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了?还特么成了大明瓦罐鸡? 永乐十一年,八月。 暮秋后的清晨,已经略微有了些许凉意。 金陵帝都斑驳的城墙上,并未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反倒散发出鬼魅般的神秘光泽。 古朴厚重的帝都城墙,也因此带上了几分迷人的魅力。 此刻帝都城门口处,密密麻麻的京师百姓聚集于此,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因为,就在前不久,当今天子御驾亲征北伐鞑靼,打得蒙古本部的鞑靼大汗向大明称臣纳贡,皇上敕封鞑靼大汗阿鲁台为和宁王。 随后皇帝又率军一直进军到擒狐山,在巨石上刻字为碑“翰海为镡,天山为锷,一扫风尘,永清沙漠。” 这是自汉唐以来,完全不亚于封狼居胥的一次伟大壮举。 今日是皇帝凯旋回朝,举国同庆的国家之喜。 所以,整个京师都沸腾了,百姓自发地汇聚于此,盛赞大明这位神武雄主。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此刻天街城内却是一片哀鸿遍野,天子车辇被劲弩射得破烂不堪,就连骁勇善战的汉王朱高煦也中箭栽落下马。 那些箭尖泛着诡异寒光,显然事先已经淬过毒药,只要被擦破一点皮,都是命悬一线的下场。 “汉王遇刺,快传御医!” …… 乾清宫。 太子与赵王一边吵着,一边匆匆忙忙地入内,随即跪地请安。 “父皇,孩儿听说天街刺杀一事,过……过来问安。” 太子爷顶着满头汗水,气喘吁吁地开口道。 不料朱棣听了这话,缓缓起身上前,自顾自地笑道:“我这次御驾亲征,血战一年之久,打得阿鲁台抱头鼠窜。” “想不到大捷还朝,走到自己家门口,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大胖胖身子一颤,急忙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自己亲爹。 赵王朱高燧见老头子发怒,也是乖乖垂下了头。 顿了顿,朱棣看着这两个儿子,轻声问道:“老二伤势如何?” “爹,那些刺客在箭上淬了毒,好在太医救治得及时,老二休息几日就没有大碍了。” 听了这话,朱棣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紧接着,他又满脸铁青地看向太子朱高炽。 “要不是老二侦查得及时,提前侦查到了反贼的动向,你今天来,就不是问安了吧?” 这意味深长的话语,吓得大胖胖手足无措。 “我……爹啊……我这……” 朱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外有强敌,内有叛党,你这个国,是怎么监的?!” 铁憨憨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只能跪倒在地上不发一言。 朱棣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赵王,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有你麾下的锦衣卫,封锁城门,全城搜捕,去查清楚!” “这些反贼是何时到的京城,何人安排,有何用意,经何人接应,都给朕全查出来!” 赵王一怔,随即欣喜领命:“儿臣遵旨!” …… 汉王府。 一片愁云惨淡。 府内一片莺莺燕燕,此刻都望着那道魁梧身影,满脸忧色。 汉王妃韦氏试探性地走上前,“王爷,您刚苏醒,饮酒伤身呐。” 朱高煦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温婉貌美的丰腴女子,强颜笑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众人听了这话,不敢违背自家王爷的命令,识趣地自行退走。 朱高煦望着这高墙宫闱,心中只觉拔凉拔凉的。 他的确叫朱高旭,却不是朱高煦。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他意外地带到了大明王朝。 穿了也就穿了吧,毕竟来到了大明帝国,还可以亲眼目睹这汉家男儿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是如何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可是为什么特么的偏偏穿成了汉王朱高煦? 那个鼎鼎有名、遗臭万年的造反王爷,烤肉王爷,瓦罐鸡…… 朱高煦啊! 提及这位仁兄,造反专业户都得甘拜下风。 永乐大帝的嫡次子,靖难战役中的骁勇猛将,洪熙皇帝的夺嫡对手,宣德皇帝的政绩刷子…… 被朱元璋厌恶,被朱棣哄骗,被朱瞻基做成了烤肉…… 我尼玛啊! 朱高煦,男,初被封为高阳郡王,后随父朱棣起兵靖难,累立战功,骁勇善战。 朱棣即位后,封为汉王,藩国云南,他却一直留居南京,不肯就藩,多次谋取太子之位,纵使私兵劫掠,僣用乘舆器物,阴谋夺嫡争位。 宣宗朱瞻基继位后,朱高煦起兵造反,却在宣德皇帝亲征后投降,被废为庶人,后被活活炙死在铜缸内,成了一摊烤肉,诸子也相继被杀。 只是因为朱棣那句经典名言,“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朱高煦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野心如杂草般疯狂蔓延,最后被那位好大侄儿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堂堂一位大明亲王,最后被活生生做成烤肉,这般下场,未免太过凄惨了些。 奈何木已成舟,朱高旭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他,成了大明汉王,朱高煦。 起苏醒之后,朱高煦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凭借自己的先知先觉努力一把,倚仗着朱棣对自己的偏爱,窥伺一下那张龙椅。 然而等到脑袋恢复了清明,朱高煦就将这丝念头给掐灭了。 现在是永乐十一年,太子朱高炽已立,甚至朱棣还立了太孙朱瞻基。 那个表面上宽厚仁慈的太子大哥,实际上是个大智若愚的狠角色,在朝廷上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更是受到一众朝臣拥戴支持。 更何况太祖以武立国,大明尚未从元末乱世的战火中恢复过来,一场靖难之役就将大明打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大明天下饱受战乱之苦,永乐帝为证明自己又常年兴兵北伐,整个大明上下都对战事充满了痛恨厌恶。 现在的大明,需要的是一位与民更始的圣贤仁君,而不是锐意进取的开拓之君。 而太子朱高炽,那个大腹便便的铁憨憨,就是这样一位完美储君。 反观朱高煦自己,看看世人对他的评价:凶狠、乖戾、淫荒、狡黠、险狼……反正没有一个好听的。 包括朱棣在内,世人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有勇无谋、嚣张跋扈的武夫丘八。 就算是朱棣对他偏爱有加,甚至当真动过立他为储的心思。 但只能马上取天下,焉能马上治天下? 朱高煦性格上的缺陷,加上他现在的臭名声,就注定他坐不到那张龙椅上! 再次叹了口气,朱高煦不由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如果继续盯着那张龙椅不放,只怕他最后难逃被做成瓦罐鸡烤肉的宿命。 正在此时,一个神情木讷的少年郎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道:“父王,母妃有孕在身,您就别再折腾了。” 朱高煦打量了这孩子一眼,心中愈发觉得凄苦。 这是汉王世子朱瞻壑,朱高煦现在的便宜儿子。 “儿呐,爹心里苦啊!” 过了半晌,朱瞻壑这应声道:“唔……” 朱高煦:“???” 第2章 监国?你疯了吧? 金陵帝都,紫禁城。 大明皇宫,恢宏壮丽,雕梁画栋,朱甍碧瓦,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汉王朱高煦环顾四周,只见到处都是宫宇大殿,到处都是巡逻禁军,整个皇宫充满了恢宏森严的气度。 看着眼前这座巍然的壮丽宫廷,朱高煦神情有些恍惚。 虽然那日遇刺时中了毒箭,但好在御医救治及时,加上原主这孔武有力的身体,没过几日便恢复如初了。 这几日里,整个金陵帝都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赵王朱高燧带着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人马封锁城门,挨家挨户地全城搜捕,势要揪出此次刺王杀驾的幕后黑手。 一时之间,上至朝堂重臣,下到黎民百姓,都是人心惶惶,如履薄冰,唯恐牵扯进这惊天大案之中。 倒是朱高煦悠闲地养了几天伤后,还是下定决心入宫面圣。 他这几天深思熟虑认清现实后,就已经打定主意,前去云南就藩。 继续待在京师,未来势必逃不过被做成瓦罐鸡的命运。 既然如此……那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舍弃那不该有的夺嫡野心,去云南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个依红偎翠的逍遥王爷,他不香吗? 那张龙椅有什么好坐的?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的比驴多…… 脑子有问题才去争这个位置。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眉头舒展,迈着老爷步走向了乾清宫。 迎面宫人见了,纷纷点头哈腰地行礼,给足了他这位汉王爷脸面。 毕竟谁都知道,汉王在前几日的刺杀案中为了保护陛下,险些命丧黄泉,皇上为此大发雷霆,不但怒斥了太子爷,还收走了他监国理政时期批阅的奏章。 换句话来说,皇上这是对太子殿下感到不满了啊! 朱高煦和煦地同众人打着招呼,很快便来到了御书房外。 走进御书房,只见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永乐大帝,正斜斜地倚在软榻上,手中还握着奏疏,似乎正在假寐。 “老二啊,你来了?身子骨怎么样了?都好全了吗?” 听得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朱高煦顿时心中一动。 永乐大帝,朱老四。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有些违礼地抬头看了过去。 永乐大帝啊! 还是有血有肉的那种! 只见这位大帝面容英武硬朗,不过带着一丝疲惫,双鬓微微的斑白,虽然倚靠在床榻上面,却自有一股掌握天下的气度。 这,就是缔造了永乐盛世的千古一帝,永乐大帝朱老四。 朱棣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家老二,下意识地扯了扯胡须。 朱高煦见状立马准备跪地行礼,朱棣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你这小子,几日不见倒是拘起礼来了,爹问你伤好了没?。” “爹,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朱棣听了后欣慰地笑了笑,对这个勇武过人的儿子,他一向都很偏爱。 一方面是因为太子温文尔雅,根本不像他这个马上征战的老子。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将老大立为太子,朱棣一直对朱高煦有些愧疚。 毕竟,当年在战场上浴血搏杀、拿命去拼的,不是老大,而是老二。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吗?这才休息几天就闲不住了?” 迎着永乐帝的目光,朱高煦赢着头皮开口道:“爹,现在四海承平,国富民安,儿子想……想去云南就藩。” 朱棣听着前半句话,顿时露出了诧异目光。 老二什么德行,他还是很清楚的,怎么这次受过伤后,还会说这些酸词儿了? 但等他听到后半句话,却是瞬间勃然大怒,豁然坐直了身子。 “老二,你告诉爹,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棣眼睛一瞪,硬着脸冷冷开口道。 老二竟然主动请求前去云南就藩?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永乐二年,就封他为汉王,藩国云南。 他却说:“我有何罪,要被赶到万里之外。”不肯前往藩国。 朱棣考虑到北伐蒙元,还需要他征战沙场,索性也就听之任之。 这一滞留就留到了现在,老二还时常做出狂妄悖逆的举动。 朱棣对他这些小心思,自然是门儿清。 怎地今日突然转了性子,主动请求前去就藩? 这是你汉王朱高煦该说的话吗? 朱高煦叹了口气,满脸疲惫地道:“爹啊,儿子自幼追随您征战沙场,当时人还没马镫子高呢,就跟着您上阵杀敌!” “这些年出生入死,三十七处刀疤,十六处箭伤,大小战事百余次……前几日经历了一次生死,儿子险些丧命……真的觉得累了。” 累了? 真的累了? 朱棣神情有些动容,却还是冷脸喝道:“你说你累了?皇上的儿子不受罪,那谁帮我老朱家拼命打仗?” “这大明是我老朱家的,现在战事未定,你就说你累了,想撂挑子不干了,好啊!” 不出意料的,朱高煦被老爷子怒骂了一顿,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朱高煦只能受着。 只是他心中对永乐帝腹诽不已,留着自己不就是让自己替他打仗罢了,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是腹黑啊! 朱棣痛骂了自家老二一阵,又有些不太忍心,起身走到了朱高煦身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二啊,爹老了,你大哥身体又不好,这大好河山,还要靠你继续努力啊!” 朱高煦:“???” 我尼玛…… 不要脸了是吧? 朱高煦只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顿时后背一凉。 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顿了顿,朱棣又语重心长地开口道:“爹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以退为进,对吧?” 朱高煦一愣,满面懵逼地看着朱棣。 “现在爹收了老大的监国大权,你又护驾有功,立马就请辞来了,这招用的妙啊老二……” “爹,不是啊,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啊爹……”朱高煦急了,正欲争辩。 “爹也知道,你心里委屈,你不就是想发发牢骚吗?” “这样吧,朕把五城兵马司交给你,再让你监国三日,那些官员该查的查,该抓得的抓,顺着你的心意,怎么样?”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头,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朱高煦闻言呆立当场,随即暴怒道:“让我监国?老头子你疯了吧?” 第3章 骗,接着骗! “混账!你怎么跟朕说话呢?” 朱棣老脸一黑,顿时喝道。 这老二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抽了什么疯? 顺着他的心意让他去闹腾,还让他监国,他还一副死了亲爹……亲娘的模样? 朱高煦咽了咽口水口水,有些脊背发凉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便宜老子,心中憋屈到了极点。 难怪历史上的汉王爷,胆大包天地敢夺嫡争位,原来都是被这个亲爹给坑的! 时不时在你耳边来上一句:“哎呀,你大哥身子骨差,眼瞅着活不了几年了,你要继续努力啊!” 这谁顶得住啊?! 见过坑爹的,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啊! 历史上的汉王朱高煦,算是被永乐帝给坑惨了! 好在朱高煦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朱高煦了,他现在是优秀的进步青年。 朱棣让自己监国,这差事能接吗? 我监你姥姥! 监国那是储君的特权! 大明现在有储君吗? 不但有,还有两个! 太子朱高炽! 太孙朱瞻基! 你让我监国,太子与太孙会怎么想? 这简直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往绝路上逼啊! 朱高煦一旦监国,那朝野皆知他有夺嫡之心,将来势必会遭到新帝的清算。 太子大哥宽厚仁慈,不会对他下手,但那位好大侄儿可是与朱棣一样心狠手辣的主儿啊! 事实上,朱高煦也正是被好圣孙朱瞻基活活做成了瓦罐鸡烤肉! 一想到那般凄惨的死法,朱高煦顿时就打了个寒颤。 “爹啊,一直以来都是大哥监国,儿子从未接手过政务,没有经验啊……”朱高煦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朱棣见状似笑非笑地道:“没有经验可以学嘛,老大他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处理政务。” 我学你姥姥! 你个坑儿子的狗贼! “不是啊爹,大哥监国期间,朝政处理得当,一直没有任何纰漏,您这样做对大哥不公平啊!” 万般无奈之下,朱高煦只能转换思路,试图用温情感化这坑儿贼。 然,并,卵。 不提太子倒好,一提太子,朱棣心中这火气就上来了。 “没有纰漏?朕亲征阿鲁台大胜还朝,血战一年之久都没出事,没想到在自个儿家门口被人刺杀!” “外有强敌,内有叛党,还差点连累了你,你说太子这国是怎么监的?” 朱棣大言不惭地贬低着太子朱高炽,朱高煦在一旁听得都快笑了。 啊对对对! 最后你还不是把皇位传给了老大? 这副嘴脸,令人发指! 不着痕迹地偷偷朝他竖了个中指,朱高煦这才想明白,为何朱棣要让自己监国。 内有叛党只是小事,那些个靖难遗孤,除了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一下朱棣,根本就翻不起大浪来。 外有强敌,才是朱棣收走太子监国大权的真正原因。 朱高煦险些都快忘记了,朱棣是个战争狂热份子!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朱棣得位不正。 无论他怎么篡改史书,无论他如何文过饰非,后世子孙也会知道,他朱棣是靠靖难之役,抢了侄子朱允炆的皇位登基! 朱棣现在就好比李唐王朝的李世民,一个抢了大哥的皇位,一个抢了侄子的龙椅,一样得位不正。 所以他们都迫切地想要向世人证明,自己才是天命所归,通过卓越的政绩,为自己即位取得合法性,让世人认可。 那么,对于一个帝王的评价,最看重的标准,便是文治武功! 文治方面,朱棣疏浚大运河,掏空国库修永乐大典;至于武功,五征漠北,郡县安南,七下西洋…… 明成祖朱棣,东掌女真,西握吐番,南统交趾,北御蒙古,幅员辽阔,在位二十二年,开创了永乐盛世,奠定明朝基业,公认为明朝开创于太祖朱元璋,成就于朱棣,历史评价,远迈汉唐,百王所莫并也。 他与唐太宗李世民一样,都是得位不正,却又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千古一帝! 现在是永乐十一年,距离朱棣第二次御驾亲征,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然而战争狂人朱棣是个打仗好手,理政能力却远逊于他的太子朱高炽。 这些年来若非朱高炽一直监国,替他打理后勤,朱棣哪能打得蒙元抱头鼠窜。 所以这就造成了一种很尴尬的局面。 皇帝朱棣要打仗,太子朱高炽就哭穷。 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搞得朱棣烦不胜烦。 前线传来军报,大明此次重创了鞑靼部,瓦剌部趁机崛起,窥伺中原。 朱棣肯定准备明年开春北伐瓦剌,又担心太子带着一众文臣反对,所以借着刺杀一案的由头,敲打一下太子。 朱高煦心中叹气,朱棣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其实在朱棣心中,他更偏爱骁勇善战的老二朱高煦,对走路都喘气的大胖子朱高炽不是很喜欢。 奈何老二是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老大又生了一个好圣孙,所以朱棣当年才会忍痛立老大为太子,并且立好圣孙朱瞻基为太孙。 只是这样一来,朱棣心中难免对老二有些愧疚。 所以,他才给了朱高煦一次监国的机会,就算是让他体验一下太子的地位,这样至少能减少一些自己心中的愧疚。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个老二,还能闹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朱高煦故作沉思了良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咬牙拒绝道:“爹啊,这差事儿子不能接。” “为什么不能接?”朱棣怒了。 朱高煦看着他,沉声道:“若是儿子监国,那让大哥如何自处,让大侄儿如何自处?” 两个储君摆在那里,你让一个王爷监国,那些朝臣会怎么想? 玩呢? 闹呢? 过家家啊? 其实朱高煦心中清楚,大明财政就是一个烂摊子,谁接手都要想方设法地筹钱,解决朱棣北伐的粮饷辎重问题。 但大明已经进入了小冰河时期,各地州府连年天灾不断,导致粮食减产,税收减少,朝廷又不得不拨出款项前去赈灾济民,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加上朱棣这战争狂人又一心想要做出丰功伟绩,每年朝廷税收,都要拨出一半用以修缮永乐大典,他自个儿又连年挥师北伐,丝毫不在意国库是否空虚…… 如此一来,朝廷财政不紧张才奇了怪了。 太子朱高炽能苦苦支撑,任由朱棣瞎折腾这么久,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如果换做别人监这个国,只怕早就被朱棣砍了脑袋。 这个烂摊子,傻子才会接手。 朱高煦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那张络腮胡子脸,写满了愁苦。 “不是,爹啊,你就放过儿子吧!” “儿子真想去云南休养……” 朱棣听到他这么说,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答道:“唔……你是想去云南招兵买马,再学一学你老子我,起兵造你老子的反?” 朱高煦:“!!!” 麻了! 彻底麻了! 直接威胁上了! 这老逼灯就是想榨干自己! “这个国你监也得监,不监也得监,由不得你不同意,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如果你监国有成效,追查到了建文的下落,爹自然会给你应有的嘉赏!” 骗,你接着骗! 朱高煦生无可恋地坐在地上,望着竖起的中指怔怔出神。 坑儿贼,朱老四! 第4章 太子?三百斤的大胖子! 朱高煦神情恍惚地走出乾清宫,一直到了宫门口都还没回过神来。 今日入宫面圣,不是为了去云南就藩,远离这些是非漩涡吗? 怎地就被朱棣那坑儿贼给忽悠瘸了,还接了监国这个烂摊子? 朱高煦很是不爽,却又不敢发作。 毕竟那坑儿贼是永乐大帝,大明江山的真正主人! 眼见宫门在前,为他领路的宦官突然停下了脚步,一脸殷切期待地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见状有些不解,满脸狐疑地环顾四周,随即一拍脑门想了起来,从衣袖中抓了几颗金豆子递了过去。 “谢二爷赏!” 宦官动作熟练无比,一看以往朱高煦就没少干这事儿。 宫人都知道,太子府出了名的抠门,汉王府却是出了名的富裕。 毕竟汉王藩国在云南,云南这地方虽然是穷山恶水,却一向多出金矿。 虽然汉王没有前去就藩,但云南的地方官员又不愚蠢,每年大箱小箱的东西送到汉王府中,尤以金子为多。 所以这汉王爷的金豆子,在宫人里都是出了名的多。 瞧见宦官这谄媚笑容,朱高煦也有些慨叹。 都是可怜的人啊。 若是生活过得去,谁愿头上带点绿……谁愿挨那一刀,做个阉人呢? 不过大明王朝一直饱受诟病的地方,便是宦官乱政,真要论及出处,还真是朱棣所为。 太祖朱元璋一向不喜欢宦官,在位期间将宦官边缘化,甚至立有铁律防范宦官干政,建文帝也瞧不上这些腌臜之人。 但靖难之役的成功,宦官发挥了令人侧目的巨大作用,如燕王府宦官王彦王狗儿,靖难大战中屡立战功,现如今成了首任辽东镇守太监,深得朱棣器重。 这就导致朱棣认为,宦官作为皇帝的私人仆役,直接听命于皇帝,对皇帝绝对忠诚,可以皇帝做任何事。 所以,他给宦官们的信任,远大于朝臣士大夫。 加上朱棣即位之初,一方面建文帝未死的流言不时出现,另一方面朝廷中的很多大臣对新政权并不十分支持,导致朱棣亦对朝廷大臣多不信任,所以他更愿意相信这些宦官。 于是朱棣一反太祖关于宦官不得干预政事的禁令,重用宦官,甚至后面还成立了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东厂。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罢了。 小宦官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朱高煦,顿时低声提醒道:“二爷,到了。” 朱高煦这才被惊醒,但他转念思索片刻,突然道:“带我去东宫。” …… 东宫太子府。 朱高煦还没进门,就看到一群太子府属官被锦衣卫押了出来。 好在这些属官品级都不大,都是些绿袍官员。 按大明制度,官员公服一至四品绯袍,五至七品青袍,八、九品绿袍。 朱高煦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清楚这不过是朱棣那个坑儿贼对太子的敲打罢了,所以并不太关注。 然而一众太子府属官见到汉王朱高煦,顿时就如同见到了仇人一样,分外眼红。 原本安静的众人,立马就高声喧哗了起来。 “冤枉,冤枉啊!” “佞臣当道,蛊惑圣听,我等冤枉啊!” “皇上,我等冤枉啊!” 朱高煦听见这些哀嚎,顿时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 佞臣? 这是在说自己吗? 他看着眼前这些恨不得咬死自己的太子府属官,慢悠悠地向带头锦衣卫招手。 “那个谁,这是什么情况?” 带头锦衣卫小跑着过来,谄媚笑道:“汉王爷,我等是奉陛下旨意,缉拿太子府属官,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哦,果真是敲打。 朱高煦点了点头,随手抓了一把金豆豆,扔给了他。 带头锦衣卫熟练接住,而后不着痕迹地揣进袖口。 这些都是太子府属官,汉王爷给了自己这么多金豆豆,是不是…… 带头锦衣卫立马反应了过来,上前压低声音道:“爷,您说吧,怎么整治他们?” “只要不死,缺胳膊还是少腿,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朱高煦傻眼,愣愣地看着他。 老子是这个意思吗? “咳咳,看赏动作习惯了,你不要多想。” 小旗官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不要多想? 那意思是……不能太严重了,缺胳膊断腿是底线。 带头锦衣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向朱高煦投去了一个隐晦眼神。 王爷我懂得,您就瞧好吧! 朱高煦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怀疑这大明的风气是怎么了? 太子府属官将他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顿时喊冤的声音愈发高亢,夹杂着难以述说的悲愤冤屈。 恰在此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出来。 朱高煦听了一愣,快步走了进去,却见一个体型臃肿的大胖胖,约摸有两三百斤,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哭诉,手里还抱着一只白毛狗。 太孙朱瞻基同样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亲爹痛哭流涕。 啊这…… 太子朱高炽? 还有白毛阁大学士? 朱高煦有些无语,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儿呐,我都累成这样了,你爷爷还是对我有意见……他不相信啊……我这太子也不当了……让老二来!” “为了这监国的烂摊子,我又胖了十几斤,我容易吗我……呜呜,儿呐,咱们回顺天……这烂摊子就交给老二吧!” “我可怜的儿呐,这应天容不下咱们,容不下咱们啊……” 朱高煦在旁静静看着,险些乐出了声儿来。 他不确定老大口中的儿,是好圣孙朱瞻基,还是他抱在怀里的白毛阁大学士。 “咳咳……大侄儿,还不快去把你爹扶起来,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惊觉,汉王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朱瞻基羞得满脸涨红,急忙上前搀扶,却不料铁憨憨那恐怖体重,他根本就搀扶不动。 “都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 朱瞻基大怒,对着宫女太监喝道,众人这才急忙上前,一起使劲总算是将太子爷架了起来。 太子瞧见了汉王,心中悲愤涌上心头,顿时呜咽道:“老二啊,既然你也看见了,那你就去告诉老爷子,这太子我干不下去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仗,灾民怎么办?漕运怎么办?永乐大典怎么办?顺天和帝陵还修不修了?他倒是痛快了,难处全让我一个人担着……” “不干了,干不下去了,他不是宠你嘛,以后这摊子事就交给你了……” 朱高煦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冷不丁插了一句:“老大啊,爹方才说让我监国来着……” 此话一出,东宫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汉王,又看了看太子。 朱高炽一愣,久久没反应过来。 朱瞻基面色大变,满脸惊慌失措。 东宫下人纷纷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即便再没有常识的人,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汉王,监国? 皇上这是对太子不满? 大明,要变天了吗? 第5章 大哥,跳起来 汉王,监国? 东宫太子府,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朱高炽眼中闪过一抹凝重,随即眨巴了几下小眼睛,又呜咽了起来。 “好啊,这可是真是太好了……儿呐,咱们这就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请道恩旨回顺天去……给人家腾地方……” “应天容不下咱们了……腾地方……腾地方啊……” 朱瞻基见状无语地以手抚额,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宫人赶紧把他架走,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铁憨憨就这般一边呜咽着,一边被好几个宫人架了进去。 等到他们走后,朱瞻基这才走上前来,故作镇定地笑问道:“二叔,老爷子真让您监国?” 朱高煦打量了一下这英武俊朗的好大侄儿,似笑非笑地回答道:“你不是老头儿的心肝儿吗?自己去问他啊!” 碰了个软钉子,朱瞻基只能讪讪陪笑。 毕竟他如今不过十五六岁,还只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全无日后宣德大帝的气度与城府。 朱高煦慨叹了一句,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大侄儿,你喜欢吃烤肉吗?” 朱瞻基一愣,“二叔说的是‘炙肉’吧?外酥里嫩,肉质鲜美,别具风味。” 朱高煦:“!!!” 你娘咧! 这小兔崽子! 懒得与他废话,朱高煦拔腿就进了里屋。 与朱瞻基单独站在一起,他总感到一股凉气袭来。 太子朱高炽正坐在床榻上,一般的椅子还真承受不住他这吨位。 瞧见朱高煦跟了进来,铁憨憨又开始呜咽了起来,还不忘抹了几把眼泪。 见到他这副模样,朱高煦叹了口气,随即将宫人们都赶了出去。 “行了老大,你装模作样地哭给谁看呢?我这正心烦着呢!” 朱高炽有些尴尬地止住了呜咽,伸出小胖手撸着白毛阁大学士。 “老二啊,你都监上国了,还烦什么?” 铁憨憨不太明白,自己这个二弟,今日登门是来故意炫耀的吗? 但是看他这满面愁容的模样,倒还真是不像。 朱高煦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太子爷对面。 “监国?我一个王爷,监哪门子的国?” “老头子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他又想打仗,又不愿受你掣肘,这才借着由头把你的监国之权给收了!” “不过你们两个置气,把我卷进来算怎么回事?反正这烂摊子我不接,爱咋办咋办!” 朱高炽脸色一变,重新打量了几眼朱高煦。 这个老二,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若是换作以往,老头子让他监国,只怕他会高兴得连蹦带跳。 但是现在这表现,倒真不似作伪! 想到这儿,朱高炽忍不住宽慰道:“皇上都下令了,那你就先干着呗,难不成你还敢抗旨不尊?” “正好我这身子骨弱,总算是得空休息几天了。” 瞧见他这副惫懒模样,朱高煦更是气得不行。 “反正我不管,这烂摊子我不接,明儿一早我就去云南就藩!” “你们爷俩爱咋闹咋闹,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铁憨憨彻底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这还是自家老二吗? 去云南就藩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你搁这儿骗鬼呢? “老二啊,你到底想问什么?别打马虎眼了,我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啊!” 朱高煦听了这话,眼中顿时划过了一道亮光。 太子朱高炽仁政爱民,对自己这个二弟也是维护有加,只可惜他天生肥胖,体弱多病,导致在位时间极短,只有可怜的八个月。 若是把他这身肥膘给减了下来,让洪熙皇帝多活几年,宣德大帝晚点出现,那自己日后的逍遥生活指日可待啊!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兴奋地看着大胖胖,眼中露出了炽热目光。 朱高炽被他那眼神给吓到了,急忙用白毛阁大学士挡在了胸前,略显慌乱地喝道:“老二,你想干嘛?你不要乱来啊!” 这家伙抽什么疯,那眼神怎么就跟地痞流氓见到了俏丽姑娘一样? “大哥,我最近学了一套‘畊宏体操’,对燃脂很有帮助,来跟我一起跳起来!” “啥畊宏?啥体操?啥燃脂?老二你疯了吧?你别上手……你不要过来啊!” 半个时辰后,一个三十来岁的华贵妇人,带着几名宫女快步走来,正是太子妃张氏。 因为永乐帝与徐皇后感情笃深,加上某些特殊原因,故而在徐皇后病逝之后,朱棣也效仿老爹朱元璋,下旨永不立后。 宫中无皇后,太子妃就是这皇宫内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张氏每日都要处理后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处理完了后宫琐事,从宫人口中得知了“汉王即将监国”这个惊人消息,顿时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远远地望见宝贝儿子在门外发呆,张氏急忙快步走了上去。 “你这孩子,在这儿发什么呆啊?你爹呢?” 朱瞻基面容僵硬地回过头来,抬手指向了屋内。 张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一秒同样僵在了原地。 这是在……弄啥咧? “大哥,这第一套名《本草纲目》……” “老二啊……你放过你大哥吧……” “五、六、七……走……诶对……腿抬起来……来把脚踢高……” “老二……我出汗了……好像……还真有效果……” 朱瞻基母子静静地看着兄弟二人手舞足蹈,跟着汉王口中的拍子跳个不停,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汉王朱高煦,这是咋滴了? …… 乾清宫。 朱棣正惊诧于朱高煦的变化,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 老二主动请求去云南就藩,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是真心,那他为何直到今日才幡然醒悟? 如果是假意,那为何朕让他监国,任由他闹腾,他又那样百般推脱? 一时间朱棣心乱如麻,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匆匆入内,跪地禀报道:“启禀皇上,太子府属官已经缉拿,请皇上下旨发落。” 此人面容阴鸷,鹰嘴鹞目,神情阴冷,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朱棣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太子什么反应?” 纪纲心中一凛,却还是硬着头皮描述了当时场景,甚至将太子爷的原话原封不动地讲了出来。 朱棣听后并未动怒,只是觉得有趣极了。 老大每次都是这样,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嘛。 只是老二去了东宫太子府,去做什么? 去炫耀吗? 还是去请教? “去看看,汉王去太子府所为何事。” 第6章 脑补狂魔朱高燧 东宫太子府。 汉王朱高煦与太子朱高炽正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不到片刻大胖胖便已经大汗淋漓,脚下都出现了一摊水。 反观朱高煦只是额头上出现了些许汗珠,依旧没有感到疲累感。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陡然传来了一声高喝:“老大老二,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来人一袭飞鱼服,邀佩绣春刀,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赵王朱高燧。 锦衣卫下设两个机构:“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 “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本卫的法纪、军纪,而“北镇抚司”是朱棣登基后特意添加的,专门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即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所有的事情,“北镇抚司”只需向皇帝一个人负责,甚至可以越过锦衣卫指挥使。 原本锦衣卫指挥使就是统领整个锦衣卫的最大官职,正三品官衔。 而掌管“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是从四品,但是镇抚使却可以越级直接向天子汇报工作。 所以谁掌管着“北镇抚司”,掌管着诏狱,谁才是整个锦衣卫的实际领导人! 赵王朱高燧执掌北镇抚司,又是大明亲王身份,指挥使纪纲都得看他脸色行事。 朱高燧一得知老二即将监国,并且还来了太子府,就立马就赶了过来。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门口看到了这么诡异的一幕。 “两个三十几岁的大老爷们,搁这儿跳舞呢?成何体统!” 铁憨憨顺势一屁股地坐在了地上,连连摆手道:“老二,不行了,真不行了……” 常年坐着处理政务,朱高炽这身肥膘与日俱增,突然锻炼这么一下子,身体瞬间就吃不消了。 朱高煦见状顿时朗声大笑了起来,“老三,快来,二哥今日教你一套‘畊宏体操’,燃脂有奇效……” 众人听得有些牙疼,面容顿时僵硬了起来。 朱高燧看着老二,怀疑他是不是被伤到了脑袋,脑子出问题了。 现在为了追查靖难遗孤,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你还有心思在这儿跳舞? “咳咳……老二,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多少注意点形象。” 朱高煦闻言一愣,却见太子妃等人正神情诡异地看着自己。 那表情,跟看二傻子一样…… “你们这就不懂了,我这是为老大身体考虑,你看他才跳了这么一会儿,出了多少汗,燃了多少脂?” “只要坚持下去,本王保证一个月内,老大至少能瘦二十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太子妃眼睛顿时就亮了,快步上前确认道:“汉王说的可是真的?太子爷真能瘦下来?” 张氏孝谨温顺,侍奉朱棣夫妇尽心周到,所以很得朱棣与徐皇后的欢心。 徐皇后病逝之后,张氏又将后宫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加上她生了一个好圣孙朱瞻基,所以朱棣也很喜爱张氏这个儿媳。 但张氏嫁进来这么多年,早就知道皇帝偏爱汉王,对天生肥胖的太子十分不喜。 若不是因为儿子的原因,加上大臣们一直阻拦,只怕皇帝早就废太子立汉王了。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太子的肥胖,否则哪会惹出这么多的事端。 只是太子这病病因太多,御医也不是没看过,却是不见什么效果。 如果太子能够瘦下来,那他这太子的位置,算是彻底稳固了。 再者说来,做妻子的,也不愿整日面对一个三百斤的大胖胖。 朱高煦清楚太子妃的崇高地位,很认真地点头道:“太子妃放心,只要老大坚持跳一个月,再搭配上本王的减脂套餐,若是老大瘦不下来,你拿我治罪!” 燃脂体操。 减脂套餐。 太子妃有些傻眼,但她还是果断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按赵王的意思办。” 没听过就不一定代表没效果。 太医院那些御医那个不是杏林圣手,可他们有效果吗? 太子妃行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马上唤来了一批贴心宫人。 学拍子的学拍子,记动作的记动作,做套餐的做套餐…… 大胖胖顿时傻眼了,在旁呜咽道:“爱妃,你这是做什么……有事好商量啊爱妃……你们折腾死我得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呜呜……” 然而张氏只是扫了他一眼,铁憨憨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朱高煦见状嘴角有些抽搐,与朱高燧识趣地离去。 果然啊,整个东宫地位最高的人,还是得看这位太子妃。 走出了东宫太子府,朱高燧立马向朱高煦竖起了大拇指。 “老二,高啊,你这招我真是没想到。” 朱高煦:“???” 啥? 啥高? 我哪儿招啊? 朱高燧见他还在装傻充愣,顿时得意洋洋地笑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借着这燃脂体操的由头,可劲儿折腾老大,让他没时间关注朝政,对吧?” “老头子又准备让你监国,那你这不是随着心意炮制那些太子党?” 朱高煦傻眼,觉得自己现在血压有点高。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二,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还得看你啊!” 朱高煦:“……” 你娘咧! 不会夸人就不要夸! 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朱高煦转身就走,朱高燧快步跟了上去。 “不过老二你这招可是挺折腾人啊,指不定就将老大给送走了……” “你丫神经病吧!”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越走越远,只是他们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朱瞻基听了他们的对话,已经是气得咬牙切齿,双眼通红。 汉王朱高煦,你好毒啊! …… 乾清宫。 朱瞻基匆匆冲了进来,倒地哭诉道:“爷爷,您可得给我爹做主啊!” 朱棣一愣,还以为这孩子是因为汉王监国一事。 毕竟他才收了太子的监国之权,又命人搬来了太子监国期间处理的奏章,还让锦衣卫拿了太子府属官,太子若是没有一点反应,那倒是显得不正常了。 “是你爹让你来的吧?探探口风?试探爷爷的态度?” 朱瞻基连连摇头,直接描述了一下朱高煦的所作所为。 朱棣一愣,不小心扯断了一根胡子。 燃脂体操与减脂套餐?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老二去太子府,就是为了这个? 这个老二不会真被伤到脑袋了吧? 怎地这些天净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见他不吭声,朱瞻基又将汉王与赵王的“密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他并没有添油加醋,因为老爷子一向英明,轻易间便可识破谎言。 朱棣听了朱高燧的脑补计划,一张老脸顿时黑了下来。 嘿,果然啊! 老二还真是贼心不死! 亏得朕还以为他转了性子,幡然醒悟了!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看向自己的好圣孙。 “爷爷交给你一个差事,办好了重重有赏……” 第7章 刺杀?原来我是主谋! 朱高煦回到汉王府,将脑海中的记忆慢慢捋了捋。 朱棣现在最大的心病,一是儿子争权夺利,有骨肉相残的征兆;二是建文下落不没,那些靖难遗孤密谋刺王杀驾。 不解决掉朱棣这心病,朱高煦想要去做个依红偎绿的逍遥王爷,基本上没有可能。 儿子争权夺利,这事儿倒好解决,但是建文帝的下落,朱高煦却是两眼一抹黑。 靖难之役后,一把大火焚烧了整个紫禁城,谁也不知道朱允炆他到底是死是活。 有的人说朱允炆被火烧死了,自焚而亡。 有的人说他侥幸逃生,并且出海了,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有的人说,他隐逸民间,当了和尚,参禅修佛。 也有人说,他出家当了道士,感悟大道。 …… 众说纷纭,争议不休,朱允炆的下落之谜由此成为大明王朝第一悬案! 当年朱允炆眼见大势已去,放火自焚后,朱棣赶紧派人进宫寻找朱允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结果发现了几具无法辨认的烧焦残骸,据太监说这就是朱允炆、和他老婆马皇后还有的太子朱文奎的尸体。 几具面目全非的焦尸,根本就无法辨别身份,也就没办法确认这就是朱允炆的尸体。 当然,朱高煦也不怀恶意地猜测过,朱允炆早就死在了朱棣手中,只是这朱棣不愿背上弑侄夺位的骂名罢了,这才伪装出建文潜逃的局面。 总而言之,建文的下落,还真是一个谜。 朱高煦即便两世为人,对此也有些束手无策。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王爷,你身子刚好,不要太操劳了。” 来人正是韦妃,此刻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面容姣好,身体丰腴。 汉王出身行伍,性情暴躁,却对韦妃宠爱有加,夫妻之间感情一向很好。 “爱妃,是我不好,让你挂念了。” 韦妃放下手里的羹肴,嗔怪道:“王爷,您这一天天的,都在瞎操什么心。” “你看看瞻基那孩子,成天在老爷子面前晃悠,现在都成了太孙了,我们瞻壑这仗也打了,书也念了,哪里比不过他?” 朱高煦听了这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便宜儿子朱瞻壑,能与传世之孙朱瞻基相比吗? 朱瞻基出生于建文元年,新帝朱允炆已经开始削藩,并派遣大军围困北平,燕王朱棣的处境岌岌可危。 当年朱瞻基出生的那天晚上,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曾经作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的父亲洪武帝朱元璋将一个大圭赐给了他。 在古代,大圭象征着权力,朱元璋将大圭赐给他,并对他说:“传世之孙,永世其昌”。 朱棣醒来以后正在回忆梦中的情景,觉得十分吉祥。 忽然有人报告说孙子朱瞻基降生了,朱棣马上意识到难道梦中的情景正映证在孙子的身上。 他马上跑去看孙子,只见小瞻基长得非常像自己,而且脸上一团英气,朱棣看后非常高兴,忙乎:“此乃大明朝之福也!” 正是朱瞻基这传世之孙的降世,彻底坚定了朱棣起兵靖难的信念。 所以朱棣对这个好圣孙很是宠爱,无论是巡幸北京还是征讨蒙古,他都带着朱瞻基在身旁言传身教,将他作为储君培养。 至于朱瞻壑这些孙子,朱老四根本没功夫多看一眼。 韦妃见他不说话,顿时就抱怨道:“王爷奉皇命忙前忙后,为这大明尽心尽力,也没见老爷子让你做太子。” “现在我们瞻壑就像你一样,才多大点年纪就跟着你上阵杀敌,结果连句像样的夸奖都没有,这孩子本就羞赧,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可怜天下父母心。 韦妃瞧见朱瞻基受封太孙,春风得意,也难免给自己儿子打抱不平。 朱高煦听到这些话,只有咧了咧嘴,根本不敢反驳。 只是韦妃却不依不饶,嘴碎毒舌的属性暴露无遗。 喋喋不休的碎碎念,听得朱高煦烦不胜烦,只能投降道:“行了行了,爱妃你不要说了,我去看看那小兔崽子,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韦妃满意地笑了。 来到王府书房,只见便宜儿子朱瞻壑正端坐在案前,津津有味地捧着古籍翻阅。 “咳咳,儿呐,最近心情不好?” 朱高煦轻咳了两声,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足足过了一刻钟,朱瞻壑这才如梦初醒,扭头看了过来。 “爹,您怎么来了?” 朱高煦:“???” 你娘咧! 这便宜儿子……不对劲啊? 他脑子里的反射弧,未免太长了些吧? “闲来没事做,过来看看你,听你母妃说,你有些失落?” 朱高煦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细细打量了这孩子一番。 老朱家的基因还是很优秀的,朱瞻基生得俊逸清秀,朱瞻壑也差不到哪儿去。 但是与轻浮狡黠的朱瞻基相比,这个便宜儿子却是多出了几分稳重。 许是因为他这超长反射弧,给人一种沉稳老成的错觉。 可惜,偏偏这闷葫芦性子,有传世之孙在前,就更没有出头的机会。 朱瞻壑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笑道:“失落倒谈不上,只是孩儿有些忧心。” 顿了顿,只见他面色凝重,看向朱高煦,问出了一个惊人秘密。 “爹啊,刺杀这事儿,是不是你的手笔?” 朱高煦一愣,下意识地反驳道:“你爹我怎么可能勾结靖难遗孤,刺杀老爷子……” 嗯? 不对啊! 这事儿好像还真特么是我干的! 话音未落,朱高煦面色大变,瞬间想到了这个事实。 这回刺王杀驾,好像真是他朱高煦的手笔。 为了给太子爷泼脏水,引起朱棣对朱高炽的忌惮,原主勾结靖难遗孤,策划了此次刺杀。 我尼玛啊! 难怪老爷子不相信自己,原来根源出在这事儿上面! 你前脚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后脚就主动请辞前去就藩,别说是英明神武的朱棣,换个傻子都不会相信! 朱瞻壑瞧见他的异样,面色瞬间惨白。 “爹,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这是不忠不孝的杀头大罪啊!” “万一到时候老爷子查出来了,我们汉王府可就会迎来灭顶之灾啊!” 勾结反贼,刺王杀驾。 这是妥妥的杀头大罪,而且还会受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朱瞻壑能不怕吗? 但现在朱高煦已经麻了,人都麻了。 朱棣能不知道吗? 他可是永乐大帝啊! 而且还有一个告密者,赵王朱高燧! 这事儿闹得,在被人误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好儿子,你明日去找你三叔,入锦衣卫当差,跟他一起追查靖难遗孤。” 朱瞻壑一愣,本就反应不过来,现在更是满脸茫然。 朱高煦嘿嘿一笑,扯了扯自己的络腮胡子,眼中不断有精芒闪烁。 “让你我父子俩,帮你爷爷解决一下心病。” 第8章 摊牌了,我就是刺杀案主谋! 便宜儿子朱瞻壑走了。 带着朱高煦对他的鼓励,忐忑不安地去了北镇抚司。 不过等他走后,朱高煦神情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因为原主留下的这个致命隐患,不太好处理啊! 毕竟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而且,那个看似汉王党的老三朱高燧,实则一直都是皇帝党。 锦衣卫这个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从成立伊始,便是作为天子耳目。 如果不是朱瞻壑这个便宜儿子提醒了一句,只怕朱高煦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装下去,同朱老四演戏? 还是现在入宫面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无论如何,朱高煦都逃不掉,背上给太子朱高炽泼脏水的骂名。 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哪里看不穿他这些小动作的深意? 刺王杀驾是假,给太子泼脏水,趁机夺权是真。 摸着下巴沉吟了良久,朱高煦还是决定即刻入宫面圣,坦白一切。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事儿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他越不利。 继续推延下去,任由朱高燧暗中调查汇报,只怕到了最后,朱棣真以为他要造反谋逆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 乾清宫,御书房。 朱棣斜倚在软榻上面,手中时不时翻阅着奏章。 此刻案上的奏章堆积如山,都是太子朱高炽监国时批阅处理的。 对于老大朱高炽的治国能力,朱棣还是比较认可的。 他象征性地审查了一些,对这个儿子的能力感到十分欣慰。 审查太子监国时的奏章,并不是对他不信任,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朱棣亲自演了这出好戏,台下自然要有观众。 一想到这儿,朱棣脸上就露出了诡异笑容。 恰在此时,一小宦官入内禀报道:“皇上,汉王殿下求见。” 朱棣扬了扬眉毛,感到有些诧异。 “不是赵王?” “回皇上的话,是汉王殿下。” 锦衣卫这几日在追查靖难遗孤,老三每晚都会前来汇报最新进展。 只是今夜这人,怎地变成了老二? 深夜入宫面圣,这老二想做什么? 朱棣放下奏章,顿时来了兴趣,“让他进来吧。” 过了片刻,朱高煦孤身走入大殿,直接跪倒在地。 永乐帝见状温和笑道:“都是一家人,你这小子,怎么受伤之后,就变得这么拘礼了?” 然而朱高煦并没有起身,还直接以额触地,朗声道:“爹,儿子自感罪孽深重,无颜面对你,还请爹恩准我前去云南就藩。” 朱棣:“???” 你娘咧! 没完没了了是吧? 难道真伤了脑子,一门心思想着去就藩? 朱棣忍着心头火气,缓缓开口道:“老二,你北征战功赫赫,回京后又护驾有功,何错之有啊?” 北征有功,那战功可是实打实的。 但护驾有功,这功劳可是催命符啊! 朱高煦也不装了,直接摊牌道:“爹啊,此次大捷还朝,那些刺王杀驾的靖难遗孤,其实是儿子指使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所有宫人全部吓得跪倒在地。 整个乾清宫空气陡然转冷,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静得令人惊惧惶恐。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看向小鼻涕等宫人冷喝道:“滚出去侯着!” 一众宫人如蒙大赦,躬着身子迈着小碎步仓皇离去,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等到宫人全部退走,朱棣这才看向朱高煦,冷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的确,朱棣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老二的小动作。 至于目的嘛,无非就是给监国太子爷泼脏水罢了,老二才好趁机争权。 因为对老二的小动作了如指掌,所以朱棣丝毫不慌,甚至还故意装作不知道,在老二面前演了一出好戏。 朱棣想要看看,自己这个骁勇善战的儿子,为了争这皇位,会做到什么地步! 骨肉相残,同室操戈? 还是丧心病狂,起兵谋逆? 朱棣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戏台子都给他搭建好了,就等着这些跳梁小丑粉墨登场了,结果他这个主角却……主动坦白了? 永乐帝现在有些气闷,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朱高煦主动坦白之后,整个人也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抬头直视着永乐帝的目光,一本正经地瞎编道:“爹,几年前这些靖难遗孤主动找到儿子,想跟儿子合作,儿子心想可以顺着他们寻到建文的下落,所以也就与他们虚与委蛇。” “前几日的刺杀,儿子的确参与了,鬼迷心窍地想给老大泼脏水,所以儿子纵容他们行刺,又提前做好了部署,不让您遇到危险。” “只是儿子没有料到,这些靖难遗孤如此丧心病狂,儿子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是儿子愚笨了,请爹责罚,将我逐出京师前去就藩……” 朱棣顿时呼吸一窒,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混账就是故意来挑事儿的。 三局不离前去就藩! 原本朱棣听到他前面的解释,心中虽然有气,但同样也感到了温暖。 刺杀案件始末,朱棣都是清楚的,他十分确认,老二对自己没有杀心。 加上现在这混账主动坦白,做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给老大泼脏水,朱棣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老二,真是有勇无谋,愚蠢至极! 拿靖难遗孤做手中剑,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结果到头来反倒被那些阴沟里的臭老鼠给坑了,还险些丧命!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你这臭丘八……真是……” “爹,儿子知道勾结靖难遗孤是死罪,刺杀杀驾更是造成了恶劣影响,不管爹如何惩处儿子绝无怨言。” 朱高煦说完这些,再次以头触地,等待着天子裁决。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是迟迟没有听到朱棣的回答。 整个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永乐帝剧烈起伏的喘气声,显然被气得不轻。 越是这样,朱高煦心中就越是害怕。 毕竟,他现在面对的人,是永乐大帝啊! 那个靠着靖难之役夺了亲侄儿皇位,又几乎杀了侄儿全家的燕王朱棣! 在这样一位心狠手辣的成熟帝王面前,希冀着用亲情感化他,似乎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原主在他眼皮子底下,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还给监国太子爷泼脏水,朱棣真的会饶了自己吗? “爹啊,要不你让我去就藩得了,省的成天惹您不痛快……” “混账东西!” 下一刻,朱高煦被一脚踹翻在地,脸上多了一排鞋印。 第9章 砍了他!你就是太子! 朱高煦被踹翻在地,索性就这样瘫坐在地上。 不装了! 我摊牌了! 爱咋咋地吧! 老子就是要去云南就藩! 朱棣看着眼前这混账东西,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提剑砍了他。 父子二人,一个瘫软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一个怒气冲冲地插着腰,气得胡须倒立,就这样诡异地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忽然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冷意。 “混账东西,抬起头来。” 朱高煦闻言豁然抬头,当他看清朱棣手握天子剑时,立马吓得怪叫连连。 “不是啊……爹啊,多大点事,真不至于……杀人了啊……” 眼见朱棣提着天子剑步步逼近,朱高煦吓得连连一边怪叫一边后退。 恰在此时,太子朱高炽却急忙冲了进来,死死抱着朱棣的腿,哭诉道:“爹你息怒啊爹,老二你快跪下认错啊!” 原来是小鼻涕预感到不妙,急忙命人去东宫给太子通风报信。 皇上暴怒之下,如果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那大明可真就乱了。 朱高煦听了大胖胖的话,非但没有跪下,反而小跑着躲到了一边。 跪下? 傻子现在才跪下! 他一剑剁了我,老子上哪儿说理去。 朱高煦就躲在远处,根本不敢靠近。 朱棣被三百斤的大胖子牢牢抱住,根本就不能挪动脚步分毫。 见朱高煦这副下贱模样,朱棣顿时气极反笑道:“你这畜生,给朕滚过来,朕不杀你!” 太子爷也在一旁帮腔道:“老二,还不滚过来!” 朱高煦见状,知晓大胖胖在场,朱棣应该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一剑剁了自己,当即老老实实地上前跪倒在地。 不料下一秒他又被一脚踹翻在地,脸上已经布满了鞋印。 太子爷见状忍不住呜咽道:“爹啊……您难道非要打死老二才消气吗?” 朱棣闻言一怔,扭过头看着大胖胖,满是怒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饶了他?你知道这混账干了什么事儿吗?前几日的刺杀,就是这畜生的手笔!” “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就是为了给你这个监国太子爷泼脏水。” “他这次都敢这样做了,如果还有下次,那你太子爷的这颗脑袋,就会挂在城门上!” 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 太子爷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急声问道:“老二,真是你做的?你糊涂啊你!” 朱高煦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面对这位重视亲情的好大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朱高炽重视兄弟情义,即便两蟒多次诬蔑构陷于他,他也多次出面维护,这是后世广为流传的佳话。 所以看着太子爷的目光,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虽然,这事儿好像不是他这个朱高煦干的。 朱棣直接将天子剑扔到朱高煦身前,“哐当”一声,惊得朱高煦身子一颤。 “你不是想要当太子吗?那你把剑拿起来,一剑砍了你眼前的太子爷,朕就让你当太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朱高炽吓得也跪在了地上,小胖脸上写满了惊惧。 朱高煦听了他这话一愣,随即明白了朱棣的深意。 他这是在试探啊! 朱棣最大的心病,除了建文外,便是同室操戈了。 如果自己现在敢去碰这天子剑,别说挥剑杀太子了,朱老四只怕立马就会下令禁军将士砍了自己。 所以,朱高煦明智地选择,一动不动。 朱棣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这个老二,刚才敢伸手的话,朱棣会毫不犹豫地废了他。 他绝不能容忍,留着一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畜生儿子,待自己百年之后祸乱朝纲,毁掉自己亲手缔造的永乐盛世。 好在,他没有动作。 朱高炽见状同样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老二,心里终究还是顾念着亲情,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然而下一刻,朱棣却又扭头看向太子,面无表情地喝道:“太子爷,把剑拿起来。” 大胖胖对这个亲爹,那是又惧又怕,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剑柄。 谁知一声暴喝传来,吓得朱高炽身子一颤。 “砍!” “砍了他!” 朱高煦傻眼,朱高炽懵逼。 “哎哎……爹……” “一剑砍下去,老二脑袋就掉了,它再也接不上了。” 朱棣瞪着眼睛,笑眯眯地开口道:“这样就没人跟你争了,我也不用天天听你们聒噪了。” “砍吧!砍!” 太子爷吓得直哆嗦,手中天子剑都快拿不稳了。 朱棣插着腰自嘲苦笑道:“好,好啊!有了谋逆的爹,就有谋逆的儿子,将来那些个史官们,肯定在我朱棣身上大书特书……” “砍!砍!砍!” 一连三个砍字,吓得太子爷直接扔了天子剑,根本不敢吭声。 眼见这幅场景,朱高煦心中暗叹了一声,随即在二人震惊目光中,缓缓握住了天子剑身,粗糙的手掌瞬间就被划破,鲜血顺着胳膊染红了衣袖。 “老二!” 大胖胖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准备传唤太医。 朱棣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个儿子,没有丝毫反应。 “爹,儿子真的知错了。” 朱棣怒骂道:“你错在哪儿了?” 朱高煦咬了咬牙,强忍着那钻心的疼痛,强笑道:“儿子不该觊觎大位,立嫡立长,自古皆然,更何况大哥监国有功,理应如此。” “儿子更不该与勾结靖难遗孤,这些靖难遗孤就是一柄利剑,儿子还蠢到试图掌控他们,最终只能害人害己。” 听了这些话,朱棣眼中露出了欣慰之色,只是脸上依旧怒容不减。 这个蠢儿子意识到了他的良苦用心,当真不容易啊! 然而正当他有些感怀的时候,只见朱高煦又开始作妖了。 “爹,儿子自感罪孽深重,不配再侍孝圣前,请爹恩准儿子明日离京,前往云南就藩。” “政务有大哥帮着爹处理,打仗也有老三从旁护佑,儿子也就放心了,希望爹能够恩准。” 朱棣气得浑身发颤,眼睛死死地盯着朱高煦。 这个混账东西,现在怎就一门心思地想要去就藩? 难道说他真的幡然悔悟了? 呵,怎么可能? 苦肉计是吧? 以退为进是吧? 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滚去宫门口跪着!” 朱高煦一愣,老子还流着血呢! 大胖胖见状于心不忍,硬着头皮道:“爹啊,老二还在流血……” “你也滚去跪着!” “哎哎……” 第10章 机会?又是坑儿贼的陷阱! 朱高煦兄弟二人刚走,朱棣脸上的怒气便瞬间消散,反而露出了一丝满意笑容。 虽然老二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依旧搞出这些小动作觊觎太子的位置。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愚蠢,知道主动找自己坦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切。 方才朱棣又趁机试探了这两个儿子一番,结果还是让他十分满意的。 至少在老二朱高煦的心中,还有亲情尚在,他还是看重父子兄弟之间的亲情。 一想到这儿,朱棣顿时心情好上了一点。 只是老二始终贼心不死,还懂得以退为进前去就藩,这令朱棣又有些不满。 象征性令二人跪了小半时辰,朱棣这才抬了抬眉头,喝道:“小鼻涕,让他们滚进来。” “是!” 很快太子朱高炽与汉王朱高煦又灰溜溜地走了进来,跪倒在了地上。 朱棣坐在软榻上,斜睨着兄弟二人,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良久,他才对大胖胖吩咐道:“老大,你回去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 太子爷一愣,“可是爹啊……老二他……” 眼见朱棣瞪大了眼睛,朱高炽当场认怂,老老实实地起身就走。 这个大胖胖,是从小就被自己亲爹吓破了胆啊! 瞧见他这副模样,朱高煦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谁料朱棣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只是这一脚明显比之前轻了许多。 朱高煦也不躲,任由朱棣发泄着怒火。 踹呗。 只要这事儿翻篇儿就成。 不然将这个隐患留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坑死自己。 朱老四见他这副滚刀肉的样子,顿时就气极反笑,也没了收拾他的兴致。 “老二,别说爹不给你机会。” “爹把五城兵马司交给你,从明日追查建文行踪。” “如果成功找到建文,什么事儿爹都可以忘了,如若不然,你就等着发配凤阳高墙吧!” 朱高煦一愣,整个人当场傻眼。 你娘咧! 发配凤阳高墙? 这未免也太狠了吧? 凤阳是朱明皇室的龙兴之地,太祖朱元璋不忍子孙为争夺皇位打的你死我活,于是建造凤阳高墙,为的是皇子皇孙们犯了大忌,也能留条活命。 所以这发配凤阳高墙的废人庶人,大多都是因犯过重罪而发配高墙的庶人、论死者,他们的子孙或多或少也受到播连,而论死者和朝廷所忌惮的对象及其子孙会被处死或被永远禁锢,如建文后人。 发配高墙之庶人及子孙会被支给一定粮薪以度日,这只是保证你不会被饿死,更别提什么依红偎绿、风花雪月了。 这样的终生圈禁生活,朱高煦只怕去了,分分钟就撞墙而亡。 朱棣见了嘿嘿冷笑几声,随即让朱高煦滚蛋。 小样儿,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还想去云南就藩享福,老子这个皇帝都没享几天清福! 朱高煦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接过了五城兵马司的提督腰牌,忧心忡忡地走出皇宫。 看着手中这提督腰牌,朱高煦觉得十分烫手。 五城兵马司并不是一个衙门,而是五个衙门的合称,它们分为中城兵马司、东城兵马司、西城兵马司、南城兵马司、北城兵马司,它们将京城分为五个片区分别管理。 五城兵马司只设置一个“提督”官职,而这里的“提督”是一个动词,不是一个名词,比如朱高煦现在“提督五城兵马司”,汉王朱高煦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临时上级。 这个职小官微的武职部门,却手握四千余名巡逻士兵。 而且最令人胆寒的是,这些巡逻士兵不是大明中后期那些市井杂役,反倒是由京师三大营军中精锐战兵充任。 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能开大弓,也能拿刀剑肉搏,战斗力极为惊人。 朱高煦手握提督腰牌,回头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紫禁城,心中觉得沉甸甸的。 朱老四啊朱老四,你这又是一次试探? 把这支精锐战兵交给我,等着老子与赵王朱高燧一同起兵谋逆? 汉王朱高煦提督五城兵马司,军中还有着不少嫡系部队;赵王朱高燧执掌锦衣卫,随时可以切断皇帝耳目,将他困在深宫里面。 若是朱高煦还是以前那个朱高煦,得了这提督腰牌,只怕当真会头脑发热,落入朱老四的陷阱之中。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帝王的心思,还真是琢磨不透啊! …… 锦衣卫,北镇抚司。 朱高燧有些头疼地坐在椅子上,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当年刺杀案件中抓捕的靖难遗孤,一个比一个骨头硬,严刑拷打了这么多天,竟然都没有撬开他们的嘴巴。 这些个刺客,说他们是靖难遗孤,其实有些不合适。 建文旧臣,才更符合他们的身份。 他们之中,甚至不少人都是建文朝的文吏,而不是武夫丘八。 但偏偏就是这些文吏,骨头最硬,嘴巴最严。 “呵,文人气节?老子今天算是见识了。” 正当这个时候,一人前来禀报道:“大人,有人求见,自称是您的故旧。” 老子的故旧? 朱高燧皱了皱眉头,命他将来人带了进来。 片刻之后,只见一俊逸清秀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三叔,什么事儿,发这么大的火气啊?” 朱高燧扫了一眼这个举止轻浮的大侄儿,露出了一个古怪笑容。 “有什么事儿快说,你三叔我正烦着呢!” 对于这头心思重的小狼崽子,朱高燧一向不喜,看他很不顺眼。 朱瞻基见状也不恼怒,拱手笑道:“侄儿听闻靖难遗孤猖獗,所以特意来锦衣卫讨个差事,为三叔分忧。” 为我分忧? 免了吧! 朱高燧不傻,直接了当地拒绝道:“大侄儿,三叔这锦衣卫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被老爷子知道了,他还不扒了你三叔的皮。” 堂堂太孙殿下,与锦衣卫这些刽子手厮混,传扬出去他将来还怎么继承大统? 不料朱瞻基从怀中取出那块王命金牌,只是轻轻晃了晃,朱高燧便立马明白了。 这是老头子的意思! 他为何让这头小狼崽子来锦衣卫? 即便朱高燧不解,他也不得不给朱瞻基一个职位。 毕竟这是皇帝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 只是,这职位高低,可就有些说法了。 “大侄儿,既然老爷子心里有数,那三叔我就放心了。” “这样吧,给你个百户的职位,如何?” 朱瞻基一愣,随即暴怒。 百户? 我这太孙就值个百户? 老子手里还有王命金牌呢? 第11章 朱瞻基:我尼玛心态崩了啊! 朱高燧笑眯眯地看着朱瞻基,心中却是觉得好笑无比。 他毕竟宦海沉浮了这么多年,还执掌锦衣卫这么多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大侄子得了老头子的金腰牌,京师内有着大把官职任他挑选,以此在老头子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能力。 但是朱瞻基偏偏选择来这锦衣卫,为了什么? 靖难遗孤! 建文! 这是老头子靖难成功后的一块心病! 朱瞻基这头狼崽子倒是看得很透彻,直接把目标放在了这上面。 如果他真能替老头子解决这心病,那他这个太孙算是彻底做稳了,连带着他爹也能坐稳太子大位。 朱瞻基啊朱瞻基,果真不愧是聪明伶俐的好圣孙! 不过此刻这位好圣孙脸色有些微沉,认真思索了半晌,然而笑道:“三叔,百户职权也太少了些,千户如何?” 然而朱高燧听了这话,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道:“千户?你想都不要想!” “我锦衣卫发展至今,也不过十四个千户所,每个千户领着一千一百多人,各自分管着自己辖区事务,势力盘根错节。” “你这一来开口便要挤走一个千户,不但难以服众,而且你还得对辖区事务负责,对百姓负责,你有那个时间精力吗?” 朱瞻基一愣,这点他当真没有想过。 毕竟他来这锦衣卫,只是为了借助锦衣卫的力量解决靖难遗孤,而不是常驻锦衣卫。 好歹他朱瞻基也是太孙殿下,岂能整日与这些酷吏刽子手混在一起? “好了大侄子,一个百户手底下也管着一百号人,约有二十名锦衣卫好手供你差遣。” “这样吧,除了不得插手千户所事务外,你可随时提审诏狱内的嫌犯,告诉三叔一声就成,满意了吧?” 朱高燧见他面色不愉,索性给了他这个特权。 这大侄子毕竟有着金腰牌在身,得了老头子授意,朱高燧也不想做得太过难看。 朱瞻基听了这话,终于露出了笑容,拱手谢道:“既然如此,那侄儿就多谢三叔了。” 他来这之前,就担心朱高燧会捏着鼻子同意,然后暗中给自己使绊子。 