生,不惜一切代价去追随爱人。 如果他们的实力更强些,就会使用天狐族秘法,舍弃自身来换取一个对方重生的机会,此法消耗的妖力极多,且要以深厚的感情为基础,如果坚持不到最后,不仅救不回心爱的人,还会葬送自身。因能够达到条件的天狐少之又少,再加上代价极大,渐渐此法被族内禁制,列入狐族秘法中。 而此刻,碧落使用了这早已封存的秘法。 。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也许这没有什么用。”那狐狸望着天空,“可是,我仍然想这么做。” 碧落身后的九条尾巴开始一条接一条的消失,九尾天狐的尾巴是力量的象征,每消失一条尾巴,碧落的身体就缩小一圈,众人来时,他已经失去了两条尾巴,那空气中波动的力量,正是碧落力量的外放。 狐狸很聪明,他知道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即使是宸臻,也因为心情低落而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动,等到众人发现不对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法阻止他了。 几人只能在一旁看着,无法出手,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这场景流光溢彩,美丽非凡,每一条尾巴的消失都会带起一阵缥缈的雾气,光华在其中闪烁,那只碧眸白狐伸出前爪,看着那雪白皮毛上的印记,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红色的莲花。 “尽管老君曾说过天地浩劫大阵不会留下任何东西,逝者已逝,无迹可寻,可我不愿承认。我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哪怕仅仅是有微小的可能性,我也想这样做。” 最后一条尾巴在身后甩了甩,碧落转过身,朝宸臻道。 “这一次,我抢在你前面,你休想再出风头。”他道,“你得活下去,因为她不想让你死,如果奇迹存在的话你要好好保护她。” 宸臻站在那里,百感交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那就活下去。” “顾长君才是本来你应该有的样子吧,天帝,能为了她变成这副模样,我不奇怪会输给你。” 那最后的尾巴也渐渐的消失,小小的白狐挺身,从山顶一跃而下。 随后,白色的影子在半空中消散成一片光雾,细碎的光点顺着风飘上来,闪烁着,向四面八方散开。 他想要换回的,是一个消散了的灵魂,这灵魂也许已经化作了千千万万片,散布在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谁也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否会有结果,不过,那狐狸跃下山崖时矫健而优美的身影,却证明了他并不后悔。 风吹起宸臻的衣摆,他站在那里,沉默。 “走吧。”他转过身,身后那些光点还在空中飞舞,他轻轻道,“碧落赢了,他做了我想做的事,也阻止了我去做这件事。” 一群人再次出现在海面上的时候,海面很平静,没有风暴也没有乌云,晴空万里,海天一色。 紫金葫芦飘在海面上,向着海岸行进。 祁融留在了蓬莱仙岛上,他需要融合自己的龙骨与龙珠以回到自己的全盛期,那些龙族的蛋也需要滋养,所以他并没有跟众人一起走,只是留了联系的方法之后就进到那个洞穴之中去了。 在这种时候,自己一个人冷静或许效果会好一些。 没有人想提之前发生的事情,所有人心情都不好。 踏上陆地之后,张天佑出声。 “人界怎么办?”他问道,“我去哪里找一个顾长君出来?” “统治了人界几百年,顾长君作为一个帝王,该退出了。”宸臻又恢复了之前的儒雅,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情绪,好像之前濒临魔化的不是他一般,他从容的笑道,“退位相关事宜我早已安排妥当,我随你回一趟京城,即日便可退位。” “我来当皇帝?”张天佑后退几步,“这” “你本就是人皇,何必推脱,责任并不是推脱便逃得掉的东西,你知道它时刻都在你身上,与其饱受煎熬,不如全力以赴。”宸臻道,“且你只需统治几十年便可,待时机到了,你便可离开皇宫,是来天界还是在人界都随你。” “或者来魔界,本君不拒绝。”向煜道。 张天佑无话可说,他盯着自己手腕处的红莲看了一会儿,苦笑道“罢了,总是逃避,也不像话。” 没有责任的人都能去牺牲,更何况有责任的人呢。 于是他转了转手腕,看起来像是想通了一样,对宸臻道“那走吧,既然决定了就没必要继续拖下去,我得早点开始学习如何从一个浪子变成一个皇帝,这可太难了,我以前学的那些东西,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宸臻道,“我会帮助你。” “算了算了,你天界事情也不少,我可是听说了,你一天到晚要忙不少事情,哪里都要顾及,这时候三界都百废待兴,谁都没必要给他人添麻烦。” “也算是我该做的。”宸臻道。 “本君回魔界了。” 向煜背起怡愿,背对着宸臻道“你恨我吗?不是我阻止的话,也许她不会死。” “与其说是恨你,不如说是恨自己。”宸臻平静的回答他,“如果我能够考虑的更周密一些,自身的实力再强一些,那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结局早就注定了。”向煜嘲讽的笑道,“当初我不相信什么命运,还和人据理力争,可现在本信命的不信命,而不信命的人,却信了命。” 他背着怡愿离开。 “哪怕魔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该回去好好管教一下他们,至少,他们还能活着。” 魔君消失后,张天佑问道“他怎么不称本君了。” “兴许是想明白了些什么,魔君的心思,一向是别人猜不透的。” 老君将葫芦收起来,“那我便先回天界了,有个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 “去吧。”宸臻道,“兴许那里的花已经不再盛开了。” “瞒不过你。”老君苦笑,“你也早些回天界吧,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见你心态不稳,万一有什么意外,至少在天界,众人一起还能想办法劝得住你。” “莫担心我,我撑得住。”宸臻道,“人皇,我们走吧。” 老君看着宸臻带着张天佑离开,回头看着一望无际平静的大海,拂尘一甩,于原地解了人界封印,回了天界。 他要去看看那棵树,至少它还在那里。 哪怕它可能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美丽。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宸臻变化成的顾长君似乎同之前的顾长君没有什么不同,毕竟灵魂并没有改变,只是感觉上让人觉得他更加睿智和威严,即使不认识的人,也会不自觉的依赖和信任这个男人,因为他有着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质。宸臻并不对人界的这一切感到陌生,似乎顾长君的那份记忆并没有因为融合后而消失,他带着张天佑熟悉了政务之后,便正式的退位,在众人面前回到天界去了。 他这样做,一是为顾长君这个身份留下一个完美的结局,二是为张天佑以后离开做好铺垫,三,也是为了安抚民心,告诉他们神仙仍旧在庇护他们。 积攒功德,自可成仙,功德圆满,脱离人间,这是对顾长君这一身份的最好处理方式。 百姓怀念这位明君,虽为他的离开感觉到惋惜,却也并没有因此陷入止步不前的境地,他们在新皇的调动下积极地重建家园。有着充足灵气的世界一片欣欣向荣之相,动物们在山间奔跑,树木也生长的极为茂盛,而那些被洪水地震毁掉的田地,如今土壤肥沃,想必在这样的土地上种庄稼,一定能有个好收成。 大海也平静下来,那些渔民们终于又能安心的外出捕鱼,熬过了此次灾难,海里的鱼又大又肥,渔民们每次出海都收获颇丰,一网一网活蹦乱跳的大鱼被带回村里,在渔民的手中有力的摆尾,这让经历了灾难的渔村又重新欢腾起来,他们欢庆着,为美好生活的到来而载歌载舞。 而新皇张天佑,虽然处理起政务有些生疏,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因为突然的登基而手忙脚乱,甚至在短时间内就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似乎之前就受过帝王的教育一样。 既然是先帝亲自指定的继承人,又在三界浩劫中挺身而出,那么张天佑完全有资格成为皇帝,一切进行的顺利无比,这也许是在宸臻的意料之中,况且朝廷中的那些老油条能够轻易地看出这位新皇的潜质,他们甚至觉得,代替了顾长君的这位新皇,其实并不逊色于先帝。 勤政爱民、平易近人,知人善用,似乎这位新皇并没有什么缺点,朝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新皇的行动力也很强,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一切,包括朝廷里的那群老臣,但如果非要说哪里有些不妥的话,那就是新皇不娶妻这一点,跟先帝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还让人觉得头疼的,是新皇总会趁人不注意溜出宫去这件事情。有时候大臣有事情拜访皇帝,敲了门,迟迟得不到回应,胆子大些的推门而入,只看的到一个空荡荡的御书房,里面摆了个穿着龙袍的假人,制作的蛮精致,端正的坐在那里,让人哭笑不得。 毕竟新皇的轻功实在太好,来无影去无踪,整个皇宫的御林军都抓不到这位皇帝殿下的一片衣角,有的时候都听见新皇在哪里哪里帮助百姓的事迹传回来了,他们才反应过来皇帝陛下又溜出宫去了。 “满上满上,干干干。” 几个人聚集在一起,桌上摆了几只烧鸡,屋子里放了不少酒,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他们打算在这里喝上一晚上了。 一个小伙子抱着酒坛,打了个酒嗝,道“老大,你说你好歹是皇帝,在这里和我们这样喝,真的好么?” “谁能管我?我爱干什么干什么。”张天佑拍了拍桌子,“我天天勤勤恳恳的处理朝廷上那些破事,难道还不能放松放松?皇帝也要做人的!” “老大,你该自称朕。” “滚,哥喜欢,喝你的酒,废话真多,你还叫我老大不叫陛下呢,这岂不是大不敬。” “嘿,老大,还别说,天地浩劫的故事咱们百姓都耳熟能详,虽然那些神仙死了有点可惜,但你说你当时竟然能那么勇,这平时可真看不出来。” “勇?”他自嘲道,“真正勇的,都留在那里了。” 张天佑又喝下一碗酒,他本来酒量不怎么样,但是似乎在成了人皇之后,有龙气的加持,他的酒量也大了起来,这一屋子的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一个接一个的倒,他已经喝倒两个了。 “老大,当皇帝累不累啊,肯定没有我们以前的日子快活吧。”一个小伙子道,“我们听了你话,金盆洗手,现在也算是个侠客。二宁那小子还去考了科举,非要当官帮你排忧解难,拦都拦不住,就他那点墨水,连字都不认得,前几天灰头土脸的回来,被我们取笑了一通。” “累,怎么不累,一天到晚看那些奏折,真是给我眼都看花了,你们还是别来朝廷,那群老狐狸可不好惹。”张天佑道,“以前我害怕官府和朝廷里的这些人,干什么都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现在自己却成了他们最大的头子,可真是讽刺。” “嘿!”那小子跳起来,“老大你搞几个妞嘛,温柔乡解千愁,你又何必跟着先帝一样一辈子孤孤单单的。” “闭嘴喝你的酒,你怎么操心这么多。”张天佑皱起眉头,似乎有了点醉意,“我何必去耽误那些女人。” “闭嘴怎么喝酒” “有了牵挂就不快活了,当皇帝是没办法的事,但要是让我再开个后宫,面对那些女人,那是真的要了我的命。” 一人放下酒碗,想起什么一样,问道“说到牵挂和女人,老大,你不是说如果你活着回来,就带你妹妹来给我们认识认识么,我们现在也算是正经人,不至于拿不出手吧?” 这下,张天佑沉默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那人自觉说错话,连忙多灌了自己几口,当自己是个醉鬼。 “她” 张天佑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莲,闷声又灌了一大坛酒下去。 “我活着回来了,她没有。” 就像当初预感的那样,她没回来。 一屋子的人都喝的醉倒在地上,空掉的酒坛滚得满地都是,张天佑起身,推开房门让夜晚的风吹进来一些,赶走屋子里浓烈到呛鼻的酒气。 似乎冷风让他清醒了几分,那点刚刚上头的醉意又消失了,他回头看了看那些烂醉如泥的小伙子们,摇了摇头,自己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将身上那点酒味吹散。 最后,他干脆直接坐在屋子外头,抬头看着月亮。 算算日子,今天是十五了,怪不得这月亮这么圆,他感慨。 “喝点酒吗?风语。”他举起一坛酒对着那月亮道,“今天没办法给妹妹你吃,虽然鸡随时都能抓,可是” 顿了顿,他将那酒洒在脚下的地上,铺开一层水光。 “我没妹妹了。” 夜莺落在枝头叫着,这鸟兴许是走错了路,张天佑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将那空的酒坛踹到一边,拍了拍衣服。 “明儿个。”他道,“去陆城看看吧。” 我有一壶酒,不见故人来。 。 第一百六十三章 魔界。 向煜皱着眉头推开那些女人,冷着脸将她们呵退,在那些人迟疑的功夫,他将怡愿背进了魔君殿,然后关上了禁制。 “醒醒。”他推了推背后的怡愿,“也该回过神了。” 没有反应。 向煜叹气,带着人回了寝宫。 没有人会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打扰魔君,即使是那些女人们也不敢,魔君的脾气阴晴不定,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即使他是笑着的,也有可能会在下一刻扭断你的脖子。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自己的寝宫少了一整面墙之后,向煜也忽的有种无力的感觉,这在他的魔生中真的很少有。 他将怡愿放在床上,这时候怡愿倒是乖巧了,不像以前一样那么棘手,但他并不感觉开心,他将人安顿好,然后跨过那原本是墙的地方,进到他一直隐藏着的那个空间里。 现在这里也说不上是什么隐藏的空间了,失去五行之金后,金色的鸟笼不复以往那样流光溢彩,但因为做工精良的原因,奢华并不减。因为这里很久不曾有人打扫和活动,鸟笼中央那梧桐树落了一地的叶子,将树下的一切都埋在了叶子里。 向煜一挥衣袖,魔力迸发,那些叶子便被扫开,他坐在那桌子前,一时之间竟然也觉得茫然。 “其实和他们一起的日子也不算糟糕。”向煜看着头顶的这棵梧桐树,“以后也去人间看看吧,比魔界要明亮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以前他来到这个笼子里的时候,怡愿总会坐在树上吹笛子,他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毕竟她是天机者。那时候,他就像这样坐在树下听着那笛声,笛声清澈,让他好像回到年少时一样,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心动?我?”向煜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然而他立即就哈哈大笑起来,将桌子上的所有书都掀翻在地,站起来,一字一顿道,“我可不会爱上什么女人。” 他走出了这里,看向床上躺着的怡愿,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之后,转身出了寝宫。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久,怡愿便醒了。 “姐姐?” 紫色的眼睛里仍旧有强烈的悲痛,但至少她恢复了神智,在熟悉的气息召唤下,她回过神坐了起来,向着四周看了看,下了床。 有二姐的灵力波动。 怡愿顺着这灵力寻到了那鸟笼之中,看着那堵墙被毁掉的一瞬她还有些愣神,这里她很熟悉,毕竟她在这里住了很久,她知道二姐来过,却没想到二姐这样干脆的将整个机关都毁了。 那灵力越来越近,怡愿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梧桐树顶。 有光在那里汇集。 她跳上树,似乎这是一个讯号一样,在她身前,四面八方散乱的灵力渐渐汇集成一个红色的影子,那影子太过于熟悉,让怡愿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二姐!” 她扑过去,却穿过了那影子,摔在了树枝上。 有些茫然的站起来,她似乎终于想起自己的眼睛与常人不同,她开始运转起自己的星辰之眼,却发现她看不到任何的未来。 因为强烈的自我否认,星辰之眼关闭了。 “小妹,二姐应该已经死了吧?” 那影子爽朗的声音响起,仿佛她还在这里一样。 “在埋怨姐姐吗?明明说好了要一直保护你,却出尔反尔、擅自离开,这应该会让你很难受吧。” 怡愿坐在那里不愿意起来,她抬头看着那个影子,一言不发。 “曾经你问过我,我的能力是什么,我说过那对于凤凰不值一提,对吧?”那影子头顶的呆毛晃了晃,“但其实啊,没有什么比这个能力更适合我了,因为我可是个不要命的女人。” 怡愿看着那影子对她笑起来,自信的道“我的能力,就叫希望。” “化不可能为可能,给被保护者留下一线生机的能力,我叫它,希望。” 凤凰本就可以在死亡后浴火重生,而怡情,则是凤凰不死能力的代表者,故这样等同于是不死的能力在怡情身上几乎被完全掩盖,对于凤凰来说这种能力堪称无用,所以连星辰之眼都将它疏忽了。但怡情的这种能力,不仅仅可以作用于她本身,也可以作用于他人,出于其本身的身份原因,这种能力是优先作用于所有规则之前的。 “无论是以什么形式死亡,最后都会留下一线生机,在我能力保护下的人,不可能绝对死亡,这样,叫做希望也并不过分——我向来喜欢未雨绸缪,所以,相信奇迹吧。” 怡情伸出手,有几个回溯珠漂浮在手上,它们之前藏在梧桐树的叶子之中,故没有被发觉。 “无论前方是怎样的困境,都不要害怕,姐姐一直在保护着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往前冲,嘿!”怡情做了个手势,呲牙笑道,“这几个回溯珠分别交给活下来的人,你知道该给谁。” 灵力到此逐渐枯竭,怡情的影子渐渐开始消失,这是曾经怡情所遗留下来的影像,随着支撑的灵力消失,这影子也要消失了。怡愿起身想要挽留,却最终没有迈出这一步。 “你可是姐姐的骄傲。” 几个回溯珠落在枝干上。 怡愿上前去捡起来,也因此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红莲印记。 她忽的又觉得,其实一切还没有结束。 “果然是二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一定会将所有人保护周全。” 将其中一个回溯珠直接传给在蓬莱仙岛的祁融,怡愿捧着那剩下的几颗回溯珠发呆,她难得会完全睁开眼睛看世界,这样其实也不错。 “太上老君、宸臻天帝、人皇张天佑、九尾狐碧落还有魔君向煜。” 怡愿看着手中那几个回溯珠,不由得被怡情的预测能力所震撼,怡情没有能看到未来的能力,她所做出的一切举动都是基于自身的推测和思考,可以说在她取走五行之金并留下这些回溯珠的那个时候,她就几乎已经完整的预料到了结局——除了碧落的意外。 真是可怕的智慧,怡愿拿着那些回溯珠走出魔君的寝宫,准备去完成她姐姐交给她的任务。 她相信着她的二姐,相信她会重新回来。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向煜没想到怡愿能够这么快自我清醒,他甚至不知道怡愿现在就在他的背后,不带感情的看着他。 “君主,那个女人是新来的吗?以前好像没见过她,她站在那里看着我们有一会儿了。” 向煜心中一惊,连忙将怀中魔女推开,回头去看的时候,身后空无一物。 “你在骗我?”向煜脸色难看,“我是不对女人动手,但你是在找死?” 魔女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摇头,“不敢欺瞒魔君,刚才那里确实有个女人,她从我们亲热开始的时候就站在那里看着,一直看到刚才,因为她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我还以为是君主特意安排的。” 向煜闻言瞳孔一缩,伸出手按在那魔女头上,不顾魔女的挣扎,强行调取了她的记忆。 他看到了怡愿淡漠的表情。 怡愿站在那里,穿着那身紫衣,看着他与魔女亲热的背影,她摸着腰间的笛子,目光放的很长。 “该死。” 向煜推开魔女,将神识迅速覆盖了整个魔君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慌张,但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他就要失去什么了。 找不到。 魔君冲出了魔君殿,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硕大的魔界。 比起魔界,天界真是太过于和谐了,在度过浩劫之后,各位神仙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仙位上,住宅毁了的就建一个新的,修为折损了的就找地方修炼,还有些担忧凡人的,干脆亲自现身帮助凡人重建家园去了。 这样和平安宁的景象也许要多亏了宸臻的管理,那些怀有异心的神仙早就被宸臻教育过了,因此天界并没有很多事情需要宸臻做,在老君的提前交代下,也没几个神仙敢去烦宸臻,于是天界便成了三界当中最安宁的地方。 当怡愿来到天界的时候,看到这幅景象,不由得感慨起宸臻出色的统领能力来。 守卫天界大门的天兵们本是将她拒之门外的,毕竟她身上还带有些魔界的气息,结果在怡愿报上本名之后,那些天兵便恭敬的让开了。 但她并不好奇,她大概猜得出几分原因,因此她只是问了那些天兵老君府在哪里。 “老君回天界之后不常在老君府,大人最好还是去月老那里看看。”一个天兵这样道,“顺着这条路直走,看到姻缘树就找的到月老的府邸了。” “感谢。” 怡愿根据那天兵的指引,很快便看到了那棵巨大的神树,她曾经在用星辰之眼窥视万物的时候见过这棵树,很美,无数花瓣在空中飞舞,下着一场又一场花雨,即使是远远的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而如今她看到这棵树的时候,却看不到那样的景象了。 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月老的侍童。 “老君呢?”怡愿开口问。 “太上老君在姻缘树那里。”侍童回答,“您便是怡愿大人吧。” “你认得我?” “我们以前见过战神大人,虽然周身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但两位大人长得有些相像。”另一位侍童道,“大人请进。” 这两位侍童的确聪明机灵,怡愿随他们走到姻缘树那地界前,便见他们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太上老君在树下坐着,我们二人就不去打扰了。” 怡愿看着两侍童离开,心下有了些心理准备,定了定神,朝那棵树树下走去。 还未到树下,老君的声音已经传出来了。 “是你啊,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呢?” 怡愿看到老君坐在姻缘树下翻着什么,她眯着眼笑了笑,道“是二姐让我来的。” 老君动作一滞,猛地起身,“你说小情?” 将手中属于老君的那颗回溯珠递给他,怡愿轻声道“对,是二姐,是进入浩劫大阵之前的二姐。” 接过那颗回溯珠,老君沉默,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姻缘树。 而怡愿则是蹲下身,将地上那本册子捡起来,眯眼端详了一番,道“这就是记载了所有生灵姻缘之事的姻缘簿吗?” “是。”老君道,“你翻开来看看吧,因为道煌的原因,姻缘树并不排斥我们。” 怡愿翻开姻缘簿,却惊奇的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么?”怡愿眯眼,“这上面没有字。” “连你的星辰之眼也看不到,看来这确实是只有道煌才能看的东西。” “我现在没有星辰之眼。”怡愿合上姻缘簿,“现在这就是双普通的眼睛罢了。” 老君对此颇为意外,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然后问道“是怎么回事,我能帮你什么吗?” “因为我拒绝再看到那些东西。”怡愿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轻笑道,“看到了却改变不了,只能静静的等着一切到来,我已经不想再忍受这种痛楚了,所以,我自我否认了这种能力,因为我自身的强烈抗拒,它被关闭了。” 老君握着那颗回溯珠,抬头看着不再落花的姻缘树,随即,转过身又回到了树下坐着。 “如果所有人都看不到姻缘簿上的内容,那么那两个侍童是如何牵红线的?”怡愿问道。 “他们是依靠月老留下的法宝姻缘镜来牵线的,你若是好奇,也可以去看看。” 怡愿见老君闭上了眼,便不再打扰他,转身去找那两个侍童了,她确实想要看看自己的姻缘,看看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脚步声渐远,老君一个人坐在姻缘树下闭眼小憩,好长时间之后,他睁开眼,手中出现了一块玉佩。 “道煌” 那颗回溯珠忽然亮起来,老君看着那颗回溯珠,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将其摔在了地上。 回溯珠中残留的影像出现,怡情站在他面前,对他微笑。 将回溯珠用作留影之用,让原本只能回溯过去影像的东西超脱了空间的限制,这还真是怡情能做得出的事情。 “老君,在看花吗?” 那人坐下来,豪爽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看完花,将那些后悔都散去,然后去接月老吧。”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怡愿刚向两名侍童说明来意、正要随他们前往存放姻缘镜的地方之时,见老君匆忙从姻缘树那里跑出来,同她道了一句谢之后,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这里。 “他没事吧?”一个侍童愣了愣,问道。 怡愿高深莫测的眯了眯眼,道“峰回路转——他兴许是激动过了头。” “太上老君乃天界元老,大道化身,在这些事情上自然处理的明白,我们无需为其担忧。”另一名侍童出声,“怡愿大人跟我们向这边走,因为姻缘镜很大,所以被放在结缘的屋子里,还要走上一段。” 怡愿跟着两侍童来到那面镜子面前的时候,是有些犹豫的。 “我们被月老赋予了一定的权力,平时能够根据镜子的指引来为世间万物牵红线。”侍童道,“得到月老允许的人就能使用此镜,大人既然靠近得了姻缘树,便已经得到了认可,您如果想看自己的姻缘,就将手放在镜面上,然后镜子里会出现你命定姻缘之人的影子。” “但是有姻缘之人未必能够在一起,这姻缘镜有能看到未来的能力,有时候看到的那个人,或许最后并不属于你。” “我的姻缘你们看得到吗?”怡愿问。 两侍童对视一眼,摇头,道“我们只有牵红线的时候才看的到有姻缘相连的双方,平时我们是看不到的,如果二人本有姻缘,那便只能通过姻缘簿和姻缘镜才能看得到红线——大人尽管放心,您的姻缘除了月老,没有人知晓。” 怡愿点头,伸出手触碰上了姻缘镜的镜面。 镜面上泛起一层白雾,怡愿专注的盯着那白雾,两侍童在一旁看着,并不能看到那雾气中的人是谁。 过了一会儿,她收回手,对着两侍童眯眼笑道“十分感谢,既然我已经得到了答案,那么我便告辞了。” “大人慢走。” 两月老侍童将怡愿送出月老的府邸后,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怡愿大人有真实之眼,她真的不会发现什么不对吗?” “我们也不算是在撒谎,只不过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而已。”另一人答道,“今天的红线还没有牵完,若是被月老发现了我们偷懒,回来要罚我们的。” “可是月老他” “住嘴,月老回得来。”那人冷了脸,“善恶终有报,你可不要忘了,当初咱们两个险些死在魔君手里,如果不是月老出手相救,我们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这我记得,可是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命中注定的两人终会走到一起,如果那份姻缘是正确的,那我们根本干涉不了。”那侍童道,“不要再想了,回去做事。” “好。” 战神殿。 怡愿刚到战神殿外,就看见了似乎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的天帝,他依旧穿着那身淡泊素雅的白袍,神色平静,气度不凡,好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有我的东西吗?” 宸臻温和的笑了笑,“既然龙王和老君都有,那么我也应该有一份吧?” “天帝料事如神,我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怡愿眯眼回道,“我猜测你并不在天帝宫,果然如此。” 宸臻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两人都十分清楚,因此也没必要摊明。 怡愿将属于宸臻的那颗回溯珠递给他,宸臻收下那颗珠子,神色暗了暗,他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样云淡风轻、从容不迫,这副模样不过是习惯性的伪装,相反的,宸臻现在处于一个很危险的阶段,如果他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境,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暴走——而且没有人能够阻止。 “我不知道姐姐给你留了些什么信息,但这些信息毕竟是之前所留下的,二姐并不能看到未来,故或许不会猜测到你现在的状态。但如果是天帝你的话,应该能够保持足够的冷静,毕竟直到现在你还能够维持好那副伪装。”怡愿不得不开口提醒,“就算这双眼睛现在看不到事情的内在,我也能够感觉到你的压抑和痛苦,你应该是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难受的,我看到过你的过去。” “哦?原来你看得到。” “那时候出现在深渊里的二姐,其实就是当初在人界时、拥有完整自我意识的二姐。”怡愿道,“我曾经用星辰之眼窥探了二姐的命运,发现命中注定她必须要进入到那座石亭法器之中,不然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会因此遭受到无法弥补的破坏,这样的代价谁都付不起。因此,我使二姐进入了那法器,本来我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那法器其实是个神器,直到二姐自己说出经历。” “那是穿越时空的神器,让人暂时脱离时空的轨迹,它能够将人的意识传送到过去,那时候的极善之力本不该拥有这样完整的灵智,但因为这神器的链接,两个时间段的极善之力产生了联系,拥有主观意志的二姐便主导了当时刚刚诞生的极善之力的意志,因此,当时你遇见的,就是现在的二姐。” 穿越了时空,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拯救了你的二姐。 缘分早就已经注定,两个姻缘相连的人,哪怕是在时间长河的两端,也会彼此相遇,到底是谁拯救了谁,已经无法再分得清楚。 宸臻脸上的淡然终于消失,他握紧了那颗回溯珠,周身的灵力开始动荡,他强行压下周身的气流,转身,留下一个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传音道,“我会与张天佑联系,让他在皇宫内等你,去往人界的通道在天界东面,很轻易便能找到。” 不愧是这个男人,即使在心境不稳的情况下,仍然能将天下局势掌握在手里,甚至洞察到怡愿的意向,提前安排好一切。 “天帝果然可靠。”怡愿眯眼,看着手中那三颗回溯珠,“将这个交给人皇之后碧落的这颗,就送到天狐族吧。” 如果碧落重生的话,就一定能够在天狐族里看到这个。 怡愿叹了口气,朝着天界东方赶去。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留给我的?” 穿着龙袍的张天佑与以前判若两人,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个浪子,那么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帝王,尽管他自己并不承认,但是无疑,他周身已经有了属于帝王的气场。 兜兜转转,该做皇帝的,怎么都要成为皇帝。 他坐在那里批公文,那认真专注的模样,让人根本无法想到他并不喜这样的生活,浪子回头,怡愿不禁感慨物是人非。 怡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提醒对方自己来了,张天佑持笔的手一顿,抬头,有些惊讶道“哎,速度好快,我以为从天界到人界怎么说也要用上十几天的功夫,毕竟时间不对等,没想到这才一天就到了。” “只是送个东西而已,不需要长时间停留。”怡愿取出那颗回溯珠,“这是二姐给你的,因为是之前留下来的影像,所以你也可以选择不要。” 张天佑闻言,梁芒接过那颗珠子,无奈道“我怎么可能不要,怎么说这也是小祖宗留给我的东西,就算是要为此掉个脑袋,我也得恭恭敬敬的接着,只是我还没用过仙家的东西,不知道该怎样使用。” “我以为天帝会同你讲,毕竟他向来将什么都安排的很明白。” “要是放在以前我相信他会的,但现在毕竟不同以往,实话说,他的情况有些危险,但他将一切都隐藏的太好了,如果不是我总混迹在这样的人之中,也许还发现不了。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他能通知我一声已经很不错了。”张天佑有些担忧道,“无论如何,小祖宗不在,他就是最大的杀神,如果他走火入魔,没人阻止得了他。” “这种事情,二姐不可能想不到。”怡愿说,“这天底下最聪明的谋划者可未必是天帝。” “确实,我觉得小祖宗很可怕。” 张天佑勉强的笑了笑,“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吧,我太希望早点从这里离开了,这里憋屈的很。” “将回溯珠灌入灵气摔碎,就能看到影像。”怡愿转身,“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告辞。” “怎么突然就走了。”张天佑愣在那里看着怡愿离开,然后低下头看手中的那颗珠子,“罢了,她估计心情也不好谁心情好呢?” 怡愿离开皇宫,看着手里剩下的那两颗回溯珠,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青丘是个很美丽的地方,虽然被龚黎毁了一次,但经过天狐们的努力之后,这里虽比不上以前,也至少恢复了些生机,怡愿到时,正值天狐族重新选取族长的时候。 她就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干涉。 碧落死了,下一个碧落就要诞生,族群总要有族长,天狐族族长没有名字,或者说,他们拥有同样的名字。 人总是要向前看。 “这是战神怡情留给你们前任族长的。” 在回溯珠上下了禁制,将那回溯珠交到新任族长手中,怡愿便离开了。 只是送个东西而已,不需要长时间停留。 等到手中只剩下留给向煜的那颗回溯珠时,怡愿却没有去魔界,反而是将那颗珠子收起来,回了梧桐山——这是去青丘的时候她突然萌生的想法,兴许她该回到这里,毕竟在两个姐姐的保护下,这里成为她记忆中最安全的地方,当初她出了山之后就四处奔走,最后直接跟着那人待在了魔界,竟没有回来过。 凤凰族世代栖息的地方,现在已经没有凤凰居住了,比起青丘,这里实在太过于荒凉。 怡愿小的时候,因为还未觉醒的星辰之眼的影响,导致其目不能视,所有的东西都是黑色的,因此凤凰族领地对于她来说并不算熟悉,这些东西当时的她都看不到,也就谈不上怀旧,平时在族群中走的时候,都是怡情带着,故当她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越来越想念自己的姐姐们。 她一路回到熟悉的洞穴之中,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当这双眼睛正常起来,她反而还有些不习惯。 “就这样吧。”怡愿轻声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想,这样就很好了。” 也许是这里让她感觉安全,她很快的睡熟了,然而,在她睡熟之后,有一点红光于她手腕处闪烁,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她床边,伸出手,覆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也许是那红光实在太过于微弱,人影只存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消失了,不过,睡梦中的那个人紧皱着的眉头却疏散开了。 “姐姐” 梧桐山脉安静下来。 然而天界的天帝宫里,很快就来了一位稀客。 “天帝在哪里?” 被抓住的仙童不由得抖了抖,道“在战神殿。” “战神殿?在哪里?”那人面无表情,“我太久没有来过天界,对这里有些不熟悉。” “您身上的气息,是龙” “龙王祁融。” 那仙童浑身一震,道“原来您是龙王战神殿是天帝以前的住所,后来被赐给战神做府邸,您顺着这条路走便能看到了。” “多谢。” 提到宸臻以前的住所,祁融还是有印象的,他在一群仙家惊讶的注视下,一路到了战神殿,目光平静的看了看紧闭的殿门,他开口道“能聊聊吗?” 没有回答,四周十分安静。 “宸臻,这不像你。” “那怎样才像我?” 门打开,儒雅的男子从殿内走出来,他似乎是刚刚从梧桐林出来,身上还沾着一片梧桐叶,他将那片叶子拿下来,看向祁融,笑了一下,“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龙王祁寒,这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巅峰状态。” “你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我怎能辜负?” “那不知龙王是为了何事找我?”宸臻又问道。 祁融摸出一颗回溯珠,“这东西,你应该也有。” “有。” “你们二人真是深不可测。”祁融道,“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宸臻看着那颗回溯珠,淡淡的应了句。 “进来说吧。”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当初她没有出手救寻,我对她误会颇深。” 