要知道赵王朱高燧,可是朝野皆知的汉王党。 好在金腰牌在手,成功震慑住了这位赵王爷。 正当朱瞻基松了一口气时,门外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大人,又来了一人求见。” 朱高燧一愣,随即怒道:“直接带进来!”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地什么人都赶着往锦衣卫挤? 很快,一道声音响起,“三叔,侄儿看你来了。” 朱瞻壑拎着一只烧鸡,走进房门后却是愣在了原地。 朱高燧顿时眼睛一亮,上前笑道:“”还是你小子有心啊,知道三叔我最爱烧鸡。” 说罢,顺手接过烧鸡,就自顾自地坐在案前,大快朵颐了起来。 朱瞻基此刻脸色微红,因为他分明听出了赵王的话外之音。 只是他目光触及朱瞻壑,顿时心中一紧,眼神有些戒备。 他来锦衣卫做什么? 难道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可能啊! 这个汉王世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他和爷爷一年都说不上两句话,怎会知晓爷爷的心意? 唔……应该只是来这儿和三叔叙叙旧罢了。 心思电转间,朱瞻基脸上笑容不减,和煦开口道:“堂弟也来了,许久不见了。” 他本以为,自己主动示好,朱瞻壑至少会礼貌回应。 然而这小子却是盯着那只烧鸡,过了半晌,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自己。 “啊?堂兄,真是巧了。” 朱瞻基:“???” 什么意思? 他这是算是看不起我? 刹那间,朱瞻基的脸就黑了下来。 朱瞻壑有些不解,直接道明了来意。 “三叔,我爹看我整日憋在府中无事可做,所以让我来锦衣卫,向您讨个差事。” 听了这话,朱高燧一愣,扫了一旁的朱瞻基一眼,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俩小子,今天都是什么情况? 平日里都见不到人影,今天倒是奇了,一个接一个地前来求职。 不过朱高燧转念一想,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老二这家伙,这是准备推出自己儿子,给自己加分啊! 皇帝偏爱汉王朱高煦,不喜太子朱高炽,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但偏偏老大生了一个好儿子,传世之孙朱瞻基,在老头子心目中的分量远远超过其他孙子,加上老大治国有方,所以老头子当年决意册立老大为太子。 现在朱瞻基这狼崽子锋芒日益显露,愈发赢得老头子欢心。 老二这是坐不住了,所以推出自家世子,准备同朱瞻基争锋啊! 一想到这儿,朱高燧就明白了,打心眼里欢迎朱瞻壑。 与城府深沉的狼崽子相比,朱高燧更加喜欢憨厚老实的朱瞻壑。 只是这孩子太憨厚实诚了,不懂得在老头子面前多表现表现,以致于在老头子那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现在朱瞻壑要与朱瞻基竞争,他朱高燧说什么都要帮上一把! 不为别的,老子就是看你朱瞻基不爽! 这个好圣孙早已把皇位视为囊中之物,整日在老头子跟前蹦跶表现,谁看了一眼那张龙椅,他就会向你龇牙! 这天下好歹是老子与老二拼死打下来的,关你这个好圣孙屁事? “瞻壑啊,想要什么职位,除了镇抚使和指挥使,其他职位任你挑。” 镇抚使是他汉王朱高燧,指挥使则是天子宠臣纪纲。 朱瞻基听了这话,顿时气得面色涨红! 你大爷的! 你刚刚不是说对百姓负责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可以随便挑了? 一时间,二人都看向了朱瞻壑,好奇他会挑什么职位。 然而朱瞻壑没有回应,似乎正在认真思索。 朱高燧见状忍不住满意了点了点头,这个侄儿老成稳重,遇事不骄不躁,比朱瞻基这轻浮的狼崽子,不知好出了多少。 只是……可惜啊! 过了片刻,朱瞻壑这才连连摆手道:“三叔,不行的,锦衣卫有自己的制度,不能让你麻烦。” “我爹让我过来为你分忧,三叔你看着安排个职务就是了。” 听了这话,朱瞻基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堂弟不是为了靖难遗孤而来,否则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谁知朱高燧突然拍案而起,感动得神情动容。 “你这孩子,有能力就要表现出来,你不去争不去斗,别人怎么知道你有能力?” 赵王爷是真的有些感动了,“为你分忧”这四个字,从朱瞻壑嘴巴里说出来,他真的信了。 一个先来,什么东西不带,假惺惺地为你分忧,给了他一个百户他还觉得不满意。 一个后来,拎着自己最爱的烧鸡,让他自己随意挑选他却拒绝,唯恐给自己招惹麻烦,只想给自己分忧。 这两个侄子前后表现一对比,高下立判! “这样吧,刚好手下有一个卫镇抚的缺额,三叔做主给你了!” 朱瞻基:“!!!” 你大爷! 我尼玛心态崩了啊! 第12章 截胡!儿子你要媳妇不要? 麻了! 朱瞻基人麻了! 他堂堂太孙殿下,手里还握着圣命金牌,结果赵王朱高燧只给了他一个百户职位,而且还显得很是不乐意。 结果这朱瞻壑一来,这狗三叔就让他自己随便挑选,甚至直接给了他一个卫镇抚的缺额! 那可是卫镇抚啊! 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对内,指挥使一人,正三品,挥同知两人,从三品,指挥佥事两人,正四品。 不过现任锦衣卫指挥使乃是纪纲,头号天子鹰犬,只听永乐帝一人的命令。 北镇抚司对外,镇抚使一人,正四品,卫镇抚两人,从四品。 十四所千户,正五品,副千户,从五品,百户,正六品,试百户,从六品,总旗,正七品,小旗,从七品。 这也就是说,自己这个太孙手握圣命金牌,还只是要到了一个正六品的小百户。 朱瞻壑这个汉王世子,仅仅只是拎来了一只烧鹅,就他娘的成了从四品的卫镇抚? 朱瞻基懵了,下意识地问道:“三叔,你这太欺负人了吧?” 欺负人? 老子欺负的就是你! 朱高燧一拍大腿,冷喝道:“你懂什么?啊?” “你是堂堂太孙殿下,来我锦衣卫也不过是为了那靖难遗孤,事情办完了你仍旧还是太孙殿下,未来有大好江山等着你继承!” 此话一出,朱瞻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没有料到,这个三叔,不但看穿了他的目的,还直接当着朱瞻壑的面儿说了出来。 然而朱高燧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神情变化,继续自顾自地教育道:“可是壑侄儿可不一样,他又没有江山等着他继承,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自然应该给我老朱家的江山尽一份力。” 言下之意,就是你朱瞻基来这锦衣卫,不过是为了完成老爷子交代的差事,而朱瞻壑却是真心实意来为我分忧。 老子欺负你,怎么了? 听得这尖酸刻薄的嘲讽话语,朱瞻基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郎,哪里忍受得了。 好在他城府深沉,强行忍住心中火气,强颜笑道:“三叔教训的是,侄儿受教了,那就不叨扰三叔了。” 话音一落,朱瞻基接过已经备好的飞鱼服,直接转身就走。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朱高燧却是冷笑道:“壑侄儿,看见没有?这还没坐上龙椅呢,就敢对老子龇牙咧嘴的,将来等他真个上位了,我和你爹可有苦头吃了。” 朱瞻壑还沉浸在他先前那番话里,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过了片刻才苦笑道:“三叔,都是一家人,何苦如此啊?” “呵,一家人?这大侄儿,文采武功都好,就是心思重了点,唯恐我和你爹染指大位,成天在你爷爷面前蹦跶表现,老子看着就觉得恶心。” 顿了顿,朱高煦又叹气道:“你这孩子好是好,就是太憨厚实诚了,要是你把这朱瞻基给比下去了,太子这位置哪里还有老大的份儿?” 听了这话,朱瞻壑唯有报以苦笑,他哪里有这些心思。 “刚才我也提醒你了,这小子入锦衣卫,是为靖难遗孤而来,想必你爹让你来锦衣卫,也是想在这事儿上面,做出些成绩给老爷子看。” 朱高燧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侄儿,努力吧,三叔肯定支持你,但那小子手中握着金腰牌,三叔也不好为难他,只有看你自己了。” 朱瞻壑面无表情,片刻之后才苦笑着点头。 只是他心中,多少有些苦涩。 自己这个堂兄,生下来就受到爷爷重视,亲自带在身边培养,被誉为“传世之孙”。 自己,真能争得过他吗? …… 汉王府。 韦妃看着一袭飞鱼服的儿子,忍不住上前细细打量。 “啧啧,我儿子就是英武俊朗,穿上这身飞鱼服,更是显得威武不凡!” 朱高煦在旁含笑点头,对这个便宜儿子的颜值,还是十分认可的。 太祖朱重八因为早年吃不饱饭,营养不良,所以形象有些不佳。 但经历了四五代王权滋养,与基因改良,老朱家的崽子们,天生就带有帝胄威仪。 朱瞻壑本就生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搭配上这身色泽明丽的飞鱼服,看上去的确英武俊朗,称得上是翩翩美少年。 “爱妃,你先下去吧。” 韦妃无奈,清楚这父子二人有要事商谈,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待他走后,朱瞻壑这才开口道:“爹,我今日撞见堂兄了。” 堂兄? 朱瞻基? 朱高煦了然,嘴角泛起了一丝古怪笑容。 随即朱瞻壑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诉了一遍。 “爹,三叔说,堂兄手里有爷爷的金腰牌,去锦衣卫是为了查靖难遗孤。” “嗯,你爹我心里清楚,你爷爷最大的心病,就是建文下落不明。” 朱高煦微微颔首,道出了朱瞻基的真正目的。 追查靖难遗孤,也是为了寻到建文的下落。 只要朱瞻基办好了这个差事,那他们父子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原本朱高煦一门心思想着去云南就藩,结果偷鸡不成,反被坑儿贼强迫寻到建文下落,否则就把他发配高墙。 所以,朱高煦不得不插手这件事了。 解决靖难遗孤这个隐患,揪出藏匿的建文,朱高煦也可以去逍遥快活了。 “爹啊,三叔鼓励我去跟堂兄争,你说我争得过吗?” 朱瞻壑突然开口,目光灼灼地看向朱高煦。 朱高煦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便宜儿子还有这般勇气。 毕竟,朱瞻基那小子,可是传世之孙,未来的宣德大帝! 血脉相连的亲切感,让朱高煦不忍打击这个便宜儿子的积极性。 “儿呐,你告诉爹一句话,你想不想同你堂兄争?” 朱瞻壑闻言低下了头,恍惚了片刻,这才神情平和地答道:“爹,我想让爷爷多看我一眼。” 出生时就不公平的起点,将朱瞻壑与朱瞻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 但是现在,情况却反了过来,朱瞻壑在锦衣卫的起点是卫镇抚,而朱瞻基只是个小百户。 所以,朱瞻壑想争一次,不为其他,就为了向朱棣证明,他这个孙儿同样优秀! 听了这话,朱高煦一怔,随即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 都说爷孙亲,但朱老四把全部宠爱,都给了朱瞻基那小子,朱瞻壑这些孙儿,他都没精力多看一眼。 想想也是,这么多的孙子,永乐帝哪里看得过来?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去干吧,爹全力支持你!” 顿了顿,朱高煦嘴角泛起坏笑,“儿呐,你要媳妇儿不要?” 朱瞻壑:“???” 啥? 媳妇儿? 第13章 硬闯?我现在官职比你大! 翌日,朱瞻壑身穿飞鱼服,在朱高煦提点下,直奔孙氏古玩铺而去。 朱高煦望着这便宜儿子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也有些慨叹。 朱瞻基啊朱瞻基,不是二叔要截你胡,二叔也是被老爷子逼的啊! 永乐帝态度强硬地让他提督五城兵马司,追查到建文帝的下落,否则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把他发配高墙。 朱高煦为了不拿脑袋哐哐撞大墙,只能选择插手靖难遗孤一事。 只是这些靖难遗孤,也不是轻易间就能解决的。 当年朱棣靖难成功,攻破金陵帝都后,大肆杀戮曾为朱允炆出谋划策及不肯降附的文臣武将。 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练子宁、陈迪、铁铉等人先后被抄家灭族,他们的家属和亲人也被牵连,死者甚众,流放、被逼作妓女及被其它方式惩罚的人也不少。 御史大夫景清本来和朱棣有旧交,但他一心为建文帝报仇,先假意投降,想寻机刺杀朱棣,结果被发现后,除诛灭九族外,连家乡居民也一同被屠杀,凡是与景清有任何辗转关系者,都受到株连,称为“瓜蔓抄”,死者和被流放者不计其数。 而这些被流放的建文旧臣及其家眷妻小,大多都被扔到了奴儿干都司那片不毛之地中自生自灭,至今合计约有三万靖难遗孤。 所以这些靖难遗孤与朱棣之间,有着难以磨灭的血海深仇,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缓和的可能。 而主导此次刺杀案件的主谋,正是建文旧臣徐滨! 知晓建文帝下落之人,也只有这个徐滨。 原主虽然与靖难遗孤勾结,那也不过只是彼此利用彼此牵制罢了。 比如说朱高煦为他们提供钱粮与身份,这些刺客则组织一起起刺王杀驾的惊天大案,搅得京师乌烟瘴气,朱高煦再趁机给太子泼脏水,攫取更多的权力。 结果可想而知,这是一步臭得不能再臭的臭棋! 想要妥善解决,恐怕还真要费不少功夫。 朱高煦叹了口气,随即去了一趟五城兵马司,而后展开了挨家挨户的全城搜捕工作。 …… 孙氏古玩铺。 一女子正与一老人大吵,正是孙若薇与其养父孙愚。 徐滨接到原主授意,当即在朱棣大捷还朝时安排了这次刺杀。 孙若薇与孙愚亦在其中,只是还未等他们出手,刺客就落入了陷阱之中。 孙愚强行拖走了准备救人的孙若薇,躲在这个临时落脚点。 随即京师全城封锁,任何人都出入不得,他们也就被困在了此地。 孙若薇想不明白,父亲为何要临阵脱逃,即便那是一个陷阱,他们也不能抛下自己的兄弟不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锦衣卫抓捕。 这几日来,孙若薇一直想要去营救同班,却是遭到了父亲孙愚的严厉呵斥。 孙愚苦口婆心的劝说,没有丝毫用处,反倒让孙若薇怀疑起了他们这些人活着的意义。 苟延残喘地蛰伏了十年,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场刺杀行动,结果反倒是个陷阱! 那天子车辇中空空如也,皇帝早就洞悉了自己这些人的举动! 可笑自己这些人,还悍不畏死地杀向那天子车辇! “这是他们的命!” “命?这不是命!这是蠢!” 孙若薇精致面容上,闪过了一丝悲戚。 “人家挖了一个坑,我们还忙不迭地往里跳,你说这不是蠢是什么?” 孙愚何尝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个陷阱。 但是,他们只要有一丝刺杀朱棣的机会,都不能放弃。 一口美酒下肚,孙愚苦涩地笑了笑。 “我们在跟朝廷作对,你去问问他们当刺客的时候……” 话音一落,一阵粗暴地捶门声响起。 “开门!” “快开门!” 孙愚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将女儿护在身后。 孙若薇却直接推开了他的手,径直上前打开了房门。 下一刻一群披坚执锐的锦衣卫一拥而入,眼神凶狠地环顾店内。 只见这群锦衣卫正簇拥着一人,相貌青秀俊郎,在飞鱼服的衬托下更显英武不凡。 孙若薇注意到,这人眼中,没有一丝杀气,反倒带着些许困惑。 来人正是汉王世子朱瞻壑,作为锦衣卫镇抚,他有临时调动十四千户所所有人马的特权。 只是他没有这般大张旗鼓,随意点了一个小队后,便直接赶来了这家古玩店。 朱瞻壑有些不解,父王命他直接来这孙氏古玩店,有什么深意? 他细细打量着店内众人,只见到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哥与一老丈。 嗯? 不对! 这不是小哥! 朱瞻壑注意到孙若薇胸前的鼓起,又观察到她并没有喉结,顿时意识到这是个女子。 他虽然与人交往时反应慢了点,眼光却是十分毒辣。 呵,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孙若薇被他这火热眼神吓得面色苍白,急忙后退了几步。 “几位大人,不知你们有何贵干?” 朱瞻壑语气平和地解释道:“莫怕,我等奉命全城搜捕刺客,叨扰了。” 一声令下,身后锦衣卫则开始了翻箱倒柜,确认无旁人藏匿。 此刻孙愚已经坐在了床榻上,伪装出一副重病在床的模样。 朱瞻壑缓缓走上前去,却是注意到老者额头上溢出的冷汗,又闻到了些许酒气。 暮秋微凉,此人又体弱多病,就算是盖着被子,也不至于出这么多汗水。 而且病重之人饮酒,这不是主动找死吗? 呵,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朱瞻壑不置可否,正准备点破他们的伪装。 然而正当此时,门外却传来了一声轻笑。 “堂弟,真是巧了啊。” 朱瞻壑回首一看,却见朱瞻基正含笑看着自己。 不知怎么地,他下意识地上前挡在了门口,不想让朱瞻发现这小店的猫腻。 “堂兄,这家小店我的人已经搜查过了,不见异样。” 朱瞻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看向了店内,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无妨,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没有携手游应天了……” 一边说着,朱瞻基一边挪动着脚步,想要进店观察一番。 朱瞻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父王告诉过自己,若是碰到了这小子,绝不能让他进店。 一想到这儿,朱瞻壑索性拿出了卫镇抚腰牌。 “你们,去搜查其他地方。”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令朱瞻基面色微变。 “堂弟这是什么意思?” “堂兄,我现在,比你大!” 朱瞻壑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呵,我们走着瞧!” 朱瞻基冷哼一声,当即拂袖离去。 待他走后,朱瞻壑看向孙若薇父女,又有些犯难。 这男扮女装的小丫头,不会就是父王给我找的媳妇儿吧? 第14章 密谋?从暴打徐滨开始! 店门外不远处,朱瞻基脸色有些阴沉。 因为这家古玩小店,分明就是刺客同党。 刺杀事件发生过后,赵王朱高燧严刑拷打了那群被擒的靖难遗孤。 这其中也有少数贪生怕死之徒,经受不住锦衣卫的凶残酷刑,交代出了很多靖难遗孤的临时落脚点。 这孙氏古玩店,便是其中之一。 锦衣卫之所以没有直接挖出这些暗桩,就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如今刺杀行动失败,京师全城封锁,摆在这些靖难遗孤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集结人手,杀入诏狱,救出被逮捕的同伴。 二是联系主谋,想办法逃出京师,日后再做打算。 显然,只要这些靖难遗孤不蠢,他们都会选择第二条路。 朱瞻基查看了朱高燧的提审结果,所以准备亲自走一趟这些暗桩,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然而他却是没有想到,竟然在此碰见了朱瞻壑,而且被他捷足先登了! 其实区区一个暗桩,朱瞻基丝毫不放在眼里,也不至于动怒。 狗三叔剜出的暗桩不止眼前这一个,他大可以去其他地方搜查,并不影响自己搜查靖难遗孤的线索。 但是刚刚这朱瞻壑却是祭出了卫镇抚腰牌,强行落了他的面子,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啊! 锦衣卫最忌讳的便是以下犯上,不遵调遣。 朱瞻基虽然贵为太孙,但他现在是锦衣卫百户,就得遵从锦衣卫的规矩。 如果坏了规矩,那个狗三叔肯定会借着由头,将他赶出锦衣卫! 一想到这儿,朱瞻基心里就是不爽。 因为他已经确定,这个堂弟突然进入锦衣卫,竟然与自己目的相同,同样是奔着靖难遗孤来的。 呵,看来他是想跟自己争上一争啊! 朱瞻壑啊朱瞻壑,就凭你,也配? “黄大人,我们……” 一总旗见他神色不悦,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瞻基冷冷地扫了一眼这古玩店,随即转身离去。 “去其他暗桩。” …… 汉王府,地下密室。 一个黑袍人缓缓走了过来,朱高煦见了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徐滨,这里没有外人,打扮成这样作甚?” 来人正是此次刺杀行动的幕后主使,建文旧臣徐滨。 徐滨此刻有些惊讶,缓缓褪去了黑袍,看着眼前的汉王。 虽然汉王与他们暗中来往,但都是通过联络人皇甫云和,从不亲自与他们接触。 甚至靖难遗孤中,唯有徐滨一人清楚,他们口中的“皇爷”,就是大明汉王朱高煦。 今日倒是奇了,这朱高煦不但主动约见,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皇爷,不知今日约见,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朱高煦嘿嘿冷笑了两声,随即走上前去,狠狠一脚将徐滨踹翻在地。 随即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朱高煦抡起砂锅般大的铁拳,狠狠暴打了徐滨一顿。 徐滨文人出身,这些年逃亡中虽然习了些武艺,但他哪里是大猩猩朱高煦的对手,直接就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断开口怒喝。 “皇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杀人灭口?” “什么意思?狗娘养的东西,还敢在箭上淬毒,老子差点死在了你们手中!” 听了这话,徐滨唯有紧紧抱着脑袋,任由这莽夫殴打自己出气。 刺王杀驾不成,反倒险些杀了汉王,他心中有气也能理解。 只是这他娘的出了这等纰漏,徐滨上哪儿说理去? 一旁皇甫云和见了,急忙冲上前抱住了朱高煦。 “爷快停手,大局为重啊爷!” 眼见徐滨不断哀嚎,朱高煦也没了兴致,悻悻地收回了手。 接过锦帕擦拭掉血迹,朱高煦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滨。 “这些日子风头正紧,立刻停止所有刺杀行动,暂且修生养息,本王会给你们安排钱粮身份。” 徐滨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血沫,随即忍着痛楚地反问道:“皇爷这是什么意思?如果现在停止刺杀,那我们先前做的可全都白费了!” “你懂什么?”朱高煦睥睨了他一眼,“郑和船队已经到了太仓刘家港,不日便会率万国使臣回京,届时皇帝受万国来朝,大喜下会举行万国宴礼谢万国使臣!” 徐滨听了这话一愣,随即陡然反应了过来,兴奋开口道:“皇爷的意思是……在万国宴上动手?” 朱高煦嘴角泛起笑意,“你还不算太蠢,所以这段时间就给本王安分点,让他们放松警惕,不然坏了大事,本王诛了你们这些废物。” “皇爷放心,为了大计,我会吩咐下去,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徐滨表面上对朱高煦恭敬无比,但他心中却是正痛骂此人畜生不如。 为了皇位,竟然安排刺客杀自己亲爹! 朱棣啊朱棣,这就是你造反谋逆的报应! 朱高煦同样面带微笑地看着徐滨,神情古怪地点了点头。 这个徐滨是靖难遗孤的首脑人物,反贼里面也只有他一人才知道建文帝的行踪。 不过此人身为建文旧臣,又是文人出身,最重文人气节。 想要通过严刑拷打这种方式,从他口中逼问出建文下落,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朱高煦明智地选择与他虚与委蛇,动用些小手段而已。 两只狐狸就这般敲定了下一次刺杀行动,而后各怀心思地结束了这次密会。 朱高煦回到房中,却见便宜儿子正在屋里等着自己。 “儿呐,今日收获如何?” 朱瞻壑急忙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有些狐疑地道:“父王,你说给我找的媳妇儿,不是就是那个女反贼吧?” 听了这话,朱高煦倒是有些惊讶,这便宜儿子竟然还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一眼就看穿了孙若薇男扮女装,以及他的反贼身份。 “不错嘛,反贼不反贼的,都不打紧,洗白就是了。” “爹就问你一句话,那女反贼生得如何?心动吗?” 朱瞻壑一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等心灵拷问,瞬间就羞红了脸。 “爹啊,这不行的……绝对不行……” 他虽然连连摆手,但脑海中却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那张精致面孔。 不得不承认,那女反贼,当真有着别样风采,令人心旌动摇。 朱高煦见他这幅模样,心中顿时了然。 “人约了吧?” “按照爹的吩咐,强迫加威胁,已经约了。” “那就好,明日你就带着她携手游应天去吧。” 朱瞻壑傻眼,不太明白亲爹的意思。 这不是在查案吗? 怎么查着查着,就变成找媳妇儿了? “放心,这女娃可不简单,能不能解决你爷爷的心病,就看她了。” 第15章 赦免反贼?你想趁机收为己用? 东宫太子府。 心里怀着些许火气,朱瞻基这几日连挖了几个反贼暗桩,将反贼们都投入了诏狱,由他亲自提审。 辛苦忙碌了几日,总算是有了些许收获。 因为,他发现了几处猫腻,似乎这些靖难遗孤,与汉王朱高煦有关! 诏狱内狱禁森严,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其次,锦衣卫那群刽子手创造的酷刑种类齐全,名目繁多,让人闻之色变。 如拶指、上夹棍、剥皮、断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 最为关键的是,锦衣卫还在不断地研发更新刑具和刑法,比如弹琵琶、抽肠、梳洗等酷刑。 那些反贼们,不乏忠于建文的气节之士,但同样也有贪生怕死的卑劣小人。 朱瞻基已经从他们嘴里得知,京师里负责接应他们的人,是那个神秘的“皇爷”! 呵,皇爷? 出身朱明皇室,又与反贼勾结,除了那位二叔外,还有谁会如此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只要回想一下,刺杀案件的细节,朱高煦必然就是那神秘的皇爷。 如若不然,他怎会提前知道有人刺王杀驾,还顺势布下了陷阱? 这是一箭双雕的毒计啊! 既给太子爷泼了脏水,又在皇爷爷面前立下了大功!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朱瞻基冷笑一声,他相信只要自己深挖下去,一定能寻到汉王与反贼勾结的证据。 到时候只要把证据呈到御前,证明汉王有谋逆夺嫡之心,就算皇爷爷再偏爱二叔,也定然会痛下决心,将他赶去就藩。 这般想着,朱瞻基快步走入太子府,却见自己那个三百斤的亲爹,正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 “儿呐,终于舍得回来了?快看看你爹我是不是瘦了?” 朱瞻基连审了反贼好几日,早已是筋疲力尽。 听到这话,顿时嗤笑一声,随意应付道:“是是是,瘦了瘦了!” 太子爷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停下了动作,从宫人手中取来锦帕,一边擦拭汗水,一边意味深长地道:“我看你最近有点飘啊,闹不好要出事!” 朱瞻基闻言脚步一顿,随即扭头看着自己亲爹,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告诉他实情。 “算了这事儿跟您没法细讲,我累了先回屋休息了。” 话音一落,朱瞻基转身就走,留下太子爷望着他的背影发愁。 …… 乾清宫。 朱棣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上,手中翻阅着奏章。 在他身旁,赵王朱高燧一板一眼地立着,等待老爷子问话。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这才放下奏章,突然道:“老三,你方才说瞻壑也去了锦衣卫,你还给了他一个卫镇抚的差事?” 朱高燧心中一凛,老老实实地禀报道:“瞻壑与瞻基不同,瞻基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可是瞻壑这孩子也不能就让他闲着啊,不然就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听了这话,朱棣不置可否。 朱瞻壑这个孙儿,他还是有几分印象的,前不久还随大军出塞北伐,作战也颇有几分勇将风采,与老二一个模样。 只是这孩子性子憨厚老实,所以朱棣关注不多。 “瞻壑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儿臣寻思着培养培养他,就给了他这个卫镇抚的职位,这孩子倒是干得也不错,一出手就挖出了景清之女……” 朱棣豁然起身,瞪眼道:“你说谁?景清之女?” 景清这个建文旧臣,朱棣不但记得,还对他印象深刻。 当年他靖难成功即皇帝位,景清这贼子假意臣服,却藏着凶器入朝,想刺杀自己,为明惠帝朱允炆报仇,最终事情败露。 朱棣大怒,下令将景清磔死,并将他的家族全部株连,后来还不解恨,把与他相关的乡亲与邻居全部处死,于是整个村子变为废墟,又给他增添了一笔血债。 朱高燧点了点头,他本力挺朱瞻壑,此刻帮着这孩子说话,也算是尽了一份力。 “当年我们攻入应天后,景清早有死意,就将女儿托付给了故交孙愚!” 朱棣又怒了,因为这个孙愚,可是他的旧部! “好,真是好的很,朕还纳闷攻入应天后这孙愚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舍了荣华富贵不要,甘愿做那反贼!” 永乐帝一脸阴沉,气得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恰在此时,朱高煦腆着脸走了进来,没想到正撞到了枪口上。 “畜生,给老子跪下!” 朱高煦一愣,眼见永乐帝发飙,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朕问你,孙愚一事你是否知情?” “不!你汉王爷肯定知情!你可是汉王啊,反贼口中的皇爷!” 朱高煦:“???” 你娘咧! 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还是刚才进门时迈错了脚? 面对朱棣的厉声质问,朱高煦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爹,孙愚不是反贼,他只是受人之托,本想带着景清之女浪迹天涯,结果那小丫头片子不懂事,非要找您报仇,这才被迫加入了反贼。” 朱棣脸色阴沉,抓起奏章狠狠摔在了朱高煦身上。 “你的意思是,朕杀了那么多人,就该自裁谢罪对吧?” 此话一出,吓得所有人全部跪倒在地。 朱高燧气急败坏地给朱高煦使着眼色,求他赶紧闭上自己的狗嘴。 不料朱高煦却是火了,腾地一下起身。 “我们一家人造的反,你就算把他们全杀光了,那些个史官也不会写你是顺位继承的!” “与其如此,您为何不能放下仇恨,与靖难遗孤和解,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呢?” 朱高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随即立马以头触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疯了! 老二绝对疯了! 朱棣气得浑身颤抖,拍案喝道:“和解?朕为什么要跟一群反贼和解?” 他就算得位不正,那又如何? 现在他是皇帝,一群刺王杀驾的反贼,全都该杀! 朱高煦见他气到了极致,也不该继续硬刚,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爹啊,那些前朝旧臣,几乎都被你杀光了,现在这些都是他们的遗孤!” “建文旧臣着实可恨,但靖难遗孤却是下一代人,他们又何罪之有?” “那些人,同样都是你的子民,只要爹你下旨赦免他们,恩准他们返回家乡生活,这些反贼就不攻自破了!” “而且儿子向你保证,可以借助这个契机,寻到建文下落!” 朱棣一怔,怒气却不减。 “朕知道了,你现在替他们求情,是想朕赦免了他们,然后你再趁机收为己用,对吧?” 朱高煦傻眼,这坑儿贼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你爱杀不杀,老子还不伺候了,什么德行!”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留下朱棣愣在原地无能狂怒。 第16章 安排刺杀?这事儿我熟练啊! 良久,朱棣看向朱高燧,目光凶狠地问道:“这畜生刚才说什么?” 朱高燧一愣,又立马低下了脑袋。 老二疯了,他可没疯。 在老头子面前自称“老子”,还骂他“什么德行”! 这铁定是疯了啊! 朱高燧死死低着脑袋,心中对朱高煦大骂不止。 “去,去把那畜生抓回来!” 朱棣一声怒喝,赵王爷这才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此刻朱高煦并未走远,他清楚朱棣肯定会命人来找自己。 靖难遗孤,对朱棣而言,就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一群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哪里值得翱翔天空的巨龙多看一眼? 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建文帝。 建文在外下落不明,靖难遗孤多次行刺,这已经成了朱棣最大的心病。 只要顺利解决了建文帝,剩下的靖难遗孤,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果不其然,老三朱高燧很快便追了出来。 瞧见朱高煦脸上还挂着笑容,朱高燧顿时就怒了,劈头盖脸地怒骂道:“老二,你疯了,敢跟老头子那么讲话?” 朱高煦也不回答,反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三,你告的密?” 朱高燧一愣,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前者的目光。 “我……我那也是为了你好……” “呵呵。” 朱高煦冷笑一声,转身向大殿走去。 这个朱高燧,才是野心勃勃、藏得最深的那个。 表面上看似是汉王党,实则暗地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还时常搞些小动作。 朱高煦再次走进大殿,却见朱棣坐回了软榻上面,正满脸铁青地看着自己。 “成啊,翅膀硬了现在,敢跟你爹叫板了,还去就什么藩啊,去凤阳养老去吧!” 朱棣瞪眼骂道,朱高煦却没反驳。 父子二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良久,最终还是朱棣败下阵来,冷声开口道:“说说吧,有什么计划?” “景清之女名孙若薇,爹你只要下旨赦免了她,算是透露出了一个信号,那些靖难遗孤自然就会看到希望。” 眼见朱棣又瞪起了眼睛,朱高煦急忙道:“爹啊,儿子知道你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所以准备在万国宴会上安排一场假刺杀,儿子敢保证这姑娘绝对会舍身救驾!” 朱棣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万国宴会? 假刺杀? 反贼还舍身救驾? 你搁这儿骗鬼呢? 扯着胡须思索片刻,朱棣冷声道:“你怎么能够保证,那孙若薇会舍身救驾?” “这事儿儿子不敢打包票,但至少九成九把握,再者说来,我和老三也在,不会真让爹你受了伤。” 听了他这解释,朱棣还是心生不满。 “一个女反贼,值得信任吗?” 朱高煦却是突然坏笑道:“爹啊,那可不是女反贼,而是你未来孙媳妇儿。” 朱棣一愣,“你是说瞻壑与这女反贼……荒谬!” “老二,你就不担心瞻壑的安危?” 朱棣眯着眼审视着朱高煦,脸色逐渐阴沉了起来。 没错,他是让老二去追查建文下落。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老二为了追查建文下落,不惜用自己儿子当诱饵。 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儿子,朱棣是绝不能容忍的。 朱高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瞻壑跟佳人携手游应天呢,能出什么事儿?” “而且暗中不但有锦衣卫跟随保护,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好手跟着,爹你就放心吧!” 听了这话,朱棣才点了点头,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万国宴后,爹就可以借着护驾有功的名头,赦免了孙若薇,这只是给那些靖难遗孤做做样子,让他们看到被赦免的希望,然后以孙若薇做联络人,告诉他们我们给出的筹码。” 话到此处,朱棣也明白了。 “筹码就是赦免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对吧?” 朱高煦点了点头,“建文自诩仁厚,大概率是会来的,他如果不来,那么这些靖难遗孤也会感到心寒,不再给他卖命,反贼也就不攻自破了。” “无论建文做出什么抉择,对我们而言,都没有坏处。” 倒也不错! 朱棣暗暗点了点头,对自家老二的计划颇为满意。 只是他一想到老二这个滚刀肉,能想出这等计划,顿时又觉得有些诧异。 难道这儿子那日真被伤了脑袋,突然间就开窍了? “此计不错,但是万国大会遭遇刺杀,让那些来使看了笑话,我大明威严何在?” 朱高煦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国之威严,从来不是靠他国给的,而是自己打出来的。” “爹当真觉得,那些海外来使是真心臣服于我大明,所以屁颠屁颠地前来朝贡?” 朱棣一怔,这个问题他倒真没有想过。 “他们之所以前来朝贡,是因为有利可图,我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特产,都是海外紧俏的硬通货,来我大明朝贡一次,他们出海后转手一卖,获得的暴利就堪比那些海外小国一年赋税。” “这些个海外小国,不过是为利而来,对我大明毫无忠心可言,甚至都没有敬畏之心。” 朱棣闻言一惊,有些难以置信。 “老二,此话当真?海上当真有此暴利?” 见状朱高煦唯有苦笑道:“爹啊,等郑和回来了你亲自问他吧,海上财富数不胜数,仅是靠海外贸易,就足以让国库充盈了,哪里还会穷成这个比样。” 朱棣闻言豁然起身,激动得来回踱步不止。 很显然,永乐帝心动了。 要是国库充盈,钱粮足够,他何苦整日看内阁那群文官的脸色? 老子想打仗就打仗,想迁都就迁都,想修运河就修运河,哪里还会受到文官百般掣肘? 如果钱粮管够,朱棣有信心缔造出一个千古治世! 朱高煦见状会心一笑,却是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 “至于那些万国来使会不会看笑话,大不了动用雷霆手段挑出一两个典型打压便是,这样反倒会令他们对我大明产生敬畏之心。” “靠利益笼络藩国,是长久不了的,唯有靠绝对实力碾压,靠绝对武力镇压,才能让他们老实,对大明生出敬畏之心!” 朱棣微微颔首,对这话十分认同,也彻底放下心来。 这是一箭三雕的上好计策,如果进行得顺利,不但可以顺利解决靖难遗孤与建文帝,还可威慑大明周边的藩国邻国,朱棣没有理由不答应。 “既然如此,那万国宴就交给你负责准备。” “老二,你大哥身子骨不好,不要让爹失望啊!” 朱高煦:“???” 你大爷…… “放心吧爹,安排刺杀,这事儿我熟练啊!” 朱棣:“???” 兔崽子,恶心人是吧? 第17章 女反贼?那是朕的孙媳妇儿! 朱高煦走后,朱棣却始终静不下心。 很快他便唤来了朱高燧,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朱高煦此刻有些不安,他不明白老头子又找自己是什么事儿。 毕竟这个亲爹刚刚与老二大吵了一架,朱高煦真怕他将邪火发到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这才开口问道:“老三,瞻壑最近在忙什么?” 瞻壑? 老头子对这孩子起兴趣了? 朱高煦立马动了心思,开始吹起了彩虹屁。 “爹,瞻壑这孩子憨厚老实,儿子给了他一个卫镇抚的职位,他这几日却是一直在陪景清那女娃游玩散心。” 朱棣点了点头,这与老二说得对上了。 “都去了些什么地方?那女娃什么反应?”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让他舍身犯险,朱棣心里还真有几分担忧。 朱高燧便把两人的行程汇报了一遍,恨铁不成钢地笑道:“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带着人家姑娘去面馆吃面,去茶楼喝茶,还去桥底下听书,尽去些寒酸的地方。” 朱棣听了一愣,随即欣慰地笑了笑。 这样看来,瞻壑这孩子,当真是毫不知情,本色出演啊! “瞻基这孩子呢?又在忙什么?” 朱瞻壑都这么出色了,朱棣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寄以厚望的好圣孙,又做出了什么成绩。 然而,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只见朱高燧沉吟了片刻,这才凝重出言道:“大侄儿这几日连挖了不少暗桩,把人全部抓入诏狱提审。” “这孩子审讯能力极强,似乎已经发现了,老二与此次刺杀有关,正连夜拷问那些反贼,想要深挖下去找到证据。” 听了这话,朱棣一怔,随即叹了口气。 这孩子,路走歪了啊! 自己让他拿着金腰牌,去查靖难遗孤,目的是寻到建文下落。 但是他现在倒好,一门心思地深挖老二与反贼勾结的罪证! 这个孩子,心比他爹要狠得多啊! “景清那女娃如何?相貌学识可还行?” 朱高燧一愣,有些狐疑地看了亲爹一眼。 “爹啊,那女娃相貌没得说,学识儿子哪里知道?” “不过她是个女反贼,爹你可不能动歪心思啊……” 朱棣眼睛一瞪,没好气地笑骂道:“女反贼?那是朕的孙媳妇儿!” “滚滚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朕看见你就心烦。” 朱高燧傻眼,带着满腹疑惑灰溜溜地走了。 女反贼? 孙媳妇儿? 这什么跟什么啊? …… 汉王府。 朱高煦走进书房,却见便宜儿子正在画画。 走近一看,那画中之人,赫然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 不用怀疑,这画中人定然就是孙若薇了。 “哟,儿呐,你这是情窦初开了?” 朱瞻壑大囧,急忙将画用手挡住。 “爹啊,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啊!” “那是你心神都在这女娃身上,哪里还有余力关心你爹?” 朱高煦没好气地笑骂道,随即坐在了他对面。 “儿呐,喜欢这女娃吗?” 朱瞻壑羞红了脸,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孙若薇天生丽质,相貌身段都是上佳,最令人着迷的,却是她行走江湖多年,言谈举止间都散发着一丝丝英气。 这与朱瞻壑见过的那些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自然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朱高煦见他这般害羞模样,哪里还不明白这个便宜儿子的心意。 “红什么脸?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你是我朱高煦的儿子,怎么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朱瞻壑沉默了半晌,这才笑着摇了摇头:“爹啊,喜欢归喜欢,但她是反贼,儿子就算再喜欢,也不能与她……” “傻儿子,怕什么?这事儿爹已经告诉你爷爷了,你爷爷想要见她一面替你把把关,明日你先带她来府上吧。” 此话一出,朱瞻壑欣喜若狂,以他慢半拍的脑回路,根本就没有往深处想。 “爹?此话当真?爷爷真的同意了吗?” “嗯,你爷爷又不是量小之君。” 朱瞻壑露出了诚挚笑容,望着画像中的俏丽女子,眼神中充满了爱意。 朱高煦有些爱怜地看着这个傻儿子,心里倒是没有丝毫惭愧。 解决了靖难遗孤,揪出了藏匿在外的建文,这傻小子还白赚了一个媳妇儿,现在骗一骗他,问题不大。 只是可怜朱瞻基那大侄儿了,被人截胡了都不知道。 “儿呐,朱瞻基那小子这些天在忙什么?” 听到这话,朱瞻壑面色一变,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堂兄这几日都在提审他从暗桩挖出来的反贼,据三叔说他怀疑到了爹你头上。” “爹啊,这该如何是好?” 看着满脸焦急的便宜儿子,朱高煦却是神情古怪地笑了笑。 “担心什么?这可是好事儿啊!继续让他查下去吧,他这路子算是走窄了!” 朱棣两大心病,一是建文下落,一是骨肉相残。 现在朱瞻基忘了朱棣让他入职锦衣卫的目的,是追查建文下落,反倒是一门心思地追查自己的罪证,想要借此机会把自己扳倒。 这种行为落到朱棣眼中,那就是骨肉相残的铁证啊! 放着正道不走,非要一股脑地走上歪路,这小子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 东宫太子府。 朱瞻基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门。 他虽然满脸疲惫,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接连拷问了这么久,总算是得到了一些有利的证据。 只是这些证据,还不足以扳倒汉王朱高煦。 但是朱瞻基相信,只要他继续深挖下去,迟早会找到汉王勾结反贼的确凿罪证! 太子爷正在躺椅上晃晃悠悠,撸着爱子白毛阁大学士。 瞧见朱瞻基这行色匆匆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儿呐,郑和马上回来了,届时万国来朝普天同庆,你身为太孙彰显着国之威严,近些日子就不要去锦衣卫了,收收心吧。” 对于亲爹的善意提醒,朱瞻基只是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爹,您性子宽仁不争不抢,但是儿子做不到。” “您现在禁足东宫两耳不闻窗外事,二叔已经手握兵权搅弄风云,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将来这东宫就要易主了!” 话音一落,没等太子爷开口,朱瞻基直接转身离去,回屋睡大觉。 朱高炽看着爱子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愁得像个三百斤的大胖子。 “乖儿子,还是你听话啊!” 第18章 郑和,你会满载而归吗? 乾清宫,御书房。 朱棣手中拿着奏章,却是丝毫看不进去。 他时不时地起身踱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小鼻涕,郑和回来了没?” “回皇上的话,太子爷已经亲率文武百官前去迎接了,估摸着快进宫了。” 小鼻涕躬身回答道,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这位皇上文治武功,堪比太祖高皇帝,什么时候露出过这般着急的模样。 朱棣听了这话,随即连连点头,脑海中却是思绪翻飞。 永乐三年六月十五日,郑和第一次受命下西洋,永乐五年九月十三日便仓促回国。 这第一次出海,只是朱棣的一次尝试,以破除高皇帝“片板不得下海”的祖训。 当年朱棣即位为帝,迫不及待地想要推行新政。 得位不正的他,迫切地想要使大明复兴,重振雄风。 他也发誓决不做温饱即安的井底之蛙,永乐新政就是要从国策的根本入手,奠定一代盛世之基石。 奈何朝堂之上矛盾重重,即位初期时局动荡,朝臣各怀诡异心思。 在这种情况之下,朱棣明白要想天下归心,道路还很漫长。 他想要大治天下,必须另谋新路。 万事开头难,永乐新政,关键是如何迈出第一步。 正在这个时候,郑和提出了扬威海外,朱棣认为这是当时最合适的突破口,完全冲开片板不得下海这块坚冰,如此才能振聋发聩,势如破竹! 他朱棣就是要借下西洋,拉永乐中兴的这驾新车,作强国富民的大文章! 所以郑和第一次下西洋,去得仓促,回来得也仓促,效果也十分喜人。 郑和等人途径了麻喏八歇国、三佛齐旧港等海外小国,还顺手宰了海上最大的盗匪头子陈祖义,成功宣扬了大明天威。 只是出海靡费甚众,却没有带回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引得朝臣极其不满。 不过第一次尝试,不出错已经算是很好了。 郑和回国后,立即就进行了第二次远航准备,同年再次出海远洋。 然而这次远航的主要目的,主要是送外国使节回国,规模较小,带去施恩的物资却不在少数,带来的海外物资更少,朝臣们更是暴跳如雷。 当时国库空虚,朱棣不得不暂缓郑和出海之行,一直到永乐七年九月,郑和才得以第三次出海远洋。 只是这一次,可就奔着海上财富去得啊! 朱棣顶着群臣反对的莫大压力,硬生生地力挺郑和出海,就是为了此刻,等待着郑和从海上带回大量财富,填补那几近空虚的国库! 如果这次郑和又是出海靡费甚众,在海上漂泊两年空手而归,别说夏元吉等朝臣会暴跳如雷,朱棣都会亲手砍了他的脑袋! 没银子,拿什么修顺天帝都,拿什么北伐蒙元,拿什么编《永乐大典》,拿什么疏浚大运河…… 郑和如果空手而归,那永乐新政大部分都不得不暂停了啊!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有些心急如焚。 “小鼻涕,你说郑和这次能满载而归吗?” 大太监一愣,“皇上,郑大人已经递了消息,此次合计共有三十多个藩国使臣向大明称臣纳贡,算上那些小部落土酋,那可当真称得上是万国来朝的盛世之场面啊,不是满载而归吗?” 朱棣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老子说的“满载而归”,是这个意思吗? 那些海外藩国上贡的域外方物,要是不值钱该怎么办? 小鼻涕瞧见朱棣脸色不愉,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轻飘飘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哎哎……是奴才愚笨,但是奴才记得,汉王爷曾说过,海上财富数不胜数。” “郑大人此次出海,可比前两次规模更大,远行时间更久,定然收获颇丰啊!” 不提朱高煦还好,一提到这个兔崽子,朱棣心里就来气。 “去,把他畜生唤来,朕都不知道,他知道个屁!” 小鼻涕笑着应声离去,他明白皇上这是心急如焚,想从汉王那些得到些安慰罢了。 半个时辰后,朱高煦满脸狐疑地走进御书房。 瞧见朱棣老神在在地坐在床榻上面,主动开口道:“爹啊,啥事儿这么急啊,不能等明天万国宴结束了再谈?” 他受命安排今晚上的万国宴,要与礼部、太常寺等部门接洽,忙得可谓是不可开交。 朱棣瞧见他满头大汗,心中不由一软,罕见地没有骂他。 “老二,明晚的万国宴安排好了吗?” 朱高煦清楚他这问的不是宴会,而是假刺杀计划。 “放心吧爹,我办事你放心,刺杀这方面儿子有经验啊!” 朱棣无语。 听听这畜生说得都是些什么话? “爹没事儿我先走了,礼部那边还等着我敲定宴会名单呢……” 朱高煦眼尖地注意到朱棣皱眉,立马撒丫子就准备开溜。 然而朱棣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朱某人就吓得脚下一顿,不敢挪动分毫。 “上次你说,海上财富数不胜数,真有此事?” “爹啊,你等会儿见了郑和,不就知道了吗?” 朱棣瞪眼,“老子就要听你解释,你怎么证明海上财富无穷无尽?不然发配凤阳高墙!” 朱高煦:“???” 我尼玛啊! 神经病吧你! 发配高墙的威胁下,朱高煦只能无奈地上前抓起笔墨纸砚,笔走龙蛇地画了起来。 朱棣见状很是好奇,就连小鼻涕都向前探出了脑袋,他们想要看看汉王究竟在画什么东西。 短短片刻时间,朱高煦就把笔一扔,朱棣这才惊觉,这赫然是一副堪舆图。 “老二,你这是不是画错了,怎地我大明才这么点?” 朱棣看着那一个小圈圈,忍不住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愤怒。 朱高煦无奈,开始普及起了地理常识。 “爹,你看这是我大明,黄河长江顺天应天,北边是鞑靼与瓦剌,西边是西域诸藩小国,东边就是朝鲜与倭国,南边是暹罗等山区小国。” 朱高煦指着堪舆图,直截了当地点出了大明周边夷国。 朱棣听后虽然点了点头,因为这堪舆图画得很准确,只是大明有点小罢了。 “其他暂且不提,爹你知道东边的倭国吧?在大明印象中这就是块化外蛮夷之地,极其贫瘠贫苦,但是倭国的资源,却是极其丰富!” 朱高煦提笔在倭国圈内点了一个黑点,“这里是石见银山,含银超上亿两,这里是佐渡金山,含金超千万两,含银越百万吨……” 话音未落,朱棣便豁然起身,怒喝道:“这不可能,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银子?上亿两白银,千万两黄金,我大明一年赋税才不过三千万两银子!” 上亿两白银,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第19章 缺钱?容我给你画几个圈! 上亿两白银啊! 朱棣彻底震惊了,根本就不敢相信! 别看大明现在一年税收三千万两银子 但那是加上粮食丝绸等在内折算出来的数字。 大明现在一年的税银,都不超过三百万两! 上亿两白银,千万两黄金,那是什么概念? 下意识地,朱棣觉得这个老二在胡乱吹牛,瞎几把扯淡。 “对啊汉王爷,倭国贫瘠大家都知道,不然那些倭寇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劫掠我大明沿海?” 就连小鼻涕都跟着附和道,压根儿就不相信。 朱高煦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倭寇劫掠大明,原因有很多。” “其一,倭国洪武年间处于南北朝分裂时期,诸侯割据,互相攻战,争权夺利。在战争中失败的一些南朝地主,就组织武士、商人和浪人到我大明沿海地区进行武装走私和抢劫烧杀的海盗活动。” “其二,倭国的许多生活必需品如丝、布、锅、针及药材等都靠我大明供给,并且在倭国甚至很多海外小国都是紧俏货,这就刺激了倭国领主、贵族、武士、商人等纷纷竞向来我大明贸易。” “但是太祖推行了严厉的海禁国策,致使倭国不能靠贸易获得我大明物资,加上洪武二十五年北朝统一倭国,南朝的武士、失意政客和浪人失去了依托,于是流落海上,盘踞海岛,不时侵扰大明沿海,越来越多的倭人见状效仿,靠劫掠获取大明物资,这才造成了洪武末年日渐炽盛的倭患。” 朱棣听了,眼睛瞪得很大,满脸难以置信。 大明自立国以来,倭患就比较严重,所以太祖才执行了严厉的海禁国策。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反倒促使了倭患日渐炽盛! 如果朱高煦这番言论属实,那朱棣就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是否暂停与倭国两国间的勘合贸易,以此消除倭寇对大明沿海地区的侵扰。 朱高煦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借此机会提出了一个居心不良的政策。 “爹,倭国动手能力差,所以必需仰仗我大明供给生活物资,与蒙元那群野蛮人一样。” “您大可趁此次倭国使臣来朝,以倭寇肆掠的名义,下旨取消与倭国之间的勘合贸易,除非倭国自行解决了那些倭寇。” 朱棣扯了扯胡须,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在国政方面,意见与老二不谋而合。 这个老二,似乎当真开窍了啊! “接着说银矿的事儿。” 朱棣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对银子感兴趣。 “银矿你就别想了,除非你乐意出兵,灭了这个弹丸小国。” 朱高煦蠢蠢欲动地蛊惑道,巴不得朱棣现在出兵,灭了这令人憎恶的倭国。 然而朱棣只是白了他一眼,便否决了这个提议。 “倭国是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国,何况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理应通好他国,怀柔远人,怎可恃强凌弱?如此行事,置天朝威严于何地?” 朱高煦一愣,随即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准备跟他纠缠这个问题。 不打就不打呗,等你嗝屁了,老子亲自带兵灭了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人! 顿了顿,朱高煦接着提笔画圈,一边画一边暗自叨咕。 “爹啊,你看,这里是德里苏丹国,也就是古籍中所说的‘身毒’、‘天竺’,盛产手工织布、纱丽布料。” “这里是吕宋国,盛产黄金;这里是摩鹿加岛国,尤其盛产檀香、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被誉为‘香料之国’;此外还有苏门答腊的黄金与胡椒,婆罗州的樟脑,帝汶的檀香……” 朱棣懵了,彻底懵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看了看一旁的小鼻涕,对方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但朱高煦话都说到这儿,有些东西自然是不吐不快。 “爹啊,其实香料黄金这些,虽然值钱,却不是海上最宝贵的东西。” 朱棣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还有什么比香料黄金更加珍贵?” 中原自古以来香料产量就十分稀少,偏偏文人士大夫们视香料为或作为修身养性的雅物,所以导致香料价比黄金,是达官显贵争相追捧的昂贵东西。 朱棣还真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香料更加珍贵? 没文化,真可怕! 朱高煦白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爹,我大明的粮食庄稼,南方是以稻米为主,北方是以小麦粟米为主,没错吧?” 听了这话,朱棣愈发感到茫然,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爹你知道小麦、水稻、粟米的产量平均多少一亩?” “除开其他因素不谈,水稻一年可以种两季,平均四石左右亩产;小麦也分为冬小麦和春小麦,平均下来差不多也是四石,粟米就差多了,只有两石亩产。” 这毕竟是常识问题,朱棣早些年甚至还在凤阳种过地,他自然清楚。 朱高煦听了连连点头,甚至向朱棣竖起了大拇指,紧接着他便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爹啊,如果我告诉你,就在那些海外小国中,藏着三种粮食作物,可以轻轻松松地达到亩产二十石、三十石、甚至四十石,你会怎么做?” 朱棣豁然起身,激动得身子颤抖。 亩产二十石! 亩产三十石! 甚至亩产四十石! 而且还有三种这样的粮食! 这是什么概念? 大明现在登记在册的人口,已有五千万人左右,远超汉唐那些盛世。 然而正是因为人口众多,加上大明连年天灾不断,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百姓饿死冻死! 比如眼下河南大旱,山东旱蝗,百姓都饿得易子而食了,就是因为没有粮食! 若是有足够的粮食,人口非但不会下降,反而会飙升! 什么才叫盛世? 盛世如何评定? 人口! 这就是最终的答案。 朱棣一心渴望证明自己,所以他想要也必须缔造出一个永乐盛世,如同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之治那般!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遗臭万年,受万世唾骂! 所以,朱棣推行新政,营建顺天帝都,编《永乐大典》,派郑和下西洋,疏浚大运河,御驾亲征北伐蒙元…… 可是他心中的宏图霸业,要靠谁来完成? 人! 源源不断的人! 只要有足够的粮食,朱棣就有信心完成这一项项壮举,成为与李世民一样的千古一帝! 得到它! 一定要得到它! 朱棣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慢慢坐回床榻上,只是嘴里面仍在念叨着。 “老二,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若是真有这种粮食,就算是远渡重洋劳师远征,朕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朱高煦见状笑了,“爹若是不信,可拿着这堪舆图找郑和证实,他现在的眼界与见识,可比爹您宽广多了。” 朱棣一怔,随即怒道:“滚出去!” “哎。” 朱高煦立马开溜,徒留下朱棣盯着那张堪舆图怔怔出神。 “这世间,难道真有如此神奇的粮食?” 第20章 郑和!名垂千古的航海家! 奉天殿,大朝会! 在京的文武百官,公卿贵族尽皆汇聚于此。 文武百官依次排班好,排列得整整齐齐。 虽然现场庄严肃穆,但百官难免窃窃私语。 今日,是郑和下西洋还朝的日子。 百官都知道,这郑和前两次下西洋,不但靡费甚众,而且收获几乎没有。 这就好比皇帝花费了大明大量的钱粮资源,力挺郑和出海远航,却差不多都是打了水漂。 即便那些个海外夷国也会上贡贡品,但这些贡品都是域外方物,有价值的也就香料这几样东西,其他贡品更是只能放在国库皇宫里当吉祥物。 并且本着太祖制定的“厚往薄来”朝贡体系,大明还要回赠这些使臣十倍的赏赐。 这一来一去之间,花的可都是国库的钱粮。 户部尚书夏原吉出于民生考虑,本就极力反对郑和下西洋。 奈何皇帝态度坚决,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艰难筹措,希冀着这郑和能带回些值钱的货物。 现在,到了检验收获的时候了。 如果郑和还是如前两次那样,收获几乎没有,那就只能证明,这下西洋就是一个无底洞! 夏原吉今日就算是撞死在朝堂之上,他也要反对郑和再下西洋! 下一刻鸣鞭声响起,百官顿时肃立,在礼乐声中鱼贯而入,进入了奉天正殿。 待礼毕谢恩,朱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龙椅上面。 奉天殿内,百官肃立。 朱棣给了小鼻涕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尖着嗓子高喝道:“宣正使总兵官郑和,副使王景弘,吴宣,入朝觐见————” 来了! 百官顺着视线望去,就连朱高煦也不例外。 毕竟那可是郑和啊! 大明王朝第一个流芳百世的太监,擒王摧敌,数建奇勋,七下西洋,三擒贼魁,威震海外,堪称一代航海伟人! 众人只见迎面走来三人,为首之人身材魁伟,面容硬朗坚毅,正是千古太监郑和。 身后两人,一个面白无须,皮肤黝黑,正是副使王景弘,这也是一个颇有贤名的太监。 另外一人身材高达魁梧,容貌略显老成,此人是副使吴宣,长江水师将军。 不过这吴宣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而且他还是汉王朱高煦的心腹,正是得汉王举荐他才顺利进入郑和船队,出任副使坐上了第二把交椅。 “臣郑和(王景弘、吴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见状急忙起身,从陛阶上走了下来。 “平身吧!” “谢皇上天恩!” 朱棣走到近前,打量着眼前三人,瞧见他们那黝黑干燥的皮肤,也是有些唏嘘动容。 “朕见到你们回来,真是高兴,真是高兴啊!” 郑和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朗声开口道:“启禀皇上,臣等此次出海,顺着海图一路远行,巡使占城、爪哇、古里等海外邦国三十七个,通好列国君王、首领、酋长共计一百余位,浩荡皇恩泽被天下,海外诸国无不感怀陛下恩德!” “并有合计五十六国在回程之时派出了使臣,带上各具特色的奇珍异宝,甚至国主亲身随船入我大明,特来朝贡觐见陛下,愿与我大明国永结同好,共享万世太平!” 满朝文武听了这话,都瞬间动容了。 不少养气功夫差的朝臣甚至都有些慌了手脚,脸上依稀可见惊惶之色。 这可是八方来贡,万国来朝啊! 朱棣脸上止不住地露出笑意,“好啊,郑和你们辛苦了。” 郑和有些哽咽地道:“皇上过誉了,臣等此次出使西洋,还与海外各国开通了贸易,交流了物产,所携中土之物更是深受欢迎,藩国百姓踊跃易物换货……” 听到此处,朱棣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而夏元吉苍老的面庞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天可怜见,这位郑大人总算是开了窍了啊! 大明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要是再不带银子回来,这我这个户部尚书只有以死明志了! 郑和又道:“臣此次共带回珍珠、珊瑚、金箔、乳香、胡椒、龙涎香等海外产物,共计八百二十一种,装运一百二十五船……” 他一边说着,便有宫人捧着这些奇珍异宝入朝,将其呈现给皇帝与百官。 无数的宝贝映入众人眼帘,有鹅卵大的明珠,有巨大的象牙,有半人高的珊瑚,简直令人看得应接不暇。 这一件件,一桩桩宝物,哪一样在大明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就连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此刻也是看得瞠目结舌。 他朱棣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在如此奇珍异宝面前,还是带有几分震撼。 夏元吉此刻已经不能用高兴来形容了,而是欣喜若狂。 这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在他眼中,就是一堆堆金山银山! 空虚寂寞的国库,总算是即将得到补充了。 “除此之外,臣等还带回奇禽异兽多种,巨象五头、雄狮十只、奇鸟百只、花木无数……” 听了这话,朱棣笑得合不拢嘴,夏元吉却是一点不高兴,与其带回来这些奇禽异兽,不如多带回来点香料。 毕竟香料能卖了换钱,这些奇禽异兽只能拿去充盈宫廷。 “这些宝物都是臣带回来献给陛下的,愿陛下万寿永康!” “好,好,好!”朱棣连声叫好,细细打量着这些奇珍异宝,心中却是暗自泛起了嘀咕。 如此奇珍异宝,郑和在海上居然唾手而得,看来这西洋果真如老二所说,海上财富无穷无尽啊! 一想到这儿,朱棣又笑呵呵地看着郑和。 郑和一愣,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二人这般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郑和啊,还有吗?”朱棣笑着问道。 郑和:“???” 啥意思? 这还不满足? 群臣闻言也有些傻眼,觉得皇帝未免太贪心了。 这些奇珍异宝,足以堪比大明一年税收了! 夏元吉轻咳了两声,提醒朱棣注意一下形象。 他哪里知道,朱老四是惦记着朱高煦口中那三样亩产惊人的神种! 眼见郑和有些尴尬,朱棣心中也明白不可急于一时。 虽然心有不甘,但今日是他朱棣扬眉吐气的大喜之日,所以朱棣也不计较此事。 他缓缓走上陛阶,大笑道:“可见乾坤浩瀚,四海无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以朕看来,比起眼前这些奇珍异宝更加宝贵的,是海外诸国的通好之情,是天下万民的友善之心,你们为朕友睦万邦,开了个好头啊!” 郑和见状,趁机提醒道:“皇上,万国来使还在殿外等候觐见!” 朱棣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随即坐回了龙椅之上。 小鼻涕会意,尖声喝道:“宣各国使臣觐见————” “满剌加国苏丹拜里米苏拉见过陛下,愿陛下之光辉……” “满者伯夷国王子维卡拉玛瓦哈纳见过陛下……” “苏门答腊国苏丹罕难必镇见过陛下……” “那孤儿国……” “苏禄国……” “印加国……” 国主,王子,亲王,大臣,酋长…… 一名名使臣走入大殿,带着本国光耀夺目的奇珍异宝作为贡品,向大明永乐帝献出了最诚挚的敬畏。 今日,注定要名垂千古! 第21章 我摊牌了!我就是皇爷! 孙氏古玩店,朱瞻壑身着锦衣华服,骑着高头大马,更显英武不凡。 孙若薇见状,一时之间不由看得呆了。 连续几日的游山玩水,加上朱瞻壑憨厚坦率的真情,孙若薇很难做到不心动。 此刻看着眼前这鲜衣怒马的俊美少年郎,一颗芳心更是砰砰直跳个不停。 马蹄声接近,朱瞻壑眼见孙若薇正在发呆,不由笑道:“在想什么呢?” 蜜糖般金色的阳光,温柔地照在他白净的脸上,更是令人心动不已。 孙若薇强装镇定,“黄公子今日鲜衣怒马,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样子。” 朱瞻壑只是笑了笑,随即向他伸出了手。 “上马,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孙若薇回首望了孙愚一眼,后者正在用眼神示意他拒绝。 然而朱瞻壑见状淡笑道:“怎么,孙女侠这是怕了?不敢去?” 听了这话,孙若薇挑了挑眉毛,随即拨开了朱瞻壑修长白皙的手臂,一个纵身便越到了马背上。 “本女侠给你一点薄面。” 朱瞻壑见状无奈地笑了笑,哪有让女子坐在背后的道理? 一想到这儿,他顿时有了主意,突然一挥马鞭,大马如同离弦的箭矢一样冲了出去。 猝不及防之下,孙若薇惊叫了一声,随即下意识地抱住了朱瞻壑的腰。 感受着那充满阳刚之气的躯体,孙若薇瞬间霞飞双颊。 而朱瞻壑在前会心一笑,说不得开怀肆意。 孙愚望着二人疾驰而去的背影,满脸忧虑愁苦。 这个女儿,真是不听话啊! 朱瞻壑二人不知狂奔了多久,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孙若薇急忙放开了朱瞻壑的腰,此刻已是俏脸通红,明艳动人。 她心中慌乱到了极点,不知这家伙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终于,马蹄停了。 孙若薇这才抬头好奇地看去,然而下一刻她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 因为,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汉王府! 汉王朱高煦的府邸! 孙若薇有些茫然,随即回想起父亲的告诫。 “那少年郎不是普通人,他身上穿的飞鱼服,是从四品卫镇抚使,小小年纪就在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只怕来历很是惊人,你与他不要走得太近……” 锦衣卫卫镇抚使! 来历惊人! 孙若薇手脚冰凉,难以置信地看着朱瞻壑。 但她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苦笑着问道:“黄公子,我们来此地作甚?” 朱瞻壑翻身下马,直接霸气无比地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随即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 “若薇,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我的身份。” “我不姓黄,而姓朱,汉王世子,朱瞻壑!” 他是汉王朱高煦的世子?! 刹那之间,孙若薇如坠冰窟,浑身冷得发颤!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天与自己携手游应天的英武少年郎,竟然是汉王朱高煦的儿子,逆贼朱棣的亲孙子! 可笑自己还对他心生…… 孙若薇怒了,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神情淡漠地看着朱瞻壑。 她眼中荡漾的春光,也在此刻尽数化作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你一直骗我,我杀了你!” 这些年来,眼前之人,陪着自己逛遍了应天,阅览了人生百态。 从一开始,他就劝自己放下仇恨,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得不承认,孙若薇动心了,尤其是她得知因为上次刺杀行动,间接破坏了很多平民百姓的生活后,原本强烈的复仇欲望,也被打消了不少。 天下百姓要的是安宁和平,这样他们才能过安稳日子。 就算自己等人杀了朱棣,那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恭迎建文帝复位吗? 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内乱兵祸,最终受苦之人还是底层百姓。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眼前之人却告诉自己,他是朱棣的亲孙子! 多么可笑啊! 孙若薇现在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被这个混蛋玩弄于股掌之间! 朱瞻壑见她发怒,顿时就急了,“若薇,我从未骗过你……”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狡辩,滚回去做你的世子爷吧!” “日后若再让我见到你,我肯定会亲手杀了你!” 可就在此时,汉王府大门轰然打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突然走了出来。 在朱瞻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韦妃直接上前拉住了孙若薇的手。 “多好看的姑娘,可把你盼来了,这臭小子一直藏着掖着……” “不,我不是……” 孙若薇急忙开口想要解释,韦妃却是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只见她一只手拉着孙若薇,一直手还不忘对朱瞻壑后脑勺来了几巴掌。 “臭小子,你刚刚凶巴巴的做什么?人都到了家门口了,也不知道让人进去,真欠揍!” 朱瞻壑被打得抱头鼠窜,直截了当地撒丫子开溜。 孙若薇见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然而很快她就被硬生生地拉着进了汉王府,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很想逃离脱身,奈何韦妃拉得很紧,半推半就之下,最终无奈走进了汉王府。 王府大厅内,韦妃与孙若薇聊着家常,朱瞻壑则老老实实地立在门口,根本不敢进去。 孙若薇时不时地投来求助目光,朱瞻壑对此也无奈地耸了耸肩,气得佳人委屈得都快哭了。 恰在此时,一个巴掌拍在了朱瞻壑脑门儿上。 “儿呐,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朱高煦好奇地探头望去,却见韦妃正与一个俏丽佳人拉着家常。 几乎没有多想,朱高煦就明白这女子是孙若薇。 韦妃也注意到了来人,急忙起身介绍道:“若薇,这是王爷。” 孙若薇同样起身行礼,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恨意。 汉王朱高煦,逆贼朱棣靖难时的得意大将。 朱高煦摆了摆手,随后示意韦妃退下。 韦妃见状觉得有些奇怪,但她还是遵从了王爷的命令。 待韦妃走后,朱高煦细细打量了孙若薇一眼,看得后者浑身都不自在。 孙若薇现在只想逃离这个“贼窝”,根本不愿与他们过多交流。 “汉王若是无事的话,民女先行告退了。” 朱瞻壑一听这话又急了,只能求助地看向自己亲爹。 朱高煦神情古怪地笑了笑,“如果你想救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本王会安排你明晚入万国宴,这是让父皇赦免靖难遗孤的唯一机会,至于具体怎么做,本王到时候会告诉你。” 赦免靖难遗孤? 皇帝真的愿意赦免那些兄弟姐妹? 孙若薇虽然心动,但她并不愚蠢,冷声反问道:“你是朱棣的儿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似乎早知道她会这样问,朱高煦也不装了,直接摊牌了。 “看来徐滨没有告诉你,汉王朱高煦,就是一直供养你们的皇爷!” 孙若薇:“???” 汉王是皇爷? 这怎么可能? 第22章 变现?对不起有一半是番商的! 汉王朱高煦,是一直与组织合作的皇爷? 这个惊天消息,彻底惊呆了孙若薇。 她以前只是知道,京师里有位皇爷,一直暗中支持他们这些建文旧臣。 钱粮物资,衣食住行,都是这位皇爷一手安排。 而皇爷从不轻易露面,只怕派出了一个联络人,皇甫云和。 这位皇爷的真正身份,也唯有徐滨一人知晓。 孙若薇先前还曾怀疑过,这所谓的皇爷,是不是宁王朱权这等心有不甘之人。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皇爷竟然会是汉王朱高煦,逆贼朱棣最宠爱的儿子! 一想到这儿,孙若薇脸色迅速转冷,抬头直视着朱高煦。 “汉王此话何意?朱棣恨不得将我们扒皮抽筋,这个逆贼岂会这么轻易就赦免了奴儿干都司的兄弟姐妹?” 朱瞻壑见她张口就是“逆贼”,脸色有些难看。 朱高煦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答道:“此去万国宴,对你而言可能会有危险,但是本王说过了,这是令父皇回心转意,赦免靖难遗孤的唯一机会。” “本王不会勉强你,选择权在你手中,如果你想去,今夜就暂住王府,让王妃教导你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如果你不去,现在就可以走了。” 眼见汉王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孙若薇心中更加恼怒。 “即便我去了又能如何?难道要我当着万国使臣的面儿,给逆贼朱棣下跪,求他赦免三万靖难遗孤?” “够了!若薇,你一口一个‘逆贼’,置天家威严于何地?” 朱瞻壑忍不了了,还未等朱高煦开口,便出言怒喝道。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心中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孙若薇本就对朱瞻壑心怀怨念,现在突然被他一阵呵斥,内心更是觉得心酸凄苦,转身就准备直接离去。 “你个倒霉孩子,给老子滚出去!” 朱高煦见状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将便宜儿子踹懵了。 朱瞻壑注意到了孙若薇眼眶通红,顿时也反应了过来,抓耳挠腮地想要解释,然而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垂头丧气地退到门外。 “这孩子太实诚,你不要放在心上。” 朱高煦这才和颜悦色地开口道,“本王之所以让你去明晚万国宴,是因为你身份特殊,既是建文旧臣景清之女,又是靖难功臣孙愚养女,父皇若是赦免了你,那就是一个好的信号,你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 听了这话,孙若薇沉思了片刻,最终咬了咬牙,应声道:“皇爷,我去。” 孙若薇现在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这个计划。 因为朱棣是杀了她全家的仇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原谅朱棣。 但是,她又何尝不希望靖难遗孤们脱罪,那些兄弟姐妹们,都能从奴儿干都司那蛮荒之地,回到自己的家乡安宁生活。 或许齐泰、黄子澄这些建文旧臣有罪,但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连到下一代。 建文旧臣,与靖难遗孤,这是不一样的两代人。 孙若薇一向雷厉风行,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改变。 “皇爷,那我该以什么身份,参加万国宴?” 朱高煦闻言有些错愕,随即向门外努了努嘴。 “这不很明显了吗?” 孙若薇神情一滞,随即霞飞双颊,啐了一口。 “我这傻儿子不会说话,但他对你的心意想必你也看在眼里,不要因为怄气后悔一辈子啊!” 话音一落,朱高煦起身来到门外,见朱瞻壑还傻傻地站着,气得又给了他一脚。 “还愣着干什么?进去道歉啊!老子聪明一世,怎么有你这样的傻儿子!” 朱瞻壑讪讪笑了笑,这才屁颠屁颠地走了进去。 看着这对冤家,朱高煦露出了姨母笑。 朱瞻基啊朱瞻基,别怪二叔截胡,主要郎有情妾有意啊! …… 乾清宫。 朱棣眉飞色舞地坐在软榻上面,户部尚书夏原吉、兵部尚书兼詹事金忠、吏部尚书兼詹事蹇义、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读黄淮、左谕德兼翰林侍讲杨士奇等重臣尽在此地,还有刚刚满载而归的郑和。 御案上面,放着珊瑚玛瑙等奇珍异宝,闪烁着耀人光彩。 “现在叫你们来议事,就是让你们拟定出个章程,如何把郑和带回来的番货变成银子。” 虽然这回郑和下西洋,可谓是满载而归。 但是郑和带回来的这些番货该如何变现,却是成了一个难题。 因为太祖高皇帝曾下过禁令,朝廷不许使用番货,唯恐带来奢靡之风。 正是因为这禁令存在,想要将这一船船的番货变现成银子,却是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毕竟朱棣得位不正,他对祖训看得极其重要,不愿见再有臣子指责自己违背祖训。 夏元吉及时提醒道:“皇上,眼下郑和船队自海外带回来的香料、苏木、胡椒、药材等番货,因数量太多自卸船后至今还堆放在码头上,如遇大雨,损失只怕难以计数,还要整日派遣专人看管护理。” 郑和亦是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却不料夏元吉却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他。 “皇上,郑和出海之前筹措物资,共计耗费国库二百多万两纹银,至今尚未弥补,老臣敢问郑和大人,可有解决之法?” 郑和愣了,我什么时候欠你二百万两纹银了? 这不都是为了大明吗? 夏元吉又道:“臣记得当年皇上第一次让郑和大人出海时曾说,郑和大人能带回来一大批银子,可是现在呢?淫巧之物带回一大堆,就是没有银子,相反还得耗费人力与钱财去管理……” “够了!又是老调重弹,当年你就这么说的,现在又来了!” 朱棣怒了,瞪大了眼睛。 “朕让你来,是让你想出办法,怎么将番货变现,填补国库,不是让你来抱怨的!” 夏元吉也怒了,给这位皇上管钱袋子,真是一个要命的差事! “皇上,既然番货是郑和大人运回来的,那该怎么办,不如问问郑和大人吧!” 这番话语有理有据,朱棣也无法反驳,只能看向了一旁的郑和。 郑和此刻很是无奈,试探性地开口道:“皇上,各位大人,臣带回来的番货,无非就是三种。” “一是海外的贡物,数量很少,由贡使代表其国王进献给皇上,正是眼前这堆奇珍异宝与那些奇珍异兽;二则是各国国王和使节随船携带的附进物,其实也就是私物,往往超过贡物的数十倍,却被番商在大明口岸自行卖掉了,以赚取私利。” “第三种才是臣与海外诸国商贾百姓商贸所得,我们可以自行处理,或是变现或是赏赐官员。” 朱棣一听,顿时皱了皱眉头。 他还以为那数百条船的番货,都是自己的东西,哪里想到其中一大半都是那些海外使臣的! 如此一来,变现可就麻烦了啊。 朱棣心中的喜悦瞬间消散了大半,现在不但番货有一半是别人的,还他娘的不好卖出去,这该如何是好? “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计策?” 话音一落,无人应声,大殿内静得有些可怕。 第23章 番货折俸?纯纯馊主意啊! 御书房中,寂静无声。 朱棣现在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没来由地感到疲惫。 好不容易等着盼着,总算是把郑和给盼回来了。 而郑和也不负众望,的确是满载而归。 只是他带回来的却不是一船船的银子,而是难以处理的番货。 而且这一船船的番货,还他娘的有一大半是那些海外番商的! 咋滴,你帮人帮到底呗,顺便帮他们运货来大明谋利?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有些愠怒,恨不得给郑和一脚。 然而眼见郑和那又黑又瘦的沧桑模样,朱棣终究还是忍住了,甚至都没说出些苛责话语。 正当此时,太子朱高炽与汉王朱高煦联袂而来,顿时给了朱棣一丝希望。 在朱棣眼神提示下,夏元吉飞快地将眼下困境道出,以便太子与汉王了解此事。 片刻之后,朱棣便看向了大胖胖。 “太子,你怎么看?” 朱高炽斟酌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答道:“父皇,这个,儿臣想去码头看一看那些番话,再做决定。” 这个答案,朱棣并不觉得奇怪。 太子朱高炽监国理政一向老成,求稳是他的第一原则。 只是这个答案,朱棣并不满意。 眼下丢快火烧眉毛了,还等着你去一趟码头,看了之后再做打算。 无奈之下,朱棣只好将目光投给了汉王朱高煦。 “汉王,你觉得呢?” 朱高煦迎着众人的目光,先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爹啊,据儿臣所知,郑和率大明宝船,巡阅到西洋各国直到古里,一路上都看到了各国收银获利,那是因为他们多采用征税之法。” 他口中的征税之法,其实就是商税。 而大明王朝现在,却是根本没有商税这个概念。 太祖朱元璋立国之后,他大力发展农业,不断鼓励人们开垦荒地,扩大种植面积,增加粮食产量,帮助更多人脱离食不果腹的困境,成功使得大明的耕地面积扩大了上亿亩,养活了更多百姓。 但是,正因为对农业的高度重视,太祖朱元璋又制定了严厉的重农抑商政策,限制大明商业发展,将商人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避免商人流动性过强,为基层社会带来不稳定因素。 甚至朱元璋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禁止民间进行海外贸易,也就切段了大明与世界各地的联系,限制了工商业发展,限制商品流通,也是为了重农抑商。 在这种大背景下,大明朝的税收主要是由农业支撑,根本没有建立起完善的商税体系。 或者说,没有人重视商税背后隐藏的巨大利益。 朱高煦做出这次试探,就是想让朱棣重视起商税,以便充盈国库。 但他话音刚落,郑和却立马跳出来反驳。 “皇上,绝对不可!” “我朝自洪武七年开始禁海,来朝贡使越来越少,眼下正是广加招徕、友睦邻邦的大好时机,臣以为眼下朝廷还是以暂不征税为好。” 朱棣听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面,还根本就没有商税的概念。 “怀柔远仁,才能万邦来朝啊!” “郑和此意,深谋远虑,老二你这办法欠妥!” 朱高煦闻言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倒也真不能怪他们,即便是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也会受到这个时代的局限。 “既然如此,郑和你可有什么办法?” 朱高煦将皮球踢了回去,毕竟是郑和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如今大明朝目光见识第二远的人物,会给出什么良策。 郑和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皇上,臣奏请对各国国王和使团带来的私物,可以清点之后留下一半,允许他们在七天之内自行贸易。” “那另一半呢?”夏元吉道。 郑和微微一笑,“另一半朝廷可用官价收购,再拿到市场上卖出,两相差价,利润定然不菲啊!” 朱棣听罢,连连点头。 “好!是个好主意!” “既拿到了银子,又不失我大明礼仪,可谓是两全其美啊!” 只是有人高兴有人愁,太子爷朱高炽一张小胖脸就写满了忧虑。 “父皇,这主意虽然不错,可这一买一卖,由谁来经营呢?” 朱棣听了这话,也有些犹豫。 太祖禁令,朝廷不得使用番货。 那就只能把番货给变卖出去换成银子。 但是这买卖经营,该交给谁呢? 郑和突然灵光一闪,找死般给出了提议:“皇上,臣以为可交由户部派员代为管理经营……” 话音未落,一道讥讽声响起:“郑大人说什么?让我户部臣工都去做买卖?” “一买一卖,如同商贾小人一样?郑大人可是在羞辱我户部臣工?” 夏元吉本就因为下西洋靡费甚众还不见收获,一直看郑和不爽,现在听到郑和这个提议,更是勃然大怒,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 兵部尚书金忠也在此刻开口道:“皇上,万万不可啊!自古君子喻于义,小人趋于利,这户部官员出去做买卖,成何体统啊?” 朱棣闻言面色一沉,心里有些不悦。 这些个文臣,整日口口声声嚷嚷着为君父分忧,结果现在让他们拉下身份做个买卖,他们都顾忌自己的名声清誉百般抵制! 国库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有心情关注那些名声清誉! 这就是为君父分忧吗? 群臣这副嘴脸,令人作呕。 奈何金忠是靖难最大功臣之一,现在年迈体弱,朱棣也说不出一句苛责话语。 只见他缓缓起身,毋庸置疑地下令道:“七天交易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夏元吉等重臣错愕,却又感到无可奈何。 然而朱棣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令他们面色大变。 “允许番人做买卖,也可以让大明的子民,认识这些海外番货啊,从而体会朕下西洋带来的好处嘛。” “你们不是全都口口声声地替君父分忧吗?那好,从这个月起,全国所有的官员都不用去国库领取俸禄,朕用郑和带回来的番货,折合你们的俸银!” “这就叫番货折俸,为君分忧嘛!” 番货折俸? 夏元吉人傻了,金忠懵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朱棣会玩这么一手。 夏元吉张了张口正准备争论,朱棣却是冷笑道:“你们认为做买卖有辱君子之名,有悖为官之道,那好,这个买卖朕来做!” 怒了,朱棣怒了。 夏元吉还准备开口争论,却是被金忠以严厉眼神制止。 金忠作为靖难元老功臣,他很清楚皇帝现在到了暴怒边缘。 夏元吉继续劝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牵连己身。 然而正当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爹啊,番货折俸,这种馊主意你都想得出来!” 第24章 军令状?朱棣有些懵了! 御书房内,静得可怕。 杨士奇、夏元吉等重臣,甚至连太子朱高炽,此刻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汉王朱高煦,竟然当众指责,皇上提出的番货折俸是馊主意? 疯了吧你?! 一众巨头傻眼,下一刻尽皆垂下了头。 他们何尝不知道这是个馊主意,但架不住他是大明皇帝啊! 夏元吉等重臣不傻,他们心中早就清楚,皇上定下番货折俸,真正目的不在于银钱,而是暗含大谋。 他所谓的番货折俸,不过只是能摆上桌面的上半句话。 皇帝断了朝廷的俸禄,只发给满朝官员番货。 官员也是要吃饭的,尤其是家家户户至少都有几十张嘴,为了填饱肚子,官员们不得不拿出番货售卖换取银两。 如此一来,上到朝臣下至百姓,都能感受到朝廷出海巡洋的好处。 物以稀为贵,番货在大明市场能赚取到不菲的利润。 满朝大臣都沾了郑和下西洋的福气,也就不会再有朝臣反对郑和下西洋。 毕竟,郑和下西洋,是永乐新政的三大主要项目之一。 所以皇帝此举,也存着推动永乐新政的深意。 只是眼前这位汉王爷,似乎愚笨得并未领悟到皇帝的深意。 一时间,杨士奇等人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心理,静静等待皇帝暴怒,而后惩处汉王。 朱棣脸色阴沉,冷眼看着朱高煦,“汉王,你方才说什么?” 朱高煦心中有底,所以浑然不惧,大大咧咧地回答道:“番货折俸,只会使得满朝文武大臣都变成逐利之徒,清心寡欲的大明天下也会变成物欲横流的交易市场!” 听了这话,朱棣顿时怒极,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老二竟敢当众反对自己。 连太子、杨士奇等人都默不作声,你朱高煦怎么敢的? 朱棣拍案而起,怒喝道:“朱高煦,你再危言耸听,休怪朕不念骨肉亲情!” 他是真的怒了,还夹杂着失望。 老二这个蠢货,竟然丝毫领悟不到自己的深意,还在此大言不惭! 不料朱高煦只是微微一笑,淡然答道:“爹不就是想将番货变现,弥补国库的空虚,再趁机让朝野都感受到下西洋的好处吗?” 朱棣一怔,众人傻眼。 他竟然知道? 太子朱高炽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深深地看了这个弟弟一眼。 杨士奇等人却是面面相觑,难掩眼中的惊骇。 似乎,他们都小瞧这位汉王爷了。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啊! 朱高煦心中一动,向着朱棣伸出了三根手指,在后者满脸茫然的目光之中,笑道:“爹你给我三天时间,全权处理番货变现一事,儿子承诺至少可以处理一半,三日后若儿子做不到,甘愿受罚。” “不过只是三天时间,也没有什么影响,到时候若是还有盈余,爹大可施行番货折俸的法子。”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三天时间,处理掉一半番货? 这位汉王爷,怎么敢夸下如此海口啊? 而且他还当着皇帝的面儿,立下了军令状! 别说他了,夏元吉这位户部尚书,自问都完不成这项壮举! 基于当年并肩作战的同袍情谊,郑和忍不住低声提醒道:“汉王爷,此次我共带回了一百二十五船的货物,光是香料就已在码头上堆积如山……” 感受到郑和的善意,朱高煦也对他点了点头。 “郑大人放心吧,本王保守估计可卖个七八十船,剩下那些就交给番商自己卖吧。” 听了这话,群臣更是议论纷纷,就连朱棣都觉得好奇。 这朱高煦看着不像无的放矢,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三天内卖出去那么多番货? 这个家伙,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一时之间,朱棣好奇不已,“老二,你打得什么鬼主意?” “现在说不得,说出来就不灵了。”朱高煦笑着摇头。 朱棣见状有些气闷,眼见自家老二如此胸有成竹,他也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让老二折腾一回吧! 正如他所说,不过三天时间罢了,朝廷还是耗得起的。 “那你需要什么?人手?职权?现在提出来,朕通通给你!” 朱高煦闻言大喜,“儿子提督武城兵马司,人手倒是充足,不过还要一个人。” “什么人?说吧,只要不是六部尚书……” “刑部员外郎,周忱周恂如!” 朱棣话还没讲完,朱高煦直接报出了人名,却是更令朱棣傻眼了。 刑部员外郎? 正五品的青袍小官? 还他娘的是刑部官员? 朱棣本以为老二会从户部要个财政好手,助他在三日内售卖番货。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朱高煦竟然要了一个刑部员外郎! 大哥你是做买卖的啊,不是去查案的啊! 朱棣很是无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现在对朱高煦的三日之约,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随他折腾去吧,就算是给他这些天追查建文的补偿。 然而太子爷却是与夏元吉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这个周忱周恂如,是永乐二年的进士,虽然现在任职刑部员外郎,但他当年考中进士的文章,却是一篇对朝廷财税有独到见解的锦绣篇章,因此高中进士。 夏元吉还准备让周恂如历练几年后,再将他调来户部全力培养,怎就被汉王朱高煦给盯上了? 难道说朱高煦准备插手大明财政? 朱棣常年忙着打仗,自然不会关注一个青袍官员。 “汉王,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三日之后再议!” “对了,今晚万国宴会可曾准备妥当?” 朱高煦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点了点头。 “放心吧爹,一切都安排好了。” 朱棣微微颔首,他知道这个“一切”,不只是宴会那么简单。 “嗯,到此为止吧,朕乏了,诸位爱卿今夜不要忘了赴宴。” 一众大佬连连点头,随后识趣地退下。 大胖胖也准备开溜,却被朱棣喊住了。 此刻屋内再无旁人,仅剩几个宫人立在远处。 朱棣这才和蔼笑道:“老大啊,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 “爹这说的什么话,儿子不委屈……” “行了,朕把你留下来,是想问一句,你觉得老二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朱高炽一愣,捋了捋颌下短须,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爹啊,你还真别说,老二最近变化还真有点大。” 朱棣脸色微变,“朕也觉得老二有些不太正常……” “爹啊,你看儿臣坚持跳老二教的畊宏体操,吃老二配的燃脂套餐,还真瘦了不少……” 朱棣:“???” 娘的! 朕是问你这个吗? “滚出去!” “哎哎……” 第25章 万国宴!徐滨心态崩了! 是夜,奉天殿灯火通明,礼乐大作,往来官员络绎不绝,一派煌煌盛世之象。 宴会地点设在奉天正殿,彩龙飞檐,琉璃为瓦,金砖铺地,乃是皇上赐宴外藩使臣、彰显国之威严之地。 此刻殿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往来侍女彩衣飘飘,尽皆忙碌地准备着珍馐佳酿,可谓是给足了一众海外来使的面子。 似乎也正因如此,这些海外各国的国王使臣,无一不是笑逐颜开,满面春风。 朱高煦早早地身着亮丽蟒服,与太子朱高炽、赵王朱高燧站在一起闲聊,大胖胖身边还跟着朱瞻基这个好圣孙。 万国宴的所有章程事宜,朱高煦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所以到了即将举行的时候,他反倒是得了空闲。 朱高燧眉飞色舞地同一众官员含笑点头,满脸骄傲自得。 “老二,听说你在老头子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三天之内将番货变现?” “你怎么想得?这可是个苦差事啊!连夏元吉这些人都没有主意,你却自己冒出头去接过这烂摊子!” 听到这话,大胖胖与朱瞻基都看向了朱高煦,目光之中带着审视与狐疑。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好气地反驳道:“你以为我想啊?老头子提出番货折俸的馊主意,真让他这么干了,指不定被那些朝臣背地里戳脊梁骨,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倒是老大,你也在场,为何就不阻止老头子一下?” 铁憨憨小胖脸顿时写满了愁苦,“我敢吗我?老头子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没事儿的时候都要骂我几句出出气,哎……” 朱高煦和朱高燧被他这委屈巴巴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诚然,朱棣这个坑儿贼,真不是个东西! 太子朱高炽因为天生肥胖行动不便,可以说是被他从小骂到大的。 以致于朱老四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吓唬吓唬太子爷,导致大胖胖在朱棣面前,根本就没有丝毫底气,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朱瞻基却是深深看了朱高煦一眼,不合时宜地插嘴道:“二叔,您打算怎么处理那些番货,教教侄儿呗?” 问计是假,试探是真。 基于对朱高煦有勇无谋的丘八印象,朱瞻基压根儿就不相信,他真能做到三天时间处理那批番货。 别说他了,只怕整个大明都找不出这样的人! 朱高煦云淡风轻地扫了这小子一眼,随后直接不搭理他,起身迎了上去。 朱高炽几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一秒眼睛陡然一亮。 来人正是汉王世子朱瞻壑,一袭锦衣华服,尽显英俊潇洒。 但是在他身旁,却多出了一位绝色佳人。 这女子头结云髻,素衣轻纱,五官精致而绝美,体态修长优美,配上凤冠翠衣,更使得她宛如谪落人间的仙子一般,有种超乎众生、难以攀折的仙姿美态。 朱瞻基只是看了一眼,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心中同时也升起了一丝酸意和怒气。 为什么,这等绝色佳人,被朱瞻壑这个蠢货捷足先登了? 而且朱瞻基认真打量了几眼那女子面容,他觉得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只是短时间内想不起来。 朱高煦领着这对璧人来到众人身前,主动解释道:“老大老三,快来看看你们的侄媳妇儿。” 朱高燧对此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有想到,朱高煦胆子竟然这么大,竟敢将女反贼堂而皇之地带入宫中! “壑侄儿眼光就是好啊,这点比我们强多了,三叔佩服。” 这意味深长的话语,令朱瞻壑面色微变,强颜笑了笑。 朱瞻壑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慌得一批,毕竟若薇现在还是反贼身份,万一被他们看破,那若薇可就真危险了。 大胖胖对此事毫不知情,所以真心实意地调侃道:“瞻壑这小子,平日里看着憨厚老实,没想到下手比瞻基还快啊!”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孙若薇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局促不安地应付着。 好在朱瞻壑紧了紧她的小手,佳人这才感到了一丝温暖,显得不那么紧张了。 恰在此时,小鼻涕走了过来。 “几位殿下,宴会即将开始,可以入座了。” 听了这话,孙若薇没来由地心中一紧,手心都沁出了丝丝汗水。 朱瞻壑欺身上前,在她耳边低声安抚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旁人见了,还以为这对璧人在打情骂俏,更是调侃不停。 唯独朱瞻基心中很是不爽,却又不能发作,只能闷闷不乐地走进了奉天殿。 众人谈笑风生地联袂走进奉天殿,自然引发了一阵喧哗。 “咦?太子殿下怎地与汉王爷谈笑风生?” “不是有传闻他们兄弟不睦吗?怎么反倒是看起来兄友弟恭的样子?” “大明有英明神武的圣皇,下面又有兄友弟恭的接班人,真是天佑大明啊!” 一时之间,各种夸赞纷至沓来,就差赞叹他们兄弟三人感情好了。 只不过有那么几双眼睛,见到美若天仙的孙若薇时,却是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反贼聂兴身穿倭国服饰,头发都梳成了倭寇模样,甚至还耻辱性地贴上了经典板刷胡。 他那日刺杀失败后,就被锦衣卫抓入了诏狱,因为小头目的身份,遭受了锦衣卫严刑拷打。 正当聂兴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诏狱内时,锦衣卫却莫名其妙地将他与兄弟们放了,直接丢出了诏狱,似乎让他们自生自灭。 聂兴甩掉锦衣卫眼线后,带着兄弟们回到孙氏古玩店,却只见到了孙愚一人。 他追问之下,这才得知孙若薇与一锦衣卫镇抚纠缠不清,似乎他们侥幸出狱正是那卫镇抚的手笔。 下一刻徐滨便亲自赶到孙氏古玩店,安排了此次万国宴刺杀行动。 聂兴本想前去“救出”若薇,然而行动迫在眉睫,他也只能暂缓救人。 随即在皇爷的安排之下,他们成了倭国来使,共计五人全部混入了宴会现场。 只待宴会进入到高潮阶段,酒过三巡戒备松严时,就出手刺杀逆贼朱棣,替那些冤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 只不过,他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光彩夺目的孙若薇! “徐大哥,我好像看到若薇了!” 徐滨一愣,随即压低声音斥责道:“别瞎说,若薇根本就没来,还等着我们去营救。” 聂兴满脸不服,向殿门口努了努嘴。 “徐滨大哥,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是眼睛瞎了。” 徐滨懵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赫然见到了那美若天仙的孙若薇! “八嘎!说好一起当反贼,你却入宫做了妃!” 第26章 儿媳妇?这不太合适吧! 奉天殿,歌舞升平,煌煌盛世。 诸国使臣看得眼花缭乱,惊叹于大明的繁荣昌盛。 “皇帝到——” 正在此时,小鼻涕一声尖锐高呼,朱棣伴随着宫廷韶乐,施施然地走进了大殿。 “皇上圣躬安!” 舞乐戛然而止,嘈杂的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臣子都跪倒在地,海外诸国国王来使同样跪了下去,只是他们有些违礼地微微抬头,想要瞻仰一下大明皇帝的风采。 朱棣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高喝道:“都起身吧,不必拘礼。” “大明乃是礼仪之邦,一向主张强不凌弱,众不欺寡,愿天下共享太平之福啊!” 在场之人听了,尽是激动莫名,诚心实意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夷宾服,万国来朝,永乐盛世已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朱棣俯瞰万国来朝的盛世局面,一时间不禁眼眶湿润。 他励精图治了这么久,永乐盛世终于见到雏形了啊! 好在他及时稳定住了情绪,随后下令众人各自落座。 下一刻韶乐再起,舞姬也继续翩翩起舞。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朱高炽身为当朝太子,此刻肩负起了太子的职责,带着好圣孙游走于各国使臣之间,不断与他们推杯换盏。 别看大胖胖身宽体胖,其实他也是个好酒之人。 朱高煦见状哑然失笑,带着朱瞻壑与孙若薇来到朱棣跟前。 “爹啊,这是瞻壑给你挑的孙媳妇儿,满意吗?” 朱棣清楚,眼前这俏丽丫头,就是景清之女,孙愚养女,不由多看了一眼。 随即只见他瞪大了眼睛,对朱瞻壑呵斥道:“你这小子,好歹也是汉王世子,竟敢自作主张挑选世子妃!” 朱瞻壑没有反应,脸上还挂着笑容。 见此情形,朱棣觉得奇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孙辈在自己面前,如此镇定自若。 即便是朱瞻基,面对自己的呵斥怒骂,也唯有跪地认错的份儿。 这孩子,似乎有些不一般啊! 朱高煦见状很是无语,他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反射弧有多长,尤其是与不熟的人交谈,基本上得等个几分钟。 看看,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 “爹啊,这孩子憨厚老实,你就别吓他了,这不是带来让你把把关吗?” “爷爷,孙儿知错,但是孙儿是真心喜欢若薇……” 一旁孙若薇猝不及防被表白,霎时间羞得满脸通红! 这个家伙,真是的,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朱棣闻言朗声大笑了起来,随即看向孙若薇,点头认可道:“不错,这女娃容貌上佳,气度不凡,配得上我朱棣的孙儿。” “女娃,你觉得朕这个孙儿怎么样?” 孙若薇一颗心砰砰直跳,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明明眼前这逆贼朱棣,就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但是当真正面对他时,孙若薇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对他没有一丝杀意。 或许,大明真的需要一位盛世明君。 孙若薇深吸了一口气,展颜笑道:“世子殿下宽厚仁善,韬光韫玉,诚可谓无双佳公子。” 这倒不是客套话,而是孙若薇内心的真实感受。 只是她这话落到朱棣耳中,却是惹得他哈哈大笑。 “我明白了,这是瞻壑教你的吧?” 朱瞻壑虽然满脸羞红,但他心中却很是满意。 不管如何,至少若薇心中有我。 朱棣瞧见这傻孙子偷着乐的憨厚模样,也是不免一叹。 “老二,你去跟他们喝酒吧,让他们俩陪着朕。” 话音一落,朱棣还给朱高煦使了一个眼色。 朱高煦心中了然,不顾朱瞻壑的求助目光,大大咧咧地跟上了大胖胖的脚步。 朱老四让瞻壑与若薇随侍左右,就是为了等会假刺杀时,看看孙若薇的反应罢了。 很快朱高煦趁没人注意,来到大殿外面,见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假刺客。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父皇接下来就是召见各国使臣,等到兀良哈或是倭国上场时,你们就可以动手了。” 朱高煦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了一丝坏笑。 敌视倭国的原因世人皆知,将刺杀的罪名安在他们头上,再借此机会暂停两国勘合贸易,强行逼迫足利幕府清剿海上倭寇,还沿海百姓一个太平。 至于这兀良哈三卫,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了。 元朝亡国后,蒙古帝国却是没有灭亡。 盘踞在漠北的蒙古部落,可分为三大部。 居于兴安岭以东、洮儿河、绰儿河一带者,为兀良哈三卫部;居于鄂嫩河、克鲁伦河一带及贝加尔湖以南地区者,为鞑靼部;居于科布多河、额尔齐斯河流域及准噶尔盆地者,为瓦剌部。 岭东地方水草比较丰美,是蒙古的谷仓,太祖朱元璋在这里设置了泰宁、福余、朵颜三个外卫,即所谓兀良哈三卫,作为唯一赖以刺探虏情的重要"大虏"耳目。 朱棣即位后,亦视兀良哈三卫为外藩,以拱卫京师,各种赏赐不曾间断,如牛具、粮种、布帛、酒食等。 但是这些蛮子,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叛大明,甚至劫掠扰境。 朱高煦心中清楚,兀良哈是为了获得获得大宁地区的驻牧权,那是一块比岭东还要肥美的天然牧场。 但大宁北控辽河上游,东控大凌河流域,西与宣府相连,南靠燕山长城,战略地位相当重要。 即便永乐元年,朱棣舍弃了这块肥美牧场,那也不代表着可以任由外夷驻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待朱高煦回到殿内时,朱棣已经开始会见各国使臣。 瞧见徐滨等人顶着个板刷胡,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朱高煦心中就觉得有些好笑。 他装作无意地来到倭国使臣案前,同几人心照不宣地推杯换盏。 “皇爷,我们几时动手?” 徐滨压低了声音询问道,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这可是刺杀逆贼朱棣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那真会悔恨终生! 朱高煦没好气地怒斥道:“八嘎!你滴良心大大滴坏了!” 徐滨:“???” 你娘咧! 你才是倭人吧? 这倭话说得一遛一遛的。 调侃了徐滨一下,朱高煦意味深长地笑道:“等你们面圣的时候啊,那是最好的机会。” 徐滨一怔,随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近的距离,就算是冲上去捅,也要宰了朱棣! 聂兴却突然硬着头皮问道:“皇爷,朱棣身旁的女子,是不是若薇?” “若薇?什么若薇?那是本王的儿媳妇儿!” 聂兴:“???” 啊这……这……不合适吧? 第27章 徐滨:这真不是我安排的啊! 觥筹交错间,朱棣开始会见各国使臣。 他先是在郑和的陪同下,召见了远渡重洋而来的海外藩国。 因为朱棣心中一直有着期待,自家老二说的那些,是否都是真的。 “这里是吕宋国,盛产黄金;这里是摩鹿加岛国,尤其盛产檀香、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被誉为‘香料之国’;此外还有苏门答腊的黄金与胡椒,婆罗州的樟脑,帝汶的檀香……” 当这些各具特色的海外特产,都在两国会见时,被朱棣亲自证实。 永乐帝那颗小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难道,老二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 比起黄金香料这些东西,朱棣此刻更加关注,自家老二那后面那句话。 “爹啊,如果我告诉你,就在那些海外小国中,藏着三种粮食作物,可以轻轻松松地达到亩产二十石、三十石、甚至四十石,你会怎么做?” 虽然黄金香料珍贵,但最珍贵的是粮食。 百姓可以没有黄金,也可以不用香料,却不能不吃饭。 亩产二三十石的神奇作物,足以铸就永乐盛世的神种! 所以朱棣迫不及待地询问此事,甚至不厌其烦地会见海外诸国使臣。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些来使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等神种,甚至他们倒是惊为天人,还以为这是大明特产,激动得请求圣皇降下恩赐。 朱棣见状大为失望,就连始终陪伴在一旁的郑和都忍不住开口道:“皇上,怎么可能会有这般神奇的作物?臣游历海外诸国,增长了不少见识与眼界,却是从未听说过这等神种啊!” 听了这话,朱棣忍不住喟然长叹。 但他还是不死心,瞧见朱高煦正同太子爷饮酒作乐,顿时命人把他唤了过来。 朱高煦刚刚上前,就瞧见朱棣面色不愉,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好在郑和心思剔透,压低声音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 听了这话,朱高煦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朱棣一直将此事记在心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寻到神种的下落。 那所谓“神种”,其实就是土豆、番薯与玉米等后世常见作物。 但是现在是永乐年间,这些作物还在美洲,等着哥伦布去发现新大陆呢! 朱高煦温笑着看向了郑和,大明虽然没有哥伦布,但是有眼前这个航海家啊! “爹啊,我说的那些神种,不在西洋,也不在南洋,所以郑和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不提这个,万国宴正事要紧,等回头我绘制一副堪舆图,让郑和顺着海图去找,定然能够成功!” 朱棣揣摩片刻,也只能无奈点头。 经过这么一验证,他对朱高煦的那番话,已经深信不疑。 毕竟各国特产全都对应得上,甚至还有郑和都没去过的地方。 永乐帝已经懒得去想这个老二怎么会知道,他更加看重结果。 “这事儿你要放在心上,尽快把堪舆图绘制出来。” 朱棣又叮嘱了一声,这才继续接见藩国使臣。 下一位朱棣点名见的,赫然正是天生反骨的兀良哈使臣。 朱高煦只见一个毙发秃头的壮汉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随即跪倒在地。 “朵颜卫都指挥同知哈儿歹参见陛下!” 靖难成功后,朱棣延续前朝对朵颜三卫的羁縻控制,赐予三卫贵族世袭职位。 不过永乐帝这次重建的兀良哈三卫,以朵颜卫为首,泰宁卫降至最末,甚至在朝廷的支持下,朵颜卫已经逐渐吞并了两卫。 哈儿歹虽然礼数周全,但是那桀骜不驯的凶横模样,却是让朱棣十分不喜。 蛮夷就是蛮夷,即便授予了他们大明官职,始终还是改变不了茹毛饮血的卑劣秉性。 朱棣自嘲地笑了笑,淡然开口道:“此次北伐鞑靼阿鲁台部,你们兀良哈部从征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哈儿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狮子大开口。 “皇上,臣恳请皇上允许兀良哈部驻牧大宁,兀良哈部愿永为大明藩篱,永为大明皇帝耳目。” 朱棣听了这话,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呵,大宁!” “你们想要获得大宁地区的驻牧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大宁在喜峰关外,古会州之地,东连辽东,西接宣府,实为幽燕巨镇,自太祖高皇帝起便是我大明疆土!” “我大明经营了大宁这么久,朕若是将大宁给了你们,那还有何脸面下去见太祖高皇帝?” 哈儿歹有些愤怒,因为当年靖难之役中,他们助这位皇帝冲锋在前,就是因为朱棣承诺事成之后会将大宁送给兀良哈部作为牧地。 然而靖难成功后,皇帝却对此事绝口不提! “皇上,这是您当年亲口答应我们……” “够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朱棣大怒,不容置疑地呵斥道:“此事休要再提!” 眼见皇帝发怒,哈儿歹只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怨毒。 见他俯首,朱棣这才神色稍霁,安抚道:“念你们从征有功,下去找太子多要些赏赐吧。” “多谢皇上!” 哈儿歹强忍着心头火气,正准备起身离开。 可就在此时,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在嘈杂喧闹中显得毫不起眼。 唯有知情的朱棣与朱高煦心知肚明,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利箭向皇帝激射而来! 孙若薇毕竟是刺客出身,在听到破空声那一刻时,她就反应过来有刺客刺杀皇帝。 几乎没有怀疑,孙若薇下意识地就认为是徐滨等人混在了万国宴之中,借此行刺朱棣! 心思电转间,孙若薇做出了一个震惊众人的决定: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朱棣身前! 皇帝不能死! 他若是死了,奴儿干都司的兄弟姐妹们,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他若是死了,天下再次大乱,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看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朱棣见状有些动容,他的确没想到,孙若薇当真会抛却仇恨,舍命救自己! 看来,果真是老二对了啊! 朱高煦一直在旁静静注视着,并未感到惊讶。 因为这一幕,本就是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汉王爷却是惊叫了起来:“混账,快躲开!” 朱棣定睛一看,也是瞬间面色大变,再也不复从容模样。 众人只见,一枚利箭突然破空袭来,狠狠刺入了朱瞻壑体内。 原来就在那一瞬间,朱瞻壑竟然挡在了孙若薇身前,硬生生挨了这一箭! 朱棣傻眼,朱高煦愣神,他们都懵了。 本来好好的计划,怎么就变成这样儿了呢? 发蒙的不止他们二人,还有徐滨等蠢蠢欲动的“倭国刺客”。 聂兴:“徐大哥,你还安排了其他人?” 徐滨:“???” 聂兴:“徐大哥,若薇怎么给朱棣挡箭?” 徐滨:“……” 聂兴:“徐大哥,若薇还抱着朱棣的孙子哭……” 徐滨:“!!!” 我尼玛心态崩了啊! 第28章 刺杀?又特么的是个陷阱! “有刺客!快护驾!” 朱高煦一声暴喝,一直等待的禁军甲士瞬间便冲入了会场。 “封锁会场,任何人不得出入,擅动者斩!” 朱棣故作震怒地大喝道,吓得所有人都跪倒在了地上。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在万国宴上,刺杀大明皇帝! 禁军骁勇披坚执锐,明晃晃的刀剑闪烁着锐利寒芒,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唯恐被无辜殃及。 倭国刺客团此刻全体懵逼,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聂兴满脸茫然地看着徐滨,“徐大哥,我们跪吗?” “废你娘的话,都跪下,快!” 眼见那些禁军骁勇注意到了自己等人,徐滨脸都快绿了,急忙带头跪了下去。 朱高煦上前查看便宜儿子的伤势,却发现他只是肩膀受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孙若薇却在旁边哭得死去活来,因为她知道徐滨等人刺杀皇帝,绝对会在箭上淬毒! 那可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救不活朱瞻壑了! “你这个呆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啊!” 孙若薇泪如雨下,轻抚着朱瞻壑俊朗的面庞。 “若薇,放心,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朱瞻壑正在开口安抚,却是被朱高煦不着痕迹地狠掐了一把。 这个蠢儿子,怎就没点眼力见儿呢? 吃痛之下,朱瞻壑忍不住痛呼出声,更是惹得佳人芳心大乱。 见此情形,便宜儿子朱瞻壑这才回过神来,脑袋一歪,直接嘎了过去。 朱高煦趁机大喝道:“儿呐!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壑儿?” 话音一落,他又对朱棣“哭诉”道:“爹啊,您要给儿臣做主啊爹!” 众人见状惊恐到了极点,连大气都不敢出。 汉王的世子,为了护驾,死了? 这是要捅破天的节奏啊! 果不其然,朱棣满脸铁青,脸色冷得吓人。 “今日是万国来朝的盛世之日,竟然有人趁机行刺,想要刺杀朕!” “哈儿歹,是你做的吗?” 这位朵颜卫都指挥同知吓得以头触地,连声解释道:“皇上,此事当真与我兀良哈无关啊皇上,还请皇上明查!” “哼!” 朱棣冷笑了一声,“不是你兀良哈部,那会是谁?” 一边说着,朱棣一边用锐利的目光环顾会场。 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根本就不敢直视这位暴怒的帝王! 眼见震慑效果达到,朱棣也不再继续装了,冷声道:“各国使臣稍安勿躁,暂且返回安排的驿馆休息,若是你们清白那此案定然与你们无关!” 话音一落,朱棣挥了挥手,各国使臣被禁军甲士强行带走,根本不敢反抗。 倭国刺客团全体懵逼,只能老老实实地向前走去,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太子朱高炽迈着小短腿上前,准备查看侄儿的伤势,却被朱高煦一把拉住。 “大哥,先把壑儿送去太医院!” 大胖胖一愣,随即这才反应了过来,气呼呼地瞪着朱高煦。 合着这是你们演的一出戏啊! 不过朱棣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太子爷就立马老实了。 很快禁军甲士上前,扶着朱瞻壑前去太医院,孙若薇紧紧跟随,寸步不愿离开。 朱棣见状长叹了口气,久久沉默不语。 “老二啊,看来还真是你赢了。” “景清这女娃,方才真的挡在了朕身前!” 就在刚刚,朱棣亲眼看到,孙若薇没有犹豫地挡在自己身上,想要舍弃性命救下自己! 那一刻,他的内心,真的触动了。 朱高煦心中一动,清楚朱棣心里的仇恨开始动摇了。 “爹,儿子曾经说过,建文旧臣是建文旧臣,靖难遗孤是靖难遗孤。” “当年那些建文旧臣,杀的杀,逃的逃,现在还能剩下几个?” “如孙若薇这等靖难遗孤,被人唆使怂恿,却能在大是大非面前及时悔悟,说到底他们这些靖难遗孤,想要的不过是安稳过日子罢了。” 朱棣微微颔首,神情有些动容。 但正当这个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啥?那丫头是靖难遗孤?是个女反贼?” “老二啊老二,你怎么把一个女反贼……” 太子爷难以置信地问道,惹来了朱棣的瞪眼。 “什么女反贼?这是朕的孙媳妇儿!” “等瞻壑醒了,朕就会赦免了她,还有那些靖难遗孤。” 听了这话,朱高煦心中大定。 这一支箭,虽然射穿了朱瞻壑的肩膀,却也打消了朱棣心中的仇恨。 接下来,就是寻找建文了! 朱高煦笑了笑,“爹,儿子去追查刺客了。” 朱棣明白他的意思,直接点了点头。 但此刻,已经有人比朱高煦提前一步! 朱瞻基眼见有刺客刺杀,便冷眼观察着现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倭国使团的异常表现,引起了他的主意。 为什么,这群人脸上的表情,会那么古怪? 而且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偏偏他们是看到禁军甲士后,这才乖乖跪了下去! 种种迹象说明,这倭国使团有大问题! 朱瞻基来不及上前关心皇帝伤势,直接就跟着倭国使团来到了行馆。 他并未打草惊蛇,而是调来了自己的人,准备守株待兔,将幕后主使一举拿下! 刺杀失败,这些刺客自然会想办法脱身。 而此刻第一个来见他们的人,就是反贼的内应,他们口中的皇爷!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朱瞻基已然断定,汉王朱高煦就是那个皇爷! 因为万国宴一事由他全权负责操办,想让这些反贼混进来趁机刺杀皇帝,简直不要太过轻松。 而且万国宴上,朱高煦与这倭国使团商谈良久 ,紧接着就发生了刺杀。 朱瞻基打死都不相信,此事与汉王没有关系! 行馆内,徐滨面容铁青,焦急不已地在屋内踱步。 聂兴焦急问道:“徐大哥,现在该如何是好?那刺客是来搞笑的吧?隔这么远放冷箭!” “闭嘴!你就不怕将禁军招来吗?” 徐滨怒喝了一声,他同样满腹狐疑。 除了自己这些反贼以外,还有谁想杀了逆贼朱棣? 陡然间,徐滨想到了一种可能。 皇爷,朱高煦! 上一次天街刺杀,乃是朱高煦授意,结果成了一个坑人的陷阱! 此次万国宴刺杀,也是朱高煦授意,现在又他娘的坑得自己等人无路可走! 这难道又是朱高煦故意设下的陷阱? 第29章 抓住了!朱高煦你勾结刺客! 行馆。 徐滨等人焦躁不已,迫切想要逃离此地。 奈何整个行馆都被朝廷禁军与锦衣卫看管了起来,挨个仔细搜查,根本就不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无奈之下,徐滨只能命令众人将袖箭藏在房梁上面,希冀着能够躲过禁军与锦衣卫的搜查。 这些袖箭上面都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徐滨原本打算等逆贼朱棣召见倭国使臣时,再趁机用袖箭刺杀朱棣。 那么近的距离之下,朱棣必死无疑。 然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蠢刺客,隔着老远就放冷箭,不但成功地打草惊蛇,还破坏了徐滨的完美计划,使得他们现在无比被动。 一想到这儿,徐滨就气得不行,心中不断对那个蠢刺客破口大骂。 正当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粗暴的砸门声。 “倭国使臣何在?快开门!” 众人如临大敌,时刻准备战斗! 徐滨却是心中一动,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他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清楚来人正是汉王朱高煦,他们的皇爷! 深吸了一口气,徐滨打开房门,只见朱高煦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堆锦衣卫的衣服。 聂兴见到朱高煦一人,顿时动了心思,想上前挟持朱高煦,带着众人逃出去。 然而他刚刚暴起准备发难,就被朱高煦一脚踹飞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大猩猩朱高煦! 这一身腱子肉,暴打十个聂兴都不是问题。 其余三人见了,顿时大惊,正准备动手,却只听得徐滨怒喝道:“都住手!” 聂兴被那一脚踹得不轻,痛苦喝道:“徐大哥,拿下他我们就可以……” 徐滨无语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向朱高煦躬身行礼道:“徐滨见过皇爷!” 众人:“???” 皇爷? 汉王就是皇爷? 我尼玛人傻了啊! 与此同时,在屋外偷听的朱瞻基脸上露出了狂喜笑容。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果真就是皇爷! 不但勾结靖难遗孤,还胆大包天地安排反贼伪装成倭国使臣,进入万国宴会场,大逆不道地刺王杀驾! 现在人赃俱获,看你还如何狡辩抵赖! 朱高煦扫了徐滨等人一眼,没好气地笑骂道:“八嘎!” “一群没用的东西,别人刺杀,你们被查,本王都感到丢脸!” 听了这话,徐滨等人面面相觑,只觉脸庞有些燥热。 这事儿办的,当真是丢脸啊! 徐滨讪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道:“皇爷,现在我们该如何脱身,还请皇爷示下?” 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后扬了扬手里的锦衣卫衣服。 “这里有五套锦衣卫的行头,换上跟本王走,本王带你们出去!” 徐滨眼睛一亮,急忙点了点头。 聂兴却怒道:“我们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绝佳的刺杀机会……” 徐滨人傻了,急忙捂住了他的狗嘴。 朱高煦冷眼看着聂兴,指着他对徐滨问道:“这傻缺是谁?没有脑子吗?” “现在整个宫廷都戒严,禁军马上就会查到你们了,现在不走等会儿就走不了了。” 傻缺二字落到耳中,显得无比刺耳。 徐滨讪笑了一声,“皇爷勿怪,聂兴刚从锦衣卫出来,伤了脑子!” 聂兴怒视着徐滨,一口咬在他手上,趁徐滨缩回了手,继续叫道:“我不走,我要去救若薇……” 徐滨怒了,一巴掌扇了上去。 “蠢货!你再犯浑,兄弟们都得给你陪葬!” “换衣服,快!” 这一巴掌,成功打醒了聂兴。 他只能咬着牙,开始换锦衣卫的衣服。 然而正当五人忙着更换行头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下一刻一群披坚执锐的锦衣卫冲了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明晃晃的长刀,闪烁着刺眼寒芒,吓得徐滨等人根本不敢动弹。 聂兴懵了,随即看向朱高煦,怒骂道:“狗贼,你出卖我们!” 朱高煦无奈,没看到老子也被围住了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傻缺! 一阵掌声响起,朱瞻基带着古怪笑意,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二叔啊二叔,放着好好的汉王爷不做,非要勾结反贼,侄儿真是不能理解,你何苦如此?” 原来是这奸滑的小子! 见到朱瞻基这得意模样,朱高煦反倒是松了口气。 “大侄儿啊,二叔教你个乖,不然你等会儿绝对会后悔!” 朱瞻基听了这话,只是嗤笑了一声。 很快锦衣卫好手发现了藏在房梁上的袖箭,朱瞻基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朱高煦,现在人赃俱获,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来人,把他给我绑了,带去见皇上!” 双手被绑,朱高煦一脸无奈地朱瞻基。 此次万国宴假刺杀计划,进行得很是顺利,就等着朱高煦将徐滨等人送出宫去,然后将朱棣那封亲笔信交给徐滨,让他去联系建文,大事就成了。 他们顶着倭国刺客的名头,突然在行馆失踪,大明也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暂停与倭国间的勘合贸易,勒令足利幕府清剿肆虐沿海地区的凶残倭寇! 孙若薇舍身挡箭,成功触动了朱棣的心弦,靖难遗孤也可以得到赦免。 这一箭三雕的计划,堪称完美。 只是朱高煦算计好了一切,却没算到朱瞻基会在最后关头,突然跳了出来,将所有人都给绑了,还要绑着自己去见朱棣! 这个计划,朱棣可是知情者啊! 一想到等会儿那尴尬局面,朱高煦只能叹了口气,“大侄儿,你误会了!” “我怀里有封信,你看见就明白了。” “呵,你还敢狡辩?你有什么话,留着跟皇上去讲吧!” “统统带走!” 朱瞻基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押着众人,前往乾清宫。 不枉他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是成功抓了个现行! 汉王勾结反贼,刺王杀驾! 现在证据确凿,就算皇爷爷再偏爱他,也不得不下雨令严惩。 轻者赶去云南就藩,重者发配凤阳高墙! 无论如何,汉王朱高煦,算是败了。 一想到这儿,朱瞻基心情大好。 “二叔,勾结反贼刺王杀驾,你猜老爷子会怎么罚你?” 朱高煦:“呵呵。” 这傻小子!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瞻基啊瞻基,你信不信老爷子等会儿惩处的人,不会是我,而是你。” “大侄儿,听二叔一句劝,赶紧把我们放了,还有弥补的机会……” 朱瞻基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二叔,你这气急败坏的模样,真是可笑啊!” 朱高煦:“……” 麻了! 真麻了! 还解释不清了! 朱瞻基,等死吧你! 第30章 汉王是反贼?朱棣人傻了! 乾清宫。 本应震怒的天子朱棣,此刻却是笑容满面。 靖难遗孤的事情解决了。 顺带还能找到建文这个小王八蛋的下落。 等处理好了这些内忧,朱棣就可全心全意地挥师北伐,彻底横扫整个漠北,给后世子孙留下一片安宁沃土! 太子爷气喘吁吁地赶了进来,纳头拜道:“哎哎……爹啊,您没伤着吧?” 朱棣瞧了一眼自家太子爷,心中也是忍不住一暖。 这个儿子,最是仁孝。 “放心吧,爹没事儿。” “倒是伤了瞻壑这孩子,不知道伤势如何。” 确认朱棣没事,大胖胖这才松了口气。 “瞻壑这孩子跟您一同从征阿鲁台部,曾单枪匹马连斩十几个鞑子,颇有几分老二的骁勇。” “那箭只是射中瞻壑的肩膀,太医医治及时,应该只是些皮外伤。” 朱棣点了点头,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太子爷却是满脸狐疑地看着他,硬着头皮问了一句:“父皇,儿臣敢问,这刺杀是不是你们演的一出戏?” 朱棣脸色微变,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看出来了?” 瞧见他这神情,大胖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爹啊,老二瞎折腾,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在万国宴上安排假刺杀,丢尽我大明脸面不说,还让那些海外来使看尽了笑话,您怎么这么糊涂啊……哎!” 听了这话,朱棣眼睛一瞪,吓得朱高炽立马闭上了嘴巴。 “行啊,都敢教训起你老子来了,朕看你是翅膀硬了,无法无天了是吧?” 太子爷一向很是害怕朱棣,但此刻他却难得硬气了一回。 只见大胖胖跪倒在地上,梗着脖子叫道:“爹,什么事情儿子都可以顺着您,但是这种事情,儿子真要批评您几句!”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现在是大明天子,肩负着大明万里河山与亿兆子民,若是您出了什么闪失,那……” 朱棣连连摆手,打住了太子爷继续叨咕。 他虽然脸上有些不太高兴,心中却是感到十分温暖。 “行了行了,爹知道你是为爹好,下次不会再瞒着你了……” “什么?还有下次?!” 大胖胖瞪眼,朱棣沉默败退。 正在这个时候,小鼻涕却神情古怪地走了进来。 “皇上,太孙殿下来了。” 太孙? 瞻基这小子? “来了就来了呗,让他直接进来。” “这孩子以往都是直接进来,今日倒是奇了。” 小鼻涕神色古怪,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硬着头皮道:“皇上,太孙殿下是绑着汉王爷来的!” 朱高炽:“???” 你说啥? 儿子绑了老二? 他突然抽什么风? 朱棣脸色一变,瞬间阴沉了下来,脸色冷得吓人。 过了好半天,被气得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让他们滚进来!” 很快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只是朱高煦双手被反绑,满脸无可奈何,朱瞻基却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如同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皇爷爷,二叔勾结反贼,将他们伪装成倭国使臣,在万国宴上刺王杀驾。” “刺杀失败后,二叔又准备了锦衣卫服饰,准备助刺客躲避搜查,逃出宫去,被孙臣当场人赃俱获,请皇爷爷下旨发落!” 听了这话,太子爷一愣,随即满脸铁青,朱棣脸色变得精彩无比,险些被气得嘎了过去! “你在锦衣卫忙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现在?” 大胖胖一听到亲爹这话,顿时心中暗道不妙,正准备出言提醒儿子。 不料朱瞻基正值人生巅峰,智商降到了负数,老老实实地讲清楚了一切。 他将自己入职锦衣卫后,如何发现“皇爷”端倪,如何对反贼刑讯逼供,今夜又是如何当场抓住汉王准备送刺客出宫等一五一十地全部讲了出来。 眼见朱棣满脸铁青,朱瞻基还以为他是因为朱高煦的罪行暴怒到了极点,继续滔滔不绝地控诉道:“皇爷爷,如此看来,天街刺杀也是二叔所为,此次若不是孙臣机智过人,当场将他们抓住,只怕二叔还会狡辩!” “事实就在眼前,汉王勾结反贼,多次刺王杀驾,心性之毒辣令人发指,孙臣恳请皇爷爷严惩汉王……” “够了!住口!” 突如其来的怒喝,整懵了朱瞻基。 这……这不对吧? 您吼我做什么? 您不是该对朱高煦发火吗? 朱棣怒视着这个好圣孙,第一次对他感到失望。 他随即扭头看向朱高煦,没好气地呵斥道:“信呢?你没给他看?” 朱高煦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爹啊,我让大侄儿看,他不看啊!” “再说我双手被反绑,也没办法拿信给他啊!” 信? 什么信? 朱瞻基懵了。 好像方才真有信,二叔让自己看,自己还以为是他的谎言。 而且看老爷子这反应,似乎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朱棣瞪大了眼,随即看向朱瞻基,冷声道:“你把他怀里的信看了再说。” 真有信? 朱瞻基慌了,硬着头皮取出信,轻声念道:“允炆吾侄,见字如晤:侄年少德薄,为奸臣所误,幸有朕兴兵讨贼,救万民于倒悬,不然,社稷危矣……” 这竟然是朱棣送给朱允炆的亲笔信! 而且这信上的内容,赫然正是朱棣提出两帝会面,彻底解决靖难遗孤的事情! 皇爷爷,要与靖难遗孤和解? 所以说,二叔与反贼“勾结”,老爷子不但知情,还极有可能是他一手安排的? 那么,自己这些天干了什么? 揪着汉王朱高煦不放,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跳出来把所有人都给绑了,破坏了老爷子的大计? 朱瞻基慌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嗫嚅道:“爷爷,我……” 朱棣冷眼看着他,愤怒至极地咆哮道:“朕赐你王命金牌,让你入职锦衣卫,是让你去追查靖难遗孤,搜寻建文下落的!” “可你倒好,一门心思放在追查汉王勾结反贼的实证上面,你就这么想扳倒你二叔?” 此话一出,朱瞻基吓得跪倒在了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他清楚老爷子最忌讳骨肉相残,自己这回不但坏了他的大计,还成功触犯了他心中的忌讳! “爹,孩子还小,请爹恕罪!” 太子爷慌了,跪倒在朱瞻基前面,想要替儿子抗下罪过。 朱棣见状更加生气,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跟你爹一起,交还金牌,禁足三月!” “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你踏出东宫半步!” 第31章 建文?这都是你徐滨策划的吧! 本是一场一箭三雕的完美计划,却在最后关头,硬生生被朱瞻基跳出来搅乱。 朱棣勃然大怒,第一次严厉怒斥了自己的好圣孙。 朱瞻基嘴唇发白,脸色灰败,张了张口还想解释,却被太子爷强行带走。 大胖胖深知自己亲爹的脾气,继续待下去,只会触怒龙颜。 朱高炽父子二人走后,朱棣这才兀自冷哼了一声。 他有些想不明白,先前一直窝里斗的人,是老二朱高煦。 怎地现在局势变了,老二一门心思地想要就藩,窝里斗的人也成了好圣孙朱瞻基? 朱高煦见状无辜地笑了笑,随即提醒道:“爹啊,我这儿还绑着呢!徐滨等人还在殿外跪着呢!” 听了这话,朱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直接拔出了天子剑,提剑走了过来。 朱高煦一愣,吓得脸都快白了。 “爹啊……不是……我绑着也挺好……” 他是真怕暴怒的朱棣,会一剑砍了自己。 好在朱棣毕竟是英武神武的永乐大帝,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顺手一剑砍断了绳索。 “那孩子这么一闹腾,会不会影响计划?” 朱棣长叹了一声,语气中都难掩失望。 朱高煦倒是笑了笑,自信答道:“问题不大,大不了他们告诉他们,等你们叔侄见面的时候,让人过去给他们做人质就行了。” “人质?你去?” 朱棣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心中莫名一紧。 这个人质,必须够分量,否则徐滨等反贼也不会接受。 汉王朱高煦一直与他们往来,又是他们口中的皇爷,似乎是人质的最佳人选。 朱高煦愣了,这可是弄不好掉脑袋的事情。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愿意去做这个人质? “咳咳,爹啊,我这分量太足,还是让瞻壑去吧!” “瞻壑身上有伤,而且他一个汉王世子,只怕分量不够。” 朱棣怒了,哪有这么坑自己儿子的人? 不料朱高煦淡然地笑了笑,“瞻壑不够,那就加上瞻基这孩子,两个好圣孙做人质,怎么算我们提供的诚意也够了。” 朱棣一怔,随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也罢,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这块金牌带着!” 朱高煦接过圣命金牌,当即领命而去, 来到乾清宫门口,只见徐滨五人被五花大绑,正跪在地上。 四周还有禁军甲士看管,五人只能愤怒憋屈地等待处置结果。 眼见朱高煦到来,徐滨等人更是愤怒,嘴里不断发出声音,似乎正在痛骂他设计陷害。 朱高煦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亮出了金牌,为首禁军见了,不得不当场放人。 徐滨五人见状,感到惊诧莫名,却也不敢多嘴。 “跟着本王,送你们出宫!” 有圣命金牌在手,一行人的出宫之路顺畅无比,城内的戒严更是没有一点影响。 来到孙氏古玩店,孙愚见到汉王朱高煦,顿时眉头一皱。 他本是靖难功臣,自然认识汉王朱高煦。 “徐滨,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滨没有接话,而是带着众人进了古玩店后,这才看向了朱高煦。 “皇爷,朱棣有什么企图,现在可以说了。” 徐滨不蠢,明明他们都被当场抓住,结果还能大摇大摆地出宫,这只能证明是朱棣有意放了他们。 但是朱棣这个谋朝篡位的逆贼,为什么要放了自己? 他定然有什么企图! 朱高煦神色平静,淡淡开口道:“老头子放你们出来,是想让你约见建文!” “呵,难怪,绝无可能!” 徐滨断然拒绝,没有丝毫犹豫。 “卖主求荣之事,徐滨是不会做的,哪怕狗皇帝现在就杀了我们。” 听了这话,朱高煦没有动怒,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徐滨。 “徐滨,你一个建文旧臣,还代表不了靖难遗孤。” “本王倒是想要问问你,刺王杀驾这些事情,建文可曾知晓,还是说这是你徐滨自己的举动?” 此话一出,聂兴等人顿时变了脸色。 他们一直听命徐滨,就是因为只有徐滨一人,能与建文联系。 怎么现在听起来,建文似乎根本都不知道他们做的这些事情,那还有什么意义? 徐滨面色微变,没有出言回答。 朱高煦紧接着质问道:“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还在冰天雪地里面挣扎求生。” “本王先前就觉得奇怪,你们一再刺王杀驾,一再惹怒大明天子,就不怕我那老头子直接诛了他们吗?” “而且建文皇帝一向宽仁,永乐朝又立了太子太孙,即便你们刺杀成功,那皇位也轮不到建文来做,那他授意你们刺王杀驾,有什么意义?” “现在看来,建文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做的这些蠢事,这一切都是你徐滨的手笔!” 聂兴等人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滨。 “徐大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对啊徐大哥……” 良久,徐滨长叹了口气。 “没错,是我,皇帝并不知情。”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杀了逆贼朱棣,这是我们做臣子的该做的事情。” 孙愚听了面色大变,痛心疾首地怒斥道:“徐滨,你糊涂啊你!” “建文帝一向宽厚仁慈,爱民如子,你却打着他的旗号刺杀永乐帝,导致天怒人怨,生灵涂炭!” “你这哪里是向他尽忠,全臣子之义,你这分明就是陷建文帝于不仁不义啊!” 徐滨叹了口气,并未反驳孙愚的说法。 只是不刺杀逆贼朱棣,他们这些建文旧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建文帝可以舍弃一切,去做个云游天下的参禅高僧。 可是他们这些建文旧臣呢? 难道也能放下当年那血海深仇吗?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朱高煦适时出言道:“徐滨,你是建文旧臣,但聂兴他们不是,他们是靖难遗孤。” “上一代的恩怨,没必要延续到他们这一代人身上。” “如果你继续一意孤行,驱使着这些靖难遗孤,继续刺王杀驾,只会白白浪费他们的性命,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而且我家那位老头子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继续坚持下去,最终只会彻底惹怒皇帝,下令屠了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 “如果事情真发展到了这一步,那你徐滨就是个不忠不义的蠢货,害了旧主,害了同袍,还牵连了遗孤,落得个遗臭万年的骂名!” 徐滨一怔,怅然若失。 两次刺杀失败,死了不少兄弟,徐滨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让他就这样放弃,选择与逆贼朱棣和解,他做不到!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替朱棣约见建文,让建文帝身陷险境!” 闻听此言,朱高煦却是笑了,取出了那封亲笔信。 “本王说过,你代表不了建文,这封永乐帝的亲笔信,你必须送给建文,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至于两皇会面的安全保证,可以后面议定。” 朱棣的亲笔信? 这个狗皇帝真愿意和解? 众人都惊了,神情错愕激动。 就连徐滨都有些动容,哆嗦着身子接过了书信。 “好,这信我一定带到!” 第32章 班底!周忱与裘广德! 朱高煦刚刚回府,便得知皇甫云和已经将人请了过来,正在府中等候。 而韦妃得知了儿子受伤,哭哭啼啼地嘛不断埋怨,听得朱高煦很是头疼。 好言安抚了半天,朱高煦这才将她打发走,大步来到会客大堂。 只见大堂内坐着两人,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的青袍官员,一个是大腹便便的麻衣富商。 青袍官员正是刑部员外郎,周忱周恂如。 这位大明朝初年的名臣干吏,罕见的财税学家,此刻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官,连平日里上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每月的大朝会时才能去刷刷脸。 此刻见到朱高煦走了进来,周忱急忙起身行礼,有些忐忑不安。 相比于他,富商裘广德就更是不堪了,抖动着身上肥肉,就要跪地给汉王爷行礼。 他不过是个薄有几分家财的商人,突然受到汉王府宴请,激动之余也是充满了惶恐。 毕竟这位汉王爷,名声可实在不咋滴,而且据闻他有夺嫡之心! 裘广德不明白汉王朱高煦为何会知道自己,甚至宴请自己。 奈何他是大明亲王,即便心怀惴惴,裘广德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应邀前来。 朱高煦见状摆了摆手,“不用多礼,找你们来有要事相商,坐下吧。” 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朱高煦看着二人和煦地笑了笑。 这两个人,一个是未来的财税学家,一个是颇有经商头脑的富商巨贾。 光看看看他们二人的身份,就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定然会财税有关。 二人忐忑不安地坐下后,朱高煦也没有废话,直接取出两份清单,让皇甫云和递了过去。 “这是此次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海外番货,父皇交给了本王一个差事,将这些番货变现售卖出去,本王还离校了军令状,三日时间至少卖掉一半。” “二位都是这方面的好手,本王已经得父皇同意,征用你二人负责此事。” 此话一出,周忱懵了,裘广德傻了。 郑和下西洋带回的番货? 三日内卖出去一半? 这可能吗? 周忱顿时起身拱手道:“王爷,下官是刑部官员,不是户部官员啊!”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所以萌生出了退意。 朱高煦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周忱周恂如,永乐二年,进士出身,候补庶吉士,授文渊阁学士,擢刑部员外郎,浮沉官署九年,未得升迁,对吧?” 周忱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有些灰败黯然。 永乐二年进士榜,状元曾棨现在已出任《永乐大典》副总裁,以侍讲学士之职随侍天子。 而他周忱同样是永乐二年的进士出身,现在却还只是个正五品的小吏。 这两相对比之下,周忱差了十万八千里。 朱高煦注意到了他那黯然神情,顿时笑道:“你当年那篇考中进士的财税文章,本王有幸拜读过,所以对你印象深刻。” “在本王眼中,你有经世之才,足以就任六部宰执,不比那曾棨差上半分,只是机遇未到罢了。” 周忱讪讪一笑,心思被汉王看穿,令他有些尴尬。 朱高煦却是接着道:“此刻朝廷国库空虚,急需银钱填补,父皇将希望全部放在了这批番货上面。” “只要我们成功将番货变现,那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你周忱也有了晋升之资。” 听了这话,周忱有些意动。 诚然,这对于他而言,是个极好的立功机会。 只是这番货数量,未免太多了些。 裘广德一直在细细查看清单,随即开口道:“王爷,这批番货中,香料、珠宝等货物在我大明可谓是供不应求,转手就可以盈利十几倍。” “但是脑香、硫磺等西洋药材却是冷门,中土地大物博,一向不缺药材,只怕是难以出售啊!” 周忱沉思过后,也皱着眉头开口道:“而且这批番货数量太多,市场很容易就会饱和,就算是香料珠宝等紧俏货,想要在短时间内售卖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朱高煦听了不怒反喜,因为这两人很快就说到了问题关键。 一个是专业型的技术人才,一个是经验丰富的实战人才,得了他们二人相助,朱高煦完成三日承诺更加充满了自信。 “你们说的,本王心中都清楚,所以按照寻常售卖方式,是肯定行不通的。” “本王有意举办大明第一场品鉴会,位置就近暂定码头。” 品鉴会? 这是什么操作? “周忱,你带人去清查番货,然后挑出其中上品作为样板,五城兵马司会全力配合你。” “裘广德,你常年经商,有着自己的人脉关系网,就由你负责邀请京畿地区的富商巨贾参加品鉴会,人越多越好。” 二人听了朱高煦的安排,都有些发蒙。 似乎,这位汉王,要有大动作啊! 裘广德有些迟疑,“王爷,这会不会太急切了,那些富商巨贾就算是赶路,也要时间啊!” 朱高煦瞪眼,没好气地笑骂道:“要什么时间?放出风去,这些番货,只会在品鉴会成批售卖,想要赚钱就赶紧,本王没时间等他们!” “另外,告诉他们,这品鉴会不止一次,日后郑和下西洋的番货都会通过这种方式售卖,参加第一次品鉴会的商家,可获得优先购买权,如果有不参加的,以后就等着吃土去吧。” “本王这个人虽然心胸宽广,但是对于那些不听号令的人,一向喜欢秋后算账!” 