宸臻坐在屋里看向院子中的梧桐,笑了一下,在提到对方的时候连语气都温柔下来,“我永远不会那样去想她,没人比她更爱惜自己的亲人——所以你来找我,让我帮助你寻找怡寻的灵魂碎片?” 祁融点了点头,将那颗回溯珠放在桌上,“我记下了那段留影,请便。” “既然是她想与你说的,我便不看了。”宸臻道,“大体情况我了解了便可,因为怡寻是轮回之力的载体,故其哪怕不在天地浩劫大阵中自我牺牲,也会在以后轮回之力觉醒的时候被作为不需要的载体而抹杀,而如果是被抹杀,那就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她会完全消失,即使再被救回来,也不是曾经的个体了。” “所以怡情孤注一掷,让怡寻在被抹杀之前死亡,轮回之力被迫离开载体,就不会对载体造成伤害,这样,她再利用自己的能力保住怡寻的魂魄,这样至少能够保住怡寻的个体不消亡。”祁融道。 “你竟然也能讲这么多话,真是不可思议。”宸臻微笑道,“当初我做将军的时候,你对我的敌意简直要突破那冰冷冷的外表,一天能听到你一句话都已经算是惊喜了,现在倒是能说出这么多来。” 祁融咳嗽一声,冷着脸道“我在同你讲正事。” “我当然知道。”宸臻摸了摸手腕,“可这种事情我真的帮不了你,怡寻死后,因为死亡时机的特殊性,她的灵魂分裂成无数片散落在三界之中,以至于不得不一片一片的去寻,然后拼起来,那碎片太过于细微,只有与她缘分最近的你才能感觉到,这意味着只有你才能拼出她的灵魂,我就算想帮你,也有心无力。” “所以我只是来同你要天界的通行权利。”祁融道,“不需要其他人,寻的灵魂,由我自己来拼,哪怕要我拼上几万年,我也会一直找下去。” “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我不在乎。”祁融道,“她能回来就好,至少她还能回来,我们还能拥有未来。” 他站起身,将那颗回溯珠收起,“我的寿命没有尽头,不过是花些时间罢了,有希望总是好事。” 坐在那里的宸臻弯眼笑了笑,取出块令牌,“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这举手之劳的事情我也没理由不做,天界你尽管走,我会吩咐下去。” “嗯。” 祁融接过那块令牌,道“谢了。” “你不必谢我,这是怡情交代我的,在以前,天界可没有这种通行令牌,想这样潇洒的拿给你,根本不可能。” 祁融转身离开的动作停了,他站在那里,叹了口气,道“怡情是特例,这你知道吧?” 没有回答。 “作为极善之力的具体化,她若是消散了,几乎没有回来的可能。” 依旧没有回答。 祁融摇了摇头,转过身,“我对人的情绪变化很不敏感,更不要提是你这种几乎伪装的无懈可击的人,但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你心静不稳,虽然在你身上这很不可思议,不过你确实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无碍,我不会破坏掉她拼命守护的世界,哪怕是疯了,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了,我也会牢牢的记住这一点——她所要守护的东西,就是我要守护的东西。” “告辞。” “慢走。”宸臻微笑道。 在身影即将消失的那一瞬,祁融又说了一句话。 “我又想起怡情当初说的那句话了,也许这是她送给你的。” “哦?”宸臻抬头,“洗耳恭听。” “相信奇迹吗?” 宸臻的手握成拳,但面上的表情仍然不变,他看着祁融离开,良久,才缓缓道了一句。 “相信。” 拼凑灵魂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任务,这意味着祁融要为了寻找那些灵魂碎片而走遍三界的每一个角落,但是他很平静的接受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至少他知道,这样行得通,他并不绝望。 “哎呀,人界随便你走,这里可不比天界和魔界,以你的实力,随便你去哪里都行。” 张天佑揉了揉后颈,“不过依着风语的要求,尚方宝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这东西就和通行令一个样子,见之如见皇帝,你要是不爽的话,甚至可以拿它来砍人——不过你可要有分寸些啊,要是真的起了动乱什么的,我可是很烦的。” 他拍了拍身旁的一大摞奏折,“毕竟你也看到了这些该死的奏折,我一天到晚批这个就要累死了。” “你适应了?” “怎么说呢,当初我被当做太子候选之一培养,也是受过帝王教育的,所以现在就算是当上皇帝了,也没有什么感觉不适应的地方,如此一想,该来的总会来,真的是怎么逃都逃不掉。”张天佑苦笑道,“来都来了,帮我批些再走吧?我还想溜出宫看看。” “我还要去魔界。” “罢了,还是自己干吧。”张天佑揉揉额头,“若是需要帮助就来找我便好,人界的皇帝,权力很大。” 祁融看了一眼那山高的奏折,语气竟然有些怜悯。 “我自己可以,你继续。” 直到祁融走了,还能听到张天佑的哀嚎。 “当皇帝到底哪里好啊?!” 祁融立在魔界的入口处,看着那些女人进进出出,脸色更冷了。 于是他在门口抓了一个魔族,浑身冷气,宛如万年冰山,用几乎要掐死对方的力气将人举起来,缓缓道“龙王,求见魔君,带我去。” “所以你就威胁了我魔界的子民,让他将你带进来?” “不然就打进来。” “那你还是这样进吧,本君现在没心情同你打,家里的鸟丢了,谁还会管那些,你要本君帮什么忙,直接说。” “怡情没有告诉你?”祁融疑惑,“我还以为她会同你讲。” “哈?她不是死了吗?” 祁融微微眯眼,“她没有留回溯珠给你?” “你在说什么?” “怡愿没有给你什么?” “别提了,她跑了。”向煜似乎有些烦躁,“本君连她在哪都不知道,更别提收到什么东西了。”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在祁融简单的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向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魔君殿。 “在魔界行走,只要实力够,根本不需要什么东西,说若是不服,就将他打到服输便好,以你的实力,三界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何必担心?”他道,“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魔界也确实总有些不长眼睛的,既然如此,你同本君来。” 祁融跟着向煜到了他的寝宫,看起来向煜现在已经毫不在意这里的秘密暴露了,他在那鸟笼的角落翻了翻,找出块黑色的令牌。 将令牌丢给祁融,他有些烦躁道“这东西是魔将的身份象征,送你了。” “我可不做魔将。” “本君也没那个意思。”向煜道,“魔将哪有省心的?现在看看,有没有魔将都一样。” 似乎这些魔将都已经死掉了。 祁融接过那令牌,“多谢。” “你可知道那女人去了哪里?”向煜的声音更加烦躁,似乎还有些担忧,“有些事情本君得同她说说,不过她似乎已经离开魔界了。” “她已经去过了天界和人界,现在不知所踪。”祁融答道。 “确实该是如此。” 向煜一挥衣袖,“罢了,本君何必在意一个女人,这天底下女人多得是,又不缺那一个。” “缺。” “什么?”向煜愣住。 祁融看着他,冷冷道“你会发现,就算这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你也只缺那一个,只想要那一个。” “笑话,你以为本君是谁?” “随便你是谁。”祁融将令牌收起来,“点到即止,你随意。” 直到祁融离开,向煜也没讲出反驳的话来,按照他的设想,他应该同以前一样潇洒邪魅的一笑,然后不屑一顾的说出一句一切只是玩玩而已这样的话,但是,他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想起了那天怡愿的眼神。 平静的,不带感情的,宛如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的眼神。 “嘁,女人。” 他摔了手里的东西。 “本君不缺女人。” 祁融并不关心向煜是什么反应,找完三界之主后,现在他已经可以在三界随意游走了,其实他可以不用这样做,但他希望少些麻烦,怡寻的灵魂散布在三界各处,他需要一寸一寸土地的去寻找,这是他目前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想要怡寻早些回来。既然他现在身在魔界,那么就先从魔界开始找起。 在蓬莱仙岛上龙族的那些龙蛋已经在自行孵化了,即使龙王不在那里,他们也能茁壮成长,因此他并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去考虑——比起其他几人,他现在也许是最有目标的一个。 走走停停,他竟然不知不觉到了深渊旁。 不需要有人来介绍,深渊的力量如此特殊,他在靠近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 “会有灵魂碎片落在这里么?”祁融微微皱眉,“有些麻烦。” 深渊的入口黑漆漆的,连光都进不到深渊里面去,而负责守卫深渊那个女人,现在也已经不在这里了。那深渊里的恶之影似乎有些暴动,没了守卫,他们开始不安分起来,但好像有什么它们忌惮的东西在控制着它们,故它们并没有出来。 即使是祁融,掉进深渊里也多半是回不来的,大名鼎鼎的极恶之力,所有反面力量的集合体,其恐怖绝非徒有虚名。 祁融站在深渊旁,只停留了一会儿,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先去别处寻,如果有必要,再拜托一次天帝吧。 然而就在他刚刚走出几步的时候,身后忽的起了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一样,他警惕的回头,便见那原本没有光的深渊之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光。 那些红光从四面八方出现,汇集成小小的一团,跳跃着,落在了祁融身前。 “怡情?” 祁融伸出手,那红光落在他手上,随即便像是泡沫一样碎裂了,留下了之前被红光包裹的一团微弱的紫色光团。 这是祁融瞳孔一缩。 “寻的灵魂碎片?” 想必这便是掉落在深渊之中的部分怡寻的灵魂碎片,感觉着手中那紫色光团传来的熟悉的波动,祁融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竟然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他将那灵魂碎片小心翼翼的放在龙珠处,将那碎片放入龙珠中温养。 然而等他做完这件事,再看过去的时候,那深渊依旧漆黑无比,这四周仍然空荡荡的,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在深渊这种必须要有极善之力制衡的地方,才能看到一点点怡情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吧。 “谢谢你,怡情。”祁融真诚道,“他很不好——如果你能听到的话。” 当然没有人回答。 祁融叹了气,转身离开了。 “这里最近可有新生的孩子?” 深渊与人界交界之处的村子,今天迎来了个访客,听说是京城来的大官,由官兵亲自护送来的,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村里人都聚集在一起,好奇对方来此的目的。 “有,这事情说起来还有些难过,前几天易家的媳妇临盆,结果那孩子也不知怎么入了魔修的眼,家人被魔修偷袭,一家子都没了,只剩下个孩子,命硬没死,现在我养着。”村长道,“这里有以前来过的一个女仙师布下的阵法,那魔修出了手便死在了阵法下,我们听到动静前来看,才发现那孩子,可惜了那该死的魔修死前还是带走了那一家子的命,唉,这孩子可怜得很,刚出生就没了爹娘。” “那孩子现在在你家吗?” “在。”村长点头,“不知大人为何这样问?” 那人笑了笑,不经意间露出手腕的红莲印记,他咳嗽一声,道“那个,陛下算到这里有一女婴与他有缘,特派我来看看她的情况——既然如此,我可以带走她吗?” 村长想了想,道“如果这是陛下的意思,我等没有异议但易家虽然没人了,可孩子毕竟不是货物,我们做不了主。” “没关系,我去看看她。”那男子道,“也算是不负故人所托。” ------题外话------ 救回来一个。 然而还要死一个。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新生的婴儿看起来那么弱小,她似乎正沉浸在睡梦之中,男人叹了口气,道“风语说要给你选择的权利,虽然我来晚了一步,但好歹也算是赶上了她可能并不会想到你是怎么死的吧。” 那婴儿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很响亮,震得男人脑袋隐隐作痛。 “唔——这孩子取名字了吗?”男人转头问村长。 村长摇头,“兴许易家夫妇是取了名字的,可是我们不知道。” “那就叫她易昔华吧。”男人转了转手腕,“这是属于她的名字,今天便交还于她。” 婴儿的啼哭声停止了。 男人走上前,将手腕处的红莲印记露出来,温柔的红光在那印记中闪烁,随即他道“同我走吗?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这是她所希望的。” 村长正欲说什么,便见那婴儿笑了,脸上还挂着些眼泪,却笑了。 沉默良久,村长道“既然如此,大人便带走她吧,只是大人要告知去处若是以后易家人有亲戚来寻,我们也好回应。” “看到你们这样通情达理,我真是欣慰。”男人笑了笑,将那女婴抱起来,“如果有亲人来寻她,便让他们去皇宫便好。” 男人从腰间摸了个玉佩出来,“我叫张天佑。” 男人将女婴抱走后,村民们聚在一起聊天,听村长聊起此事,不禁感慨起来,其中有一人去过城里,有些见识,问此事,一脸震惊的道。 “可是,这不是陛下的名字吗?” 新帝喜欢四处微服私访这件事情众所周知,似乎他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是不可能。 “易昔华这个名字,是不是浩劫大阵中那个” 村长愣住,等到那人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之后,他叹了口气,将村里的人召集起来,去为易家料理后事了。 人能做的事情很有限,很多时候都无可奈何,可什么都不做,就称不上是人了。 梧桐山脉。 怡愿醒来,眼前的景象有点模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连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她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到她,因此她可以一个人安静的去思考一些问题。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做。 怡愿用阵盘布下了个联络阵法,然后戴上了遮掩面容的面具,静静的等待阵法另一边的响应。 “大人?” 出现在联络阵法中的另一人的影子,竟是玉舞。 “你现在在何处?”怡愿开口问道。 “仍在魔界。”玉舞回答,“大人,吕阳已死,万魔窟也覆灭了,现在我们还有什么要做的?” “我们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了。”怡愿回答,“现在天下重归太平,无需再去谋划那些费头脑之事,我之所以联系你,不过是想解开你的心结——你应当知道玉罗已死之事,以你的性格,想必内心并不好受。” 对面的玉舞沉默。 “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你。”怡愿轻声道,“我知道你与玉罗情同姐妹,处处为她着想,任凭她如何对你如何无礼都能忍受,即使在她陷入疯魔之时仍旧不离不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你,在你被拯救的那一刻,你就决心要回报她,故一直以来,即使她如何不可理喻,你仍处处忍让,对其尽心竭力” “她救过我,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 玉舞的声音提高了些,她眼中呈现出挣扎的意味,“她以前是那样温暖” 怡愿叹了口气,摘下面具,“你认识我吧?虽然魔界的人都知道我,但是见过的人并不多,很巧,你见过我吧?” “你是魔君身边的那个女人?大人,难道你” “我可能要重新说明一下我的身份,我是怡愿,现凤凰族最后的凤凰,怡情的妹妹。而我生来便被选中成为天机者,故曾拥有一双星辰之眼,可窥探世间万物,知晓过去与未来。”怡愿眯眼微笑道,“是,我曾经是魔君身边的那个珍贵的玩物,但现在我并不想提这个,你为我做了不少事情,因此就算是泄露天机,我也有责任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玉舞脸色一变,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初救了你的人,其实并不是玉罗,她只是从天兵手里接管了被送回天界、昏迷不醒的你,而你醒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解释,甚至不断躲避你,让你一直认为是她救了你,只是不愿提起。”怡愿很平静的诉说着事实,“而这其实是龚黎授意的,因为当初伤害了你的那个男人,其实就是你亲眼看着消散的吕阳,龚黎让玉罗伪装成你的救命恩人,这样你便不会去怀疑当初那个夺你内丹之人,便是与她关系极好的战将吕阳。” “你是白泽一族,哪怕血脉尚未觉醒,内丹也是提升力量的大补之物,吕阳本是想趁你血脉尚未激发之时将你杀死,夺取你的内丹以提升自己的力量,却没想到你被人救下,而他反而受到重创。” “是谁?!”玉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疯狂了,“那个人是谁!” 怡愿沉默。 “大人,求求你,告诉我,我必须知道,我不想一错再错了” “你当时被逼至人界与深渊相邻之处,而那里,曾经是镇守魔界的易昔华坠落成魔的地方。”怡愿最终还是开了口,“当初打退了吕阳将你救下的,是受到我姐姐红光指引而前去一探究竟的深渊魔将,易昔华。” 玉舞愣在那里,似乎忽然傻了。 “我没忍心告诉你,因为真相实在是太残忍了,而我又正好计划要将吕阳置之死地,便想着让你参与此事,也算是报了当初的仇你的白泽血统埋没已久,若是有一天你重新激发血脉之力,你也许能够知道的更早更多,但玉舞借着送你吃食的机会,在每一次的吃食之中都放了抑制血脉力量的丹药,故你一直碌碌无为,不得白泽之名。” 怡愿放下面具,眯着眼,叹气道“当初在魔君殿的时候,所有女人看我的眼神都复杂无比,而只有你看我的眼神是那样清澈,故我在看到你的过去之时,才忍不住出手相帮。” 。 第一百七十章 玉舞想起了当初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时的场景。 那时候玉罗还在发疯,然而魔君却要召见她,在玉罗处于疯狂状态时,她的力量能够感染他人,让人受到她的情绪影响而丧失理智,为了让两人能够在魔界待下去,她不得不用自己的力量去安抚她的情绪,因此,她陪着玉罗见到了魔君。 也见到了那个传说中,魔君最珍贵的玩物。 实话来说,她并不像是传闻中那样不堪,甚至看起来比魔君还要高贵一些,她坐在那里看书——那兴许是阵法书之类,因为她手边还摆着阵图,对方微眯着眼睛,颇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脱俗感,她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似乎对魔君的事情并不关心。 而玉舞当初心中所想的是,连初见的自己都对其心生好感,想必此人是个善良自重之人,绝非传闻中的模样,白泽的感应不会出错,如此可见,流言可畏。 玉罗同魔君交谈,那女人便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因此玉舞也看了她好一会儿。 直到那女人抬头,眯眼对她笑了笑。 玉舞便也看到了她的眼睛,那样漂亮的紫色,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再也忘不掉了。 “大人您说的易昔华” “易昔华死了。”怡愿道,“天地浩劫大阵之事世人皆知,你应当知道,那易昔华为了阻止阵法崩溃,已经丢了命。” 玉舞瘫倒在地上,捂住脸,似乎有些无法接受。 “不必为玉罗的事情难过,从头到尾,这都只是一场谎言,她并不把你当做什么朋友,如果玉罗没疯,也许有一天,你仍然会被取走内丹,而且是被你视作恩人的玉罗亲手取走内丹。”怡愿摸着腰间的笛子,道,“你本是瑞兽白泽,虽血脉沉寂,但仍有着神兽的基本能力,你应该感觉得到,我并不是在说谎。” “大人,您无所不知,请告诉我,我还有机会报恩吗?” 怡愿没有答话,她沉默一会儿,答道“二姐怡情死前,曾经为所有人使用了‘希望’这一能力,这让所有人都有了活下来的可能,虽然不知易昔华是否也曾接受了这能力,但她身体里,有二姐的精血,加之她并非直接死于正常阵法之中,在二姐精血的保护下,她应该有存活的可能。” “只是她肉身损毁,如果凤凰精血保她不死,那么她也许会转世重生。” “请大人为我指点迷津!” 玉舞嘭的一声跪在那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拜托大人了,我虽然是白泽,但却毫无能力,如今只有依靠大人,我才能寻到恩人弥补这些年的过错!” “我已经失去这种能力了。” 怡愿开口,“这双眼睛,已经看不到这世间万物的轨迹了,我帮不了你。” “大人”玉舞摇头道,“我虽没有本事,但却有最基本的白泽之力,能看到一些事情的本质,大人只是拒绝去相信自己,那双眼睛一直都没有变,变的是您的内心,您拒绝开眼——也许这样很过分,很自私,但是玉舞恳求您,为了我,再开最后一次眼睛,以后若是大人有用得上玉舞的地方,玉舞将随叫随到、不懈余力,甚至愿意拼上这条命。” 怡愿看着她,透过影像,看到她那双坚定的眼睛。 “在此,我报上真名,玉舞本不是我的名字,既然玉罗与我两不相干,那此名我也无需再提。”玉舞起身,额间多出一只闪着白光的角,“白泽族,白千年,以真名为誓,在此向大人效忠。” 白泽族对外统称白泽,既然能将真名交付,必然是极为认真,怡愿抿唇,犹豫之下,她的眼睛渐渐染上了几点紫色,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无需你的效忠。”她道,“但我答应你的请求。” 终于,那双眼睛重新成为紫色。 玉舞,不,白千年站在那里,握紧了衣袖,似乎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她看到怡愿的眼睛瞪大了,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这导致她手中的笛子都没有拿稳,咣当一声,那笛子落在了地上,滚了几圈,似乎滚到远处去了。 “大人,您没事吧?!” “去人界找人皇张天佑,易昔华的转世已经在他那里了,你来得及做任何事。”怡愿闭上眼睛,嘴唇哆嗦,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我没事,只是谢谢你。” 还不等白千年问出什么,阵法的联系便断了,她失去了怡愿的消息。 她企图重新联系怡愿,然而却再也没能联系上她。 将阵法毁掉的怡愿面色苍白,她蹲下身去将那笛子捡起来,擦了擦,凑到嘴边,吹起了曲子。 只是这曲子断断续续,似乎吹笛人本身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情感。 半晌,笛声停了。 “命运玩弄苍生、不可违逆可我偏偏不信,这一次,这一次一定不能输。” 天界。 宸臻皱着眉头蹲下身,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扶住额头,似乎在忍受什么巨大的折磨一般,但即使这样,他看起来仍然很稳重,并没有因为眼前人的暗算而惊慌失措。 “你是我的,宸臻,你是我的” 宸臻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很难说是不是厌恶的笑,然似乎也是这句话让他冷静了一些,他的眉间渐渐亮起金光。 “何须再挣扎呢,我从死亡中爬出来,不过是为了让你染上我的这份不甘罢了。”那人的声音中充斥着疯狂,“若是以前,这招数怎么能污染的了你,可惜,现在你的识海防御不堪一击,这么脆弱,脆弱到,竟然连我都可以对你造成影响。” 那人蹲下身,向着宸臻伸出手。 “我的爱人那个女人抢不走你,你是我的。” 就在她的手要接触到宸臻的那一瞬间,宸臻的手腕处突然红光大放,虚空之中,乍然出现一把红色的长枪,那长枪带着排山倒海的强大气势,周身火焰环绕,强烈的肃杀之气铺开,几乎要用气场将人斩杀,没有丝毫迟疑的,长枪划过天际,贯穿了那人的身体。 那人吐出一口血,瞪圆了双眼,似乎怎么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她张了嘴,一个字都尚未说出口,便被朱泪强大的力量所摧毁,化作了一滩掺着血的灰。 这次是彻底的灰飞烟灭,再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那长枪插在宸臻身前,火焰消下去,宸臻扶着那枪站起来,眼睛逐渐浑浊。 朱泪嗡嗡的震动,却无济于事,宸臻眼中终于完全被灰霾笼罩。 “杀掉他。”他的语气平静的没有起伏,“杀掉他。”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启禀魔君,有一天界之人强行闯入魔界,现在已经朝着魔君殿赶过去了,速度很快,请君主务必——” 传讯戛然而止,似乎是强行中断了,向煜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终于消失,他抬起头感知了一下那从被损坏的魔界屏障上传回的气息,手握成拳,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他转身回了魔君殿,将三大魔器之首的魔剑断绝拔出来,然后将守护魔君殿的层层防护打开,自己孤身一人去了深渊。 魔界的人几乎不会踏足临近深渊的这片土地,毕竟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因此这里等同于天界禁地诛仙台,人迹罕至,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魔影。 向煜落地,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魔力外放,强大的魔气冲天而起,似乎是在向谁发出讯号。 而如他所料,那个人,也收到了他的讯号。 看到那白衣翩翩的男人持着一把长枪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向煜暗自握紧了手中的魔剑,同时脸上挂起了几分略带挑衅的微笑,道“弟弟今日怎么有空来我魔界玩?我以为你该不会想见到我了才是。” “杀了你。” 宸臻抬头,露出双眼,两人目光相对,向煜看到了宸臻眼中的浑浊,心下大惊,后退半步,手中魔剑更是握紧了几分。 这宸臻没有意识,他被其他情绪感染,完全丧失了理智! “宸臻!”向煜终于也不摆出那种脸了,他吼道,“你还好吗?喂,清醒些!” 宸臻同往常一样脸上带着温和有礼的微笑,看起来并无不妥,只是那双眼睛仍旧浑浊空洞,他提枪指着向煜,再一次道“杀了你。” “到底是谁,该死的!” 向煜不得已调动全身魔力进入此生最戒备的状态,他深知对上宸臻自己根本没有多少胜算,但他现在没有退路,对方已经来到魔界,若是宸臻尚有理智或许还能——若是他尚有理智,根本不可能来到魔界! 到底是谁趁着宸臻现在心境不稳偷袭了他?宸臻伪装的本事一绝,应该不会有人看得出他识海的脆弱,除非是深谙精神污染这一道的高手 “你害了她。”宸臻提枪攻过来,“我杀了你。” 即使是在无意识状态下,宸臻的动作仍然行云流水般流畅,他深藏不漏多年,对外声称手无缚鸡之力,实则拥有强大的战斗能力,三界之中,没有敌手。他虽无理智,却靠着本能,与向煜来来回回交战了十几回合,一举一动都从容淡定,看不出破绽。白影翻飞,如惊鸿翱翔于天际,那把长枪在他手中宛如游龙,招招狠厉,如果不是他现在并不能运用他那掌控局势的智慧,兴许向煜已经中招了。 但向煜并不是个废物。 魔君向煜,是真正从尸海中走出来的魔界君主,他靠着一己之力将魔界心怀异心之人全部打败,凭绝对的实力和钢铁的手腕坐稳了魔君之位,并将当初混乱的魔界管成如今这个模样。能做到如此地步,他绝非等闲之辈,也就只有他,能在这种情况下勉强与宸臻过招,换作他人,即使对方毫无意识,也早已经在那把朱泪下化了灰。 “宸臻!”挡下那把红枪,向煜咬牙道,“你清醒些,这时候,只有你不能被人钻了空子!” “杀了你。”宸臻平静的回答,“她不在了,我就要杀了你。” “那你也要清醒着杀我!” 兴许是暴怒之下人的力量会更强大,向煜的魔力爆发,将宸臻生生打了出去,也许是这一下将宸臻打的清醒了些,他的动作停下来,额间的金光不断在闪。 他没有用万灭剑,万灭剑还藏在他的身体里净化着那些肮脏的邪气,如果不是宸臻本身拥有极恶之力、再加上痛失所爱造成的心神动荡,这点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对心智坚毅的他造成影响,但偏偏,那人误打误撞的成功了。 用朱泪来进攻,大概是因为他想用怡情的武器来杀掉向煜,宸臻的识海暂且还没有恢复清明,他被赋予的情绪是仇恨,而宸臻目前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当初自己没有救下怡情,而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当时向煜束缚住了宸臻的行动,故在不能自主判断的情况下,他将仇恨的目标锁定成了向煜。 向煜以剑支撑着身体,喘着气,宸臻实力在他之上,他抵抗起来十分费力,坚持这一段时间已经让他耗费了不少心神,刚才那一下爆发让他有些吃力——想打退宸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如今,他必须想办法唤醒宸臻,不然谁也不知道宸臻在杀了他之后会做些什么。 毕竟对方是宸臻,只要时间足够,他应该可以自行恢复,那额间不断闪烁着的金光就是最好的证明,但问题在于,在他恢复之前,到底会做出什么。 “嘁,我可拖不了那么久。”向煜按住魔剑断绝,眼中布满血丝,“这种情况下,只有用什么刺激他,来让他自己清醒这唯一的一个选择,可是” 有什么会比失去了爱人还能刺激到他?宸臻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宸臻突然动了,在沉寂过后,他猛地出枪,向煜尚未调息过来,反应不及,靠着本能匆忙出剑,却挡不住宸臻奋起刺向他命门的这一枪。 速度太快了,这样的强度,依靠向煜是根本挡不住的,只要中了这一枪,向煜必会被诛仙台之力抹杀! 向煜瞳孔一缩。 紫色的身影落下,挡在他面前,长枪刺入血肉之躯的声音响起,他与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对视。 宸臻身形巨震,握枪的手松开,眉间金光大放,硬生生将他的神志拉扯回来,驱散了那股邪气。 有什么比失去了爱人更可怕? 有,那就是在爱人死后,他不仅没能保护好爱人最爱的妹妹,反而让对方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我”宸臻眼中恢复了清明,他后退几步,“这” 朱泪消失回到了宸臻的手腕处。 向煜哆嗦着伸出手,抱住已经开始渐渐消失了的怡愿,兴许是因为与怡情同为姐妹,朱泪的力量在她身上起效的极为缓慢,这才让她还能有些时间与向煜告别。 “我一生被命运所控,看世间万物挣扎过后屈从于命,无数次见证了命运的不可违逆,是你告诉我,别信命。”怡愿眯眼,靠在了向煜身上,抬起手,“我无数次的努力都失败了,我没能改变任何事,连姐姐都没有保住,但让我庆幸的是,这一次,我终于违抗并改写了命运。” “怡愿!”向煜哆嗦着抱紧她,“我还有话没有和你说,你” “嘘。”怡愿伸出手,用术法取出了自己的眼睛,“如果说有什么是我一直坚信着的,那么就是与你的这段缘分,只有这,是命中注定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它,即使到了最后我也什么都没有得到你说过吧,这双眼睛很漂亮,呐,现在我把它给你了,你想怎么样,都” 她化成了飞灰消失,只剩下那荟萃了天机的眼睛漂浮在那里,宛如美丽的紫色宝石。 你想怎么样,都随你了。 毕竟,我已经累了,什么都不想再做了。 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题外话------ 这下我确定不会再有人死了。 好像也没几个能死了。 别打我,这都是早就定好了的。 信我,我是he作者。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向煜的怀抱空了。 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颤抖着伸出手,那双眼睛落在他手中,还温热着。 宸臻站在那里,摸着手腕处的朱泪,他并没有来到这里的记忆,因为之前他完全无意识,但他知道,这件事情是他做的。 “怡愿——” 魔君的悲鸣声让宸臻浑身一震,这声音里饱含了很多情绪,他从没见过这人这样情绪外放过。向煜此人,与宸臻颇有些相似,让人捉摸不透,看似放荡不羁随心所欲,实则将思虑放的很深,他从来不会表现出他在意一个人,然而现在,他却哭了。 没人想过这以暴虐冷血出名的魔君竟然会哭,眼泪顺着那张邪魅的脸,从那双总是弯着的桃花眼中淌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我还没告诉你呢” 向煜跪在那里,喃喃自语道“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给你呢” 魔君向煜,流连于花丛,从来不与任何一个女人有所瓜葛,他总是在与人短暂的欢好过后绝情的抽身,不给对方留下任何一丝念想,说他花心放荡并不为过,他本就像是人界的纨绔子弟一样,靠着那张脸和独特的技巧混迹于女人之间,只不过他和那些人相比,更心狠手辣,更冷酷无情,更在意自身——但宸臻知道,向煜并不是花心,他只是太注重感情了。 向煜怕自己会变成像他父亲一样的人,变成那个他最讨厌的男人的样子,他无法忘记自己母亲的温柔,也无法忘记母亲死前的眼神。 如果害怕承担不起一份感情,那么不如从一开始就告诫自己,不要碰,不要去想。 他害怕自己会成为他父亲的样子,因为他用了和他父亲一样的方法来统治魔界,,杀一儆百,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心情阴晴不定的君王,他做的很完美,魔界确实变得安稳下来。 他与宸臻不同,宸臻是天帝与最爱女人生下的孩子,哪怕天帝并不能说出口,他仍然会被天帝百般照顾。然而上一任魔君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在他眼里,向煜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拖累,或者说,向煜死了他也许会更开心。向煜得不到什么帮助,反而处境极其艰难,魔君之子的身份给他招来了很多危险,却带不来任何好处。 曾经有魔族抓了向煜来威胁魔君,然而魔君却对其置之不理,虽然最后那个反叛者仍然是死了,但向煜也险些死在那魔族手里,如果不是母亲留下来的法宝救了他,他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向煜不得不一个人摸爬滚打,忍着一身伤独自修炼,他在黑暗的魔界中改变自己,不断将自己塑造成魔界需要的样子,独自舔舐伤口、强大自身,一路踩着他人的尸骨上位,一步一步,双手沾满了魔族的鲜血——最终将那个令他痛恨的父亲斩杀当场,因此,他获得了魔剑断绝的认主。 “我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向煜将那眼睛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轻声道,“知道吗,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你不该属于我,就像我的母亲一样,你不该属于这样的我。” 宸臻沉默着走过来,他似乎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了。 当初他从深渊中逃出来,遍体鳞伤,正是这个人,在这里找到了他,将他背起来,一路护送回了天界。 只有那一次,他看到了这所谓哥哥的温柔的笑,之后再相见,双方便都带上了虚伪的面具。 “我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吧。”向煜闭着眼睛道,“鸟笼也关不住你,印记也留不下你,到最后你还是走了真正什么也没有得到的,是我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就一次” 给我一个,摊明心意的机会吧。 这时候,向煜终于想起了当初怡情的话,那个聪明的女人,当初就站在他的身边,这样对他讲。 有些东西总埋在心底,迟早会后悔的。 我该告诉她,当初她看见我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其实只是想找个女人试一下,看看我到底对别的女人还有没有感觉,我急于证明自己并非无她不可,却发现这在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我该告诉她,我很喜欢她,甚至到了不惜像个疯子一样把她囚禁在鸟笼里、到了愿意将灵魂相连的印记印在她身上的地步,可是我退缩着不敢说,怕她以为我在戏弄她,将她真正当做一个玩物。 我该告诉她,她的笛声真的很好听,每次我听到她的笛声之时,整个人都会平静下来,为自己能够拥有这样澄澈的笛声而感觉到满足,为那能深入我内心的笛声而怦然心动。 我该告诉她可我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兄长。” 宸臻的声音顿了顿,他轻声道“我知道多说无用,但此次确实是我疏忽大意,若是你想找我算账,我绝不还手。” 他本该谨慎行事,却在此时此刻犯下大错。 “不必了。” 向煜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擦了擦眼角,桃花眼弯弯,露出个不屑一顾的笑容来,“不过是一个女人本君不在乎。” 他拍了拍宸臻的肩膀,道“她死的也不亏,至少弟弟你清醒了,本君的命也保住了,天下的女人千千万万,只是少了个漂亮的玩物而已,看在她救了你我二人的份上,本君会好好记住她的。” 宸臻没说话,他看得出向煜在努力隐藏自己内心的情绪,在此刻,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片段。 也不知他为何会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情。 “你怎么这么弱啊,这样的话,在这魔界可混不下去的。” 年长的孩子抱起他,咧开嘴笑,“以后哥哥修炼成强者,这整个魔界都将奉我为王,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对待我未来的夫人,母亲会为这样的我骄傲吧,说不定到时候,她还能我夫人一起,一同帮助我管理魔界呢。” “咿呀呀——” 婴儿不知道回答了什么,那孩子将他抱的更紧了一些,用手指逗弄小小的婴儿。 “来,弟弟,叫声哥哥。” “咿咿呀——” 那时候,母亲还没死,这叱咤风云的魔君,还仍然是个开朗少年。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向煜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呢? 是因为母亲的死吗? 似乎从母亲死后,他就变了样子,这些兄弟间平常的话语,再也没有听他讲起过。 “既然现在已经没有事了,你就回你的天界去吧,魔界可容不下你这样愚蠢的人,回到你该在的地方,继续为你失去的女人难过,像个没用的废物一样自暴自弃吧。”向煜笑道,“看到了吗,将自己的感情随意交出去的女人,只有这样的下场,让人啼笑皆非。” “那你为何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双眼睛,正视自己的内心,真的那么难?” “笑话,连你也变成傻子了吗?” 向煜冷哼一声,“本君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他转身欲走,却被宸臻一把抓住胳膊,宸臻的力气很大,向煜回头,见宸臻那双眼里充斥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哥哥。”他道,“我们都长大了,是非对错都分辨得出,我会为我所做的一切事情负责,不管这是否出自我自己的意愿,我都不会反抗,希望你仍然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什么。” “放开。”向煜厉声道,“谁会去想那时候的事,我还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和天帝交恶,趁着现在本君心情好,快滚,虽然本君未必打的过你,但这可是本君的地盘。” 宸臻看着向煜,好半晌,他松手向后退了几步,淡然道“兄长说的是,既然如此,我就先行离开。” 金光一闪,白色的人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很干脆,感觉到对方的气息终于消失之后,向煜垂眸,看向手中的那双眼睛。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他叫我哥哥呢。”向煜自嘲的笑道,“真意外,我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这个称呼了,毕竟,我可是一直都扮演着一个恶贯满盈的敌人形象啊。” 向煜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在宸臻手里,却没想过是这种情况。 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毕竟那枪离他那么近,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夺走他的生命。 然而,她却来了。 他寻遍了魔界也未能寻到的人,仿佛知道了他身陷险境,在千钧一发之际,乍然出现,平静的挡在他面前,将那枪用自己的身体拦下。 这个女人,一贯是笑眯眯的待在不起眼的地方,带着似乎什么都知道一样高深莫测的微笑,用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看着世界。她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也知道自己无力干涉,于是她习惯于置身事外,眯眼笑着,不知是在笑谁。 近在咫尺又咫尺天涯,向煜总是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只能从那笛声之中,寻到她被隐藏起来的真实。 她爱着的姐姐们都死了,她的情感没有得到回应,她被迫信奉了一生的东西,紧紧地将她束缚在处刑台上,让她在既定的轨迹中挣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次又一次的被现实击垮——但直到最后一刻,她也没有放弃反抗。 如果这命运不公,哪怕深陷囚牢,被枷锁所缚,声音嘶哑无力,信念一次又一次的动摇,她心中反抗的火焰也不会熄灭。 与她的姐姐一样,她从未在万千星辰之中迷失,在心灵上,她一次又一次的于烈火中涅槃重生。 她成功了。 “怡愿。” 向煜伸出手,手上亮起术法的光。 “这时候也许太迟,但我已经欺骗不了自己了,后悔是无用的情感,是懦弱的象征,可我承认,我确实是个胆小鬼。” 手伸到眼旁,向煜低声笑了一下。 “我仍记得我说你的眼睛好看,想要这双眼睛属于我,挖出来,将其放在玉盒之中,当做我收藏的珍品。” 眼角流出血来,他恍若未觉。 “当时若是能说的再明白一些就好了。” 当时的悸动,若是能承认便好了。 当初流连花丛,辗转于女色之中,却将她囚于笼中不顾,只一厢情愿的想要留下她,却不知自己一错再错。 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失去了才明白珍惜,可事到如今,谁又能听得见他的这句低语呢。 “我爱你。” 良久过后。 向煜抹去脸上的血迹,起身,回往魔君殿,走出几步远的时候,他忽的看到一边有什么在闪闪发亮。 他蹲下身,将那圆圆的东西捡起来。 “回溯珠?” 这就是怡情给他的那颗回溯珠吧,一直到了现在才到他的手里。 向煜将那回溯珠摔在地上,怡情的影像渐渐出现,映照在他那双紫色的眼睛之上。 人界。 “哎,你怎么来了?” 张天佑放下手中的奏折,颇有些意外道“天帝大人突然到我这里来,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吗?” 宸臻靠在墙旁,将刚才的事情说了。 “怡愿死了?!” 这声音传出去老远,是个人都听得出皇帝陛下的震惊。 “你在开玩笑吧!”张天佑一拍桌子,蹭的一声站起来,“怡愿死了?” 宸臻沉默,他站在那里,闭上眼,似乎不愿意再提起。 “谁死了?你再说一遍?!” 御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人直接冲了进来,“你说谁死了?!” 张天佑看到来人,又坐了下来,扶住额头,道“白千年,既然你说了要照顾易昔华,那就好好的去奶孩子,别直接冲进来,我好歹是皇帝,你至少要给我些面子。” “你刚才说” “旁边站着天帝呢,你自己问吧。”张天佑有些头疼,桌上的奏折让他更烦躁,“这都什么事啊,这样一来,凤凰族直接灭族,一个都没活下来。” “天帝大人。”白千年行了个礼,她好歹还没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我想知道” “抱歉,怡愿确实死了,这是我的过失。” 宸臻垂眸,“被神器朱泪击中,身魂具毁。” “不可能,您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我不想推卸责任。”宸臻道,“我失了戒备之心,被人趁虚而入,这是我的过失。” “是谁做的?”张天佑问道,“就算你现在精神不稳,想要攻击你的识海,那也得要有相当强悍的能力。” 宸臻看了一眼白千年,默不作声。 。 第一百七十四章 白泽一族的名号世人皆知,在百姓心目中,它们是智慧化身的辟邪瑞兽,也许在战斗上并不强,但在其他方面上,它们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如果不是不擅长战斗,也许当初白泽族早就灭族了,当初神兽被灭了那么多,龚黎下手可是毫不留情,从来不给自己留下隐患。 这样想来,星辰之眼也许原本应该是白泽族的能力,知天下万物,晓过去未来,这与白泽族的能力很像。白泽一族很神奇,他们天生就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智慧,人人都有类似于星辰之眼的能力,只是怡愿实在于此方面过于强大,那双星辰之眼几乎完全颠覆了常理,凌驾于白泽族之上,这才显得白泽族反而没有那样出众,不过即使是血脉被压制的白泽,也仍然具有相当敏锐的感知。 “天帝大人如此顾忌我的感受,那人想必是玉罗吧。” 白千年道“我知道玉罗成为玉罗刹后,将以前所有的纯良都抛弃了,她得不到想要的爱,便想让自己能拥有将情感灌输给他人影响他人的力量,正是这种执念,让她的能力变为精神污染,能够将各种黑暗的情绪灌注给他人。也正因为如此,她自身的情绪也十分不稳定天帝大人,你无需自责,如若是疯狂的玉罗,以您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抵抗她的污染。” “我就说哪里有人能够暗算得了宸臻,是那个疯女人的话,也没什么不可能,我已经在两个人嘴里听过这女人的事迹了,一句话总结,不是什么好东西,输不起,也玩不起。”张天佑揉了揉额角,“今天天帝大人甚至都不笑了,看着还有点不习惯,在自责?我这里虽然不是什么谈心圣地,不是我高攀,大家好歹也是有过生死交情的兄弟,至少我是站在这个角度上和你说这样的话的。” 张天佑站起来,走到宸臻面前,宸臻有些许疑惑,便见张天佑叹了口气,道“我曾经在风语的记忆里看过你与她的过去,说实话,不震撼是不可能的,世界上能让我由衷感到敬佩的人太少了,偏偏你们两个还都是。” “敬佩?”宸臻微微皱眉,“我不觉得我有哪里值得敬佩。” “担当。”张天佑吐出这两个字,“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能够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一切,不推脱,不逃避,将所有的责任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安心——但是,你不累吗?” 白千年用震惊的眼神看向张天佑,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人这么正经的样子。 “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无论什么都选择自己独自承担,这样真的不累吗?” 当初张天佑通过怡情看到了过去,他震惊于宸臻的责任感,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但他却无微不至的考虑着三界的一切,默默谋划,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感慨这个男人身上所背负的东西太多、太沉重了。 只是因为一个承诺、一个念想,就能做到这种地步,他无时无刻不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去抗下一切,这让张天佑不得不反思自己。 “我说啊,没必要把自己活成那种样子,你已经足够伟大了。”张天佑叹气道,“你看怡愿这事,若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哪怕打不过你,我今日也要拔剑与你一战。但问题是,你也是受害者,即使你说着要承担责任,我也看不出你有这么大的罪过,我大概想得到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你对不起风语,因为你不仅没保护好她的妹妹,还杀了她,你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再去面对风语了,假如她能回来。” “但是,你本身就是受害者,如果一个受害者也要受到谴责,也要背负罪孽,也要将自己当做加害者的帮凶,那么真正的加害者岂不是能心安理得的继续作恶?” “也许你是错了,错在疏忽大意被人利用,可既然人有七情六欲,就少不了疏忽大意,人是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可没必要把什么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你可放过自己吧。哎,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和三界第一的智者讲这个话,真是够我吹上一辈子。” 白千年道“人皇说的没错,他难得能说出这种正经的话来。” “因为我以前也是这样,后来看开了,就好了。”张天佑耸肩。 宸臻开口,“是我愚钝了。” 宸臻确实被此事困扰,再怎样的智者,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会手足无措,他习惯了去背负,而忽略了自身。 没人知道宸臻到底在杀死了怡愿那一刻到底有多震惊,也没人能知道,宸臻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你来我这里,只是来找我谈心吗?”张天佑问道,“虽然我走江湖几百年了有些见识,但这让人有点受宠若惊啊。” “不。”宸臻摇头,“是另有一事。” “什么事?” “易昔华在你这里?” “消息这么灵通?”张天佑惊讶道,“白千年通过怡愿知道也就罢了,你又怎么知道的?” “猜测。” 张天佑张了张嘴,然后道“我觉得你们真不可思议,靠猜测也能猜到未来,不服气真的不行。” “易昔华身上有怡情的凤凰精血,即使是完全销毁,只要灵魂不灭,就能再次复活,这是怡情给她的第二次生命,也是让她拥有新的选择的机会,她会告诉你去寻找易昔华,这我并不意外。”宸臻道,“也许她已经猜到了易昔华会以这种方式死亡,就算没有猜到,也一定假设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是,你说得确实没错。”张天佑挠挠头,“要不是那珠子我摔了,兴许还能给你们看看,其实风语讲了不少事情,其中一件事就是让我去找易昔华,我确实在那里找到她了,连日子都不差。” “易昔华是纯阴之女,故会在纯阴之时诞生,这不难想到。” 白千年突然道“天帝大人为何要找易昔华?” “只是来证实。”宸臻道,“易昔华身上的凤凰精血曾被下了禁制,如果在精血力量发动的时候其主人没有意识,是不可能这样快起效的。”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您的意思是” “即使是无形体化了,她也一定还在什么地方,易昔华能够转世,就证明至少她还有潜意识,她允许了自己的力量被使用。”宸臻闭眼,“极善之力不会消失,她永远会作为这种力量的集合体而存活于世间,就像天地灵气一样,存在,却又不存在,但只要她还有意识,就一定能找到办法重新汇集实体。” “毕竟,她是个相当聪明的人,只要给她一点点希望,她就会想办法将不可能化为可能。”张天佑揉揉眉心,“我想她应该有为自己准备好后路吧,毕竟聪明人总是会考虑的很周到等等。” 白千年看着张天佑一脸细思极恐的表情,“你怎么了?” “虽然这也许不该问,但我实在是好奇,如果天地浩劫大阵之中死的是你,你又会留下什么?!” 宸臻谋划了几千年,有怡情在,他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的去死吧? “这个啊。” 宸臻微微笑了一下,语气带了些耐人寻味的神秘,“是秘密。” 既然宸臻不想说,那么无论再怎么好奇,张天佑都不会再去追问,只是他有种感觉,宸臻也一定为自己准备了什么后手,牵挂的人还在,哪怕是再怎么困难,宸臻也一定会在绝望中闯出一条路——这便是宸臻。 只不过这个后手是什么,可能永远也无法被得知了。 “我带您去见易昔华?”白千年轻声问。 “既然已经到了,见见也好。”宸臻终于又恢复了温和儒雅的模样,“请。” 等到两人利落的出了门,张天佑猛然间回过神发出的声音才从御书房里传出来,他气急败坏的大声道“给朕回来,给朕回来!用完就丢还是不是人?至少帮着朕批些奏折啊,批奏折这种事,你们都会干的吧,让我一个人搞这些奏折会批死我的,都给朕回来,喂!” 他冲出去,结果两个人已经没影了。 “你们不是人!!” 皇帝凄惨的哀嚎声回荡在皇宫上空,久久不能平息。 “阿嚏。” 白千年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道“定是他心怀不满了,近些日子奏折太多,这人已经被困在皇宫里十几日不得空,想溜出去都没办法。” 而且自从白千年来了之后,御林军们就找到了捉回皇帝的最佳人选,虽然并不擅长武功,但白千年至少是修炼了千年的白泽,捉一个张天佑,这种事情还是做得到的。 朝廷里那些老狐狸甚至动了想让白千年当女丞相的心思,虽然性别上颇受争议,但毕竟白泽是瑞兽,能够留下再好不过,那几日的奏折一本接一本的递到张天佑手上,张天佑看来看去,到了最后眼睛里只剩下了个“白”字,逼得张天佑在御书房破口大骂起来。 “我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好歹哥是皇帝,皇帝!” “自称‘朕’可好?” “你管的太多了!朕今晚就去他们家里逛几圈找东西充斥国库,他们还是俸禄太多,吃得太饱了!” “你也知道,你是皇帝。” “皇帝没人权?哥今天就是要出去,你有本事别拦我!” 诸如此类,白千年也觉得有些无奈。 “人皇是个看得很开的人,他其实活得很随心,不会在意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宸臻道,“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他叫你白千年,这应该是你们白泽族的真名,这样将真名告之,真的好吗?” “总比叫玉舞好。”白千年笑了笑,“想必您应该是知道那件事情的吧,我和玉罗的事。” 宸臻何等聪明,他只是眨了眨眼,便明白了对方所说的是什么,似乎轻叹了一声,他道“如果我当时告诉了你真相,你便不会活到今天。” 龚黎做的一切事情,宸臻都心里知晓,但他绝不会冲动的做出什么,他从来都是冷静且睿智的将事情理顺,运筹帷幄,然后做出最正确的举动。 如果当初宸臻告诉了白千年真相,以白千年当时的脾气,必定与玉罗、吕阳对峙,那么最后出事的,肯定是白千年。 “我明白。”白千年抬头望天,“想了想,此名当真适合我,不识恩与仇,白白蹉跎千年岁月。” “当初赠与你的笔可还在身上?” “怎么?”白千年愣住,然后道,“在。” “这笔乃是你们白泽族的圣物,我在其上施加了些法术,让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笔。”宸臻道,“我虽无法告诉你真相,但却知晓如果放任下去,你迟早也会受到伤害,吕阳乃龚黎手下最为铁石心肠不择手段之人,哪怕是你与玉罗在一起,他也会找机会下手。” “大人是说” “玉罗给你的食物中不仅仅含有压制血脉之物,还有仙毒,那仙毒会让你渐渐衰弱,最后死亡,一身能力留在内丹之中。” 仙毒逐渐蚕食白千年的生命,等到白千年死了,吕阳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拿走内丹,到时候作为白千年好友的玉罗再说其死于旧伤,也没人会怀疑。那时候龚黎手下的人做事也并不能恣意妄为,只能暗自施计,天界之人虽正义,但绝不会无理取闹平白生事,此事轻描淡写的揭过去,其实是好算盘。 但可惜宸臻看破了这一切,他将计就计,将白泽族圣物送给白千年,这圣物净化了那些仙毒,导致白千年一直没有死去。吕阳久等不得白泽内丹,因此与玉罗有了隔阂,他认为是她在庇护对方,又碍着双方交情没有明说。而玉罗也因为她与白千年已成为众所周知的姐妹从而没有下狠手直接杀死对方,她享受白千年带给她的关照,这种被别人围绕的感觉极大的满足了她,于是到了后来,她也只是给白千年喂压制血脉的药,没有再继续加害她。 那白泽笔本是可以激发白泽血脉的,但宸臻压制了它的能力,让一切看起来毫无破绽,没人怀疑其实是仙毒失效了,因为白千年的血脉一直被稳稳的压制着。 白千年想清楚其中缘由,大惊失色,连忙将那笔取出来,宸臻挥手取消了压制,那笔上的白泽传承便清楚的传入了白千年的识海。 “既然如今已经无需再担忧,那么该属于你的,也该还给你了。”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帝大人这就走了吗?” 白千年领着个漂亮的小娃娃站在那里,问道。 “我想去找她。”宸臻温柔的笑着,他的眼睛里再一次被星光所充斥,璀璨而明亮,“只要她还在,无论她是什么形态,在哪里,我都要想办法带她回家——这是我们说好了的。” 他蹲下身,微笑着看向那小娃娃,“放心把她交给我吧,既然当时你已经将我送到了她身边,可就不能后悔了。” 那小娃娃瞳孔一缩,似乎受到了刺激,被这句话激起了什么回忆,她目光空洞了一瞬,然后白千年就惊奇的发现她的气势变了,等到小娃娃再抬头,目光已经带了些敌意。 “我不会把主上让给你的。”她奶呼呼的声音响起,“想都不要想,主上是我的,我绝不会让给你。” 宸臻低低的笑了几声,伸出手揉揉她的头,虽笑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却莫名的让人能从其中感觉出来几分自豪,“兴许你还不知道,你的主上,早就已经打上了我的标记,觊觎她的人太多,循序渐进只会失去机会,所以我干脆一劳永逸,永绝后患,也省的被人嘲笑毫无行动。” 小娃娃浑身巨震。 “你好生不要脸!”奶娃娃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轻薄主上!” “承蒙夸奖,其实比轻薄过分不少。”宸臻眼角一弯,“好好修炼,既然她给了你选择的权力,那就不要辜负她的苦心,远离那个不愉快的地方吧,即便深渊的力量再怎么强,它也终究是阴暗的东西,舍弃了只是好事,若是你还愿意来天界,便同白千年一起在天界寻个地方安家。” 顿了顿,他又笑眯眯道“当然,寻个好地方,离战神府别太近。” 白千年眼皮跳了跳,她知晓天帝温润有礼、待人亲切,不仅诸事都考虑的全面,目光长远,还极有帝王的气度,颇有担当,整个天界的神仙都对其赞不绝口。不过现在,她发现天帝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温和,至少在有关于怡情的问题上,他没有丝毫退让,似乎和魔君有一些些相像。 护着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不让别人觊觎,这种情感,放在天帝身上,不仅不违和,还总觉得有些可爱。 “待我恢复,我便去找主上。” “以你的资质,几百年一定可以成仙,到时候我亲自来接你去天界,让你随便找。”宸臻微笑着起身,“祝你成功。” 再一次确定了天帝的内在绝不简单之后,白千年抱住气急败坏的奶娃娃,目送宸臻远去。 即使是恢复了白泽的身份,她也无法看透宸臻的思想,只是隐隐约约能在那无懈可击的完美外表下,感觉到很多沉重的东西。 其实在她找回白泽血脉之力的那时候,她曾经一瞬间看见了眼前那人的心声。 我来承担,我来背负,我来将这一切都终结,只要我能,我就会竭尽全力。 为了她心中的那个理想乡。 “你恢复记忆了?” 怀中的人安静下来,抬起头看她。 “你有点眼熟我以前见过你?” 白千年将小娃娃的衣服理了理,似乎因为这句话而开心起来,她戳戳娃娃细嫩的皮肤,道“仅仅是一面之缘罢了,对于你来说可能并没有什么,可对于我来说,那片刻的时光,足够铭记一生。” 昏迷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当时踏空而来的那人,虽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却也足够她一直去怀念。 “我对你做了坏事,你还来照顾我?”易昔华眨眼,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好事。 “不是坏事,而且恰巧相反。”白千年道,“那么,认识一下吧,我是曾经的玉舞天女,如今舍弃那愚蠢的身份,重归本族。在不久前正式继承白泽族圣物白泽笔,得族长传承,现为白泽族族长,真名白千年,为报救命之恩前来,余生请多指教。” 小娃娃犹豫着咬了咬手指,最后咧开嘴笑了。 “既然你送上门来被我蹂躏,那我也没理由拒绝。” 那张稚嫩却漂亮的脸仿佛已经有了当初的一点点模样,那魅惑人心、睥睨天下的魔女,她伸出小小的手,抓住白千年的头发,却没有用力,只是那样握着。 “去看看张天佑吧,同他道个谢。” “好,随你。” 月老庙。 在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中,那气质飘然出尘的男人,格外显眼,他站在那棵系满了红布帛的树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过往的人群。 说他是仙人下凡,想必众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因为他给人的感觉,便如同大道一般浩然和缥缈,凌驾于万物,却又融在万物之中,淡泊宁静,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手里握了一块红布帛。 尼姑走出来,看到了他,欲言又止。 有大着胆子的妙龄女子走上前,带着些众人皆知的小心思,笑着打探这英俊的男人是否也是来求姻缘的,毕竟这男子的相貌实在是太过于出色,很难让这些并未婚配的女子不心动。他与其他人并不相同,他只是站在那里,并不带有世俗的轻浮,反而能够让人感觉到内心的平静,好像一切烦恼在他面前都消失了,光是看着他,就仿佛能顿悟到什么一般。 “公子是来求姻缘的吗?” 男人看了看他手中的红布帛,摇头,用很有礼貌的姿态回答道“不,我在这里等人。” “几日前我便见公子在这里等人,不知公子所等的是何人,其未免太过于麻木,竟舍得让公子一人在此处苦等?” 男子笑道“并非苦等,至少我知道他会来。” 待那些女子走后,男子依旧站在那里,几乎与那棵树融为一体,直到太阳渐渐落山,夕阳的余晖洒在了这片土地上,将他的衣服染上一层金红色,庙里的尼姑才终于忍不住走出来,再一次的规劝他。 “仙师歇歇吧,虽不知您所等之人为谁,但您已经在这里等了几十天了。”她道,“若是那人要来,也早该来了。” “承蒙挂念,不过我并不需要休息。”那男人微笑道,“我害怕我从这里离开哪怕一会儿,就会错过他的消息。” ------题外话------ 每个人的名字都和他的一生有关,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我多半都会给出解释。 所以起名字常常让我头痛,但不亏,总不能给人瞎起名。 老君和月老的名字我不敢改,那可是本名,当然人界的化名是我编的,希望他们原谅。 也许哪天搞个汇总出来。 另我不搞姬。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尼姑见无论怎样劝诫对方都一意孤行,便也不再试图改变他的意愿,她无奈的回到了庙里,最后看了一眼男人,关上了庙门。 男人掏出一蒲团原地坐下,一阵风吹过,结缘树上的红布条被风吹起,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块红布帛,眼中的淡泊终于散去,透漏出星星点点的的哀伤。 “月老是结缘之神,与姻缘树结为一体,树在,缘在,人便在。” “我的能力能够保住他神魂不灭,姻缘树仍在,与其缔结契约的月老便可以借着姻缘树的力量重塑仙骨,但重塑仙骨并不代表他能活下来,一切只能依靠缘,只要你与他的缘不断,他会凭借这缘再次与你相遇。” “掌管缘之人,自身也应缘而生。”那女子对他笑,双眸灿若星辰,“灾难过去,新生的会是更顽强的生命,月老会回应任何诚心许下的愿望,并为此而努力。” 夜风中,男子坐在那里,将那红布条放在胸口,闭起眼睛,眼角似乎湿润了,一道水光从脸颊上划过,滴入深邃的夜色中,消失不见。 月老断了自己的所有姻缘,却唯独没有断掉与老君的缘,他小心翼翼的将这份缘藏起来,固执的维持着那可能会让他失去现在所拥有一切的缘分,将其当做他最后能拥有的东西,成为姻缘神必要斩断缘分——但也正是这最后的缘,让他的生命得以延续。 有人渴求着与他相遇,日日夜夜真挚而诚恳的向姻缘树祈求着能再一次与他相遇。月老会回应有缘之人的祈愿,缘分未了,月老便不会让世间留下遗憾。 只要与你的缘分还在,无论那力量多么微小,我都会循着它,不辞艰辛、不远万里,来到你身边。 红布帛在风中甩动着红色的尾,也因此,让人能看得清那布帛上写的字。 大道有情,与君结缘。 一滴水滴在了红色的布帛上,晕染开一片沉淀些的湿处,男人匆忙的将布帛放入衣袖中,却因此没有看到那布帛散发出了浅浅的红光。 下雨了? 本只是落了零星几滴水珠,但随着时间推移,水珠逐渐变成了无数细密的雨线,倾盆大雨落下,好像天破了个窟窿一般,气势汹汹,雨击打在树叶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男人坐在大雨之中,一动也不动。 雨水顺着他的衣服淌下来,水并不能打湿有仙气护体的男人,他就坐在那里,摸出一块玉佩,几乎不眨眼的盯着那玉佩看。 大雨声很嘈杂,但当天地间只剩下雨声之后,似乎又可以算得上是安静。 “道煌。”男人轻轻的喊出一个名字,手指抚摸着那玉佩上的字迹,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竟然下雨了,那太阳之前还那样大” “仙师,您快回去吧,这此不同于以往,雨太大了。” 尼姑推开门,递给男人一把伞,男人却笑着拒绝了,尼姑最后只得回到庙里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给月老上了束香。 香的味道传到了月老庙外,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些曾经的过往。 他终于起身,将袖中的那布帛系在了树上。 “那么,请月老也保佑保佑我吧。”他道,“让我” 那红布帛亮起来,红光将此处照亮,如同朝阳升起,驱散了黑暗,也因此吸引了过往那人的目光。 头上的雨停了。 “你是蠢货吗?” 带了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男人浑身一震,迟迟不敢回头。 “你是哪里来的蠢货啊,这么大的雨还来求姻缘?脑子被雨浇出问题了吗?如果不是我想不开非要来这里一探究竟,恰巧路过,你会被淋死在这!” 暴躁的青年不断骂着,而在伞下的另一人却迟迟不语,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这让青年越发来气,他抓住对方的肩膀将人往伞中央扯了扯,脸气的通红。 那人终于转过头来,一双眼如同深邃浩瀚的海,青年一眼忘了进去,竟是直接愣在了原地,握着伞的手一松,那伞便要从他手中滑落。 一只有力的手将掉落的伞接住,那青年随即被那人用另一只手揽进怀里,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我从天上来。”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这里等一个人。” “等人?这么晚了,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来?” “他也许不知道自己要来,也许也不知道有人在等。”男人道,“但是,令人庆幸的是,我等到他了。” “你这人讲话好生奇怪” “感谢公子相助,不胜感激。” 男人松开手,终于笑了,他手中白光一闪,那玉佩便出现在他手中,他将那玉佩放在了对方手中,道“吾乃太上老君,名李耳,字伯阳,再次见面,没有什么能给你的,此乃我一生情感寄托,虽不比什么天地灵材,但此刻同我本人一并赠与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那青年愣住,正欲说些什么,却从那双眼中看到了失而复得的小心,于是他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握紧了手中玉佩,沉默着,没有回答。 树上的那布帛上飞出无数红色的光点,落在那青年手上,融进他的身体中,他手腕处浮现出个红色的印记,最后印记如同冰雪般融化消失了。 男人眉目带笑,“见到你十分高兴,以后的岁月里,还望多多指教” “师兄。”青年道。 “师弟。” 那青年也笑起来,将那玉佩再次放入男人手中,“此物不收,物归原主,但人,我收下。” “如此甚好。” “毕竟你太吵了,若是我以后还想过安静日子,就一定要安抚好你才行。” “我并未说什么。” “你说了,说了很多,我现在识海里全是你的声音,都快听不到其他人的祈愿了。”青年笑嘻嘻道,“你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向月老乞求,乞求月老的垂怜,乞求月老能够给这份缘分一个结局——作为姻缘神,我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真挚的愿望化为泡影呢?” 两只手相握,雨伞上泛起一层白光,是老君的仙力。 “我这人啊,最见不得有缘之人不得善终。”青年道,“你的祈愿,我听到了,我会实现它。” “感谢上仙。” “也许我也得谢谢你。”青年轻声道。 姻缘树落下的花瓣铺满了灵山的山顶,而在那棵树的树根下,沉睡着一个渐渐成型的人。 那人原本毫无意识,灵魂虚弱,却不知为何一直都勉强维系着没有消散,因为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呼唤着他,希望能够再遇见他。 每天,每天,这个人的声音从来不曾停。 于是他挣扎着告诉自己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活下来。 最后,他带着空白的记忆醒来,走下山,按照冥冥之中的指引,来到这里。 情感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直到现在,月老仍然这样认为。 ------题外话------ 实话不相瞒,我觉得他两已经不是兄弟情了。 我觉得这是基情。 可能恋爱脑看什么都像恋爱,我只是在按照脑海里规定好的剧本写。 人间不直的?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雨停了。 老君收起伞,揉了几把青年的头发,那头发还是白的,没有变回黑色,似乎在月老得了仙位之后发色就不会再改变了,连重塑仙骨也是如此。但即使这样,那头发却很柔软,他忍不住多摸索了几下,将青年惹得跳起来去打他,即使看起来有些娇小,月老的拳头仍然很有利,老君挨了几拳,不但不恼,反而笑了。 “混账东西,你笑谁呢?等我这身子再长大点,看我不抽死你!” “仙骨塑造成这副模样,几乎不会再有改变了。”老君笑眯眯道,“道煌,承认吧,长不大了。” “滚,胡说八道!”月老恼羞成怒,“要不是你喊我喊的我实在烦了,谁会迫不及待的一成型连完善都来不及就跑” 自知说漏了嘴,月老立即将嘴闭上了,一跺脚,怒气冲冲的转头欲走。 “哎,道煌!” 老君匆匆忙忙追上去,拉住他,“是我的错,以后你要怎么样都随你,可千万别再吓我了。” “闭嘴,你吵死了。”月老烦躁道,“脑袋里耳边都是你在废话,能不能让人清净点!” 话虽这么说,他的脚步却放慢了,任凭老君将仙袍披在他身上,抵御并没有影响的夜晚的寒气和湿气。 庙门开了。 月老回头,看到了那个尼姑,他微愣,还不等有所反应,一旁的老君就挡在他面前,打破了以往不紧不慢的讲话方式,用难得带了些急迫的语气道“要看看我在那棵树上挂的许愿布上写的是什么吗?小情当初施了法力的,说我可以靠着它来加固缘分,我就是靠着那个才找到你的。” “你挂在我的月老庙前,向我许愿,你觉得我不知道?”月老嗤笑一声,“你怕不是傻了,麻烦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站在谁的地界上,等着我保佑你吧。” “仙师等到要等的人了吗?” 那尼姑走出月老庙,朝两人行了礼,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老君如临大敌,他的身体微微挺直,回答道“等到了。” “真是月老保佑。”尼姑微笑道,“希望这位小兄弟能够” 在看到月老容貌的一瞬间,尼姑瞪大双眼,连话也说不出了。 “您是” “哎,好眼熟?”月老摸了摸手腕,“怎么红线躁动不安的。” “柴道煌。” 老君几乎很少这样正式叫月老名字,月老打了个寒颤,看向老君,他常年保持着淡泊平静的表情,但此刻,他似乎有些生气了。 按常理,月老不怕老君生气,两人交友多年,多半都是他单方面甩脸,而老君则一直心平气和的安抚他,因为月老脾气爆,而老君的情感却不会有波动,什么事情在他心中都掀不起一丝涟漪,他永远波澜不惊,大道的化身,本该如此。 但现在月老竟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他咳嗽了一声,拍了拍老君的肩,微微放低了些姿态,表达出自己的顺从。 都是老朋友了,跟自己的朋友认怂,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月老亲自下凡?”那尼姑神情激动,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拜见月老。” “我想起来了,你是这里的那位信徒。”月老瞬间顿悟,“起来吧,我虽是神仙,但以前也是人,不喜欢讲究仙家那一套,既然大家有缘,那” “你真看不出她是谁?” “哈?你今天怎么了,我又不是小情的妹妹,一眼就能望穿你的家底,我哪里有那么大能耐。” 老君别开眼,“你们先聊,我去那边看看夜景。” 说罢他就径自去了一边,将刚刚重生的月老搞得一头雾水,他挠挠头,道“什么玩应,莫名其妙的,他今天是不是修炼出了岔子,说话奇奇怪怪,怎么不说明白些?” 那女子没说话。 “你直接叫我月老便好,我记得你,这里的香火很旺盛,真是多亏了有你在,兴许我还得谢谢你。”月老这人没有架子,他将那尼姑扶起来,“你认识他?” “这位仙师曾经来过,同另一名女子一同,他们逗留时间不长,与贫尼谈了谈心、添了几柱香便走了。近些日子,他为了等您在此处苦等一月有余,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贫尼有时规劝几句,也算有所交集。” “不该啊”他什么时候会因为小事而生气? “贫尼能否冒昧向月老请教一件事?” 月老愣了愣,道“问吧。” “曾有仙师与我说,贫尼于前世中造孽,满手血腥,虽被抵消,却冤魂缠身至无人亲近,又因辜负良人,欠下种种因果只有偿还完了这段因果,得到月老的谅解,才能重获新生。”尼姑看着月老,“不怕月老笑话,贫尼梦中曾经梦见过与月老相似之人,那人,便是贫尼辜负之人,可否请月老告诉贫尼,此人现在可否安好。” 这下月老倒退一步,震惊的捂着手腕,他终于知道手腕处的红线为何一直在躁动,他也终于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为什么会感觉到奇怪。 他朝老君看过去,正好与老君偷瞄这里的视线相交,似乎是猝不及防,老君轻咳一声,转过头去。 月老无奈的笑了。 “他可好了。”月老用温柔的声音回答她,“他和我曾经有些联系。” “那座山,他最终到了尽头吗?” “到了到了,不仅到了,他还得到了所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现在他好得很,在天上,有朋友有仙位,活的潇潇洒洒,好不快活,我一天要见他好多回。” 月老点了点那尼姑的眉心,一条黯淡的红线出现在他眼中,他摇了摇头,将那红线重新点亮了。 “月老原谅你了,他也是。”月老笑嘻嘻道,“前世的恩恩怨怨不必再谈,既然已经赎罪,那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我已将你的红线恢复,去寻自己的良缘吧。” 尼姑看着他,“他该恨我的。” “是的,他确实恨你,不过,在取回遗失的珍宝之后,他就看开了。”