二人:“???” 你娘咧! 你这叫“心胸宽广”?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裘广德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话要是放了出去,那些富商巨贾也只能捏着鼻子老老实实地前来赴会。 汉王朱高煦的秋后算账,他们这些富商巨贾,是承担不起的。 大明朝廷本就打压商贾,士农工商,商贾地位低下,连农户都不如。 若是汉王有意针对某个富商,就算直接杀了他全家,也不好有人跳出来指责。 这就是商贾的悲哀啊! 在世人眼中,商贾商贾,一群卑贱的逐利之徒罢了。 朱高煦安排好了,也不忘给二人画大饼。 “这第一次品鉴会如果做得出彩,那本王定会让父皇举荐你们二位,周忱升个官没什么问题,老裘你就委屈一下,拿点赏赐吧。” 委屈? 裘广德急眼了,连忙摆手道:“王爷说的哪里话,一点不委屈!” “为皇上分忧,为王爷办事,是草民的荣幸啊!” 这差事若是做好了,自己有了汉王这个靠山,还在皇上面前刷了脸,这可是同行羡慕眼红的大好事啊! 经过朱高煦的洗脑,二人此刻都鼓足了干劲,下定决心办好这次品鉴会。 尤其是裘广德,回家之后连夜写信,翌日大清早便命人送至京城各大富商手中。 “海外番货品鉴会?” “汉王朱高煦!” 一场别开生面的品鉴会,即将在大明拉开帷幕。 第33章 品鉴会!我朱高煦从不按常理出牌! 太仓,刘家港。 此地是郑和七下西洋的起锚地,也因此成了一个繁华热闹的贸易集市。 刘家港是名扬海外的古港良港,容“海洋之襟喉,江湖之门户”,此前已有“六国码头”和“天下第一码头”之称。 这块富地,水陆交通方便,自然资源丰富,是典型的江南鱼米之乡。 东南沿海一带有着众多丰富航船经验的驾船民工,和一大批优秀“船老大”可供挑选。 这里商贾云集,商品充足,船队补给容易。 太仓又是离金陵最近的临海港口,近在咫尺,便于朝廷与船队联系。 不到半个时辰,朱高煦便赶到了此地,望着那密密麻麻的郑和船队,头皮有些发麻。 此刻刘家港内停满了南京、太仓等地制造的各种海船,两百余艘船自然排列成燕形,郑和那艘震撼人心的宝船居中,百余艘坐船紧紧围绕在其四周。 而在码头上面,堆满了各种海外番货,密密麻麻,堆积如山。 在码头上走动的,除了驻扎在此地的官兵、军运漕粮的士兵、本地居民外,最活跃的还属那些满怀淘金梦想的人士——做贸易的商贾、随郑和来华的使节随员等。 这些人的目光,大多都聚焦在香料、珠宝等番货上面。 尤其是那些负责看守的官兵,神情紧张地环顾四周,唯恐贪婪的商人突然暴动,趁机抢夺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 朱高煦见状忍不住哑然失笑,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很快周忱与裘广德二人顶着黑眼圈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厚厚一叠笔记。 昨夜他们二人被朱高煦洗脑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唯恐出现任何纰漏。 裘广德一见到朱高煦,立马兴奋地汇报道:“王爷,那些个富商巨贾能来的都来了,现在按照您的吩咐,暂住在娄江西馆里面,等着品鉴会开幕。” “就算有的人实在赶不及,也派了得力臂助前来赴会,给足了您面子。” 听了这话,朱高煦蛮夷地点了点头。 “嗯,算他们识相。” 裘广德闻言一愣,唯有无奈苦笑。 这是他们识相吗? 得罪了你这位汉王爷,别说继续经商了,只怕立马就会招徕灭顶之灾! 周忱会心一笑,将忙碌了一夜的结果递了过来。 “王爷,海外使节多是拿宝物、香料、药材、珍奇动物等,准备换取我大明民间的瓷器、丝绸、茶叶、漆器等物品。” “这是下官与老裘询问海外番商后,统计整理出的市场差价,比如一百斤胡椒,在海外本地只值个一两银子,在我大明市场却可卖出二十两,利润很是惊人啊!” 话说到这儿,周忱眼里还闪过了一抹激动。 “而我大明的瓷器,更是被这些海外番商追捧,差价甚至高达数十上百倍!” “这一来一去间,就是丰厚得令人恐惧的暴利!” 朱高煦听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中间商本就是赚差价,更何况是两国贸易,自然充满了暴利。 “你们辛苦了,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时候差不多了,老裘准备召开品鉴会吧,由你做主持人,主持竞标拍卖。” 裘广德闻言激动得身上肥肉都抖了几下,丝毫不见疲惫之色。 “王爷放心,小人明白。” 品鉴会事宜一切准备完毕,裘广德也得了朱高煦真传,所以心里底气十足。 朱高煦又看向周忱,笑道:“你就辛苦一下,去跟那些海外来使,商讨一下佣金的事情。” “父皇为了以柔怀人,友睦邻邦,恩准海外使者带私货来我大明贸易,还不准备收取商税,那我们就换个法子,既然货物帮他们卖了,抽取佣金也是应得的。” 周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其实很想建言皇上抽取商税以补国库,奈何人微言轻,只能一步一步地改变。 “王爷,就是不知这佣金……” “唔,佣金百分之十,保管费百分之五。” 二人傻眼,瞠目结舌。 抽取佣金也就罢了,你还收保管费,这吃相有些难看了啊! 朱高煦却是不以为然,没好气地笑骂道:“你看看这些士卒兄弟,吹着海风替他们看守货物,收他点保管费怎么了?” “他们蹭着大明船队,来到大明做生意,不但赚了大明的银子,最后还要大明送船队送他们回家,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听了这话,周忱与裘广德也有些明白了。 似乎,过分的人,真是这些海外藩国! 为接待海外宾客,朝廷在太仓开设了娄江西馆与娄江南馆。 此刻这些海外来使都在金陵吃喝玩乐,他们的随员则负责买卖货物,现在都被朱高煦赶去了娄江南馆。 娄江西馆,富商云集,巨贾齐至。 在座之人,都是京师周边的富商巨贾。 他们收到裘广德密信后,当即就动身赶了过来,只因为汉王的名头。 不管汉王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他都是大明亲王,还是权势滔天的大明亲王! 当朝三位皇子,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 太子爷是仁厚君子,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只要自己奉公守法,什么事儿都没有。 但汉王朱高煦,却是一头狠厉狡黠的豺狼,得罪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于赵王朱高燧,那就是一条毒蛇了,如果招惹了他,等着全家进诏狱喝茶吧! 所以当他们得知,这品鉴会是汉王搞的,立马就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朱高煦坐在二楼雅间,并未当众露面。 毕竟他是堂堂大明亲王,若是与这些商贾混在一起,只怕那些文臣又要叫嚣着弹劾他了。 裘广德施施然地走到众人身前,在众人诧异目光中,手拿木锤敲了敲。 “咳咳,诸位都是熟人,那客套话也就不多说了,此次品鉴会将会成批拍卖海外番货。” 拍卖? 这种方式,倒是新奇。 “老裘,怎么个拍卖法?” 人群中,一名富商提出了疑问。 裘广德早有准备,朗声回答道:“郑和大人带回来的所有货物,已经被我们全部清查统计,共有胡椒、沉香、珍珠、珊瑚、金箔、乳香、龙涎香等海外产物,共计八百二十一种,装运一百二十五船。”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人将部分宝物捧了上来,都是周忱挑选出的上品。 一众富商看了顿时颇为意动,他们一生经商逐利,自然清楚这些番货背后代表着的惊天利益。 “行了老裘,赶紧说怎么拍卖吧!” “方法很简单,这些区域都标明了代号,裘某会随机抽选一个代号,然后开始拍卖这区域内的番货!” 此话一出,众人都懵了。 盲拍卖一个区域? 这太离谱了吧! 第34章 盲拍!大明最有钱的是商人! 品鉴会现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懵了,面面相觑。 盲拍一整块区域! 他们是富商巨贾不假,但他们可不是傻子啊! 谁知道这块区域内的番货,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如果是香料、珠宝等紧俏货,那毫无疑问可以大赚一笔! 但如果这块区域内,是硫磺、犀角、海红等冷门的西洋药材,那就是妥妥的赔本血亏啊! 这种竞拍方式,在座的富商巨贾根本就不能接受。 诚然,他们家财万贯,但他们归根结底,还是个商人。 商人一向精明算计,以逐利为生,赔本的买卖自然不干! 裘广德见有些冷场,再次解释道:“诸位担心的地方,我们已经想到,无非就是那些冷门药材罢了。” “但是,汉王承诺到,无论哪位拍到了这些药材,如果十日日的确销售不出去的话,汉王府会以官价收购,避免诸位血亏!” 听了这话,一众商贾脸色才好看了些。 汉王这种处理方式,算是给了他们一份保险,不至于最终落得个赔光老本的下场。 “其次,为避免市场饱和,此次前三名竞拍成功者,享在京优先销售权,;前五名竞拍成功者,享下一次品鉴会同价优先购买权;前九名竞拍成功者,获得秘制大礼包一份……” 为了第一次品鉴会大获成功,朱高煦也是卯足了心思,想尽了办法。 这第一次品鉴会,贩卖番货只是小事,观察这些富商巨贾的财力,才是重中之重。 品鉴会大获成功,番货变现成一笔巨款,让朱棣清楚地认识到,大明商贾那恐怖的赚钱能力! 在巨额利益的诱惑下,劝说朱棣对大明商税进行改革,填补日益空虚的国库,这才是朱高煦的真正目标。 自太祖朱元璋起,大明天子都忽略了商税,还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东西有多么大的利润,尤其是三省市舶司等地,那简直就是暴利! 一众商贾听到这些福利,顿时就有些意动。 只见一人高声询问道:“老裘,什么秘制大礼包?” 裘广德和煦一笑,直接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也就是说,前九名竞拍成功者,可以获得捐监的资格!” 捐监? 这是什么意思? 裘广德大有深意地提醒道:“这‘捐’嘛,就是捐钱,而这‘监’,指的是国子监!” “诸位都知道,国子监乃是我大明最高学府,也就是说,只要取得了前九竞拍成功的资格,这九位就可以举荐族中优秀的杰出子弟,进入国子监进学修德!”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裘广德! 这位汉王爷,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好惊人的气魄! 大明朝的科举制度,完全剥夺或严格限制了商人、娼妓、优伶、皂役、胥吏及其他“贱民”及其子弟的应试权。 也就是说,商贾的孩子想要参加科举大考,改变商人这卑贱的身份,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是这个办法,太困难了些。 朱高煦在幕后冷眼旁观,瞧见这些富商巨贾欣喜激动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士农工商,这是亘古不变的阶级啊! 现在是大明初期的永乐年间,因为太祖爷对商贾得无比痛恨,所以他们的处境很是可悲。 别说参加科举大考了,商贾们遭到了朝廷严厉打压,平日里连锦衣华服都不能穿。 明明家财万贯,在外面也只能穿粗布麻衣,根本不敢嘚瑟。 不过到了大明中后期,随着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以及朝廷的纵容默许,商贾也迎来了一个黄金时代。 如张四维、王崇古、马自强等六部宰执,都是出身商人家庭,还坐到了位极人臣的高位。 与他们相比,裘广德这些出生在大明初期的商贾,日子可就悲催得多了。 现在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捐监的资格,就激动兴奋成了这般模样,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说到底,大明初期的商贾,有钱没势,悲催得不像人;大明后期的商贾,有权有势,猖狂得不是人! 很快周忱便走了进来,显然他同那些来使随员已经洽谈好了。 “王爷,幸不辱命,抽成十五点。” “那些番商几乎全部同意,相比于自己辛辛苦苦的售卖,他们更乐意让我们全盘操作,最后给他们银子就成,还夸我们大明服务周到。” 服务周到? 老子成三陪了? 朱高煦脸一下子黑了,没好气地嘱咐道:“看来十五个点少了啊,得再涨涨。” 听了这话,周忱傻眼,露出了为难神色。 “王爷,这不太好吧,下官才刚刚跟他们谈拢……” 朱高煦无语地看着他,耐心解释道:“你以为本王将他们安排在娄江南馆,品鉴会却安排在娄江西馆,是为了什么?” 周忱一怔,随即面露骇然之色。 “王爷,你的意思是……” “真正的交易额有多少,只有我们与这些商贾清楚,到时候给那些番商多少银子,也不过是看心情罢了。” “你尽快按基本市场价,算出一个数额,如数给他们就成,他们哪儿知道我们抽了多少个点?” 周忱:“???” 你娘咧! 还能这么玩?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番货是人家番商的,银子是这些富商巨贾的,你就举办了一场品鉴会,就白白赚了这么多银子? 朱高煦见他傻眼的模样,顿时无奈地笑了笑。 “周忱啊,你身怀经世之才,不过缺乏实战经验,本王有意向朝廷举荐你,日后管辖三省市舶司,希望你多跟着本王学一学,不要让本王失望啊!” 周忱听了这话,顿时激动得面红耳赤。 “承蒙王爷厚爱,周忱定不辱命!” 此刻品鉴会现场,裘广德已经取出了第一个号码,正式开始了拍卖。 “所有区域,起拍价五万两纹银,价高者得!” “现在,开始竞拍七号区域,疑似来自木都古束……” 五万两,这只是一个保底价。 众商心中都很清楚,以一个区域内的番货数量,只要能够售卖出去,价值五万两绰绰有余。 裘广德话音一落,众商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火热,纷纷开始竞价。 “五万一千两!” “五万七千两!” “六万两!” 一时之间,竞价声不绝于耳。 在捐监资格的诱惑下,一众富商巨贾开始了疯狂竞拍。 钱不钱的不重要,我主要是想给自家孩子一个锦绣前程! 第35章 麻了!大明这些盐商狗大户! “某出七万两!” 一道霸气的声音响起,直接提价一万两,引得众人侧目而视。 就连朱高煦都有些惊讶,这么大手笔,这人谁啊,土豪吗? 那可是七万两雪花纹银啊! 在永乐初期,一两银子就够一户平民人家一年的开销! 而一个七品知县,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是四十五两纹银! 也就是说,这七万两银子,足够一户平民人家,开销七万年,也够一个七品知县一千五百多年的俸禄…… 麻了! 我人麻了! 朱高煦搓了搓脸庞,恨恨咒骂道:“这些狗大户,真他娘的有钱!” 周忱神情麻木地点了点头,还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待到众人看去,只见出言的人,是个身材消瘦的黑矮个,双眼却是闪烁着精明。 周忱掏出一本名册,细心解释道:“王爷,据裘广德所说,此人乃是蒲商王文显,家财万贯,以盐商起家,为商善心计,识重轻,能时低昂,以故致饶;与人交,信义秋霜,能析利于毫毛,故人乐取其资斧,又善势伸缩……” 闻听此言,朱高煦露出了了然之色。 原来是山西晋商的狗大户啊! 提及晋商,就不得不提及一项大明朝的国政——开中法。 太祖朱元璋虽然把蒙元赶出了中原,建立了大明王朝,但是退居漠北的元朝残余势力仍实力不俗,一直伺机南下光复大元,成为大明朝的严重边患。 随即为抵御蒙元南侵,朝廷又在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的北部边防线上相继设立了辽东、宣府、蓟州、大同、太原、延绥、宁夏、固原、甘肃九个边防重镇,史称“九边重镇”。 但是为了解决长城沿线驻军的军粮运输问题,太祖朱元璋借鉴宋代的“钞引法”实施“开中法”,军队守边,商人供饷,以盐为中介,故曰“开中”。 简单来说,就是把食盐的专卖权授给商人,条件是由商人承担运粮任务,让商人们运粮到边疆,由封疆大吏发给盐引,然后再回到指定的盐场凭票买盐,之后再卖到指定的地方去,由此就产生了不少粮商、盐商。 山西是传统的产盐地,又靠近顺天府,紧邻蒙古草原,其北边驻守的军队较多,所以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和地理优势。 这些晋商牢牢抓住机会,充分发挥了运城的食盐、粮食和上党的丝绸、铁器的商业价值,最出名的就是蒲州的王家和张家。 大明名臣张四维和王崇古,正是出身于蒲州的盐商世家。 现在是永乐年间,晋商只是初见雏形。 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比如眼前这个王文显。 张口就是七万两,平民百姓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王文显笑着向众人拱了拱手,和善开口道:“诸位,这第一个名额,不如就让给王某吧……” “呵,七万一千两!” 王文显话音未落,只见又有一人霸气开口。 虽然这人只是小小提价一千两,却是差点把王文显给气炸了。 谁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王文显脸色黑如锅底,扭头看去,只见出言的人,一身儒士打扮,在一众富商巨贾里面,显得那是格格不入。 朱高煦也看向此人,不由得有些愕然。 “恂如,这狗大户又是谁?” 周忱在快速翻看着名册,思索片刻后道:“此人应该是徽商汪福光,业鹾东海,贾盐于江淮间,艘至干只,率子弟贸易往来,如履平地,为商择人任时,筹得先机,遂累资巨万……” 得,又他娘的是个盐商狗大户,不过属于徽商那一帮。 徽商皆处于贫困山区,山地依原麓,田瘠确,所产至薄,种地无以生存,所以徽州子民大多外出经商,宋代开始活跃,到了大明更是各地乱窜。 歙砚、徽墨、澄心堂纸、汪伯立笔等徽州四宝的问世,更是彻底打响了徽商的名气。 但徽州商人都有一个特点,商而兼士,贾而好儒,以儒家文化来指导经商,成了独具特色的儒商。 汪福光同样含笑起身,看着脸色铁青的王文显,笑道:“鄙人汪福光,恰巧在京,今日难道赶巧碰上本次品鉴会,还请王兄高抬贵手,把这第一个名额……” “八万两!” 王文显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提价九千两,势要夺下这第一个名额。 汪福光见状收起了笑容,不急不缓地喝道:“八万一千两!” 众人见状,彻底傻眼。 这两位盐商巨头,今日是杠上了吗? 周忱很是不解,下意识地问道:“王爷,不是还有八个名额吗?” “他们二人为什么要因为这一个名额,就非要花重金争抢,还不惜撕破脸皮?”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没好气地解释道:“恂如啊,你只看到了表象,这第一个名额,不只是捐监的资格,更代表着一份人情。” “此次品鉴会,是以我这个汉王的名义举办的,他们二人一上来就重金争抢,给此次品鉴会开了一个好头,这份人情就算他们不提,我这个汉王也得承认。” 周忱闻言一愣,随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日后你少不了与这些商贾打交道,要始终牢记一句话,商人以逐利为生,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为了利益!” “看似多花了些钱财,但却是得了汉王一个人情,更何况这点钱财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是不值一提,这笔账对于眼前这两个狗大户来说,自然是算得明白的。” 听了这话,周忱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王爷高见,恂如明白了。” 此刻王文显与汪福光还在不断竞价,只是当价格接近二十万两时,两人加价的幅度都小了许多。 “王爷,为何会这样?难道您的一个人情,只值二十万两吗?” “非也,低价五万两起拍,如今已经加到了二十万两,整整翻了四倍!” 朱高煦耐心解释道:“继续加价下去,后面的人还怎么拍?那样只会得不偿失,这二人非但没有替我挣个开门红,反倒是坏了此次品鉴会,汉王的人情没了,反倒是会惹来汉王的怒火!” “二十万两是个底线,汪福光两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很快就有结果了。” 果不其然,朱高煦话音刚落,王文显便直接加价到二十万两,而汪福光犹豫片刻后,果断选择了放弃。 自此,品鉴会七号区域,落入王文显手中。 周忱见状却是彻底呆滞了,因为他们整整划分了一百零八个区域! 就算刨除他们那些小心思,那保守估计也至少上千万两白银! 麻了! 彻底麻了! 第36章 巨款!朱棣彻底服了! 因为王文显与汪福光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的番货拍卖进行得十分顺利。 有着王文显珠玉在前,一众富商巨贾也不沉默,纷纷选择出手,拿下了自己中意的区域。 虽然全程都是盲拍,但裘广德却在朱高煦授意下,故意提及这些区域内的番货,是出自哪个海外小国。 如此一来,更是加剧了竞拍的激烈程度。 尤其是来自摩鹿加岛国的一号区域,更是受到这些商贾的激烈争抢。 王文显与汪福光再次出手,为了这一号区域二人再次对上,甚至不服气的汪福光开出了三十万两白银的天价,彻底震懵了朱高煦等人。 原因无他,摩鹿加岛国以盛产丁香、豆蔻、胡椒闻名于世,被誉为“香料之国”。 而汪福光自己就是两淮盐商巨头,他的船队偶尔也会偷偷出海,赚取海上暴利,所以他知道这个商业机密。 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在大明那可都是价比黄金的紧俏货,根本不愁没有市场。 原本汪福光还打算捡漏一波,谁成想好死不死地成了一号区域。 在场之人都是一方富商巨贾,有着精明的经商头脑,与敏锐的商业嗅觉,没有一个人是傻子。 所以当他们见到汪福光一直出价时,顿时就动了心思,王文显更是直接出手再次对战汪福光。 两大盐商巨头再次争锋,最终以汪福光开出三十万两纹银的天价,成功夺下了这一号区域。 今日品鉴会,也因此完美落下了帷幕。 裘广德敲了敲木锤,按捺住内心的悸动惶恐,沙哑着声音道:“诸位,今日品鉴会到此结束。” “余下区域,将会于明日准时开拍,本次品鉴会一共举行三日,三日期满立即结束。” 顿了顿,裘广德收起了笑容,冷声提醒道:“裘某在此必须善意提醒诸位一句,凡是成功竞拍者,必须在这三日内交割现银货款,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现银交割? 听了这话,王文显与汪福光顿时面色一变。 他们家财万贯不假,但他们的真正产业,都不在京师。 试问哪个商贾出门经商,会随身带着这么多的现银?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裘广德,你现在才讲,让我等短时间内去何处筹措现银?” “对啊,你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一时间,台下众人怨声载道,纷纷指责裘广德事先不讲清楚。 面对众人的指责,裘广德只是淡淡地回答道:“这是汉王定下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 听到汉王这个名头,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众富商巨贾即便再头铁,也根本不敢质疑汉王朱高煦。 得罪了这位汉王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这样一来,该如何是好? 裘广德见目的达成,再次笑道:“诸位这是当局者迷了,即便自己身上没有现银,不可以联系附近好友挪动吗?” “再者说来,即便自己一个人吃不下一片区域,那也可以与好友合作嘛!” “汉王爷说了,这笔买卖,保准你们稳赚不赔,将来还有的是合作的机会,所以诸位完全不用有所顾虑,即刻行动起来吧!” 话音一落,裘广德径直转身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商。 与好友合作,多吃下几片区域! 裘广德最后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彻底点醒了众人。 他们这些富商巨贾,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谁还不认识几个家财万贯的合作伙伴? 远的不提,江南等地的富商巨贾,简直不要太多! 而且距离京师不算太远,即便押运银子前来,也不过一两日脚程! 汉王给出了三日交割期限,时间上而言完全足够! 一想到这儿,众商顿时就动了,匆匆离开了拍卖会场。 一出娄江西馆,富商们顿时急切地催促马车前行,前去好友伙伴府上筹措银两。 赚不赚钱的不重要,那捐监资格必须拿到。 虽然有人开出了三十万两的天价,但名额足足有九个,花落谁家,现在还没有定论! 大不了多家合作,先吃下一个名额,再内部调解便是! 一时间,因为这场品鉴会,整个京畿地区的富商巨贾们都动员了起来。 朱高煦施施然地从幕后走出,望着这些富商们匆匆离去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裘广德虽然是个京城富商,但他只有一个人,圈子仍然小了些。 现在这几十位富商巨贾齐齐出动,将会引来更多的狗大户! 如此一来,品鉴会算是彻底办成了,朱高煦的后续计划,也能顺利推行。 正在此时,周忱满脸麻木地走了过来,哆嗦着身子道:“王爷,今日总共拍卖出去了三十二个区域,合计三百四十一万两,平均一个区域十万两左右。”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瞧见他这副激动模样,忍不住调侃道:“恂如啊,瞧你这点出息,不过区区三百万两银子,怎么就哆嗦成了这般模样?” 周忱:“???” 你娘咧! 区区三百万两? 大明朝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百万两税银! 当然,这只是银钱,不包括粮食丝绸等物。 但即便将粮食丝绸折算成银钱计算,大明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千万两! 这位汉王爷,只是举办了一场品鉴会,转手就弄到了三百四十万两现银!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天,后面两天的品鉴会,想都不用想,肯定比今日更加激烈,交易额也只会更多! 那……我的老天爷啊! 一场品鉴会,折腾出了大明一年的税收? 这位汉王爷,究竟是什么奇才? 朱高煦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好气地提醒道:“第一,这交易额里面,有一半是番商的。” “第二,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太过丢人,本王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挑选你作为副手了。” 周忱羞赧,讪讪地笑了笑。 “不过是些银子,就把你吓成这样,那等会带着你面圣,本王真怕你丢脸啊!” 周忱:“!!!” 面圣! 我也可以吗? …… 乾清宫,御书房。 朱高煦前脚刚刚走了进去,片刻之后御书房内就传来了朱棣的惊呼。 “多少?三百四十万两?” “不是。” “唔……朕就说嘛,怎么可能……” “是三百四十一万两!” 朱棣:“???” 第37章 捐监?臣弹劾汉王危害社稷!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大明天子朱棣久久都回不过神来,望着周忱的小本本怔怔出神。 整整三百四十一万两白银! 大明朝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百万两税银,总共税收也不过三千万两! 这个老二,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品鉴会,不但将番货卖出去了,还卖了整整三百万两! 而且,这还只是品鉴会的第一天! 朱棣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儿子,随即欣慰地点了点头。 “小鼻涕,去将夏原吉、杨士奇等人唤来。” 夏元吉是老朱同志的钱袋子,永乐朝的户部尚书。 朱棣花钱大手大脚,是出了名的。 别的不提,光是永乐新政三大项目,郑和下西洋,迁都顺天,编纂永乐大典,那一项换个朝代,都是耗费无数钱财的大工程。 偏偏终永乐一朝,这些大项目还全都干成了!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夏元吉这位户部尚书的艰难筹措钱粮,硬生生地苦苦支撑了下来。 否则,朱棣就不会成为流芳百世的永乐大帝,而是成了好大喜功的杨广第二了。 现在朱高煦转手折腾出了这笔巨款,朱棣下意识地就想唤来自己的钱袋子,商议一下这种方式的利弊。 很快夏元吉等重臣联袂而来,各自习惯性地落座。 朱棣这才眉飞色舞地道出了品鉴会一事,惊得杨士奇等人面面相觑。 夏元吉抹了抹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朱高煦道:“敢问汉王殿下,当真是三百四十一万两白银?” “小本本都在这儿呢,那些富商巨贾已经去筹措银两了,三日内交割完毕。” 朱高煦声音清朗,响彻整个御书房。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惊诧于这些商贾的赚钱能力。 “爹,商人以逐利为生,所以商贾有钱,自古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儿子这次不过是为了将番货变现,填补空虚的国库,割他们一波韭菜罢了。” 割韭菜? 朱棣眉头微挑,随即展颜笑道:“这个词语不错,朕很是喜欢!” “这些商贾不事生产,却又家财万贯,是该割他们一波。” 杨士奇等重臣听了,也是含笑点头。 他们这些文臣士大夫,一向看不起满身铜臭的卑贱商贾。 不事生产,只为逐利,这些各地流窜的商人,对朝廷没有半点贡献,还会成为最不安稳的因素。 然而正当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响起。 “敢问汉王殿下,这些商人为何甘心让您割韭菜?强行逼迫,恐非君子所为啊!” 朱高煦一愣,看向出言之人,却是翰林侍读兼左春坊大学士,黄淮。 这家伙也是大明名臣,与三杨一同辅佐了五朝天子,只不过怎么总感觉他对自己意见很大啊? “唔,一是这些番货本来就可以中间商赚差价,挣得大量利润。” “商人一生经商,为逐利而生,他们有的是办法从这这批番货中谋利,所以将番货变现的任务交给他们,算是给对了人。” 朱棣微微颔首,对这个儿子很是满意。 抛开其他不谈,老二现在知道知人善任,这就是很大的进步。 然而还未等他高兴片刻,朱高煦接下来说的话,却是令他眉头一皱。 “其二嘛,爹我正准备向您汇报,儿子自作主张,给了他们九个捐监的名额。” 捐监? 何为捐监? 朱棣心中生出了一丝茫然,一丝不安。 “就是出价最高的前九名商贾,可以举荐一个自家子弟,入国子监进学修德……” 话音未落,黄淮便怒喝道:“荒谬!” “国子监乃是我大明人才荟萃之地,学风淳朴,人才辈出,源源不断地为我大明提供贤才。” “汉王殿下开此先河,允许那些不学无术的商贾子弟入国子监,不但会坏了国子监的风气,还会给那些心术不正之人合理借口,如此国子监危矣!” “皇上,臣弹劾汉王恣意妄为,巧立名目中饱私囊,危险国家社稷!” 朱高煦:“???” 我尼玛啊! 你脑子有问题吧? 老子不过是给了九个捐监名额,你还能弹劾我巧立名目中饱私囊? “黄淮,那本王倒想问一问,你幼子黄采如今是不是靠着荫生身份,在国子监内进学修德?” 大明朝的监生一般分为四类:会试不第的举人,有机会进入国子监深造,称为“举监”;由府州县学推荐学行俱佳者,到京师国子监读书的人,称为“贡生”,以贡生身份入监者称为“贡监”;有功官员子弟,被朝廷特批入监者称为“荫监”,这些学子称为“荫生”。 最后一类,则是现在尚未出现的捐监生,捐钱的叫做“例监”。 也就是说,国子监监生里面,唯有贡生与举子才是具备真才实学,通过科举考试入监学习的人。 靠爹的叫荫生,靠钱的叫捐监生。 两者都是靠走后门,你有什么脸在这儿弹劾老子? 黄淮被朱高煦问得面色涨红,讷讷不知所言。 他幼子黄采虽有几分才学,但是在国子监里面,的确算是拖后腿的存在。 所以,面对这个问题,他无话可说。 杨士奇见状幽幽开口道:“汉王殿下,荫生乃是太祖定制,而且这些荫生本身才学不差,这才是问题关键。” “一则我大明从未开过捐监的先河,二则那些商贾子弟满身铜臭,不通文墨,任由他们进入国子监,只会败坏国子监的风气,动摇我大明社稷根本。”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 这些狗东西,还真是能上纲上线啊! 不过是让几个商贾子弟入国子监进学修德,就是危险国家社稷,就是动摇社稷根本? 朱棣眉头微挑,陷入思考,始终不发一言。 朱高煦见状索性笑道:“爹啊,既然如此,那儿子这品鉴会办不下去了,等会儿就让人去通知那些商贾,不用准备银子,都回家玩泥巴去吧。” “儿子办事不力,且恣意妄为,危害大明社稷,还请爹恩准我这个不孝子前去云南就藩。” 众人一听,顿时傻眼了。 朱棣无语地以手扶额,知道这个混账又开始犯浑了。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朱高煦又轻嘲道:“儿子一心为君分忧,却被人弹劾恣意妄为,中饱私囊,儿子真的厌倦了。” “既然如此,那儿子不如躲得远远的,图个清净!”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朱棣见状脸色一变,冷得有些吓人。 黄淮等人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过就弹劾了你两句,你至于撂挑子不干了吗? 第38章 有内鬼!中止交易! 朱高煦潇洒离去,留下发蒙的众人。 一时之间,御书房内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朱棣面沉入水,心中对黄淮等人十分不满。 整日口口声声地喊着为君分忧,自己不作为也就罢了,老二好不容易折腾出了点成绩,这些混账东西还群起而攻之! 在朱棣眼中,用几个监生资格,就能换得一笔巨款,这买卖怎么算都不吃亏啊! 夏元吉见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皇上,郑和从海外带回这么多的藩国贡使,吃住全由朝廷供着,三日一个小宴,五日一大宴,长此以往,得花多少钱啊?” 朱棣闻言无奈苦笑,“瞎算盘啊瞎算盘,你呀,就是算了小账没算大账。” “四夷宾服,万国来朝,这可是举世瞩目的壮举啊!” “这些番人归国之后,他们就变成了朕的使者,将大明的文明强盛传播海外……” 夏元吉听了这话,紧锁的眉头却是并未舒展。 “皇上,微臣不敢苟同,传扬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不还是要自己过日子吗?” “河南旱灾,山东旱灾,福建倭患,营建顺天,北伐南征,疏浚大运河,编《永乐大典》,郑和下西洋……这哪一项不耗费海量银钱?” “国家一年就只有三千多万两的税收,算上盐铁矿产等也只有七千多万两,仅是《永乐大典》一项就要拨款一千五百万,顺天又要走一千多万,大运河也拿了一千多万……” “六部百司都朝着户部伸手要钱,臣这个户部尚书恨不得将一枚铜钱掰两半花,皇上您让臣怎么办?难道……” 朱棣怒了,瞪大了眼睛。 “行了行了,又是老调重弹,你又开始抱怨了。” “朕这不是在想办法填补国库空虚吗?结果汉王刚做出了成绩,他们一个个地又跳出来驳斥,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问题还是原来那个问题。 但夏元吉等人前几天没有办法,现在同样想不出一个妥善之策。 万般无奈之下,郑和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方法。 朝廷官价收购一半番货,拿到市场上去交易谋利;另外一半番货,则允许番商自行售卖。 朱棣本就心中有气,听了这话,索性继续执行番货折俸这个法子。 “从这个月起,全国所有的官员都不用去国库领取俸禄,朕用郑和带回来的番货,折合你们的俸银!” “番货折俸,为君分忧,就这么定了!” 杨士奇等人闻言面面相觑,夏元吉张了张口准备劝阻,却是被朱棣摆手打断。 “朕意已决,都退下吧!” …… 汉王府。 朱高煦一进门,便唤来了周忱与裘广德二人。 “事情出现了变故,品鉴会可能要延迟几天。” 周忱听了这话一愣,不太明白这位汉王的意思。 方才他同样在御书房内,亲眼目睹黄淮等大臣弹劾汉王恣意妄为。 而后汉王负气离去,他也识趣地退走。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汉王哪来的底气,继续举行品鉴会? 裘广德不明所以,顿时就急眼了。 “王爷,那些商贾可是在全力筹措银两啊,现在暂停品鉴会,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自己等人辛辛苦苦地忙碌了一日一夜,眼瞅着即将大功告成,结果出现了变故,裘广德这心里很是难受。 朱高煦抿了一口茶水,笑着安排道:“不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老裘,你去告诉那些富商巨贾,继续准备银两,品鉴会延期几日后会照常举行。”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不得买卖任何番货,否则失去品鉴会参会资格,本王日后也会找他们清算!” 此话一出,周忱顿时惊了。 “王爷,您这是要……” “那些大臣不让我们搞品鉴会,朝廷还有什么办法将番货变现?无非就是番货折俸与官价买卖这两条路可以走。” 朱高煦冷笑道:“黄淮这些蠢货,弹劾本王恣意妄为,那本王还就恣意妄为了,让他们吃些苦头,才知道谁对谁错!” “老裘,告诉他们事情,朝中有重臣因为捐监资格,迫使本王中止了品鉴会,只要他们联合抵制,不出三日品鉴会就可照常举行,他们可继续筹措银两。” “恂如,你赶去娄江南馆,告诉那些番商有内鬼交易中止,番货由他们自行售卖。” “另外,可以适当透露部分交易额,让他们知道品鉴会的好处!” 二人听了连连点头,随即领命而去。 他们二人忙活了这么久,都指望着这场品鉴会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结果因为黄淮一句话,所有的努力与付出都打了水漂,这让他们如何不怒?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一众富商巨贾们闻言勃然大怒。 他们为了那捐监资格,正在呼朋唤友全力筹措银两,可现在结果倒好,因为那黄淮一句话,全都泡汤了。 番货那笔利润没了,儿子的锦绣前程也没了! 你黄淮清高,你黄淮了不起,你儿子黄采还不是走后门进的国子监? 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你在猖狂个什么? 富商巨贾心中怒火滔天,当即同意了汉王的抵制计划。 虽然买卖番货有十分可观的利润,但他们这些家财万贯的主儿,就是不缺银子。 不蒸馒头争口气啊! 你黄淮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卑贱商贾吗? 那这些番货你自己买卖去! …… 娄江南馆。 周忱先是按照区域名单,告诉这些小国番商,那些番货拍出了多高的天价。 然而正当他们欣喜若狂时,这周恂如却是满脸惋惜地开口,宣布交易中止。 因朝中有人弹劾,汉王不得不取消了品鉴会,先前一切全部作废,由他们自行售卖番货。 闻听此言,一众番商们顿时就怒了。 明明品鉴会可以赚得更多的利润,他们还不用插手,何乐而不为? 结果现在品鉴会突然取消,让他们自己老老实实地前去售卖,这不是坑人吗? 朝廷官价远低于市场价,更低于拍卖价,番商自然不愿意接受,纷纷汇报本国来使,拒绝将番货卖给大明朝廷。 但比他们更加愤怒的人,却是黄淮、杨士奇等朝廷命官。 番货买卖他们是不关心的,但是皇上将番货折俸,这却是要了他们的命了。 哪个不上不是几十张嘴张着,等着那俸禄吃饭? 现在倒好,俸禄没了,成了番货。 他们这些文臣一向自诩为清流雅士,爱惜羽毛,又不能拿着这些番货去市场公开叫卖,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怨愤四起,全都因为郑和带回来的西洋番货,将大明朝搅得一地鸡毛! 第39章 一地鸡毛!朱棣勃然大怒! 乾清宫,朝会。 朱棣关心了一下大项目的进度,便准备退朝。 然而正当此时,夏元吉却突然出列。 “皇上,七天贸易已过两日,番商们货物没有售卖出几成,却已经是引得天怒人怨。” “郑和带回来的那些淫巧之物,引得官民竞相追逐,奢靡之风四起,世风日下,沉渣泛起,再不警醒世人,悔之晚矣啊!”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并未接话。 然而黄淮同样出列奏道:“皇上,秦淮河上的花船,虽说尚有历史渊源,但数日之内有增无减,也是不争的事实。” “有的官员伙同海外来使,公然出入青楼狎妓,他们不止损了自身清德,更是致国体于不顾,丢尽我大明朝的颜面!” “世风日下,泥沙俱起,清朗的秦淮河上,昏天黑地,狎妓之声不绝于耳,良家妇女不敢上街,闺阁之女关窗闭户,良善小民受此诱惑,竟也自甘堕落举债买欢,闹得是妻离子散、鸡飞狗跳……这难道就是皇上所谓的盛世吗?” 话音一落,大殿内鸦雀无声。 夏元吉叹气道:“皇上,会同馆的海外贡使不下千人,每日耗费的银子不下前两,他们乐不思蜀,归程不定,长此以往下去朝廷不堪重负!” “再者一些海外使臣及番商,不守国礼,不知自重,日夜酗酒,败我善俗,小洞不堵必酿大患,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皇上!” “臣斗胆禀奏皇上,赶紧打发他们回国吧!” “省去靡费,清理民风!” 朱棣一直静静地听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然而杨士奇却紧跟着走了出来,硬着头皮爆了一个猛料。 “皇上,昨日大理寺缉拿了一名国子监贡生。” 朱棣一愣,冷声问道:“又出了什么事儿?” 国子监祭酒胡俨出列,叹气道:“有一个叫柳如明的贡生,不思进学修德,反倒去了番货贸易市场做起了买卖。” “他私购珍珠、珊瑚等番货,被礼部官员发现当场拿下,交到了大理寺问罪!”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一些文臣气得面红耳赤,议论纷纷。 杨士奇再次叹道:“皇上惜才如命,国子监的贡生日常吃穿话费均由朝廷所出,他不愁吃不愁穿,竟然自甘堕落,做出这样无耻的勾当,足见大明船队带回来的歪风邪气,已经动摇我大明国本了啊皇上!” “混账!” 朱棣怒了,将奏章狠狠摔在了地上。 原本他推行番货折俸的政策,就是为了让官员百姓感受到郑和下西洋的好处,从而无人再敢对这项国策加以置喙。 然而这政策推行了不到两日,现在竟暴露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打开窗户,蚊蝇扑面,踏入水里,泥沙泛起! 大明朝野现在可谓是一地鸡毛! 但朱棣最愤怒的地方,却是番货根本就没售卖出去几成! “夏元吉,你方才说番货没有卖出去几成,这是什么情况?” “皇上,据礼部官员统计,郑和带回来的一百二十五船番货,卖了两日拢共不过卖出去了十船货物。” “而且还都是珠宝珊瑚等紧俏的装饰品,以及少部分的香料,至于药材等冷门货物竟是无人购买,现在还堆放在码头上面!” “此外,那些番商拒绝郑和的官价收购,表明要自己进行售卖!” 听了这话,朱棣顿时懵了。 这怎么可能? 大明那些富可敌国的商人呢? 他们放着钱不赚,还在等什么? 没有这些富商巨贾插手,单凭那些小商贩子,根本就吃不下这么多的番货! 而且那些番商怎么敢拒绝的? 他们货物卖不出去,难道就不着急吗? 朱棣豁然转头,看向了老神在在的朱高煦,眼神中充满了质疑意味。 朱高煦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表面上稳如老狗,心中却是慌得一批。 跟永乐大帝对着干,真他娘的刺激啊! 不过朱老四这目光,委实吓人了些。 朱棣深深地看了汉王一眼,随即冷哼了一声。 “你等除了横加指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哼,打发番商回国?说得好听,那这些番货怎么办?再让郑和出海一次,给他们运回去吗?” 眼见天子发怒,百官都低下了头。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想要打发走海外各国使臣,就必须先解决了那堆积如山的番货! 不然难不成真让户部勒紧裤腰带,支撑郑和再下一次西洋? 那不是妥妥的冤大头吗? “谁还有话说?” 朱棣冷眼扫视着群臣,见无人吭声,随即径直起身离去。 小鼻涕见状急忙尖声高喝道:“退朝————” 皇帝怒而退朝,百官面面相觑。 朱高煦却是心情甚好,迈着老爷步走到黄淮身前。 “哟,黄大人,国子监生不都是才子俊彦吗?不都是国之栋梁吗?怎会出了柳如明这号人物?” “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啊!” 黄淮被他这话噎了个半死,气得胡须都快竖起来了。 胡俨、杨士奇等人见状,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腹诽。 这个汉王朱高煦,还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恰在此时,小鼻涕走了过来,“汉王爷,皇上唤您去御书房。” 哦豁! 完犊子了! 朱高煦一怔,随即老老实实地跟着去了。 御书房中,朱高煦刚刚迈进左脚,一堆奏章就砸到了自己脸上。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非要跟朕对着干是不是?” “那些富商,是不是得了你授意,才不购买番货?” 朱棣插着腰,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 朱高煦见状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将奏章一一捡起,不急不缓地放在了御卓上。 “爹,我早就说过,番货折俸与官价收购的法子行不通,可您偏偏就是不信,朝臣不满,百姓不满,就连番商也不满,非要闹得现在大明一地鸡毛……” “你这个逆子,你还有脸提,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 “如果你不听信谗言,阻止我继续搞品鉴会,那些番货我今天都卖完了!”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先退一步。 小鼻涕见了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吭声。 这位汉王爷的脾气跟胆量,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这才冷笑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将那些富商握在手里,你想做什么?造你老子的反吗?” 听了这话,朱高煦满脸戏谑嘲讽。 “儿子不过看您穷怕了,所以想给您捞点银子。” “品鉴会拍卖番货只是第一步,如果进行得顺利,日后儿子向您保证,国库不会再空虚,您再也不缺银子,想做什么都要看夏元吉的冷脸了。” 朱棣闻言一怔,怒火瞬间消散。 “你说的可是真的?到底什么计划?” “先让我把番货变现再说,另外柳如明这小子我要了。” 朱棣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也罢,爹就信你这一回。” “做成了,重重有赏;做不成,你就等着发配高墙吧!” 朱高煦:“???” 第40章 雏形!即将问世的大明商帮! 娄江西馆。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相比于第一次参会的富商巨贾,今日竟然多出了一辈有余! 不得已之下,裘广德只好将座位换成了小板凳,如此才容纳下了这么多人。 “诸位久等了,虽然品鉴会耽搁了几日,但今日如期举行,是我们各方的共同努力啊!” 与第一次局促不安相比,此刻裘广德已然进步了不少,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凡是上场品鉴会的交易结果,一切不变,我们会补偿各位的损失。” 皇帝搞了个三天贸易,虽然富商巨贾没有参与,导致番商几乎没怎么卖出去番货。 但是一些小商贩却从中谋利,专挑珠宝、珊瑚等紧俏货下手,导致上场品鉴会的区域出现了些许变化。 不过这点小利润对于在场之人而言,都不是什么问题。 汪福光率先高声问道:“裘主事,抛开其他的不谈,我等就想知道,那捐监资格是否不变?” 钱财对他们而言,都是小事。 他们此刻最关心的问题,还是可以改变家族命运的捐监资格! 朝廷虽然重视科举的作用,但并没有让它成为唯一的入仕途径。 在这条通天之路之外,传统的征辟制、以及从前代太学演变而来的国子监体系,也是为朝廷输送人才的重要途径。 尤其是洪武年间,太祖朱元璋对国子监这最高学府,有着异乎寻常的高度重视。 国子监的监生们不仅能得到当时最严格高效的教育,还能够得到进入朝廷各机构实习的机会,优秀者可以直接得官,选拨不合格者也可以去充任有实权的吏员。 这对于一众富商巨贾而言,简直就是改变家族命运的最佳选择。 裘广德暗道一声“果然”,这些富商最看中的,还是那九个捐监资格! “诸位放心,此事已得皇上首肯,绝无任何意外!” “出价最高的前九名,可举荐族内子弟入国子监,进学修德。” 听到这个消息,众商们顿时就兴奋了。 皇上都首肯了,那就意味着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开始拍卖吧!” “对啊裘主事,快开始吧!” 一众富商不断出言催促,卯足了劲儿准备争斗厮杀一番。 银子没了可以再挣,但是这让子弟为官的机会,可是并不一定会有! 今儿就算是砸出这万贯家财,也要夺得一个名额。 此刻王文显身旁坐着两人,同为山西盐商巨头。 朱高煦坐在幕后,因为上一次王文显与汪福光出手阔绰,所以他对这两人格外关注。 见到王文显身旁二人,朱高煦顿时问道:“恂如,王文显身旁之人是谁?” 周忱摊开与会者名单,很快便确认了这二人身份。 “一人名张四教,识量益宏达,尤精九章算术;一人名展玉泉,服贾四方,乐施好义,因开中法谋得巨利!” 呵,都是“开中法”催生出来的一批盐商巨头啊! 朱高煦慨叹了一声,摸着下巴思绪翻飞。 开中法,简单来说就是让商人们运粮到边疆,由封疆大吏发给盐引,然后再回到指定的盐场凭盐引买盐,之后再卖到指定的地方区域去。 从流程不难看出,这个办法操作起来极为困难,并且运费奇高。 商贾们又不蠢,所以很快出现了分工,分“边商、内商、水商”三类。 边商直接在边境地区开垦屯田,缴纳盐课,领取盐引,并照官定引价将引售与内商,这一步叫“报中”。 内商则专买盐引,在盐产区收盐上堆,并照官定盐价将盐售与水商,这一步名“守支”。 水商多是销岸商贩,专收内商食盐在指定引岸行销,这一步就是“市易”了。 很显然,这其中内商是绝对的龙头,中间商自然要赚差价嘛。 如王文显等人正是靠着这“开中法”起家,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 “恂如啊,你觉得朝廷这开中法如何?” 周忱一愣,随即沉思了片刻,这才回答道:“盐既开中,又兴商屯,既给军又垦荒,孔圣所谓‘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惠而不费。’真谋国之至计也……” “说人话!” “那些商贾为节约成本,所以在边雇佣劳动力开垦田地﹐生产粮食,形成颇为兴盛的商屯,极大增加了边军粮食储备,满足了我大明边军的粮饷供给,堪称国之大计啊!” 毫无疑问,周忱对开中法,是极其推崇的。 其实这制度本身也不错,奈何其中蕴含的利润太过巨大,以致于皇室﹑宦官﹑贵族﹑官僚们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 而盐商巨头也想要垄断食盐买卖,勾结朝廷官员,官商勾结,腐败丛生。 朱高煦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是不是顺手替朱棣解决掉这个隐患? 此刻场内的竞拍,已经到了无比激烈的程度。 经过了三天时间准备,这些富商巨贾们早已筹措好了银两,所以喊起价来丝毫都不含糊。 之前汪光福为了拍下一号区域,开出了三十万两的天价。 这也是到目前为止,最高的出价。 所以富商们很默契地靠近这个数字,始终没有越过。 然而随着二十九万两越来越多,一众富商脸色都变得绿了。 王文显见状急不可耐,他虽然已经拍下了七号区域,但出价只有二十万两! 今日二十九万两的出价都有七八个,他这出价根本没有获得捐监资格的机会。 但是继续出价,他又囊中羞涩。 他虽然是盐商巨头不假,但手中现银也就二十万两,还是这两天筹措而来。 交割了七号区域的二十万款项,他这个盐商巨头也就“身无分文”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看向身旁的张四教与展玉泉。 “张兄,展兄,还请二位助小弟一臂之力。” 张四教手中有现银十五万,展玉泉则有二十万,合在一起便是三十五万,绝对可以拿下一个名额! 展玉泉面白如玉,淡淡笑道:“张兄觉得呢?展某觉得,王兄先前的提议不错。” 张四教重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垄断才能谋利,以后山西的盐商,有我们三人就够了。” 王文显听了这话,顿时大喜过望。 得了这二人的支持,他底气十足,高声喊出了“三十一万两”的天价。 汪福光见状一愣,一张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王秃子怎么还有现银? 而且他还破了自己出价最高的记录? 当他注意到王文显身旁二人时,顿时反应了过来。 你有人相助,那我就没人吗? “宋兄,李兄,可以出手了!” “好,让这些山西老醯儿,见识一下我淮商的实力!” 第41章 心动!朱棣吃相太难看了! 伴随着王文显一声高喝,整个品鉴会现场气氛瞬间推到了高潮。 从一人单独竞价,逐渐演变成了几人合作发力。 而这一幕,正是朱高煦想要看到的。 后世赫赫有名的三大商帮,晋商和徽商已见雏形,潮商还在忙着海上贸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品鉴会戛然而止。 朱高煦划分出的番货区域全都竞拍而出,最高出价高达三十五万两雪花纹银! 裘广德与周忱二人早就被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这第二场品鉴会的交易额,远远超出了第一场,高达七百四十二万两! 也就是说,汉王朱高煦通过两场拍卖会,就硬生生地折腾出了一千余万两银子! 周忱满脸骇然地看着他,目光之中尽是狂热。 朱高煦淡淡嘱咐道:“严守交易额,任何人不得透露!” 听了这话,周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点了点头。 见裘广德愣在台上,久久不发一言,朱高煦无奈叹了口气,亲自走出幕后,登上了高台。 一众富商见到汉王亲临,瞬间起身跪倒在地。 “叩见汉王殿下!” “都平身吧,不必拘礼。” 朱高煦虽然知道与商贾接触,会落人口实,但品鉴会即将结束,他有些话要亲自嘱托这些商贾。 裘广德这才反应了过来,高声宣布出价最高的前九人,汪福光与王文显赫然在列。 这就意味着,他们获得了一个,举荐族内弟子进入国子监,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 “品鉴会到此,也就完美结束了,不过本王有几句嘱托,诸位务必放在心上。”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一肃,老老实实地等待汉王训话。 “其一,现银交割,今日之内完成,不得以任何理由拖欠。” 众人听了这话,倒也没觉得什么,毕竟他们已经筹措够了银两。 “其二,品鉴会的具体交易额,本王不希望流传出去,这对于你们这些富商巨贾而言,反倒是一件坏事。” 此话一出,众人一惊,随即反应了过来。 两场品鉴会,交易额只怕不下千万,而且大部分还都是现银! 此事如果宣扬出去,那他们这些富商巨贾,绝对会招徕他人的觊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地位卑贱的商贾,如何守得住自己的财富? 众人连连点头,暗叹汉王思虑周全。 “其三,日后品鉴会还会不定期举行,或是奇珍异宝,或是海外番货,本王与诸位的合作,自今日起。” “当然,既然是合作,如果诸位遇到朝廷刁难,大可告知本王,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必了。” 闻听此言,众人傻眼。 周忱面色微变,心中有些不安。 这位汉王爷,是想纠集这些富商,收为己用吗? 他堂堂一个大明亲王,不愁吃不愁穿的,交好这些富商巨贾,还能是什么心思? 汪福光等人也是神情古怪,既不好直言拒绝,又不愿就此应答。 这位汉王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日后事发,只怕会牵连到自己啊! 朱高煦见众人这般模样,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一群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他给了裘广德一个眼神,后者当即宣布品鉴会结束。 众商接连告辞离去,他们还要交割银子,以及查看自己拍下的番货。 待他们走后,周忱这才满脸狐疑地看着朱高煦。 “王爷,您贵为天潢贵胄,何必自贱身份,交好这些商贾……” “放心吧,本王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日后你就明白了。” 顿了顿,朱高煦继续安排道:“周忱,马上将番商应得的具体数额统计出来,老裘你现在就去娄江南馆,准备第二次拍卖!” 二人顿时傻眼,不明白这位汉王的意思。 第二次拍卖? 拍卖什么? 番货都拍卖完了啊? 周忱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哆嗦着身子颤声问道:“王爷,您的意思是……针对那些番商,搞一次拍卖?” 裘广德听了这话,也是回过神来,心悦诚服地看着朱高煦。 “王爷,这招真高啊!” “难怪您先前让我告知那些富商,如果现银不足,可用丝绸、茶叶等货物折算,原来是做着这个打算!” 将海外番货,拍卖给大明的富商巨贾,转手又将大明特产,拍卖给海外番商! 这一来一去间,汉王朱高煦可谓是把中间商赚差价给玩明白了! 朱高煦没好气地笑道:“那五百万银子,可都是我大明的银子,岂能这么轻易就让番商带走?” 二人闻言满脸钦佩,再也说不出话来。 …… 乾清宫。 朱棣正与大明重臣夏原吉议事,朱高煦却是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见到他直接闯了进来,朱棣顿时怒斥道:“出去,没个规矩!” 朱高煦也不恼怒,笑呵呵地拱手道:“爹,这不是番货卖完了,儿子特意前来报喜吗?” 此话一出,朱棣人都惊了,夏元吉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那码头上堆积涂山的番货,全都卖完了? 你搁这儿骗鬼呢? 前几日自由贸易,还没有卖出去两成,现在让你搞个品鉴会,你全都卖完了? 朱棣满脸狐疑,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老二啊,真卖完了?” “卖完了,交易额总计高达一千零八十三万两,那些商贾会自己运输番货,至天下各地售卖,他们有着自己的渠道……” 话音未落,朱棣已经惊得豁然起身,颤抖着身子追问道:“等会儿!你说卖了多少银子?” “第一场品鉴会交易额三百四十一万两,第二场品鉴会交易额七百四十二万两,合计一千零八十三万两!” 二人:“!!!” 你娘咧! 一千零八十万两! 那可是大明一年财政收入的七分之一啊! 再补上点,都够支撑今年永乐大典的款项了! 麻了! 彻底麻了! 朱棣接过交易记录,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夏元吉一不小心扯断了胡须,第一次从汉王身上,感受到了挫败感! 这位汉王,以前一直都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丘八,对朝堂政务一窍不通。 结果受了一次伤后,这脑子反倒变得好使了,转眼就做出了这等成就! 突然,朱棣插着腰,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很想告诉整个天下,老子终于有钱了! 然而正当此刻,朱高煦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爹啊,这可不全是你的钱,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番商的,毕竟番货是人家的啊!” 朱棣:“???” 啥? 到手的钱,还不是朕的? 天底下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吗? “想个办法,不分给那些番商吧?” 朱高煦:“???” 你好歹也是永乐大帝,吃相这么难看的吗? 第42章 可笑!胳膊肘往外拐的永乐帝! 御书房内。 气氛陷入了诡异。 面对这一千万两巨款,永乐大帝竟然想要不当人。 夏元吉无奈苦笑着提醒道:“皇上,番货毕竟都是番商的,不给钱怕是说不过去吧?” “何况皇上不是一直宣扬,友睦邻邦,怀柔远仁吗?” 朱棣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眼道:“朕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还上纲上线……” 朱高煦却是突然笑道:“爹啊,不分给他们,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了这话,朱棣与夏元吉都是一愣,不明白这汉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二啊,爹只是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胡来啊!” “汉王殿下,事关我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严,容不得你恣意妄为。” 得,又开始“恣意妄为”了。 朱高煦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反问道:“番商那些番货,价值不过四百万两银子,儿子还溢价多给了他们一百万两,夏大人觉得这些番商拿了这笔钱,接下来会做什么?” 夏元吉一怔,试探性地道:“番商也是商人,按照商人逐利的本性,他们定然会购买大量我大明特产,带回本国售卖以赚取暴利。” “那既然如此,为何我就不能再举办一场品鉴会,针对番商的品鉴会?” 针对番商的品鉴会? 拍卖大明特产? 夏元吉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过来。 “汉王殿下,此计虽然可行,但是那些番商有其他途径购买,为何非要参加你这品鉴会?” 诚然,品鉴会采取的是拍卖方式,价格自然会比市价高出不少。 既然如此,那些番商本就是为了谋利,为什么非得花更多的价钱,买到一样的货物? 更何况朝廷还会回赠海外来使丝绸、茶叶等货物,他们对这些货物的需求量也不是很大。 朱高煦闻言笑了笑,扯着络腮胡道:“若是他们在京师买不到呢?而且朝廷也不予赏赐这些货物呢?” 朱棣闻言一愣,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老二,你的意思是……” “爹,儿子了解过,我大明特产中,尤以瓷器、茶叶、丝绸这三样为最,深受海外诸国贵族王室追捧喜爱。” 朱高煦列举出了大明三宝,谆谆诱惑道:“既然如此,那朝廷赠与的回礼,可大幅度减少这三样东西,加上其他特产补足价值,或者说直接减去其中的一两样!” “如此一来,海外来使只能选择高价购买,以弥补本国王室贵族的需求。” “京畿地区内大部分的丝绸茶叶,现在都在娄江南馆,他们除了参加品鉴会,还能有什么办法?” “毕竟这大明三宝,一旦出海之后,价格都会暴增百倍千倍,他们同样有着巨大的利益空间!” “现在不过是让他们多花一些成本罢了,还是可以接受的。” 朱棣静静地听着,眉头渐渐舒展。 不得不承认,老二这个法子,还真是个办法! 丝绸、茶叶、瓷器这大明三宝,在大明的价格,虽然也有些昂贵,但是一旦出海,那就成了比黄金还贵的奇珍异宝!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回赠中,减少一下这大明三宝的数量? “爹啊,物以稀为贵,您完全可以将这三样定义为大明国品,严格限制其数量,如此一来才会有巨大的利润。” 夏元吉呼吸一滞,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 他这个户部尚书,一向反对皇帝大手大脚,赏赐那些海外来使的回礼也是丰厚得令人发指。 奈何皇帝一心交好海外诸国,根本听不进去。 他倒是真没有想过,还可以采取这样的法子,不但可以减少开支,还能赚取利润! 夏元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拱手道:“汉王殿下的意思是……让那些番商留下银子,带着我大明特产走?” “我大明银子产量本就少,若是任由这些海外番商带走,只会得不偿失。” 朱高煦微微一笑,然后淡淡道:“只有榨干了他们,并让他们替我大明宣传丝绸、茶叶等特产,这才是两国互惠互利友好往来的好事。” 朱棣翻了翻眼皮,显得有些犹豫。 这办法虽然是极好的,但真这样做的话,只怕会引得海外诸国不满。 朱高煦见状清楚这坑儿贼的顾虑,故意叹气道:“爹如果不乐意,为了面子问题,不采取这法子,那大不了给他们五百万两银子就是。”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来我大明,吃我大明的,住我大明的,还睡我大明的姑娘,完事儿了还赚个盆满钵满,最后腰缠万贯地回家……啧啧,我大明真是怀柔远仁啊,只怕如此一来谁都知道这里有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了!” “混账,你骂谁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朱棣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 朱高煦却是撇了撇嘴,只敢哼哼唧唧地小声哔哔。 “话糙理不糙嘛,本来就是……” “逆子,你说什么?!” 夏元吉见这父子又开始大眼瞪小眼,顿时就气笑了。 “皇上,河南大旱,山东大旱,户部已经拿不出钱了。” “如果您还一意孤行的话,那老臣唯有告老还乡,恳请皇上恩准!” 国库都揭不开锅了,灾区子民都吃不上饭了,你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赔本赚吆喝? 咋滴海外来使是人,你自己国内的子民就不是人了?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夏元吉说得毕竟委婉。 朱棣闻言一怔,插着腰来回踱步,最终还是长叹了口气。 “罢了,就按汉王的意思办吧,这回先减少丝绸与茶叶的数量,让那些番商去娄江西馆参加品鉴会。” “就这样吧,汉王留下!” 夏元吉点了点头,识趣地起身离去。 朱高煦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脑袋,不明白这坑儿贼又想说什么。 朱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朱高煦,看得朱高煦头皮都开始发麻了,这才幽幽道:“你也觉得,朕礼遇那些海外来使,是错的?” 朱高煦迟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爹,您的心思,儿子都懂,无非就是想要证明自己。” 朱棣一怔,有些动容。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别人的理解。 “不过现在问题在于,朝廷已经揭不开锅了,您对外人再好,满足了您个人文治武功,但是那些灾区的灾民,只会骂您是个昏君……”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朱高煦下意识地捂着嘴巴,满脸惊恐不安。 你娘咧! 我说了什么? 但,朱棣并未动怒,只是嘴角抽了抽。 “建文那边,可有回复?” 距离那封信送去,已经过了七日。 “嗯,三日后,灵山寺佛塔。” “去准备吧!” 第43章 落幕!并不理想的品鉴会! 得了朝廷的配合,针对番商的品鉴会也如期举行。 大明朝廷回赠赏赐里面,丝绸与茶叶大量减少,诸国使臣对此敢怒不敢言。 毕竟大明朝廷想要怎么赏赐,全看大明天子的心意。 难不成他们还敢强要丝绸茶叶? 恰在此时,娄江南馆的拍卖会开始。 基于本国皇室贵族的需要,加上丝绸茶叶有暴利可图,各国使臣都下达了指令,务必全力竞拍,购买一些丝绸茶叶,否则他们回国后根本无法交差。 如此一来,竞拍第一日便火爆无比,朱高煦从富商手中收的丝绸茶叶,很快便销售一空。 得知消息后,不当人的永乐帝索性下令户部筹措,将国库甚至内帑的丝绸茶叶全交由品鉴会拍卖。 品鉴会一连举办了三日,可怜的番商不但连五百万货款没有拿到,甚至还自己倒贴出了不少银子。 ……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儿子,一张胖脸上写满了忧容。 朱瞻基自从那日被朱棣怒斥一番,下令禁足后,惊惧之下感染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 太子爷也尝试着开导这个儿子,但不见什么起色。 “儿呐,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不让你往中间挤,你偏要去挤!” “好好在御前伺候你爷爷不完了吗?哎,你非得接手那些个事儿,现在好了吧?” 朱瞻基面色灰败,精神恹恹,苦涩自嘲道:“爹,我以后再也不笑话你了。” 大胖胖抬了抬眼皮,笑了笑:“我这个太子爷,憨厚呆板,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还时常遭受皇上责骂,被世人笑话也是应该的。” “不过你要记住,你爷爷是皇帝,还是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你以为自己耍些小聪明,动些小手段,你爷爷会看不出来?” 朱瞻壑别过了脸,没有出声反驳。 他这回可真是被那位皇帝爷爷给吓破了胆! 大胖胖见状摇了摇头,叹息道:“儿呐,我们家本就是造反得了天下,所以你爷爷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家庭和睦,不会出现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惨剧,这也是你爹我的希望。” “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老老实实地顺从你爷爷的心意,那你做什么都不会有错,明白了吗?” 朱瞻基转过头来,眼眶有些湿润。 “爹,儿子明白了。” 正当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太子爷!” 回头一看,却见来人正是御前太监小鼻涕。 大胖胖急忙起身,笑眯眯地问道:“公公这是来宣旨的吗?” “嗯,皇上给太孙殿下的口谕。” 给我的? 朱瞻基一愣,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倒在地上。 小鼻涕见状急忙将他扶了起来,“不用跪,听着就行。” “传皇上口谕:明日太孙朱瞻基随朕同往灵山寺,不得有误!” 随圣驾去灵山寺? 大胖胖愣在了原地,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朱瞻基却是有些窃喜,待小鼻涕走后,急忙道:“爹,爷爷这是解除我的禁足令了?还让我陪他去灵山寺……” “傻儿子,你懂什么!” 太子爷罕见发怒,吓得朱瞻基缩了缩脖子。 “你爷爷明日与建文会面,你以为他带着你去做什么?” 朱高炽虽然闭门不出,但朝堂之上耳目众多,没有什么消息,能瞒过他。 朱瞻基听了这话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大胖胖见状叹了口气,沉思片刻下令道:“现在跟我进宫面圣!” …… 乾清宫,御书房。 朱棣眼巴巴地看着朱高煦,静静地等他开口。 夏元吉在一旁老神在在地坐着,不过他那紧绷的神情,却是出卖了内心想法。 朱高煦摊开交易记录,在二人注视下,缓缓开口道:“爹,这次品鉴会的交易额,并不理想。” 不理想? 听到这话,二人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为了支持你搞品鉴会,朕连内帑里的丝绸茶叶都给你,结果你现在说不理想? 朱棣怒了,瞪大了眼睛,正准备发飙,却听到了一个令他瞬间转怒为喜的数字。 “这次品鉴会的交易额,不过五百三十二万两,毕竟那些番商远渡重洋来我大明,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 “停停停,你是说,那些丝绸茶叶,卖了五百三十二万两?” 朱棣连忙止住他出言,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五百三十二万两! 非但超过了那五百万两的支出,还多出了整整三十二万两! 夏元吉惊了,一不小心又扯断了几根胡须。 这也就是说,那一千多万两银子,全是朝廷的了? “汉王殿下,银子现在何处?” 夏元吉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银子收缴国库。 河南大旱,山东大旱,顺天新都,大运河……朝廷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他这个户部尚书日子过得尤其艰难。 朱高煦含笑解释道:“之前商贾有用丝绸茶叶折现,所以总共交易额算下来,勉强超过九百万两,银子都暂时交割在娄江西馆,周忱在那里看着。” “辛辛苦苦忙碌了这么几日,连一千万这个小目标都没达成,这品鉴会搞得真不理想……” 听了这话,朱棣与夏元吉面面相觑,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这个混账汉王,这是故意说这话打他们的脸啊! 不过几日就解决了番货变现的难题,还成功卖出了近一千万两的天价,你个混账还觉得不满意? 咋滴非得把海外使臣的底裤都给扒光了,你才满意呗? 朱棣神情古怪地咳嗽了两声,捏着鼻子夸赞道:“老二啊,这差事办的不错。” “夏元吉,别坐着了,去收银子吧,你这次可是沾了老二的光啊!” 这话说得没毛病! 夏大尚书含笑点头,笑呵呵地称赞道:“汉王殿下堪称经商奇才,老臣代灾区受苦受难的百姓,谢过汉王殿下活命之恩。” “夏大人严重了,都是为君分忧罢了。” 虚伪地客气了几句,夏元吉当即起身离去,心急火燎地赶去娄江西馆。 待他走后,朱棣笑眯眯地看着朱高煦,显然心情大好。 “老二,这差事办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爹,儿子想去云南就藩……” 朱棣:“???” 你娘咧! 你就这么喜欢恶心朕? 第44章 人质?大胖胖怒怼朱棣! 财政问题得到缓解,朱棣原本心情大好,正准备赏赐一下这个老二。 谁知道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再次请求就藩,导致永乐帝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只见朱棣脸色一板,僵着老脸道:“老二,你到底想干什么?怎地一言不合就闹着要去就藩?” “爹知道亏欠了你,但是你大哥治国有方,又是嫡长子……” 朱高煦一愣,清楚这坑儿贼又开始忽悠自己了,急忙插嘴道:“行了爹,你就别忽悠了,这几日忙着品鉴会的事儿,也没去看看瞻壑,儿子先告退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想开溜。 朱棣被他一顿抢白噎得半死,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 什么叫“忽悠”? 这混账难道当真开窍了?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喧哗。 “哎哎,太子爷,您可不能硬闯啊!” “皇上正在与汉王商议国事……太子爷……” 朱高煦父子二人一愣,随即只见大胖胖带着朱瞻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情况? 一向胆小怯懦的老实太子爷,怎地今日火气这么大? 朱高炽虽然发怒,但终归没有忘了本分,老老实实地跪地行礼。 “太子爷,你这是想做什么?” 朱棣扯了扯胡须,笑呵呵地问道。 擅自闯入御书房,这种事情,老二老三虽然没少干,但他们二人都是有勇无谋的臭丘八。 