月老道,“他同我说过他的过去,太复杂了,我都不愿去想他讲了些什么,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很确定——他曾经,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尼姑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言语,月老也没有催她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条断裂的红线在他神力的帮助下再次恢复完整,延伸到了不知何处。 “是吗,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最终,尼姑笑了笑,再次向月老行了一礼。 “他能够幸福就好了。” “这个你放心,月下老人的存在,就是使正确的人相遇,使错过的人相逢,使那些花前月下的良缘,能够得到延续。”月老笑道,“因为我自己经历过,不想让这种悲剧再次上演,所以,为了那破碎的姻缘,为了那些乞求幸福的人,我会一直努力下去。” 尼姑眼中泪光闪烁,她轻轻的开口,道“煌” “老东西,跟我一起回天界!”月老转过头对着老君喊道,“把你在我脑子里讲的那些话,在姻缘树下给我好好的再讲上几遍!” “几遍都没关系。” 老君笑了,他平时并不会露出这种表情,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笑容却能调动人最深处的情绪,让人感觉到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愉悦,仿佛世间万物的痛苦都不过是过往云烟,只有这愉悦才是最终的真实。 “那么,就此告别吧。”月老这样道,“希望你得到幸福。” “他还会记得我吗?”尼姑的眼中有那样强烈的希冀。 “很遗憾,他已经选择忘记了。”月老摇头,“不过,只要两个人都得到幸福了,故事就算是完美结局。” 老君带着月老回天界的时候,两人都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只见那人站在系满红布条的结缘树之下,目不转睛的望着两人离去。 她似乎是释然了,露出解脱的表情。 “你可终于彻底与她断了联系,这样牵扯着,总让人担心。” “当初的事情,可真是对不起。”月老转头没有再看,“不过,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犹豫的出手帮你的话,也许现在的我们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你对不起的我的不是这件事。”老君沙哑着嗓子道,“你要好好解释一下,在天地浩劫大阵中的事情。” “你个老东西不过仗着死的是我才能指责我罢了,要是死的是你,你现在刚复活就会被我打死在这里。” “怎么样都随你,只要别吓我。” 老君松了口,他揉了揉那头白发,轻声道,“我决不允许。” 天界的姻缘树又开始落花了,那样美丽的景色,终于再一次回到三界,花瓣飞舞着落下,最后在地上像水珠一样散开。 “呦,宸臻。” 再次看到月老的时候,宸臻也难得的抛却风度,将人紧紧地抱了一会儿,看的一旁的老君咳嗽几声,提醒道“先讲正事。” “啊对,正事!”月老手忙脚乱的摸出那本姻缘簿,“这个我必须要告诉你,本来你和小情的姻缘在我这里已经消失了,但也许是因为我的复活有小情力量的参与,所以我与你们的缘分加深,力量也提升了,你们两的缘分,竟然出现在了姻缘簿里。” “你的意思是” “有缘之人终将相见,姻缘簿里所记载的,都是有红线相连之人。”月老将姻缘簿递给他,“小情一声不吭的为我们做了太多事情,到了现在我们才终于知晓部分,我和老东西都觉得,如果在小情复活这件事上能帮你什么忙的话,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老君作为大道化身,不能干预这些事情。”宸臻提醒道。 “无碍。”老君道,“我的道是随心所欲,无为无不为,但并不代表我不能去做事。” 宸臻看向手中那姻缘簿,原本应该是旁人无法看见的姻缘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微愣,因为在姻缘簿上,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和怡情的名字。 “你的姻缘线很奇怪。”月老道,“没有具体的指向,也没有尽头,如果想顺着姻缘线来找人的话,并不可能——不过至少证明,小情还活着。” “她存在,这我知道。”宸臻垂眸,“但她一直存在。” 月老和老君沉默了。 极善之力凝聚实体,不单单要有上百万年的沉积,天时地利人和也缺一不可,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也许根本不可能有怡情的诞生。 规则不允许凌驾于天地之上的力量拥有自己的思维,怡情诞生的特殊性导致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同样的事发生,因此,在浩劫过去后,哪怕是怡情也许还有意识,也只能作为世界的基石存在。 “别那么快丧失信心。”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三人看过去,来人是祁融。 “龙王?”月老愣住,“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归位了,来寻你看看那面姻缘镜。”祁融面无表情道,“怡情手段高明,你与易昔华复活一事中,已经可以看出她的远见,既然有记挂之人,她必会为自己留下生路。” “灵魂拼的怎样了?” “千分之一都尚且不足。”祁融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我总能将她带回来。” “说到姻缘镜,我家那两个侍童似乎在那镜子上动了什么手脚。”月老突然想到了什么,“窥镜之人能够看到自己的命定之人,但是看到的却是一些因为命定姻缘而绝不可能发生的画面,我问了那两人,他们似乎是将做了手脚的姻缘镜给怡愿看了。” “怡愿死了。” 宸臻闭眼,继续道“被朱泪完全粉碎。” “什么?”月老大惊失色,“这不可能,她与魔君还有” 他从宸臻那里拿回姻缘簿,飞速的翻了几下,向后退却几步,喃喃自语道“姻缘断了。” 怡愿与向煜的姻缘,断了。 造成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怡愿彻底死亡,怡寻的姻缘尚在,连怡情的姻缘都可以查到,但怡愿的却消失了。 “魔君遣散了所有魔君殿的女人,闭门不出很久,魔界传言他疯了。”祁融道。 。 第一百八十章 魔君疯了? “你在开玩笑吧。”月老道,“魔君这人,谁疯了也不可能他疯。” “不知。”祁融道,“不过魔君确实很久未有消息。” 宸臻脸色微微变了变,他道“我去魔界看看。” “我同你一起去吧。”月老出声,“我那两个侍童,是我以前在魔界救下的,他们对魔界人不仅没有好感,反而厌恶至极,他们对怡愿颇有好感,但对魔君却印象极差,恐怕当初怡愿前来看姻缘镜时,他们给怡愿看了些什么刺激她的东西若姻缘相连的其中一人心如死灰,那缘分也会断绝。” “那我也同去。”老君道。 祁融看了看三人,“我本来并不想参与此事,但也许这值得我走一趟。” 魔界。 宸臻进入魔界从不走正门,他可以从深渊进到魔界,用这种方式他可以不惊动向煜进入魔界,有他的保护,其余三人也能够从深渊一同进入魔界,这周围几乎没有魔族出谋,因此也没人知道魔界来了几个大人物。 “宸臻,你肯定有想办法去救怡愿,现在还没头绪吗?”月老问。 月老能这么问并不奇怪,他很了解宸臻,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想办法去弥补过失,虽然外表看不出,但宸臻心中肯定已经想过了很多办法,直到现在还没动作,想必是事情棘手。 “我有想过一些方法,但都很难确保安全。”宸臻略一停顿,道,“怡情一家情况都太特殊,如果我能同她商议也许一切都简单的多。” “我们去魔君殿。”老君微微皱眉,“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魔君殿的防御堪称三界顶尖,向煜是个疑心极重之人,故他将魔君殿的防御做的很好,现在他遣散了魔君殿里所有的女人,闭门不出,那么结界里应当只剩下他一人。 虽然魔君不出面,但只要他在,魔界之人就不敢造次,向煜的威严足够让魔界人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毕竟谁也不想被魔君惩戒,那可是比死都可怕的事情。 “我们怎么进去?”月老敲了敲看不见的禁制,“总归不能擅闯。” “他会来。”宸臻轻轻摇头,“他一定会来的。” 宸臻所料不假,在半个时辰后,从魔君殿里走出一个人,他穿着黑金色的衣袍,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却不复以往的风流倜傥,他周身的气场有些颓靡,懒洋洋的看了众人几眼,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混沌,他摆摆手,示意几人进来。 这这是向煜? “他没事吧?”连祁融都有些担忧了。 “看起来不像是没事。”月老道,“跟他进去看看。” 五人坐在桌前,向煜取出一坛酒给各位倒上,然后道“找本君有什么事——呦,月老。” 宸臻皱眉,道“你的眼睛?” “这不是我的眼睛,这是她的眼睛。”向煜径自喝下去一杯酒,然后自嘲的笑道,“我曾说她最有价值的是这双眼睛,可现在,她将最有价值的东西留给了我,自己一身轻松的走了。” “她可不是一身轻松。”月老道,“她死的时候,是真正的万念俱灰,觉得自己一无所有,那种被所有人遗弃的绝望我应该告诉你,她曾看过我的姻缘镜,但姻缘镜被做了手脚,她看到的,是你和其他人在一起,步入洞房,幸福一生。” 向煜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 ------题外话------ 只有一千字,病了。 是真的病了,我从来不断更缺字数的。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 向煜的脸色更加苍白,连周身的力量都开始不受控制的翻滚起来,宸臻见情况不对,连忙用力量安抚他的情绪,月老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放在桌上,道“我无意刺激你,这是姻缘镜,我可以再现当时镜中的画面,看不看由你决定。” 向煜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一幅颓靡的样子消去几分,斩钉截铁道“我看。” 那小镜子在月老的灵力操纵下落在地上,膨胀成一面等身镜,向煜站起身,走上前,看向镜子中自己的倒影。 “你能保持冷静吗?”月老不由得有些犹豫。 “本君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差劲。”向煜冷声道,“这里不还有天帝么,要是本君神志不清,本君允许天帝亲手打晕本君。” “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那便开始吧。” 月老手腕处红线伸展而出,连接在姻缘镜上,使镜面泛起一层水雾,渐渐地镜中人的影像变得模糊起来,一些不属于现在的画面开始出现,魔君站在那里,紫色双眸目不转睛的盯着镜面。 镜子中,他揽着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女人,露出连自己都不曾知晓的幸福微笑,他带着那女人游山玩水,对其呵护备至,脸上的温柔和耐心,虚假到让他自己都感觉害怕。 这不可能是真的,怡愿,你怎么可能会信呢?这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他在镜子中的一角看到了怡愿的身影,突然就明白了怡愿为什么会信了。 因为镜子中怡愿的表情,与当初他所见的,如出一辙。 是那种心如死灰的、被世界遗弃的平静。 他于镜中大摆宴席,整个魔界都在为魔后的诞生而欢呼,四处都是热热闹闹的,那些魔族越发的张扬放荡起来,但热闹不属于所有人。怡愿被关在那金黄色的鸟笼里,抱着双膝,蜷缩成一团,背后生出红色的翅膀,将自己包裹起来——也许这样她会更温暖。 在他与那女人走进洞房的那一刻,那被翅膀包裹着的人动了动,翅膀淡去,她从双膝之中抬起头,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梧桐树的落叶,眼中倒映出那泛着枯黄的叶影。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向煜伸出手,摸到的只是冰凉的镜面。 于是最终他看到了自己带着新婚的魔后来到这华丽的鸟笼面前,为了讨取那女人的欢心,亲吻着怡愿的眼睛,最后残忍的将它挖下来,递到了那女人面前。 这是他也许做得出来的事情,他是个不择手段的男人。 双目空洞的怡愿起身,没有搭理魔君和那女人,转过身投入了一片红光之中,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那片红光中有着怡情的影子,怡情伸出手将怡愿抱入怀中,亲吻了她的额头,然后两人化成光消失。 在怡愿的内心深处,她最后能哭泣的地方,只有姐姐的怀抱里。 影像结束于一场灿烂的烟火,魔君与那女人在烟火下相拥。 “这简直是荒谬!” 向煜手中魔力迸发,如果不是老君反应快一步布下禁制,也许姻缘镜和月老都会受到重创,他不由得冷声道“你做什么?” “这根本不可能发生,怡愿那么聪明的人,根本不可能会相信!” 向煜那双眼睛充斥着血丝,他虽然被宸臻按住,但仍然怒意不减,“她不可能会被骗。” “你心里清楚,哥哥。”宸臻道,“太真实了,所有的反应都太真实了,你很清楚,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一定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爱她,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向煜这一声吼得很响亮,似乎是隐忍的太久,他已经不在乎说不说的出口这些话了,宸臻松开手,看着他低下头,手摸上双眼。 “我我是真的,爱她。” 有爱说不出口,这时候逞能又有什么用呢? “你们的姻缘断了。” 祁融在这时候开口,“我无意刺激你,但你要知道,怡情的技能有一个弊端,她可以给人希望,但希望所在之人,自己必须还抱有希望。” 如果她一无所有,那么她就会放弃希望。 “她可能回不来了。” 月老脸色难看几分,“你为何告诉他?” ------题外话------ 我太难受了,让我休息几天吧。 病的脑子都晕了。 随缘更新,我活着兴许就打字。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向煜闭上眼,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可却连累她,她不该死。” 祁融仍旧没有表情的站在那里,他一向不在意别人的感觉,但这次他没再刺激这个濒临崩溃的魔君,他起身,道“我继续去寻阿寻了,我想我也许帮不上忙。”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点出众人都不愿说出口的事实,让向煜知道真相,即使这真相再怎么残酷,他也认为向煜必须知道。 总要有一个人来说这话的,他们不愿说,所以让他来说,这便是他跟来的理由——这些人都太心善了。 祁融离开,月老收起姻缘镜,扯了扯老君的袖子。 “我们也走吧我们做不了什么。” 老君看向剩下那两人,点头。 也许所有人都能找回自己重要的人,而向煜,却不一定有这份希望。 这次,连怡情也无法留下奇迹了。 三人都走后,魔君殿里只剩下宸臻与向煜两人,向煜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抱着酒坛喝酒,虽衣衫一丝不苟,却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颓靡。从没有人想过,有一天魔君会是这样一幅样子,自我厌弃,自我堕落,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靠着实力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手里的人命数都数不过来,本想着世间应当没有什么能撼动这铁石心肠、心狠手辣的男人了,毕竟他已经将自己放在了世界的最顶端,如今看来,却是世事难料。 “哥。”宸臻也蹲下身,试探着伸出手,最后抱住向煜,“哥。” 向煜没动,“这么多天来,我想了很多事情,有的事情,越想越错。” “我不想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最后,却连我父亲都比不上。” 聪慧如宸臻,此刻也找不到什么话回答他,因为他也没有资格,向煜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步一步的,他将自己活成了自己父亲那样懦弱的样子。 “我不愿意开口说爱她,不愿意轻易许下承诺,不过是害怕自己做不到,害怕她离我远去,却没想到,她一点机会也没有留给我。” 向煜终于抬起头,那双紫色的眼睛仍旧那样美丽,可它的主人却已经消失,“我们谁也不欠谁,你走吧。” “到了现在,你还骗自己?”宸臻轻声道,“哥,承认吧,你的精神比当初的我还要脆弱。” 宸臻什么都拥有过,而向煜,还没来得及拥有,他就失去了拥有的机会。 啪嗒。 宸臻看着手上的眼泪,沉默。 “你小时候那么一点点大,也是这样哥哥哥哥的叫我,那时候母亲还活着,我向母亲许诺会成为一个好兄长。” “后来,母亲死了,我终于看透了一切,待在我身边,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保护,如果你的身份再暴露,就一切都完了。这魔界是个肮脏的地方,它将所有白的都染成黑的,它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撕碎,它将所有善良的人都变成恶人手下的亡魂,你不能待在这里。” 向煜起身,转头向寝宫走去,宸臻也站起来,沉默的望着他。 “我可以承担这一切肮脏的东西,送走你,我就可以任凭自己被这一切污染,变成魔头也好,对天界宣战也好,两人走上敌对也好,我背负这些,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与这肮脏的地方有关系了——实话说,我很高兴你成为天帝。”他似乎笑了笑,“这时候说出来这些我也不在乎了,你误会也没关系,兄长,就是这种东西。” “哥。” 宸臻终于出声。 “我知道的,你送走我,然后拼上一切在魔界站稳脚跟,为了能让我成长,甚至不惜完全将自己兄长的形象毁掉,与龚黎合作,企图将我置之死地。” 向煜的脚步停下来。 “但你伪装的太差了,因为当初从深渊出来的时候,你保护我的样子,你对我微笑的样子,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 宸臻眼中流露出怀念,他微笑道“我什么都看的明白,一直以来,承蒙照顾了,哥。” 也许兄弟间的感情并不能像姐妹之间那样表达,但它并不会因此而缺少半分。 两人就这样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再讲话。 “我已经不是你哥了。” 向煜开口,然后消失在了这里。 血缘已断,他已经没有亲人了,那个小时候软软的叫着他哥哥的弟弟,也终究只是过去美好回忆中的一部分罢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宸臻站在那里,脸上犹带着微笑,温润如玉,翩翩出尘。 “血缘并没有断,即使在那时候,我也没有彻底斩断它。” 宸臻望向寝宫,轻声道“在最疯狂的时候也能保留一份理智,这样才不会后悔。” 不过,这也许暂时不需要让他知道。 只要怡情能回来,总会有办法的。 当宸臻出现在青丘的时候,许久未曾见过天帝的天狐们都很是震惊。 “天帝大人?” 新任族长比起其他人反应快,他连忙将宸臻迎进了青丘,妖族对于天帝其实并没有那样信服,但宸臻作为难得一见的令人敬佩的帝王,在妖族中的威望也很高。 更何况当时也是宸臻帮助天狐族逃离龚黎之手的,对于帮助了天狐族很多的宸臻,即使是有着高于顶性格的天狐族,也知恩图报,绝不会在招待上有丝毫的怠慢。 “碧落族长。”宸臻微笑着道,“家园的恢复工作做得怎么样了?我看这青丘现在一片生机盎然,与我上次所见相比,变化不小。” “劳天帝费心,已经基本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了,有些东西确实毁了,但大部分重要的物件都保留了下来。”天狐族族长叹气,“不知天帝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虽然我族尚且未恢复元气,但只要有什么我们能做的,我们一族会竭尽全力。” “其实也谈不上是什么大事。” 宸臻睁开眼,眼里充满了睿智。 “我来此处,只是为了查明一件事。” ------题外话------ 难受死了。 每天针灸,喝中药,我快扎成刺猬了。 。 第一百八十三章 众所周知,九尾天狐族的秘术,是以命换命的极端法术,无论秘术成功还是失败,施术者都难逃一死。 但如果术法成功,能够真正做到起死回生。 “我虽对你族秘术有所听闻,却了解的并不详细。”宸臻说明来意之后,这样道,“术法的成功亦或是失败,该怎样判断?” 族长思索良久,起身道“天帝请随我来。” 有关于狐族秘法的事,本不能轻易与外人透漏,但宸臻到底还是有手段,他堪称三界藏书阁,博学多才,之前三言两语就展现了自己对于这术法的了解程度,族长心下已经明了天帝是为何而来,于是在几番思考之后,他决定不予隐瞒。 “历代族长的牌位都放在此处,上一任族长的也不例外。” 狐族族长推开祠堂的门,拜了几拜,宸臻也礼数周到,两人进到祠堂之中,族长轻声道“天帝若是想知道上一任族长的事,只有同我前去族长秘地看族长命牌才行。” “那是你们族连族人都不允许进入的地方。” 族长点头,他看向祖先牌位,道“而且只有祖先允许,我才能带人进入那里,所以一切都只能看天意了。” 宸臻闻言笑了笑,他在那些牌位面前行了一礼,道“宸臻并非有意冒犯,我知道我有些私心,但相信各位狐族前辈定也能看的明白——” “——我不承认这样的结局。” 祠堂上的牌位突然一同放出光芒来,咔嚓一声,一道门出现在族长面前的墙壁上,那狐族族长显然愣了一瞬,但很快的他就明白了祖先的意思,因此他定了定心神,对着宸臻点了点头。 牌位上的光黯淡下去,宸臻看到属于碧落的那个牌位却始终没有亮起,它沉寂着,没有丝毫的灵气。 “感谢各位前辈的谅解。”宸臻平静的收回目光,轻声叹了口气,“劳族长带路。” 九尾天狐每一任族长继任族长的时候,都会制作独属于族长的命牌,如果族长死去,命牌就会黯淡,而这命牌还有一个特点,如果是死于狐族秘术的人,无论秘术是否成功施展,他的命牌上都会有对应的花纹。 “就是这里了。” 两人停下来,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的命牌,它们全都暗淡无比,然而,却有一个角落发着光。 “咦,我的命牌还没有制作完是谁的在发光?!” 族长脸色一变,连忙冲到发光的地方,宸臻紧随其后,两人同时看到了发光的那块命牌。 上书“青尘”。 “上任族长?!” 一旁的狐族族长震惊无比,“命牌光未熄,族长还活着?!” 宸臻看到那发亮的命牌前放有一颗回溯珠,微微眯了眯眼,道“他成功了吗?” “那命牌上有九尾护心纹,族长的秘术成功了!”那族长道,“这秘术已经多年无人能够成功使用,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传说中的九尾护心纹——命牌还亮着,族长没死!” ------题外话------ 人,只要活着,就要更新。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碧落没死,秘术也成功了,宸臻垂眸,伸出手碰了碰那颗冰凉的回溯珠,那珠子微微的晃动了一下,泛起温暖的红光,宸臻见了,忽然轻声笑起来。 “天帝?”族长此时反应过来事情不简单,皱眉,试探性的问,“既然族长还活着,那不知天帝可否知道族长的去处?” 都知道天帝智慧无双、深不可测,此刻对方笑了笑,他就觉得对方必然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要看他自己了。”宸臻抬头,盯着那亮着光的命牌,“他或许是同易昔华一样,重生在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地方,也许是记忆深刻之处,也许是情感滞留之处,这都不好说。” 一旁的族长闻言,极为认真的想了很久,最终摇头道“我们对族长的了解太少了,只知道他在族内横空出世,美丽强大,令人向往,然若是再往深处去,却真的半点了解也无。” “不必担忧。”宸臻微笑道,“过不了多久他自会出现,我保证。” 宸臻转身朝着来处走去,步伐沉稳,给人留下一个令人心安的背影,无论何时,天帝给人的感觉都如同浩瀚的大海、亦或是宽广的苍穹一般,平静,深邃,包容,看得见却又看不透,族长在原地看着天帝的背影发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有何动作。 “你不走吗?” 宸臻停下脚步,回头对着族长笑了笑。 “我已经没什么疑问了,无需继续打扰前辈们的安息。” “呃,啊,确实。” 族长终于从自己的思索中回过神来,朝着那些命牌拜了几拜,也随着宸臻退出了此处,待外来之人离去后,一切又安静下来,但也许是过于安静了,那“青尘”命牌上的光更亮了几分,在它面前的那颗回溯珠又晃了晃,有些影子在那珠子中闪过,最后,一道红光悄无声息的钻入了那命牌之中。 “既然族长没死,那我们必然全力追寻族长的下落。” 宸臻看着十分坚决的族长,微微有些惊讶,“如果找回了碧落,你就不是族长了,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清楚,但那对于我来说不重要。”对方答道,“我们整个种族,无论是谁当了族长,都会这样觉得。” “为什么?” “因为比起为他人思考,我们都更喜欢为自己考虑,像族长这样还能考虑族群发展的族长真是太少了,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当族长,我觉得我就不适合,如果能让更好的人来做这些事情,那么我们都会根本不犹豫的让出这个位置。” 宸臻微愣,但仔细一想,似乎这放在崇尚自由的天狐族人身上并不奇怪,他们本就不喜欢束缚,更不擅长管理,碧落能做到那种地步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也不奇怪其余的族人会这么想。 “我这多管闲事的毛病,也不知是怎么来的。”宸臻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 “天帝不再多留一会儿吗?青丘特产的青丘酒,味道极好。” “改日定来品尝。”宸臻摸了摸手腕,“现在,有些事情要去做。” 既然对方有事,族长便也没有多做挽留,他看着宸臻走远,迅速向族群内发布消息尽全族之力寻找上任族长青尘。 其实宸臻猜得出碧落的所在,但此刻,有些事情更重要。 狐族秘法,逆转生死,就算对方魂飞魄散尽毁,也能以命换命,将自身化为载体强行聚魂。如今秘法成功,怡情却没有复活,那就说明了还缺少什么关键的东西。 缺少了什么呢?怡情身份特殊,肯定需要通过特殊的方法转世,宸臻站在梧桐山前,面露思索。他猜到了造成如今这种情况的原因,怡情自身有所准备,同时碧落的秘法成功,两者结合,让怡情得以维持完整的神魂和意识,但是出于种种限制,怡情无法以生灵形态存在,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以怡情的智慧,她定是准备好了后路,只要有人能够推测出来并引导,她就有办法活下来。 宸臻解开梧桐山脉的禁制,进入了梧桐山脉,解开禁制的权力在怡情完全将自己的信任交付的时候就被她一并给予了他,这曾经能够阻挡龚黎的强大禁制在宸臻面前就如同自家大门一般,随手可以开关。 近期有人回来过这里。 感知到附近微弱的灵气残留,宸臻很轻易的猜出了回来的人是谁,事实上也不需要猜,在这时候还能进入梧桐山脉的,只有怡愿一人,她在这里待了一阵子,相比当初魔君满三界找她的时候,她就待在了这里。 这里宸臻曾经来过,在凤凰族还没有遭到屠杀的时候,他到凤凰族来做客,那时没这么多事情发生,这里还很热闹,不像此刻这样冷清。 原本住在山脉里的生灵还在这里,也正是有它们在,让这里不至于荒凉到让人感觉不适。 “朱泪,作为半身武器,你应该感觉的到你主人的气息吧?” 红色的长枪显出身形,在空中转了转,最后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连点灵光都没了。 宸臻蹲下身戳戳枪杆,“我知道你有灵,没必要在我面前掩饰。” 安静。 宸臻微微皱眉,伸手在眉间一点,金光汇集,长剑在手中成型,他将长剑插在朱泪身旁,弹了弹那把剑,对着剑道“万灭,哄哄它?” 长剑嗡嗡的震动了一下,似乎是震惊。 就算再怎么万能,宸臻也自认做不到和除了自己的本命兵器之外的神器交流,幸好他自己也有把同水平的神兵,追根溯源,这两把神兵曾经也共处过,有一套交流的法子,既然他读不懂兵器的想法,那么就让兵器来读懂兵器。 万灭亮了亮,然后,朱泪也亮了亮。 两把兵器你来我往的互相用光芒应和对方,而宸臻,则微笑的托着下巴在一旁不紧不慢的坐着,饶有趣味的看着这难得的场景。 两把兵器同时自行拔出,然后在空中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叮叮当当的,卷起一阵气流。 “似乎关系不错。”宸臻抬头看着,也没阻拦的意思,甚至还微微提高了声音道,“若是分得出胜负,我便做主让赢的人当兄长,打。” 空中的两把雾气似乎愣了愣,又碰了几下,落回原地。 宸臻耐心的等待着,他弯着眼,连头发都没有乱,淡定自若。 “主人,朱泪它说‘感觉不到主人的气息,但是这里有很微弱的凤凰的气息,应该是凤凰蛋。’” ------题外话------ 活着就要更新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凤凰蛋? 宸臻的眼角微挑,将这个词在脑海中滚了几番,深入的剖析了一番,然后饶有趣味道“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凤凰族与龙族不同,是真正灭了族的,当时所有的后代全部被血洗无一幸免那么,谁留下的凤凰蛋?” 常人必会将这凤凰蛋的存在与怡愿联系起来,但宸臻并不这样想,他觉得这应该是怡情留下的东西,再不济也与她相关,也许他就要找到那个复活怡情的契机了。 怡愿与向煜,到了最后也没有摊明心意,甚至最后也没有解开误会,致使怡愿绝望而终,因此说此蛋源于怡愿,属实太过牵强。 “我无法感知到这股气息,既然朱泪能感觉到,那能让朱泪带路吗?”宸臻对万灭这样说道。 虽然朱泪现在服从于宸臻,但两人并没有契约,朱泪仍属于旧主怡情,宸臻无法完全控制朱泪,也不能明白朱泪的意思——尽管朱泪是神兵,有着近乎于生灵的灵性和智慧。 幸好,万灭可以做到代替沟通这一点。 “主人,你确定要我来问它吗?”万灭传来的声音中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的意味,“我们是多少年的死对头了。” 露出感兴趣的目光,宸臻看了看这两把武器,微笑道“朱泪,你想和我好好谈谈吗?” 那笑一眼望去如春日闪烁,温柔的如同和煦的春风,让人看了心底里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温暖来,但现在,这笑里似乎还带了点别的东西,隐藏的更深些,却不容忽视。 有些危险。 朱泪亮起来,极其剧烈的闪烁了一会儿,有些像是在挣扎,万灭则是敷衍的跟着晃了晃,像是懒散的讲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这其实没什么好挣扎的,朱泪想救回自己的主人,这件事无须怀疑,但它本性里带了些别扭,有万灭在的地方它总是不愿意轻易妥协,似乎是想与它分个高低出来,但其实他们根本分不出高低。 最后万灭道“它说跟它来,呵,一开始就该干脆点。” 对于这两把兵器之间的爱恨情仇,宸臻以微笑表示自己并不感兴趣,他算是看明白了,它们似乎有些八字不合,于是他收起万灭,对着朱泪彬彬有礼道“那么就拜托你了。” 被怡情以鲜血染红的朱泪算得上是怡情的半身,宸臻与万灭也多半是这种关系,因为与主人联系十分密切,所以相应的,神兵也会渐渐地拥有一部分来自主人的东西,即使朱泪并不是凤凰族,甚至连生灵都不是,但它却可以判断出凤凰族的气息。 这里曾经生活着不少凤凰,本应该有着很强烈的凤凰之气,但事实却是,这里的气息过于干净了,干净到什么特殊的东西都没有。 宸臻跟着朱泪一路进到山脉深处去,其间见了不少已经有些修为的生物,看来梧桐山脉也在逐渐恢复生机,就如同青丘一般,只是青丘至少还有天狐,这梧桐山脉却已经没了凤凰。 在最后找到那个洞穴的时候,宸臻看着朱泪在洞穴门口停下,开始疑惑的打转,便知道此处有什么玄机,他能在这里感觉到怡愿之前滞留过所留下的灵气,这就说明这里应该是对方潜意识里最安心的地方。 怡情若是在这里藏了些什么,绝不会让宸臻感觉意外。 进到洞穴里仔细的将所有地方都打量过后,宸臻蹲下身,将灵力灌注于手中,一击打在地面上,将地面劈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隙,周围的石头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整齐的落了一地。 “是阵法?”宸臻微微皱眉,“好精妙的阵法。” 怎么可能有阵法能瞒得过怡愿?连天地浩劫大阵怡愿都能完成,这足以看出怡愿的阵法水平已经超越了从古至今的任何一位阵法大师,即使是在最容易忽视的地方,怡愿也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个阵法的存在,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阵法是怡愿所布。 怡愿知道什么。 也许怡愿就是在此处找回的星辰之眼,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拥有星辰之眼的怡愿一定能够看到些被隐藏的很深的秘密,她在看到未来的同时也看到了脚下土地的蹊跷,但她赶着去做什么,于是匆忙布置了阵法来将那东西保护起来。 宸臻的嘴角弯起,他已经大约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剩下的只需要去证实,他蹲下身摸了摸地上裂隙边缘凹凸不平的石头,将朱泪收起来,翻身跳了下去。 ------题外话------ 我知道还有五百字,但我疼的已经不想打字了。 有缘补一下 。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下落的过程并不短暂,这似乎是个很深的裂隙,早就存在,只是被封印了,周围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且充满了未知,换作常人无论如何也会感觉到惊慌,但宸臻依旧十分从容,他调整了自身,完美落地,轻巧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眉间的金色剑影放出光来,将黑暗驱散。 有了光之后,似乎有什么被激发了,四面八方都亮起来,宸臻微愣,将万灭的光收起,这里已经不再黑了,满地的炽火精争相亮起,四处都是火焰的炽热和光明,这里一瞬间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这炽火精可以说是极为难得的火属性圣物,而在此处竟然有如此之多,宸臻蹲下身掰下一块感知了其中的灵力,发现这炽火精的纯度很高,几乎是只有在火山的最深处才能找到这样高纯度的炽火精,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五行之火遗留的气息。 一瞬间宸臻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站起来,顺着道路向前走去。 这么多的炽火精,若是放在外界怕是能引起轩然大波,这几乎是千年难得一件的天地灵材,可遇而不可求。凤凰一族与火焰密不可分,有炽火精在的地方火属性灵力会十分浓郁,从刚才开始,宸臻就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变得滚烫,这让他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想,他加快速度到了深处,在一片火红之中,看到了一颗散发着红光的蛋。 凤凰蛋。 轻轻用指尖触碰,这蛋还是温热的,仿佛刚刚从母亲那里诞生。 “死蛋吗?” 这是个死凤凰蛋,里面没有生命气息,即使外表再怎么温热,也改变不了其实它是个死蛋的事实,但即使里面的生命已经逝去了,遗体却仍然保持着完好,似乎只是陷入了沉睡。 想必这些炽火精的作用,就是让这蛋保持这样的形态,一种虽不生却也不死的形态。 宸臻将那个蛋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传音给老君。 “当初取五行之火的时候,你们去的火山是不是离火山?” 离火山。 滚烫的岩浆在吞吐之间产生无数气泡,气泡炸开的时候火星四溅,热气攀爬而上,黏着在四处,连呼吸都能感觉到那刺鼻的滚烫的空气,宸臻抱着个泛着红光的蛋,站在火山口,面色平静的朝着火山深处望去。 他已经猜出来怡情留下的后路是什么了。 看着火山中的岩浆,宸臻似乎很是无奈,他看了看怀里的蛋,戳了戳蛋壳,道“这条命都是你的,不过是区区火山,只要你能回来,做什么我都愿意,就算前路是万丈不复的深渊,我也不会退缩。” 白影如惊鸿,稍纵即逝,只听到一声很轻的、什么东西落入岩浆的声音,那声音太小了,小到在火山嘈杂的噪音之中几乎听不到。 好在五行之火已经被取走,即使仍然掺杂着些许灵气,这岩浆也只算是普通的岩浆,可以用灵气阻断在人身体之外,比起怡情生抗岩浆的侵蚀来讲,后来人已经不必在意五行之火会不会受到影响这件事,可以安心用灵力隔开滚烫致命的岩浆。 宸臻一路向着火山深处潜去,在临近底部的时候被一股很熟悉的力量所挡,他干脆的将手中的蛋放开,那枚蛋透过了力量的阻挡,缓缓地沉到了底部去,最终消失了。 看着那颗蛋消失在视野之中,宸臻于岩浆之中漂浮着,手握成拳。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碧落的秘法成功,因此原本应该重归于离散状态的极善之力被秘术的力量牵引着没有消散,怡情的神智得以保留,但毕竟肉身已毁,即使勉强保留了意识,她也无法做到以生灵体重现,只能作为一种无处不在的力量存活。 这种存在形式如同规则,活着,却几乎不能干涉三界的任何事情,只能作为纠正的力量存在,不能被感知,也无法有所行动,知晓发生的一切,却如同生活在世界的背面,虽生犹死。 碧落的秘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单单依靠怡情自己,想要重聚意识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也许需要几百年几千年才能恢复过来,但有了碧落的帮助,这个时间就被大幅度的缩短了。 欠缺的是,一个连规则也无法干涉,只能选择默许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凤凰蛋是怡情从哪里搞来的,但很显然它符合了要求,活着,却也死了,规则干涉不了这样非生非死的东西。 