老大朱高炽却不一样,这个太子爷,城府不见得比自己浅。 朱高炽直接抬头看着皇帝,一脸严肃地开口道:“爹,您让我当太子,我知道是出于无奈,因为我是您的嫡长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朱高煦有些发蒙,不知道大胖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朱棣脸色瞬间阴沉,冷得有些吓人。 “我一没有您的雄才伟略,二没有老二老三带兵打仗的本事,您当初立我这个太子,心底里是百般不乐意。” “爹,您在说什么!” 朱瞻基吓傻了,急忙扯了扯太子爷的衣袖,又抬头看了看朱棣的脸色,更是吓得以头触地。 大胖胖却无动于衷,继续道:“儿子这个太子,做不做没关系,只要做您的儿子就行了。” 顿了顿,朱高炽指着身旁的朱瞻基,喝道:“您对我不满意,这没关系,但是这个孩子,您得信!” “他出身,您才决定造反,这些年来,您又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他也一直跟您学,他这个太孙就是咱们朱家的希望!” “可是儿子听说,您明日去灵山寺见建文,准备用这孩子当人质,儿子我……绝不答应!” 人质? 爷爷准备拿我做人质? 朱瞻基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朱棣,后者正一脸铁青,满脸怒容。 大胖胖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皇帝,沉声道:“爹,您要造反,儿子给您守着北平;您要南征北伐,修新都编大典,儿子费尽心力给您筹措银子……” “您任性了一辈子,儿子都没有过半句怨言,但这件事情上面,您如果一意孤行地拿这孩子的命去赌,儿子……可就要造您的反了!”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 朱瞻基吓得爬到亲爹身旁,“爹啊,你在说什么啊爹!” “爷爷,我爹他不是这个意思,爷爷……”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朱棣轻笑了几声,吓得身子不断颤抖,死死低下了头。 御前陪伴了这么多年,朱瞻基清楚,自己爷爷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好啊,真是好啊!我们朱家人造反出身,现在一个个都学到了啊!” “老大,我们父子之间,已经相疑到这种程度了吗?” 父子相疑,上下乖离,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大胖胖垂下了头,没有予以回应。 别人笑他看不起他,这都没关系,他这个太子爷,本就因身体受人诟病,更是因此被皇帝不喜。 但是皇帝为了见建文,拿自己儿子的脑袋当押物,他绝不答应! 朱高煦见状,叹气道:“爹,老大不是这个意思……” “跪下!” 他正准备替太子爷解释,却不料引来了永乐帝的怒斥。 朱高煦有些傻眼,但见到朱老四暴怒,他也只能乖乖地跪在了地上。 朱棣插着腰,看着眼前这两儿一孙,不停发出凄凉的轻笑。 “好啊,我朱家人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有你们这群不肖子孙!” “父子相疑,兄弟阋墙,骨肉相残……这都是上天给我朱家人的报应啊!” 话到此处,朱棣已经红了眼眶,默然坐在软榻上面,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精气神。 朱高煦见状,慢慢挪动到大胖胖身前,低声解释道:“我说老大你至于吗?虽然此行有危险,但是我们手中还握着三万靖难遗孤,给那些反贼一百个胆子,他们都不敢伤害大侄儿啊!” 朱高炽闻言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老二你怎么不让你儿子去,非拿我儿子的命去赌?” 朱瞻基听了这话,也是满腔悲愤,恨恨地盯了朱高煦一眼。 爷爷一向宠爱自己,他怎么舍得拿自己的命去赌? 定然是这个心狠手辣的二叔,在爷爷面前进献了谗言,他绝对是想借此机会坑杀自己!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还真是贼心不死,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嗯?我儿子也要去啊!他们俩一起去,正好做个伴!” 朱高炽:“???” 朱瞻基:“???” 啥? 你儿子也要去? 这……情况不对吧? 父子二人顿时傻眼,气氛逐渐变得尴尬了起来。 朱高煦有些纳闷开口道:“你们不知道吗?我儿子肯定要去啊,毕竟他和若薇姑娘走得很近,安全也算是有了保证,不过这孩子分量不够,所以才算上了大侄儿这个添头。” 朱瞻基:“!!!” 添头? 你才是添头! 你全家都是添头! 我堂堂太孙殿下,咋就成添头了? 大胖胖却是傻眼了,一张胖脸上写满了尴尬。 这事儿闹得,好像是他错怪了父皇啊! 朱高煦见他这呆滞模样,心中觉得好笑无比。 不过朱棣一直默然坐着,显然被大胖胖伤透了心。 见此情形,朱高煦只得出言调侃道:“爹啊,我突然觉得老大分量更足一些,要不让他与壑儿去吧,这样显得我们诚意很足嘛!” 朱高炽傻眼,连连摆手,“哎哎……不行啊……爹……我这到时候跑都来不及……” 朱棣见他这副可爱模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还是故意板着老脸,故意吓唬道:“也对,太子爷,你不是担心儿子安危吗?那就你代他去吧,如何?” “爹啊,我这……你们这……故意坑儿子啊!” “滚吧!朕看见你就来气!” “哎哎……” 第45章 二龙见面!传国玉玺安帝心! 灵山寺。 寺中有塔,塔在山巅,高达九层。 按照徐滨等人的安排,建文先到灵山塔九层,朱棣后至灵山塔一层,由景清孙愚之女孙若薇传话。 为防朱棣趁机图谋不轨,徐滨提出以朱瞻基、朱瞻壑二人为质。 一旦朱棣敢作出对建文不利的事情,建文不能平安归来,那朱瞻基两兄弟就会丧命。 在一众锦衣卫的簇拥之下,朱棣在灵山塔前下了轿,左右分别是朱高煦与朱高燧。 “老二,人到了吗?” “到了,塔内九层,共有三人,应该是建文与两个护卫。” 朱棣听了微微颔首,叹气道:“呵,他还是不愿与朕见面啊!” 朱高煦笑了笑:“爹,你这不是废话吗?换做是你自己,你会见他吗?” 一旁的赵王爷闻言都快惊掉了下巴,这个老二说话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 朱棣倒是不以为意,自嘲的笑了笑,随即调侃道:“那两个小崽子已经去了,你就不怕朕趁机杀了建文,壑儿回不来了?” 朱高煦一愣,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爹如果真这么狠心,那只怪壑儿命不好,反正儿子还有好几个儿子,问题倒是不大。” “你这混账东西,就会说些胡话。” 孙若薇听了倒是柳眉倒竖,她这个传话人,自然得跟着朱棣。 只是此刻她有些担忧朱瞻壑的安危,毕竟谁都不能保证,朱棣会不会趁机发难。 那可是他苦苦搜寻的建文帝啊! 一位靠篡位夺得天下的帝王,怎会容忍前朝帝王还留存人世? 君王,是气量最小的人,也是气度最大的人。 朱棣到底会不会杀建文,谁都不能保证。 父子二人互相调侃了几句,朱棣紧张的心弦也放松了不少,抬脚向塔内走去。 走到塔门前,朱棣却突然下令道:“老三你就不用进去了,在外面戒严,老二和这丫头随朕入内。” 朱高燧会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朱高煦见状心中顿时一惊,似乎这朱老四当真想要做些什么!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进入塔内,只见几盏青荧的油灯,与一座年代久远的佛像。 青灯古佛相伴,朱棣心中也安宁了不少。 他扭头看向孙若薇,笑着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丫头,我当年啊,还只是个燕王,一心只想替大明镇守边疆。” “可是建文这个小王八蛋,刚刚即位称帝,就举岛对准了他的亲叔叔。” “周王、代王、齐王、湘王等先后或被废为庶人,或直接被杀,他们都是建文的亲叔叔,都是我的亲兄弟!” 孙若薇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这个势力最大的燕王,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先是派遣心腹来北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又削了我所有兵权,还在开平囤积重兵!” “我没有办法,只能装疯卖傻,在街上疯跑,对着路人大喊大叫,到处去抢别人的食物,狼吞虎咽,还整天睡在大马路上……” 这些话从朱棣这位帝王口中说出,充满了浓浓的悲苦与凄凉!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我靖难成功,做了皇帝,但是我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梦见我爹呵斥我谋逆,拿着剑要砍我的头,我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丫头,你上去问一问他,这些年来,难道他就没做过噩梦吗?” 孙若薇点了点头,一口气爬上了九层高塔。 即将见到他们这些靖难遗孤,一直效忠的建文皇帝,她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然而正当此时,一柄明晃晃的长刀突然架到了她脖子上。 “你是什么人?!” “我是景清之女,奉命前来传话。”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既然是景清的孩子,就让她过来吧。” 护卫这才收刀,任由孙若薇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神秘人,正盘坐在蒲团上。 孙若薇急忙跪地行礼,“见过陛下!” “不必下跪,我不是什么皇帝,只是一个僧人罢了。” 建文一边笑着解释,一边取下了斗笠,露出一个大光头。 孙若薇见了目光一凝,脸上写满了愕然。 “陛下怎么打扮成了和尚模样?” “打扮成和尚模样,有什么稀奇的?过去,我还打扮过皇帝模样呢。” 听了这话,孙若薇只能尴尬一笑,随即将朱棣的话传达给了建文。 片刻之后,孙若薇气喘吁吁地回到楼下,将楼上发生的一切原封不动地全部讲了出来。 朱棣闻言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做了和尚!” 随即孙若薇呈出一物,朱棣借着青灯一看,赫然正是传国玉玺的印章! 见到此物,朱棣有些激动,有些释然。 “丫头,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是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一个皇帝唯有手握传国玉玺,才算是真正的帝王!” “当年我攻破金陵后,皇宫燃起了熊熊烈火,建文也不知所踪,我命人掘地三尺,都没找到这传国玉玺,果真是被他拿走了。” 顿了顿,朱棣急忙问道:“丫头你上去问问他,传国玉玺带来了没有。” 孙若薇当即起身离去,却听朱棣又道:“算了,这放在最后问,你告诉建文,我有意上表尊崇他为太上皇,他肯不肯?” “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你当我肯轻易回去吗?” 建文转过身来,看着气喘吁吁的孙若薇,笑道:“我已出家,就无家可归,是个方外之人,不在乎世俗百态了,你去告诉他,让他不用担心死后的事情,只要为苍生造福,那就行了。” 灵山塔一层,朱棣听了这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呵,说得好听,可……” 话音未落,孙若薇手捧一物,赫然是传国玉玺。 朱棣瞬间一怔,随即颤抖着手上前接过,紧紧将玉玺握在手中。 “他真愿将玉玺给我,自己去做个云游天下的僧人?” 到了此刻,就连朱棣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说,他已是方外之人,此次若非因为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是不会来的。” “他还说,请皇上安心造福天下子民,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朱棣对着青灯,细细端详着这传国玉玺。 “让我安心做皇帝,怕是不成,他如果不做这太上皇,我是没办法安心的,你上去告诉他!” 此话一出,朱高煦惊了,这朱老四果真不当人啊! 孙若薇前脚刚走,朱棣便收好玉玺,动身跟了上去。 朱高煦见状也只有紧紧跟在身后,思索着如何破局。 二龙相见,一个不好,必有死伤! 第46章 云游天下?建文你还是擦屁股去吧! 灵山寺东面山头。 朱瞻基与朱瞻壑正在此地,各自脖子上都架着明晃晃的尖刀。 徐滨则在一旁严阵以待,紧锁的眉头证明他此刻心情不算太好。 朱瞻壑突然伸手弹了弹脖颈上的尖刀,笑道:“我爷爷恐怕会跟你们主子聊上许久,你们一直这样举着刀,不累吗?” 朱瞻基见状虽然吓得不行,但同样摆出一副从容模样。 徐滨冷哼了一声,思忖片刻后,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索性命人把刀都收了起来。 “陛下出来后,我自会放你们走,但是在这之前,你们最好不要搞什么花样,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们。” 朱瞻壑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来到悬崖前,望着对面山上的灵山寺佛塔,思绪有些翻飞。 回想起父王交代的话,朱瞻壑陡然问道:“徐滨,此间事了,你有什么打算?” 徐滨听了这话,顿时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皇爷这是打算留下我,继续为他办事?” 朱瞻基面色一变,怒视着朱瞻壑。 汉王果真就是皇爷! 而且他还想趁机收服这些建文反贼! 朱瞻壑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笑道:“徐滨你有些自作多情了,我们汉王府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养不起闲人,更不养无用的废物。” 朱瞻基:“???” 你娘咧! 你可真敢说啊! 当着人的面儿,骂人是废物! 徐滨气得身子发颤,紧了紧手中尖刀,恨不得一刀砍了这厮。 “朱瞻壑,你说谁是废物?” “咳咳……徐滨,不要冲动,堂弟不是这个意思。” 朱瞻基轻咳了两声,讪笑着解释道,同时不断用眼神示意朱瞻壑认怂。 这小命都攥在人家手里面,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着,非要挑衅人家作甚? 不料朱瞻壑沉默半晌,突然接了一句:“你是废物啊!这很难接受吗?” “你徐滨本是建文旧臣,不思解救奴儿干都司那些靖难遗孤,反倒一门心思地刺王杀驾,导致不少靖难遗孤无辜丧命,奴儿干都司那些人处境也更加艰险,随时可能被皇帝屠戮一空。” “这些都是你徐滨一手策划,建文皇帝甚至都不知情,不忠不义,你说你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听了这话,徐滨脸色微变,出奇地并没有反驳。 先前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心想要杀了逆贼朱棣报仇雪恨。 但几次刺杀均以失败告终后,徐滨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杀了朱棣,建文也坐不回那张龙椅,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依旧得不到赦免。 他之前辛辛苦苦谋划的一切,不过都是些无用功罢了。 朱瞻壑见他神情黯然,按照朱高煦的嘱咐提醒道:“如果今天顺利的话,那你们这些反贼兄弟,都可以回乡安居了,徐兄也可以早做打算了。” 徐滨一时间有些惆怅,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便和聂兴、若薇他们游历江湖,云游天下吧!” “聂兴跟不跟你携手游江湖我不知道,但是若薇肯定不会跟你走!” 朱瞻壑没好气地回答道,那他娘的是我媳妇儿,还跟你携手游江湖? 徐滨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你了解若薇?” “拭目以待吧!” …… 灵山塔九层。 建文不出意外,再次拒绝了太上皇的提议。 其实他心中明白,朱棣奉自己为太上皇,一是为了化解叔侄仇恨,二是为了平息世间对朱明皇室的流言蜚语。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这是在给儿孙做榜样,重拾天家血脉亲情。 “我既已出家,就是方外之人,你告诉皇帝,让他不要继续挂念,只要他能福泽天下百姓,那就可以了。” 孙若薇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准备下去传话。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大步流星地闯入了九层。 建文护卫见状顿时面色大变,抽刀冷喝道:“朱棣,你不要胡来,否则你那两个好圣孙必死无疑!” 建文似乎早就预料到,朱棣会趁着机上来,所以依旧从容淡定地道:“四叔,好久不见。” 朱棣闻言轻笑道:“刚才还说已经出家,怎么现在又叫我四叔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要是用大话欺我,那我肯定会杀了你!” 孙若薇大惊,娇喝道:“皇帝!你怎可……” 建文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随即笑问道:“四叔,请问吧!” 朱棣插着腰,老脸一板,冷声问出了心中最担心的事情。 “如果我死了,你召集旧部祸乱天下,我会不会后悔今日没有杀你?” 建文听了这话,只是笑道:“我听闻我这条命,值皇帝两个好圣孙的脑袋?” 朱棣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没错,他们都很年轻,都还没成婚,都是我的好孙儿……但是,我还有别的孙子!” 听到这句话,孙若薇顿时心头一紧。 这朱棣竟然当真起了杀心! 气氛陡然凝重了起来,无形的杀气弥漫现场。 正当此时,朱高煦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爹啊,你要杀我儿子?还要杀老大儿子?你信不信我们俩造你的反?”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朱棣一张老脸瞬间铁青,心中暗道这混账怎么跟了上来。 朱允炆见状笑而不语,似乎见到了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朱高煦扫了他一眼,化身大明第一喷子,张口喷道:“你笑什么笑?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吗?” 朱允炆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他哪里见过开始犯浑的汉王爷。 好歹也是天潢贵胄,你说话就不能文雅一点? 朱棣嘴角抽了抽,板着脸呵斥道:“混账东西,不得无礼!” 人家也是做过皇帝的人,地位与自己同等,你个莽夫…… “我骂你有错吗?你这十一年过得爽了,云游天下参禅礼佛,可是因为你朱允炆,一部分建文旧臣替你抛头颅撒热血地谋反,还有大部分在奴儿干都司那冰天雪地里面挣扎求生!” “你倒是自己美滋滋地修佛,你考虑过这些人的感受吗?你心里就没有半点愧疚吗?就你这样连慈悲怜悯之心都没有,还想遁入空门参禅礼佛?佛祖都恨不得亲自显灵踹你两脚……” “数万人因你受罪,你就算想遁入空门,佛祖也不会收你这等自私自利的孽障,还是个背负滔天冤孽的孽障……” 面对汉王爷的怒喷,朱允炆再难保持从容姿态,第一次眉头紧锁。 沉默了良久,他叹气道:“敢问施主,贫僧该怎么做?” “简单啊,自己的屁股自己擦,我爹会下旨赦免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但是他们迁移返乡、住宅田地这些都是一项大工程,你建文好歹是他们效忠的主子,总不能躲在庙里睡大觉吧?” 朱允炆一怔,久久说不出话来。 朱棣见状终于露出了笑容,对自家老二投去了赞许目光。 这个老二,当真开窍了啊! 第47章 心病解决!朱高煦心态崩了啊! 朱高煦一顿怒喷,总算是使得建文回心转意。 实则朱高煦根本就站不住脚,他这话不过是道德绑架罢了。 徐滨指挥着聂兴等靖难遗孤多次刺王杀驾,却并非是朱允炆授意,甚至他对此毫不知情。 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的确是受建文帝所累,苟活在不毛之地,挣扎求生。 但是,真要说起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只是建文帝朱允炆,还有永乐帝朱棣。 奈何朱棣成功了,朱允炆败了,失了江山,失了人心。 朱高煦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强行将靖难遗孤所受的苦难,全都扣在了建文头上。 朱允炆面对这种情况,又能怎么办? 难道听了这些话后,他还能无动于衷,躲在庙里参禅礼佛? 除了回京之外,他别无选择。 朱高煦笑了笑,同朱棣对视了一眼。 朱棣乃是名传千古的永乐大帝,气魄远非常人。 但涉及到皇权问题,他的心眼却比谁都小! 毕竟当年双方打得头破血流,殊死搏杀,那些恩怨岂会就这么简单的放下? 朱棣想要同建文和解,但必须按照他的方式。 建文必须回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永远处在他的监视当中。 被永乐大帝忌惮的人,这世间没有几个。 一个是眼前的朱允炆,因为他身份特殊,毕竟做过皇帝。 还有一个,则是现在躲在鸡鸣寺里不问世事的黑衣宰相姚广孝。 这位朱棣发动靖难的总策划师,智计若妖的乱世妖僧,同样为君所忌。 所以姚广孝很明智地拒绝高官厚禄,只是顶着些许虚衔,老老实实地活在朱棣眼皮子底下,这才是朱允炆应该做的。 朱允炆只要回京,无论是参禅礼佛,还是主持靖难遗孤的善后工作,只有这样朱棣才会彻底安心。 所以朱高煦需要做的,就是说服朱允炆,老老实实地回京待着。 好在朱允炆毕竟是朱允炆,性子仁厚倒真不是假的,最终还是同意回京,以僧人的身份,而非太上皇。 建文帝朱允炆,宽厚仁慈,爱民如子,他只是将狠辣无情,都留给了自己的亲叔叔。 眼见他点头同意,朱棣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随即他看向了孙若薇,戏谑调侃道:“丫头,那你呢?” 孙若薇闻言一怔,双眼中充满了茫然。 她从小就被人教导,一定要杀了狗皇帝为父母报仇雪恨,一定要设法让靖难遗孤平安返乡。 她为复仇而生,为靖难遗孤而活。 但经历了前面一系列的事情,孙若薇早就明白,如果复仇,靖难遗孤就必死无疑。 所以她选择了放弃下仇恨,为两位皇帝传话,希冀着他们能够和解,从而赦免奴儿干都司的兄弟姐妹。 然而,两位皇帝真的和解了,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也被赦免了,可她应该怎么办? 走出这座灵山佛塔,她该何去何从? 朱允炆见她满脸茫然的模样,笑着问道:“孩子,你出去之后,有什么想做的吗?” 孙若薇迷茫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大师,我想协助您,主持靖难遗孤的南迁返乡一事。” 朱允炆笑着点了点头,朱高煦却是顿时急眼了。 “丫头,他一个和尚,你跟着他做什么?难不成做尼姑去?” “那我可怜的壑儿,岂不是要伴着青灯古佛,孤独终老一生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哄笑一阵,孙若薇臊得满脸羞红。 此间事了,朱棣与朱允炆一同走出佛塔。 来到塔外,却见徐滨等人正反绑双手,跪在地上。 而朱瞻基与朱瞻壑两兄弟则是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气得徐滨等人牙根痒痒。 原来就在朱高煦劝说建文的时候,赵王朱高燧已经带着锦衣卫好手,直接袭击了徐滨等人所在据点。 面对数十倍于己的锦衣卫高手,徐滨悲愤欲绝地想要死战,却被朱瞻壑及时劝阻,并向他保证建文绝对不会出任何闪失,这才免去了一场厮杀。 不过还有一人,被硬生生裹成了粽子,正是准备悄悄行刺朱棣的聂兴。 朱允炆见到这一幕,当即扭头看向朱棣。 朱棣心情大好之下,也懒得跟这些臭鱼烂虾计较,挥了挥手示意朱高燧将他们放了。 朱允炆看向徐滨等人,双手合十叹道:“诸位施主,皇帝已经答应赦免所有靖难遗孤,贫僧也决意回京遁入空门,希望诸位施主能够放下仇恨,去过新的生活。” 话音一落,朱允炆与朱棣随即上了马车,留下徐滨等人愣在原地,满脸茫然地面面相觑。 所有靖难遗孤全被赦免,他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徐滨、聂兴等人却是没有感到丝毫喜悦,反而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是好。 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他们现在该何去何从? 朱高煦见状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些廉价劳动力。 “啧啧,看这一身膀大腰圆的腱子肉,可都是上好的劳动力!” “徐滨,聂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本王干一票大的?” 众人一愣,有些讶然。 这汉王朱高煦,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皇帝前脚赦免了他们的反贼身份,你后脚就跳出来招揽? 咋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朱高煦心怀不诡是不是? 赵王朱高燧也有些惊了,不明白自家老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放心,本王是与你们有旧,不忍心你们就这样蹉跎岁月。” “再者说来,就算本王要造反,也不敢靠你们啊!一群失败的造反废物……” 徐滨:“???” 你大爷! 你骂谁是废物? “成不成一句话,赶紧的,别墨迹。” 朱高煦没了耐心,不耐烦地催促道。 徐滨这个人吧,倒也算是个人才,平生所学都是治世经国之道,就这样放了还是有些可惜。 至于聂兴这些二五仔,就算是些添头了,留着当马仔也不错。 徐滨本想开口拒绝,但聂兴突然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顺着视线看去,徐滨只见朱瞻壑正与孙若薇打情骂俏,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好,我们跟着你,干一票大的!” 朱瞻基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立马就去跟朱棣打了小报告。 朱棣觉得有些纳闷,唤来了自家老二。 朱高煦骑马来到近前,朱棣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把徐滨等人收了?是不是显得太心急了?” “爹,这些人学的都是刺杀,就这样放了他们,对大明也是个隐患,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 朱棣闻言微微颔首,随即笑着试探道:“你这回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朱高煦一喜,硬着头皮问了一句,“爹啊,要不恩准儿子前去云南就藩?” “唔,怪不得你现在就收了这些刺客,原来是打算去云南招兵买马,造老子的反啊!” 朱高煦:“???” 我尼玛啊! 我心态崩了啊! 第48章 北伐?我朱高煦坚决反对! 乾清宫,奉天殿! 从奉天门到殿前广场,文武百官依次排班好,排列得整整齐齐。 虽然现场庄严肃穆,但百官难免窃窃私语。 因为今日早朝只是日朝,不是大朝或朔望朝。 按照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皇帝每天都要举行早朝,称之为日朝,大多在乾清宫正殿举行。 而大朝则是礼节性的朝会,在每年的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这三个日子举行,因为有藩属国使节参加,所以大朝最为重要,地点选在奉天殿举行。 朔望则指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百官公服行礼,也是在奉天殿。 大朝与朔望朝这两种朝会均在奉天殿举行,更多是一种礼仪,目的在于行朝贺之礼,反倒不会不议论政事。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一次日常早朝,皇上为什么要在奉天殿举行? 难道说皇帝又有什么大事情要宣布? 今日皇上一反常态,在奉天殿上朝,不少朝臣都感到了些许不安。 文官居左,武官在右。 左侧靠前的位置上,两位绛袍大臣正在低声交谈,脸色都有些凝重。 一人名杨寓,字士奇,翰林侍讲兼左谕德;一人名黄淮,字宗豫,翰林侍读兼左春坊大学士。 詹事府掌统府、坊、局之政事,以辅导太子,而左右春坊隶属于詹事府。 杨士奇与黄宗豫正是太子朱高炽的坚定拥趸,二人共直文渊阁。 皇上最近才敲打了太子爷,今日又破天荒地在奉天殿举行早朝,身为太子党的二人,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士奇,皇上今日这般大张旗鼓,不会是想让汉王……”黄淮压低了声音道,脸上尽是忧容。 杨士奇捋着胡须,淡淡摇头道:“应该不会,陛下英明神武,岂会受奸人蒙蔽?” 汉王监国? 置太子于何地? 置太孙于何地? 皇上岂会做出这般昏庸的决定? “但愿吧!”黄淮叹了口气,结束了谈话。 下一刻鸣鞭声响起,百官顿时肃立,在礼乐声中鱼贯而入,进入了奉天正殿。 待礼毕谢恩,朱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龙椅上面。 奉天殿内,百官肃立。 朱高煦老老实实地站在太子爷身后,在他后边是老三朱高燧,与大侄儿朱瞻基。 只不过太子与太孙都站在了文臣左侧,汉王与赵王却立在了武官右侧,这个不起眼的细节,却恰恰代表着如今的朝堂局势。 朱棣在靖难之役后成功登基称帝,永乐朝堂也因此出现了多个政治派系对垒,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政局。 最敌对的派系,莫过于支持太子朱高炽的北方文官集团,与支持汉王朱高煦的靖难功臣集团,两大集团间产生了极大的对立。 靖难之役中,燕王长子朱高炽留守北平,将后勤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解决了朱棣的后顾之忧,成功赢得文官集团的认可支持,如黑衣宰相姚广孝,兵部尚书金忠等人。 而燕王次子朱高煦随父征战,不但立下了显赫军功,还同靖难将领结下了深厚情谊,如淇国公丘福、驸马永春侯王宁等靖难大将。 男人四大铁,莫过于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 朱高煦与丘福等靖难将领一同在战场上浴血搏杀,结下了深厚的同袍情谊,他们自然希望朱高煦能够被立为太子,如此军事勋贵集团可能获利更多。 同样的道理,文官集团自然拥立长子朱高炽,所以双方势同水火。 永乐二年,朱棣在朝廷中讨论立储君问题,正是丘福等武官大将纷纷上书请求立老二朱高煦为太子。 甚至在这批武将的簇拥之下,朱棣对于立朱高炽为太子的决心有所动摇。 若非金忠、解缙、黄淮等朝臣极力劝说,只怕太子这个位置,还真没大胖胖什么事儿了。 可惜,永乐七年,武班第一人丘福率军北伐鞑靼,帅千余人先行,因轻敌冒进,兵败被俘后遇害,连带着武城侯王聪、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等一批靖难名将尽皆战死。 经过此事,靖难勋贵集团元气大伤,朱棣也不得不开始了亲征北伐之路。 脑海中浮现出这些杂乱思绪,朱高煦更加坚定了前去云南就藩的决心。 他已经没了与太子爷争锋的资本,继续滞留京师夺嫡,最后定然逃不过被做成瓦罐鸡烤肉的宿命。 至少不管怎么着,监国这个烂摊子可不能接! 龙椅上面,朱棣环顾满朝文武,心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建文二年,自己在东昌之战时被围困,张玉与朱能杀入重围营救,最终朱能与自己突破重围,而张玉却因力竭而战死,时年五十八岁。 永乐四年,朱能奉命征讨安南时,病逝于途中,时年仅仅三十七岁。 永乐七年,丘福北征鞑靼却贪功冒进,致使一公四侯战死塞外,十万精骑全军覆没,时年六十七岁。 自己麾下可独当一面的三位大将,不知不觉间就接连离开了人世。 剩下的这些武官里面,也就只有张玉之子张辅有大将风范,可以独挡一面挂帅出征,奈何他困于交趾反叛,现在还在征伐交趾叛贼。 结果现在自己无帅可用,不得不御驾亲征,北伐鞑靼,真是可悲!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朱高煦,眼中充满了欣慰,还夹杂着一丝愧疚。 这个老二,最像朕啊! 而且近些日子还开窍了,做出了不少成绩。 只是,他是老二! 可惜,他是老二啊! 朱高煦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顿时身子一颤,立马低下了脑袋。 这个坑儿贼,不知道又在盘算着什么鬼主意。 朱棣见状觉得有趣极了,不过一想到等会儿宣布北伐的消息,那些文官又会跳出来反对,那丝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前线传来紧急军情,瓦剌军进驻胪朐河,意图窥视中原!” “朕决心再次亲征瓦剌,绝瓦剌根基,亡其种灭其族。” 此话一出,百官顿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得,这位皇上,这才刚刚回京,又决意御驾亲征,北伐瓦剌了。 这是打上瘾了吗? 朱棣冷眼看着这一幕,他早就预料到了,文官定会反对北伐。 果不其然,只见身着二品绯袍的夏元吉缓缓走了出来。 朱棣见状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因为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现在一跳出来,他要说什么话,傻子都知道。 你要打仗? 没钱! 然而下一刻,朱高煦抢先一步走了出来,一句话震懵了整个朝堂。 “爹,儿臣以为北伐瓦剌一事……极为不妥!” 第49章 陷阱?真特么让我监国! 奉天殿内,气氛诡异。 就在刚刚,天子朱棣决心第二次御驾亲征,北伐瓦剌。 然而还未等一众文官跳出来反对,汉王朱高煦竟然抢先一步,旗帜鲜明地反对北伐。 他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整懵了。 朱棣愣神。 太子朱高炽傻眼。 赵王朱高燧震惊。 满朝文武都面露茫然,难以置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朱高煦身上。 或是愤怒,或是质疑,或是不解。 这位汉王爷,今日吃错药了吧? 他可是妥妥的主战派啊! 皇上最放心的肱骨大将,战争狂人。 以往整日里都叫嚣着北伐蒙元,要把鞑靼大汗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现在,他竟然反对北伐? 一时之间,奉天殿内寂静得可怕。 朱棣看着自家老二,有些头疼地扯了扯胡须,不明白这混账又在作什么妖。 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第一个反对自己北伐的人,竟然会是老二! 那个一向热衷战事的汉王爷! 连老大都因为最近被敲打后,在朝堂上不敢吭声。 这小子莫不是那次遇刺,伤了脑袋? 朱棣怒了,气极反笑道:“不妥?汉王,你说说,有什么不妥?” 赵王朱高燧听出了这语气里的怒火,急忙在背后低喝道:“老二你疯了?还不乖乖认错!” 老头子怒了,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朱高煦没有理会朱高燧的提醒,更没有在意旁人的诧异目光,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朱棣这个坑儿贼,自己帮他解决了心病,还给他挣了一大笔银子,这货还不放自己去云南就藩。 既然如此,朱高煦索性跟他对着干。 你干啥我都反对! 成天恶心这个坑儿贼! 恶心到让他心生厌恶,把自己赶去云南就藩! 触怒了龙颜,以后这烂摊子自然落不到自己头上。 只见朱高煦大大咧咧地开口道:“爹啊,河南大旱,山东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百姓饿死者不计其数,都开始易子而食了,户部刚刚有了余钱,您又打什么仗啊?” 朱棣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因此反对北伐。 这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什么时候关心起民生了? 户部尚书夏原吉急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户部财政紧张,正在全力筹措银两,会尽快运往灾区赈灾济民。” 怒了,朱棣怒了。 不是刚刚才有一千万两进账吗? 户部怎么又没钱了? 还是说这夏元吉是故意这般说辞,只是为了反对北伐? 朱高煦听了这话,故意冷笑道:“等户部筹措?山东百姓都开始易子而食了,你们这些绛紫重臣,怕是不知易子相食的惨状吧?” “百姓无粮可食,为了活命,只能啃树皮、吃草根,等到树皮草根都没了,吃什么?舍不得吃自己的孩子,就跟邻里交换一下换着吃……” 轻飘飘一席话,却描述出了灾民水深火热的悲苦惨状。 不少朝堂重臣都是神情动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大胖胖朱高炽满脸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老二这些天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以前的汉王朱高煦,一门心思地争权夺利,哪里会关心他口中那些“黔首愚民”的死活? 这个老二,难不成他真被伤了脑袋,开了窍了? 朱棣却是有些动怒,他眯着眼,重新打量了一下朱高煦,嘴角泛起冷笑。 户部进账了一千万两,这件事情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比如夏元吉,比如这个汉王爷。 现在倒是好了,这两个狗东西,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拿财政紧张反对自己北伐! 朱高煦却迎着朱棣的质疑目光,继续开口道:“儿子还听到灾民盛传的一首诗词,你们这些绛紫重臣都是饱学之士,不如评鉴一番。” 百官闻言面面相觑,神情古怪到了极点。 汉王爷,还会作诗了? 你常年久居京师,哪里见过什么灾民? 朱棣也来了兴致,笑眯眯地看着汉王,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冷意。 说实话,自家老二什么水平,朱棣还是了解的。 就他那满脸横肉的凶恶模样,能写出什么诗词佳作? “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 “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 “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 “那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朱高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百官耳中。 刹那之间,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朱高煦却是冷眼扫视着群臣,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杨士奇,你不是以学行见长吗?点评一下这首诗作的如何?” 于谦于大爷的经典诗词,朱高煦自然充满了信心。 眼见汉王在这个时候,将矛头对准了自己,杨士奇只能硬着头皮出列点评。 “这首诗语言通俗易懂,明白如话,不用典故,不事雕琢,却完美描绘了灾民艰难困苦的凄惨生活,更是揭露了地方官吏……” 话到此处,杨士奇机敏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有些话摆到台面上来讲,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 汉王口中的这诗,直白粗浅,太容易懂了。 村落荒凉又贫困,年年干旱闹蝗虫。 卖掉儿子交租税,老人还债当佣工。 房塌屋漏月照床,四壁残破不挡风。 哪知名为父母官,不向朝廷报灾情。 一方面,因为旱蝗天灾,百姓已经到了无钱、无粮、无完屋的苦寒地步。 另一方面,地方官员却因为担心影响到自己的政绩,不肯报灾荒,还继续向百姓征收赋税,将他们往绝路上逼。 百姓无奈只有卖儿卖女纳粮,官员这才得以掩盖住了灾情。 这诗看似是在描绘灾民水深火热,实则是在讽刺揭露地方官员的自私与冷漠。 然而若是再继续深究,真正的根源,出在哪里? 出在当今天子,坐在龙椅上面的朱棣! 皇上即位后,营建顺天,修建帝陵,疏浚大运河,编纂永乐大典,挥师北伐蒙元…… 这哪一项,不得耗费海量银钱? 汉王这诗,是在当众讽刺皇上啊! 杨士奇不蠢,他一眼便看出了这是个“陷阱”。 若是自己继续说下去,只怕立马就会被冠以“离间骨肉”的罪名,下狱论罪! 所以,他很明智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位汉王爷,真是狡诈阴险啊! 朱棣此刻也反应了过来,老脸顿时一黑,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朝臣,陡然厉喝道:“太子,你听到了吗?叛党作乱行刺,灾民无粮可食,你监的什么国?!” 铁憨憨一惊,急忙跪地请罪。 朱高煦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 朱棣冷哼一声后,当即下令道:“太子监国不力,罚闭门思过一月。” “至于北伐瓦剌一事,朕意已决,户部筹集粮饷,兵部调集兵力,以待明年开春北伐。” “在此期间,汉王暂代监国,处理朝中一切大小事务,吏部尚书兼詹事蹇义、兵部尚书兼詹事金忠、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读黄淮、左谕德兼翰林侍讲杨士奇辅助监国。” 圣命下达,百官伏首听命。 朱高煦却呆在了原地,急忙摆手道:“爹啊,不是啊,爹……” 然而朱棣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仅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直接起身离去。 杨士奇等人如丧考妣,冷冷扫了一眼朱高煦,也随即拂袖离去。 赵王朱高燧却在此刻向他竖起了大拇指,“高啊,老二,你真是高啊!这脑子越来越好使了。” “这一手将太子党那些文官玩得明明白白,他们连争辩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朱高煦:“???” 你娘咧! 我又干啥了? 第50章 汉王监国!朱瞻基急眼了! 出了奉天殿,安远侯柳升、武安侯郑亨、成安侯郭亮等靖难武将纷纷上前道贺,簇拥着满脸懵逼的朱高煦,颇有几分弹冠相庆的味道。 在他们看来,这是汉王党自丘福兵败以来,迄今为止取得的最大胜利! 就连这些武夫丘八心里都清楚,监国乃是储君的特权! 现在皇上收走了太子的监国特权,转而让汉王爷监国,这不是明确地传达出了信号吗? 皇上对太子不满,有意更换储君! 如果汉王当真上位,那么他们这些老兄弟将来还少得了荣华富贵吗? 原本他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这位汉王爷有时候那脑子,真是块榆木疙瘩,加上在朝野风评太差了些,根本就没有上位的可能。 然而今日汉王朱高煦当庭驳斥杨士奇,还转手设下陷阱让一众太子党文官哑口无言,成功夺得了监国大权。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又让众将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汉王爷,手段真是高明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朱高煦此刻心中一团火气,但他还是一一礼貌性的回复。 虽然,他的确想不明白,自己哪儿“高明”了。 正当此时,朱瞻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 众将见状识趣地退走,不敢掺和他们兄弟间的谈话。 “二叔,您这给人挖坑的本事见长啊,不知不觉间就让人着了道了。” 朱高煦听得这阴阳怪气的嘲讽,正准备开口解释,然而铁憨憨却是走了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二叔说的那也是实话,灾区百姓日子过得苦啊……要怪只能怪我这个太子没用……” “老二啊,既然皇上让你监国,那你可得把赈灾这事儿放在心上……” 听得太子爷这些嘱咐,朱高煦只觉得头疼。 兜兜转转了大半天,不但去不了云南,还真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老大,这差事我干不了,还是你来吧!” 这句话他说得真心实意,然而落到他人耳中,倒是充满了炫耀意味。 “呵,我爹都被禁足了,二叔莫要说些玩笑话。”朱瞻基再次轻嘲。 大胖胖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不过还未等他开口,朱瞻基便拱了拱手直接离去。 “哎哎,你们看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朱高炽张了张嘴,随即挪动着三百斤肥膘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回过头来,不放心地嘱托道:“老二啊,你监国,要以天下百姓为重!” 说完了这句话,太子爷这才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待他们走远,赵王朱高燧这才低声道:“老二,老大这是真把自己当圣人了啊?” 朱高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历史上,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二人一精一憨,狼狈为奸,合谋夺嫡时常搞些小动作,污蔑构陷太子朱高炽。 后来朱棣得知了朱高燧干的那些勾当,大怒,立刻诛杀他的长史顾晟,同时褫夺朱高燧的冠服,还是靠太子朱高炽求情才得免。 结果最后这家伙后来还趁朱棣病重,命护卫指挥孟贤等人勾结钦天监王射成及内侍杨庆的养子伪造遗诏,打算毒死亲爹朱棣,废掉太子朱高炽,自己即位称帝。 当然,阴谋被告发,还是太子极力为他辩解,又救了他一命。 与心高气傲的朱高煦相比,朱高燧这厮心肠更为歹毒,就好比一条毒蛇,蛰伏在暗处,等待时机给你来上致命的一口。 朱高煦突然诡异地笑了笑,拍着老三的肩膀,道:“老三啊,听说琼州那地方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朱高燧一怔,面容瞬间僵硬。 琼州? 不错你姥姥的不错! 那他娘的自古以来就是是流放之地! 朱高煦却自顾自地喃喃道:“你若是去了琼州,远离朝堂是非,做个依红偎绿的逍遥王爷,没事儿还可以写写书,这日子不好吗?” 听了这话,赵王爷表示心里有些慌。 “到时候再像那些文人一样,取个笔名,就叫‘南派三叔’吧。” 朱高燧:“???” 有病! 绝对有病! 老二脑子绝对出问题了! 朱高燧再也不敢跟他叽叽歪歪,灰溜溜地识相跑路了。 朱高煦见状这才冷哼了一声,直奔乾清宫而去。 监国这烂摊子,他绝不能接手。 太子是什么? 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大明天子! 而监国是太子的特权,也唯有太子拥有这特权! 但是现在,你让我朱高煦一个汉王监国? 我一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泥腿子,我监个锤子国啊我! 然而等他抵达乾清宫时,却是顿时傻眼了。 因为朱棣不在宫内,而是去了鸡鸣寺。 鸡鸣寺? 黑衣宰相姚广孝! 朱棣每次遇事不决,都会前去鸡鸣寺小住,听从姚广孝的看法建议。 姚广孝啊! 朱高煦一想到此人,便有些心惊肉跳。 靖难之役的策划者,黑衣宰相,乱世妖僧,他不仅熟读兵法、用兵如神,而且还通晓风水堪舆之学,可谓是朱棣绝对信任的心腹。 朱棣此刻前去鸡鸣寺,为了什么? …… 东宫太子府。 太孙一回到府内,便怒气冲冲地呵斥了几名宫人。 朱高炽见状叹了口气,将他唤到了里屋坐下。 朱瞻基刚一进屋,便急切道:“爹,都到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坐得住啊!” “汉王监国,一个王爷监国,那些朝臣又不是傻子,他们岂不会揣摩圣意……” 太子不监国,反倒成了汉王监国! 他一个有勇无谋的泥腿子,监哪门子的国? 铁憨憨始终不发一言,伸出小胖手撸着怀里的白毛阁大学士。 一直等到朱瞻基没了声音,他这才笑眯眯地问道:“牢骚发完了?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爹以前教导过你那么多次,遇事要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白毛阁大学士似乎很不满意,哼哼唧唧地吠了两句。 大胖胖顿时抱着哄道:“乖儿子,爹不是说你,乖。” 面对太子爷的斥责,朱瞻基倒是没有吭声。 顿了顿,太子爷这才一边撸着狗,一边幽幽道:“你真以为,老头子让老二现在监国,是件好事?” “难道不是吗?”朱瞻基反问道,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子爷直接打断。 大胖胖叹了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现在户部财政已经到了极限,以你二叔那滚刀肉的性子,监国后定会惹出一堆乱子,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 从留守北平开始,到了如今,他这个太子爷几乎隔三差五地就要监国理政。 但是每年的税收就那么点儿,老头子又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儿,这其中的心酸苦楚,不足与外人道也。 汉王监国理政,看似大获全胜。 然而老头子给他设下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这一点,朱高炽心中很清楚。 朱瞻基眼睛一亮,正准备开口,却见太子妃缓缓走了进来。 “殿下,今儿还没跳操吧?” 铁憨憨听了这话,顿时就成了苦瓜脸。 “爱妃……我这刚下朝回来……” “那你这午膳别吃了。” “你就折腾死我吧……呜呜……我容易吗我……” 朱瞻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脑仁都疼。 第51章 巨头干架?原来是针对我的陷阱! 东麓山,鸡鸣寺。 这座千年古刹,是金陵最古老的梵刹和皇家寺庙之一,香火一直旺盛不衰,自古有“南朝第一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美誉。 此刻鸡鸣寺一处凉亭内,朱棣正在与一黑衣僧人对弈。 这黑衣僧人,正是道衍和尚,黑衣宰相姚广孝。 作为靖难之役的总策划师,朱棣以区区燕地一方土地敌全国兵马,且最终获胜即位称帝,历史上绝无仅有,姚广孝更是居功至伟! 然而靖难成功后,朱棣赐他府邸、宫女,姚广孝拒不接受,只是居住在寺庙中,除了担起护教(佛教)之责外,姚广孝不再主动过问朝政。 “和尚,你撺掇我起兵,这夺了天下后,你倒是清闲了。” 朱棣捻起一枚白子落下,随即自得一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姚广孝闻言笑了笑,径直落下一枚黑子,攻守形势瞬间逆转。 朱棣见状一瞪眼,直接抛了手中棋子,“你这和尚,真是无趣。” “陛下这是心中有事,所以心不在焉。” 二人君臣这么多年,还一起做成了靖难壮举,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所以旁人不敢问的事情,姚广孝却是没有丝毫顾忌。 “还能因为什么?老二这几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口口声声地多次请求就藩,但朕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啊!” 朱高煦那些主动请辞的举动,落到朱棣眼中,却恰恰成了他不安分的实证。 尤其是今日早朝上,他破天荒地反对自己北伐,还用一首诗问罪太子及杨士奇等人。 他那点小心思,朱棣岂会看不明白? 因为民生反对北伐,这话太子说得,唯独汉王说不得。 顿了顿,朱棣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这几日总是心烦意乱,整宿整宿地做噩梦,睡不着。” 姚广孝一直静静听着,等到朱棣讲完,这才长叹了口气。 他清楚,朱棣最大的心病,不在那些靖难遗孤,而在骨肉相残。 毕竟这位皇上自己都是靠夺位登基,现在汉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又如何不怕? 骨肉相残,现在反倒成了朱棣最担心的事情。 “既然如此,皇上为何要给汉王监国的机会?” “皇上念及亲亲之谊,所以想给汉王一个机会,但是皇上想过没有,万一弄巧成拙会如何?” 朱棣眉毛拧了拧,“我让蹇义金忠他们看着,出不了什么乱子。” 姚广孝闻言摇头失笑,不置可否。 “但是这小子多次拒绝,朕就纳了闷了,你说说他这么演戏,为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朱棣当真认为这个儿子幡然悔悟,准备去云南就藩。 然而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他很是失望。 一想到这儿,朱棣又笑道:“有意思的是,这小子昏迷几天后,现在也学聪明了,之前就是块滚刀肉,就是个臭丘八!” 姚广孝倒是丝毫不惯着朱棣,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汉王愈发狡诈奸滑,皇上觉得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看得出来,朱棣更加偏爱汉王,这是事实。 朱棣闻言一怔,随即暴怒,起身一把掀翻了棋盘。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朱棣幽幽一叹。 “老和尚,难道我这一生的功绩,洗不清我的罪名?”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 “王八蛋,朕真想砍了你!” …… 翌日。 天子朱棣以身体抱恙为名,小住鸡鸣寺。 太子朱高炽被禁足一月,正在太子府内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 朱高煦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始了自己的监国生涯。 乾清宫正殿,他坐在龙椅旁的小板凳上,听着六部重臣与内阁大学士们的汇报,望着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中暗自大骂朱棣这个坑儿贼。 不料正在此刻,户部尚书夏原吉与兵部尚书金忠却突然吵了起来。 朱高煦有些纳闷,这两位都是青史留名的贤臣干吏,而且又同为太子党,怎会干上仗了? 静静听了片刻,他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品鉴会虽然挣了一千万两银子,但真正到户部手里的,只有七百万两。 这七百万两中,又拨出了一大半用于修建顺天新都与编纂永乐大典,毕竟这是永乐新政的主要项目。 户部真正剩下的银子,也不过两百万两。 而各部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六部百司都在伸手向夏元吉要银子。 户部尚书夏元吉认为,眼下最为要紧之事便是赈济山东河南等地的灾民流民。 所以夏原吉大手一挥,准备划拨出这两百万两,拨为赈灾金赈灾济民。 兵部尚书金忠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斥责夏原吉分不清轻重缓急。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上决意御驾亲征,明年开春挥师北伐。 户部、工部现在应该全力筹措粮草,准备明年北伐的物资调度。 毕竟御驾亲征不同凡俗,若是因为后勤供应问题,导致皇上出了闪失,那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然而夏原吉也有着自己的理由,甚至搬出了朱高煦抄袭的那首《荒村》据理力争。 一位是为了皇上北伐大业顺利进行,一位是为了灾区百姓有粮可食,二人谁也不愿退让,就这般当众吵了起来。 工部尚书宋礼、吏部尚书蹇义、礼部尚书吕震、刑部尚书吴中这四位巨头拉都拉不住,杨士奇与黄淮等人也是多次劝阻,眼瞅着这两位大佬都快干架了。 说到底,这二位巨头都有正当合适的理由,难就难在财政紧张,得把钱花在刀刃上。 朱高煦却始终蹲在小板凳上一言不发,非但没有上前制止,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想嗑点瓜子。 他想着监国期间只要不发一言,任由这些贤臣干吏处理政事,朱棣得知后肯定会勃然大怒,顺手就把自己踹去云南就藩。 然而正当此时,辅政大臣杨士奇且幽幽开口道:“汉王殿下,皇上命您监国,请您做出决断!” 朱高煦:“???” 我尼玛啊!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老子话都没讲一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朱高煦顶着一张络腮胡子脸,有些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你们看着弄就行了,本王正在思考人生追求,不要惊扰。” 一众巨头傻眼,这剧情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啊! 汉王巧言令色地夺得了监国大权,不是应该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趁机党同伐异铲除异己吗? 你现在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坐在小板凳上思考什么人生追求,这算怎么回事? 杨士奇一拳打在了空气上,只觉得有些气闷。 但他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朱高煦,一本正经地提醒道:“汉王殿下,陛下命您监国,若是你这般怠政不理,那我等只有去请皇上定夺了。” 言外之意,你如果继续做甩手掌柜,那我们就跟皇帝打小报告,收了你这监国大权。 然而朱高煦听了这话,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杨士奇,此话当真?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走走走,咱现在就去鸡鸣寺!” 一众巨头:“???” 疯了吧? 这位汉王爷脑子真出问题了? 怎么感觉他听了这话后还很兴奋的样子? 一众大佬彻底没了脾气,面面相觑后,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第52章 变化!太子党开始慌了! 到底是金忠老成持重,眉头一挑提醒道:“汉王,为君分忧乃是臣子本分。” “皇上身子抱恙小住鸡鸣寺,既然命汉王你监国,那你就必须担起这个责任。” “终归大明乃是你们老朱家的祖宗基业,你身为皇子,理当做出些贡献。” 朱高煦闻言一怔,倒是不敢反驳。 眼前这位兵部尚书金忠,可是朱老四的第二号谋士,与黑衣宰相姚广孝一道,同为朱棣“靖难”的主要谋划者。 后靖难之役爆发,姚广孝留守北平总揽大局,金忠随军征伐,赞理军务,运筹帷幄,是朱老四的得力谋士,心腹重臣。 正因为如此,相比于让自己智若近妖的黑衣宰相姚广孝,朱棣更喜欢这位心腹纯臣,几乎与他无话不谈,而且凡是重大的国事决策,朱棣都多会听取金忠辅国的建议。 所以金忠有这个资格,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教训汉王朱高煦。 最主要的是,金忠不但是大胖胖朱高炽的坚定支持者,还是朱高炽被册立为太子、朱瞻基被册立为皇太孙的重要推手,为辅助太子仁政监国,保护太子及东宫辅臣,与汉王赵王等夺嫡势力作斗争,历经艰难,功勋卓著。 不过现在是永乐十一年,朱高煦记得金忠于永乐十三年积劳成疾,卒于任上。 但金忠这一开口,朱高煦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能着手解决眼下的困境。 人家一位年迈体弱的靖难老臣,都抱病处理国政,你堂堂一位监国王爷,还有什么理由推脱呢? 沉思片刻,朱高煦展颜笑道:“老金啊,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本王也没法推脱了。” “你们在这儿吵吵个半天,不过是因为财政紧张周转不开,对吧?” “那本王只要给你们搞来银子,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金忠等人一愣,虽然觉得汉王这话太过粗俗,但不得不承认,他还真说到了点子上。 户部现在手里就两百万两,夏原吉准备拿去赈灾,金忠却要用作军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国库空虚,没银子了。 如果国库充盈,哪里还会有这些麻烦,直接拨款打钱就行了。 夏元吉闻言笑了起来,试探性地追问道:“汉王还有办法填补国库?可是番货已经卖完了啊,解决眼下的困境,至少需要上百万两纹银……” 诚然,这位汉王之前搞了一场品鉴会,完不但美解决了番货变现的问题,更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但那毕竟有番货丝绸等货物存在,加上海外番商齐聚,天时地利人和,这才给他的品鉴会成功奠定了基础。 可是现在,你说赚大钱就赚大钱,难不成还能空手套白狼? 朱高煦笑了笑,“处理国政的本事,本王的确不如你们这些贤臣干吏。” “但是论及挣钱的本事,你十个夏元吉都赶不上本王一个。” 金忠等人听了这话,顿时眉头一皱,觉得这位汉王太过狂妄跋扈了些。 夏元吉虽然又被鄙视了,但他却是不怒反喜,满脸希冀地看着朱高煦。 如果他朱高煦真能再搞来一大笔银子,解决他这个户部尚书的燃眉之急,就算天天被他鄙视,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汉王殿下,计将安出啊?” “你们瞧着就行了。” 朱高煦摆了摆手,起身就准备去搞银子。 不过走到门口,他还是嘱咐道:“虽然朝廷财政紧张,但是编纂文献大成与修建顺天帝都,这是永乐新政的主要项目,绝对不能暂缓停止。” “另外,那二百万两先作为赈灾银,拨给山东河南救灾。” 金忠皱了皱眉头,反驳道:“可是陛下下旨筹措粮饷,以备明年开春北伐瓦剌,此事……” “放心吧,这笔钱我会解决,先救灾区百姓,人命关天,这是第一等紧要的事情。” “你们不要有任何心里负担,就算本王延误了北伐军机,到时候本王全权负责,先救灾区百姓吧!”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留下面面相觑的一众巨头。 整个大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金忠突然叹道:“诸位,汉王似乎……当真有些不同了啊!” 杨士奇等人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满脸茫然不解。 在他们印象里面,汉王朱高煦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泥腿子,嚣张跋扈的臭丘八! 除了打仗是把好手外,汉王朱高煦对如何治理国政一窍不通,一无是处! 杨士奇金忠等重臣,都是太子朱高炽的坚定支持者,态度鲜明的太子党。 皇上突然下令,命汉王朱高煦监国理政,他们自然就坐不住了。 毕竟皇上永乐七年就立了太子朱高炽,永乐九年又立了太孙朱瞻基,即便太子监国不利理应受罚,皇帝又要北伐瓦剌,那监国的人也应该是太孙朱瞻基,而不是汉王朱高煦! 太子与太孙,都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大明皇帝! 你抛开他们不要,让一个王爷监国,算是怎么回事? 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很难不令杨士奇等人心慌。 难不成皇上当真动了易储之心? 那让我们这些太子党如何自处?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一众巨头默契地挖了这个坑,只等汉王自己跳进去,那他们就有借口上奏弹劾了。 如果汉王将这两百万两用于赈灾,那他就是违抗君令,不尊君父。 相反他若是将这笔银子用以筹措北伐粮饷,那他就是不顾民生,置灾民生死于不顾。 不管朱高煦怎么选择,他都不能令皇上满意,令朝野信服。 但是这些巨头们没有想到,汉王竟然态度坚决地下令救灾,还是全力救灾,甚至冒着延误军机的风险。 为什么? 这是你汉王该说的话吗? 狡黠跋扈的汉王朱高煦,什么时候在意他口中那些“黔首愚民”的死活了? 金忠这幽幽一叹,顿时引起了不少共鸣。 但是杨士奇神情愈发凝重,苦笑道:“诸位,汉王这般变化,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金忠等人神情一滞,随即脸色逐渐铁青。 汉王狡黠跋扈世人皆知,但如果他突然一反常态,开始治理国政治理民生,那只能证明这位汉王贼心不死,仍有夺嫡之心。 而且,他采用了更加高明有效的办法。 以前的汉王嚣张跋扈,锋芒毕露,毫不掩饰自己的夺嫡之心。 现在的朱高煦却锋芒内敛,多次假意请辞,还开始关心民生插手国政。 这对于太子与他们这些太子党而言,的确不是一个好消息。 夏元吉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救灾是紧要之事,先救灾吧。” “如果汉王筹措不到银子,延误北伐军机,那也正好顺了我们的心意。” 众人点了点头,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汉王朱高煦这一反常态的变化,令他们这些太子党不约而同地开始慌了起来。 第52章 没钱?本王杀个贪官助助兴! 众人还在大殿内满面愁容,一转眼朱高煦就出了乾清宫,直奔北镇抚司衙门。 此刻赵王朱高燧正观察着堪舆图,调配部署锦衣卫兵力,为明年开春北伐备战。 锦衣卫虽然臭名昭著,饱受世人诟病,但并非所有的锦衣卫都是酷吏刽子手,还有少部分深入敌国刺探情报的铮铮儿郎。 锦衣卫作为皇帝的耳目,替皇帝刺探情报,所以,除了一部分锦衣卫驻扎在京师之外,各地都设有锦衣卫的分部。 这一部分锦衣卫常年驻扎在全国各地,收集地方的情报,再递交给远在京师的皇帝。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锦衣卫,会根据命令临时进行调动。 但总体而言,锦衣卫整体分为了内外两个部分,一部分负责对外的军情监察,另外一部分则负责对敌国的情报刺探工作。 比如在万历朝鲜战争中,就有大量锦衣卫的探子活跃在朝鲜各地,为大明王师提供倭军的情报信息,甚至刺杀和策反敌军军官,对于明日朝鲜战争的胜利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原本靖难遗孤的事情解决,朱高燧也终于可以松了口气。 但永乐帝准备明年开春北伐,那战前敌军情报自然不能少。 赵王朱高燧自幼出身行伍,随父征战沙场,现在作为锦衣卫的头头,侦查部署刺探情报,可谓是手到擒来。 朱高煦不等他人通报,直截了当地闯了进来。 “老三,在忙什么呢?” 朱高燧突然被人惊扰有些不满,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却是有些惊讶。 他扭头看着朱高煦,意味深长地笑道:“哟,这不是监国汉王爷吗?您不忙着处理国家大事,怎么还有闲心来我这藏污纳垢之地?” 朱高煦一愣,随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唔,你这北镇抚司,可真是藏污纳垢之地。” 提起北镇抚司可能有人不熟,但提及诏狱,那可真就是臭名昭著了! 诏狱就是北镇抚司下辖的大牢,进去的人非死即残,即便侥幸活着出来,这辈子也废了。 朱高燧听了这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行了,找我什么事儿快说,我这正忙着呢!” 朱高煦也不废话,直接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闻听此言,朱高燧勃然大怒,怒骂道:“杨士奇这些狗东西,真是好大的胆子!” “老二,他们这分明就是故意给你设套啊!你一个处理不好,监国这大权可就没了……” 朱高煦摆了摆手,笑道:“他们那些小把戏,我自然清楚,不过朝廷财政紧张,这原本就是事实。” “以往老大监国理政,为了筹措银子支撑各项开支,那也是愁得不行,所以要怪也只能怪没有银子。” 朱高燧脸色一变,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国库没钱他是知道的,老头子一登基就接连搞了好几个大项目,每一个都要耗费海量银钱,朝廷财政不紧张才怪。 “那老二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可以帮你抓人杀人,但是不能帮你变出百万纹银啊!” 听了这话,朱高煦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不愧是自家兄弟啊! 抓人杀人,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老三你还真说对了,今儿我来找你,就是让你给我抓个人抄个家的。” 朱高燧迷茫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老二,你跟我透个底,你要抄谁的家?” “左都御史,刘观!” 听到这个名字,赵王爷脸色瞬间狂变,一把攥着朱高煦低喝道:“老二你疯了?那刘观是正二品的朝堂重臣,都察院的头头,老头子的心腹!” 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吧? 刚刚坐上监国的位置,好端端地就拿正二品的左都御史开刀? 抛开老头子器重刘观这一点不谈,那可是朝廷言官谏臣的头头,汉王无凭无据直接将拿人抄家,那些个言官谏臣御史大夫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喷死他! “老二,你就算要拿人开刀立威,也选一个太子党啊!” “你听我跟你说,这刘观你真不能动他……” 朱高煦掏出了怀中的圣命金牌,笑眯眯地反问道:“有这个东西在手里,我为什么不敢动他?” 这圣命金牌,还是因靖难遗孤一事,朱棣赐下。 而后朱棣强行让朱高煦监国,似乎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金色令牌,“如朕亲临”金灿灿的四个大字,犹如烈日般耀眼,刺得朱高燧眼睛一阵恍惚。 金牌在前,朱高燧心中一动。 “难不成这是老头子的意思?” “不是。” 朱高燧:“……” 沉寂了片刻,朱高煦主动开口道:“老三,锦衣卫有直接拿人的特权,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放心吧,我们抓了刘观,不但可以解决朝廷的燃眉之急,而且老头子还会嘉赏你锦衣卫,这个立大功的好机会,我就这么送给你了。” 朱高燧:“???” 立大功? 立你大爷的大功! 你搁这儿骗鬼呢? 托着下马巴思索片刻,朱高燧突然反问道:“你是说那左都御史刘观有大问题?” 不过朱高燧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位正二品的朝堂大员,能有什么大问题? 就算是贪腐些银钱,老头子得知了也只会象征性地罚俸一年,根本不会到抄家下狱这等地步。 所以,拿刘观开刀立威,这就是一个蠢主意。 朱高煦大有深意地笑了笑,“刘观的确有大问题,足以引起朝堂震动!” “你若是不愿意参与,那我就只好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手,僭越行事了!” 此话一出,朱高燧顿时一惊,神情有些犹豫。 老二明显态度很是坚决,非要查办了刘观不可。 但一个处理不好,惹得老头子暴怒,那他兄弟二人可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老二,你给我透个底,这事儿有多少把握?” “十成把握,白送你的功绩你不要,那我可就走了?” “好,干他娘的!” 赵王爷一拍大腿,当即觉得出手。 反正他都是朝野皆知的汉王党,现在汉王监国,他岂有不支持的道理? 更何况就算事后老头子问罪起来,也有他这个监国汉王顶着,但万一真如他所说这般成了,那可就是锦衣卫的大功一件啊! 朱高燧下定了决心,也不废话,当即调动了一对缇骑,浩浩荡荡地杀去都御史府衙。 朱高煦骑着高头大马,嘴角泛起了诡异笑容。 没钱?杀个贪官助助兴! 第53章 震惊!汉王大肆铲除异己! 太平门外,都察院官署。 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并称“三法司”,中央官署设置在太平门外。 朱高煦亲率锦衣卫缇骑,杀气腾腾地来到都察院官署外。 都察院的官员见了惊惧交加,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只是远远在旁观望。 毕竟,这些可都是锦衣卫啊! 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酷吏刽子手,怎地今日突然杀来了? 而且领头那个,好像还是刚刚监国的汉王朱高煦,难不成他这监国第一天,就要大肆铲除异己了? 左都御史刘观与右都御史吴中匆匆走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汉王朱高煦如此大张旗鼓地带着锦衣卫缇骑前来,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来者不善。 只是刘观与吴中自问自己也不是太子党,就算监国汉王爷想要铲除异己,那也不可能拿自己二人开刀啊! 吴中捋着胡须,诚惶诚恐地看向朱高煦,硬着头皮道:“敢问汉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何须如此大张旗鼓,让人看了笑话?” 朱高煦骑在马背上,扫了一眼这个老好人,也不忍出言苛责他,直接点明了来意。 “左都御史刘观,枉顾圣恩,贪赃枉法,乱政滋弊,误国殃民……”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刘观。 这位左都御史大人,可是一向以清正廉洁著称啊! 贪赃枉法? 误国殃民?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两个罪名一旦坐实,那他就必死无疑了。 刘观心头一跳,表面上却还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汉王殿下,老臣不知何时得罪了殿下,以致殿下给臣罗列了这么多莫须有的罪名?” 刘观语气很平静。 甚至都没有发怒。 他是谁? 大明左都御史,正二品的朝堂重臣,大明最顶尖大多一批官员,手里握着莫大的权力! 即便你汉王朱高煦现在奉圣命监国理政,你也终究不是大明君主,一言就可以定一位朝堂巨头的生死! 右都御史吴中面色一变,不等朱高煦开口,便怒喝道:“汉王殿下,刘大人清廉之名朝野有目共睹,你安敢如此污蔑于他?” 朱高煦神情淡然,淡淡道:“吴中,你为官虽然平庸,但胜在清廉自守,今儿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不要往里瞎凑合。” 不料这位老好人听了,更是勃然大怒,胡须都竖起来了。 “汉王!刘大人乃是国之肱骨,忠良纯臣,岂能容你肆意残害?老夫今日就算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你把人带走!” “对啊,无凭无据,锦衣卫就能抓人吗?” 左佥都御史李远也在一旁叫嚣道,顿时引得群情激奋,连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都过来看起了热闹,纷纷出言指责汉王残害忠良,锦衣卫滥用职权。 而刘观却好整以暇地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中露出了几分不屑。 “汉王殿下,老臣的确不服,何况老臣乃是正二品的朝廷重臣,即便有罪,那也需要皇上下旨定夺,即便殿下如今监国理政,只怕也无权拿我。” “不过老夫倒是想问问汉王殿下,如此跋扈行事,殿下眼中……可还有皇上?” 听了这话,朱高煦翻身下马,走到刘观身前,细细打量了这老货一番。 此人虽年过六旬,却是精神矍铄,言谈举止不卑不亢,颇有几分雅士风范,难怪朝野上下都被他的表象欺骗,不知这家伙暗中贪污受贿。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身文人风姿倒是不错,难怪从来无人怀疑过你刘观,今天换个人来,说不定还真让你躲了过去。” 话音一落,刘观面色再变,不复先前那从容模样。 “汉王殿下此话何意,老臣不懂。” “不懂?进了诏狱你就懂了!” 朱高煦懒得跟他废话,当即下令道:“带走,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不料众人听了他这话后,更是义愤填膺,右都御史吴中更是直接挡在了刘观身前。 “汉王!你如此行事,就不怕皇上降罪吗?皇上英明神武,岂容你残害忠良?” 一名接一名的官员上前,与虎视眈眈的锦衣卫对峙了起来。 赵王朱高燧见状有些惶恐,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这些大都是三法司官员,里面不少的人都是言官谏臣御史大夫。 而正是这些言官谏臣,骨头都很硬,怼天怼地怼空气,连皇帝都敢怼。 朱高燧现在不知道事情原委,本就心里没底,眼见众人群情激愤的模样,顿时就怕了。 “老二,要不就算了吧,先去鸡鸣寺求一道恩旨?” 朱高煦闻言无语地扫了他一眼,随即从怀里掏出了圣命金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尔等可认识此物?” 圣命金牌,如朕亲临! 下一刻,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包括面色惨白的刘观。 “圣躬安。” “朕安。” 朱高煦轻笑两声,走到刘观身前,拿着圣命金牌抽在了他脸上。 “怎么着刘大人,不是很嚣张吗?” “你刚刚在狗叫什么?来再叫两声?” 刘观被一金牌抽翻在地,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甚至还吐出了一口血沫。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皇上赐给他监国权柄不说,甚至连“如朕亲临”的圣命金牌都赐了下来。 如此一来,他可真就完了。 瞧见这老货面色惨白,如丧考妣的模样,朱高煦也没了兴致,挥了挥手示意锦衣卫将他带走。 “老三,你把人带回去拷问,我带一队人去抄他家。” 朝廷财政紧张,不代表国家没钱。 至于钱在何处,那就要问一问这些贪官污吏了! 待朱高煦一行人走后,众人这才起身,个个都是脸色铁青。 堂堂三法司高官,竟然在官署里被锦衣卫无凭无据地带走了,这让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吴中振臂喝道:“诸君,老夫准备赶去鸡鸣寺面圣,弹劾汉王恣意妄为,残害忠良!” “还请诸位通知太子殿下与杨大人他们,务必保全刘大人的性命!”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点头,随即前去通传消息。 吴中长叹了口气,动身赶往鸡鸣寺。 朝有奸佞,监国乱政,皇上啊皇上,您英明了一辈子,怎么就会犯下这等错误呢? 那汉王朱高煦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才监国第一天就开始铲除异己啊! 此子不除,大明江山危矣! 第54章 吴中面圣!朱棣大怒回京! 鸡鸣寺。 朱棣正与姚广孝对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在他们二人旁边,还有一位僧人,赫然正是建文帝朱允炆。 朱允炆之前同意回京,却只是愿意做僧人,而非太上皇。 所以朱棣干脆将他也扔到了鸡鸣寺,同黑衣宰相姚广孝一同,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种尴尬局面,反倒是让姚广孝有些傻眼。 好在朱允炆当真一心参禅礼佛,时常与姚广孝坐而论道,二人关系缓和了不少。 正当此时,一宦官来报:“皇上,右都御史吴中吴大人请求面圣。” 朱棣闻言一怔,随即面色一沉,当即起身离去。 这位右都御史勤敏多计算,先后兼掌工部二十余年,是个难得的贤才干吏。 朱棣来到此外,却见这位老实人满脸怒容,一见到自己,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汉王朱高煦借监国之权,大肆党同伐异,铲除异己,皇上难道就不管管吗?” 朱棣:“???” 啥? 党同伐异? 铲除异己? 老二又干啥了? 朱棣面色一沉,“吴爱卿有话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吴中急忙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厉声控诉汉王恣意妄为,专权擅政残害忠良。 朱棣大怒,一张老脸顿时板了起来,冷得吓人。 这个老二,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他突然带着锦衣卫缉拿刘观下狱,这是想做什么? “皇上,刘大人年老体弱,哪里经受得住锦衣卫的酷刑啊!” “老臣恳请皇上体恤臣僚,保全刘大人性命,严惩汉王啊皇上!” 吴中老泪纵横地哭诉道,随即跪伏在地上,等待天子裁决。 朱棣气得满脸铁青,插着腰来回踱步,最后轻笑了两声。 “摆驾回宫,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究竟想做什么?” …… 刘观府邸。 大门紧锁,气氛诡异。 朱高煦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披坚执锐的缇骑,浩浩汤汤地杀了过来。 眼见这府邸大门紧闭,力士上前叫门也无人应答,朱高煦顿时就怒了。 “上,给本王砸开这大门!” 当即便有几人上前,准备撞开府邸大门。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声怒喝陡然传来。 “老二,还不住手!你在作什么妖!” 朱高煦一愣,却见太子爷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杨士奇、夏元吉等一众大臣。 “老大,你怎么来了?是哪个混蛋惊扰了太子爷?” “哎哎……”大胖胖喘了几口粗气,随即小声喝道:“我再不来,你可就闯了大祸了啊!” “你说说你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轻重呢?那刘观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你无凭无据带着锦衣卫就把他给拿了,你让满朝文武怎么看?你让老头子怎么看?” 太子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压低声音道:“老二,我可提醒你,吴中已经去了鸡鸣寺,老头子说不准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听了这些话,朱高煦非但不怒,心中还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至少这位太子爷对自家兄弟和睦友善,并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为自己着想。 眼见他担心这件事情,朱高煦顿时笑着宽慰道:“放心吧老大,这事儿我自有把握,就算老头子来了,也只能夸我差事办得漂亮。” 朱高炽见他这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就纳了闷了。 “你有把握?你有个锤子把握!” “正所谓刑不上大夫,那刘观就算贪腐些银钱,最多贬官罚俸罢了,你能拿他怎么样?” 大胖胖就不懂了,这刘观能做出什么勾当,值得自家老二这般小题大做? 除了贪污腐化,太子爷真想不出第二条罪证。 可是光凭一个贪腐,老二根本就不值得这样小题大做! “老二啊收手吧!别再闹了!你如果真抄了他家,那老头子回来,我都保不住你啊!” 朱高煦只是笑着拍了拍大胖胖的肩膀,随即对锦衣卫力士喝令道:“愣着做什么?破门啊!” 朱高炽急了,气得大胖脸上满是怒容。 夏元吉与杨士奇等人同样满脸铁青,他们根本想不明白,汉王为何突然对刘观下手。 这个莽夫不是说他去挣银子吗? 怎地转手就来抄人家了? 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轰隆一声巨响,府邸大门轰然倒塌。 “锦衣卫何在?杀进去!” “敢有反抗之人就地格杀,杀无赦!” 随着朱高煦一声怒喝,无数披坚执锐的锦衣卫好手冲杀了进去,迅速控制了住了场面。 说到底这刘观只是个文臣,府中不过是些妻妾奴仆,唯一有战力的也就是那些护院家丁。 但是在训练有素的锦衣卫面前,这些护院家丁哪里还敢反抗,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太子爷瞧见这一幕,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满脸懊悔之色。 “老二啊老二,你闯大祸了啊!” 杨士奇等人脸上的表情却是很精彩,既有愤怒,又有一丝喜悦。 刘观是朝野皆知的清廉名臣,深受皇上器重百姓爱戴,更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汉王朱高煦无凭无据将刘观抓入诏狱严刑拷打,还直接带兵强行抄了他家,根本就是恣意妄为,无法无天,视大明律令为无物。 他如此行事,只会引来朝臣争相弹劾,引起朝野的敌视,无异于自掘坟墓。 得罪了朝堂文臣,汉王还拿什么夺嫡? 朱高煦始终面色如常,眼见锦衣卫控制住了场面,这才走到太子爷身前将他扶了起来。 “老大,刘观不止贪,还是巨贪,整个都察院因他一人,成了藏污纳垢之地,你说他该不该死?” 朱高炽闻言一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观利用职务之变,将整个都察院的手伸向各地州府,打造了一个贪腐帝国,致使都察院形同虚设,朝堂贪腐之风盛行。” 大胖胖悚然一惊,压低声音追问道:“老二,此话当真?” 如果汉王这话是真的,那刘观可就不是贪腐这么简单了,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足以将他抄家灭族了! 朱高煦笑了笑,向府里努了努嘴,“眼见为实,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随即他又看向杨士奇等人,笑呵呵地道:“诸位大人既然都来了,那就随本王一同进去看看,做个见证如何?” 都到了这个时候,杨士奇等人也很是想知道,这位汉王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到底刘观做了什么,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冒着自绝于朝堂的风险,也要将其捉拿下狱。 “太子爷,那就走吧,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第55章 巨贪!震惊太子爷的刘观! 朱高煦扶着大胖胖,步履从容地走向刘观府邸。 在他们身后,跟着杨士奇、夏元吉等一众朝堂巨头。 朱高煦心中清楚,杨士奇、黄淮等重臣,现在就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毕竟,他们可都是铁杆太子党。 不得不承认,身旁这个大胖胖,堪称大智若愚的典范人物。 别看他身宽体胖,整日胖脸上挂着笑容,时不时还被朱棣那坑儿贼恐吓吓唬,没事儿还要挨骂受罚。 但是纵观整个永乐一朝,大明最有实力的人,却恰恰就是这个铁憨憨。 从朱老四打响靖难之役开始,大胖胖朱高炽就开始坚守北平,而后靖难成功,他又开始监国理政。 朝堂之上,大多数官员都是属于太子一党,甚至连杨士奇等朝堂巨头也不例外。 而且地方上,他监国这些年来,各省道府县等地方官,大多出自东宫门下。 从朝堂到地方,整个大明官场都是太子爷朱高炽的人,实力恐怖到了极点。 如果换做其他朝代,只怕皇帝早就对太子生出疑心,直接废了这个足以威胁到自己皇位的儿子了。 但偏偏老朱家就是个例外,或者说是个奇葩。 朱元璋赋予了太子朱标前所未见的恐怖权力,以致于朱标成了有史以来权力最大的太子爷。 而现在坑儿贼朱老四同样如此,明明清楚太子朱高炽的党羽遍布朝野,不但不予以压制,反倒是乐于如此。 一个是战争狂人,没事儿就御驾亲征,北伐蒙元,把朝政扔给大胖胖处理。 一个是后勤大管家,名为太子,实际上干的却是皇帝的活儿,国政几乎都是他在处理。 如此一来,那些个文臣们只要不蠢,自然而然地坚定拥立太子朱高炽。 至于汉王朱高煦这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泥腿子,根本就入不得他们的法眼。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叹了口气。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一行人走进刘观府邸,还未来得及定神,便被眼前这一幕惊叹了下巴。 先是一大群衣着华贵的莺莺燕燕被锦衣卫押了出来,她们身上穿着昂贵的丝绸纱衣,还佩戴有珠宝扳指等多种昂贵饰品。 披金戴玉,花枝招展,十分艳丽,无一例外。 “王爷,这些都是刘观的妻妾,有的是地方官员孝敬的,有的是他通过手段强夺的。” 见此情形,太子朱高炽、杨士奇等人的脸色变得很是精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群莺莺燕燕。 几乎不用多想,他们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自己等人被刘观那高杰雅士的表象所欺骗了! 高洁雅士? 我呸! 你见过哪个高洁雅士,在府内豢养这么多的美艳小妾? 朱高煦却走上前去,在众人瞠目结舌地注视下,抬手伸向了一个模样上佳的绝色女子。 大胖胖见状急忙拦下了他,低喝道:“老二你疯了,众目睽睽之下,你敢白日宣淫?” 杨士奇等人也是满脸铁青,惊怒交加地怒视着朱高煦。 即便刘观有罪,再怎么说这些也是他的妻妾,光天化日之下你岂容你调戏人家? “老大,你没注意到,她们身上这些都是海外番货吗?” 海外番货? 这些好像都是! 刹那间,太子爷脸色黑了下来。 虽然朝廷按品秩赏赐给大臣一些番货,但珠宝首饰很是稀少,毕竟价格昂贵。 可是眼前这足足二十几个美艳姬妾,个个都穿戴着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粗略计算便有十几万两纹银! 左都御史刘观以清正廉洁闻名朝野,那这些银子他从何而来? 杨士奇等人同样想到了这一点,面面相觑之后,顿时满脸涨红。 一半是被刘观气的,另外一半则是受骗而羞弘的。 然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众人只见,锦衣卫不断搬来一箱箱的金银财宝,晃得他们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除了金银财宝外,便是一些古玩字画,金石玉器,很快占满了整个庭院,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突然夏元吉脸色一变,三两步走到一箱银子面前,径直拿起一锭银子,递给了不明所以的太子爷。 “太子殿下,这刘观当真该死!” “这是臣拨给河南赈灾的赈灾银,上面做了特别的记号,殿下请看。” 朱高炽面色大变,顺着视线看去,赫然见到了银锭背面的一个“灾”字。 夏元吉冷着脸解释道:“河南灾情严重,所以臣先拨款五十万两用以赈灾,特意命工部打上了专银记号,谁曾料想竟然出现在刘观府上!” 杨士奇等人听了这话,瞬间就被吸引了过来,见到那个“灾”字后,顿时也是面色大变。 专款专用的赈灾银,竟然出现在了刘观府中! 这意味着什么? 刘观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都察院一把手! 太祖高皇帝为了惩治腐败,将御史台改组为“都察院”,大幅度扩编了御史队伍,并赋予他们不受官品限制核查并弹劾天下官员的权力。 高皇帝在行政上将整个大明划分为十三个道,都察院在每道设置十名左右的巡查御史,他们日常就在所属的地区核查官员情况。 现在河南专款专用的赈灾银,竟然出现在了左都御史府中! 吏治败坏! 上下勾结! 贪腐成风! 杨士奇等巨头瞬间反应了过来,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 都察院设立之初,便是太祖高皇帝打击官员贪污腐化,而洪武朝的御史们也为太祖的反腐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是现在到了永乐朝,御史们却被那些贪官污吏拉下了水,不再恪尽职守而是同流合污,连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都成了巨贪,那整个都察院与大明所有御史,不都完了吗? 一旦皇上得知……那这是要捅破天了啊! 锦衣卫还在往外面搬出东西,太子朱高炽等人已经麻木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们这才明白朱高煦的深意。 官员贪腐在永乐朝,的确不是什么大罪重罪! 但偏偏这个贪腐的官员,是左都御史刘观,而且还是个巨贪! 眼前这些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足以让他死上千回万回了!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有些乏味地对夏元吉道:“夏老头,诺,银子。” 众人:“???” 你娘咧! 你捅破了天,就为了银子? 第56章 朱棣:麻了!我被刘观震碎了三观! 虽然汉王这话不太好听,但不得不承认,银子的确是有了。 从刘观府邸中搜出来的这些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少说怎么也有个百万两纹银。 何况这些东西里面,还有不少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 如果交给汉王爷再搞一次品鉴会,拍卖出去后又是一大笔银子入账。 一想到这儿,夏元吉顿时眉头舒展,看向朱高煦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什么吏治腐败,什么官员贪腐,这些都不是他夏元吉该操心的事儿。 他这个户部尚书因为财政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关注这些。 只不过在场之人,除了夏元吉与朱高煦之外,其余人都是满脸铁青。 大胖胖朱高炽一张胖脸上写满了怒容,锐利的眼神不断来回逡巡,显然已经怒到了极致。 这个刘观,他怎么敢? 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不思精忠报国上报皇恩,竟然暗中大肆贪污受贿,祸乱朝纲! 表面上装出一副清正廉洁、高洁雅士的模样,暗地里却干出了这些勾当,而且还是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一张胖脸顿时变得铁青,对刘观恨得咬牙切齿! 正当此时,百户聂兴走了过来,显得极为兴奋。 徐滨等人自从决定追随汉王后,便各自有了自己的差使。 朱高煦安排聂兴等人进了锦衣卫,毕竟他们自幼学习刺杀侦查这些技能,进了锦衣卫也算是专业对口。 至于徐滨那个大情种,则是整日跟在孙若薇身后,协助她处理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返乡事宜。 朱高煦见聂兴这般模样,顿时心中一动。 “怎么了?还有什么大收获?” 还有?! 太子爷等人顿时麻了,神情有些恍惚。 不料聂兴捧来了一堆信件,怪笑道:“王爷,这刘观还真是警惕,给自己留了个后手。” “这些暗中与他书信来往的人,基本上底子都不干净,涉及右都御史吴中,与都察院四十三名贪腐的监察御史!” 此话一出,朱高炽等人彻底傻眼,只觉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完了! 彻底完了! 整个都察院都完了! 大胖胖上前劈手夺过密信,当即一封一封地查看了起来,看到最后已经是面容铁青,咬牙切齿地怒喝道:“混账!真是一群混账!”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整个都察院,在刘观吴中这二人的带领下,臣僚宴乐,以奢相尚,歌妓满前,贪污受贿,无所顾忌! 他们可是监察御史啊,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 连他们都腐化堕落至厮,那其余官员岂不是更加不堪? 不仅仅是朱高炽一脸难看,就连杨士奇等人也是满脸铁青。 都察院,连同左右都御史在内,整整四十几人上下勾结,贪腐受贿,祸乱朝纲! 此事一旦被皇上得知,那势必会引得朝野震动,大明朝堂会引来一场血腥清洗! 而且监国太子殿下,极有可能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毕竟,刘观等人大肆贪腐,监国太子却无半点察觉,被其伪装出的表象所欺骗! 一个“失察”的罪名,妥妥是跑不了的。 想着,杨士奇陡然看向朱高煦,眼神中充满了忌惮。 这位汉王爷,果真是好高明的手段! 他故意闹得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引起皇上重视,最后再将此案捅破,不但给自己捞取了一笔政绩,还成功地将火烧到了太子殿下身上!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杨士奇深吸了口气,快速上前接过信件,朗声道:“汉王殿下,此案牵连甚众,臣以为应当交由三法司审理。” 把这个惊天大案按死在三法司,那这把火就不会烧到太子身上,最多不过一个失察的罪名。 但如果任由汉王朱高煦将人证物证全部拿去锦衣卫,赵王朱高燧又是朝野皆知的汉王党,谁能保证他们最后会查出些什么来! 至少,这把火,肯定会烧到太子身上。 朱高煦见此情形撇了撇嘴,懒得跟这老小子计较,当即下令道:“聂兴,这些人都记住了吧?” 聂兴点了点头,满脸兴奋之色。 果然还是做锦衣卫痛快啊! 无所不纠,无所不查,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尤其是这些祸国殃民、荼毒百姓的贪官污吏,聂兴更是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斩尽杀绝! “去告诉老三,抓人吧!” “汉王殿下,臣方才说的话,殿下没有听到吗?” 杨士奇见状顿时急了,以为朱高煦是铁了心要拉太子下水,言语中也没了丝毫客气恭敬。 朱高煦眉头一挑,不明白杨士奇这老小子为何要维护这些蛀虫。 “杨老头,你什么意思?这样维护刘观等人,难道你是他们的同党?” “还有,我劝你把那堆书信交出来,否则本王将你视为同党论罪!” 此话一出,朱高炽等人顿时急了,纷纷出言相劝。 这个杨士奇,怎地突然作妖了? 果然! 他就是狼子野心! 杨士奇心中暗叹一声,慷慨激昂地喝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汉王殿下即便污蔑微臣,微臣也浑然不惧!” “但是,高皇帝定制,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机关组成三法司,会审重大案件;若遇有特大案件,则由三法司会同各部尚书、通政使进行‘圆审’!” “此案牵扯到数名朝堂重臣与四十三名监察御史,堪称是永乐朝第一大案,理应交由三法司会审,这些书信微臣不敢交给汉王殿下!” 朱高煦一愣,顿时急眼了。 “杨老头,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点破刘观等人贪腐,顶着你们这些蠢货的压力,强行搜查到了证据,现在你他娘的跳出来摘桃子了是吧?” “我数到三,你再不交出这些密信,本王就只有将你视为同党论处了!” 杨士奇听闻这些粗鄙怒骂,顿时气得浑身颤抖,但他为了太子殿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恕难从命,这些信件……” “什么信件?拿给朕看看!” 现场瞬间一寂,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随即快速跪倒在地。 “叩见陛下!” 朱棣冷着脸,缓缓走了进来。 他先是扫了一眼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随即又看向面色惨白的吴中,冷哼道:“怎么?杨士奇,朕也不能看?” 杨士奇闻言汗如雨下,诚惶诚恐地将书信呈了上去。 朱棣一封接一封地看着,始终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但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恐惧到了极点,将头重重垂下根本不敢吭声。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第57章 严查!都察院的贪腐帝国! 虽然朱棣面色平静,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压抑的怒火。 洪武十五年,太祖高皇帝改前代所设御史台为都察院,长官为左、右都御史,下设副都御史、佥都御史。 大明朝的都察院不仅可以对审判机关进行监督,还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为最高监察机关。 而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巡按州县,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职责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是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天下各地,无所不纠! 如果有大臣奸邪、小人结党、作威福乱政的,便弹劾他! 如果有百官卑劣贪鄙败坏官纪的,便弹劾他! 如果有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现成章法、企图进用的,便弹劾他! 洪武年间的御史,个个清廉自守,为太祖的反腐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怎么到了永乐朝,这些监察御史甚至包括都御史全都腐化堕落了? 这个问题,朱棣同样想不明白! 难道说当真是自己对这些文官太好了些? 以致于他们都忘记了,洪武朝大力打击贪腐的严苛酷刑? 更为可笑的是,右都御史吴中与刘观同流合污,竟然还有脸跑到鸡鸣寺诬告汉王! 想着,朱棣回过头去,看向了满脸惨白的右都御史吴中,轻笑道:“吴爱卿,你真是‘清廉自守’啊,连朕都差点被你骗了过去!” 吴中跪在地上,额头上直冒冷汗,哆嗦着身子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老臣……知罪,皇上……” 朱棣懒得听他废话,恰巧赵王朱高燧闻讯匆匆赶了过来,直接对他下令道:“赵王,带着你的锦衣卫,将都察院一干人等全部缉拿入狱,给朕把这些蛀虫一个个地全都揪出来!” 朱高燧躬身领命,示意手下上前将人带走。 正当这个时候,杨士奇却突然开口道:“皇上,此案牵扯甚广,臣恳请皇上将此案交由三法司……” “杨士奇,朕看你是昏了头了!” 朱棣罕见地对他发怒,毫不留情地呵斥道:“三法司?你告诉朕是什么三法司?” 杨士奇一怔,随即面色瞬间惨白。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此案会不会牵扯到太子朱高炽,却完全忽略了一点! 三法司,正是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 而现在犯案之人,恰恰就是都察院一众御史,还包括两位都御史! 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交给锦衣卫彻查! 朱高煦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杨士奇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维护大胖胖。 殊不知他这样做,只会更加触怒龙颜。 果不其然,朱棣缓缓走到他身前,俯下身子冷笑道:“杨士奇,还是说你与他们同流合污?” “陛下,老臣……” “赵王,将杨士奇一同缉拿下狱!”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太子爷朱高炽顿时就急眼了,急声道:“皇上,此案……” 话音一落,朱棣竟直接将信件摔在了他脸上,怒斥道:“你身为太子,刘观等人贪污受贿祸乱朝纲,你这监的什么国?” 大胖胖挨了这一下,哎哎了两声,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为杨士奇求情。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这个太子爷确实有脱不了的干系。 朱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摆驾回宫。 待他走后,朱高煦急忙上前,想把大胖胖给搀扶起来。 谁知朱高炽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艰难地从地上起身,略显落寞地径直离去。 瞧见他这模样,赵王朱高燧凑到朱高煦身前,再次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老二,你这些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啊!” 到了现在,朱高燧这才反应了过来,老二这看似恣意妄为的行动,其实是在给太子爷挖坑。 都察院这些文官,贪污受贿祸乱朝纲,正是在太子监国期间,他不但毫无察觉,而且这些御史里面有不少人,都是出自太子门下! 现在贪腐大案揭发,太子朱高炽自然脱不了干系。 朱高煦有些愣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娘咧! 这都是什么情况? 我不过是想杀个贪官助助兴,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 乾清宫,御书房。 朱高煦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心里面有些忐忑不安。 朱老四一回宫,便把他与太子爷唤了过来。 大胖胖不出意外地被怒骂了一通,朱高煦在旁听得心惊胆战。 而后朱棣赶走了大胖胖,将他唤了进来,却是始终不曾开口。 越是这样,压力越大。 朱高煦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不明白朱棣这坑儿贼想说什么。 毕竟一位暴怒的帝王,可不是好相与的啊! 过了良久,朱棣突然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捏着眉心。 “老二,说说,你为什么要突然对都察院动手?” 朱棣并不愚蠢,相反作为一代大帝,他一向敏感多疑。 汉王监国第一天,就挑了整个都察院,这怎么看,都像是他在铲除异己。 朱高煦老老实实地道明缘由,不敢有丝毫隐瞒。 “爹啊,因为朝廷财政紧张,所以我才想着杀个贪官助助兴,抄了他家没收赃款,替夏老头缓解一下户部的财政压力。” 朱棣一怔,有些傻眼。 “你这样兴师动众地带着锦衣卫,当众抓了身为正二品朝堂大员的左都御史刘观,就只是为了搞些银子缓解财政压力?” “那不然呢?毕竟这世界上,除了商贾外,最有钱大多就是这些贪官污吏了。” 朱棣:“???” 你娘咧! 就为了这么点银子? 你把天都给捅破了你知道吗? 不过朱棣很快反应了过来,有些狐疑地反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刘观贪腐?” 如果锦衣卫得知刘观贪腐惊人,老三定然会汇报给自己。 毕竟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之司,不是他汉王朱高煦的。 连锦衣卫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个老二怎么会知道? 朱高煦一愣,随即笑着道:“爹啊,儿子是靠感觉。” “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刘观平日里装出一副高洁雅士的文士模样,清廉自守,忠贞为国……实际上这种人也越危险,他越是标榜自己清廉,暗地里就越是腐败堕落!”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回忆起了那位“一分钱都舍不得花”的亿元司长。 朱棣扯着胡须沉思了片刻,陡然笑道:“老二啊,跟你爹耍心眼是不是?” “你再不老实交代,信不信朕现在就发配你去凤阳?” 朱高煦:“!!!” 你大爷! 第58章 为民请命?不过是贪腐的手段! 麻了! 朱高煦现在人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朱棣现在怀疑他缉拿刘观的动机,还一直揪着不放。 自己不过是因为朝廷财政紧张,才想着抓几个巨贪抄家没收赃款,缓解一下户部的压力罢了。 难不成我告诉你朱老四,朱高煦已经不是从前的朱高煦了? 朱棣忙着南征北战,推行永乐各项新政,做他的千古一帝,没有多余的时间与精力,关注吏治问题。 太子朱高炽又是位宽厚仁慈的主儿,对待臣僚一向宽仁,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他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此一来,洪武朝被打压至近乎绝迹的“官员腐败”,在永乐一朝迅速地死灰复燃,并且大有愈演愈烈之风。 左都御史刘观,只不过是其中比较出名的一个。 朱高煦深吸了口气,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缓缓开口道:“爹,你可知道官员贪腐的手段?” 朱棣闻言一怔,有些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官员贪腐的手段? 这就当真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不过他好歹御极天下十一年,好歹也听说过不少。 “朕略有耳闻,洪武朝以折色火耗和淋尖踢斛最为出名。” 朱高煦点了点头,看来朱棣也不是毫不关心民生。 折色火耗,就是官府向平民收银子时,熔断碎银子会有损耗,损耗的这部分由老百姓承担,损耗多少官府说了算。 而淋尖踢斛,就是官府征收粮食时,一斛倒满粮食时官员会踢一脚,部分粮食会被震出来,这些踢出来的粮食就不归百姓了,而是作为粮食运输时的损耗,同样的这部分损失同样由老百姓承担。 说白了,这些都是官员剥削百姓的贪腐手段,老百姓却成了“冤大头”。 “那爹你知不知道,永乐朝最出名的手段,是什么?”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一变,陡然坐直了身体。 他倒是真想听听,本朝那些个贪官污吏,是如何巧立名目的! 然而朱高煦只是笑了笑,吐出了四个字:“为民请命!” 朱棣:“???” 啥? 为民请命? 这怎么就成了官员贪腐的手段? 从古至今为人民所敬仰的贤才干吏,大多都是能在紧要关头为民请命者。 在百姓心中,一个官员,只有心中装着百姓,时时为民请命,才真正配得上清官的名声,才是百姓心中的好官,为朝野称道。 朱棣顿时来了兴趣,“老二,你别卖关子了,详细说说。” “方法很简单,地方官员在收完当年的税赋之后并不急着上缴给朝廷,当朝廷催收的时候,地方官员们就以受灾了、民生艰难等等理由向朝廷申请赋税减免。” “如此一来,他们不但可以为自己博取一个‘为民请命’的美名,而且一旦朝廷同意了减免,那么减免的部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落入自己的口袋。” “甚至于运气好的时候,朝廷不但会免了赋税还会发放钱粮赈济,既然自己这些地方父母官为百姓们争取来了赈济,那么地方父母官们和百姓一起分一分赈济金,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怒斥道:“混账!” 地方官员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欺君瞒上,哄骗朝廷,把朝廷与百姓当做傻子戏弄,自己却在中间赚了个盆满钵满! 百姓如实上缴赋税,肩上的担子没有松掉半分。 朝廷的税收却是减少,甚至还要补贴所谓灾情! 这些银钱最终全都落入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口袋,让他们吃了个满嘴流油,甚至还博得了一个“为民请命”的美名! 朱棣一向自诩英明神武,爱民如子,但朱高煦这话却无异于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朱高煦却是丝毫不惯着他,自顾自地开口道:“因河南山东大旱,儿子就想起了官员们常用的这种手段,于是就想到了都察院这群狗东西。” “太祖爷当年为了惩治腐败,将御史台改组为‘都察院’,大幅度扩编了御史队伍,并赋予了他们不受官品限制核查并弹劾天下官员的莫大权力。” “但是爹你不妨想一想,天下的官吏由御史们核查监督,御史们又由谁来核查呢?您即位称帝后成天忙着打仗,老大又忙着给您擦屁股,谁有这个时间与精力去监督御史?” 朱棣一怔,随即笑骂道:“你这混账,什么叫‘擦屁股’?目无君上!” 朱高煦缩了缩脖子,叹气道:“那么对贪官污吏而言,问题就简单多了,把御史们也拉下水就行了。” “下了水的御史们,很快也不再满足于被动的等待官员们来收买行贿了,而是主动出击利用手中的权力直接向官员们索贿,因为无人可以监察他们,所以他们无所顾忌。” “归根结底,问题根源还是出现在监察体系上,爹您可以借此机会堵上太祖爷留下的漏洞,给这些御史们套上一层枷锁,这样他们就会老实了。” 朱棣抬了抬眉毛,眉头皱得更紧了。 想要肃清永乐朝的贪腐之风,都察院这风纪之司是关键所在。 “老二啊,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朱高煦傻眼,没有想到这坑儿贼想要榨干自己。 问题给你指出来了,银子也给你搞到手了,怎么解决问题还要我出马吗? 朱棣见他那怏怏不乐的模样,顿时瞪大眼睛怒视道:“快说,不然发配高墙!” 得了,这坑儿贼! “第一,先任命一位刚正不阿的忠良直臣出任都御史,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都察院演变成这个样子,刘观吴中二人是罪魁祸首。” “爹你可以考虑一下江西按察副使顾佐,此人刚直不挠,吏民敬畏而服从,把他比作大明包拯,由他出任都御史,都察院才不会再起贪腐之风。” 顾佐! 大明包拯! 朱棣点了点头,这个顾佐他还是有印象的,就是一头脾气臭的倔驴,只要违背律令,逮谁喷谁。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将都察院交给他,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都察院百废待兴,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敢作敢为的新任都御史。 “第二,就是给监察御史套上一层枷锁,比如推行一个推荐人制度,都察院选拔御史,需要由推荐人将候选人的名单、履历等上报吏部审核,一旦该御史日后出了问题,推荐人和审核人也要一并问罪。” 朱棣顿时眼睛一亮,扯着胡须连连点头。 “第三,等到顾佐搭好了都察院班子,朝廷就可以大力反腐倡廉了,重启一些洪武朝针对贪腐的严苛刑罚予以震慑,再制定一些连坐刑律,比如官员贪腐认罪后如果家财不足以填坑,直接贬他子女世世代代为奴为婢,直到偿完为止!” 朱棣:“!!!” 嘶…… 这个老二,手段很阴毒啊! 第59章 巨头挨骂!新任都御史顾佐! 乾清宫,御书房。 金忠、蹇义等六部重臣全都在此,以及黄淮、胡俨、金幼孜等内阁大臣。 只不过这些巨头全都是神情凝重,脸色有些难看。 今日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知晓。 汉王朱高煦察觉到左都御史刘观贪腐,当机立断率锦衣卫将其捉拿,而后从其府中搜出金银财宝无数,更是牵扯出了一大批贪污受贿大多监察御史。 整个都察院,连同左右都御史在内,涉案官员多达四十余人,堪称永乐朝第一大案。 皇上暴怒之下,下令锦衣卫彻查此案,并将多次阻扰的杨士奇打入诏狱!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他们这些太子党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皇上设立内阁,同直者共七人,皆参掌机密、以备顾问,并且兼职太子府属官,为太子讲解儒经。 解缙、胡广、黄淮、胡俨、金幼孜、杨士奇、杨荣,七人中解缙因为汉王朱高煦污蔑构陷,至今身陷囹圄饱受牢狱之苦。 如今汉王监国第一天便再次发难,当众捅出都察院刘观等人的贪腐大案,杨士奇无辜下狱,太子因此受到责罚,闭门思过的时间再次增加了三个月。 这对于他们这些太子党而言,根本就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奈何刘观贪腐为真,且贪腐数目惊人,贪腐行径更是丧心病狂,而且还是发生在太子监国期间。 即便金忠等人心有不甘,有心替杨士奇与太子爷求情,也是丝毫不敢出声。 这一次,道理与大义,都在汉王那边,他们根本就没有反驳的理由。 朱棣冷冷地扫了这些重臣一眼,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将国政交由太子爷处理,并简拔了这些贤臣干吏辅佐,结果却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最令朱棣愤怒的是,太子与这些贤才干吏,竟然对刘观等人的贪腐行径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汉王果断出手,直接抓人抄家,那刘观这些蛀虫,只怕还会靠着手中大权作威作福,祸国殃民! “呵,今儿发生的事情,诸位爱卿都知道了吧?” “可有什么想说的吗?畅所欲言嘛!” 金忠等人听了,尽皆不发一语,默默地垂下了头。 说到底,他们有错在先,致使小人秉政祸国殃民,这是怎么都开脱不了的罪名。 “嗯?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平日里不是鼓吹盛世,粉饰太平,侈人视听吗?现在怎么不叫唤了?” “刘观吴中等人如此猖獗,难道你们就没有半点察觉?是没有察觉?还是不敢说?!” 朱高煦在旁老老实实地坐着,瞧见永乐大帝怒喷一众名臣,觉得有意思极了。 眼前这些巨头大佬,随便挑出来一个,可都是青史留名的一代名臣啊! 内阁三杨,尚书蹇夏,还有功在辅导的黄淮,久于国学的胡俨,劳著扈从的胡广、金幼孜……他们大多历经四朝,辅佐朱棣开创了永乐盛世,又承前启后,帮助仁宣二宗打造了仁宣之治,使得大明国力攀升到了顶峰。 可也是这些巨头大佬,此刻在朱棣面前被骂得跟孙子一样,低着脑袋不敢还嘴。 这种感官上的巨大反差,令朱高煦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朱棣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汉王爷这才悚然一惊,老老实实地垂下了脑袋。 “都察院此案,你们就不要管了,所有涉案人员,朕一定会严厉惩处!” “蹇义,吏部准备新任御史名单,年龄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过于年轻者缺乏办事经验,年龄过大则没有朝气,著为令!” “并且施行御史荐举制度,都察院选拔御史,需要由推荐人将候选人的名单、履历等上报吏部审核,一旦该御史日后出了问题,推荐人和审核人也要一并问罪,著为令!” 蹇义连连点头,他清楚这是皇帝开始对都察院进行限制。 毕竟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再采用旧制不对都察院进行掣肘,那新任御史们只怕还会走上刘观等人的老路! 金忠等巨头听了,也是没有吭声,默许了这个方案。 朱棣一向雷厉风行,已经找到了问题根源,那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另外,朕有意任命顾佐为新任都御史,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顾佐? 顾礼卿? 听到这个名字,蹇义顿时脸色微变。 “皇上,顾礼卿虽然为官刚正,颇有贤名,但是他才三十岁,未免太年轻了些吧?” 朱棣:“???” 啥? 才三十岁? 这么年轻的吗? 朱棣傻眼,面带狐疑地看向朱高煦。 都察院可是大明最高监察机关,都御史与六部尚书并称为七卿,地位崇高,权柄滔天! 这顾佐如此年轻,超擢他为都,将这个重任交给他,会不会有些草率? 朱高煦倒是不以为意,笑道:“老蹇头,都御史的职责是什么?” 蹇义闻言有些尴尬,表示我与你汉王不熟,不要叫的这么亲热。 “都御史,职责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是天子耳目风纪的部门。” “所有大臣奸邪、小人结党、作威福乱政的,便弹劾他;所有百官卑劣贪鄙败坏官纪的,便弹劾他;所有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现成章法、企图进用的,便弹劾他……” 朱高煦点了点头,“反正就是个御用喷子呗?都御史与监察御史,就应该干喷子的活儿,谁违反乱纪祸乱朝纲,喷他就完事了对吧?” 众人:“!!!” 喷子? 那是御史!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因此,这种得罪人的‘搏击’之事,就应让那些地位不高、资历不深、年纪较轻、顾忌较少的官员去干,顾佐为官刚正不阿,被人比作北宋的包拯,他难道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原本这些个言官谏臣就应该是些廉洁自守的喷子,如果谁违法乱纪,包括皇帝在内,那喷他就完事了。 结果刘观等御史吃人嘴短,不但不尽心履职,反倒为这些贪官污吏百般遮掩,这才形成了永乐朝贪腐之风横行的局面。 但是顾佐这些喷子却不一样,人家是有道德底线的喷子,想要用金钱贿赂这种人,人家不但不会收,还会怒喷你一顿。 朱棣没好气地瞪了朱高煦一眼,清咳了两声:“咳咳,汉王说的没错,话糙理不糙。” “如今官员贪腐之风大行其道,的确需要顾佐这样的喷……直臣执掌都察院,率领焕然一新的都察院,对朝堂上下进行一番清洗,肃清大行其道的官僚贪腐之风!” “拟旨,擢升顾佐为都御史,即刻回京赴任!” 此刻远在江西的顾礼卿尚不知情,自己因为狗贼朱高煦的举荐,已经成了朝野皆知的超级大喷子! 第60章 朱高煦:我摊牌了!我是反腐斗士! 御书房内,寂寂无声。 因为汉王朱高煦的力挺举荐,顾佐以三十岁的年纪,被超擢为了都察院都御史,正二品的朝堂巨头! 原本这不符合旧制的行为,金忠等臣子应当规谏天子。 奈何汉王爷有理有据,舌战群臣,他们一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不过这个顾佐顾礼卿的确为官刚正,所到之处吏民畏服,是个难得的刚正直臣。 由他掌握都察院,肃清大行其道的贪腐之风,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金忠黄淮等人心里泛起了嘀咕,汉王举荐顾佐这种直臣上位,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诸如顾佐这些刚正直臣,最大的特点便是不畏强权,一心为国。 你汉王爷就算对我有举荐知遇之恩,那又如何? 如果你敢违反乱纪,祸国殃民,我顾礼卿照样喷死你! 既然如此,汉王为何要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难道说他当真转了性子,开始为国家考虑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可是汉王朱高煦啊! 朱棣扯了扯胡须,继续冷声道:“除此之外,汉王倒是告诉了朕,一种永乐朝官员贪腐最出名的法子,比起折色火耗和淋尖踢斛更加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一众大佬们闻言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了朱高煦。 你这个汉王爷不应该致力于争权夺利吗? 怎么现在一反常态,一门心思地打击贪腐了? 朱棣将地方官员为民请命中饱私囊一事娓娓道来,金忠等人听后瞬间面色大变。 蹇义眉头紧锁,立马追问道:“汉王殿下,敢问可有什么实证?万不可捕风捉影,骇人听闻啊!” 地方官员,通过报灾,减免税收中饱私囊,百姓上缴的赋税不变,朝廷收到的税收却少了,这是足以动摇大明根基的巨大隐患。 赋税,是朝廷的根基! 如果一个王朝不收税,哪来的钱?没有钱怎么治理国家? 现在竟有官员上下勾结,中饱私囊,巧立名目,愚弄百姓! 这种现象,一般只会出现在王朝末年,天下大乱的时候! 可是现在,是永乐盛世,是他们这些臣僚引以为傲的大治之世! 汉王朱高煦却是在这个时候,狠狠给了他们一记耳光。 所以蹇义身为吏部尚书,他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汉王朱高煦故意夸大其词,还是原本就有此事!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夏元吉,“老夏头,你还记得在刘观府上搜出了河南赈灾银吧?” “你们信不信,从吴中府上也能搜出来河南赈灾银,还有河南道御史、河南按察使等人。” “这笔赈灾银,从国库运出到河南,这一路上有没有被剥削暂且不提,但到了河南之后,那就是层层剥削了,京师里的大人物刘观等人拿大头,地方上的按察使、道监察御史再拿一笔,然后就是具体到地方官员……这样层层剥削下来,真正赈济灾民的赈灾金,可能十不存一!” 朱高煦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讲诉得事实真相。 整个都察院都在刘观等人的带领下贪污腐败,没有履行监察百官的职责。 那地方官员也自然就没了顾忌,想怎么巧立名目搜刮民财,就随着性子胡来。 毕竟只要把上面这些御史给喂饱了,就没人找他们的麻烦! 用以河南灾区赈灾的赈灾金,出现在刘观府中,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蹇义面色一变,当即起身跪倒在地,“皇上,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虽然问题根源出在都察院贪污腐化,但这些人就职赴任也是得了吏部同意,河南按察使等封疆大吏更是需要吏部举荐审查。 现在闹出了这些贪腐大案,蹇义这个吏部尚书也有失察之责。 好在朱棣对他很是器重,并未过多苛责,摆了摆手就此揭过此事。 “这案子锦衣卫会彻查下去,那些蛀虫一个都别想逃!” “不过既然出现了这样的贪腐手段,那就必须想办法遏制,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听了这话,大佬们面面相觑,尽皆皱起了眉头。 官员谎报灾情中饱私囊,这事儿本就不好解决。 如果地方上的按察使的监察御史起到了作用,那还可以及时向朝廷检举揭发。 否则朝廷收到地方上报灾情的奏疏,只有第一时间核实一下,白白浪费这个时间坐视灾民饿死。 除此之外,自大明开国以来,赋税征收的一个难题,就是欠税的太多。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来自高皇帝制定的一个福利政策:如果一个地区出现欠税,那么欠到第二年,就可以酌情打折,甚至大大减免。 当初太祖爷定下这个福利政策,实际上是为了回顾百姓。 然而金忠蹇义等人听了朱高煦的话后,这才反应了过来。 发展至今,贪官污吏从中作梗,能交上税的,故意拖欠不交,到了第二年可以申请打折和减免,免出的这部分都被贪官拿走了。 这些中饱私囊的地方官员,不但因为这项政策赚了个盆满钵满,还博取了一个为民请命的贤名! 真是混账至极!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难题也就更加不好解决。 涉及到祖宗定下的制度,轻易删减改动那可都是不孝! 朱棣原本就是造反成功夺得天下,所以他对太祖爷定下的规矩一向遵守,除非必须更改,否则绝不轻易改动,唯恐被他人冠以不孝的罪名。 但是现在,地方官员借助朝廷施恩给百姓的福利政策,巧立名目中饱私囊,不但愚弄了百姓,还欺骗了朝廷!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棣眼见一众大臣议论纷纷,却是拿不出个主意,顿时大失所望。 他环顾四周,却见自家老二正在小板凳上发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前朝瓷器,当即喝道:“汉王,既然这问题是你率先察觉到的,那你可有什么良策?”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就傻眼了! 你一个永乐大帝,带着内阁三杨蹇夏等千古名臣,还解决不了这个小问题? 咋滴非要老子去做反腐斗士,得罪天下官僚啊! 朱高煦一直想着去云南就藩,做个依红偎绿的逍遥王爷,不爱掺和这些破事儿。 “爹啊,儿子愚笨,没有良策,您看着处理……” “说不说?你今天不想个法子,明天朕就把你发配高墙!” 朱高煦:“???” 你大爷! 狗一样的坑儿贼! 真是丝毫不顾面皮了啊! 第61章 实征册!夏元吉你也不行啊! 眼见朱棣又老调重弹,用发配凤阳高墙威胁自己,朱高煦只能搜肠刮肚地思索着解决策略。 金忠夏元吉等大佬见状,也不由得停止了议论。 他们倒是很想看看,在不违背太祖旧制的前提下,这位汉王爷能够有什么高见。 金忠就坐在夏元吉旁边,忍不住低声道:“对于此事,夏尚书可有什么高见?” 夏元吉神色凝重,“我朝现在是继承唐宋的‘两税法’,立国初期,为了恢复遭战争破坏的民生,定赋役法,一以黄册为准,册有丁有天,丁有役,田有租。” “民生恢复后,这才开始以‘两税法’为基础逐步完善税制,对待田赋,按亩征收,南北不同,通常是夏秋两季征收,是重要的税收来源。” “征收赋税的基础,就是十年一大造的赋役黄册,与鱼鳞图册。” 顿了顿,夏元吉叹气道:“此事涉及到赋税征收,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在不违背太祖旧制的前提下,妥善解决这个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金忠脸色微变,摸着胡须沉吟不语。 赋税征收出现了问题,那只有对赋税制度进行改革。 但革新税制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间不能冒然进行。 那么,汉王朱高煦,会有什么高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着朱高煦,或是期待,或是戏谑。 有的人等着他语出惊人,解决掉这个赋税征收难题。 有的人却是满含戏谑嘲讽,等着看他笑话。 朱棣也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希冀着这个开了窍的儿子,能够再次带来惊喜。 良久,朱高煦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夏元吉。 “老夏头,你可有什么高见?” 众人闻言,一阵无语。 合着你静静思考了半天,最后好屁都没有想出来一个? 夏元吉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方才对金忠所说复述了一遍。 眼见这位名臣也没有办法,朱高煦顿时笑道:“老夏头,你这户部尚书也不行啊!” 夏元吉一张老脸瞬间涨红,却又无法反驳。 朱棣见状狠狠瞪了朱高煦一眼,正准备教训这混账一番,却听见他笑着道:“其实这事儿也不难,用不着大刀阔斧地改革税制,只需要在征收制度上面做一个小小改动即可!” 一众大佬闻言瞬间一愣,神情变得精彩至极。 不会吧? 他不会真有办法吧? 连户部尚书夏元吉都感到棘手,汉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原本朱棣喷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听到这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憋得好不难受。 “行了,赶紧说,别卖关子了!” 朱高煦撇了撇嘴,沉声道:“大家都知道,朝廷的赋役征收主要以人户为中心的赋役黄册为主,以土地为中心的鱼鳞图册为辅,互为经纬。” “因此,户帖和黄册制度就成朝廷重要的赋税征收依凭,对吧?” 夏元吉连连点头,眼中的惊喜之色更加浓郁。 汉王能够意识到这一点,那就证明他不是无的放矢! 兴许这个泥腿子,还真能让人刮目相看! 朱棣微微颔首,笑眯眯地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但是,自永乐以来,民户人丁急剧增长,田地也发生剧烈变化,加上攒造册籍与推收钱粮过程中,户书、粮书、里书、甲书等吏役人等从中舞弊,生者未补入,死者不予勾销,田地买卖、抵押等情形都没有登录在册,黄册制度逐渐陷入紊乱和废弛状态,成了徒有其名的伪册!” 伪册! 这个词语,深深地刺痛了众人。 户部尚书夏元吉一惊,立马提出异议:“汉王殿下,黄册户贴十年一大造,怎会出现伪册……” “老夏头啊,你不要嘴硬,信不信本现在随意从各地州府中提取黄册,上面所开列人户的姓名和事产,仍然是明初洪武年间的姓名和数目,内容根本就没有丝毫变化?” 此话一出,夏元吉神情一滞,满脸惊骇之色。 “洪武初年大造黄册,太祖爷没有任用当地的官员核查田亩数,而是任用了大量的监生,为的就是防止地方官员与士绅豪强之间勾结,瞒报田亩数少交税,所以那一次的黄册乃至洪武年间的黄册,都具有真实性与代表性。” “但是现在,大造黄册已经流于形式,地方官员们忙着搜刮民财都来不及,谁还会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差事?有这个闲工夫,他们拿去巧立名目中饱私囊不好吗?”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金忠等巨头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汉王这话虽然说得尖酸刻薄,但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事实。 比如眼前河南赈灾金一案,那些贪官污吏都敢将手伸向了赈灾金,他们还会在乎什么黄册鱼鳞图? “老二,既然这些黄册大多作伪,那说说你的办法吧。” 朱棣沉吟了片刻,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黄册与鱼鳞图册,乃是朝廷征收赋税的依凭。 地方官员的不作为,甚至是贪污腐化,导致这些黄册成了伪册,根本就不具有真实性! 但是,即便朱棣这个天子知道了,他眼下也没有合适的办法。 难不成下令清查全国各地的黄册? 那将会是一个耗费无数人力财力的大工程! 然而真这样做的话,只会得不偿失! 所有人眉头紧锁,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朱高煦。 汉王爷微微一笑,沉声道:“既然黄册是伪册,那朝廷就重新制作实册!” “老夏头,让各道州府县官出一道计划册,每年秋粮征收,地方上八月出预算计划册,九月造花户实征册,填写通知单,十一月起朝廷开始征粮并按户填册,十二月征收结束将实征册上报朝廷。” “征粮结束,朝廷会核对计划册和实征册,如果二者对比之下有出入,不管多还是少,都可以要求地方官员解释,解释不清的就可以追责了。” 夏元吉一怔,随即兴奋地点了点头。 这个方法,极大地提高了地方官员谎报或利用灾情贪腐的难度,即提高了朝廷的收入,也抑制了恶劣的贪腐状况,而且还没有对太祖旧制予以改动,简直就是解决眼前困境的完美策略! 金忠等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朱高煦,眼神中充满了质疑,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朱棣同样满脸惊色,他当真没有想到,自家老二能提出这么好的主意。 这个家伙,真是开了窍了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诸位爱卿,这计策如何?” 朱棣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问道,引得群臣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即刻拟旨,将其推行天下!” 第62章 有钱了!原来还有这种赈灾方式! 三日后,锦衣卫查清所有涉案之人,除却那四十三名御史外,还牵扯出高达上百位地方官员。 朱棣勃然大怒,下旨将所有涉案人员抄家没收脏款,下狱论罪。 首犯左右都御史刘观与吴中二人,更是被处以剥皮揎草的残忍酷刑,阖族流放奴儿干都司。 四十三名涉案御史处以斩刑,抄家流放,三代以内不得科考。 新任都御史顾佐匆匆回京,率蹇义临时为他搭建的草台班子,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反腐斗争,对朝堂上下进行了一番清洗,成功扭转了自建文以来官员贪腐成风的局面。 一场惊天大案,就此落下帷幕。 当年朱允炆即位称帝后,针对洪武时期朱元璋实行严苛政策的弊端,进行改革推行建文新政,实行惠民之风,教化百姓,宽刑省狱,减少杀戮,形成了以仁治天下的新气象。 然而物极必反,建文帝过度的宽仁,加上他重用文人士大夫,反倒使得文臣气焰嚣张,洪武朝被打压到极致的贪腐之风剧烈反弹。 到了永乐朝,贪腐之风更是大行其道。 官员们不思精忠报国,反倒是互相宴请、招妓作乐,甚至竞相攀比奢华。 文人士大夫们终日沉湎于秦淮河畔,夫子庙千百年来积攒的浩然正气,都掩盖不住十里秦淮的冲天脂粉味。 直到汉王朱高煦勘破刘观这场惊天大案,皇帝以雷霆手段肃清了所有涉案人员,新任都御史顾佐接连弹劾数十名贪腐官员,引得文武百官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永乐朝堂这股贪腐之风,总算是刹住了脚。 然而最大功臣朱高煦此刻却很是烦恼,因为朱棣解决了这案子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依旧以龙体抱恙为借口,让他这个大冤种监国! 监国也就监国吧,毕竟财政不那么紧张,需要朱高煦关心的事情很少。 这场贪腐大案中,朝廷抄没的赃款总价值高达三百余万两,勉强支撑得起户部开支一段时间了。 但最让朱高煦闹心之处在于,顾佐顾礼卿这个大喷子,不知为何对他始终抱有敌意。 朱高煦不上朝监国,喷他! 朱高煦上朝坐在小板凳上,喷他! 朱高煦上朝的时候挖了一下鼻孔,照样喷他! 汉王爷都快无语了,你这王八蛋好歹也是老子举荐的,就算是不投桃报李,也不用这样恶心人吧? 此刻他正与顾礼卿大眼瞪小眼,夏元吉金忠等人则在旁边看着好戏,险些乐出声儿来。 这就是刚正直臣啊,不愧被比作大宋包拯! 户部有了银子,夏元吉现在也是眉头舒展,精神矍铄,笑道:“汉王殿下,赈灾银已经到了山东与河南,我等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先前汉王立下军令状,强行让他夏元吉把仅有的二百万两,拿去赈济灾民,自己去筹措北伐粮饷军资。 如果出了任何问题,由他这个监国汉王一力承担。 而后便闹出了刘观这场惊天大案,汉王爷也成功抄没赃款三百余万两,足以支撑皇上明年开春北伐了。 所以现在,他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不料朱高煦听了这话,却是微微变了脸色。 “老夏头,以往朝廷赈灾,都是怎么个法子?直接开棚施粥、发放粮食吗?” 听了这话,夏元吉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对啊汉王殿下,自古以来,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啊!有什么问题吗?” “嗯,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你们思想太保守局限了,做法也太蠢了,自古以来这样做,难道就是对的吗?” 朱高煦没好气地嘲讽了一句,却惹来了大喷子顾佐的怒目而视。 眼瞅着这大喷子就想开喷,朱高煦急忙解释道:“想必你们这些老东西都没亲身去过灾区,经历过赈灾吧?” 老东西? 你说话太粗鲁了吧? 一众巨头满脸涨红,怒视着朱高煦。 顾佐咳嗽了一声,不料朱高煦抢先一步,叹道:“爆发灾荒的时候,灾民吃了上顿没下顿,直接开棚施粥发放粮食,效果往往极差!” “这些灾民大多成了流民,吃饱了的人无所事事,滋生祸端,养成依赖,没吃饱的人则是铤而走险,偷盗抢夺,人心不稳,这也是为何灾区往往劫匪横生,且赈灾不见成效的原因。” 夏元吉捋了捋白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汉王这些话语,并非没有道理。 不过他们都成了灾民了,还能怎么办? “那汉王殿下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朝廷可以以工代赈嘛,多大点事儿。” 朱高煦有些无奈,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以工代赈?这是什么意思?” 金忠、顾佐、夏元吉几个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有些发愣。 他们几位可都是饱读诗书的贤臣干吏,不说学富五车,至少都是博览群书的人。 可是这“以工代赈”,他们压根就没听说过,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夏元吉皱着眉头,仔细琢磨了片刻,还是主动问道:“汉王殿下,何为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嘛,就是指爆发灾荒后,在灾区进行灾民救济的时候,不能仅仅只是发放粮食,还应该想办法将灾民组织起来干活,比如修筑河堤、疏通河道、修建城防、建造新屋舍之类的。”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是起到了赈灾的作用,百姓也填饱了肚子,二是灾民有工作之后,也会更加安分守己,可以减少不法事情的发生,三是也做了不少民生工作,增强百姓对朝廷的凝聚力,四是可以算作灾区百姓的劳役……” 朱高煦一口气念出了以工代赈的好几个优点,听得夏元吉等人一愣一愣的。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赈济灾民,都是直接发放粮食。 救灾是救灾,劳役是劳役,这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项目。 他们也是这样做的,从未想过还有这样互利互惠的新奇法子。 夏元吉思索片刻之后,欣喜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一个非常新颖的办法,而且非常有效,灾荒年代,人心思动,朝廷不但给减免他们的赋税劳役,还给他们提供饭食,甚至共同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发展民生!” “汉王殿下这以工代赈的法子,确实是很是不错!” 其他几人接连点头,纷纷认可赞同。 顾佐有些诧异地看了朱高煦一眼,却是冷声道:“汉王若是想要借此收买人心,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臣必定上奏天子弹劾于你,绝不留情!” 朱高煦:“???” 你娘咧! 收买人心? 你丫有病吧? 汉王傻眼,群臣憋笑,看这二位对掐真是有意思极了。 第63章 朱高煦:大明的冬天真冷啊! 确定了以工代赈的法子,那么灾民一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朱高煦象征性地提出些许意见,今日朝会总算是到此结束了。 刚刚走出乾清宫暖阁,身后立马便有宦官送上了一件棉袍。 暖阁里面烧着炭火,所以众人没有察觉到寒冷。 但是一脚跨出暖阁后,却仿佛是进入了冰天雪地里面。 十一月的应天府(南京),真是格外的冷啊! 特别是南方的冬天与北方极为不同,一个是寒冷,一个是阴冷。 北?的干冷是物理攻击,多穿?服就可轻松防御;南?的湿冷却是魔法攻击,穿再多?服都没?,得要有抗性! 南方不懂北方的寒冷,北方不懂南方的阴冷。 一阵妖风陡然席卷而来,刮在众人脸上一阵生疼。 陡然间,身后传来了一阵剧烈咳嗽声。 朱高煦回头望去,却见咳嗽的人,正是兵部尚书金忠。 史书上这老金头在两年后就积劳成疾去世了,现在看来他这身子骨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朱高煦走到他身前,劝慰道:“老金头,你都老成这样子了,别再操劳了,回去休养一段时间!” 金忠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劳殿下挂念了,但北伐在即,兵部还有太多事情需要调度处理,不容耽搁啊!” 这个老金头,真不愧是朱棣的肱骨心腹啊! 都已经虚弱到了这副模样,还不忘尽忠职守,坚守岗位! 现在朱高煦监国理政,他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金忠操劳过度,积劳成疾。 “杨荣,现在由你暂领兵部尚书事务,可能胜任?”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有些不太明白这位汉王的意思。 金忠脸色微变,“汉王殿下,老夫身子并无大碍,许是感染些许风寒罢了……” “行了行了,别叨叨了,来人送金大人回府静养,再让太医院派遣专人看护,什么时候太医说你无恙了,再重新工作。” 金忠愣了,咋还有强制让人休假静养的说法? 黄淮等大佬也愣了,金忠就这么被汉王给赶出了朝堂? 那可是金忠啊! 靖难功臣里难得鼎力支持朱高炽的人! 眼瞅着金忠被几个锦衣卫力士架着就走,夏元吉顿时急了,“汉王殿下,金尚书可是靖难旧臣……” “废话,本王能不知道吗?等太医给他诊治过,你们就知道老金头病得多严重了!” 众人闻言一怔,心中不免担忧了起来,难道金忠当真病入膏肓了? 朱高煦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不愿意跟这些巨头纠缠此事。 这些巨头,总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披着棉袍,朱高煦依旧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他这才陡然惊觉,现在可是在大明,没有暖气,更没有空调。 方才在暖阁里面,可以烧炭取暖。 但是这木炭,对百姓而言,却是昂贵到了极点。 烧炭取暖? 那是王公贵族、达官显贵才能享受到的优渥待遇! 别小看这一盆木炭,足足抵得上数十两纹银! 在没有空调暖气的大明,老百姓所能拥有的取暖燃料,屈指可数,无非就是木炭、煤炭和薪柴这三样。 三者之中,木炭取暖体验最佳,但价格极其昂贵,一般只有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才能配备得上! 因为这烧制木炭,也是一个十分辛苦的体力活儿,山民们从早到晚几乎没有时间歇息,从砍柴到截成一段段的木头,再到劈柴、垒窑直至烧成木炭,大概需要十天的时间。 而且采集的柴木一般都是硬木,才能烧制出耐烧无烟的上品。 如大明皇室过冬的御用木炭,便是“红箩炭”,皆由易州一带山中硬木烧成,每根长尺许,园径二三寸不等,气暖而耐久,灰白而不爆,燃烧时还有轻微的香气! 这等上品木炭,产量稀少,价格昂贵,即便连皇室都不够长期使用,更何谈民间百姓了! 木炭昂贵,煤炭便宜,但老百姓没人敢烧煤炭取暖啊! 现在这些人又不懂什么是有毒气体,还他娘的不知道做好通风措施! 一盆煤炭烧得旺,全家一起火葬场! 何况这煤炭向来由朝廷管控,用于冶炼钢铁制作兵戈,加之开采难度系数太大,流落民间的自然少之又少! 木炭烧不起,煤炭不敢烧,柴火薪炭更是少之又少。 缺薪少柴,这可是那些苦寒文人,历来诗兴大发的哀咏主题之一! 想当年,连诗圣杜甫都住在茅草屋里,一遇到下雨雪天,也是被冻得够呛,更不用提天下广大的穷苦老百姓了。 木炭烧不起,煤炭不敢烧,柴火没得烧! 这可真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那些平民百姓可怎么办? 他们如何度过这酷寒无比的严冬? 大明帝国即将进入小冰河时期,连连天灾不断,气候恶劣至极,每一年的严冬,对于那些底层百姓而言,都将会是一道生死难关! 身体好,挺过去,还能再活一年! 身体弱,挺不过去,那就少吃一年的苦!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难怪历朝历代的底层百姓,在严冬之中,被活生生冻死者,不知凡几! “人苦冬日短,我爱冬夜长!” 朱高煦喟叹了一声,满清那位爱新觉罗乾狗皇帝,能坐在暖和无比的紫禁城中诗兴大发,吟诗作对,坐视子民挨饿受冻生不如死,他这位汉王爷却做不到。 “老夏头,老宋头,过来。” 朱高煦向户部尚书夏原吉与工部尚书宋礼招了招手,二人见状一愣,但还是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只见汉王爷满脸忧容,沉声道:“这天儿这么冷,还只是十一月初,我们可以烧炭取暖,但老百姓可怎么办?” 夏元吉与宋礼闻言一怔,脸色瞬间涨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都知道,每年严冬都有不少百姓冻死冻伤。 但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所以无人在意,无人关心! 因为,每年严冬,都是这么过得啊! 对于满朝文武而言,这是一张难以启齿的遮羞布! 只要不撕开,他们依旧可以歌功颂德,高唱四海承平,自夸君圣臣贤! 如果这张遮羞布被撕开了,那下面却是无数冤魂,累累白骨! 但是,他们这些朝臣,又能怎么办呢? 天地之力,凡人如何抗衡? 即便能够抗衡,那也是少数权贵的特权! 朱高煦注意到了二人的脸色,心中顿时了然。 “走吧,跟本王去工部匠作坊。” “凡事总得尽力,才不会心生愧疚。” 夏原吉与宋礼闻言一怔,随即叹了口气,跟在了他身后。 这些汉王殿下,似乎真的有些不太一样了! 第64章 军器局!坑人的户籍制度! 大明立国之后,太祖朱元璋为保障武器装备标准化生产,在中央朝廷尚未建立统一武器制造机构的情况下,允许各地卫所自造武器。 直到洪武十三年,朝廷才在工部虞衡清吏司下设立军器局和鞍辔局,负责武器装备制造工作,同时加强对各地制造武器特别是火器的控制。 不久后后,太祖又在内府下设兵仗局,同样负责武器生产。 至此,大明中央武器制造分属工部和内府两个系统。 工部尚书宋礼并不知道汉王口中的匠作坊是什么地方,不过听着像是军器局,一边介绍着,一边把他带了过来。 军器局很大,据宋礼介绍,大概有一千多名工匠在里面劳作。 朱高煦听了宋礼的介绍,还以为这中央第一军备制造中心,会是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 然而整个军器局,包括那些工匠在内,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脏乱差! 环境脏,管理乱,设施差。 明明是掌握着技术的核心人才,却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混的还不如金陵城里的乞丐! 