而且,天地浩劫大阵最终献祭选择的本就是凤凰族,他们力量的产生方式如此超乎常理,就是为了度过浩劫,也正是因为如此,规则默许了凤凰族可以在牺牲之后拥有可能,让凤凰族成为了几乎不受制约的种族——怡情当初投身凤凰族,这个决定可以说是相当正确的。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融合到底需要多久,也许是十年,也许是百年,也许是千年,再也许,更久。 但有希望总是好的。 宸臻回到青丘,在那群新生的狐狸小崽子之中拎出来一个皮毛上带了点红的,带回了天界。 “我借个你们的族人。”他是这样说的,“到时候还你们个族长。” 他说这话的时候,怀里的那只小狐狸用还不锋利的牙咬了他一口,宸臻只是笑了笑,拨弄了一下小狐狸的耳朵,引得小狐狸叫起来。 他还顺手带走了碧落命牌前的那颗回溯珠,看着明亮的命牌,他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哥,来喝一杯吧。” 向煜抬头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魔君殿里的天帝,嘴角挑了挑,也不问他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只丢给他一个酒杯。 “天帝找本君有什么事,看在你叫我这一声哥的份上,本君保证不会对天界出手。”他喝了口酒,道,“也没精力折腾这些事。” “你周围竟然没有女人作陪,若是说给以前的你听,你应当不信的。” 倒酒的动作顿了顿,向煜自嘲的一笑,道“让这双眼睛再见证一遍我的放荡吗?” “你打算改邪归正了?” “只是不想让这双眼睛再看到什么肮脏的东西罢了,它这么干净,理应被好好珍惜。”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宸臻知道向煜不是在开玩笑,他很清楚,向煜非常认真,恐怕没有什么时候向煜比现在更加认真了。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时光流逝,不知不觉过了很多年。 曾经的花花公子,那个性格怪癖、冷酷无情的魔界君主,现在依旧心狠手辣、不可捉摸,魔界对他的畏惧日渐加深,再加上天帝时常会突然出现在魔界,没人敢说能打过这两个人,因此魔界现在十分安稳,但魔君还是变了的,再也没有见他靠近过任何一个女人。 往日里流连花丛,现在却独来独往,比起之前更加喜怒无常。 有的女人不信邪想要诱惑他,但无论是多么美丽的人,最后都死在了魔君手里,只不过魔君在杀人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闭着的。 浩劫带来的创伤已经渐渐被时间抹去,但有些人知道,那些伤口虽然已经不痛了,但却结了疤,留在那里,即使渐渐被忘却,受伤的人也总会深深的记得。 “坐。” 向煜慵懒的躺在王座上,动了动眼皮,他甚至已经不需要去感知都能知道这个能轻易闯进魔君殿的人是谁,他还在自己的王座旁边新增了一个座位,方便此人来时休息。 毕竟,自从浩劫过后,这人就常常来同他聊一聊,这倒是让他找回了一些作为兄长的感觉。 “今日不是来同你谈心的。”那人微笑,将手中的仙露放下,“近期魔界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去人界惹事,你可知道?” “魔界的人同天界可不一样,不好管。”向煜漫不经心的开口,“有些魔即使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学不会听话,他们惹了事,你何须找我,杀了便是,魔界不会在乎几个不听话的垃圾的死——这天底下你最强,只需抬抬手,他们就化灰了。” 那人从容的坐下,一袭白衣一尘不染,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他的气质太过于平和,与魔界格格不入,在这魔君殿里格外引人注意,他倒是也不在意自己的突兀,笑道“若是能和平的解决争端,不伤及人命,多费些口舌与精力也没什么。” “像你这样心慈手软,竟然还能活到现在,当初真是将你保护的太好了,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安稳的东西。”向煜冷笑一声,“随便你吧,宸臻,天帝做什么,无需特意找我说明。” 宸臻笑了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弟弟找哥哥,也一定得有什么目的了。” “呵,随便你。” 宸臻轻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仙露,“都一千年过去了,你何时才能像儿时那样坦诚些。” “别提小时候。” “已经一千年了。”宸臻的语气突然变得悠长,“我已经失去她一千年了。” 向煜从这话里听出了些许悲伤的意味,这次他没有不在意,他坐起来看着对方,道“要寻求兄长的安慰吗?我这里没有这种东西。” 宸臻笑笑,没再说话了。 一千年在他们的生命中所占的比例并不长,宸臻寿与天齐,向煜也并不比他差多少,三界平安没有战乱,这些本就活得久的人,寿命就更是长的离谱,到了最后,时间就渐渐变成了模糊的东西。 “叫上狐狸他们,一起去人界看看吧。” 向煜开口,难得的温柔很多。 “要故地重游?”宸臻闻言抬眸看向他,“若是不叫上张天佑,怕是他又要喋喋不休了。” “叫上他也无妨,人界他熟悉。” “未必,人界一年一个样,变化可比天魔两界要大多了。” “那你难道不叫他?” “叫。” 出现这样的状况,兴许是在宸臻意料之中的。 “热闹啊。”白狐狸从虚空中跳出来,摆了摆身后的八条尾巴,一双碧绿的狐眸转了转,“人这样全,还真是浩劫过后第一次。” “碧落,你那第九条尾巴什么时候修炼的出来,少一条我总是看着别扭。” 那狐狸瞥了发声的人一眼,“早就可以九尾了,我的天赋在天狐里是顶尖的,只是不想而已。” “我在人界有个宅子,咱们去那里吧。”白千年揉揉额头,“在场的都是轰动三界的大人物,我怕那些修真者看到你们之后,又要头痛了。” “不必担心,在我下界之前,已经通知了修真界的人。”宸臻依旧带着那文雅温和的笑,“他们不会在意的。” “还是天帝做事靠谱。”张天佑笑哈哈道,“今天可真是熟人都聚集在一起了,有种自己还是当初的感觉。” “不过,老君也能跟着来,这倒是让人觉得意外。”狐狸道。 “意外?我不觉得,月老来了,老君不来我才会意外。” “哎,张天佑,你现在是紫薇星君,能不能有点星君的样子。”月老忍不住道。 张天佑摸摸脑袋,“哈?说我吗?我当皇帝当了那么久都没个皇帝样,你觉得我当星君就能有星君的样子?话说星君该是什么样,像文曲那样沉迷话本,还是像武曲那样找人打架?” 吵吵闹闹。 “他们是不是过于活泼了。”老君站在宸臻身旁,叹气道。 “这不挺好吗,总要想些开心的事情。”宸臻道,“连祁融都来了。” 祁融这一千年里每时每刻都在寻找怡寻的灵魂碎片,高山上,深海里,任何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找遍了三界所有的地方,连龙族都在这段时间里恢复了之前的规模。他锲而不舍的一日复一日的寻找,渐渐地将怡寻的灵魂拼齐,也许再过上一段时候,怡寻就可以回来了。 向煜靠在一旁的树边,道“天帝,老君,月老,张天佑,碧落,白千年,易昔华,祁融,再加上本君,人真不少。” “哎,能不能好好的叫一句青尘,既然已经找回本名了,就叫的认真些行吗?叫碧落的九尾狐从这边能排到那边。” “你这狐狸要求真多。”向煜道,“又不是当初在我魔界乱跑的狐狸崽子了。” “这种事,别提了行吗?”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作为天狐族幼崽,本应该体格强健,但因为是本应死去之人的转世重生之躯,所以青尘诞生后,它的身体极为脆弱,连神志也不清楚,懵懵懂懂的降世,和一群真正的狐崽子们滚在一处,力气不足,总是被其他狐狸踢来踢去。当时宸臻在一群白毛狐狸中扫了一眼,靠着他身上那搓红毛将他拎出来,又好气又好笑,带人告别青丘,去天界好好养着了。 天界灵气充裕,这身子只是因为灵气不足而虚弱,灵气补充够了,就会逐渐恢复,连带着记忆也一点一点的回来。 有一阵子,温文尔雅的天帝抱着只白狐狸在战神殿门口散步的场景,成为不少女仙美好的记忆,那狐狸雪白蓬松的大尾巴一晃一晃的,从天帝怀中跳出来,摇头晃脑地去咬他的衣摆,令人喜欢极了。天帝也不恼,他总是笑眯眯的弯下腰戳戳狐狸脑袋,将那跳下来的小东西再抱回去,配上他周身那温柔至极的气场,就算是知道天帝早有所属,也让人忍不住心动。 因为天帝自从浩劫过后总会时不时的去魔界晃一下,和他的兄长喝茶谈心,所以有的时候,这只狐狸也会跟着天帝在魔界跑一跑,魔君对这只狐狸抱着纵容态度,不仅不对他发脾气,有时候还撸几把狐狸毛,将狐狸都撸的叫了起来。 所以,当碧落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后,那一瞬间感觉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后来,干脆便破罐子破摔,一直以狐族外形示人——被昔日“伙伴”当成真正的宠物养大,他的面子早就丢光了。 怡情的能力“希望”不愧是连规则也不能撼动的能力,除了易昔华的重生是凤凰精血的作用之外,碧落、怡寻、月老都是由怡情一手保下,原本该死亡的人、该灰飞烟灭的人,被这甚至最后能够无视规则的能力所庇佑,直接转世重生。 月老和老君形影不离,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失去一次之后就更是小心翼翼的互相看着对方不去冒险,令人没想到的是白千年与易昔华也颇有几分形影不离的意思,以易昔华的性格,能允许一个人这样跟在自己身边,真的很让人意外。 不过想一想也正常,自易昔华重生后,白千年就包办了她所有的事情,借着白泽的能力,她几乎事事亲力而为,比亲生父母还要像亲生父母。除了怡情,易昔华几乎没收到过这样真挚热烈的关心,她的重生是很干净的,把那些沉重的东西都洗脱了,几乎什么也没有带到这一世——因此也失去了那强大的能力,成为一个普通人,而白千年怎么也是白泽族族长。在实力不济反抗无效后,易昔华就随了对方的意,最后竟然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 白千年的宅子自然是选在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这里人烟稀少,做什么都方便些。 “祁融呢?”月老问,“他怎么不跟着一起来?刚才还在这里吧。” “兴许我们很快能见到另一个熟人了。”宸臻微笑着回答,“你们真的该看看刚才他的表情,他那脸上很少会出现这样过度的表情,就那样冲出去,想必他已经一刻也不能等下去了——” “——他等了太久了。” 一群人坐在院子里面,白狐狸懒洋洋的铺开八条尾巴,像一朵巨大的花一样摊在地上,张天佑蹲在他身旁撸毛,手法熟练。 “对了,前些日子易昔华不是成仙了么,我还没打听,天帝将她安排在哪?”张天佑抬头,问老君。 “在战神殿旁边,新任战神。” “哈?那我妹妹怎么办?” 张天佑跳起来,“宸臻,宸臻!你解释一下!” 宸臻从拐角处走出来,白衣轻动,微笑道“你想问什么?” “战神是易昔华,那我妹妹怎么办?她才是公认的战神” “三界中的战神只有一个,那就是主上。”易昔华开口,“我会一直代替主上到她回来,谁也不能抢走主上的位置。” “易昔华重生过后,天资卓绝,有凤凰精血为础,又有白泽内丹相助,修为增长极其迅速,再加上其多年的战斗经验,现实力不输天界上仙,其有救世功绩,担当战神一职并无不妥。”宸臻抬头看向湛蓝的天,道,“而且,她若是回来,直接便是帝后,无需其他,我这天帝之位直接拱手相让。” “哈?那你干什么?” “当帝后的男人。”宸臻微笑,“有什么问题么?你们应当知道,同以前不一样,我已经变了。” 沉默。 宸臻变了么?没有。 他依旧心系天下,将三界众生的所有事都一力承担在肩上,关心着所有的人和事,将所有事情都处理的有条不紊,他很少有真正安稳下来的时候,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圣人,那么必然是宸臻。 但是他也变了。 总是有人看到他在夜晚坐在战神殿的房顶上,一个人看着夜空。 也许他的不变是因为那些已经变成了他的责任,在日复一日的坚守中,他将这一切都变成了他的责任,他不想安稳下来,那样会让他一遍又一遍的去回想过去。 他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三界众生而活,现在的他,只是为了能够再见到她而活着,就这样坚持下去,等到再见到她的那一天。 为了她去守护天下苍生,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宸臻伸出手,光透过他的手映在脸上,显得他笑的有些不真实,那张温和的面具他一直戴着,即使是在这些熟悉他的人面前,他也一直戴着,那温和有礼的微笑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什么情绪都藏在了那微笑下,世间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的,他一直这样,万事都在心中。 叹了口气,白千年起身道“天帝来喝些茶吧。” “今日里天空很蓝。”宸臻笑道,“多干净啊,对于鸟来说,无论怎么样,这片天空都会包容它的,这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啊。” “你又不是鸟。” “所以,我的责任,就是成为这片天空。”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彼此都很熟悉,也就格外放得开,白千年这宅子身处偏僻的山中,虽然景色很好,但却人迹罕至,连她自己也不经常来住,这次人多起来,倒挺热闹的。 “别作弊啊,说好了谁扔的准谁就去酿十八坛酒,用灵力的,罚三十坛。” 张天佑抛了抛手中的飞刀,一幅信心满满的样子,一旁的月老将袖子撸上去,兴致勃勃道“哪能输给你啊,星君,真不巧,我以前也在人界混江湖,论玩飞刀,我可不一定会输。” “你们比就比,叫我做什么。”向煜一脸不耐。 “你总那样阴沉着脸坐在那里也不是事,人总要向前看。” 张天佑作为第一神偷,除了轻功顶尖之外,也精通机关暗器,玩的一手好飞刀,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而月老以前也是个江湖人,大剑耍得好,暗器玩的也不错,成了仙之后,虽弃剑改用红线化长鞭作战,但这扔飞刀的技术倒也没落下,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忽的起了比赛的心思,非要一较高下。 觉得两个人没意思,还将向煜拉了进来,向煜面对熟人有怒火也发作不得,没了怡愿的这些年他学会了克制,不像以前那样恣意妄为,因此只能不情不愿的加入。 几人闹得大,连白千年和易昔华都抱着大狐狸在一旁站着看,青尘打了个哈欠,用尾巴将自己围起来,活像个大包子——他或许已经习惯了被当作宠物对待,现在脾气很好。一旁的老君则面带微笑,不声不响的坐在蒲团上,看着几人在那里闹。 祁融仍然没消息,奇怪的是,宸臻今日里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靶子已经给你们放在那边了。”易昔华道,“千年也在那边。” “好嘞,今儿就让你们看看我这一手行走江湖的绝活!” 张天佑撸了袖子,哈哈大笑,“十八坛酒,你们可酿定了!” 向煜瞟了他一眼,也不做声。 “你这话说的可有点早啊,星君,当初我在人界闯天下的时候,你可都没出生。” “那就一决胜负?”张天佑啧了一声,“别以为有老君看着我就会放水,这可关乎男人的尊严!” 说罢,他利落的抖了抖手腕,手中的飞刀嗖嗖几声便脱了手,银光乍现,远处高速移动的靶子上叮叮叮连响几声,显然是击中了目标的。 “都是十环,不错哦。” 白千年的声音传过来,张天佑得意的挑眉,“怎么样,月老,都说了我准头很好的。” “哦?”月老倔脾气也上来了,他转过头去看老君,“伯阳,告诉他我有多强!” “你直接做给他看。”老君无奈的道。 “啧。” 月老抬手一甩,几把飞刀一闪即逝,又是几声响,白千年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也都是十环。” “可以啊,月老。”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一旁事不关己的魔君,也许是这两人的情感过于强烈,向煜不屑的笑了笑,举起那几把小刀。 “你们都用这玩应比?”他问道。 “不然呢?” 向煜笑笑,抬手震碎那几把小刀,几道魔气飞出砍下一旁的树枝,将那些树枝吸到手里,向煜邪笑道“看好喽,本君可不会给你们酿酒。” 手中树枝突然化作了箭,那断裂处十分平坦的木棍仿佛变成了利器,树枝飞出,只听一声响,几个移动的靶子同时都停了下来。 向煜收回手,很满意的看到另外两个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我虽然不混江湖,但魔界可远远比江湖要残酷。”向煜往回走道,“想在魔界活下来,就要不断的强大自身,多一分能力就多一分生存的可能,这些能力,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强迫自己去培养——魔界,不会同情弱者,刀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 “哦?兄长真是深藏不漏。” 宸臻从屋子里走出来,面带微笑的拍了拍手,显然是知道众人在这里做什么的。 “这时候出来说好话?”向煜笑的有些恶劣,“反正他们也是要去酿酒的。” “兄长可真是想错我了。” 宸臻笑眯眯的弯腰捡了几片叶子,这几片叶子是从刚才的树枝上掉下来的,软绵绵的躺在了宸臻手指间。 “你想做什么?” 宸臻将手立起来,那几片树叶也跟着横在手上,他微笑道“玩玩嘛,带我一个。” 说罢,手中的树叶眨眼便消失了。 这一次倒没有什么声音了,只有白千年疑惑的声音传过来,“你们怎么还没完?这打中十环的叶子又是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众人正在疑惑时,老君笑着摸了摸胡子。 砰—— 白千年从树林子里跑出来,脸色苍白,她有些惊恐道“你们谁扔的叶子?本以为树枝就很过分了,没想到那叶子直接把靶子击的满是裂痕,多亏我反应的快,在它炸了之前跑掉了你们就不能提前通知一下我吗?” “没受伤吧?” 宸臻温和的问道。 “没有,咦,是天帝你扔的叶子?!” “宸臻你犯规!说好了不用灵力的!”月老嚷嚷。 “道煌,宸臻可没用灵力。”老君终于慢悠悠的站起来,“只是随手带了些身体里的内劲罢了。” 即使现在已经知道了天帝深藏不漏的能力到了极高的境界,但当真正看到平时里一直温和儒雅、文质彬彬、面带笑容的天帝出手的时候,众人还是会忍不住浑身一颤,宸臻出手的次数太少、他又太过于温柔,导致总是会有人下意识的忽略这个男人的强大。 说到底,宸臻仍然是这世上最强的人。 “自己动手酿的酒才更好喝。”宸臻微笑着偏偏头,“就当没有输赢,一起来酿吧。” “说的也是。”张天佑挠挠头,“正好桃花开了,弄点桃花酿,再过几百年就是好酒了。” 众人哈哈大笑。 “是谁破坏此处的安宁!”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带着愤怒,充满了来势汹汹的战意。 ------题外话------ 要结束了要结束了! 猜猜来的人是谁。 。 第一百九十章 这地界原来是有妖怪居住的? 看这模样,此处应该是有大妖管辖,因为白千年不常在这里,因此也就没有与人打过照面,现在动作一大,就将人激出来了。 本来懒洋洋趴在那里的狐狸突然动了动耳朵,立起身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宸臻看到她这样的反应,眼底兴趣更浓,他向前几步,拱手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可否现身一见?” 虎啸声响彻天地,声音在山林里回荡,更显出其浑厚的修为内在,在宸臻讲话这功夫,一只白虎从山头上纵身跃下,动作矫健漂亮,如同低空掠下的雄鹰落在众人面前,带起一阵风,那白虎虎身一侧,充满力量的身躯横在那里,朝众人露出尖利的虎牙。 宸臻阻止了己方这些暴脾气的发言,温和道“不知如何称呼?” “你们为何破坏此处的宁静!”那白虎毫不退让,甚至向前进了一步,“离开这里!” “哎,不是,你至少也要问问” “青尘,你认识他?” 宸臻打断了张天佑的话,看向大狐狸。 大狐狸晃着尾巴,似乎有些心虚,他道“兴许算是认识吧。” 见众人没有离开的意思,白虎咆哮一声,身上的气势更强了几分,但他并没有贸然动手,只是在努力表现出凶狠的一面来退敌——他感觉不出对方的实力强弱。 “那你来同他说吧。”宸臻当机立断,“青尘?” 那白毛大狐狸动了动耳朵,似是应了,他尾巴一甩,化作人形,距离他上次化人形已经有几百年了,看来他这次是想表现出一些尊重来,咳嗽一声,那绿色的狐眸滴溜溜的转了转,他开口了。 “你哥哥还好吧?” 白虎听了这话不由得警惕起来,他弓起身,低声吼了几下,“你知道我哥哥?” “咳,说来惭愧,当时你哥哥为了救你,四处去求还魂丹,后来求到了我这里,我虽然答应了会给他,条件却是让他去行刺怡情。那时候魔君派玉罗刹去杀怡情,我抢先一步干掉她取而代之,不能不听魔君的命令,但又不能真的向怡情出手,故只能找些人做做样子给魔君看,虽然会给怡情添些麻烦,但也至少稳住魔君不过你兄长后来没有再来找过我,我还以为他死了,现在看你的模样,他应该还活着吧。” 毕竟当初是去找怡情的麻烦,青尘以为对方死了也正常。 向煜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转头冷哼,倒也没说什么,作为魔君他被敌对也不是一两次了,这种程度,不算什么。 但闻言后,这白虎立即暴怒的扑了上来,锋利的虎爪划过,稳稳地顶在青尘那白嫩嫩的皮肤上,瞬间几道血痕出现,血沾湿了虎爪,再深几分,这虎爪便能要了这狐狸的命。 “好了,坐下谈谈。” 那白虎忽的化作人形坐在青尘身上,他看着自己突然变化的手,表情很是惊恐和意外,显然这变身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变化,他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眼中有着深深的忌惮。 宸臻微笑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你身子底下那只大狐狸是我们的朋友,虽然我们有错在先,但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弥补之事,如果你非要与我们对抗的话,我并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话说得温和,却带了些严肃的味道。 白虎冷静下来,他站起身,拎起同时变回了狐狸、在用舌头舔毛的青尘,道“那就谈吧。” 这白虎只是一开始怒气上了头,在平静下来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这些人的不同,虽然他们都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但是没有一个给人的感觉是好惹的。 他懂得审时适度,逞强对他来说并没有好处。 “当初我修炼不慎,走火入魔,眼看着危在旦夕,兄长为了保我性命,生生将自己的内丹挖了出来予我续命,因此实力大跌,妖王之位不保,只能带我寻一处灵气充沛之处静养。” 白虎提着狐狸的后颈皮坐在那里,那大狐狸也没脾气,蹬了几下腿,就安静的不动了。 “只有还魂丹能救我一命,因此他不惜一切代价四处去求,而还魂丹乃是珍品,只有使其极为强大之人手中才会配有,他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去找玉罗刹,那玉罗刹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我不同意,但也没能敌得过兄长的倔强,他打晕了我,自己去了魔界。”白虎回忆道,“等我醒来,便已经情况稳定,还魂丹的瓶子空着丢在一旁,兄长因为帮助我调理身体,妖力枯竭,在我醒时已经昏迷不醒,很长一段时间才缓和过来——因此我们仍然住在这里,兄长失了内丹,又损耗大量妖力,只能静养,而这里是个好地方。” “是我唐突了。”白千年有些愧疚,“我当时匆忙寻了住所,没有注意这些,实在抱歉。” 宸臻也叹气道,“对不住。” 一旁的老君微微皱眉,宸臻的神识可以遍布极广,且他又是个小心谨慎之人,老君不太相信宸臻没有发现这兄弟二人活动的痕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白虎问道。 “月老,太上老君,魔君,白泽族族长,战神,紫薇星君,你面前的是天帝,你手里拎着的是九尾天狐族族长——可以了吗?放我下来吧。” 青尘似乎是终于悬空悬的累了,又蹬了几下腿,“我承认我那么做不厚道,但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白虎瞪了他一眼,将他放下了,狐狸又舔了舔自己的毛。 “原来阁下便是天帝。”白虎行礼道,“是我太过于冲动了,此处毕竟不是属于我们兄弟二人的地方,这样一惊一乍,确实说不过去。” “你这样出来,你兄长没问题吗?”月老问。 “兄长有大姐头陪着,没有问题。”白虎顿了顿,突然站起来,“糟了,我没有发消息回去,两人肯定以为我出了什么意外!” 他匆匆忙忙跑出屋,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而向煜便在此刻出声了。 “刚才,眼睛突然很烫。”向煜摸了摸眼,“眼前飘过一些画面,虽然说不清感觉,但这应该是星辰之眼发动。” “你看到什么了?”张天佑问。 向煜怔住,整理了一下画面,才道“看到宸臻哭了。” ------题外话------ 没想到吧,是第一章黑虎的弟弟白虎。 我这个人,从来不走套路的。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宸臻哭了? “你还清醒吗?”月老的声音变得十分古怪,“你说谁哭了?” 显然向煜自己也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可信度,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坚持道“是宸臻,不会错,本君不会连自己弟弟都认不出,就算那只是一晃而过的影子,本君也可以肯定,那是宸臻。” “你现在已经学会这么正经的开玩笑了?”张天佑张着嘴,“你还不如说我哭了,或者再狠点,我喝多了酒、胡言乱语、边跑边脱衣服,跑到易昔华面前光着膀子要打架——我觉得这都比你说的话有可信度。” “你快别说了,我已经想到画面了。” 大狐狸都出声制止了张天佑的发言,他已经想起了上次这人喝醉跳脱衣舞的场景,有种内伤的感觉。 “这眼睛越来越烫,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向煜捂住眼睛似乎是有些难受,“宸臻呢?” 宸臻刚才追着那白虎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白千年忽的脸色一变,“糟,天帝不会是出事了吧?” 老君眉头一皱,冲了出去,易昔华也同一时间动作,拔出了长鞭,紧随其后。 宅子外,空无一人。 其余人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脸深思的老君站在门口,手中亮起追踪术的光。 “那白虎有这种能力,能拐走天帝?”张天佑疑惑道,“他虽然可以算得上是顶尖的大妖,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有这种力量,可恶,暗算吗?” 宸臻的修为三界第一,众人联手都未必能牵制住他,一个妖王,绝对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而宸臻足智多谋,做事滴水不漏,将事情交给他几乎就等于已经完美完成——这样的宸臻,他怎么可能会中计? “我不这么想。”老君手上的光熄灭了,“他是自愿跟过去的。” “哈?” 易昔华蹲下身,单手按在地面上,整片大地亮了起来,一圈又一圈的光带向外蔓延,好一会儿,她微微皱眉,“找不到。” “我来吧。”白千年拍拍她的肩膀,额间出现一只眼,“白泽之眼,开。” 一道细细的线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来,宸臻还是给我们留下线索了的。”向煜道,“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明说,看来,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众人根据宸臻留下的记号一路追出去,而与此同时,宸臻则站在山顶,与三人对峙。 宸臻追着白虎出来,正巧遇上来找白虎的两人,他装作一时不慎被人带走,然后来到了这里。 白虎一直努力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他的声音似乎暂时被剥夺了,因此他什么也说不出。 他显然是想解释,说明对方的身份,但似乎连神识都被暂时封印了,因此他的意思没能传达到另外两人那里。 “喂,为什么欺负我的人!” 除了黑虎和白虎,还有一个女人,这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衣服,非但没有女子的娇弱之感,反而英气十足,打眼一看,不由得会误认为男子。 宸臻轻笑了下,“你的人?” “长得还挺好看的,有点下不去手。”对方脸红了一下,但看到白虎之后,声音就又凶了起来,她朝着宸臻道,“不过欺负我保护的人,就算你是神仙,我今天也要和你打到底!” “大姐头冷静,吾弟并未受伤。”旁边的黑虎精连忙拦住她,“他看起来不是敌人。” “你怎么这么天真,是不是敌人从外表能看出个鬼,披着人皮不做人事的人多了去了,小白现在话都说不出,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好好和他打一架,他还以为我们好惹呢!” 宸臻笑了笑,并不辩解。 那女人一拍地面,地面裂开,从里面飞出一把长枪,她飞身接下长枪,在空中翻滚几圈,不待落地,就踏着空气稳住身形,像箭一样笔直的朝着宸臻攻了过来。 宸臻瞳孔一缩,不但不后退,反而直接迎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女人连人带枪被迫停在了宸臻面前,她费力的想要将枪抽回来,那枪却纹丝不动,于是她果断弃了枪,抬腿就是一个横扫,宸臻将枪身一转,借力躲开,同时伸手将人带进怀里,将对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怀中的人宛如脱水的鱼一样挣扎起来。 “放开,放开我,混蛋,你想干嘛!”她努力想跑掉,“放开老子!” “嘘。”宸臻调整了一下抱人的姿势,打了个响指,白虎就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放开大姐头!” 黑虎精当即就要掏出板斧和人拼命,随即被一旁的白虎拦下。 “天帝大人,大姐头无意冒犯。”白虎拱了拱手,“但不知天帝此举是为何意?” 宸臻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得到了更加激烈的反抗,他眼底充斥着温柔,道“好熟悉的枪法,即使是将那些记忆都丢弃了,你还是会变成相同的模样。” “天帝大人?” “你们大姐头我先带走了。”宸臻微笑道,“承蒙照顾,不胜感激,等到剩下几人来时,记得叫他们去梧桐山脉。” 说罢,他将怀里的人定了身,打横一抱,消失在两人面前。 “大姐头!!” “放老子下来!” 没有被禁止讲话的女人声音逐渐惊恐起来,她搞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因此她咬着牙将怒火压下去,又道“喂,我觉得我们要好好谈谈。” 宸臻带着人落地,笑道“一上来就攻击的是你吧?” “我承认我不对,但你不能,你不能”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对不起。” 这认错认得倒是很快,宸臻将人带进梧桐山脉,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来,解开禁制。 “既然你要聊聊,那么就在这里聊吧。” 获得自由的女人转了转眼珠,突然起身跑掉了,速度很快,让人措手不及。 宸臻哑然失笑。 “对不起是真的,但是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打你,既然你也占了便宜,那我们相互扯平,有缘再见!” ------题外话------ 完结倒计时。 但看起来还有不少能啰嗦的样子。 到时候那些放到番外去吧。 。 第一百九十二章 跑了。 宸臻站在原地没有追,他在原地坐下来,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露出了卸下一切重担的轻松至极的微笑。 “也该轮到我拥有幸福了。” 女人跑得飞快,她头也不回的在林间跳跃,直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跑到了哪里,才停了下来,满脸茫然。 “这里是”她想了想刚才宸臻的话,“梧桐山脉?” 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来过这里,过去的记忆有很大一部分空缺,很多事情她都想不起来,包括从出生到长大的一切,包括她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但是这里很熟悉。 她跟随本能一路跑来,似乎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哪怕毫无记忆,她也知道该如何在这里寻到出路,每一个拐弯,每一个岔路,都陌生却又熟悉。 那个男人没有追上来,兴许是甩掉他了,女人沉默着循着小路笔直的向前走,看到了一个山洞,她情不自禁地走到山洞中去,看着山洞中摆放整齐的生活用品,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微微的上扬了,她蹲下身,抚摸着带有斑斑伤痕的地面。 “这里以前一定是一个充满爱的地方吧。”她神情温柔下来,“我感觉到了。” 手下的地面泛起浅浅的白光,仿佛被触碰的水面,荡开涟漪,然后,地面裂开,将地面上的东西吞噬。 女人掉了下去,这显然有些突然,她在空中无措的调整自己的身形,得益于她优秀的本能,她落地落得很稳,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很黑。 但是当她伸出手的时候,一点红光便在她身前亮起,随即便如同一点火花落入了干燥的火堆之中燃起熊熊烈火般,那红光引燃了无数的红光,周围一瞬间明亮起来,无数石头此起彼伏的散发光芒,映照的她的手臂都泛着红。 “好漂亮。” 她看着那些散发着美丽红光的石头,连眼睛都似乎被映照成红色,亮晶晶的,好像那是沉睡着渐渐被唤醒的太阳。 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石台,那石台被红色的矿石包围,环绕着无数红色的光团,当她靠近那里的时候,不知怎么识海一痛,有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浮现在脑海中,抓不住,看不清。 她咬牙向前走,每走一步,识海就更痛上几分,仿佛有什么在阻止她继续走下去,阻止她找回那些东西。 在距离那石台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她支撑不住跪了下来,浑身上下都是细密的汗,安静洞穴里只剩下她喘着粗气的声音,似乎是痛楚感过于强烈,她抱着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然而下一刻,她又颤悠悠的站了起来,似乎用尽毅力一般跌跌撞撞的朝着那石台扑过去,睁开眼,血红色的眼睛中,映出那石台中央一颗珠子的模样。 “别妨碍我!” 她握紧那颗珠子,不知在与谁抗争,她双眸越来越红,似乎那双眼睛时时刻刻都能燃烧起来,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引得四周天地灵气开始剧烈的动荡,一时之间,那些炽火精被无形的气流碾碎,漫天飞着红色的细尘,将其中那个人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 安静了。 脑海中有无数画面闪过,虽然看不清,但是女人知道那是属于她的记忆,那是她被深深埋藏在灵魂深处,想尽无数方法也无法窥探的过去。 手中的珠子冰凉,散发着微弱的乳白色荧光,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将那珠子摔碎在了身前。 于珠子中出现一个身着红衣的她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周身星光环绕,英姿飒爽,举世无双。她站在她面前与她对视,两个人的眼都是一样的红,一眼,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红衣女人对着笑,“你是谁?” 她摇头,道“我不记得了,有记忆起,就是一个人。” “不记得了也没关系。”那红衣女人对她伸出手,“你看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同一个人。”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那红衣女人的骄傲仿佛感染了她,她也伸出手去,笑道“就算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关系?” “哪怕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会有人来带你回家的。”那双手白皙又漂亮,“你已经完成了一切,他会带你回家的。” “他?” 两只手于虚空中相碰,跨越了千年,不同时空的两个人,指尖相触。 “去拥抱自己的幸福吧,你也被自己的心束缚太久了,已经不需要再去做任何事,现在的你啊,已经解放了。” 对方眼中有着山河万里,荟萃了三界所有的英气,明明只是一个人,却仿佛有能够撼动日月星辰的力量,那笑充满了豪爽与骄傲,似乎承载了这天下。 红衣女人的影子渐渐消失,她与她对视,时空两端的两人在一刻完全融合成了同一个人,开了口。 “怡情,好好活着。” 脑海中那所有模糊的场景全部都清晰起来,这一刻,一直阻止她恢复记忆的那股力量终于败退了,它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阻止这个女人的归来,便放弃了,女人手腕处的红莲印记渐渐清晰,仿佛那花是活的一般。 一直以来,从来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的阻止这个女人,她只会被自己的内心阻止,也只可能被自己的内心击败。 可是,她太过于清醒,内心坚不可摧。 后来,易昔华曾经问过怡情一个问题,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呢? 怡情笑嘻嘻的,看起来没心没肺道。 我啊,从不可能中诞生,出生起就给自己上了枷锁,认为自己需要做很多很多事,我想要保护所有人,想要带给所有人依靠,想要用这本就是诞生于极善的灵魂,去做一切我能做的事。 后来,我发现,其实是这种意识束缚了我自己,也束缚了他。 