这哪里是大明最顶尖顿时兵工厂,分明就是一个乞丐窝! 朱高煦看着这些诚惶诚恐、神情麻木的匠人,顿时就怒了。 “我说老宋头,你们工部就是这样对待匠人的吗?” 宋礼闻言一怔,愣在了原地。 汉王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本就卑贱,只比那些以逐利为生的商人高出了些许。 让这些工匠能够吃饱穿暖,有活可干,就不错了,自己做错了什么? “敢问汉王殿下,臣何错之有?” “太祖定制,我朝继承元朝匠籍制度,军匠属于军籍,专门负责武器、军装、仪仗等的制造和修理工作,子子孙孙,世代承袭……”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 又是因为大明这该死的户役制度! 大明立国之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选择继承元朝的“诸色户计”户籍制度,将户籍分划为民户、军户、匠户等籍,民户务农,并向国家纳农业税、服徭役;军户的义务是服兵,匠户则必须为宫廷、官府及官营手工业服劳役。 并且严格禁止更换户别,各色户籍世袭职业,不容更改,农民的子弟世代务农,工匠的子孙世代做工,军户的子孙世代从军。 这也就意味着,爷爷是什么,儿子就是什么,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没有变更的机会。 太祖朱元璋企图用这样的一种畸形制度,来维持整个大明帝国的千秋万代,规定了所有人的身份,并且这种身份是世世代代的延续下去,不能有任何的变动。 其本质上,还是“士农工商”阶级的延续。 工匠原本地位就低下卑贱,还得承担为宫廷、官府及官营手工业服劳役,得到的报酬却是几乎没有。 如此一来,他们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清苦,甚至远远比不上那些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 别说吃饱穿暖了,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难题,甚至子子孙孙都会跟自己一样,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 看着眼前这群如同乞丐的军匠,朱高煦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大前提下,眼前这些匠人们,是如何苟延残喘下来的。 指望这样的一群活得如同乞丐一般的工匠,创造一个工业国家,那简直是比大明称霸地球都难。 这些本来是大国重器的顶尖匠人,随便放在后世一个重视工业的国家,每一个都应该是国宝般地位崇高的存在。 但是他们在这煌煌大明,永乐盛世,却过的不如富贵人家的狗,长此以往下去,他们手里制造的军备能有质量可言吗? 没有可能! 一个人没了希望,子孙也没有希望,那这个人就会变得麻木不仁,毫无进取之心。 宋礼依旧在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朱高煦冷眼看着他,顿时对这位名臣大失所望。 这个宋礼倒不是什么贪官奸臣,而是以敏捷干练、持法严竣闻名朝野的贤臣干吏。 老宋头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疏浚大运河,奠定了永乐迁都的基础。 只不过这老货终究是个文人,骨子里看不起地位卑贱的工匠,正如史书记载那般,不恤匠人。 想着,朱高煦就摆了摆手,打断宋礼继续出言。 “老宋头,你说让他们吃饱穿暖了,可是你现在看看,这些匠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你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宋礼闻言一怔,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汉王殿下,这些匠人们虽然辛苦劳役,但工部也会拨给他们应得的俸禄,臣不知他们为何会这样……” 话音未落,宋礼陡然转身,怒视着大腹便便的军器局大使! 朱高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这个军器局大使是个肥头大耳的货色,还挺着一个大肚子,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还能因为什么? 贪腐呗! 军器局大使这个职位,可是如同后世采购部的肥差。 朱老四是个战争狂热分子,没事儿就挥师北伐,那么军备辎重自然就是紧要物资。 工部军器局与内府兵杖局掌控军备制造,这个军器局大使想要贪污简直太容易了! 比如将制作兵器的铁料倒卖出去,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眼见众人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军器局大使李文辉瞬间面色惨白,哆嗦着身子张了张口,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他哪里想过,今日汉王殿下会前来视察,还如此关心这些卑贱的匠人! 朱高煦见状懒得跟他废话,冷哼道:“聂兴,抓人,将军器局封了,揪出所有蛀虫!” 聂兴这厮自从洗白之后,很快便适应了锦衣卫的嚣张身份,尤其对贪官污吏格外痛恨。 得了汉王命令,他直接带人上前将李文辉制住,并命手下查封了整个军器局。 宋礼见状面色大变,“殿下,万万不可啊!” “眼下北伐在即,朝廷需要大量的武器辎重,您如果查封了军器局,那会延误北伐大计啊!” “对啊,汉王殿下。”夏元吉见状也不由叹了口气,出面提醒道:“军器局如果停摆,那就没法为明年北伐打造足够的武器辎重,北伐将士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将会影响到皇上的北伐大计啊!” “臣请汉王殿下以大局为重,不要查封军器局,除掉首恶便可。” 聂兴见状停下了动作,看向了汉王爷。 朱高煦冷冷地扫了宋礼二人一眼,随即一脚踹在了聂兴屁股上。 “愣着做什么?抓人,查封军器局!” 两位尚书:“???” 第65章 朱棣:老子北伐你把军器局封了! 麻了! 人麻了! 夏元吉与宋礼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二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了这么久,合着这位汉王爷压根就没听进去啊! 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命锦衣卫查封了军器局,并且让锦衣卫抓走了李文辉等所有军器局官吏! 如此做法,全然不顾皇上的北伐大计,他朱高煦怎么敢的啊! 夏元吉见状给宋礼使了个眼色,让他拖住这位汉王爷,随即自己立马赶去鸡鸣寺打小报告。 不是夏元吉有意做这个恶人,实在是汉王查封军器局,牵扯太过重大。 皇帝已经下旨北伐瓦剌,六部百司都在筹措粮饷调动兵力备战。 在这个关键时刻,监国汉王爷突然犯浑,非要查封了军器局! 军备辎重供应不上,这仗还怎么打? 那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朱高煦瞧见夏元吉匆匆忙忙地走了,也没太在意。 这夏老头不是去给大胖胖通风报信,就是去鸡鸣寺找朱老四了。 查封军器局,是朱高煦不得已而为之。 他本想着借助军器局这批专业匠人,把蜂窝煤给捣鼓出来,再平价卖给大明子民,尽可能地让更多老百姓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谁能成想,来到军器局见到的,不是一批专业型技术人才,而是一群面黄肌瘦的乞丐。 这还怎么做? 而且这还是大明技术最顶尖的军器局,地方上那些兵工厂是什么样子,已经可想而知了。 大明将士拿着这些劣质军备,还想打得鞑靼瓦剌抱头鼠窜,只能证明大明将士太过骁勇。 只有查封这军器局,揪出那些蛀虫,来场大换血,才能让大明走上工业之路! 朱高煦不顾宋礼的诧异眼神,当着一众工匠的面儿走到一位老匠人身前。 “老丈,饿了吧?你们平日里能吃饱饭吗?” 朱高煦挤出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亲和一些,毕竟他身上穿着蟒服,带给地位卑贱的工匠们一副生人勿近的高贵模样。 “回汉王殿下的话,小人没有饿着,吃饱了的。” 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一边答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宋礼一眼。 工部尚书宋礼,他们是不认识的。 这些可怜的匠人,平日见到最大的官儿,就是军器局大使李文辉。 但是刚刚从他们这些大人物的对话之中,不难确认他们的身份。 朱高煦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耐着性子安抚道:“老丈,你不要怕,老宋头是个好官,他也是你们工部最大的官。” “可是老宋头平日里日理万机,没有时间与精力前来视察,这才让你们受尽贪官污吏的欺辱!” 话音一落,他又看向宋礼,怒喝道:“宋大人,你说是不是?” 宋礼本就因为李文辉贪腐而感到惭愧,此刻听了汉王爷这话,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老丈你放心,怪我宋礼失察,以致于让你们受尽了委屈。” 破天荒地,堂堂工部尚书,竟然拱手向老匠人鞠躬道歉。 一众工匠见了,顿时惊得手足无措,老匠人甚至膝盖一软就准备跪倒在地。 好在朱高煦及时扶住了他,安抚道:“这一礼你得受着,否则老宋头一个失察之罪跑不了了。” 听了这话,老匠人这才颤颤巍巍地受了他这一礼,局促不安到了极点。 “汉王爷,小人老了,饿一点不打紧的,您别责怪宋大人。” 老匠人叹了口气,他活了一辈子,还真没见过向自己鞠躬道歉的朝堂重臣。 因为宋礼这一礼,他心中的委屈与愤怒,顿时也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还主动为宋礼开口求情。 宋礼见状更是羞得满脸涨红,立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朱高煦同样叹了口气,“多大岁数也不应该饿着,以前是没人知道你们的处境,让你们受尽这些小官小吏的欺辱,但是现在宋大人知道了,他定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我说的对吧,老宋头?” 宋礼连连点头,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朱高煦的真诚,似乎打动了工匠们那颗早已麻木的心。 一个年轻工匠壮着胆子,低喝道:“汉王爷,这是真的吗?宋大人真能让我们吃饱饭吗?” 听了这话,宋礼更是满脸愧色。 他方才还大言不惭,口称这些匠人都能吃饱穿暖,可真正的事实,却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朱高煦叹了口气,紧紧握着老丈的手,道:“能吃饱,大家都能吃饱,就算老宋头亏待你们,我大明也不会亏待你们!” “聂兴,让兄弟们去京师最好的那些酒楼,从现在开始做菜,做好了全部送过来!” 聂大百户一愣,随即领命而去。 朱高煦看着面黄肌瘦的匠人们,高声道:“今日本王请客吃饭,银子算本王的,你们敞开了吃喝,吃饱了我们再重新分配工作,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匠人们听了这话,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更有甚者跪倒在地上,向汉王爷表达谢意。 朱高煦见状神情复杂到了极点,宋礼更是羞愧难当。 “老宋头,看见了没,这就是匠人。” “他们掌握着武器军备的制作工艺,却连饭都吃不饱,过得还不如街边乞丐,你这个工部尚书,真是失察啊!” “如果饿死了他们,没有他们打造武器军备,谁去打造?李文辉这些贪官污吏?还是说你这位工部尚书?” “活是人家干的,功劳是你们这些官吏的,难道你们还不让人家吃上一顿饱饭?真是混账至极!” 宋礼羞愧难当,垂下了头没有接话。 “老宋头,这些可都是人才啊!” 今日的所见所闻,带给他这位工部尚书,极大的心灵冲击。 …… 鸡鸣寺。 朱棣正倚靠在软榻上小憩。 自从建文回京后,他这颗心总算是安宁了下来,睡眠质量大幅度提升。 不过很快一宦官来报,“皇上,户部尚书夏大人匆匆赶了过来,想要面圣!” 朱棣听了这话,立马睁开了眼睛。 夏元吉来这做什么? 难道说京师有出了什么大事? “快带他进来!” 夏元吉一见到朱棣,立马就跪倒在地。 “皇上,汉王殿下查封了军器局,臣等阻拦不得。” 朱棣:“???” 啥? 老二查封军器局? 这个混账又在作什么妖? 老子明年北伐瓦剌,你现在把军器局给封了,是什么意思? 第66章 吃席!朱棣鼻子都气歪了! 锦衣卫的效率,一向出了名的快。 仅仅过了一两个时辰,聂兴便带回来了一车车的美食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一千余名工匠见了,情绪瞬间就被调动了起来,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甚至还有年轻一点的小伙子,已经流下了口水。 天可怜见,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等美食佳肴。 朱高煦见宋礼还愣在原地,顿时没好气地喝道:“老宋头,你还愣着干什么?命人把桌子搬来啊,准备开席!” 宋礼身子一颤,顿时反应了过来,连忙指挥着工部官吏去安排饭桌。 聂兴满头大汗地走上前来道:“二爷,按照你的吩咐,那些酒楼都开始干起来了。” “这些酒菜只是第一批,后面兄弟们还会送来第二批第三批,预计得花个几百两银子……” 朱高煦摆了摆手,长叹了口气。 眼前这一千名工匠,如果只是粗茶淡饭,十两银子就能让他们吃饱。 为了弥补朝廷以往对他们的亏欠,朱高煦才命人送来这些酒菜,也不过花费几百两银子。 那些个达官显贵富商巨贾,随便在十里秦淮狎妓玩乐一次,都不止花这么点银子! 这就是不公啊! 明明是大国重器的顶尖匠人,却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恶劣待遇。 勤劳肯干的人才不但没饭吃,还饱受小人折磨凌辱;溜须拍马者身居高位,钟鸣鼎食,风花雪月。 这不是一个盛世该出现的场景,大明需要改进的地方,实在还有太多了。 朱高煦作为后世来人,他自然清楚这些顶尖工匠的重要性,大明想要踏上工业之路,这些匠人就是不可或缺的稀有人才! 该怎么办,才能改变这样的现状,改变天下工匠的现状? 一时间,朱高煦陷入了沉默。 匠人们为什么吃不饱? 匠人们为什么拼命干活,还不能养家糊口? 不单单只是因为李文辉等人克扣俸禄,贪污腐化。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太祖高皇帝制定的俸禄制度,实在太低了。 拿一个七品官而言,一年俸禄算下来四十两,勉强足以养家糊口,支撑全家开支了。 但是,真正发放给官员的俸禄,不是银子,而是禄米。 规定官俸给米,按月发,俸禄高低与品级相一致。 洪武时期,官员俸禄主要是米、钞两部分组成,且主要是给米,但到了永乐时期,开始全面推行米折钞的制度。 钞就是大明宝钞,因为朝廷滥发不加节制,致使大明宝钞不断贬值,偏偏老朱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洪武八年之时,一石米的价格用宝钞一贯即可购买。 结果到了永乐元年之时,一石米的价值已相当于宝钞十贯。 也就是说短短二十来年的时间,大明的宝钞已经贬值了十倍有余。 这是一个缓慢却又无法逆转的过程,大明王朝生存了几百年的时候,却只用了二十多年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宝钞贬值十倍有余。 到了宣德年间,由于宝钞市场存量过多,贬值幅度太大,形同一张废纸,宣宗朱瞻基不得不下令停止宝钞的发行,从此以后大明再没有发行新的宝钞。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大明宝钞,狗都不要,顶风能臭十里地。 不过现在是永乐年间,宝钞还算有些价值。 然而朱老四连搞很多重大项目,以致于国库空虚财政紧张,他就伙同夏原吉变相削减官员俸禄,规定京官的俸禄三成给米,剩下七成则“春夏折钞,秋冬则苏木、胡椒”,这就是“折色”。 将胡椒、苏木等种奢侈品当作俸禄发放,且官方规定的折色价值低于市场价值,实际上就是变相降低了官员的俸禄。 本来官员俸禄就低得离谱,老朱家的天子还时不时拖欠折色,这让官员们怎么活? 太祖爷朱元璋制定的这官俸制度,根本就是在逼着官员贪腐啊! 官员尚且如此,底层匠人的俸禄更是不堪,想要自己吃饱都难! 说到底,这还是老朱家造的孽! 朱高煦想要提高匠人待遇,就必须先提高官员俸禄,不然满朝文武都不会同意。 一想到这儿,他就有些头疼。 宋礼带着人手,搬来了一张张饭桌,聂兴指挥着锦衣卫将酒菜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朱高煦看向眼前满脸渴望的千余名匠人,朗声道:“老弱病残出列,你们先吃,剩下的酒菜还会源源不断地送来,年轻的弟兄不用着急。” 匠人们听了这话,还有些犹豫不满。 但当聂兴拔出明晃晃的尖刀后,所有人顿时就老实了。 方才与朱高煦谈话的老刘头,颤颤巍巍地上前,第一个坐了下来。 很快一些老人与年少的匠人,局促不安地走上前来,确认可以吃后,立马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这些匠人都是有着一把子气力的好手,所以饭量也很是惊人,不到片刻一桌桌的美食佳肴被一扫而空。 好在锦衣卫源源不断地运来了酒菜,这才使得没有吃上的匠人们安静了下来。 朱高煦看着这些匠人狼吞虎咽,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 与此同时,朱棣龙行虎步地走进工部衙门。 “去看看,那混账东西在做什么!” 很快有人前来禀报:“皇上,汉王爷在设宴款待军器局的匠人!” 朱棣:“???” 啥? 设宴款待……匠人? 怎么个意思? 你堂堂监国汉王爷,不去处理朝政,怎地与这些匠人厮混? 朱棣眯了眯眼睛,一张老脸瞬间板了起来。 但当他走进军器局大院后,却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入目所见,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趴在桌上狼吞虎咽。 那模样就好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即便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还不忘伸手抓一把在手里。 宋礼回头一看,吓得立马就要跪地行礼,朱棣却是摆了摆手。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乞丐是……” “爹啊,哪有什么乞丐?这些可都是军器局的匠人啊!” 朱高煦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点明了他们的身份。 朱棣闻言一怔,“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会如此……落魄?” “还不是你这位永乐大帝干的好事!” 朱棣:“!!!” 你娘咧! 这混账东西!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 朕好歹是皇帝,不要面子的吗? 第67章 赌约!朱高煦再次立下军令状! 朱高煦一句话,险些把朱棣鼻子给气歪了。 “老二,朕听说你查封了军器局,怎么回事?” 朱棣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事情。 眼下北伐在即,军器局正是忙着打造武器军备的时候,这个老二却把军器局给封了。 将士们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大军没有足够的辎重,你让老子这仗怎么打? 朱高煦闻言耸了耸肩,向正在狼吞虎咽的匠人们努了努嘴。 “军器局匠人的那点寒酸俸禄,几乎被克扣了个干净,他们活得连乞丐都不如。” “匠人们如同行尸走肉,对生活对未来没有一点希望,经他们之手打造出的武器军备,爹你觉得质量如何?” 朱棣闻言一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这的确是他这个天子从没有想到过的情况。 “就算你要清查军器局的贪腐问题,那也不能让军器局停摆,现在每耽搁一天,就会有更多的北伐将士拿不到武器……” 朱棣一门心思只关心自己的北伐大计,如果为了这些底层匠人,延误了北伐军机,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朱高煦听了这话,也是一阵火大。 “北伐北伐,你就知道北伐,让北伐将士拿着军器局粗制滥造的劣质产品,去前线浴血搏杀,这不是白白让他们无辜丧命吗?你这是谋杀!” 朱棣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指着朱高煦怒骂道:“混账东西,你懂什么?你说这些武器军备是劣质产品,那我大明这么多的胜仗是怎么打出来的?” “呵,怎么打出来的?”朱高煦冷笑了一声,“拿人命堆出来的呗!” “你这逆子!” “你这屠夫!” 父子二人暴怒,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喷。 一旁宋礼与夏元吉都看呆了,吓得躲得远远的。 好不容易吃上饭的匠人们见状,吓得浑身僵硬,根本不敢动弹。 朱高煦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 话音一落,又回头怒视着满脸铁青的永乐帝。 宋礼方才回京,见状忍不住低声问道:“夏大人,汉王爷这是什么情况?都敢跟皇上梗着脖子对骂?” 夏元吉捋了捋胡须,望着大眼瞪小眼的父子二人,嘴角抽了抽。 “不知道啊,汉王爷自从那次刺杀案伤了之后,这脑子就有点不太正常了,犯起浑来连皇上都拦不住。” “那现在该怎么办?” “太子殿下应该快到了,也只有他才拉得住这两位。” 想着,夏元吉也不由叹了口气。 如果皇后娘娘还在的话,那她至少可以缓和一下这种局面。 但是现在,唯有指望着太子殿下了。 很快太子爷满头大汗地赶到了军器局,他天生肥胖,又有腿疾,得知消息后这一路赶过来着实累得不轻。 大胖胖先来到夏元吉二人身前,低声道:“哎哎……这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怎么又干上了?” 夏元吉苦笑着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听得太子爷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说军器局大使李文辉借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还克扣了匠人们那点微薄俸禄,老二突然巡视军器局,见状勃然大怒,直接下令查封了军器局。 夏元吉这坑货又去鸡鸣寺,请来了老头子做主,二人就这么杠上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北伐的事情。 北伐在即,军器局自然不能停摆,就算是要清查贪腐,那也得北伐之后再说。 老二也真是的,多大点事儿,怎就分不清轻重缓急呢。 大胖胖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轻轻咳嗽了两声。 “爹啊,老二,有话咱回宫再说,别让他人看了笑话……” “呵,朕不回去,反正我老朱家被人笑话的不少了。” “回什么宫?你不是不信这些不是劣质产品吗?那跟儿子去看看武库?” 几乎同一时间,朱棣与朱高煦都选择了拒绝,继续怒视着对方。 朱棣听了他这话,顿时插着腰轻笑了两声。 “好,朕就跟你去看看,如果没有问题,你这个国也不用监了!” “爱监不监,谁稀罕啊!” “你这逆子!” 父子二人一路骂骂咧咧地来到了武库,此刻聂兴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不一会儿功夫,周忱从库房里走了出来,纳头拜倒在地。 “唔,周忱对吧?朕记得你,说说吧,军器局的账目有无问题?” 朱棣扫了一眼朱高煦,随即开口道。 周忱立马摊开账簿,神情凝重地回答道:“皇上,不仅有问题,而且有大问题!” “臣率人将军器局最近三年的账目初步核查了一遍,发现竟然有高达几十万斤的铁料、上万斤的铜料不知去向,另外其他皮料、鱼胶等材料都或多或少地对不上,粗略计算下来约有三十万两银子的亏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朱棣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三十万两银子的亏空! 这还只是近三年的账目,就查出来这么多的贪腐亏空! 这么多年来,谁知道军器局的贪腐数额有多么惊人! 夏元吉却在此时感到异样,上前询问道:“周忱,三年的账目,你们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彻查清楚了?” “并且李文辉等人既然敢中饱私囊,就一定会做出假账,让人查不出具体数额来,你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听了这话,朱棣也愣了,满脸狐疑地看着周忱。 三年的账目,这么快就计算清楚了,这可能吗? 难道说是老二这混账东西,故意攀诬陷害? 周忱将账册递交给夏元吉,解释道:“夏大人请看,这是汉王殿下传授的借贷记账法与大明数字,军器局这三年里的所有账目全都记录在了上面,一目了然……” 夏元吉身为户部尚书,一直与钱粮数字打交道,他还真没见过这等新颖的记账方法。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方法的巧妙与实用,顿时兴奋不已地看向朱棣,“皇上,汉王殿下这方法堪称奇妙精绝,如果将其推广到户部,那我户部臣僚行政效率将会提高百倍千倍不止!”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每年都要调用大量人力计算岁收,如果学会了这种记账方法,那将对户部账目梳理起到巨大作用,节省下很大一笔开支。 朱棣傻了,有些发蒙。 朱高煦却是摆了摆手,“老夏头你想学,自己问周忱去,本王没心情教你。” 夏元吉神情一滞,随即看向了老实巴交的周忱。 此子大才啊! 朱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在朱高煦大人有大量,没有跟他一般见识。 “爹啊,这军器局你就交给儿子折腾吧,儿子向你保证不但不会延误北伐军机,还能将匠人们的生产效率提高百倍不止。” “如果儿子做不到,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朱棣眯了眯眼睛,最终还是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既然如此,那朕就暂且信你一回,随你折腾吧!” 听了这话,大胖胖人傻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啥来着? 啥意思啊? 我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还没说上几句话,你们就和好了? “哎哎……你们俩真的是……就可劲儿地折腾死我吧!” 第68章 夺嫡?就让我做太子的手中刀! 吃饱喝足后,人总是容易犯困。 匠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盹。 朱高煦见状并未出言苛责,而是对宋礼吩咐道:“今日就暂且不派活儿了,让他们休息一日。” “你先带本王参观一下这军器局,周忱你负责统计名单,并清查出他们被克扣的钱粮,明日本王会一同补齐。” “聂兴,严刑拷问李文辉,将他背后的蛀虫全部给挖出来。” 一个小小的军器局大使,如果背后没人撑腰,是决计不敢贪腐这么多银两的。 在他背后,少不得牵扯出工部甚至其他部门的高官重臣。 聂兴点了点头,当即动身离去。 朱高煦则在宋礼与老刘头的陪同下,直接走进了工坊。 “老宋头,老刘头,现在我大明每年铁矿产量如何?” 环顾四周,朱高煦问出了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 钢铁的产量,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实力。 据《文史天地》中记载,大明的铁产量是宋朝的两倍,冶金工业极其发达。 《天工开物》对这方面有详尽记载,以致于后来的两百多年,世界上都没有国家能破这个纪录。 宋礼闻言粗略估计了一下,道:“回殿下,大概约有九千万市斤。” 九千万市斤? 折合公制那就是四点五万吨了呀! 朱高煦砸了咂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别看后世那些都是百万吨、千万吨级别的钢铁大厂,现在可是在大明这封建王朝。 唐朝当年铁矿产量粗略估算下来,也不过四千吨,大明已经远远超过了千万倍。 铁矿产量满意,关键问题是如何高效地将铁炼成钢。 “现在你们都采用什么方法炼钢?” “回殿下,我们用的灌钢法。”老刘头打了一辈子铁,回答得很是干脆。 朱高煦听了也不觉得意外,宋元名清时期,都是以灌钢法为主。 所谓“灌钢”,就是“以生柔相杂和,用以作刀剑锋刃者”。 “生“就是生铁,“柔”应是种可锻铁,灌钢以生铁和可锻铁作为原料,灌炼操作在生铁熔点以上进行,因此生产率比较高,渣、铁分离比较好。 工匠们可以通过控制原料配比和鼓风等操作来控制产品成分,因此产出的钢质量也比较好,迅速成为了宋元明清时期的主流锻钢法。 只不过劳动人民的智慧无穷无尽,后面还出现了坩埚炼钢、高炉炼钢、电炉炼钢等先进办法。 所以朱高煦听到这个回答,还是有些失望。 老刘头注意到了汉王殿下的脸色,有些不解地问道:“殿下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草民世代打铁为生,可以保证这‘灌钢法’产量远高于‘炒钢法’……” 宋礼也是点了点头,身为工部尚书,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朱高煦扫了二人一眼,随即笑问道:“你们知道高炉炼铁和坩埚炼钢法吗?” 老刘头一脸懵逼,直接愣在了原地。 宋礼同样满脸茫然,根本听不懂汉王殿下说的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这天下间,真有比灌钢法更先进的锻钢技术? “汉王殿下,您说的这些办法,能产出多少铁和钢?” 宋礼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有些不明觉厉。 这位汉王爷自从伤了脑袋后,虽然经常犯浑,但他的的确确做出了不少实事,更是以离奇的手段给国库搞来了一大笔银子。 以致于户部尚书夏元吉现在底气十足,见人就嘚瑟,全然没了先前那满面愁容的可怜模样。 宋礼身为工部尚书,他也希望汉王殿下能捞自己一把,让自己做出些足以青史留名的光辉政绩。 朱高煦瞥了他一眼,回想起后世日产万吨的钢铁工厂,有些保守地吐出了一句话,“日产量估计在百十万斤吧,保守估计……” 噗通一声,堂堂工部尚书,宋礼宋大人,直接被这个恐怖的数字,吓得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 日产十万斤钢铁? 那是什么概念? 如果真能实现的话,那这就是划时代的变革! 他宋礼这个名字,绝对可以被史官记录在册,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一想到这儿,宋礼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涨红地问道:“殿下说的可是真的?日产十万斤?是一天的产量?” 朱高煦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忍不住伸出了一根手指,强调道:“没错,日产十万斤。” “只要你们全力按照我说的去错,达到这个产量其实并不难。” 宋礼望着他那根手指,随即上前将其紧紧握住。 “我的汉王爷,您就直说吧,该怎么做,下官乃至整个工部,都听您吩咐!” 文臣的最高追求,就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现在这样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宋礼岂会眼睁睁地看着。 “咱就搞那个‘高炉炼铁’与‘坩埚炼钢’,双管齐下,协同并进……” 宋礼跟打了鸡血一样,哆嗦着身子,红着眼睛对朱高煦说道。 朱高煦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强行抽回了手指,这才笑着安抚道:“老宋头,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步子迈大了,会扯着蛋的。” “眼下北伐在即,本王在皇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所以现在不能革新,耽搁军备生产。” 宋礼听了这话,顿时大感失望。 但是朱高煦却又笑道:“不过提升生产工艺,还是没有问题的。” “老刘头,你去找一种耐高温能容纳铁水的材料,本王明日送来图纸,先把模具打造出来。” “模具?殿下说的这是何物……” 宋礼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怎么那么多的废话。” 老刘头闻言撇了撇嘴,当即领命而去。 朱高煦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宋礼终究还是看不起这些国家瑰宝。 应该如何改变工匠的地位,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尊重呢? 恰在此时,赵王朱高燧突然到来。 宋礼见状识趣退走,不敢掺和他们二人谈话。 朱高燧见四下无人,一把拉着朱高煦低声喝道:“老二,你是疯了不成?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反腐斗士’?” 朱高煦一愣,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先前你揭发了刘观的案子,导致上百个文官因此受到牵连,现在朝野上下对你这位汉王爷颇有微词。” “现在你又揭发了军器局贪腐案,整个朝堂除了礼部这个清水衙门外,其他部门或多或少都有所牵连,你如果继续追查下去,那揪出来的贪官污吏只会更多!” “到时候那些文臣士大夫全都支持老大,敌视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汉王爷,你还拿什么跟老大争?光靠靖难功臣里的武夫丘八?” 呵,原来是这个意思。 朱高煦轻笑了一声,幽幽叹道:“这些事儿,太子爷做不的,但我这个汉王却是做的。” “就让我做老大手里的一把刀,替他清洗掉这些贪官污吏。” 朱高燧:“???” 第69章 手中刀!朱棣的心儿都快化了! “这些事儿,太子爷做不的,但我这个汉王却是做的。” “就让我做老大手里的一把刀,替他清洗掉这些贪官污吏。” 鸡鸣寺里,朱棣呢喃着这两句话,神情有些动容。 良久之后,他才看向身旁的赵王朱高燧,有些不相信地追问道:“老二真是这么说的?” 朱高燧苦笑着点了点头,“爹,他真是这么说的,儿子哪敢骗您啊!” 他这番话,倒是真情实意。 虽然世人皆知赵王朱高燧是妥妥的汉王党,但事实上,赵王爷只忠于皇帝。 否则朱棣也不会把锦衣卫,这个天子耳目之司,交给他执掌。 得到了肯定答复,朱棣却是一怔,有些怅然若失。 这个老二,真是开窍了啊! 他不但开窍了,还放弃了那不该有的野心,甚至甘愿做老大的手中刀。 “老大这个人,性子仁厚不假,爱民如子也是真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导致他略显优柔寡断。” 朱棣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他体恤臣僚,慎用刑律,主张仁政,这没有错。” “但是,过犹不及,他的宽厚仁慈,恰恰造就出了刘观这些贪官污吏,你说咱们这位太子爷,难道就没听到一点风声?一点都不知道刘观等人的贪腐行为?” 朱高燧垂下了脑袋,没有应声。 他知道自家老头子,现在只是想发表几句感慨,并不是真让他发表意见。 “老大这小子,大智若愚,精明着呢!但他即便心里面知道,也听之任之,不以为意。” “这就是老大仁政治国的弊病,容易让官员滋生出贪腐之风。” 事实恰恰证明,的确就是如此。 朱棣或是北伐或是巡幸北平,国政皆交给监国太子爷处理。 结果是什么? 大明表面上歌舞升平,国泰民安,暗地里却是滋生出了不少的蛀虫。 都察院上到都御史下到监察御史,上下勾结贪污受贿,祸乱朝纲。 工部一个小小的军器局,一个芝麻大点的军器局大使,都能贪腐出三十万余万两银子的亏空! 地方上还有官员巧立名目中饱私囊,以各种名义欺上瞒下,搜刮民脂民膏。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大明,真的称得上是盛世吗? 君王太过宽仁,就会使得臣子骄横跋扈,生出贪腐之心。 过犹不及这个道理,自古有之。 想着,朱棣又叹气道:“但是,正因为老大是太子,所以他即便知道,也不会大动干戈,严厉惩处这些贪官污吏啊!” 朱高燧听了这话,顿时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刘观这些贪官污吏,都是文人士大夫,老大就算知道了,能怎么处置他们?难道像老二那样全部逮捕下狱论罪?” “老二可以这样做,但老大不行,因为老大是储君,大明未来的天子!” “日后他即位为帝,还需要这些文人士大夫,替他治理国家。” 朱高燧神情一滞,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老头子这话,与他告诫老二的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 打击贪腐,老大做不的,老二却可以做的。 因为打击贪腐,做个反腐斗士,势必会触及到这些文臣士大夫的利益,从而往死了得罪他们! 老大朱高炽是太子爷,是大明朝未来的储君,这个身份就决定了,他不能对文臣士大夫太过严苛,更不能被他们敌视。 但是老二朱高煦不同,他撑破了天就是个王爷,将来又不会做皇帝,就算现在做个反腐斗士,把你们这些文人士大夫打疼了,那又如何? 老子反腐结束,拍拍屁股就去云南就藩,你们能耐我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而太子朱高炽,他现在就好比穿着鞋,所以他投鼠忌器,不愿大动干戈。 “老二同样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一条道走到黑,肆无忌惮地惩治贪腐。” 朱棣长叹了口气,“这个混账,是想在就藩之前,揪出朝中这些蛀虫,给老大抹除隐患啊!” 话到此处,朱棣心中生出了愧疚之感,而且还不断加剧。 这个老二,他真是亏欠太多了! 靖难的时候,老二冲杀在前,多次险些丧命,更是救了自己好几回。 好不容易靖难成功了,太子这个位置,自己又不得不给了老大。 过了没多久,丘福那个蠢材葬送了十万精锐,朱棣不得不御驾亲征挥师北伐,结果又要靠着老二冲杀在前。 到了现在,老二受了一次伤大难不死后,竟然真的开窍懂事了。 不但多次请求前去就藩,还顺手帮自己解决了很多麻烦。 现在,他更是甘愿做个孤臣,做老大的手中刀,替他铲除掉所有贪官污吏,抹除老大仁政的隐患。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懂事,越是为这个家着想,朱棣这心里面就越是难受,堵得慌。 老二啊老二,朕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你的亏欠啊! …… 汉王府。 朱高煦拿着炭笔,开始绘制起了一张张图纸。 前世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理科高材生,又是个军事爱好者,所以绘制一些基本图纸,还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正当此时,心腹皇甫云和走了进来。 靖难遗孤的问题完美解决后,皇甫云和就做了汉王府的大管家。 “王爷,您要的蜂窝煤,是不是这个东西?” 皇甫云和捏着一个煤球,在朱高煦面前晃了晃。 汉王爷瞬间起身,接过这煤球一看,兴奋地点了点头。 “行啊皇甫,差事干得不错!” 听了这话,皇甫大管家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那日王爷寻到他,安排给了他这个差事。 可怜的皇甫云和哪里弄过这东西,只能在汉王府名下的工坊,带着工人们从零开始。 其实制作这蜂窝煤没有什么难度,按照王爷绘制的流程一步一步往下做便可,唯一的难度就是去硫,也就是洗煤的阶段。 据王爷所说,这“硫”就是烧煤取暖导致人中毒的有毒之物,所以这个过程皇甫云和极为重视,亲自在现场指挥观察并且记录,虽然他从始至终都没明白这“硫”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按照汉王爷的办法,先将开采回来的煤炭进行碾压、粉碎成为颗粒,接着再利用水洗的方法,在水当中加入生石灰,生石灰会和煤炭当中的硫进行化学反应,进而将煤当中硫给祛除掉。 去掉硫之后,再将煤和黄泥按照八比二的比例进行混合,同时为了这蜂窝煤能够更容易燃烧,在其中还添加了少量的木炭粉、土硝,利用模具不断的压缩,最终制成了这逐渐标准化的蜂窝煤。 朱高煦见他神情有些疲惫,顿时动容道:“云和,你的辛苦付出是值得的,大明将会有无数百姓因此而活命,你救了他们的性命啊!” 此话一出,皇甫云和愣在了原地,随即身体都剧烈颤抖了起来。 “这样吧,蜂窝煤这个名字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以后就叫‘皇甫煤’,以你皇甫云和的名字来命名!” 皇甫云和:“!!!” 皇甫煤! 救活无数百姓! 这些事情,可是他先前想都不敢想的。 第70章 烧煤取暖?汉王你是想同归于尽吗? 乾清宫,暖阁。 蹇义夏元吉等朝堂重臣尽在此处,还有黄淮、胡俨这些内阁大臣。 因为今日汉王爷提前通知,他有一件大事要宣布,所以一众巨头老老实实地来了。 就在昨日,汉王爷又去端了军器局,揪出了一场军器局贪腐案,锦衣卫至今仍在彻查。 夏元吉等人很难不怀疑,汉王爷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众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等待汉王爷到来。 很快朱高煦手握两个大黑煤球儿,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一众巨头见了,顿时一愣,不明白这位汉王爷又在作什么妖。 蜂窝煤研制成功,朱高煦可谓是心情大好,得意洋洋地询问道:“小老头们,知道这玩意儿是啥不?” 夏元吉等大佬自动忽略了他这粗俗的称谓,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俩煤球儿。 顾佐眉毛一跳,硬着头皮道:“汉王爷,如果臣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煤吧?” 他手上这两个大圆球儿,通体黢黑,断面上还有九个通心孔,看起来就像蜂窝一样。 对于煤炭,这些巨头还是了解的。 这东西因为开采技术不成熟,导致价格比较昂贵,一直都是达官显贵的专用品。 但是达官显贵们,也很少使用煤炭取暖,因为烧煤不但冒出黑烟,还容易导致人中毒。 一盆煤炭烧得旺,全家都进火葬场。 相比于冒黑烟呛人的煤炭,达官显贵们更喜欢散发出独特香味的木炭,这才配得上他们高洁雅士的身份。 “对,就是煤,这是本王精心研制的低价燃料,完全可以出售给老百姓供他们取暖。” 一众巨头:“???” 啥? 烧炭取暖? 还是平价燃料? 你搁这儿骗鬼呢! 这可是煤炭啊,要人命的东西啊! 夏元吉嘴角有些抽搐,轻咳了两声叹道:“汉王殿下,这煤炭不能轻易使用……你疯了?” 话音未落,只见朱高煦直接将其扔进了火盆里面,吓得一众巨头豁然起身,冲着就想往外跑。 这个是煤炭啊,要死人的啊喂! 不料朱高煦早有准备,命聂兴守在门口,直接关上了殿门。 众人傻眼了,愣在原地怔怔出神。 “开门,快开门啊!” “汉王殿下,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汉王,速速打开房门,让老夫出去!” 蹇义慌了,顾佐慌了,夏元吉也慌了,六部巨头内阁重臣,没有一个不慌的。 他们哪里想过,这位汉王爷如此疯狂,直接把大黑煤球扔进了火盆里! 这是想干什么? 他不会是想同归于尽吧? 朱高煦看着这些巨头惊慌失措的模样,顿时冷笑了一声。 “都给本王坐好,今儿这煤球没烧完前,谁都别想出去!” 一众巨头:“!!!” 麻了! 彻底麻了! 你是真想同归于尽啊你! 还等煤球儿烧完,我们早就升天了都! 此刻门口外面,聂兴听见那些朝堂巨头的求饶怒骂,咧嘴笑得前合后仰。 汉王朱高煦,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跟着他干活,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喝:“你是何人?你关上殿门作甚?” 聂兴回头一看,却见来人是大太监小鼻涕,顿时梗着脖子叫嚣道:“某家锦衣卫百户聂兴,奉汉王殿下之命看守殿门,没有殿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啥? 这是在弄啥? 小鼻涕懵了,急忙上前看了看。 “汉王殿下,我是小鼻涕啊,你快开门!” “小鼻涕,快去禀报皇上,汉王准备跟我们同归于尽!” 夏元吉趴在门上,声嘶力竭地高喝道。 慌了,这回是真的慌了。 谁知道汉王朱高煦突然抽什么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朱高煦上前一把拉回了夏老头,没好气地咆哮道:“谁要跟你同归于尽啊?老夏头你过来看看,这煤球儿热量高不高?” 小鼻涕听了这话,吓得面色瞬间惨白,急匆匆地赶去天子寝宫。 疯了! 汉王爷真疯了! 他烧煤取暖,还按着夏尚书去看!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幸好昨日皇上回京了,还在寝宫里休息。 小鼻涕小跑着冲向了天子寝宫,唯恐汉王真搞死了一位巨头。 终于,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寝宫门口,却恰好撞见出门晒太阳的朱棣。 因为朱高煦的努力,朱棣心病尽除,现在整个人轻松无比,很久没有这样好心情了。 建文一事完美解决,老二也懂事得不再夺嫡,朱棣心情大好,整个人都焕发出了蓬勃朝气。 现在他只想在有生之年,将蒙元蛮夷逐出漠北,替大明打下万世基业! 一世命即万世命,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朱棣张开双手,沐浴在阳光之下,彰显出无与伦比的张扬霸气!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小鼻涕却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皇上,出大事了啊皇上!” “汉王将夏元吉等大人锁在暖阁里面,要烧煤与他们同归于尽!” 朱棣:“???” 啥? 烧煤? 同归于尽? 老二要跟夏元吉他们同归于尽? 这个逆子! 他又在作什么妖? 朱棣慌了,连忙小跑着赶了过去。 这一来一回之间,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朱棣真怕老二这个逆子发疯,直接整死了夏元吉这些贤臣干吏。 等他满头大汗地赶到暖阁时,却见暖阁里面没有半点声音,顿时心中一紧。 聂兴还带着锦衣卫守在门口,任何人不让进出。 朱棣见状勃然大怒,上前一脚踹了过去。 “给朕滚开!还不开门!” 聂兴挨了一脚怒了,他本就敌视朱棣,梗着脖子叫道:“不让,没有汉王殿下的命令,寸步不让!” 朱棣听了这话,暴怒到了极点,好在房门及时打开,这才没有酿出祸事。 原是杨荣听到了皇上的声音,这才打开了房门。 朱棣见到他时,有些愣神,随即抬脚走了进去。 只见汉王朱高煦带着夏元吉等一众巨头,正坐在火盆旁边烤火。 “怎么着几位,这蜂窝煤好使吧?” “啧啧,还真是不错,火力十足,热浪灼人啊,老夫都快出汗了。” “对啊汉王殿下,这么大的火力,都可以让老百姓用来做饭烧水了,真是方便啊!” “唔,这个本王早就想到了,推出了专用的单芯煤炉和三芯煤炉,你们看这单芯煤炉,一次只能放一个蜂窝煤,火力有限,但方便轻巧,适用于单人取暖;看这三芯煤炉,可以同时放三叠蜂窝煤,火力猛得一批,完全可以让老百姓做饭烧水……” “啧啧,巧夺天工,独具匠心。” “殿下大才,百姓有福了啊!” 朱棣:“???” 嗯?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第71章 物美价廉!三方合作! “咳咳,你们在做什么?” 朱棣愣了良久,这才出言问道。 众人一个激灵,急忙起身行礼。 夏元吉兴冲冲地开口道:“皇上,汉王殿下研制出了这蜂窝煤,完全可以取代木炭甚至是木柴,成为百姓取暖烧火的燃料。” “对啊皇上,这蜂窝煤的火力十分充足,而且根本不见什么黑烟,对人体无害。” 蹇义也在一旁帮抢,他对蜂窝煤这个新奇玩意儿,的确很是满意。 朱棣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愣在了原地。 怎么个意思? 不是说汉王要跟你们同归于尽吗? 怎地这才过去了多久,反倒是开始夸起来了? 朱棣瞪了瞪眼睛,怒视着朱高煦,低喝道:“你真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高煦无辜地耸了耸肩,解释道:“儿子去掉了这煤里面的有害东西,成功研制出了这蜂窝煤,本想着告诉夏老头他们这个好消息。” “但是他们不信啊,所以儿子只有当着他们的面儿烧煤验证,效果那可是杠杠的好!” 朱棣人麻了,目光呆滞地看向夏元吉,后者满脸涨红地讪笑了两声。 见此情形,他哪里还不明白,没好气地瞪了朱高煦一眼,随即一屁股坐在火盆旁边。 感受到那灼人的热浪,朱棣也不由来了兴趣。 “所以说,这蜂窝煤当真能用?还能推广至整个天下?” 朱棣虽然是个战争狂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从不关心民生。 眼瞅着寒冬腊月即将来临,朱棣心里面也有些忧虑。 因为自大明立国以来,每年都会有上万百姓饿死冻死。 当然,这不只是大明,历朝历代同样如此。 凌冽寒冬,对穷苦百姓而言,就是一道难过的坎儿。 “皇上,煤炭在我大明的储备量非常的丰富,几乎可以说到处都是,只是开采有些困难,加上煤本身带有有毒物质,所以需求量不大,除了用于冶炼钢铁外几乎无人问津!” 夏元吉捋着胡须开口解释道,“现在汉王殿下掌握了如何去掉煤炭当中的有害物质,并且将其制成这种方便实用的蜂窝煤,那对天下百姓而言简直就是一福音啊。” “只是汉王殿下,敢问这一个蜂窝煤,成本几何啊?” 不得不承认,这蜂窝煤有着很大的市场,一旦问世定然会受到达官显贵的追捧争抢。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煤同样不能造福黎民百姓,真正受益的还是那些达官显贵。 毕竟以前的煤,价格昂贵,达官显贵不乐意烧,而黎民百姓则是烧不起,所以这使得煤陷入了一个尴尬境地。 同样的道理,眼前这蜂窝煤,如果价格太高的话,也会陷入同样的境地。 朱高煦笑了笑,并没有急着回答,反问道:“老夏头,你知道现在市面上,一担木炭多少钱吗?” 朱棣同样看着这位户部尚书,目光中充满了询问。 夏元吉一怔,神情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臣听闻这木炭……已经涨到六百文一担了!” “天气越冷,这木炭的价格也就越贵……” 六百文一担! 这个价格,对平民百姓而言,未免也太高了些。 六百文,可以买一只烧鹅,或两只鸡,两只鸭,十五斤肉。 并且这一担木炭,根本就烧不了几天,而且仅仅只能用来取暖,对百姓而言实用性不强。 所以,他们宁愿受冻,也不会花大价钱买这木炭。 暖阁内温暖如春,外面却是寒风呼啸。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心里拔凉拔凉的。 朱高煦见了伸出两根手指,笑道:“这蜂窝煤,我准备定价两文钱!” 两文钱? 不是两钱? 夏元吉顿时激动了,不敢相信地追问道:“汉王殿下,你说的是两文?不是两钱?” 一钱银子一百文,两钱银子也就是两百文。 如果这蜂窝煤定价两钱银子,其实这个价格也能够接受,毕竟蜂窝煤比起木炭对于百姓而言更加具有实用性! 但是,汉王方才说的价格,是两文! 两文钱啊! 我的老天爷! 朱高煦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是两文,不是两钱!” “本王研制这蜂窝煤,又不是为了谋利,而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 “说到底这蜂窝煤制作过程中,唯一的难点就是去硫等有害东西,剩下的都是流水化生产,只要有足够的原料与人手,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蜂窝煤,供给百姓取暖过冬。”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朱棣更是神情动容。 汉王朱高煦苦心孤诣地捣鼓出这蜂窝煤,竟然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 如果是放在以前,别说夏元吉等人不信,就连朱棣都不会相信,定然认为这个汉王爷包藏祸心。 但是,经历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后,似乎他说出这话来,真有了那么几分可信度。 “老夏头,老宋头,怎么样?跟本王合作?” “户部出钱,工部出人,本王出技术,并且负责管理,届时所得利润,大家平分。” 合作? 平分? 夏元吉与宋礼都是一愣,满脸疑惑地看着汉王爷。 你定价两文这个超低价,虽然造福了天下百姓,但是哪儿有什么利润可言啊? 毕竟一块蜂窝煤就卖两文钱,刨除成本工费这些,还有什么利润空间? 不算亏本就不错了好吧! 夏元吉一向精明,亏本生意他可不做,直接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宋礼见状咬了咬牙,竟然破天荒地点头同意了。 因为这位工部尚书,至今还心心念念汉王殿下说的那高炉炼铁与坩埚炼钢,决心一条路跟着汉王爷走到底。 户部拒绝,工部同意,这让朱高煦有些傻眼。 毕竟户部掌管着煤炭矿场,他不点头认可,朱高煦没有原料上哪儿弄去? 万般无奈之下,朱高煦只能看向笑眯眯的永乐帝,试探性地问道:“爹啊,眼瞅着寒冬来了,你看夏元吉这老不死的,不肯造福天下子民啊!” 夏元吉:“???” 啥? 高兴的时候就喊“老夏头”? 不跟你合作就是“夏原吉这个老不死的”? 你未免太过分了吧! 朱棣闻言戏谑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可以啊,户部出资,工部出人,你出技术,不过到时候这钱得四分,给朕一份。” “不是,爹啊,你这属于空手套白狼啊你,你怎么不去抢啊……” “唔,朕真想抢了你这技术,不过这不是念及咱父子感情吗?” 朱高煦:“???” 朱棣! 坑儿贼! 你大爷的! 第72章 模具!恐怖的生产效率! 听到朱棣这话,夏元吉有些狐疑地看了朱高煦一眼,有些怀疑皇上的动机。 诚然,这蜂窝煤的确好用,一旦批量生产,定然能够抢占大量市场。 可是汉王爷定价一块蜂窝煤二文钱,这个价格未免太低了些,即便数量多也根本是得不偿失啊! 而且世人对烧炭一直很抵触,即便这蜂窝煤生产出来后,如何售卖还是一个大问题。 然而皇上偏偏横插一脚,强行分走一份利润,夏元吉顿时就纳闷了。 这明显是亏本买卖,皇上怎么还主动赶着插手进来? 皇上蠢吗? 他可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想着,夏元吉试探性地问道:“汉王殿下,可是还有什么计划?不妨直言嘛!” 朱高煦一愣,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夏元吉这老东西,真不愧是永乐大帝的钱袋子。 “蜂窝煤虽然定价二文,但是煤炉可是用钢铁所铸,定个二钱银子不为过吧?” “到时候煤炉搭配着蜂窝煤一块售卖,再动用一些销售手段,还是有着很大的利润空间。” 夏元吉闻言,直接对朱棣拱手道:“皇上,臣以为此事可行,一来可造福百姓,二来也可弥补国库。” 这老东西,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朱棣看着一脸笑意的夏元吉,又扫了一眼有些郁闷的朱高煦,顿时笑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户部与汉王负责吧,尽快生产出一批蜂窝煤,解百姓燃眉之急。” 朱高煦有些郁闷,好不容易折腾出了这蜂窝煤,还被朱棣薅了一把羊毛。 “爹啊,要不调动军器局一半人手,专门生产煤炉!”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一黑,果断拒绝道:“不可,明年朕要北伐瓦剌,军器局全力生产武器辎重。” 他现在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这个混账突然“袭击”军器局,原来是打着这个小算盘。 让军器局不生产武器辎重,改为帮你生产煤炉,老子明年光着膀子打瓦剌啊? 朱高煦闻言顿时急了,道:“爹,是你北伐瓦剌重要,还是让百姓度过寒冬重要,你怎么就分不清轻重缓急呢?” 此话一出,众人傻眼,一众巨头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的汉王爷啊,你怎么又教训上了陛下? 他分不清轻重缓急,你分不清大小王了吧! 夏元吉也苦笑着摇了摇头,提醒道:“汉王殿下,生产蜂窝煤固然紧要,但是不能延误北伐军机啊!” 要是换作他人出征,那情况还算好点。 可是明年北伐乃是天子御驾亲征,你延误了北伐军机,万一皇上出了个什么闪失,那可是万死难赦的大罪! 朱棣冷冷地瞥了一眼朱高煦,先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就不明白了,这个逆子,为何非要跟自己作对? 朱高煦陡然笑道:“谁说本王会延误北伐军机了?不就是武器辎重生产吗?本王向你们保证,不但不会耽误,而且还会超额完成!” 朱棣闻言愣了一下,神情一肃板着脸追问道:“此话当真?如果完不成怎么办?” “爹,儿子如果完不成,你就军法处置吧,儿子绝无半点怨言。” 听了这话,朱棣一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老二,为了生产蜂窝煤,都立下军令状了! 他真是为了让百姓度过这个寒冬,还是说他是为了谋取私利? “也罢,只要你不延误北伐军机,就随你折腾去吧,工部与户部全力配合。” 话音一落,朱棣当即起身离去。 得了诏命,户部尚书夏元吉与工部尚书宋礼也只能再次跟着朱高煦,来到工部军器局。 三人一走进工坊,老刘头就立马迎了上来。 “殿下请看,这是通过您模具生产出的箭头!” 老刘头有些兴奋地开口道,整个人都还处于极大的震撼之中。 宋礼看着这满满一箱子的箭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追问道:“老刘,这是你们多久生产出的箭头?” “一天!草民等只用了一天时间!” 老刘头激动地比划着,“汉王殿下送来图纸后,模具当天就做好了,然后烧制花了一天的时间,所以这些都是昨天一天的成果!” 麻了! 宋礼人麻了! 一天就生产出了这么多! 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足有上千之数! 宋礼此刻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充满了狂喜之色。 夏元吉也是眼睛一亮,细细打量着这些流水线生产出的箭头,不由暗自心惊。 唯有朱高煦始终面无表情,捡起一个箭头细细观察。 大明虽然已经开始使用火器,并且打造出了世界上第一支火器特种部队——神机营。 但是,这终究还是一个冷兵器时代,相比于质量低劣的劣质火器,在战场上面,最有效的远程攻击方式,依旧还是弓箭! 可是弓箭生产,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至少在军器局打造出模具前,他们的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以致于大明将士在战场厮杀后,都不得不回收用过的箭矢。 “老刘头,制作速度和以往相比如何?” 朱高煦问出了众人都很关心的问题,只要这个加工速递不慢,就能赶得上朱棣明年北伐瓦剌。 刘老汉兴奋回答道:“殿下,真的比以前快太多了,而且还省下了不少人工,如果不考虑打磨过程,比之先前效率提高了数十倍不止!” “而且草民觉得,这还可以用于刀枪生产,只要设计好模具,定型后再打磨一下就可以了,这简直就是把产量翻了数十倍……” 刘老汉不愧世代打铁出身,一眼就看出了这模具的好处,简直就是提高产量的大杀器。 不过正当众人兴奋的时候,朱高煦却是突然泼了一盆冷水。 “高兴什么?这只是箭头,制约箭矢生产速度的是箭杆!” 听了这话,众人讶然,又垂头丧气了起来。 因为汉王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想要做出一根笔直的箭杆,那简直是太难了! 大明军中所使用的箭杆,一共有竹木两种。 竹子就不用说了,选取笔直修长的箭竹,砍下来修整一下就可以用。 这些箭竹虽然看起来一根根全是直的,但是实际上你要想从里面挑出一根完美笔直的箭杆,却是根本不可能。 自然生长的东西,哪有那么笔直得如人心意。 而木质的箭杆,则是由木匠用刨子等工具手工加工。 但是由于工具和原料、再加上手艺的原因,这些箭杆想要真想做的直了,那也是千难万难。 这就导致箭杆制作,严重制约了箭矢制作速度。 “放心,老刘你照着这图纸,把这东西捣鼓出来,箭杆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朱高煦递给他一张图纸,淡淡笑道。 刘老汉哆嗦着手接了过去,如获至宝,随即兴冲冲地前去研究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朱高煦嘴角泛起了笑意。 大明,总算是走上了工业化生产的道路。 第73章 玩蛐蛐?老子扒了你的皮! 东宫太子府。 太子爷朱高炽正挺着三百斤的身子,在庭院里面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 太子妃张氏则坐在一旁,喝着茶水监督大胖胖减肥。 恰在此时,汉王朱高煦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瞧见这一幕,他不由乐出了声儿。 “哟,老大,跳着呢?” 大胖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急忙上前拉着朱高煦问道:“老二你快看,我是不是真瘦了?” 朱高炽来回转了几圈,彰显着自己完美无瑕的躯体。 朱高煦见状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面容僵硬地点了点头。 真他娘的辣眼睛! “瘦了瘦了,老大你真瘦了!” “哎哎……看来真是有效果啊!” 兄弟二人相谈甚欢,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太子妃在旁看得腻歪不已,行了一礼后径直起身走了,把时间留给这兄弟俩。 瞧见太子妃走远了,大胖胖这才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老二啊老二,你可是把我给害苦喽!” “这什么畊宏体操,减肥效果的确不错,但是它难跳啊!” 太子妃一走,大胖胖立马拉着朱高煦大吐苦水,一张胖脸上写满了委屈。 这段日子以来,他闭门思过不出,虽然不用处理政务,可是也被太子妃给折腾个够呛。 整日天还没亮,就被喊着起来跳操。 跳也就跳吧,问题是还不让人休息,一跳就必须坚持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得了个休息的命令,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催着开始跳了。 想着,大胖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老二啊,我容易吗我?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 朱高煦懵了,啥一个月了? “我一个月都没吃过鸡腿了,天天吃你那劳什子减脂套餐,我都快吃吐了啊!” “……” 看着委屈巴巴的大胖胖,朱高煦是又好气又好笑。 “老大啊,苦是苦了点,但是有效果啊!你天生肥胖,使得你都患上了腿疾,你看这才跳了多久,不是都好了吗?” 大胖胖一怔,动弹了一下自己的小短腿,顿时欣喜不已。 “哎哎……你还真别说……好像真不疼了。” 朱高煦见状很是无语,无奈地以手抚额。 废话,能不疼吗? 三百斤的重量,全压在腿上,不疼才怪了。 这位太子爷,天生肥胖,又因为常年处理政务,缺乏锻炼,导致他这体重不受控制的一路猛涨。 到了最后,五脏六腑承受不住那巨大压力,各种疾病也就来了,不短命夭寿才怪。 “行了,大哥,今儿我找你是有正事。” 朱高煦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了太子爷。 大胖胖闻言一愣,接过名单扫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 这名单上面,都是六部百司的官员,而且都是些职位官秩虽然不高,却掌握着不小权力的官员。 最令大胖胖心惊的是,这名单上有不少人,都出自他这位太子爷门下! 朱高炽看着这些名单,神情凝重地沉声道:“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都犯事了?” “嗯,军器局贪腐一案,锦衣卫顺着线索追查,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地牵扯在内,贪腐数目不一,但他们确有贪腐!” 朱高煦冷声回答道,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朱棣不屑于惩治贪腐,朱高炽又不愿严苛对待贪官污吏,那这个恶人,只有他朱高煦来做了。 得到了肯定回答,大胖胖顿时眉头紧锁,一张胖脸上写满了怒容。 “这些混账东西,他们怎么敢的?枉顾圣恩,贪污腐化,祸乱朝纲,都应该全部拉出去砍了脑袋!” 朱高炽是真的怒了,因为这名单上的不少人,都是他亲手提拔举荐,算得上是他的人。 结果这些混账东西坐上了官位后,不思精忠报国,反倒同流合污大肆贪腐,这打的可是他这个太子爷的脸! 朱高煦见状点了点头,“锦衣卫准备拿人,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这上面的人有没有那么一两个确有实才的干吏,值得我网开一面的人才?” 贪官污吏,不一定都是米虫。 如巨贪和珅,他办事的能力,冠绝整个乾隆朝,否则也不会赢得乾隆帝宠信一步登天了。 对于皇帝而言,臣子没有忠奸之分,只有有能力的贤臣干吏,与没本事的蛀虫米虫! 大胖胖叹了口气,有些痛心地闭上了眼睛。 “老二,你准备怎么做?难道又因此大开杀戒?”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你这个太子爷做不的,我这个汉王爷却是做的。” “趁着我监国你休息的这段时间,恰好清理一下这些个贪官污吏……” 听了这话,朱高炽神情有些动容,望着自家老二怔怔出神。 他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 懂事得让人心疼! “老二,你这样做,让我这个兄长……” “行了老大,我就要去云南就藩了,能替你解决掉这些隐患,也不枉监国一回了。” 朱高煦摆了摆手,起身就准备离去。 大胖胖看着他的背影,感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刺耳的欢呼声传来,打破了这感人的气氛。 “耶,我又赢了,飞天大将军果真勇猛无敌!” 朱高煦停下了脚步,满脸疑惑地看向大胖胖。 朱高炽有些尴尬,讷讷解释道:“是瞻基这混小子,禁足后闲来无事,带着几个宫人在斗蛐蛐呢!” 朱高煦:“!!!” 斗蛐蛐? 朱瞻基这就开始了? 未来的蝈蝈天子,宣德大帝? 老子扒了你的皮! 朱高煦陡然暴怒,大步流星地跟着声音,来到了后院。 只见太孙朱瞻基正捧着一个陶罐欢呼雀跃,身旁还有几个宫人阿谀奉承。 “飞天大将军无敌!” “太孙殿下威武!” 正欢呼间,朱瞻基瞧见了满脸阴沉的朱高煦与太子爷,顿时身子一颤。 “咳咳,二叔,你怎么来了?”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一把夺过陶罐摔了地上,在朱瞻基厉声阻止中,将“飞天大将军”踩成了肉泥。 “朱高煦,你疯了?你还我飞天大将军!” 朱瞻基暴怒,质问着汉王爷。 “飞天大将军,是吧?” “斗蛐蛐,是吧?” “老子今天扒了你的皮!” 众目睽睽之下,汉王爷突然犯浑,将太孙朱瞻基暴打了一顿,众人拉都拉不住。 而后汉王爷更是下令,如果朱瞻基再敢碰蛐蛐,他知道一次毒打一次,绝不留情! 可怜的太孙殿下,被硬生生地揍得鼻青脸肿,肋骨都断了两根,伤势严重到都下不了床,只能躺在床上咒骂狗贼朱高煦。 第74章 爱好?这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 鸡鸣寺。 朱高煦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上,没敢吱声。 朱棣坐在软榻上面,满脸怒容。 “听说你把瞻基给揍了?就因为他斗蛐蛐?” 老头子一大早把自己叫来,果真是因为这事儿! 朱高煦讪讪地笑了笑,腆着脸解释道:“爹啊,你这消息倒是灵敏……” “废话,太子妃昨儿就来找朕哭诉!” “你这逆子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吧?那小子都被你给打断了两根肋骨,现在都下不了床!” 朱棣瞪大了眼睛,插着腰怒喝道:“他还是个孩子啊!不就是斗蛐蛐吗?怎么就招惹你了?你这个逆子,非要气死朕才满意吗?” 朱高煦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冷笑。 呵,不就是斗个蛐蛐吗? 大明朝最奇葩的,就是老朱家的这些皇帝。 天下劳模朱元璋、战争狂人朱棣、蟋蟀天子朱瞻基、吃喝玩乐朱厚照、修仙天子朱厚熜、旷工皇帝朱翊钧、木匠皇帝朱由校等等,个个可以说都在这些领域内拿到了冠军。 朱高煦的好大侄儿朱瞻基,延续了大胖胖朱高炽仁政的治国理念,在位期间重视农业,以安民、爱民为本,实行与民休息的政策,让百姓休养生息,生产力得到了发展,开启了一个稳定强盛的时代。 他在位时期,百姓安居乐业,经济也得到空前的发展,出现了继文景之治 贞观之治 开元盛世,之后的另一个繁荣局势,并被称之为“仁宣之治”。 文治武功,样样皆有,朱瞻基不愧为传世之孙,的确是一代明君。 但是这小子唯一饱受世人诟病的地方,就是他从小就喜欢斗蛐蛐。 朱瞻基即位称帝后,立即让各地采办上等蟋蟀来京,地方官员为了取悦于他,都变本加厉地下达任务,一度给百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君王可以有点爱好,但因为个人爱好,致劳民伤才,并且搞的小民家破人亡,显然就不是有德之君的所为了。 原本是个完美无瑕的圣贤君主,却因为斗蛐蛐一事,被冠以“太平天子,促织皇帝”之名。 想着,朱高煦索性念出了蒲松龄那篇赫赫有名的《促织》。 “宫中尚促织之戏,岁征民间,此物故非西产,有华阴令欲媚上官……” 朱棣起初还没听出个所以然,但随着故事循序渐进,他也不由好奇地听了下去。 这促织小说一波三折,写出了主人公命运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让朱棣的心也随之起落沉浮,转瞬之间,就经历了人生的种种况味,真令人百感交集。 直到整个故事结束,永乐帝这才怒道:“真是混账,一只小促织,竟断送了两条人命!” “还有那华阴县令想讨好上司,进献一头蟋蟀,没想到皇上很喜欢,命令从此按常规进贡,最终酿成了这样一场悲剧……” “还有那巡抚,也是个该杀的狗东西,为了迎合皇帝,竟然在官吏的升降上,也敢以所进促织的优劣为准绳……” “还有那皇帝,因为个人爱好,糜费国帑无数,致劳民伤财,民怨沸腾,甚至搞的小民家破人亡……”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朱棣脸色瞬间一变,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家老二说这个故事的深意! 原本,朱棣以为,朱瞻基这个好圣孙喜欢斗蛐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蛐蛐是善斗的昆虫,拼搏起来全力以赴,有的上品重伤不退,甚为壮烈。 因而,自唐天宝年间始,斗促织就成为民间和宫廷的一项娱乐活劲,历久不衰。 发展到了现在,不少纨绔子弟都以斗蛐蛐为取乐,甚至不惜重金投求上品促织,养在象牙、玛瑙盒中,饲以黄粟泥,一次赌斗,下注高多达白银万两之巨。 与这些纨绔子弟相比,瞻基还算是乖巧懂事。 然而听了这个故事后,朱棣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个故事里面的皇帝,不正是日后即位称帝的瞻基吗? 不能说毫无瓜葛,只能说一模一样! 这小子即位称帝后,是不是也会糜费国帑无数,下令各地府衙上贡上品蛐蛐,最终使得劳民伤财,民怨沸腾? 一时间,朱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朱高煦讲完故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 如果朱棣这都听不出来,那他就不是永乐大帝了! 良久,朱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老二,你这故事里的皇帝,说的是日后的瞻基?” “爹,你听出来就行了,瞻基既然想做皇帝,那就必须付出代价,至少斗蛐蛐这个个人爱好,他必须舍弃!” 朱高煦叹气道:“所有纨绔子弟的恶行,他都不能沾染,这就是做皇帝的无奈,否则一个不起眼的兴趣爱好,都会搅得民怨沸腾,天怒人怨!”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听了这话,朱棣神情一滞,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一点,的确是他没有想过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老二啊,你真是长大了,爹很欣慰。” 朱棣怅然长叹了一声,随即苦笑道:“是爹疏忽了,马上下旨给瞻基,他再敢碰蛐蛐,老子打断他的腿!” “爹,这样还不够,瞻基是传世之孙,可旺大明三代,你必须得全力培养他。” 在朱棣错愕眼神中,朱高煦给出了建议。 “瞻基这孩子,跟着爹学会了治理国政,但他毕竟还年轻,性子跳脱,需要丢尽军队里面打磨历练一番。”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微变,有些狐疑地看了自家老二一眼。 他想把瞻基扔进军队里面打磨历练,是真为了瞻基好,还是说他有其他的小心思? 毕竟军队不比寻常,刀剑无眼,一个不留神,都有可能丧命! “爹,你可以选拔与大侄儿年纪相仿的将门子弟,给他组建一支幼军,借此锻炼大侄儿的军事能力。” “我们老朱家是马上夺得天下,大侄儿即便打仗的本事比不得我们,也不能对兵事一无所知。” 朱棣听了这话,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反倒生出了些许惭愧。 这个老二,真是一门心思为瞻基着想啊! “组建太孙幼军,这主意不错,爹知道了,立马就会下旨。” “老二,辛苦你了。” 朱高煦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离去。 朱棣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一直没有吭声。 这个儿子越发成熟懂事,他心里的愧疚感就越发浓郁。 长叹了一声,朱棣将那篇《促织》写了下来,命人送去了东宫太子府。 第76章 促织!朱瞻基人傻了! 东宫太子府。 朱瞻基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叫唤着。 太子妃张氏在他床边,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大骂汉王不是人。 就算这孩子游手好闲斗蛐蛐,不思上进,但哪有对自家侄儿,下如此重手的? 