我不断强大自己,不断去谋划未来,拼上一切去做我认为我该做的事情,即使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会面对所有人心软,想着要去拯救世人——因为我本就是生于这种情感。 但我已经不是那种情感和力量了,我嘉奖了自己,给自己一个机会,成为独立个体,解放自己的机会。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才懂我于混沌中醒来,不过是为了真正的成为一个人,拥有属于自己的情感,拥有属于自己的重要的人。 学会了自私,学会了反击,学会了、在万千世界之中找到真正应该守护好的珍贵的东西, 为什么她的能力是希望呢? 她带着纯粹的希望,而降临于世。 追寻着光明的人,其实自己也是光明本身。 。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吹过梧桐林,梧桐叶被风吹落,飞了一地,宸臻夹住了一片落叶,轻声笑了笑,将那片叶子放在了心口处。 这个素来温和有礼、胸怀天下的男人,现在似乎是得到了什么礼物一样,连眼角都带上了欣快。 梧桐山脉突然开始震动,宸臻起身,朝着震源处望过去,然而在望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连想都没有想,他就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 等到他落在那附近的时候,连情况都没看清,便被一根树枝抵住了后背。 “不知来访何人,来此又有何贵干?” 很熟悉的话。 “来找人。” 宸臻也不闪躲,他似乎是明白了现下的处境,身体放松,笑着回答。 “你找什么人?” “找我夫人。”宸臻道,“找我此生挚爱,找我想要用这条生命去珍惜去保护的女人,找我一生的信仰、让我心甘情愿成为” “停停停!” 身后那人将树枝一扔,似乎是听不下去了,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宸臻回过头,看到一个红透了脸的人,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想过很多两人再次见面的情景,一千年来,无数次在梦中梦到两人再见的画面,而等到真正相遇之时,却又觉得那些很模糊,好像都记不得了。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那人红着脸小声道,“太不要脸了。” “我第一次知道,你脸皮很薄。” “说什么话呢,谁听了这样的话不会脸红啊!”那人道,“还有,谁是你夫人,我可没有这么随便,怎么说我也身份特殊,只有你追到我,我才给你当夫人!” 说罢她就脚底抹油的溜了,动作熟练,速度极快,好像早就计划好了一样,眨眼就没了影子。 “你呀,这不是已经自己承认了吗。” 宸臻无奈的摇头,但是语气中全都是欢喜。 女人跑的很快,她灵巧的在林间跳跃,偶尔还会回头看一看,当她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跟上来的时候,她似乎有些生气。 “骗子,竟然不跟上来?!”她愤愤不平道,“我不会主动回去的,笨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 因此她加快脚步,当她到了目的地之后,便气鼓鼓的坐了下来,这个石亭见证了很多事情的发生,她总是会想着来到这里,因为这里是她觉得最为温馨的地方,她想带着他来这里,让这个石亭再次见证两人的重逢。 小时候姐妹三人常常聚在这里谈天说地,吃着姐姐做的桂花糕,互相打闹——可惜那已经是过去了。 她趴下来,将头埋在双臂之中,也不说话。 “夫人,为什么不高兴?” 她吓得弹了起来,被人趁机从背后抱住。动了几下,那人的气息环绕在四周,让她的力道不自觉的放松下来,转头去看那人。 看到熟悉的人站在自己身后,她讲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不是没有跟着我来吗?” “夫人一有什么事情就喜欢跑到这里来,因此我便直接来了这里,你来的有些慢,我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放、放手!”她红着脸道,“我不能这么怂,应该是我抱你才对。” 宸臻松开手,笑道“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开心,一切都随你。” 咳嗽几声,她站直了,一脚踩在石凳上,似乎是给自己打了气,她的眼神认真,霸气外露,气势十足——当她真正展现出她威风的那一面之时,没有人能抵挡她那让人折服的气场。 “正式介绍我自己,我乃极善之力化身,绝对力量的持有者,托生于凤凰族,游离于三界之外、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本不可能诞生的存在,现在,我神智清醒地、完完整整地站在你面前,向你许诺。”她这样道,“无论跨越多少时光,经历多少困难,我都愿意与你永远在一起,哪怕放弃一切,我也甘愿让你成为我的锁——把我锁住,不放开,完全的属于你。” 骄傲之人,愿意舍弃骄傲,自由之人,愿意舍弃自由。 只要能再待在你身边就好,只要还能和你在一起就好。 她的眼睛闪着光,让宸臻想起曾经看过的,漫天的烟火,那些烟花接连在空中炸开,放出绚烂无比的光华。 他微笑着回答,“好,让我成为你的锁,也让我属于你。” 这一刻,怡情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她扑到宸臻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宸臻反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这一千年,每时每刻,她都想这样做。 将天地万物都收在眼底,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然而伸出手,却触碰不到任何人。 于是拼命挣扎着,挣扎着想要再一次归来。 这个男人在抖。 怡情有些疑惑的想要抬头去看他,却被按住了脑袋,听到那人沙哑的声音传来。 “别抬头。” “你在说什么啊,你有些奇怪,我很担心” 当怡情抬头的时候,她愣在了原地。 宸臻哭了。 宸臻的情绪一直收敛得很好,他不会放肆大笑,也不会嚎啕大哭,他习惯于操控自己的情绪,将一切都隐藏在那微笑之下但是那分明就是眼泪,眼泪不断的顺着脸庞淌落,让他的眼睛也变得红肿起来——那装载着万千星辰的深邃的眼,此刻满是水光。 他在哭?宸臻怎么可能会哭呢? “你别哭啊!”怡情慌了手脚,“我才是想哭的那个,为什么你会哭啊” “没关系。”宸臻的声音更加沙哑,“让我知道不是梦。”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宸臻,更是顶天立地而好儿郎。 但是他哭了,无声的哭,哭的很凶,这不是什么悲伤的眼泪,这是喜悦,超越了所有一切情感的喜悦,以至于只有眼泪才能诠释,让他压抑了很久的东西一瞬间爆发出来,这一刻,号称三界最强的自制力土崩瓦解,他只想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哭一场。 “别哭。”怡情眼中也泪光闪烁,“我在,我活着呢,好好的,活着呢,太没出息了,你可是宸臻啊。” 宸臻抱紧她,用近乎于虔诚的语气轻声道“我只会在你面前,哭成这个样子。” 因为你是我全部的信仰。 ------题外话------ 男人为老婆哭,不丢人,至少宸臻不。 他等太久了。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怡情很少会有展现小女人一面的时候,那样并不符合她霸气侧漏的形象,她素来豪放得很,不过显然在宸臻面前,她确实很放松。 所以她现在很干脆的坐在宸臻怀里,趴在他身上,任凭宸臻将她的头发梳来梳去,像一只被驯服的家猫一样懒散。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怡情突然问道。 提到这个,宸臻似乎有些无奈,他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直到怡情疑惑的看向他,他才咳嗽一声,道。 “我拿着回溯珠将这里有你气息的地方全部回溯了一遍。” 怡情差点从他身上掉下去,多亏了宸臻时刻准备着,将人捞回来。 “你是流氓吗?!” 这该是多大的手笔啊,即使因为时间流逝的原因,怡情在梧桐山脉里所残留的气息并不多,但有留她气息的地方,范围也不小才是! 似乎早已经料到此人的反应,宸臻无可奈何的道“我总该多了解你一些。” 怡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好。 怡愿藏仙茶的地方怡情显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沏好茶,看着宸臻将朱泪递过来,啧了一声,道“这么快就还给我?” “万灭和它总是打架,我劝不住。”宸臻提到此事也颇为头痛,“它们分不出胜负,事后我总是让万灭去哄它,现在万灭都有情绪了。” 怡情接过朱泪,若有所思的注视了片刻,然后上去对着枪拳打脚踢,宸臻都没料到。 “废物,你怎么能打不过呢!多给我丢人啊!”她边打边道,“明天就给我训练!” “大可不必” “给我向万灭道歉,凭什么总让它来哄你,没出息!” 宸臻站在那里,忽然觉得其实重生的怡情有些过于兴奋和激动,以至于活泼过度了。 将朱泪与万灭放在一旁让它们自行和解,怡情给自己和宸臻倒好了茶,兴许是委屈了,朱泪也没之前那样张扬跋扈的样子,老老实实的去蹭万灭,得到了万灭宛如好男人一样的安抚。 怡情闷了一口茶,道“爽了。” 安静。 放下杯子,怡情与宸臻面对面坐下,盯了手中茶杯好一会儿,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是我的错。”宸臻闭眼,“我大意了。” 怡情叹了口气,道“我不怪你,若是说要怪谁,那只能怪我自己了,是我让小妹成为如今这个模样——我若是说,我早就猜到了小妹的结局,你会不会觉得我过分?” 宸臻正了正神色,“怎么说?”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次怡情是小口小口的抿着喝的,她垂眸,轻声道“其实很早开始,我就隐隐知道了小妹的打算,虽然我并没有那样神奇的能力,但我能驭使百鸟,以百鸟的眼睛看世界,很多事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再加上合理的推测,有些事情并不难猜。小妹她看到了故事的结局,知道这个结局是怎样的悲哀,因此她选择帮助魔君,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改写它,但同时又觉得这是违背了我和大姐意愿的行为,因此挣扎在这种自责的情绪中无法挣脱。” “我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因此鼓励她放手去做,我总觉得自己可以好好保护每一个人,可忘记了,我也会有不在的时候。” 她转头看向远方,“我知道她最后一定会为了向煜而死,不管是被谁、以什么样的方式,她也一定会自己选择离开的方式因为那双眼睛可以看到所有的未来,即使她不承认,但能杀死她的,只有她自己,只有她心甘情愿的失去未来,放弃躲避死亡,她才会死去。” “可我毕竟没能保护好她。”宸臻道,“那是你妹妹。” “不,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怡情放下茶杯,“但我不会阻止她,因为那是她的选择。” 很久之后,宸臻才开口。 “她有希望活下来吗?”他道,“你一定也为她准备了什么。” “我希望她能活下来,毕竟我很早就将希望的种子留给了她。”怡情低声道,“然而,希望降临的前提,是相信希望。” 其实怡情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怡情很聪明,相当聪明,是与宸臻相比不相上下的真正的大智慧之人,仅仅靠着推测就能预测到事情走向,并非有勇无谋之人。 她知道怡愿在做什么,几次想出手干涉,都放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而显然,怡愿十分清楚她所选择的道路是怎样的,她是一个在做出选择前就能看到各个选择结果的人,因此如果她选择了,就一定是下定了决心,因此怡情尊重她的选择,即使她已经隐隐知道了结局。 过去她操心的太多了,现在终于到了什么也不需要操心的时候,却并不感觉放松。 “这梧桐山脉,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安静了。”她轻轻道。 宸臻摸了摸她的头,“会热闹起来的。” 顿了顿,他笑道“你看,他们已经在禁制外轰炸了。” 两人相视一笑,怡情头上那撮毛久违的立了起来,一晃一晃的,似乎很欢喜。 “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看着研究禁制的老君,月老显然有些着急。 然而从刚才开始,魔君向煜就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站在那里闭着眼,那眼睛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仿佛睁不开了。 “这里是主上以前生活的地方。”易昔华用感慨的语气道,“主上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这里对于凤凰就如同青丘对于天狐,是不可替代的重要的栖息之所。”大狐狸摇着尾巴,“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也要跟着来。” 身后的白虎道“我们大姐头被拐走了!” “宸臻可干不出这样的事,说不定是你们大姐头有问题。”张天佑振振有词,“要知道,天帝可是三界公认的好男人。” “我来开吧。” 从天而降两人,一人冷冷的站在一旁做护卫姿态,一人温婉端庄的走到禁制前,伸出手。 “解。” 禁制缓缓打开,女人收回手,对着众人微笑着点头。 “欢迎来到梧桐山脉。”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怡寻?!” 谁也没想到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然会是怡寻。 她就这样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好像从来不曾离开过一样。 自天地浩劫大阵献祭自身解放轮回之力后,本应该被抹杀的怡寻,因为有着怡情“希望”能力的庇护,没有完全消散,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是怡寻的灵魂碎成无数片散落在三界各处,即使还存在,凝聚成形的可能性也十分渺茫——没想到如今,怡寻就这样站在了这里。 祁融从来没放弃过带回怡寻,他拼凑怡寻的灵魂千年,足迹遍布三界每一个角落,将那些细碎到放在手心中都几乎看不到的灵魂碎片一片一片的从三界各处找到,拼合在一起,只为了最后能将怡寻完整的带回来。 现在,他做到了。 “真的是你啊!”狐狸震惊道,“祁融成功了?” “嗯。”祁融难得用带着温度的声音回道,“成功了。” 怡寻一向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感觉很舒服,她朝着众人点头,柔声道“既然你们已经来了,那便一同参观一下这凤凰族世代栖息之地吧,这里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外来人拜访过了。” “但是宸臻大概进去了。”张天佑道,“他叫我们到这里来,结果他又不出现,应该是在这里面。” “看来二妹真的很爱他。” 怡寻闻言笑了笑,“既然他在这里,那么我们就一同去找他吧。” “大姐头是不是也在那里。”白虎问道。 “一起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易昔华看了两人一眼,答道。 梧桐山脉确实很久没有迎来访客了,这里曾经被誉为三界五大仙境之一,灵气充沛,风景怡人,不仅山清水秀,更有不计其数的天地灵材。因为凤凰族居住的原因,这里生活着很多禽类,自从梧桐山脉封锁后,那些禽类也无法外出,只能呆在这里,好在这里本身就是极佳的修炼场所,安静修炼倒也不是坏事,久而久之,活跃的生灵就少了。 怡寻依旧是凤凰族,即使当时她的一切都被摧毁了,但因为凤凰族的是随着灵魂而存在的,而她的灵魂是被一片一片精心拼回来的,并没有发生变化,故只需要浴火重生一次,重塑肉身也并不是难事。 嗅到了凤凰的气息,这片土地似乎开始苏醒了。 “好漂亮,传说中的梧桐山脉,果然名不虚传。” 大狐狸在林间跳来跳去,洁白的身影在树林中穿行,有一种山间精灵的既视感。 “大姐头在哪?”白虎似乎有些担心,“大姐头吃软不吃硬,性格过于直爽,万一冲撞了天帝,会不会有危险。” “你把天帝当成什么人了?”向煜终于开口,似乎别人这样讲他弟弟让他有些不高兴,但他也不明说,便只是用略带嘲讽的声音道,“要是将心慈手软的人聚集起来排个次序,你尽管去最前面找他,别说是个女人,就算是魔界里那群不服管教仿佛灵魂在烂泥地里打过滚、行为肮脏龌龊的令人作呕的那些魔去挑衅他,他都未必能直接下杀手——这一点他和那怡情简直一模一样,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不知道上任天帝是怎么养的他,将他养的这么天真。” “兄长这样讲,未免有些口不对心,我也并非那样仁慈。” 一只纸鹤落在众人面前,传出宸臻带着笑意的声音,显然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向煜听了冷哼一声,不反驳,但也不继续出声了。 “你把我们大姐头带去哪里了?!” 黑虎精显然冲动一些,他对着那纸鹤咆哮,眼睛通红。 “你应该知道她是谁,所以你也该知道她不会有事,我没办法对她出手,在她面前,我只有乖乖被打的命。”宸臻无奈道,“如果不是认出她了,你也不会这样干脆的收留她。” 黑虎精愣住了,他看到弟弟白虎疑惑的目光,知道到了自己该坦白的时候了。 “哥,天帝这话什么意思?”白虎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黑虎精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道“弟,你的还魂丹就是大姐头给的,按理说,是大姐头救了你一命——但大姐头没有记忆,显然处于一个很关键的阶段,我为了大姐头的安全,故就连你也不曾讲明。” “难道大姐头是” “是这个是那个的,啰啰嗦嗦有完没完,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干脆点,等的我都烦了,我还想着要一个刺激的重逢呢,大姐快带他们来石亭,我这里酒都摆好了,我们痛痛快快的喝一回。” 纸鹤中传出另一个让人感觉熟悉到流泪的声音。 “今儿谁最后一个踏进石亭,我就和他过几招,活动一下筋骨。” 向煜不知怎么的打了个寒颤,似乎是想起那次被暴打的经历了。 “等什么呢。”月老直接取出月下花,“跟着凤凰大姐跑啊。” 梧桐山脉,热闹起来了。 怡情将那些酒坛放在亭子中,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轻快到“这样才对,就应该热闹起来,我喜欢这种热烈的氛围,无论经历了什么,只要人还活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开心嘛。” “可别喝太多了。”宸臻叹了口气,“这是仙酒,劲头很足。” “知道啦,知道啦。”怡情摆手证明自己听了进去,不过很快她愣了愣,问道,“我还没问,你身上为什么会带有这么多的酒?我记得你可是个几乎不怎么沾酒的人。” “因为你爱喝。” 没有丝毫意外的溺宠的回答,宸臻摊开手,手上多出一个小包裹。 “来尝尝看吗,我做的桂花糕。”他微笑道,“练习了一千年的手艺,想必不会太差。” “吃!”怡情接过来,朗声道,“就算这是毒药做的糕,只要是你给的,我肯定眼都不眨的吞下去,看好喽,布都给你吞了!” 宸臻看着怡情生龙活虎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真实起来。 真好,我拥有了幸福。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最后一个到石亭的是因为奔跑的过于尽兴而迟到的青尘。 “别打我,我不抗打!”大狐狸尖叫起来,连尾巴上的毛都炸了,仿佛他是只刺猬,那绿油油的眼睛瞪得像水晶球一样圆,里面写满了抗拒和惊恐,“别打我,会死的!” 被怡情打一顿,真的会死的!当初九条尾巴跟着人一起打都打不过,别提他现在还只有八条尾巴! 兴许是被吓到了,狐狸屁股后面的八条尾巴绷得笔直,怡情似笑非笑的伸出手,刚摸到皮毛,狐狸就叫了一声,直接炸出了第九条尾巴。 新生的第九条尾巴也跟着一起绷直了。 不过它没有躲,只是哆嗦了一下,似乎只要是这个人的话,就算是要打他,他也不会跑的。 大笑一声,将大狐狸抱在怀里撸来撸去,怡情嘿嘿笑道“我怎么可能打你嘛,吓唬吓唬你而已,这不是挺好的吗,九尾天狐,还是要九条尾巴才好看。” “还是怡情厉害,这狐狸保持八尾的状态保持了几百年,今天这么一吓,终于憋不住成了九尾。”张天佑哈哈大笑道,“他总是说九尾的回忆不好,宁可做个快乐的八尾也不当九尾,我们怎么说都没有用。” “我能理解。”怡情摸摸狐狸的脑袋,“碧落,什么都没有变,你看,大家都在这里。” “叫我青尘。”狐狸蹭了蹭她的胸口,引来宸臻温和的注视,“我本来的名字。” 怡情弯起眼,“青尘,好名字——总是狐狸形态像什么样子,变回来,大家一起喝酒。” 那狐狸抬起头,与怡情对视。 最后,那大狐狸跳出怡情的臂弯,变回人身,怡情蹲在那里抬头看,笑道“就是说嘛,你还是这样最好看。” 青尘心里有事情,他宁可一直保持着狐狸的样子也不愿意化形,怡情猜得出这一定与她有关,但很惭愧,她最后还是没能给青尘想要的。 不过也许青尘自己也知道这个结局。 “狐狸这样子真的很久没见了,除了之前和白虎讲话的时候。”月老道,“虽然作为狐狸的时候真的摸起来很舒服,但以前,青尘可是个骄傲的人,我还记得当初去青丘的时候,有个小狐狸崽子摸了他的毛,他脸黑了好久,现在竟然能让人像宠物般随便摸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你还是少说几句吧。”青尘耸耸肩,“你梳毛的手法那么烂,还一天到晚摸得起劲,我要嫌弃死你了,若不是老君在,你早晚被我咬死。” “难得的好日子,来,拼酒?”张天佑又凑过来,还拉了宸臻,“刚才拼飞刀拼不过你,我就不信喝酒我还能输。” 宸臻看了一眼向煜,神色一瞬间变得高深莫测,然后他转过头笑道“愿意奉陪。” 怡情和怡寻坐在一旁看几个人闹腾,祁融安静的站在一旁散发冷气,怡寻握住他的手,道“热闹多了。” “希望大姐不会怪我,毕竟我隐瞒了你些事情。”怡情摸摸鼻子,“我想让你成为轮回之力的掌控者,而不是被掌控者所以只有破而后立。” “姐姐永远不会怪你,更何况你还是为了我们好。”怡寻温柔的拍了拍怡情的后背,“想必小妹也是这样想的。” “小妹” “我们能谈谈吗?” 怡情抬头,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向煜。 “关于这双眼睛的主人?” “关于这双眼睛的主人。” 怡寻显然也看到了那双紫色的眼睛,她脸色冷下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怡愿拉住她,道“姐,交给我,你不知道事情的经过。” 她起身道“那我们去那边谈谈吧。” 两人站在石亭外,怡情抱臂靠在梧桐树下,道“你在想也许我有方法将小妹救回来?” “至少要问一问。”向煜道,“我想要个机会。” 一个向她说明一切,表露爱意的机会。 “我明白你的意思。”怡情道,“我的天赋能力‘希望’,在被保护者没有彻底绝望的情况下,都会保留其一线生机,这是连天地规则都无法干涉的能力,但前提是,她没有绝望——而你很清楚,你的不回应和所作所为,已经让她失去希望了。” 要是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么希望当然也就成了无用之物。 向煜沉默。 怡情也不说话,她只是抱臂在他对面站着,不催促也不质问,安静的充当一个聆听者。 “是我的错。” 噗嗤。 怡情突然笑了出来。 向煜似乎有些愤怒,“你为什么笑?” “要让你承认一些东西,真是太难了。”怡情笑的更开心,“毕竟最先否认了你们感情的人不是小妹,而是你,你从一开始就抱着不可能的心态对待这一切,你拒绝去相信自己的内心,要让你承认在乎一个人,真是太困难了。” “你笑这个?”向煜脸色难看。 “不,我笑的是,竟然有一天能看到不可一世的魔君悔过,也算是给我操心的回报了。” 怡情晃了晃右手,“我总觉得自己有的时候操心的太多,这个脑袋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看来,也不算很糟,要是我不操心的话,也许结局就不会是这个样子。喏,因为是这样的性格,所以我虽然说好了要让小妹做选择,但作为姐姐的,总要照看一些。”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小愿死的时候并不是万念俱灰,她还残存着希望——姐姐还会活过来的希望。”怡情揉了揉后颈,“既然我能猜到事情的发展,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呢?那还是我吗?” 怡情笑嘻嘻道“你没找到怡愿的那段时间里,怡愿就在这,在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所有的凤凰都会选择回到这里,回到出生的地方。而我也将自己的底牌给她看了,还特意的放在她所能发现的位置,就是为了告诉她我还有一线生机,即使知道自己所爱不得,但知道姐姐还会陪着她的话,她就不会绝望,她会为了那个重逢,而在心里埋下一个种子。” 毕竟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妹妹,一直憧憬着姐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好姐姐的妹妹,哪怕再度失去光明、也要让姐姐安全的妹妹。 “所以,保护好那双眼睛。”怡情朝石亭走过去,背对着向煜摆摆手,“在未来的某一天,你可要完完整整的将眼睛还给她。”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怡情和怡寻两姐妹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要讲,于是怡寻微笑的看了看祁融,不需要她说什么,祁融便面无表情的去到那一群拼酒的人中间去,和他们一起喝酒了。 怡情将大部分布局和事情的发展同怡寻说了,怡寻叹息一声,温柔的摸摸怡情的头,道“辛苦你了,这样大的布局,如此周到的考虑,想必这些耗费了你很多心思吧本该是姐姐保护你的,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哪里的话,如果不是姐姐当初决定做出牺牲,也许我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知道享受他人牺牲带来的平静,而不会觉醒去反抗。”怡情轻声道,“忍受十世折磨,这是多么有勇气的决定,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大放光彩的,一定是姐姐。” “并不需要什么勇气,只要有想保护的人,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困难,更何况我遇见了他,所以并没有什么难过。” “也许我确实是做了很多事情,考虑了很多,但做事情做的最多的,其实是宸臻啊。”怡情苦笑道,“我不需要想那么多,只要将我们的结局安排好便好,他不仅要安排好我们,还要考虑三界中各种各样的事,是我当初给他背负太多东西了,当初我应该选择一个好的退场,一个人背负天下苍生的事情,真的太难了。” 怡情将茶当做酒一饮而尽,“月老的生命姻缘线由他埋进姻缘树下,易昔华转世契机的魔器也是被他放在村庄里,白千年由他保护存活,碧落由他找到修复身体他总是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哪怕是靠无端的猜测,也能直击问题的中心,寻到真相,然后帮我完成它。” 如果没有他,也许很多事情都完不成,他深藏功与名,从来都是微笑着在那里,将一切到了他这里的问题全都解决。 说到底,宸臻与怡情到底谁更聪明,更技高一筹,这件事情无法定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都是聪明至极的人。 “我同意你们两个的事了。”怡寻道,“不过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不会放弃吧。” “没有这种可能性,姐,你会同意的,我知道。”怡情自信满满道,“宸臻绝对是好男人,很难找到这么好的男人了,嘛,当初我还想着也许我一辈子都嫁不出——现在我在魔界的名声还是很糟糕,像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样。” “你早就将自己交出去了,姐姐也管不了你,不过关于小妹的事,我们也许需要再做些什么。” “在做了在做了。”怡情神秘道,“灾难过去,迎来的,一定要是团圆美好的结局才可以,我们呀,一个也不能少。” “你看,现在不就很好吗。” 这边的一群人还在拼酒,青尘已经支撑不住倒下了,显然在喝酒这方面,他比不过其他几个人,好不容易变成人型的他又变回了大狐狸,醉成一摊厚厚的狐皮毛毯,爪子红彤彤的,也不知是不是热,连皮毛里都散发着酒气,时不时的动动尾巴,证明自己还活着。 月老也有些撑不住了,仙酒的劲头很大,他已经喝上了头,特别潇洒的站在石凳上,好在老君救场及时,将一言不合就要脱衣服的月老按住,拖到一旁醒酒去了。 张天佑、祁融、宸臻、向煜四人还在喝,本来易昔华也在喝,但白千年将易昔华继续喝酒的权力剥夺了,易昔华看了一眼怡情,似乎也怕喝醉了丢脸,就一声不吭的找地方吹风去了,而白千年则负责计数,看这些人喝了多少,现在看来,宸臻不声不响的喝的最多,却一点醉态也没有,面色如常。 “你怎么这么能喝啊,天底下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做的?” 张天佑舌头有些打结,他不得不缓和一会,再继续道,“你怎么也这么能喝啊,我还以为我已经很厉害了,我在人界练了那么多年,怎么还比不过你们嗝。” “呵,天真。”向煜冷笑一声,在宸臻之前开口,“就这点酒想灌醉我,门都没有。” 祁融一声不吭,继续喝酒,而宸臻只是眼角一挑,笑眯眯的也不说话,又开了一坛酒。 “我不行了。”张天佑呲牙道,“我来给大家唱个歌” 张天佑烂醉如泥的倒下去,宸臻微笑着收回手,将人交给易昔华带去醒酒。 “看不出龙王酒量不错。”向煜看了眼祁融,道。 祁融还是不说话,他冷冷的又喝下些酒,保持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他没反应,反倒是宸臻笑出声来,道“兄长没发现么,从第一坛酒开始,龙王就已经醉了。” “什么?” 向煜大惊,他在祁融面前晃了晃手,见他毫无反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那人溃散的目光后,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因为平时便是冷淡寡言的模样,所以醉了之后也看不出弊端来,不过,像龙王这样的人也能同我们一起喝酒,想必是真的内心高兴到了极点吧。”宸臻看向怡情和怡寻的方向,笑道,“心爱之人回到自己身边,多年的追逐和努力终于有了结果,再次拥有整个世界,难怪龙王会开心到连喝酒这种可能会让他丢脸的事都不在乎,不过幸好,龙王酒品不错。” “不过你为什么酒量这么好?” “我吗?也许我也醉了吧,这谁说的明白呢?自己是说不准自己醉不醉的。”宸臻笑眯眯道,“兄长一直埋在心中的问题似乎得到了答案,我想夫人一定与你讲的很明白,无需我再做些什么,那作为弟弟的,便只有陪兄长喝个尽兴了。” “你别糊弄我,你以前不会喝酒。”向煜语气严厉起来,“怎么回事?” 宸臻眨了眨眼睛,“那是过去,过去论酒量我确实不行,但是,如果要娶一个会喝酒的夫人回家,那不会喝酒怎么行呢。” ------题外话------ 写点温馨的,再结局。 其实我还是改了些东西的,不然不会拖这么长。 没想到吧,原本的结局是真的全死了。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向煜无言的闷了一口酒,他似乎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感觉到意外,但不知怎么的,生出一种心酸感。 这个别扭的哥哥多年里一直暗自观察弟弟的情况,虽然明面上说是撒手了,但其实也在忧心忡忡的监督对方的成长,因此他再清楚不过以前的弟弟是什么模样。 以前的宸臻,是个与现在十分不同的人,与怡情很相像,豪爽大方,不拘小节,行事潇洒,极具正义感,他从来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会放肆的大笑,也会嬉笑着与人勾肩搭背,是宛如太阳一般耀眼而炽热的存在——绝不会如同今日这般,与人温和有礼的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脸上永远挂着令人安心的微笑,能忍能抗,一个人承担一切,从太阳变成了天空。 宸臻自深渊回来后就一直在拼命的学习,学习他所能学习的一切,像一棵树一样疯狂的汲取养分,生怕有什么他无法知晓的东西存在会影响他的判断,因此他并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单独的玩乐和休息的时间,更不要提喝酒,这会让他不清醒,因此他对于酒一向是避而远之。 现在,他竟然学会了喝酒,酒量还如此之好。 “她将你带坏了。”向煜脸色有些难看。 “兄长生气?”宸臻微笑的朝他举了举酒坛,“也许不发生这么多事情的话,我本就该是这个样子才是,要知道过去的我,可不像现在这样” “你为何不先将你那假笑面具从脸上摘去再这样说?” 宸臻愣了下,不由得笑的更灿烂了一些,“习惯了,不过现在我笑的可是真实的哦,兄长明白吧?这已经不是面具了。” 两人又喝了好久,周围那些醉鬼都睡的打鼾了,怡寻已经带着喝醉酒的祁融回了自己以前的房间,易昔华和白千年看着这两人喝,觉得他们两个简直不可思议。 “叫哥哥。” “嗯?”宸臻偏了偏头,“兄长?” “我说你叫哥哥啊!”向煜生气的将酒坛放下,“小时候那么可爱,为什么现在有能力了,就不能好好的叫我哥哥呢!” 宸臻有些意外,他放下酒坛,扶住晃晃悠悠的向煜,哭笑不得道“兄长,你是不是醉了?” “本君很好!”向煜咬牙切齿道,“叫哥哥!” “哥。”向煜哭笑不得,他将人扶到一旁坐下,从袖子里取出醒酒的丹药来,“你醉了,别喝了。” “本君没醉!”向煜反手抱住宸臻,眼睛通红,有些语无伦次,“快让哥哥抱,就像小时候那样,软乎乎的,奶声奶气的,小小一个我可以做任何事!” “哎,我说,这魔君喝醉了还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怡情将憋笑的白千年和易昔华带去休息的地方后,走过来,看见向煜像八爪鱼一样将宸臻紧紧抱住,宸臻一脸无奈加纵容的任凭他将自己抱的死紧,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得到了宸臻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好啦不笑他。”怡情耸肩,“那你先照顾他,我去把那几个醉醺醺的家伙安置好,幸亏这里还有不少以前的空房间,收拾一下能住人。” “我来帮” “弟弟你怎么不理我,弟弟,是不是哥哥哪里做的不好?我会带替母亲好好照顾你的,千万不要嫌弃哥哥。” “你去吧,我留下来照顾他。” 这语气带着点生无可恋的感觉。 怡情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她摸出回溯珠,一脸邪笑的将这画面录下来,道“魔君大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喝醉了这么坦诚吧?嘿嘿,留下来留下来,珍藏。” “弟弟你为什么不理我。”向煜的声音很委屈,听起来快要哭了。 宸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怡情一蹦一跳的走了,扶额,“哥,你先松一下手。” “哥哥好伤心。” 但是手却乖乖的松开了。 “我在,别伤心。”宸臻又叹了口气,这可是他人生中少有的会令他感觉到束手无策的头疼事,“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讲点你心里的事,别憋着。” 向煜沉默下来,又开口道“我失去她了,我不是个好人。” “这个时候倒是坦率。” “我爱她,我很爱她。”向煜眼睛通红,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要是能早点说出来,早点明白就好了。” 安静。 “你呀。” 宸臻拍了拍魔君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来。 “母亲的死不是你的错,何必将自己牢牢的囚禁在自己编制的枷锁里呢?我知道你害怕和你父亲一样给人带来不幸,所以一退再退不过,说到底我们都一样,在失去过后更加清楚的认清自己的内心,我也并不比你好到哪里去吧——但幸好,我们都重新拥有了机会,比起世间其他错过的人来说,我们很幸运。” 向煜有些茫然道“我还有机会吗?” 平时杀戮果断、邪魅不羁,曾引起魔界血腥风雨的男人,此刻像个快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用无比可怜而迷茫的眼神看向他的弟弟。 “有的。”宸臻道,“你那双眼睛已经告诉我一切了。” 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映出的不是宸臻的影子,而是一个熟睡着的、且睡得很不安稳的女人。 她似乎沉睡在这双眼睛中,在这双眼睛中长眠。 “等到这双眼睛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好好珍惜她吧。” 尽管只是那么小的一个影子,但是宸臻也知道那是谁,想必怡情也看到了。 “弟弟,我是一个好哥哥吗?”他吞吞吐吐道,“我,我有给你添麻烦么?我有没有让你觉得厌恶?不要讨厌哥哥,好不好?哥哥很爱你。” 宸臻轻笑了一声,将他架起来,道“你当然是好哥哥,尽管你用那样极端而偏执的方法促进我成长,努力将自己当做恶人,但这些虚假的伪装骗不了我,我自己就是个高明的伪装者,我一直记得你当初的笑,很温暖,我知道自己被爱着,因此从未厌恶过你。” “还有啊,真正的爱是根本藏不住的,哥哥。” 心不会说谎,骗得了别人,也骗不过自己。 ------题外话------ 原本的结局在浩劫结束、怡愿死了的时候。 也许这样不好,但我实在是觉得于心不安,所以才写了这样的结局。 结局看起来是在啰嗦,其实是在补充这些人我没有写到的地方。 就比如,邪魅霸气的魔君其实是个重度弟控,喝醉了酒会很可爱,平时十分傲娇,这时候就会认认真真把心里话说出来。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说,他真的不要紧吗?” 怡情抱臂站在屋子外,有些愧疚的对着宸臻这么说。 “我真不该给他看昨天的留影。” “应该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喝酒后会大变样的这件事情吧。”宸臻揉揉太阳穴,“他应该是第一次喝醉,并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我不该喝下去,应该把握分寸的。” 也许也是心情波动过大,导致魔君自己也想放纵一把,结果没想到自己也有失手的一天吧。 “哪天我们拼酒看看,我倒是想知道你醉了是什么样子。”怡情笑嘻嘻道,“要是也这么可爱就好了,我会好好疼你的。” 宸臻轻描淡写的看了怡情一眼,意味深长道“这可说不定。”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宸臻酒量最好,天帝真是方方面面都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真是无懈可击,佩服佩服,哎,我头都痛。” 一群人再聚集在石亭中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带了些宿醉后的疲惫,张天佑扶额,有气无力的这样道。 青尘坐在那,头上还顶着狐狸耳朵,似乎是因为醉酒导致妖力有点紊乱,所以他还没办法将那对耳朵收回去,甚至连尾巴都不行,所以现在他抱着自己的尾巴,一脸的怀疑狐生。 祁融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冷了,应该是很介意自己喝醉这件事,好在怡寻握着他的手,再加上他酒品非常好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故祁融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你们还真是拼,我都不知道你们喝了多少,到最后空气里都是酒气,闻着就感觉要喝醉一样,我都受不了了。”白千年道,“幸好我同凤凰姐妹、还有老君都没有喝酒,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安排你们呢。” “不对啊,喝醉酒起来怎么腰酸腿痛的,还没有力气,像是被谁打了一样,全身都是痕迹。”月老嘀咕道,“哎呦我这个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还好现在还是仙体,不然早就不能动了。” “昨天你喝多了,老君将你放在那里醒酒,结果你一言不合就要脱衣服,脱得特别快,拦都拦不住,和上次紫薇星君一个模样,幸好老君反应快,给你喂了丹药,强行给你架走找了房间安顿好。”易昔华喝的不多,还没到醉的地步就被白千年及时拉离战场,因此她知道一些事情,“老君可是真的生气,脸都青了,他怎么说你都不听,连丹药都不好用,干脆直接给你按到屋里揍了一顿,你叫的和杀猪一样惨,我听着都觉得于心不忍。” 白千年笑眯眯道,“不然也许我们昨天可以看看月老的身材,毕竟脱得那样干脆,但老君太可靠了,没给机会。” “你们不仅看热闹,还放任他这时候打我?!”月老暴躁的跳起来,然后又扭到了腰,哀嚎一声又坐下了,声音虚弱道,“我再也不喝这么多了。” “长记性就好,不然下次我还会这样对你。”老君道。 “魔君呢?”青尘看了看周围,“他不在?” “在屋里自闭。”怡情耸肩,“喝多了抱着宸臻不断的讲‘哥哥爱你’、‘我是不是做错了’、‘大家都是很好的伙伴’等这样平时根本说不出来的话,现在清醒了,羞愧到不敢见人——不是我说,这也不丢人吧,他以前不是潇洒的很么,天不怕地不怕的,真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 “噗。”张天佑笑出来,“有点可怜他。” “主上,有件事我” “你当战神很好,我没意见。”怡情好像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想法,十分干脆的对欲言又止的易昔华表示了肯定,“像现在这种天魔两界和平的时候,我这种在魔界可止小孩啼哭的,还是别当战神了,不然别吓到人,嗯,饶了我吧,还是自由好。” “在一千年以前,我从未想过我们还能如此惬意的坐在一起。” 老君意外的开口,他的话让众人陷入沉默,最后是怡情咳嗽了一 声,率先出了声。 “都过去了,现在,我和你们每人要个拥抱不过分吧?”她笑嘻嘻道,“就当做是我费尽心机让所有人获得未来的报酬,我最讨厌思考麻烦的东西,到了现在,我终于能不用去想,所以,你们也都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了,都过去了嘛,我们也好好的,懂得了很多、看清了很多、得到了很多给我这个操碎了心的家伙些奖励吗?” 于是怡情收获了很多拥抱。 她说的没错,灾难已经过去,活下来的人,会努力去创造更好的、更光明的未来。 “那么,师父也抱抱我吗?” 怡情的动作僵硬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她,知道此人存在的其他人也愣住了。 这个语气。 “顾长君?” 众人都看向站在那里的白衣男子,熟悉的面容,但周围的气息却不一样,很不一样,哪怕是孩童都能感觉出来这个人的变化——宸臻不会这样爽朗开心的笑。 “怎么了,都不认识我了吗?”“宸臻”道,“虽说也很久不见了,但你们不至于这样惊讶吧,我和宸臻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不过一听到能得到师父的拥抱,属于我的这部分就又苏醒了,应该是‘我’觉得,面对师父,应该要坦率些才是——你们知道的,正常情况下,‘我’可称不上是什么坦率的人。” “长君” “这时候还叫什么长君啊,师父你清醒些,应该和叫那家伙一样,叫我‘宸臻’才对吧,或者叫私下里叫的‘夫君’也行,我是他在人界部分的残片,和他一点区别也没有,是同一个人,不过我经历的人生不一样,我是坦率部分的他。”他笑道,“我出生便怀揣着对你的感情,因此比他更加没有顾忌,他也许是想让我来坦率死亡表示出‘我’的感情吧,我想,我应该有资格来拥抱你。” 说到底,顾长君也是宸臻,这毋堪质疑,若非如此,宸臻是不会获得属于人界的那部分证明的,宸臻是仙和魔的孩子,分裂后,又成了人的孩子,因此,他属于又不属于三界,最终成为超脱三界之外的存在。 而顾长君并不是死去了,一开始,他就是宸臻,没有记忆的,另一半的宸臻。 怡情抱住他,轻声道。 “我明白。” ------题外话------ 谢谢小伙伴还在看,还帮我找错误。 今天我仍然在为爱发电,我没有稿费,也不是为了稿费。 已经没办法保持之前那么严谨了,但结局一定不能草率。 之前生病欠下的字数,和禁娱那一天没更的,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混在一起,搞个大结局吧。 番外大概是每个人都有,但更新随缘了,完结后我就是个潇洒的作者。 。 第两百章 敲门声。 向煜抬起头看了眼紧闭的门,没有出声,只是将手中的玉盒收起来,放进了他自己的空间里。 “魔君,谈谈?” 怡情的声音传进来,向煜皱眉,起身想要去开门,却又想起昨天的事情,稍微犹豫了片刻,最后自嘲的笑了笑,果断解开了禁制。 “进来吧。”向煜又坐了回去,“还有后面跟着的那些,也一块进来,别在外面鬼鬼祟祟,看着烦。” “你这就不厚道了,还不是担心你。”张天佑啧了一声,“结果看起来你好像没什么事情的模样。” “笑话,本君能有什么事。”向煜冷笑道,“谈什么?” 他们最后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所有人都似乎释然了。 在那之后,白虎兄弟得到了老君给黑虎精的治疗丹药,回到自己的山脉潜心修养,估计不出几十年便可以恢复实力;而白千年、易昔华回了新的战神府,得到怡情承认的易昔华似乎是有了目标,终于开始对一切上心起来;月老和老君回了老君府,他们心情都不错,看样子是终于解开了什么心结,虽然月老还是有些别扭,但老君总是能很快的安抚住他,仿佛已经将他摸透了,以前两人就来往密切,现在关系更上一层楼,让人喜闻乐见。 怡寻同祁融去了龙族,原本怡寻应该留在梧桐山脉着手凤凰族领地的恢复一事,但祁融显然早有计划,他带着怡寻前去龙族,应该是商讨成亲的相关事宜,毕竟祁融已经不想再继续等待了,他想早点确认怡寻属于他,怡寻看出他的不安,答应的很痛快。 至于张天佑,这个潇洒的紫薇星君依旧带着他手底下的一群星君们鬼混,混完了之后,再各司其职,小日子过得也潇洒,无论是什么身份,他都是真正的不愿被拘束之人,除了承认自己有怡情这个干妹妹之外,和其他女人都保持着良好的距离,生怕被套牢。 而青尘则在与怡情彻夜长谈后,回了青丘。 走的时候,身后的九条尾巴飞舞,十分华丽。 向煜返回魔界,在回魔界之前,他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站在宸臻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很欣慰能看到你的成长我一直将你当作最亲近的弟弟。” 看来只要说出来过后,再说也就没那么难了。 将人全送走之后,几乎寸步不离的两人便在梧桐树下坐下来,望着对方。 “我本来计划来一个感人肺腑、惊天动地的回归,那样才符合我的形象,但现在看来,这样温馨而平和的见面方式也许是最好的,我们已经不在需要那样热烈的故事了。”怡情哈哈大笑,“那黑虎白虎两兄弟其实不错,有时间可以叫他们来玩。” “那青尘呢?” 怡情咳嗽一声,道“你难道希望我答应他?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同意。” “不希望。”宸臻看向茂密的树叶,“但我遵从你的决定,很久以前,在成为天帝之时,你跪在那里的时候我就想这么说,你根本不是我的兵器,我也从来不需要什么兵器或者,换句话说,我希望你永远和我站在一起。” “那可不行,你才是天帝,我听说了,你想不干对吧?那怎么行。”怡情道,“不过也许天后这个称呼我可以考虑下?我想你并不介意我这种只会打打杀杀、又不温柔体贴的女人绑你一辈子吧?” 宸臻突然靠近,怡情下意识的靠在树上,宸臻单手撑住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怡情,俊美的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更是让人心动,看到怡情有些慌乱的眼神之后,他轻声笑了下,低下头吻住她。 怡情没有反抗,她的脸有些红,但很快就伸出手去反抱了男人,似乎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弱势。 “乐意至极。” 宸臻在她耳边,这样坚定的回答。 他们不需要那样轰轰烈烈、潸然泪下的重逢,那些热血沸腾、沉重壮烈的时光已经过去,也许这样的岁月静好,才是最真实的。 千年时间,终于等到的重逢,不再那样热烈,反而像是糖进入水一样,悄无声息,自然而然,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其实,整个人生在这一刻已经甜了。 魔界的月亮总是掺杂着些血色。 向煜背着手坐在魔君殿房顶上,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将那月亮上的血色抹去。 但血迹抹不干净,似乎魔界一直都带着这无法甩去的血气,所以就连圣洁的月亮都无法独善其身,沾上了那些红。 漫天星辰闪烁,今天难得能看的到星星,整个魔君殿安静的出奇,向煜从怀里摸出一壶酒,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 他不在乎自己喝醉了会是怎样的,魔君向来随性,不会在意那些别人的评价,他那天没有出门,也只是在回忆。 醉的那一天,在一片朦胧中,他看见了怡愿。 也许是醉得太厉害了,所以心中最渴望的东西便出现在了眼前,那个总是高深莫测的、眯着眼睛的聪明女人,安静的闭着眼睛,躺在一片星空之中,群星在她周围闪烁,映照的她似乎也在闪闪发亮。 他就那样看着,不敢伸出手,也不敢开口说什么,生怕下一刻,这场景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在他清醒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她的眼皮动了。 “这是你大姐的喜酒。”他开口,对着天空道,“我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那冰山龙王竟然也能笑的那么灿烂怪不得他不怎么笑,那模样蠢透了。” “你二姐喝倒了几十个人,连龙都喝不过她,豪迈的和以前一般无二。” 星空很美,但向煜从来不会有时间驻足去欣赏这些美丽的事物,他的一生都被血气环绕,即使是现在,那气息也仍然存在,不过他现在竟然能一个人坐在这里赏月,在以前这是他不敢想的。 “我笑话宸臻他为了怡情改变自己,但其实我也一样。”他拿出竹笛,在指尖转了几圈,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怀念,“我怎么也吹不出你那样的感觉,也许我在乐律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 竹笛靠近嘴唇,宸臻闭上眼,空灵而忧伤的曲调从竹笛中传出,扩散开,传达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连魔族都忍不住驻足倾听。 那笛声似乎能够爬到月亮上去,月亮亮了几分,满天星辰也亮了几分。 忽然起了风。 魔君睁开眼睛,拿起酒壶,又给自己灌了几口酒。 也许又喝多了吧,魔君感觉眼前有些模糊,恍惚之间,他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人漂浮在他面前,一身紫衣,眯着眼,仿佛万千星辰汇集成的精灵,带着笑,宛如当初。 向煜手中的竹笛落地,他轻声道“怡愿?” “相信命运吗?” 朦朦胧胧中,那人开口,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可笑,本君是魔界的君主,是当之无愧的一切的统帅者,没人能左右本君,什么该死的命运,本君绝不会被那种东西支配,也不会” 一个“信”字卡在嗓子中怎么也说不出口,魔君沉默了。 “那命中注定的缘呢?” 魔君抬头,恢复成黑色的眼睛十分明亮,他道“与你的缘分,我信。” 魔君站起身,朝着那影子伸出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哪怕是虚幻的触碰,这次,也绝不驻足不前。 “我不信命,从小到大,我一直知道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只有自己才能闯出真正的结局,如若不然,我早就死在了魔界边缘,腐烂在泥土中,无人知晓,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因此,我不信命。”他道,“但是,我信你。” 那手朝着影子伸去,好像要抓住她一样。 “本君不信命,但是本君相信你,若你是命,如果你就是本君的命,那么,本君信命。” 眯着的眼睛睁开,那双好看的承载着星河的紫色眼睛闪闪发亮,她笑了,也伸出手回握。 两人指尖相触,温热的感觉让双方都浑身一震。 “巧了。”她眯着眼睛笑,“现在,我也不信命。” “这一次,我像你心目中的君子吗?”向煜的桃花眼弯弯,“愿意做我唯一的女人吗?” 那眯着眼睛的人轻声笑了,道“如果你执意如此。” 其实她不在乎他是不是君子,毕竟他们两人,命运早已相连。 今晚魔界的月亮很漂亮,没了之前那层红,反而白的让人感觉宁静。 天界。 “结束了。”怡情看着手腕处红色印记淡去,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头发,“终于把最后的问题也解决了。” “你是什么时候让怡愿知道你还可以回来的?”宸臻微微偏头,“是在那个洞穴里?” “是,果然瞒不过你。”怡情嘿嘿笑道,“虽然没有形体不能干涉人世,但是靠着自己的印记给血脉相连之人留下信息,这我还是做得到的。” “我们猜猜什么时候你哥会请我们参加喜宴?” 宸臻突然抿嘴笑了笑,“在我们成亲之后。” “哎?!” “请柬我已经发出去了,老老实实当我的天后吧,小凤凰。”宸臻也揉了揉那头柔顺的头发,“我想他们应该都在往这边赶了。” “你都不通知我的吗?!”怡情跳起来,转头就脚底抹油要溜,“我还没做好准备,你容我想想。” 宸臻抓住她的手,露出个有些受伤的表情。 “难道到了现在,我还不可以吗?” 宸臻是三界举世无双的美男子,这样的表情摆出来,铁石心肠的人都扛不住,更不要提是怡情。见不得宸臻这委屈的神情,怡情被美色冲昏头脑,脑袋一晕,热血上涌,当即一拍大腿,“可以,怎么不可以,太可以了!这就成亲!让他们快点来,早点到!我要是跑了,我就是孙子!” 怡情很快就知道,他们成亲的日子就在后天,宸臻早有准备,他甚至算到了什么时候怡愿会复活,也早就请了怡寻过来给怡情做嫁衣。 于是直到嫁给宸臻的一刻,怡情那运筹帷幄的聪明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晕晕乎乎的就成了天后。 在谁更聪明这件事情上,似乎有了答案。 当然,怡情并不是什么简单人,在床上的时候她什么都反应过来了,包括对方做的一系列准备,但晚了。 “等不是,这,别” 七天后众人才见到怡情本人,她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的,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姐姐?”怡愿眨着一双紫色的漂亮眼睛,她跟着开心无比的魔君来天界探亲,向煜去找宸臻,她自然来找姐姐,见此番模样,她微笑道,“要我动手吗?” “小妹你来了你身上味道不对。”怡情心里敲响了警钟,“向煜干了什么?” 怡愿只是眯眼笑,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两兄弟没一个好东西。”她又垂头丧气的蹲了回去,“看到他的脸我就没了脑子,连思考都做不到,丢死人了。” 角落里,兄弟两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夫人,交谈。 “你挺厉害,这么猛的女人都降的住。”向煜如是道。 宸臻温和的笑,“兄长动作也快的让弟弟佩服。” “不然呢?虽然说这历史并不值得炫耀,但本君很有经验。”向煜道,“龙王婚宴上你给我带回去的酒是不是有问题,灵力强的有些过分。” “兄长的意思我可听不明白。” “哼,罢了。”向煜道,“你总是将什么都算计的清楚明白,论到智谋,三界里没人是你的对手——没想到你真的什么都可以预见的到。” “如果不聪明些,是讨不到夫人的。” 两人沉默,看着夫人们在那里闲聊,一动不动。 “不过,还是要找机会谢谢她的,尽管她曾经狠狠的揍了本君一顿。”向煜道。 “兄长何时成亲?” “为何突然问这个?” 宸臻也眯着眼睛高深莫测道“我只是在想,下一次你被打是什么时候。” 还不等向煜说话,宸臻就理了理衣袍,走了出去。 “夫人。”他道,“给你做了红豆糕,来尝一尝吗?” 怡情被顺利带走后,怡愿也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向煜,她走过来,“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你开星辰之眼了,胡闹,我可是知道那眼睛有多不舒服的。”向煜挑眉,“不过也正好,来看看我的心。” “嗯?” 魔君邪魅的笑道“看看我这心里,现在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怡愿眯着的眼睛都瞪大了,她愣在原地,被魔君打横抱起,吹了声口哨。 “弟弟说的对,我们也必须将成亲一事早些安排,哪怕是被你姐姐打死,我也得这么做。” 后来,在魔君成亲的前一天,魔君被怡情、怡寻、为主上助威的易昔华、为之前事情恼怒的月老几人联手揍了一顿。 但魔君是真汉子,愣是没还手,生生抗了一顿打之后,去找怡愿卖可怜。 怡愿拿了宸臻送来的来自弟弟的关爱——由心怀愧疚的老君特意秘制的恢复药膏给他擦了身上的伤,同时又被向煜调戏的红了脸。 某种意义上,凤凰族姐妹三人都很纯情的很。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愿以偿。 青丘巡逻的狐狸看到一个红衣女人,正欲询问,便看清了那人的脸。 “嘘。”女人道,“别惊动你们族长了,我自己去。” 她得了狐狸的指路,找到了青尘所在之处,他正坐在树下梳尾巴,耳朵动了动,看向这边。 “怡情?”他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怡情叹了口气,“因为是我,所以我来了。” 沉默良久,青尘道“来坐。”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应不应该来这里,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来了。”怡情道,“为什么是我呢?” “嗯?” “为什么是我呢。”怡情认真的问道,“我想了想,我也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喜欢的地方,毕竟我觉得我是个糟糕的人。” “你应该明白,万念俱灰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一个拯救你的人,那是多么让人刻骨铭心的记忆。”青尘叹了口气,释然的笑了笑,“不过,也许这样也好,毕竟我是只狐狸嘛,我自己都快习惯自己是只狐狸了。” “我明白。”怡情回答,“我知道那种记忆。” 青尘碧绿色的狐眸闪烁,他用近乎于咏叹的语气道“有些不甘心,但是是他的话,又觉得应该如此。” 九条尾巴在他身后飞舞,流转着七彩的光,他动了动耳朵,似乎有些落寞。 “因为他很温柔,哪怕知道我对你有感情,仍然对我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尽全力帮助我——但也许一开始他就知道了你的选择。”青尘道,“我真的不如做只不谙世事的狐狸,至少这样,还是只快乐的狐狸。” 现在想想,也许宸臻是高明的猎手,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人兴不起一丝愤怒,即使失败了,也无话可说。 怡情沉默,很久很久后,她道“你使用秘法的时候,我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其实错了。” 但又错了什么呢? “那个秘法,宸臻会。”青尘道,“我已经看出来他的打算,他远比我要决绝,所以我先行一步,只是希望能让你对我印象更深刻一些罢了。” 又是长久的安静。 “我明白了。”怡情道。 “以后常来青丘坐坐吧,让他吃吃醋也好。”青尘笑道,“让我有个念想,足够了。” “有些残忍吧,对你。” “不,我已经看清了很多东西,宸臻也是,我们都是,所以,我们才都有了改变。” 离开青丘的时候,怡情回过头,看到飞起的彩色光点,在那里闪闪发光。 再转过头来,她看见了宸臻站在那里,她不意外。 宸臻依旧是那样温和儒雅,只是眼里有些不安。 “顾长君?”怡情歪头,道。 “叫我宸臻。”他无奈道,“碧落是个很好的朋友,人界的时候我就这样觉得,那时候我们在皇宫里交情很好,因此我从未只是只有你,我绝不会拱手相让。” “我有自己的选择,而我的选择从来没变。” 从宸臻身后钻出两个小东西,怡情眨眼,“那是什么?” “朱泪和万灭。”宸臻让开一些,让怡情看到他们,“化形了。” “为什么朱泪是女的,万灭是男的。” “我娶你,我的剑娶你的枪,这也很好不是吗?” “我抗议,主人,干他!” “你能不能成熟些。” 声音远去,渐渐消失。 在人界的又一次烟火大会上,几个人结伴在热闹的街道上游玩,在这太平盛世之下,一切都那么祥和。 一身白衣的男人和一身红衣的女人先行一步,放完了花灯,被小商贩领着,去桥上系同心锁。 “系上这个同心锁,你们就是生生世世的伴侣了,这可是月老祝福过的好东西” “你别胡扯了,月老没干过!他没干过!”鹤发的青年跑过来,气急败坏的嚷嚷,他身后那个淡泊的青年无可奈何的安抚他,眼中带笑。 红衣女人和白衣男人相视一笑,落了锁。 剩下的几人还在放花灯,紫衣女子放了好几盏,一旁本满是戾气的人,也纵容的陪她。 红衣女人朝他们挥了挥手,“喂,一会儿有烟火,都上来吧!” 人到齐,烟火在空中绽放,美不胜收。 烟火映在每个人眼里,让每个人的眼中都绽放了烟火。 白衣男人为红衣女人带上了发簪,轻声道“很早很早,我就想这样做了。” “经历了那么多,总要有个温馨愉快的结局,那些难过的事情,就和这烟火一样,砰,炸掉,然后就消失。”女人愉快的拉住他的手,“太平盛世,不是很好嘛,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努力,而我们也都得到了美好的结局——哎,你看,又要开始了!” 烟花再一次绽放,而这一次,女人看的不是烟花,而是旁边男人俊美无边的侧颜。 她很久以前也这样想,他在身旁笑语相顾、眉目含情,她,便不枉此生。 ------题外话------ 说到做到,今天六千字,完结。 感谢大家的陪伴!(鞠躬) 番外看情况了,会有的会有的! 休息休息,让我再提升一下垃圾文笔以后给大家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 那个一直在看文的小伙伴,我太欣赏你了,加我qq做姐妹吧 2380049337 。 番外 剑与枪 万物都有阴阳两面,但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很简单,因为什么都没有——比世界诞生更早的,是混沌。 后来,混沌改变,世界诞生,一切都开始变化,渐渐地有了生物,也有了规则,一切步入正轨稳步发展,而比世界本源力量更强的那些混沌之力,就逐渐转化为阴阳两面。作为万物存在的基础,灵智诞生的原点,极善之力代表阳,极恶之力代表阴,平衡他们的制裁之力,游离在两者之间。 天界和魔界作为更为接近世界本源的存在,他们的力量更强大,更不容易受到控制,因此,制裁之力认为必须有什么来镇压他们,作为他们最终的审判之处,但同时,它也必须兼顾稳定那两股强大的力量,因为如果那力量暴动,一切都会回归原始。 极善之力过于温和而博大,它分散在所有生物的生命中,给所有人力量和温暖,因此虚无缥缈、几乎难以汇集,但它很温和,从不需要管制,而极恶之力太过于阴冷和羁傲,故为了稳定,制裁之力只能单方面的控制住极恶之力将其置于魔界,以自身化为钥匙,作为调动极恶之力的凭借。 这也就是万灭剑的诞生。 万灭剑是制裁之力的化身,多年过去,基本与极恶之力成为了密不可分的一体,但正因为如此,本不受约束的极恶之力才会能够被使用,能够听从调动,代价是,这部分制裁之力自己也化为了极恶之力组成的一部分。 而天界也必须有对等的平衡物。 制裁之力也有阴阳两部分,一部分用来审判,一部分用来处刑,审判的那一部分是代表约束的阳面力量,因此能够束缚极恶之力;而另一部分用来处刑的力量,破坏性极强,属于阴面,制裁之力大部分的攻击性都在这一部分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股力量几乎可以与极善极恶对抗的旗鼓相当,强大非常。 最后,制裁之力的决定很干脆,属于处刑的力量被分离,成为天界的诛仙台之力。 哪怕是诞生之时就被刻上毁灭定义的诛仙台之力,它也知道自己是为了制裁而存在,因此它老实本分的做自己该做的,即使代表着毁灭,也安安静静的蛰伏着,哪个天界的人掉下来就干掉哪一个,再也不做其他。 制裁之力一分为二,但它本来是平衡善恶的力量,自然实力强大、富有灵性,即使是分离了,也改变不了它有灵的事实。 有灵,就会诞生意识体。 万灭剑诞生了灵智,诛仙台之力也是如此,他们都在时间长河的洗刷下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体,这也是一切的开始。 朱泪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的灵魂能够打动它,让它感觉到人性的坚毅,让它兴起了不再安居于混沌底部做个被驯化的杀人工具、出去看看世界的冲动。 那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出现在它面前的时候,它很震惊。 很难不震惊,竟然有它两次用尽全力都毁不掉的女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如何不让它震惊。 她身上的光很温暖,很安心,很强大,尽管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我的宿命是毁灭,绝非沉寂,我应该进攻、染上血,被血液所淬炼,而不是等待着摧毁,那么,为什么不跟着她一起出去看看呢,看看到底她是为了什么如此闪耀。 它见证了真正的毅力,见证了有着守护之心的人,能够顽强到什么地步——坚定向前,永不后退,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突破极限,创造奇迹。 “愿意和我融为一体吗?我此生的朋友,离开这里,离开他们,和我一起?” 它选择了是,如果是这个人,它一定不会后悔。 “那好,我将以鲜血和生命为你开刃,你不再属于这里,从此以后,你将属于我。” 在那光芒将要熄灭之时,它又重新点燃了那火光,感觉到那滚烫的鲜血将它染红,也感觉到了那炽热的力量。 “我是你的枪。” 叫你朱泪怎么样?红色的眼泪。 越来越多的回忆闪现,包括他们在夜间的交谈,彼此相互守护战斗朱泪渐渐染上了名为怡情的这个人的颜色,作为对方的半身,它化形的时候,不知不觉的模仿了她。 它不会承认,它到底有多么崇敬怡情,尽管如此,它仍然表现得很明显,甚至愿意为了怡情的愿望,放下骄傲,去保护宸臻,听宸臻调动。 “挺好看的,你这样。”万灭摸摸她的头,“可爱多了。” “把你的手拿开,也不怕碰了我灰飞烟灭,我可是很恐怖的。”朱泪翻了个白眼,“怎么,还想打?” “那我直接认输就好了,你赢了,我技不如人。”万灭笑道,“早晚也是我妥协。” “你的意思我在欺负你?”朱泪声音上扬。 万灭叹气,“怎么会呢,我也得学着主人一样,好好保护你啊——我的另一半。” 同为制裁之力阴阳两面出身,两把兵器其实本就是天生的一对,万灭剑也受了主人的影响,赫然是好男人中的好男人,那溺宠的表情,放在小豆丁身上,有点可爱。 “我主人那么有魅力,所以我跟着走也就罢了。”朱泪道,“你为什么会跟着宸臻走,你是很理智的那一种,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他并没有这么强。” “他啊,很强。”万灭回忆了一下,道,“你们都没有见过那时候的他,有着无比强大的坚毅内心和愿意付出一切的疯狂和决绝,那种视死如归、拼死也要胜利的傲然气场,那如同鹰一样的眼睛、如同太阳一样的光辉,他是真正的睥睨天下之人,这让我臣服于他的时候,没有一丝不情愿。” 朱泪看着温柔对着怡情笑的男人,想象不到那个画面,疑惑道“这样吗?” “为了能再见到那个人,为了不辜负那个人,为了能有机会守护那个人他甚至不惜牺牲一切,以分割灵魂为代价也要收服我,然后走出去。”万灭拉了拉朱泪的小辫子,“这谁给你编的?” “主人的大姐,她说这样看上去更像个精致的小姑娘——主人可不会干这个。”朱泪皱眉道,“你不要随便碰我,上次你攻击我,我还没有忘。” 万灭一愣,“哪一次?” “主人在房间里面叫的惨的时候,我想冲进去,你用嘴攻击我。”朱泪道,“烦死了,宸臻也搞这一套,我和主人才不一样。” “那个叫吻。”万灭哑然失笑,“不是攻击你,我要是攻击你,会被主人教育的很惨。” 怡情很纵容朱泪,朱泪做什么她都会帮,而这同等于宸臻也会帮,因此万灭有些没地位。 但他脾气十分好,好到根本不会生气——和宸臻不同,他是真的不会生气。 而朱泪就不同了,它几乎变成小霸王一样,十分好战,没人敢惹,横行霸道。 毕竟没几个人干的过她,干得过她的,都纵容她。 惩治恶徒的时候,朱泪一般都冲在最前头,一拳下去,什么恶徒都灰飞烟灭,堪称天界隐形战神,易昔华每次都用小鱼干贿赂她去处理些麻烦的人物。 这兵器竟然喜欢吃小鱼干,和她主人不一样,她不喜欢甜的。 “你辫子松了,我给你重新扎一下。”万灭道,“来,坐过来。” “谁要坐过去。” 话虽这么说,她却乖乖的坐在了万灭的怀里,抱臂,一幅骄傲的样子。 万灭温柔的给她梳理了头发,然后抱住奶团子起身,道“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扰主人了,我看主人今天晚上不希望我们在这里。” “我要保护主人。” “你主人三界最强,不需要保护。”万灭道,“一会儿去天河里叉鱼,总有些跳不过龙门的鲤鱼在折腾,我上次和龙王学了做鱼,可以给你做个晚饭。” “还想上次一样用本体叉鱼?”朱泪眼睛亮起来,“我这次控制的好力量,我们比赛!” “你赢了。”万灭道,“我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根本不用比。” “我不占你便宜!” “我占了你的便宜,可以吧?”万灭拉着她肉嘟嘟的小手,道,“我还学了怎么刮鱼鳞。” “你还有没有点神器的自尊?” “有啊,在别人面前。”万灭笑道,“走,我们去天河。” 那边的两个主人已经亲上了,没必要留在这里。 “路上无聊,给我讲讲你被收服的故事?” 万灭看了远远地看了宸臻一眼,想起以前那个具有王者风范的人,道“好,我们边走边说。” “我要三条鱼。” “三十条都给你。” 。 番外 自由无需天佑 张天佑这个人,经常被人比作风,没几个人管得了他,脱离了皇帝的身份之后就更是自在,因此他手底下的那些星君们,总是说他潇洒的令人羡慕,整个天界,就连天帝宸臻都拿他没办法,只有他的干妹妹怡情能拽着他的耳朵抓他回去工作,他不但不反抗,反而会乖乖的站在原地听怡情的训斥,一脸诚恳的认错——当然,听了是听了,但下次还敢。 他是不被束缚的人,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凭自己的心意去做事,讨厌麻烦,因此远离麻烦,不去操心,也就很少有烦恼,他很少会因为什么东西而驻足,两手一揣,天涯海角到处游走,无拘无束的。 但是一开始他并不是这样的。 “你在想什么?怎么又偷偷跑出来?”怡情在他身旁坐下来,戳了戳张天佑的脑袋,得到了对方的忏悔后,摸出一壶酒,“文曲星君说你又偷偷跑路,大把的任务没有完成,他快被累死了,左右又找不到你,只得来找我。” 张天佑嘿嘿笑了几声,“我啊,出来玩一玩。” “罢了喏,这是小妹让我给你的。” 怡情从袖子里摸出个发簪,看了几眼,皱眉,有些疑惑道“怎么看都是女人戴的东西,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小妹要我把这个带给你,但是她说也许你会想要见到它。” “怡愿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连这件事情也知道吗?”张天佑愣了愣,“当时看见她就觉得要大难临头,现在看来我的直觉果然很准——在她眼前没有秘密。” 怡情对着酒瓶灌酒,含糊不清道“小妹当然厉害啦,毕竟现在白泽族对小妹几乎是马首是瞻,有一半都拜了她为师,虽然白泽生来通晓万物,也能看到过去和未来,但在小妹面前,确实能力都十分不足我没吹牛的意思。” 张天佑接过发簪,手抚过发簪上那些精巧的纹路,眼中有些温柔,怡情在旁边不在意形象的大口灌酒,他转过头看了看她,轻轻的笑了下,然后将手中的发簪插进了她乌黑的发中,摆正。 “唔?”怡情将酒咽下去,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怎么给我了?” “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她一直希望有个女儿,既然你是我干妹妹,那么它就是你的了。”张天佑转过头望向云海,“想必她应该会很欣慰吧,我终于有一个妹妹了。” 怡情感觉到了这话语中的沉重,于是她放下酒,双手抱膝,将头靠在膝盖上,摆出一副打算听到底的模样,道“那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你的真实之眼看不到?” “听故事还是要听当事人讲才够味。”怡情道,“更何况,我和小妹不一样,天道一天到晚盯着我生怕我搞出些什么事情来,所以大部分能力我都是能不用就不用,怕了,上次天道直接化真身来和我讲道理,讲了一天一夜,若不是宸臻冷着脸将他轰出去,还不知道他要讲多久,他太啰嗦了我实在是怕了。” 张天佑挠挠头,“你真要听?没什么意思。” “我叫你一声哥,总得知道些你的事情吧?”怡情耸肩,“或者你要喝点酒?我带的不少。” 张天佑拒绝了那些酒劲很大的仙酒,看着怡情头上的簪子,伸出手摸了摸,手下的触感让他回想起了那其实并没有遗忘的过去,然后他叹气,道出了他过往的故事。 四国鼎立,无论国家间表面上看着有多平静,暗地里也必然波涛汹涌。 说不想一统天下是假的,四国的皇帝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该如何吞并其他三国成为真正的人皇,但是这并不简单。 最终北国巧妙吞并了东国,四国之势被打破,北国成为最强大的国家,但战争劳民伤财,虽然北国实力强大,但此时也需要修养,再发动战争显然很愚蠢,于是北国主动停战,并与西国交好。西国与南国自知暂时无法与北国相对抗,虽此时放任对方国家修养无异于放虎归山,但因为国力差异,两国不得不暂时忍耐下来,最终三国各占一边,互不侵犯。 西国与北国交好先不提,南国本不该这样安分,但当时北国刚结束战争的时候,南国浑水摸鱼,派人去斩首北国皇帝,没想到最后没能成功,让北国皇帝活了下来。在有私仇的情况下,一旦开战,即使是两国结盟,南国也必然是北国的首要目标,于是南国此时更想保全自身,便默不作声,暗自培养军队。 这种时候,哪个国家不暗自训练军队,那么它一定是想灭亡。 张天佑的父亲,便是北国暗处负责训练士兵之人,西国的王爷,贤王。 贤王和皇帝的关系很好,当初西国皇帝能坐上皇位,正是因为有王爷一路保护和扶持,两人为亲兄弟,从小关系亲密,贤王对皇帝忠诚无比,深得皇帝信赖,因此大多数需要心腹之人所做的事情,都是贤王在做。 贤王一直喜欢他的青梅竹马,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他的青梅竹马别名佑儿,在京城很有名气,因为她是个坐不住的女人,古灵精怪,不喜欢受拘束,总是会偷偷溜出家门,怎么也防不住,一个丞相家的姑娘,看起来像个野丫头一样总和百姓混在一起,丞相总派人出来大街小巷的找女儿,这佑儿因此被人熟知。 但佑儿绝非寻常女子,她很聪明,也许正是因为常常四处走动,她的眼界比起其他女子要更开阔,诸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且更能理解百姓,贤王喜欢和她一起讨论天下大事,有不少好建议都是佑儿给他的灵感。 佑儿此人,就像只猫,贤王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好,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心情都格外愉快,贤王早早地就准备好了聘礼,就等着哪一天时机到了,把这只猫带回自己家里。 “酒还是给我点吧。”张天佑有些疲惫道。 “好。”怡情摸出酒壶来,“要是觉得难受就讲点开心的,我可不是为了让你难过才在这里听故事。” 张天佑看着她头上的发簪,摇头,“我不难受。” 不难受么?怡情看了看他,伸手去摸那簪子。 贤王得知自己喜欢的女人在自己替兄长训练军队的时候已经被兄长强娶为妃的时候,表情都凝固了,他还算冷静的进到宫里去,与皇帝当面对质。 她自己愿意的,不信你可以问她,不过前几天她犯了错,被朕罚在了偏殿,你可以去看她。 贤王一个字也没有信,他太清楚佑儿的为人——她永远不会屈从于束缚,她有个自由的灵魂。 当他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贤王闭上了眼。 那个潇洒的女人,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像一幅空白的图画,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天空。 那一刻,贤王对于皇帝的信任完全崩塌。 帝王的感情,终究不同,即使是对他忠诚无比的贤王,他也会怀疑、防备,留下对方的把柄——佑儿就是他用来控制贤王的工具,皇帝太清楚贤王的软肋是什么,因此,他行动了。 “我是贤王的儿子。”张天佑道,“父亲对于母亲来说,是最后的色彩,因此她不计一切后果的与父亲结合,留下了我,那一阵子,为了保护我,父亲用产生幻觉的香将皇帝迷晕带到母亲房间里,制造出我是他孩子的假象,于是,我成了七皇子。” “对于皇帝来说,我的诞生能让他更好的操控贤王,因此他对我很好,而我的父亲也一路保护着我,故我一直过的十分安逸。只有母亲日渐颓靡,每每看她,她都望着天空叹气,只有和父亲在一起时,她还会精神一些,那时候我还不怎么懂。”张天佑低声笑了笑,“这簪子,是她给我的。” 自从张天佑诞生后,佑儿再也没能有孩子,后宫并不适合她,在后宫的斗争之中,即使有贤王的保护,佑儿仍旧被下了绝育的药,但这也许是好事。 “她想要个女儿,好好培养她,继承她的愿望,长成她的模样,走遍大江南北,看尽人间故事。”张天佑看向怡情,“不过,现在她的愿望也许已经实现了。” “不是我,你已经继承了她的愿望。”怡情道。 张天佑的故事,怡情知道。 在佑儿郁郁而终后,贤王也因病长辞,贤王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这个儿子,因此他有着足够的本钱能与其他皇子争斗,佑儿解脱了,将自己的梦想托付给了作为自己生命延续的张天佑。 于是,张天佑便变了。 张天佑小时候做事严谨负责,拥有强烈的好胜心,总想与其他的兄弟们较量,表现欲十分旺盛,他在各方面都具有极高的天赋,兵法谋略一学就懂,武学天分也很高,似乎生来就该是个王者。 锋芒毕露,便险象迭生,但他却如同有上天庇佑,无论怎样,都能逢凶化吉。 即使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也并不赞同自己母亲的观点,他认为自由是一种笑话,他一直坚信自己会一统天下,成为一个好的皇帝。 直到他母亲死了,在他面前,如同双翅无力的鸟儿从高空坠下,粉身碎骨,但临死前,却仍面向天空。 母亲,会影响孩子的一生。 “小佑,娘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上天能保佑你拥有自由,那是娘一辈子追求向往的东西。”佑儿躺在床上,很虚弱,脸色比冬月的飞雪还要苍白,贤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佑儿拉着她儿子的手,继续道,“就像风自由自在的穿梭于大地,无拘无束,没有烦恼,娘希望你也能不受约束,能够随心随遇的去追求幸福。” “娘。”张天佑没有反驳自己的母亲,“孩儿明白。” 佑儿取下头上的发簪递给张天佑,“这是娘第一次溜出家门时买的簪子,娘本来想着以后生一个女孩,将这簪子给她,让她不用背负那么多,能够随心所欲的做事,现在看来,娘还是太傻了,娘明白你有自己的追求,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自要担负起责任但作为一个母亲,我只希望你能自由的活着。” “我已经看不到天下的事情了,不走出去,世界就永远只有这样大的一点点,真怀念以前同你爹一同度过的那些日子,即使过去了那么久,我还能清楚的记得我们每一次的会面。” 佑儿闭上眼睛,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不要忘记娘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小佑,我的好孩子,做好你自己,听从你的心,即使是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即使是铁链将你锁在黑暗里,即使无数人谩骂诋毁想要摧毁你的信念,也要记住,你的灵魂只属于你,向往自由的灵魂,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张天佑接过发簪的那一刻,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很多画面,那是她母亲的过去,那样轻快放松的生活,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我是自私的,也许这种自由本身就是自私的但我相信,我的孩子,你一定能获得真正的自由,承担该承担的,舍弃该舍弃的,成为洒脱的风。” 佑儿的气息微弱,贤王跪在她面前,道“都是我的错,我” 那个女人笑了,很轻快的笑了,她最后用力握住了贤王的手,道“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在原地等你,让你难过了,但是,我会在转生的路上等你,没人能再约束我了,我会等你到最后。” 曾经京城最潇洒自在的女人,握着孩子和心爱之人的手,望向窗外的蓝天,缓缓道“当初第一次溜出家去,撞进你怀里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天空真蓝啊可惜这么多年,再也没有那么蓝的天空了,也许要是有我嫁给你的那一天,会是” 会是那样蓝的天空呢。 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佑儿!” “娘!” 张天佑握着发簪,望了一眼窗外,其实因为眼泪的原因,他看不清外面有什么,但是那一片蓝色,落入了他的眼睛,与水光混成一片。 也许这一刻,她认为自己自由了。 后来贤王死的时候,张天佑继承了贤王用一生打拼下来的一切,他站在贤王床边,已经学会了克制和隐忍。 “我并不希望你当上皇帝,那个位置太脏了,但我知道,那个位置终究是属于你的,你会让他变得干净。”贤王道,“如果能够承担,那就承担,如果能力不足,就趁早放手,我很少教导你什么,你很聪明,我会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如果有一天我想放弃这一切呢?”张天佑问道,“丢下这一切,做个自由人呢?” 贤王哈哈大笑,道“那也许更好,这是我儿时的愿望,不愧是我的儿子。” 似乎并不让人感觉意外,贤王当时本来可以自己当皇帝,他却拒绝了。 “我去找你娘了。”贤王闭上眼睛道,“我愧对她,是时候去找她认错了。” 张天佑握紧了贤王的手。 “自由不需要上天保佑,它取决于你的内心。”贤王道,“我和你娘都希望能够当个自由的人,无奈都身不由己,现在我才明白,你娘一直都是自由的,她从没放弃过,也从来都没变。” “我明白。”张天佑道,“父王放心。” “当初她撞到我怀里的时候,我也看了天,真的很蓝,即使那时候我们那样小,我也仍旧记得” 贤王的呼吸停了。 窗外飞过两只鸟,张天佑看着他们飞向天空,才发现今天的天,是那样的蓝。 他变了,变得不再争强好胜,即使那些帝王课程他仍然学得很好,他会溜出宫四处玩,轻功越来越好,到了连江湖上的人都比不过的地步。 其他皇子渐渐不再将他当做威胁。 后来局势更乱,有个人找到他,说他是命定的人皇。 “我没那个本事,比起这些,我更希望当个自由快活的人。” “那你愿意与我交换命格和身份吗?你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做你想做的事。” 张天佑思索良久,最后同意了,他给自己起了个俗气的名字,叫偷天,偷天换日,他丢掉了自己的过往,打算尝试着当个自由人。 不过他仍是那个有责任心的人,他一直观望着,如果此人对天下百姓不利,他会出手。 怡愿找到他的时候,他其实有些迷茫。 当他点燃了香,干掉了西国皇帝的时候,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匆忙离开。 最后他仍旧选择了观望。 直到顾长君一统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他才真正放下了心,做一个随心所欲的神偷。 浩劫过去太久了,张天佑又过于潇洒,将那些事情忘得很干净,他惯来不喜欢讲些自己的英勇事迹,于是讲到这里也就算是罢了。 “不过,你为什么会认可我?” 张天佑放下酒壶,“哎,这种事,看对眼呗。” “难道我和你娘有点像?”怡情想了想,“那时候的我,可一点都不自由,身上担了不少东西。” “你喜欢天空吗?” “原来是这个?”怡情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我也向往自由,但我做不到,我的生命里流淌着的,就是责任和大爱,我基于此诞生,能成为这样,已经是个奇迹了。” “没有人能真正自由。” 张天佑起身,“不过,也许我看起来做到了?” “我更喜欢叫你没心没肺。”怡情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哥,你做到的是无私的自由。” “嗯?” “自己理解喽。” 怡情耸肩,头上的发簪落下来,被她接住,她盯着那发簪看了一会儿,认认真真的插回了头上。 “那我收下了。”她顿了顿,“谢谢。” “我娘应该会很喜欢你。”张天佑笑道,“毕竟,你就是天空。” “哈?” “自己理解。”张天佑眨眼,“得,我回去找文曲,既然都把你叫过来了,那我也不能总不干活,省的给他气到以死相逼,武曲追着我打了好几次了。” “你还说呢?我帮你处理了不少事情了,你快给我回去干活。” 张天佑挠挠头,“你怎么这么凶。” “你还问?!”怡情瞪圆了眼睛,“你回不回去?” “好好好哎呀,真是头痛。” 张天佑溜得很快,怡情看着他快没影了,别扭的喊了一句。 “哥,晚上来我们住所吃仙果!” 远处那人摆了摆手,“好嘞!” 张天佑确实成了风一样的人,在他小的时候,可能从来没想过他会在未来成为这样的人。 不过,现在他就是这样的人。 溜到凡间的张天佑吃下一块龙须糖,还顺手教育了一下欺负女人的流氓。 “虽然说要回去干活,但可没说立刻,在这之前还是得好好放松一下,在人界待上几个月,文曲应该不会疯的。”张天佑晃了晃手里的布袋道,“回到天界,干一会活,再去妹妹家吃东西,哎,真是神仙日子。” 他跳上屋顶,望了望皇宫。 “这代的皇帝看起来还可以,龙气里血丝不多,真希望可别再出现什么乱子了,要是龙气不干净的话,果然工作又要增加些吧?那皇位总要干净点。” 他在屋顶上坐下来,风吹动他的衣服,他抬头,看到头顶的天空。 “哎,天真蓝。” ------题外话------ 新的合同让我不适,我是个学药的,虽然学的不咋地,但好歹知道,良心没了,没什么药能救,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我学学ps给你们把心p红?没药救,但好歹骗骗眼睛? 我倒不至于弃医从文,写书,不过是为了爱,为了更好的故事。 我本来就是为爱发电,又不赚钱,怎么,连我笔下崽子我都不能保护了?甚至都不是我的了? 哎呦我的妈,青蒿素屠呦呦前辈发现的,但合成专利在日本,我国一分钱挣不到,我以为这已经够难受了,但现在看,前辈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人类健康的梦想,所以倒也——但新合同这个操作就太灵性,有的东西,不是给钱就能侮辱的,比如梦想。 别说什么我们赚钱了,几个真正靠写书养家糊口的?都是梦想,都是爱,不然谁死撑?眼睛都快瞎了我不还是在这里打字? 我也得守护我的崽,这可是我倾注了爱的东西。 虽然我写的也不是啥好文,但我可是感情很深,都是自己哭了才放出来给你们看的。 等浩劫十二人的番外写完,发个封笔声明。 这几天就搞番外。 。 番外 愿君长顾 顾长君就是宸臻,这谁都清楚,如果宸臻当时没有被龚黎暗算落入深渊,他就会是顾长君的模样。 灵魂无法承载万灭剑那样强大的力量,即使是孤注一掷拼上性命,但在宸臻不顾一切的去取万灭剑的时候,万灭剑过于强大的力量还是将宸臻的灵魂分为两部分,即使宸臻本可以在事后收回这一部分灵魂,但最后却没有,知晓了天地浩劫一事后,他便放任自己的另一部分灵魂在人世间无意识的游荡,既不能转世,也不会消失。 灵魂分裂极为苛刻,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但是万事开头难,一旦掌握了这种力量,第二次也就没有那么难了。宸臻分出情魄去保护怡情的时候,其实想过很多,他是三界最出众的布局者——也许那时候他已经想到了情魄的去处。 得到了情魄,另一部分灵魂就可以转世了。 宸臻本就是天魔两界之人,灵魂里掺杂着不确定性,顾长君这一部分灵魂回归后,他便成了本不可能的混合了三界因素之人,他也因此跳出了三界,摆脱了规则的束缚—— 这些都不重要了。 顾长君就是宸臻,宸臻就是顾长君,即使这么说很别扭,但事实如此。 不过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这个一统人界的杰出人皇会突然冒出来一下。 “师父,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怡情坐在床边上,尽管恢复力强悍如怡情,也感觉自己腰在隐隐作痛,她咬牙切齿道“我明天还要出去找昔华,不能再躺在家里了。” “师父”顾长君露出委屈的神色,“你不心疼徒儿了吗?” “宸臻,别玩了好不好!”怡情扶额,“你别每次都拿顾长君挡枪!这次我不会心软的。” 顾长君沉默,蹭到怡情身边坐下来。 “这其实挺奇特的。”顾长君道,“情魄催生了我,让我带着对师父的情感诞生,虽然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和所有懵懂诞生的生命一样生活,但最后我还是遇到师父了——真好。” 怡情愣了下,倒也没想着跑了,她道“其实有时候我还是没法子将你们看成一个人。” 对于怡情来说,顾长君这个存在是不同的。 这是在她最迷茫的那段时间里,一手带出来的、一直注视着的徒弟,无论如何,都是不同的,她已经习惯于在徒弟面前将自己变得柔软,也已经习惯于迁就和包容对方。 这也是当初在人界顾长君将她按在床上的时候,她并没有反抗,一是她知道对方的身份,二是即使她并不认为这是对的,她也不愿意去谴责。 不过那时候的顾长君及时反应过来,让怡情松了一口气。 “师父喜欢天帝还是喜欢徒儿?”顾长君问道。 “你今天真的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怡情摸了摸对方的额头,“自己和自己吃醋真的有意思?大不了我明天不去昔华那里了,你这样搞我浑身不自在。” 但是顾长君好像是认真的,他又一次问道“师父更喜欢谁?” 怡情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今天的宸臻似乎有些奇怪,但徒弟这样撒娇的情景确实很少见,这个聪明的女人眼珠转了转,突然笑了,她坐到顾长君腿上,揽过对方,在对方脸上亲了一下。 “这个问题问的太好了。”怡情笑道,“可是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其实也有个问题和这个性质一样,而你也没办法回答我。” “师父?” “当初救你的那个我,和后来的我,你到底喜欢哪一个。”怡情道,“你应该也分不清吧?” “你们是同一个人” “你们也是同一个人。” 怡情道“宸臻你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到有些一想就明白的东西反而不愿意去思考,还非要钻牛角尖,你看,你当初遇到的那个我是现在的我回到过去,怎么看都是一个人,但不可否认,那时候的我与现在的我,对你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就算是你,也没办法分得清,你到底更在乎哪一个。” “不需要分得清。” 顾长君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他反手抱住人,揉了揉怡情有些乱的头发,“根本不需要分的清,我很清楚,一直都是你。” “所以这不是一个意思吗?你在我这里,一直都是你,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什么地方,不需要区分,我一视同仁”怡情顿了顿,突然恍然大悟道,“你套路我!” 顾长君亲了亲她的头发,道“只是要一个答案而已。” 顾长君,或者说宸臻,有的时候其实也会害怕。 当初兵行险招将自己分为两半,做好了一切打算,却没想到两个人的缘分竟然这么深,哪怕只是在人界随处走动,都能相遇。在顾长君有意识的那几年里,作为宸臻的这一半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识,无论是宸臻还是竹封,在顾长君活动的时候,几乎都处于无记忆状态这也就意味着,那段时间里,宸臻主体是作为顾长君而存在的。 即使一直都是他,宸臻也害怕怡情分不清。 因为怡情对待顾长君太好了,好到几乎无条件的包容其所有,每次宸臻用顾长君的一面来面对怡情的时候,无论多么过分的请求,怡情都会一口答应。 所以宸臻心里也并不好受,他并不怕别人笑话他,但是吃自己的醋这一点,确实是真的。 “你可真是傻子。” 怡情叹了气,道“就是因为他是你呀。” 就是因为,他是那个原本你应该成为的你啊,如果不是因为要承担这一切,也许宸臻也会成为和顾长君一样的人。 因为有幸能见到这一面,所以倍加珍惜,更何况这样的他,在那个时候,也一直陪在她身边。 “那你对‘我’态度不一样?”顾长君道。 “因为宸臻实在是太可靠了,在你面前总想任性些。”怡情耸肩,“不过你要是保持顾长君这个样子,我就总有一种没由来的责任感和保护欲,态度不一样很正常好吧?你别再纠结了。” 怡情将刚刚穿上的外袍又甩开,“要哄吗?是你的话,我怎么样都行。” “师父” 声音渐渐低沉下来,顾长君的眼睛很明亮。 “商量一下,这种时候,别叫师父啊!”怡情突然脸色通红,“拜托,这太过了我就算再不要脸也不能” “师父,我们继续吧?”顾长君微笑着歪了歪头,“不能拒绝徒弟哦,我的好师父。” “喂,都说了别叫师父啊,太糟了,唔——” 一天后。 万灭和朱泪来找怡情,朱泪给怡情看怡寻给它新编的小辫子,万灭很懂事,给怡情带了些鲤鱼。 “放那头。”怡情吃下一块桂花糕,有气无力道,“今天实在没力气出门,你带着朱泪出去玩吧。” “主人怎么了?”朱泪凶巴巴道,“是不是天帝?” “我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怡情道,“有些人的恶趣味真的让人难以苟同,我想以后我听到师父这两个字都没法淡定了。” “万灭?” 宸臻从屋里走出来,挑眉,“今天回来的挺早。” “龙王和怡寻姐姐还有事情要做,先把我们撵回来了。”万灭道,“那我先去把这些鲤鱼做了,战神那边,让朱泪去吧。” “你为什么命令我?!”朱泪道。 “今日怡情大人身体不适,战神那边,总得要个同怡情大人一样尊贵的人替她前去,能够代表怡情大人的人最好,这样看来,还是请朱泪大人屈尊走这一趟吧。” 男娃娃眼都不眨的改了口,一旁的女娃娃辫子都翘了起来,似乎很开心,于是她笑哈哈道“是的,还有谁能代表主人呢,肯定是我了,我就去一趟吧!” 宸臻赞许的对着万灭点了点头。 “这是魔君发来的消息,魔界最近有些不对,想请你们去看看。”万灭又拿出一只纸鹤,“我先去做鱼了。” 得到两个小娃娃都走了之后,宸臻在怡情身旁坐下来,微笑道“生气了?” 怡情翻了个白眼,“这倒不至于。” “那我给你画幅画好不好?” 等到宸臻画完画去处理政务的时候,怡情看到了那副画的全貌。 是她在教少年舞剑。 朝阳下,她携着少年的手,全神贯注的指导着他操控手中的剑。 其他的一切在这幅画里都很模糊,唯一出众的,是她认真温柔的表情,和少年那充满了情感的眼睛。 宸臻忘记了顾长君的过去吗?没有,也许他记得相当牢固。 牢固到每一个镜头都记得。 怡情放画的时候,翻出了更多装画的箱子,其中一个箱子很与众不同,里面只有三幅画,她愣了愣,将那三幅画打开。 第一幅,她朝着少年伸出手。 第二幅,她站在战场上,站在千军万马前,举起枪。 第三幅,她解放了朱泪的力量,回到天界,对着少年温柔的笑。 怡情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将它们收拾起来,放了回去。 天帝宫。 宸臻处理政务处理的很快,他放下笔,看向家的方向。 顾长君,愿君长顾,不仅仅是希望怡情记得,也是希望他自己记得——记得哪怕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怡情也会来到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 如果当初浩劫死的是他,那么在他死的前一刻,他就会将这部分顾长君的灵魂分出去,与本身隔离,活下来,并再次与怡情相遇。 合上面前的文书,宸臻往回赶, 也许今天也能看到她害羞到脸红的滴血的模样吧,叫她师父的话。 ------题外话------ 没驾照,正经人,不开车。 。 番外 寒冰融尽 “要是不喜欢这种小辫子,下次再给你换个新的样式。” 祁融找到自家夫人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对着小娃娃温柔的笑,一时间他身旁的冷气也散了些,他走过去,在三人旁边坐下来。 “竟然有幸能见到龙王。”万灭自然是最先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最近的形式他很了解,于是他礼貌的问道,“听闻最近龙族族内事务繁重,不知可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 这话不假,因为龙族人实在太能生了,尤其是和平时期没有顾虑的情况下,他们更是喜欢四处留情,故最近龙族人口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其族人还多半都不是纯种龙族,掺杂了好些半龙族。人一多,作为族长要做的事情就多,即使众人都知道龙王是出了名的冷情,也不得不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去打扰他。 这导致龙王最近越来越冷了,在他几米远的地方都觉得寒冷刺骨。 万灭在各个地方都混得很开,因为他完美的继承了宸臻的为人处世之道,不卑不亢,做事有分寸有条理,进退有度,又十分会察言观色,所以对万灭,连龙王都会不自觉的放缓语气。 “费心,不过不必。”祁融道,“我与夫人有事。” 话不需要再讲下去了,万灭当然明白这位素来沉默寡言的龙王大人此话的意思,他将朱泪背起来,“那我们就不继续叨扰二位,感谢款待,我们先告辞了。” 看着两个小娃娃走远,怡寻道“又出了什么事情吗?” “蓬莱仙岛的岛灵前几日来找我,说感觉到魔界有些不对。”龙王对夫人很有耐心,“似乎是那里产生了界外世界,如果不干涉的话,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界外世界。”怡寻微微皱眉,开口道,“待我和妹妹们商量一下,我觉得这是一个契机。” “嗯?” “好与坏应该受到制裁,”怡寻道,“如果能寻到一个地界作为审判灵魂的场所,那么对于三界来说是个好事。” 祁融面无表情,但是他点了头。 “我会和魔君他们说。”他道,“在那之前,跟我来。” 怡寻并不知道祁融想要做什么,但是当她到了那个地方的时候,她就隐隐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桃林环绕着的湖泊依旧是那样宁静,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风吹过的时候粉色的海洋涌动,依稀飞来几片花瓣落在地上,怡寻站在桃林前,看着那若隐若现的几间屋子,愣在原地。 尽管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祁融似乎是有些别扭,因此他并没有解释,而是拉着怡寻的手朝那桃林深处走去。 怡寻看见了那块大青石,上面写着“寻”字,她感觉得到这字里面埋藏的情感,因此她突然停下来,拉了拉祁融的手,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 “不需要再找,我不会再走了。”怡寻轻声道,“真的抱歉。” 龙王的表情似乎变了,他咳嗽一声,重复之前的话,“跟我来。” 当初怡愿在这里住了一阵子,还借此地的灵脉开启灵器将怡情送回过去,但其实这里是怡寻的旧居,怡寻第一世转世时,最后便是住在这里。 在靠山的水潭那里,有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把古琴。 “我同魔君学了抚琴。”祁融道,“他教了我很多能让夫人开心的东西。” 向煜是公认的高手,似乎是终于解放了本性,他每天都对怡愿各种甜言蜜语,极尽撩人之事,即使是有星辰之眼的怡愿也招架不住,长此以往,魔君脾气阴晴不定的标签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花式撩妻高手,这在三界都很有名。 怡寻微愣,忍不住失笑,“我还道你为何这些日子如此忙碌,还以为你对那些新生龙族上了心——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没想到这次祁融却认认真真的摇了头,“我得,对你好。” 他携着怡寻飞上石台,看向脚下潭水,“我找不到你,于此地停留很久,那时候,我就这样想了。” 怡寻从怡愿那里听过她在这里的故事,也知道祁融为了保护她妹妹而在此暗中又待了一段时间,因为欠的太多,她已经无法表述自己的愧疚,于是她坐下来,道“只要你想,我怎么都陪着你。” 祁融小心翼翼,怡寻也小心翼翼,两人一次又一次分离,一次又一次诀别,因此他们都在害怕,害怕哪一天真的失去对方。 琴声响起,虽然手法有些生涩,但是祁融很用心,甚至能在他的脸上看出一分温柔来。 怡寻看到了祁融的过去,因为轮回之力的原因,她可以通过虚无而看的很远。 祁融不是生来便是龙王,甚至在成为龙王之前,他只是个无名的小人物,比起那些半龙族,他的优势只在于,他是一个纯血龙族。 与其他龙族不一样,因为年幼时的经历,祁融似乎没有感情一样,对谁都冰冷而疏离,又沉默寡言,也因此,他身旁几乎没有朋友。但他也不在乎,他习惯于独来独往,背着一把寒冰刀,也不与人交谈,不受干扰的专注于修行。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再加上祁融本身修行天分很高,导致他的实力深不可测,甚至能够与龚黎对抗——龚黎继承了上任天帝一半的修为,再加上他天资卓越,几乎是天界第一的战力。 祁融上一世名为祁寒,光听名字就能感觉出他到底是个多么冷漠的人,有人形容他就像是一块千年的寒冰,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寒气,即使是放进岩浆里也不会融化这样的人,最后竟然会因为世人遭到压迫而选择与天帝对抗,难以想象,他本不该会在意这些才是。 琴声不知何时停了,怡寻回过神,见那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没有出声打扰她的沉思,有些不好意思,便也从百宝袖中慢吞吞的拿出一个装饰精美的大盒子,犹豫半晌,还是将它递了出去。 “很巧,我最近时间充裕,便也做了点东西给你手艺生疏,做的东西也没有以前那样精致了,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给你。”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祁融极快的接过,“能开吗?” “已经送给你了。”怡寻微微别过脸,“开吧。” 祁融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件带着漂亮黑金色刺绣的长袍,他将衣服展开,便见一条活灵活现的龙从背后一直游走至前胸,深邃的龙目望向前方,仿佛下一刻便会凌云直上。袖口处精巧而华丽的龙状花纹在袖口处衔成一个环,上有祥云铺展,下有水波浩荡,虽是刺绣,却是巧夺天工之物,让人感叹。 “你该绣一只凤凰。” 怡寻问道“为何?” 祁融将衣服收好,在心口比划了一下,道“我想将你挂在身上,像这样,你的头靠在我胸口。” 今天的桃花开得很灿烂,就如同怡寻红透的脸一样。 “融。” “嗯。” “讲讲过去吧。”怡寻道,“作为‘祁寒’的过去。” 对于怡寻的要求,祁融从不拒绝,他打开了房间里的窗户,面对着湖泊和桃林,安静了片刻,回到怡寻身旁坐下来。 “好。” 祁寒并不知道该如何与人沟通,因为他在年少时便被族人抛弃——兴许他是哪个龙族在放纵之时留下的产物,所以便被不负责任的父母丢弃了。虽然纯种龙族理应受到重视,但祁寒因为出生不名,故不被龙族知晓,龙族幼龙在其他生物眼中是大补之物,故祁寒不得不狼狈逃窜,在夹缝中生存。孤立无援,无人相救,那时候他认为,这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他,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存在。 所以他越来越冷情,他不相信任何人,他也不想参与任何事,有的时候,他甚至想着自己不应该活下去。 讲到这里,怡寻有些心疼,但祁融脸上惯来不会有什么表情,因此他看起来似乎不以为然,不过,他注意到了怡寻的情绪波动,于是他有些笨拙的将人搂住,道“没关系,是过去。” “而且,我和宸臻,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的宸臻刚刚来到天界,他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腔热血满腹正义,虽然实力并不强,但却敢闯敢冲,做事不计后果,老天帝操碎了心,因此给了他不少法宝。 宸臻在溜去人界的时候,被魔界的人追杀,正好遇到了被人抓住的祁寒,当时祁寒身上的龙鳞都被折腾的掉落过半,一条幼龙看起来如同蛇一般脆弱,连角都折断了,宸臻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受折磨,当即便跳出来抢过祁寒并用法宝自爆逼退敌人,成功让两个人都活了下来。 这也是祁寒最后并没有变成没感情的怪物的原因。 “你怎么发现我的。”当时的祁寒问。 “有红光在那里闪烁。”宸臻回答,“这红光救了我好几次,我信它。” “要是它害你呢?”祁寒冷冷道,“这世间可没什么善良的东西。” “那我也认了。”宸臻呲牙大笑道,“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不是男子汉该有的觉悟吗?” 那一阵子宸臻和祁寒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宸臻活力满满,带着祁寒也逐渐看懂了人世,不那样悲观,等到天界寻到宸臻的踪迹之时,宸臻便回去了,不过在临走前,宸臻亲自为祁寒锻造了一把刀。 天地间论到锻造,宸臻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在那个时候,这就已经初见苗头。 “送你把刀,当做我们友情的见证吧,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宸臻拍着他的肩膀道,“别总是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你总会明白我说的话,将来,你一定会遇到给你温暖和爱的那个人,我一直这么相信着,你也不妨试着相信一下看看。” 接过刀,祁寒看着对方离开,也跟着对方托人找来的龙族人走了,结束了这段东躲西藏的日子。 回到龙族,他便继续日复一日的修炼,他越发沉默寡言,甚至到了一年都不说一句话的地步,有时候宸臻会过来看他,他会和宸臻攀谈几句,除此之外,他的生活里只有修炼。 他渐渐成为龙族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一闭关就是多年。 后来,宸臻变了。 再次看见宸臻的时候,宸臻已经挂上了那温润无害的面具,温和有礼,眼底满是智慧和沉稳,即使对方失去了所有力量,但是祁寒知道,这个人已经脱胎换骨,成为真正强大的人了。 他问宸臻为什么会变,宸臻只是微笑着放下茶杯,风度翩翩,君子如玉,没有了过去那热血青年的影子,他对他说,他遇见了一个人,这他清楚的认识到了,不成长,他永远无法回报这个人。 祁寒依旧沉默,他已经知道了有关于龚黎将宸臻推下深渊的事情,他从来没说过自己将宸臻当做朋友,但是他却记住了这件事。 龙族的规矩是强者为王,即使怎样去推脱也无法逃避,因此后来祁寒成了龙王,从一个不知名险些死在人界的幼龙成为龙王,他所经历的远比他人想象的要更多,做了天帝的却不是宸臻,而是是龚黎,宸臻作为一个帮手而忙碌起来,很少有空,龙王与他便几乎断了联系。这时候的祁寒也不得不做一些龙王应当做的事情,比如拜访与龙族交好的族群,曾有一次他去凤凰族族地拜访,那时候,他曾看见一只未成年的凤凰坐在角落里刺绣,她妹妹在一旁看着,眼中露出崇慕的光。 “将来你成亲,姐姐就给你做漂亮的嫁衣。” “我可不一定会成亲,哪有男人能扛得住我啊!姐姐还是为我做一件漂亮的战衣吧,我穿着它大杀四方,快意恩仇,哼哼,到时候谁都会知道我的厉害。” “你会的,你会遇到那个人的。”那姐姐拍拍妹妹的头,“你会愿意为了他停下脚步。” 只是惊鸿一瞥,他并没有在意,也没有听完对方的话,就离开了。 “原来那个人是你。” 怡寻笑道,“你见过我了。” 祁融看着怡寻的脸,他想不起当初那小凤凰的模样,但他知道,那就是她。 “缘分。” 后来龚黎对天界众人的压迫日渐加重,他近乎于偏执一样控制着手下的人,对于隶属于天界却各自为政的种族压迫更甚,尤其是对龙族,他更是苛刻至极,条条框框蛮横无理的规定颁布下去,让本就习惯了随心所欲的龙族人终于难以忍受,族人联名请求祁寒带领他们攻打天界,当时的祁寒沉默了很久,不知想了些什么,就在族人都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他才缓缓点了头。 祁寒兴兵反抗,与龚黎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连那把被宸臻重塑成上品仙器的宝刀都断裂成了几节,他浑身是伤,妖力枯竭,即便如此,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你推他到了深渊里去。”他低声道。 耗尽最后一丝力量对龚黎发动最终一击之后,他便从云端坠落,往后的事情,便再也不知道了——那时候必然是宸臻出手保全了他的身体和灵魂,这才让他能够安然转世。 灵魂在天地间游荡了一段时间,最终他终于转世了。 他成为了一条蛇。 毫无记忆,从头开始。 似乎是命运开的玩笑,他孤苦伶仃,因为身上带有特殊的灵气而被追杀,即使是在冬季这个本该休眠的季节,他也不得不逃窜,最后耗尽力气躺在雪地之中。 很冷,那时候的感觉即使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冷到骨子里,即使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温度,但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块冰,马上就要回到雪中去了。 意识远去。 “你也冷吗?那我们一起去个温暖的地方吧。”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冻得脸色发紫,但是眼中却有那样溺死人的温柔。 于是,蛇瞳里永远的留下了这个人的影子。 一定会遇到给你温暖和爱的那个人那个时候,想不起是谁和他这样说过,不过他明白了。 作为一条有灵性的蛇,祁融陪伴了女孩一生,见证了她一生受尽磨难、尝尽悲苦,他想要帮助她,然而他只是一条蛇,什么也做不到,但这个人却给了所有他能想象到的爱和温暖。 在这个人死的时候,他看到她眼睛亮起来。 “没有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啊,谢谢你陪着我,因为有你,我才能还有九世如果还能遇到你就好了” 她刺破了自己的心脏,吊着一口气,将那滴心头血喂给了他。 那是凤凰精血。 后来,给自己取名为祁融后,他就不断去寻找她的转世,靠着那血中微弱的羁绊,找到她。 第二世的时候,他找到她之时,她已经没了左臂,在破旧的房子中苟延残喘。 他想要给他治伤,却被拒绝,她亮着眼睛对他说“这一世马上就结束了,我承受的苦难越多,得到的力量越强,我还有妹妹在等我。” “可是你已经” “我不要紧。”她用仅剩的右手拉住他,笑了,“但是,死前能再见你一面,真是太好了。” 十世转生,只有濒临死亡之时才会恢复记忆,于是祁融一直默默的陪伴着她,第三世第四世第五世直到第七世的时候,天界动乱结束,怡情与宸臻斩杀龚黎,平定天界。 那一世他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微笑。 “妹妹安全了吗?是啊,她长大了等到这一切都结束,我就属于你了,好不好。” 好字说出口后,那人闭上眼睛,再次归于轮回,精血里的气息终于完全消失,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后来,经过怡愿的指引,他又找到了她,尽管那时候她对那个将军十分依赖,但至少她是笑着的。 能见到她就很好。 祁融话很少,他更愿意去做。 天地浩劫时,他真的以为自己失去她了。 中间的浑浑噩噩已经忘记,只记得那颗回溯珠里的影像将他惊醒。 “你见到我的那时候,我还没成年呢。”怡寻道,“我记不太清了。” “那只是为了,结下缘分。”祁融道,“寻,我们,出去看桃花。” “好啊。”怡寻拉住他,“我们来酿桃花酒。” 这是属于我的幸福,祁融这样想。 他再次陷入那样绝望而黑暗的境地之时,那个他一直在等待着会温暖他的人出现,闯入黑暗之中,温暖了他,毫无保留。 就像当初被刮磷时救出他的宸臻一样,每逢黑暗,都会让他遇见重要的人,在濒临崩溃之时将自己唤醒,更一步接近光明。 也许他还要感谢命运,他所得到的很多。 近十世的离合悲欢,无数的分别与重逢。 在被点醒的那一刻,他抛却了颓靡,开始创造未来——他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他拼了命的去拼凑她的灵魂,夜以继日,寻找着那细小残破的灵魂碎片,足迹遍布三界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切,为的不过是能够再次与她重逢而已。 而在最后灵魂完整时,那灵魂却消失了。 所以当那天他感觉到怡寻完整的灵魂波动时,一向冷淡的龙王,几乎丧失理智了一样追着那波动去了。 那时候,他飞到这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融!” 怡寻站在桃林之中,对他温柔的笑。 “今天的桃花,真美。” 而他也像现在这样,冲过去抱住她,然后闭着眼睛掩去眼中波涛,柔声道。 “你,最美。” 当桃花开遍之时,冰雪早已融尽。 ------题外话------ 有一点点匆忙,想要今天就发出来,所以没有完全交代明白龙王的感情,但龙王其实是被两个人拯救了,或者说,三个人。 对于宸臻,祁融将其引为挚友,而对于怡寻,则更为重要,祁融将其当做救赎,因为怡寻对他极尽一切所能。 十世转生的故事,在怡寻的故事里会讲的更详细一些。 番外是个小故事,也有自己的故事线,但也是在补充剧情,所以前后都会有铺垫。 下个番外有缘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