那老二分明就是故意如此,得了监国大权,故意凌辱太子府! 恰巧大胖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太子妃一见到他,满腹委屈与愤怒瞬间有了宣泄的地方。 “太子爷,你亲生儿子被毒打成了这样,难道你就不能向老爷子要个说法吗?” 朱高炽闻言一愣,随即大胖脸一苦,连着“哎哎”了几声。 “哎哎,你昨儿不是都去见过老头子了吗?” 他也想不明白,老二突然发什么疯,直接毒打了这孩子一顿。 当日他这个亲爹都在场,但老二非但没有顾及,四五个人拉都拉不住。 老二本就体魄强健,远胜常人,那时候更是红着眼睛,谁见了谁不怕啊! “你还在哎什么?咱们儿子好歹也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太孙殿下!” 太子妃怒极,“太孙也是储君,他老二不过一个王爷,有何资格教育太孙?这是以下犯上,你还不找言官谏臣弹劾他……” 原本张氏孝谨温顺,性子仁厚,即便知道汉王有夺嫡之心,也从不在大胖胖面前多说什么,始终恪守妇道。 可是现在,她的宝贝儿子被汉王毒打成了这样,太子妃就算脾气再好,那也忍不住了了! 不过张氏执掌后宫这么多年,她的政治手腕,并不比太子爷差上半分,轻易间便找到了一个反击的理由。 朱瞻基乃是皇帝亲自册封的太孙殿下,不是寻常皇室子弟。 太孙是什么? 大明朝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与太子一样,太孙同样是储君! 汉王即便再嚣张跋扈,他始终都是个臣子! 而太孙却是储君,储君,也是君! 汉王有什么资格,教育太孙殿下,甚至还把他毒打了一顿? 这就算以下犯上,真要追究起来,足以让汉王万劫不复! 大胖胖听了这话,微微变了脸色。 自己这爱妃,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啊! 这么名正言顺的毒辣计策,她随口就说了出来,属实令人没有想到。 不过,大胖胖却并不准备这样做。 说到底,老二毒打太孙,这件事儿只是一件小事。 放在天家,那就是叔叔揍侄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如果按照爱妃这法子去办,那就是汉王以下犯上殴打储君,老二可真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万劫不复了啊! 回想起老二亲口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太子爷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严词否决了这个办法。 朱瞻基见此情形,对自己亲爹彻底失望。 “爹啊,您不争不抢,儿子不怪您。” “但是现在儿子无缘无故被人毒打成这个模样,您却都不愿意为儿子讨要个说法,儿子……真的心寒啊!” 太孙殿下一向看不上自己这个略显怯懦的亲爹,此刻所有的委屈悲愤都涌上了心头。 他很想问问朱高煦那个狗贼,你为啥毒打我? 是的,毒打,单方面碾压! 朱瞻基自问自己拳脚功夫不错,但在朱高煦那狗贼面前,却是弱得跟小鸡仔一样。 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摁在地上毒打了一顿…… 一想到那场噩梦,无数屈辱感就涌上心头,令朱瞻基红了眼眶。 你知道一顿毒打,对我这个孩子会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吗? 太子妃注意到了爱子的异样,顿时抹了抹眼泪。 “儿呐,这应天容不下我们娘俩了。” “收拾东西,跟娘回顺天,省得留在这儿受人欺负。” 朱瞻基满脸委屈地点了点头,就差抱着自己娘亲痛哭了。 大胖胖见状急得满头大汗,他知道这是爱妃在逼自己表态,去弹劾老二以下犯上。 可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老二,他的骨肉亲兄弟啊! “行了行了,你们娘俩非要逼死我是不是……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朱高炽长叹了一声,转身就准备去鸡鸣寺。 事到如今,他准备先去探探老爷子的口风,也好给这娘俩一个交代。 然而正当此时,小鼻涕却是突然抵达太子府。 “太子爷,太孙殿下,奴婢前来传皇上口谕!” 老爷子的口谕? 一家三口顿时一惊,急忙起身看向小鼻涕。 朱瞻基也故作挣扎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他知道这个小鼻涕就是老爷子的耳目,自己伤势越重,老爷子就越是生气,惩处朱高煦那个狗贼也会越严厉。 小鼻涕见状笑着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从床上爬起来。 “传圣上口谕:朱瞻基,你若再敢斗蛐蛐,朕打断你的狗腿!” 太子爷:“???” 啥意思? 这可是你最疼爱的亲孙子啊! 他被老二毒打了,你转过头来还骂他? 你这未免偏心偏得太过严重了吧? 听到这话,朱瞻基瞬间如遭雷击,生无可恋地瘫软在床上。 不爱了呗…… 有新欢了呗…… 我不再是您最爱的小宝贝了呗…… 太子妃止住哭泣,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 “小鼻涕,你说完了?就这一句话?” 小鼻涕点了点头,“说完了啊,不过这里还有一样东西,皇上命太孙殿下过目,然后写一篇自省文章。” 过目? 自省文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大胖胖一把接过纸张,耐着性子看了下去,神情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将纸张递给了朱瞻基,骂道:“你这混账,这顿打该挨!” 朱瞻基:“???” 你大爷! 我干啥了? 我就斗个蛐蛐而已,你们至于这样吗? 抱着满腹委屈,太孙殿下接过纸张,目光攸地一凝。 这纸上正是记录的汉王与皇帝对话,以及那篇辛辣讽刺的《促织》。 朱瞻基耐着性子看完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促织》里的皇帝,从小喜欢斗蛐蛐,即位称帝后立马让各地采办上品蛐蛐入京,糜费国帑无数,致劳民伤财,民怨沸腾,甚至搞的小民家破人亡…… 这说的人,好像就是他自己啊! 难道二叔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毒打自己? 朱高炽叹气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孩子啊,你二叔是为了你好啊!” “你是大明日后的皇帝,帝王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整个大明,你是想做个圣贤明君,还是做个无道昏君?” 朱瞻基没有应声,久久没有言语,只是嘴里不断低喃。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太子妃接过纸张看后,忍不住面燥发热,惊觉自己错怪了老二。 “殿下,你说老二也真是的,教育就好好教育嘛,打人做什么?还下这么重的手……”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做了皇帝真祸害百姓?” “是,妾身是个妇道人家,儿子我们收拾东西回顺天……” “哎哎……爱妃,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第77章 上市!火爆的销售现场! 鸡鸣寺。 朱棣精气神好了些,便兴致勃勃的与黑衣宰相姚广孝对弈。 然而永乐大帝文治武功样样齐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 面对智若近妖的黑衣宰相,他这棋下得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朱老四捻着一枚白子,却久久没有落子。 “和尚,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啊!” 姚广孝清楚这位皇帝是在拖延时间,奈何他是皇帝,也只能顺着他这话答道:“皇上是在顾虑北伐一事?” “嗯,天气寒冷,瓦剌就不会安分了。”朱棣挑了挑眉,沉声道:“老二有一次说过,越往北就越寒冷,我大明尚且已经冷到了如此地步,可想而知那些蛮子会冷成什么样子。” “天气严寒,凛冬来袭,冻死的牛羊不计其数,这些蛮子也不得不南下劫掠打草谷了。” 最近这些天,边镇不时传来奏报,瓦剌军已经进驻了胪朐河,窥视中原,寇边扰境。 对此朱棣很是忧心,如果不是因为这鬼天气,此刻他只怕已经率军北伐了。 君臣这么多年了,姚广孝自然了解朱棣的脾气秉性。 御驾亲征,挥师北伐,都是朱棣为了向天下世人证明自己。 他才是真命天子,打造盛世大明的圣贤明君! 但有些让他心惊的是,皇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话里话外都带着对汉王的宠溺夸赞。 这对于大明而言,可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大明朝不但有太子,还有太孙! “皇上,可否让臣见一见汉王殿下?” 朱棣瞳孔猛地一缩,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这和尚,随即落下白子。 “好,择日不如撞日,老二搞的那个蜂窝煤,好像就是今日上市销售。” “和尚你天天在这寺庙里睡大觉,想必也腻烦了,不如随朕一起去看看?” 姚广孝微微一笑,应声道:“皇上爱民如子,如果这蜂窝煤当真如汉王所说那般廉价使用,那老百姓们就可以过个温暖冬天了,贫僧也想去看看。” “嗯,去看看吧。” 朱棣心中一凛,知道这和尚不只是为了看看蜂窝煤,更是为了去看看老二。 他的心里,陡然冒出了一个异样的念头。 如果,老二真有帝王之相,那该如何是好? …… 乾清宫,暖阁。 朱高煦百无聊赖地听着巨头们议事,望着空气发呆。 这监国理政的无聊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朱棣设置了内阁,还有六部尚书,这些国政交给他们处理,基本上出不了什么乱子。 所以他这位监国汉王爷,实则就是签签字盖盖章罢了。 目光触及到烧得正旺的煤炉,朱高煦顿时来了兴致,提议道:“小老头们,今日是蜂窝煤上市销售的日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夏元吉等人一愣,随即来了精神。 这蜂窝煤的廉价实用,他们已经真切地体会到了。 但是老百姓可不知道,在他们印象当中,烧煤取暖可是会死人的。 如果蜂窝煤卖不出去,那就无法造福天下百姓,算不得什么仁政善举了。 夏元吉更是颇为意动,毕竟这蜂窝煤项目,他户部可是入了股的,还等着分钱呢! “咳咳,臣觉得汉王殿下这提议不错,这蜂窝煤能否被老百姓接受,关系到民生问题,既然现在大事都商量得差不多了,我等自当要亲自去看一看。” “臣附议。” “同去同去。” 没有意外地,一众巨头都同意了朱高煦这个提议。 毕竟这蜂窝煤项目,处理得好,那就是朝廷造福老百姓的一项仁政善举,也是他们这些重臣的政绩。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没有处理好,导致户部投进去的钱财资源都打了水漂,那也是监国汉王爷的责任。 黄淮等人也就有了借口,可以向皇上打小报告了。 …… 南市。 京师中最繁华热闹的集市,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此刻大明煤炭店的门前,聚拢了很多的平民百姓,都在看着店里的伙计向大推销这新式蜂窝煤。 煤炭店老板裘广德挺着一个大肚子,手里还举着一个小喇叭,高声道:“诸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汉王感念凛冬酷寒,特意研制出了这廉价蜂窝煤,只需要两文钱一个!” 听见他这声音,老百姓顿时就炸开了锅。 两文钱一个? 这未免太便宜了吧? 裘广德的声音很是洪亮,经过他扯着嗓子一喊,前来围观的百姓就更多了,很快就将煤炭店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不过围观百姓们只是听着看着,却没有人上前购买。 毕竟这可是煤啊,烧煤取暖那可是会死人的! 很快就有人质疑道:“烧煤取暖可是会死人的啊?” “对啊,这煤不是有毒吗?” “就是啊,烧煤取暖那真会死人的!” 一声接一声的质疑传出,令百姓们接连摇头,心中顾虑更深。 此刻朱高煦与夏元吉等人已经赶到煤炭店,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汉王殿下,百姓们心中还是有顾虑啊!如此一来,这蜂窝煤……” 夏元吉忧心忡忡地开口道,显得有些焦虑。 朱高煦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急什么?接着看下去。” 听到一连串的质疑声音,裘广德却是面不改色,急忙解释道:“以往大家烧煤取暖,没做好通风措施,煤里面有毒气,人吸了后当然会死人。” “但是这蜂窝煤可完全不一样,我们经过复杂的工序,除去了里面的毒气,所以燃烧起来不但黑烟较少,还无毒无害,完全可以放心的使用。” “诸位且看,这黑烟是不是少,我站在这煤炉旁边这么久了,可曾出现半点不适症状?” 围观百姓见状,顿时觉得惊奇不已。 裘广德建他们意动的模样,趁热打铁地劝道:“大家不用离那么远,可以上来感受一下这灼人的热浪,也可以闻一闻看看有没有不适!” 话音一落,立马便有好奇的百姓上前,先是探手试了一下那灼人的热浪,随即俯下身子闻了一闻,惊喜出言道:“咦,还真是这样,以往烧煤时都会有味道,闻一下就让人头晕目眩,这个却一点没有,而且好惊人的热浪!” 周围人一听,顿时一个个连忙上前,感受着蜂窝煤的好处,一时间不由啧啧称奇。 “店家,你方才说这蜂窝煤只要两文一个,是真的吗?” 裘广德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是真的,这是汉王研制,不为谋利,只为造福百姓,所以定下了两文这超低价。” “现在市面上一担木炭都卖到了六百文,只能用于取暖,还烧不了几天。” “可是我们这蜂窝煤不但无毒耐烧,而且热量极大,不止可以用于取暖,还可以用来烧水做饭……” “蜂窝煤物美价廉,用途更多,只要两文,大家还在等什么?”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随即纷纷出言抢购。 裘广德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命伙计包装,笑得合不拢嘴。 蜂窝煤售卖现场,顿时变得火爆无比! 第78章 砍一刀!是兄弟,来砍我! 裘广德一边招呼着生意,一边还不忘推销道:“诸位乡亲父老,今日乃是本店开业大吉,所以推出活动,凡是购买煤炉的,都免费赠送五个蜂窝煤,足够你们用上好几天了!” 买煤炉还赠送蜂窝煤? 五个蜂窝煤那就是十文钱啊! 不得不承认,裘广德毕竟是多年经商的老手,很容易就抓住了老百姓的消费心理。 百姓朴实节俭,所以喜欢贪小便宜,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来使用。 得知这个好消息,很多百姓也是非常的心动,主动询问起了煤炉的价格。 只是当他们得知这煤炉竟然要一钱银子后,热情瞬间大幅度削减。 单芯煤炉要一钱银子,三芯煤炉更是要两钱银子,这对于一向节省的百姓而言,不得不说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乡亲父老们,虽然第一次买煤炉花的钱多了,但你们以后只用买蜂窝煤了啊!” “而且大家看这单芯煤炉,小巧玲珑,携带方便,那可是出门必备品啊!” “大家再将看这三芯煤炉,一次可以放三叠蜂窝煤,火力十足,完全可以用来烧水做饭,大家再也不怕家里没有薪柴了……” 在裘广德言语刺激之下,不少人拿起煤炉仔细地看了起来,显得颇为心动。 “店家,你们这煤炉耐不耐用啊?” “怎么不耐用?我们这可是铁制煤炉,保管你用个十年八年都没问题,这用料绝对没的说。” 裘广德怒了,对那人喷道:“汉王殿下本就不是为了谋利,否则也不会定下两文这超低价,要不是考虑到煤炉成本过高,哪里会这么昂贵,毕竟一分钱一分货嘛!” 那人讪讪地笑了笑,为自己的莽撞道歉。 的确,盐铁可是官府专营,价格一向都不便宜。 这些煤炉是铁制的,质量想想都差不到哪儿去。 一钱银子,现在市值一百二十文,比起六百文一担的木炭,不知便宜了多少。 而且那木炭只能用来取暖,还烧不了几天,跟这蜂窝煤比起来,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店家小二演示了煤炉的使用方法后,周围人一看就学会了,非常简单,根本就没有一点难度,于是纷纷开始抢购。 一次花钱和次次花钱,这比简单的账,老百姓还是算得清楚的。 但是依旧有不少憨厚朴实的百姓立在原地,想要购买却没有上前,想要离开又有些舍不得。 这蜂窝煤可是取暖的好东西啊,花十几文钱,就能让家人们过个温暖的寒冬了。 可是这煤炉的价格,对他们而言,确实太贵了。 一百二十文,这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实在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裘广德见状心中一动,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诸位乡亲父老,如果手里余钱不足,可以去邀请亲朋好友,来帮你砍价啊!” 砍价? 这是什么意思? “为造福百姓,本店特意推出了‘砍一刀’活动,你邀请一位亲朋好友来我店购买蜂窝煤,就可以砍掉百分之一的煤炉价格。” “也就是说,一个单芯煤炉一百文,你只用付九十九文,只要你邀请的亲朋够多,甚至可以免费领取一个煤炉!” 这个“砍一刀”活动的规则,十分简单粗暴,围观百姓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他们只知道,邀请到一百个人,自己就可以免费拿走一个煤炉! 所以,老百姓们炸锅了,掉头就跑,冲向了自家村子。 哪个村里没有几十百人,要是全喊来了,那可就是白送啊! 人群中,夏元吉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面露喜色。 “汉王殿下,这‘砍一刀’活动,是你的手笔?” 朱高煦嘴角抽了抽,默然地点了点头。 “汉王殿下真是高明,这些百姓看似占了便宜,实则帮助我们宣传了蜂窝煤,带来的收益不可估量。” 夏元吉毕竟是户部尚书,虽然没有经商,但他常年与钱粮打交道,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活动的深意。 蜂窝煤现在刚刚问世,正是需要打响名气的时候。 汉王推出这个“砍一刀”活动,利用老百姓爱贪小便宜的心里,成功将顾客变成了宣传者,让他们免费帮助自己宣传蜂窝煤。 这等商业手段,堪称奇才! 黄淮蹇义等巨头听了夏元吉的解释,这才反应了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汉王爷。 朱高煦面无表情,嘴角一直在抽搐。 这“砍一刀”活动,灵感正是源自后世的拼夕夕,那砍人可是出了名的狠。 黄淮突然眉头一皱,纳闷道:“汉王殿下,为何取名‘砍一刀’?这名字太过粗鄙了些,不文雅……” 朱高煦:“???” 文雅? 我文雅你大爷! 读书读傻了吧你! 朱高煦扭头看着这位大佬,沉声道:“是兄弟,就来砍我!” 众人:“???” 你娘咧! 你脑子有病吧? …… 煤炭店对面,二楼雅间。 朱棣笑着抿了一口茶水,姚广孝就坐在他对面。 同桌的还有一名大腹便便的官员,满脸富态,笑容和煦。 “和尚,公达,老二这法子精妙吧?” 姚广孝含笑点头,没有接话。 字为公达的官员却是开口道:“皇上,汉王殿下诚有大才,更难得他有一颗惠民之心。” “不过这样一来,百姓倒是只知汉王殿下爱民如子,不知朝廷同样也有出力啊!” 朱棣原本眉眼带笑,听了这话后,却是脸色微变,神情有些不悦。 这官员名为袁忠彻,是相术大师袁珙之子,会着一手神鬼莫测的惊人相术,官至尚宝司少卿。 朱棣喜好相学,曾与这位相学名家百问百答,上自王公贵胄,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尽及,事后证实无一不中,其相术可见一斑。 只是这袁忠彻方才这话,朱棣很不爱听。 为何老二做出些成绩,这些人反倒是屡次三番地予以诋毁? 难道身在天家,当真就没有亲情了吗? 朱棣有些气闷,兴致顿时全无。 “去把汉王叫上来!” 他倒是想要看看,一个黑衣宰相姚广孝,一个相术名家袁忠彻,会对自己爱子做出什么评价。 是辅佐朝纲的盛世贤王? 还是祸乱天下的谋逆之臣? 第78章 相面?朱高煦内心慌得一批! 煤炭店外。 眼瞅着蜂窝煤销售走上了正轨,朱高煦正准备转身离去。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甲士走了过来。 “汉王殿下,皇上命您上楼!” 朱高煦:“???” 啥? 朱老四来了? 他丫的是不是闲的没事做? 不过是个蜂窝煤开业活动,朱棣还亲自跑过来观看。 合着放着那么多国政不处理,让我这个大冤种监国,你自己游山玩水是吧? 想着,朱高煦顿时怒了,噔噔几步上了二楼雅间。 但当他注意到眼前之人时,却是瞳孔猛地一缩。 朱棣不用提,头角峥嵘,龙行虎步,坐在那儿都令人不敢直视。 而坐在他对面之人,穿着僧衣,面容和煦,顶着一个大光头,赫然正是黑衣宰相姚广孝!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大腹便便的官员,年过四旬,双眼炯炯有神,不知是何许人也。 瞧见这一幕,朱高煦顿时心头一紧,神态紧绷。 毕竟,现在他身前,不止是有永乐大帝朱老四,还有黑衣宰相姚广孝! 那可是姚广孝啊! 智若近妖的乱世妖僧! 靖难之役的总策划师! 没有这智若近妖的乱世妖僧,也就不会有名传千古的永乐大帝! 而且朱高煦最忌惮的地方,在于这姚广孝博古通今,精通诸子百学,擅长阴阳术数,还精通风水,善观天象。 朱高煦虽然是后世进步青年,不怎么相信风水相术这些封建迷信。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姚广孝的确有几把刷子,否则也不会流芳百世了。 他曾给朱棣留下三则预言,准确到令人惊惧。 一曰:“飞龙在天,太子遽亡,倒覆江山与陛下。” 飞龙在天,意思左右逢源。亢龙有悔,有戒骄之意,也指倨傲者不免招祸。 显然,这则预言是指代朱棣要左右逢源,静待时机,太子朱标会早逝,天下将归于朱棣。 事实证明,预言成真了,朱标不死,朱棣永远只是个藩王。 二曰:“龙战于野,血色玄黄,主兄弟争于室,溅血禁中!” 龙战于野,血色玄黄,意思为群雄逐鹿,发生祸端。 这是指代朱棣之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子之间,因为皇位争斗夺嫡,最终导致手足相残、子侄相害。 而朱高煦就是夺嫡之争中的失败者,被好大侄儿朱瞻基做成了瓦罐鸡、黄焖猪! 三曰:“白龙鱼服九年,亢龙有悔,堕于地,又溅血禁中,仇杀无尽无期。” 亢龙有悔,有戒骄之意,也指倨傲者不免招祸。 这是指代朱瞻基为政九年而亡,而后爆发土木堡之变,大明由盛转衰,嗣君朱祁镇、朱祁钰又因为权力而导致兄弟相残。 三则预言,皆有应证。 乱世姚僧的通天本领,可见一斑。 朱高煦面对这样一尊大拿,心底难免会犯怵,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不敢开口。 朱棣见状不由觉得奇了,这老二平日里在他面前,都敢梗着脖子叫嚣,甚至跟自己这个天子对骂,怎地今日这么老实了? “老二啊,你这法子不错,有了蜂窝煤取暖,百姓也可以过个温暖的冬天了,大功一件!” “少师你自然认识,这位是尚宝司少卿,袁忠彻!” 朱高煦:“!!!” 我尼玛啊! 袁忠彻! 相术大师袁珙的儿子! 这对父子可是真真正正的相术名家,一手相面之术神鬼莫测,准得令人发指,历史上都有记载的那种。 这是啥意思啊? 坦白局啊! 你丫找两个风水先生给我看相? 朱高煦表面上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咳咳,爹啊,还有不少国政没有处理,你们先逛着,儿子先走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坐下!你这逆子就不能守点规矩?” 然而朱棣只是低喝一声,朱高煦就无奈地停下了脚步,老老实实地坐下。 四人静静地喝着茶水,姚广孝与袁忠彻却始终打量着朱高煦,二人眼中时不时闪过一道惊疑。 朱高煦乃是朱棣的嫡次子,二人都是追随朱棣靖难的老臣,自然替朱高煦相过面。 可是现在,这位汉王殿下的命格,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甚至他这变化,足以影响到大明国运! 这是怎么回事? 姚广孝与袁忠彻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诧异与惊惧。 天命这个东西,生下来便注定,不可违逆。 以往这朱高煦项下有红丝,耳轮多赤色,两边眼眉上生杀气,正高而有颧,所以当得征战,但难逃横祸身亡。 可是现在,他这面相骤然大变,身长六尺,面大腰圆,天庭饱满,今已须长一尺八寸,以合龙相……这几乎就是帝王天子相! 但是,这怎么可能? 太子朱高炽已立,并立太孙朱瞻基,这两位都是真正的天子相! 怎会再出现一个朱高煦? 这对大明而言,是祸非福啊! 天命不可违! 但是现在,天命在谁身上? 一时间,姚广孝与袁忠彻都心乱如麻,望着朱高煦久久未曾出言。 朱棣注意到了这二人的异状,一颗心瞬间紧绷。 难道他们当真看出了什么猫腻? 朱高煦内心慌得一批,索性抿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询问道:“少师,袁大人,何故这般盯着我?” “本王承认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过二位这么盯着本王,本王也会脸红的……” “混账东西,滚出去!” 朱棣没好气地笑骂道,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去。 在两位大师面前,还这么没脸没皮,这个逆子真是让人头疼。 朱高煦立马起身跑路,头都不敢回一下。 待他走后,朱棣看向二人,眼神中带着询问。 毕竟当年他起兵靖难,除了姚广孝的撺掇外,还有袁珙那句相面之语。 “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太平天子也。年四十,须过脐,即登大宝矣。” 册立储君时,他又在老大与老二之间犹豫不决,而后同样是袁珙为老大面相,一句“天子也”,让自己下定决心立老大为太子。 现在,朱棣很是想知道,老二这个逆子,面相如何。 姚广孝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回答。 袁忠彻沉思了良久,这才缓缓道:“皇上,汉王乃富贵之相。” 富贵之相? 这个结果,朱棣有些高兴,也有些失望。 只有姚广孝清楚,袁忠彻刚刚犯下了欺君大罪。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大明已有太子朱高炽,还立有太孙朱瞻基,储位已定,天下安心。 这个时候,不需要一位疑似天子相的汉王! 姚广孝看向袁忠彻,二人相视一笑,决意隐藏个秘密,一直到死。 第79章 视察!西山煤炭厂! 京师西山。 朱高煦领着夏元吉、宋礼两位尚书,来到了西山。 西山地区有着天然煤矿,以前无人问津,根本就没有人要。 但是现在汉王爷研制出了蜂窝煤,那这煤山可就是一座金山银山了。 借助后世的营销手段,蜂窝煤彻底打响了名气,在京师内供不应求。 面对这种局面,夏原吉大手一挥,直接将整座西山划给了汉王府,工部调配工匠上山,全力烧制煤炉生产蜂窝煤。 毕竟肉眼可见的利润空间摆在眼前,用这些没人要的煤制成蜂窝煤,不但可以充盈国库,还能造福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三人抵达的时候,此刻西山很是热闹。 原本西山周围有着不少村落,约有五六千人口,现在全都被征召而来,成了西山煤炭厂的工人。 皇甫云和作为研制出蜂窝煤的第一人,他自然成了这西山煤炭厂的主事人。 得知自家王爷来了,他立马亲自赶来迎接。 朱高煦笑着宽慰了两句,随即在皇甫云和的带领下,开始视察工作。 只见工人们在一处处搭建好的作坊里干得热火朝天,洗煤区、混合区、晾晒区等等,按照蜂窝煤的生产流程,一应俱全。 “王爷请看,这蜂窝煤的生产工作,正是按照您的吩咐,采用流水线生产模式,给每一位工人都作了明确分工。” “这样一来,生产效率果真大幅度提高,完全足以满足京畿地区百姓的需求。” 听了这话,夏元吉与宋礼都是含笑点头。 蜂窝煤生产走上正轨,那户部与工部也有了不少进项。 不过朱高煦却是眉头一皱,“仅仅只是满足京畿百姓的需求,这还远远不够。” “本王准备将蜂窝煤的销售权拍卖出去,让那些富商巨贾将蜂窝煤销售至天下各地,这样一来不但可以赚取更多利润,也能造福更多的百姓。” “所以西山煤炭厂的规模,必须尽快扩大,招收更多的人手。”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了。 将蜂窝煤销售至天下各地,这真的可以吗? 夏元吉倒是眼睛一亮,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只给销售权,那些富商巨贾就不得不从西山进货,再通过自己的渠道售卖出去,这样一来蜂窝煤就可以进入天下市场,而不是困于京师一地。” “汉王殿下此计当真高明,老臣佩服。” 宋礼也反应了过来,满脸惊奇地看着朱高煦。 这位汉王,当真是个经商奇才啊! 蜂窝煤虽然卖得火热,但那也只是在京师里罢了。 其余地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东西。 而现在将销售权拍卖给富商巨贾,让他们进货后自行去各地销售,这样一来蜂窝煤的市场可就彻底打开了。 那些个富商巨贾游走天下各地,以逐利为生,有的是销售渠道,蜂窝煤这等物美价廉的实用品,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皇甫云和却是脸色一苦,叹道:“王爷,这样一来的话,成本可就太高了啊!” “整个厂子里的工人,每月都要给他们发粮饷,而且天天白面馒头的伺候,隔三差五还有肉食,这一个月下来成本就有些高了,如果再继续招人……” 朱高煦闻言很是无语,这些狗东西还是地主思想,就该白嫖劳动人民的成果。 “皇甫啊,你目光太短浅了,想要马儿跑,那就得让马儿吃饱。” “工人们吃饱了饭,不愁吃喝,才会有激情干活,效率才会更高,等销售权一卖出去,蜂窝煤的利润将会翻上百倍不止,你还计较这点成本作甚?” 皇甫云和一怔,撇了撇嘴没有继续再劝。 他只是觉得自家王爷对这些工人,未免太好了些。 不但给吃的给喝的,还他娘的发月钱,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会这么做啊? 众人又参观了一下煤炉制作,确认没有偷工减料,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朱高煦看着这些忙碌的工人,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前面不是提议给好大侄儿组建幼军,培养他的军事才能吗? 西山这地方可不错啊,山清水秀的! 啧啧,果真不错! 朱高煦打量着这西山风景,嘴角泛起了一抹坏笑。 …… 东宫太子府。 朱瞻基伤终于好了,已经可以连蹦带跳。 只是经历了这次毒打事件后,他仿佛一夜间成熟了,言谈举止颇为沉稳,不见轻浮之风。 他这般变化,太子爷一直看在眼里,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难不成这混小子挨了一顿毒打,也像老二那样开窍了? “儿呐,伤都养好了吧?要不要出去走走?” 朱瞻基摇了摇头,神情肃穆地沉声道:“爹,以往是儿子不对,一直误会您了。” 太子爷闻言一怔,伸手铁琰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确认后纳闷道:“这也没发烧啊,这孩子怎地开始说胡话了……” 朱瞻基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正色道:“爹,儿子真的想通了,二叔他……真变了。” 回想起那篇辛辣讽刺的《促织》,朱瞻基是又后怕又感动。 后怕的是,将来他即位称帝,定然会做出一样的蠢事,劳民伤财,祸国殃民。 至于感到,却是来自于他一向厌恶的二叔朱高煦。 这位二叔本可以坐视他自甘堕落,纨绔嬉戏,如此才更符合他夺嫡的心意。 但是他没有,反倒是把自己毒打了一顿,还亲手作了一篇《促织》规劝自己。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朱瞻基一直琢磨着这句话,渐渐明白了二叔的苦心。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二叔身上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温暖。 想着,朱瞻基不由露出了笑容。 大胖胖见状也是一叹,将那日朱高煦的话,原封不动地讲了出来。 听见“手中刀”这三个字,朱瞻基更是神情动容。 因为他终于明白,二叔这是选择走上一条绝路,彻底斩断自己夺嫡的野心。 得罪了文臣士大夫,你拿什么夺嫡争位? 朱高炽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儿呐,你要记住,我们父子二人,欠你二叔太多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神情复杂至极。 恰在此时,小鼻涕前来传旨。 “传圣上口谕:我大明以武立国,太孙不可不通兵事,即日起组建太孙幼军,于西山操练演武。” 大胖胖闻言懵了,愣在了原地。 朱瞻基脸色一喜,兴冲冲地问道:“爹啊,那西山是什么地方?” 朱高炽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犹豫片刻后幽幽道:“西山就是煤山,老二在那搞了个煤炭厂……” 朱瞻基:“???” 啥? 西山煤炭厂? 这是让我去挖煤? “朱高煦你个狗贼,你大爷的!” 第80章 纨绔?我朱高煦最喜欢了! 皇上一道旨意,在朝野掀起了不少风浪。 首先,特意为太孙组建幼军,彰显出了皇上对太孙的宠爱。 毕竟这可是在历朝历代都没有见过的事情,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道旨意下发,一众太子党可谓是扬眉吐气,一扫先前的愁云惨淡。 皇上还是宠爱太孙的,那太子爷的地位就牢不可破,别看现在监国汉王爷蹦跶地这么欢,实则皇上心中还是偏爱太孙殿下的。 其次,这支军队从现在成立,就会打上太孙殿下的标记。 无论他们自己怎么认为,在朝臣眼里这都是天子为太孙能够顺利即位做出的安排。 毕竟依照皇上旨意,幼军人数高达一万,而且还都是从府军各个卫所之中挑选的青年组成。 这些青年正是年轻力壮,可塑性极强的时候。 他们与太孙殿下年纪相仿,又身家清白,只要培养得当,等到太孙即位称帝,完全可以成为军中的骨干力量,助太孙尽快掌控大明战师。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些幼军就是太孙殿下的嫡系部队,大明朝未来的骨干精英。 正因为如此,不少人也就动了心思。 毕竟,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只要在幼军中与太孙殿下交好,将来还少的了荣华富贵吗? 一时之间,幼军之事遍传朝野,很多人望风而动,虎视眈眈。 …… 鸡鸣寺。 朱棣听着赵王朱高燧的密报,觉得有些头疼。 始作俑者朱高煦坐在小板凳上,嘴角时不时泛起坏笑。 “幼军暂且就隶属于府军前卫吧,由阳武侯薛禄统率。” 朱高煦听了一愣,有些不太乐意。 府军与京营不同,府军是属于卫所系统,负责日常屯守和组织管理,而赫赫有名的京师三大营,负责平时训练与战时征伐。 这就好比一个是预备役,一个是战兵,两者身份地位差距太大。 朱棣将幼军划拨在府军门下,显然从一开始就不没对幼军抱有太多期望,顶天了算也不过是作为一个后备力量,等到主力军队缺额之后进行补充。 但是这样一来,幼军即便单独拉上战场也不过是炮灰,养着根本就是浪费国家钱财。 没有上过战场的军队,甚至都不能称为军队。 他们没有经历过鲜血洗礼,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朱高煦本来还想着借用后世练兵之法,打造出一支划时代的特种精英,可是朱棣这么一弄,这目的好像就完不成了啊!。 “不是爹啊,这样一来幼军的人员素质和训练水平可就跟不上了,那朝廷花这么多的民脂民膏,养着他们做什么?” “既然都组建幼军了,那就应该加强训练啊,让其成为真正的精锐,不然组建幼军干嘛?陪大侄儿过家家?” 朱棣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老二,幼军战力不能高,你难道想不通这里面的缘由?” 听了这话,朱高煦顿时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合着朱老四这是在给大胖胖着想啊! 太子爷朱高炽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太孙朱瞻基却有一万幼军,而且战力还很是惊人。 将来等大胖胖坐上了龙椅,自己儿子手里握着一支雄兵,他心里会怎么想? 这种事情,换做是谁,都会生出忌惮之心,更何况是皇帝! 帝王,是气量最大的人,也是心胸最狭窄的人。 此事还涉及到军权,这个最敏感的东西。 朱高煦思索了片刻,随即沉声道:“爹啊,既然如此,那就让幼军隶属府卫吧。” “不过爹你得答应,这幼军交给儿子训练,包括大侄儿在内!” 朱棣闻言一愣,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为何要自己练兵?还必须带上瞻基?你个混账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真诚地笑了笑,朱高煦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爹,儿子好歹也是带兵多年的宿将,训练一支新军本就不成问题。” 听了这话,朱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自家老二别得不太行,打仗的本事可是当世一流。 “再者说来大侄儿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懂民间疾苦,让他一同与幼军将士接受训练,才能真正地磨炼他,并且这样才能让他得到幼军拥戴,得到满朝文武认可。” 朱棣脸色微变,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老二说得不错,瞻基这个孩子,的确没有体会过民间疾苦。 想当年他朱棣七岁的时候,就与一众兄弟受到了严格的军事训练。 太祖朱元璋认为七个儿子“宜习劳”,命令朱棣与兄弟们都穿着麻鞋,裹上缠腿,像士兵那样到城外远足,十分之七的路骑马,十分之三的路要步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不时还要在演武场上练习武备。 而后朱棣等皇子和勋贵子弟,便开始在大本堂读书学习,接受宗法教育。 十六岁那年,朱棣与徐氏成婚后,又奉命和秦、晋二王前往“中都”凤阳,观摩祖宗肇基之地,了解大明的基业由何而兴。 自此之后,朱棣先后三次被派往凤阳常驻,在练兵演武的同时,还要充分了解民生疾苦和民间生活。 这段生活,是朱棣宫廷教育的实习阶段,也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美好回忆。 与自己相比,瞻基这个孩子,确实差了不少。 所以朱高煦的这个理由,朱棣思索片刻后也点了点头认可。 “玉不琢不成器,既然如此,那就将这支幼军交给你操练。” 朱高煦顿时面露微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贱。 赵王朱高燧却在此刻出言,沉声道:“爹,朝中有不少臣子,都有意将自家子弟送入幼军,您看……” 朱棣听了脸色一变,眉头紧锁。 这些个朝臣的心思,自然不是那么单纯。 太子幼军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给自己子侄谋取锦绣前程的大好机会。 只是那些勋贵子弟,大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 朱棣靖难成功即位称帝,对武勋贵戚颇为优待,却养成了这些勋贵子弟嚣张跋扈的性情。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视大明律令为无物,呼朋引伴胡作非为,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已经成了京师百姓人人唾弃鄙夷的对象。 把他们塞入幼军里面,还会败坏幼军风气! 朱高煦听了却是一喜,笑道:“爹啊,这可是好事儿啊,他们想来就让他们来呗,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朱棣一愣,有些傻眼。 “那些可都是纨绔子弟,你要去干嘛?” 朱高煦阴险地笑了笑,“毕竟都是将门勋贵之后,不能让他们辱没门楣啊!” 官二代与勋二代什么的,朱高煦可是最喜欢了。 越是嚣张跋扈,虐起来才越有乐子! 第81章 西山!二代培训基地! 西山。 得了朱棣的同意,朱高煦立马带着人手返回西山,开始打造一个训练基地。 西山地区面积很大,煤炭厂仅是占据了一小部分地方。 这样的深山老林,最适合培养他理想中的特种精英。 朱老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让那些纨绔二代们进入幼军。 没办法啊! 这帮纨绔二代们,大多都是各勋臣贵戚家中的次子幼子,甚至是庶子。 按大明律,唯有嫡长子可袭爵,其余子孙一般情况下没有袭爵的权力。 这就造成二代们袭爵无望,衣食无忧,自然不必习文练武锻炼政事,反倒是整日放浪形骸无所事事,呼朋引伴声色犬马,丢尽了父祖脸面。 朱高煦主动开口,让那些勋臣贵戚将子侄送入幼军操练,朱棣思索一番后也很满意。 如此一来,把这帮烦人的家伙全部赶到了西山操练,既能让京师安宁百姓安生,也能磨砺一下这些纨绔二代,让他们收敛嚣张气焰。 至于朱高煦能不能镇压得住这些二代们,那就不是朱棣该担心的事情了。 开什么玩笑? 汉王爷压不住勋贵二代? 这世上还有比王爷更嚣张的二代? 他朱高煦可是犯起浑来,连太孙都敢毒打的狠人啊! 朱高煦带着府卫人手,按照后世记忆,草草打造出了一个训练基地。 很快便到了幼军成立的日子,薛禄也带着大批兵马入驻西山。 “薛禄见过王爷!” 见到朱高煦第一眼,薛禄便单膝跪地,口称“王爷”。 从这个称呼不难看出,他也是汉王党,否则只会称“汉王殿下”。 朱高煦看着眼前这个彪形大汉,热情地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这薛禄可是靖难名将,更是一员骁勇善战的猛将。 想当年靖难之役中,大小战事薛禄均有参与,立下赫赫战功,从行伍丘八一路晋升为都督佥事。 朱棣御驾亲征时,这薛禄更是充任骠骑将军,随朱棣北伐,并升任右都督。 骠骑将军,这可是武官第二等职位。 第一为大将军,第二为骠骑将军,第三为车骑将军,第四为卫将军,再下就是前、后、左、右将军以及杂号将军。 薛禄充任骠骑将军,足见他之骁勇善战,深受朱棣器重。 不过他现在还未封侯,有官无爵,一直引以为憾。 “王爷,自古以来,用人必先进行教育,若不在闲暇时期教育武臣子弟,恐怕将来有战事时,没人可以委任。” “所以此次幼军组建,有不少老兄弟家的子侄都送了过来,您看……” 朱高煦坐在太师椅上,笑道:“好事儿啊,没关系,告诉咱那些靖难老兄弟们,家里有不成器的子侄,都可以送来西山,本王亲自帮他们调教!” “幼军的意义,想必你们心中也明白,放着这些子侄沦为纨绔,不如谋一个锦绣前程,说不定将来就成了我大明的中流砥柱。” 薛禄急忙点了点头,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汉王不愧是汉王,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那就开始吧,把人全都带上来,你的差事也就结束了。” 朱高煦笑眯眯地开口,嘴角泛起了坏笑。 相比于百无聊赖的监国生涯,他更喜欢虐一虐这些纨绔二代。 而且大明现在的练兵之法,虽然堪称当世一绝,但远不能与后世相比。 朱高煦之所以接手这幼军训练,也是为了将这批幼军培养成后世现代化军人,然后再让他们走出西山,分散到各地战师。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不久后的大明战师,战力将会翻上十倍百倍不止! 薛禄虽然不知道,汉王爷为何不去监国理政,反而跑来与一群小年轻瞎胡闹,但他并没有过多询问,而是命人将幼军青壮带了上来。 这些青壮都是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青年,都是来自各个卫所,不少小青年更是卫所将领的儿子,小官二代。 “王爷,共计七千二百三十一人,其他地方还在遴选……”薛禄适时禀报。 朱高煦看着这些稚嫩面孔,摆了摆手道:“先暂停遴选,七千多人已经够了,等这一批毕业之后,再送下一批过来。” 薛禄听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皇上的意思,幼军限额两万人,但并不代表就必须满两万。 说到底,薛禄对这幼军也并不看好。 一群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娃娃,即便是整日操练,那又有什么战斗力? 不过都是陪太孙殿下过家家罢了。 “哟,王爷,老薛,都在呢?” 宁阳侯陈懋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略显惶恐的小年轻。 朱高煦也是笑着打招呼,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这员虎将。 宁阳侯陈懋,泾国公陈亨之子,靖难名将,后镇宁夏,五次北伐,威名震漠北。 陈懋体貌魁梧,髯部修美,声如洪钟,端得是个英武美男子,令人一眼看去就心生好感。 “王爷,这是我两个不成器的儿子,陈昭与陈晟……” 陈懋坦荡开口道,没有丝毫羞赧之色。 朱高煦见状含笑点头,“没事儿,交给本王培养。” 听了这话,陈懋顿时大喜,“多谢王爷!” 有了宁阳侯的良好开头,其他勋臣贵戚也纷纷效仿,厚着脸皮带上自家子侄,屁颠颠地赶到了西山。 丰城侯李彬之子李贤、广城侯袁容之子袁祯、成安侯郭亮之子郭晟、安平侯李远之子李安…… 一个个二代子弟被送来了西山,有的勋臣贵戚亲自送来,有的却是坐镇北疆送来了书信。 总之,这次幼军组建,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为不孝子侄谋求锦绣前程的大好机会。 其实对于这些纨绔二代们,勋臣贵戚自己也感到头疼。 嫡长子他们自然着重培养,视为将来的接班人,但是这些次子庶子,根本就没多余的精力与时间去管教,以致于他们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废物。 但不管怎么说,始终都是自己的儿子,放任他们这般继续不学无术,放浪形骸,等到自己死后,他们该如何生存? 嫡长子可以继承一切,庶子幼子连汤都不一定能喝一口。 所以为了给这些不成器的子侄谋求一份锦绣前程,这些勋臣贵戚舍下了面皮,承了汉王朱高煦一份人情。 对此朱高煦并没有拒绝,反倒是全盘接受,甚至放出话来,越多越好。 以致于整个京师里的达官显贵都望风而动,将自家不成器的子侄全部打包送来了西山。 成不成才不要紧,他们只希望这些不肖子孙能少惹点祸端。 如此一来,京师风气为之一肃,反倒是西山热闹非凡。 勋二代、官二代等妖魔鬼怪齐聚西山,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第82章 汉王的手段!二代的噩梦开始了! 麻了! 彻底麻了! 朱瞻基现在很慌。 看着眼前这群妖魔鬼怪,他恨不得自己扭头就走。 原本他是不打算来西山的,毕竟这幼军虽然名义上是为他而组建,但他可是太孙殿下,学习如何处理政务才是正道。 更何况老爷子不知道抽什么疯,让狗贼朱高煦训练幼军。 他如果来接受训练,那不是吃饱了撑得纯纯找虐吗? 然而狗贼就是狗贼,朱高煦传来了一句话,朱瞻基就不得不乖乖来了。 “大侄儿,再不过来,打断你的狗腿!” 面对单方面的武力碾压,太孙殿下只能服从。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朱高煦这个狗贼,收拢这么多的纨绔做什么? 眼前这些妖魔鬼怪,那可都是京师里出了名的害虫,人见人厌的那种。 难不成他还能将这些米虫废物培养成才? 朱高煦瞧见朱瞻基到了,顿时笑道:“哟,正主到了,那特训可以开始了。” 众人:“???” 特训? 什么特训? 真要对幼军特训? 一时间,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至极。 他们还以为汉王爷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哪里想到他会动真格啊! 朱高煦站在高台上面,看着台下满脸慌乱的青壮,嘴角露出了诡异笑容。 寒冬来袭,妖风呼啸。 列队的青壮们被冻得瑟瑟发抖,鼻涕横流。 太孙朱瞻基虽然裹着棉袍,但也架不住长时间站在妖风中,手都快冻僵了。 “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本王是汉王朱高煦,当今天子的亲儿子,大明亲王。” “所以不管你们中有什么勋二代官二代,在老子面前最后都老实点,因为老子朱高煦就是整个大明最嚣张的二代!” 听了这话,众人傻眼。 汉王爷这话虽然说得很是粗鄙,但不可否认的是,事实本就如此。 不管你是哪位达官显贵的子侄,在这大明天下,拼爹还能拼得过汉王爷? 他爹是谁? 当今天子啊! 想着,众人都变了脸色,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 似乎这幼军,与他们想象中的,根本不同。 “下面介绍一下负责你们特训的教官,他们是京营中征战沙场的虎贲骁勇,曾经为我大明流过血立过功,比起你们这些米虫蛀虫不知好出凡几。” “本王不希望听到或是见到,有人胆敢违背甚至羞辱教官的事情发生,不然遭殃的不止是你,还有你全家老小!” “都听清楚了吗?!” 一声怒喝,响彻耳畔。 所有人都懵了,愣在原地。 这是啥意思啊? 怎么幼军特训还牵连到家人? 就算你是监国汉王爷,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高台之上,汉王朱高煦身后,站着一排彪形大汉,足有数百人。 这些“教官”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剽悍气息,加上那魁梧雄壮的体型,更是充满了威慑力。 朱瞻基见了不由摇头苦笑,这他娘的别说羞辱了,随便一个教官一拳打下来,我可能会死!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还真是个狗贼啊! 为了整死我们,不惜抽调这样一批彪形大汉当教官! 朱高煦没有听见回答,顿时就怒了。 “唔……看来你们没有听清楚,那本王就再重复一遍。” 寒风呼啸中,汉王朱高煦一遍一遍地念着特训条例,台下的幼军青壮早已冻得瑟瑟发抖。 但是这狗贼却丝毫没有让他们散去取暖的意思,直到一声怒喝传来。 “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朱瞻基连忙高喝,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声高呼。 “声音大点,没吃饭吗?” “听清楚了!” 朱高煦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去吧,按照分配的宿舍,领取生活物资。” 众人一拥而散,冲向了自己的宿舍。 陈昭这些纨绔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等苦头。 奈何那朱高煦是皇帝亲儿子,他们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在心里暗自咒骂,仅此而已。 直到他们离去,薛禄这才上前,有些忧心地开口道:“王爷,您未免太严苛了吧?他们都不过十五六岁,更何况太孙殿下还在里面……” 朱高煦闻言摇了摇头,目光变得幽深。 “老薛啊,北疆边塞自古就是苦寒之地,这里难道还能冷得过边塞?” 薛禄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 “王爷,难不成您真想将他们培养成战兵?皇上那边可是不会答应啊……” 幼军是太孙的幼军,成立初衷也不过是让他们陪太孙过家家,让太孙朱瞻基熟知兵事。 这就注定了,这支幼军上阵杀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他们自然也就不需要战斗力。 相反,如果他们战斗力太过惊人,反倒是会引起皇上的不安与猜忌! 所以薛禄搞不明白,汉王殿下这么苦心孤诣地训练幼军,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朱高煦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问道:“老薛啊,你也是沙场悍将,深谙兵事,我大明最精锐的,是京师三大营,对吧?” 薛禄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 京师三大营又被称为京师三营和御前三营,主要分为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是不同于卫所编制的驻京部队,由朝廷直接指挥,担负“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任务。 不同于卫所军,三大营作为御前三营,跟着皇帝御驾亲征、深入漠北,与瓦剌、鞑靼、兀良哈作战多年,浴血搏杀至今,乃是精锐中的精锐、骁勇中的骁勇,堪称大明战力最强的战师。 提及京师三大营,朱高煦也是有些感慨。 五军营乃洪武旧制,分步骑为五军,这支部队是从各个地方调上来的精锐部队,担任作战的主力。 三千营的兵力构成主要是由投降的蒙古骑兵组成的,实际人数不止三千人,三千营与五军营不同,它所辖全部都是骑兵,这支骑兵部队人数虽然不多,却是明军最为强悍的骑兵力量,他们在战争中主要担任突击的角色,充当战略机动力量,同分五司。 至于神机营,则是世界上第一支专门使用火器的特殊部队,作为远程攻击力量使用。 和平时期,五军营操练营阵,三千营操练巡哨,神机营操练火器。 若遇皇帝亲征,大营居中,五军营分驻,步兵在内骑兵在外,最前面的为神机营,神机营外设长围,周长二十里,浩浩荡荡,十分威武壮观。 只是可惜,这威震草原的京师三大营,最终沦丧于土木堡一役。 “老薛,你信不信明年开春北伐,我特训的幼军,战力不弱于三大营?” 薛禄一愣,随即连连摇头:“这绝无可能!” 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娃娃,战力比肩三大营精锐? 这怎么可能? 朱高煦没有多言,自信笑道:“拭目以待吧!” 第83章 特训开始!变态的特训大纲! 幼军组建完毕,朱高煦索性常住西山。 反正他也不喜欢处理那些枯燥乏味的国政,与之相比,他更喜欢折腾这些纨绔子弟。 于是朱高煦将国政丢给了内阁与六部,一门心思地折腾起了朱瞻基于他的幼军。 新兵因为年纪在十五六岁,体质还有些虚弱,不太适合进行高强度的强化训练。 但最基本的体能训练,他们还是可以进行的。 想着,朱高煦与教官团结合实际,制定出了一份训练大纲。 大纲里的训练内容,大多出自朱高煦之手。 雷雄等一众教官们,虽然都是京营里的精锐骁勇,但是这份特训大纲却是令他们大开眼界。 什么站军姿、练体能、战术训练与障碍训练等等,他们可谓是闻所未闻。 历朝历代,从来没有一支军队,采取这样独特的训练方式。 这自然也就造成,雷雄等精锐误以为汉王殿下是有意为之,陪这些小家伙们过家家罢了。 毕竟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幼军组建的目的,不是培养出一支战力强悍的战兵,而是让太孙殿下熟悉兵事。 故而特训大纲顺利通过,雷雄等教官没有一人反驳。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 不过是卯时二刻,一阵军鼓声骤然响起! 成安侯郭亮之子郭晟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平日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生活,睡觉自然是睡到自然醒。 当他被一阵刺耳的鼓声吵醒后,起床气顿时发作,当即暴怒地喝道:“是那个王八蛋打扰你小爷睡觉……” 话音未落,蒲扇般大的巴掌突然扇了过来,郭晟直接被打懵了,愣在原地。 “小爷?你是谁的小爷?” 雷雄身穿教官服,冷笑着问道。 剧痛传遍整个左脸,郭晟这才惊醒,难以置信地怒喝道:“你敢打我?你个狗东西知道我爹是谁吗……” 他话还没有说完,右脸又挨了一巴掌,直接痛得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老子管你爹是谁?” “汉王殿下说了,在这西山,你们都是些没用的废物,混吃等死的米虫!” “你想拼爹?可以!找汉王殿下拼去!” “一刻钟时间,整军列队!如果我们是蒙古鞑子,你们刚刚就死了!一群废物!” 听了这话,郭晟吓得面色惨白,同宿舍的其他人更是浑身发抖。 他们终于意识到,那位汉王爷昨天讲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朱高煦,来真的了! 相同一幕,出现在很多宿舍当中,结果却是出奇的一致。 这些纨绔子弟只是纨绔,但并不代表他们蠢。 找汉王拼爹? 他爹是当今天子! 太孙殿下都拼不过! 而且昨日汉王爷的威胁,不少人都印象深刻,再加上教官们彪悍的体型,他们根本就没有不够造次,乖乖穿好新兵服赶到了校场。 校场之上,灯火通明。 朱高煦冷着脸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惊慌失措的新兵蛋子,一张脸冷得吓人。 雷雄大步走来,沉声道:“王爷,齐了。” “朱瞻基呢?” “他很聪明,一夜没睡,鼓声响起片刻,就第一个抵达校场。” 听了这话,朱高煦有些讶然。 不愧是老朱家的种啊! 此刻朱瞻基正顶着个熊猫眼,站在队列里面,满脸生无可恋。 狗贼朱高煦,你还真不是个人啊! 对于这位二叔的脾气秉性,朱瞻基也捉摸不定。 毕竟这狗贼受了一次伤后,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样,难以用常理揣摩。 但朱瞻基猜到,这狗贼如此大张旗鼓地组建幼军,绝对不会是玩玩而已,所以他很明智地一夜没睡,等着看自家二叔的手段。 果不其然,这狗贼没安好心。 朱高煦缓缓起身,冷声喝道:“大明军律,鼓声三响,未到者斩!” 声音响彻耳畔,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这批新兵里面,极少数在鼓声一响后抵达,大部分在鼓声二响后才到。 但也有郭晟这等纨绔子弟,还没有适应环境,在鼓声三响之后才抵达校场。 难不成这个疯子,要按照大明军律斩了他们? 一想到这儿,所有人都慌了。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一幕,沉声道:“自从你们进入西山那一刻起,你们就是隶属于府军前卫的军人,而不是谁的儿子,谁的宝贝!” “但是你们的表现,令人失望透顶!” “这要是在战场上,蒙元铁骑对我大营发动突袭,方才你们就已经死在了鞑子的铁蹄弯刀之下!” 很多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满脸后怕惊惧。 的确,如果真是在战场上,刚才他们就已经小命不保了,还会死得非常难看。 鞑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在睡觉,一刀剁下来,铁蹄踏过,遍地血肉!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若再有三响未到者,按律斩首,以儆效尤!” 新兵蛋子听到前面半句,还暗自松了口气,但听到后面半句,一颗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 按律斩首! 他真敢杀人! 这汉王朱高煦就是个疯子啊! 朱瞻基同样变了脸色,他很清楚,这狗贼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就网开一面! “现在,宣布特训大纲,稍后也会每舍发放手册,希望你们认真听清楚,并且记在心里,一旦违反,绝不留情!” 雷雄适时摊开手册,高声宣读了起来。 “幼军特训手册,经由汉王与教官团制定,内容如下!” “卯时二刻,起床披甲,集合整队!” “卯时三刻,十公里越野跑!” “辰时一刻,吃早食!” “辰时二刻,站军姿!” “巳时一刻,体能训练!” …… 一条条训练条目落入耳中,所有新兵蛋子都好奇不已。 这些训练方法,他们闻所未闻,从来没有听说过。 就连朱瞻基都感到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那体能训练。 少年人热血沸腾,年少轻狂,总是对未知充满了好奇。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何等悲催的生活。 特训大纲宣布完毕,雷雄等教官进入队列。 朱高煦朗声喝道:“幼军十公里,定下规矩,按排为基本单位,第一名当日顿顿有肉吃,最后一名当日给全军打扫茅厕!”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变得精彩至极。 吃不吃肉的不重要,可是给全军打扫厕所,那可是一辈子的耻辱啊! 朱瞻基扫了一眼自己这个排,顿时面色大变。 他娘的怎么都是些胖子肥猪? 完了! 天要亡我! 进入幼军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任何特权,连他这个太孙也不例外。 只是朱瞻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语气会这么差,遇上这些猪队友! “全军听令,十公里越野跑,开始!” 第84章 卫所兵制!机智的太孙! 幼军新兵一窝蜂地冲了出去,只为了夺得第一吃上肉食。 朱瞻基同样迈着小短腿奋力奔跑着,唯恐自己落到最后,去给全营打扫厕所。 这支新军与以往大不相同,最基本的作战单位是排,通过抽签方式组建临时队友。 但太孙殿下很是不幸,他这排的队友不是大胖子,就是几个纨绔子弟。 不出意料地,除了朱瞻基跑在队伍中游外,他的队友全都落在了后面。 沿途还有锦衣校尉拿着荆条不断催促,这些都是朱高煦那个狗贼从锦衣卫调来的人手。 五百个教官只是负责新兵特训,面对七千多个新兵,终归是不够的。 再加上这一千多名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好手,应对七千多个新兵蛋子,反倒是绰绰有余。 朱瞻基一边跑着,一边揣摩着朱高煦的心思。 “按排为基本单位,第一名当日顿顿有肉吃,最后一名当日给全军打扫茅厕!” 那狗贼这话里面,说的是以一排为单位,而不是个人! 朱瞻基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这也就是说,真正的成绩,不是看小队第一名,而是看小队最后一名! 一排队员中最后一名到达终点,那才计算成绩! 想到这儿,朱瞻基顿时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自己的队友。 他所在的排里面,跑得最艰难的,莫过于那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王富贵。 王富贵身形魁梧,体型硕大,比自己亲爹都要重上不少。 此刻他已经远远落在了后面,当之无愧地成了最后一名。 朱瞻基急忙小跑着来到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向前跑步。 王富贵看着这个队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兄弟,你不用这样,老王大不了打扫茅房……” “富贵,汉王的意思,是在最后一名,不是第一名……” 朱瞻基简短地解释了一遍,令王富贵眉头紧锁。 大胖子倒是没有想到,原来规则是这个意思。 那就意味着他如果成了最后一名,还会连累一个排的兄弟! 想到这儿,王富贵顿时急了,卖力地跑动了起来。 这一幕经由锦衣卫汇报,很快落入了朱高煦耳中。 “不愧是我老朱家的种啊!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朱高煦慨叹了一声,觉得有些遗憾。 不能见到宣德大帝打扫茅房,的确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新兵十公里却还没有跑完。 朱高煦已经对这些新兵的素质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的身体素质会这么差! “老薛,这些当真都是通过筛选过后的新兵?” 薛禄神情一滞,随即叹了口气。 “王爷,这些新兵大多出自卫所,勉强可以吃饱穿暖,肉食却不敢保证。” 听了这话,朱高煦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卫所兵制。 太祖爷朱元璋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征集和吸收了大量军队。 这些庞大的军队对于增强己方实力自然是有好处的,但军队的数量越多,军费开支也就越大,以致于朝廷收入还远远不足以应付庞大的军费开支。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英明神武的太祖爷朱元璋创立了卫所兵制,还曾放出豪言:“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这“卫所兵制”,是一种寓兵于农,守屯结合的建军制度。 说白了,就是将大明战师分为卫所两级,给每个卫所都分配军用农田,每支军队约百分之七十的士兵日常工作就是种田,剩下百分之三十执行军事任务。 其实在大部分没有战争压力的内地卫所,士兵种田的比例更高,这样一来,士兵们就可以自给自足,解决了吃饭问题。 而一旦战事发生,士兵们也可以迅速拿起武器冲上战场。 不过最坑人的是,这些军屯田地,同样需要固定上交粮食,以供给守备军及官吏。 本来军户屯田目的在养兵而不耗国家财力,结果逐渐变了味道,使得他们不得不为了沉重的赋税忙于劳作,与普通农户无异。 再加上有些卫所官为了谋利,侵占军屯田地、私役军士耕种,导致底层卫所士卒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 现在不过永乐十一年,卫所兵有的都吃不饱饭了。 难怪到了大明中后期,各地卫所出现大量军士逃亡的现象。 大明卫兵,狗都不当! 想着,朱高煦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让士兵整日种田,忙于生计,不事训练,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再加上那严苛的户籍制度,军户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基本上世世代代都没有出头之日。 继续这样下去,大明横扫漠北的百战雄师,不烂才怪! 太祖爷朱元璋可能不会想到,让他引以为豪的卫所制度后来却导致明军战斗力尽失。 眼前这支幼军里面,虽然有少数纨绔子弟与勋官二代,但那毕竟是少数。 大部分都是些底层士卒的孩子,平日里让他们吃上一口饱饭就不错了,那有余财成天大鱼大肉的伺候。 此刻十公里进行了一大半,大部分新兵的体力都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一些体质轿差的新兵已经被甩开了很大的距离。 这些人中,郭晟等纨绔子弟最多。 毕竟这些二代们平日里风花雪月、声色犬马,骤然间跑个十公里越野,身体哪能吃得消啊! 朱瞻基鼓励着王富贵,二人不急不缓地在大部队里匀速慢跑,远远拉开了郭晟等人一大截。 狗贼朱高煦按团体计算排名,只要王富贵不是最后一名,那就不算输! 太孙殿下注意到,大部分的小队都是各人顾各人,完全没有团队配合的意思。 这样一来,他们这排非但不会输,甚至还有赢的可能! 其余队友经过朱瞻基的提醒,也纷纷聚拢在了他身边。 整个小队始终在队伍中间,保持体力不紧不慢地跑着,没有一个队友掉队。 甚至有体力好的队友,还一直出言鼓励大胖子。 毕竟王富贵此刻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眼瞅着快到极限了。 “老王,加把劲,我们今儿能不能吃肉,就看你了!” “对啊老王,我可是好久没吃上肉了啊!” “王富贵,今儿你让我们吃上肉,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排长了!” 王富贵:“???” 你娘咧! 你们这群牲口! 这是非要折腾死我啊! 第85章 袍泽精神!劣质食盐! 终于,十公里越野结束。 终点处负责监督的锦衣卫也将成绩记录了下来,出乎众人的意料。 朱高煦没有想到,大侄儿竟然获得了第一名。 他所在小队可是有着一个体型不输太子爷的大胖子,还有两个纨绔子弟。 这般劣势下,他还能获得第一名,着实令朱高煦有些意外。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朱高煦随即公布了第一名是王富贵小队,最后一名是郭晟小队。 当然,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人,自然很不服气。 “汉王殿下,明明是小人第一个到达终点,为何会是王富贵小队……” 所有新兵都看向了朱高煦,目光之中带着质疑。 毕竟这王富贵体型摆在那里,这样一个大胖子别说是第一了,没成倒数第一就算不错了。 朱高煦没有动怒,沉声解释道:“本王回答你之前,想问一句,你还记得本王定下的规矩吗?” 那人顿时一愣,而后道:“十公里越野,第一名当日顿顿有肉吃,最后一名当日给全军打扫茅厕!” 朱高煦傻眼,合着你丫尽挑喜欢的听啊! “没错,但你忘了一句话,按排为基本单位!” 听了这话,那人顿时神情一滞,这才明白了过来。 不少新兵蛋子露出恍然神色,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 “这也就是说,十公里越野跑,你们小队中最后一名的成绩,才是你们整个小队的成绩,现在明白了吗?” “军队是一个团队,不只是在日常训练中,在战场上也需要依靠袍泽,才能打赢胜仗!” “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方才十公里的时候,有关照过自己的队友吗?如果刚刚是在战场上面,你们早就死了百回千回了!” 朱高煦将众人骂得垂头丧气,根本不敢反驳。 毕竟规矩是他当众讲的,要怪自己怪自己没听。 更何况他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真到了战场上,把后背交给袍泽,这样才能放心地浴血杀敌。 “吃一堑,长一智,日后的考核,都会以团体成绩为准,希望你们记住这句话!” 顿了顿,朱高煦喝道:“休整一刻,准备早食!” “王富贵,带着你的兄弟先入饭堂,吃肉去吧!” 朱瞻基等人顿时大喜过望,欢呼着冲进了饭堂。 一阵阵肉香不断传来,让所有人都羡慕得眼睛发红。 “郭晟,带着你的冤种兄弟,先去打扫全军茅房,什么时候打扫干净了,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如果过了时间,那你们就别吃了!” 听了这话,郭晟小队的人瞬间苦了脸,目光不善地看着郭晟。 就是因为这个纨绔子弟落在了最后,导致他们不光要给全军打扫茅房,还很可能没饭吃。 郭晟满脸铁青,忍着众人的戏谑嘲讽,狠狠攥紧了拳头。 这已经不是打不打扫茅房、吃不吃饭的问题了,而是男人的自尊问题! 他郭晟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好歹出身将门之家,骨子里还有热血未凉。 眼瞅着其余新兵都开始排队进入饭堂,郭晟看向自己小队的兄弟,向他们鞠躬道:“今天是我郭晟废物,连累了兄弟们,让兄弟们跟着我受苦,对不起!” 几人见状心中怒火也消散了大半,一个公侯子弟主动向他们低头致歉,这反倒让他们感到受宠若惊。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走吧哥几个,茅房也没几个,赶紧打扫完赶回来吃饭。” “郭哥明天十公里你统一指挥,争取拔得头筹,从倒数第一变成第一!” 郭晟愣在原地,看着他们真挚的笑容,眼眶有些湿热。 这种被信任的温暖感,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好,兄弟们,我郭晟定不负你们!” 这一幕恰巧落到了朱高煦眼中,他只是欣慰地笑了笑。 部队最能改变一个人,这些纨绔子弟,先前不学无术为非作歹,不过是没有找到人生目标罢了。 当他们经过这次特训后,不说成为栋梁之才,至少也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朱高煦叹了口气,带着教官团与锦衣卫走进了饭堂。 为了服众,军官也没有任何特殊待遇,朱高煦等人也老老实实地排队打饭。 只是当轮到朱高煦时,他却是变了脸色。 这早饭很是简陋,两个杂粮炊饼,一碗清粥米汤,再加上一小叠咸菜。 不过有的新兵天生饭量极大,所以杂粮炊饼与清粥米汤管够,但是那咸菜却不让多拿。 朱高煦顿时觉得讶然,好奇一问,这才得知问题出在食盐上面。 这是在大明朝,盐和铁一样,属于官方垄断的东西,价格一直以来都很昂贵! 在朱高煦记忆里面,最便宜的时候,一斤盐也要买四十多文,最贵的时候,那更是要卖到上百文一斤! 原本盐价就不便宜,永乐朝为了填补国库空虚,夏元吉等人大力提倡开中法,将卖盐的权利给了商人,这就导致盐价波动很大,各地都不相同。 但不可否认的是,最终受苦的,还是日子清苦的平民老百姓。 朱高煦叹了口气,端着饭菜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先咬了一口炊饼喝了一口米汤,勉强还算是可以下咽,但当他吃了一口咸菜后,却是直接就吐了出来。 除了咸味以外,还有各种怪味让他欲仙欲死。 连喝了两碗米汤漱口,怪味这才淡了下来。 这他娘的是盐吗? 这分明就是毒药! 雷雄瞧见异样,低声道:“王爷,怎么了?饭菜难以下咽……” “这咸菜是用什么做的?怎么一股子怪味?” 雷雄一惊,尝了一口,纳闷道:“没问题啊王爷,就是这个味儿啊!” 朱高煦见他神情不似作伪,顿时沉默了。 他这才想起,汉王府上乃至皇宫里,用的都是颜色雪白的精盐。 精盐雪白如晶体,味道纯正,没有一丝怪味,价格自然高得离谱。 但民间食用的都是粗盐,带着涩味苦味等乱七八糟的味道,让人难以下咽。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就坐不住了。 现在大明的制盐办法过于简陋,他完全可以将其提高。 不说为了造福天下百姓,至少也要让自己生活质量提高一点。 不然整日在这军营里吃这玩意儿,他真害怕自己哪天中毒了。 “雷雄,本王要回京一趟,这几日你带着他们按大纲操练,不要有丝毫松懈!” 话音一落,朱高煦急匆匆地走了。 雷雄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并不觉得意外。 方才汉王殿下难以下咽的模样,他一直看在眼里。 也是,堂堂天潢贵胄,平日里锦衣玉食,哪里吃得下这些糠噎菜。 第86章 制盐法!再次震惊夏元吉! 乾清宫,暖阁。 夏元吉、杨荣等朝堂巨头迎着妖风接连赶来,都是一进门就坐在了煤炉旁边。 众人与朱高煦也算是老相识了,清楚这位监国汉王爷的脾气秉性,所以没有拘礼。 夏元吉烤了烤火,主动问道:“汉王殿下匆匆唤臣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一众大佬也纷纷看了过来,有些不太理解。 自从幼军组建,这位汉王爷那可是直接撂了挑子,将朝政全部扔给了他们,自己在西山一住就是小半月。 这还是近些日子,他第一次召见众人议事。 朱高煦搓了搓手,笑道:“等会儿,太子爷马上到了,这件事儿我把握不住。”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眉头紧锁。 汉王这是有大动作啊,竟然把太子爷都请了出来。 他这是想做什么? 片刻之后,大胖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太子爷环顾四周,直接走到朱高煦身旁,一屁股将他挤了下去。 “哎哎……这天真是冷啊……不过老二你这蜂窝煤真是好使……真是物美价廉……哎哎…老二人呢?” 朱高煦:“???” 你大爷! 你冷我不冷吗? 堂堂太子爷,成何体统! 张了张口,朱高煦终究还是没有骂出声来,默默地端来一张小板凳,坐在太子爷身边。 暖阁外寒风凛冽,妖风呼啸,暖阁内却是温暖宜人。 众人围拢在煤炉旁边,等着朱高煦发言。 “老夏头,我大明现在是怎么制盐的?” 制盐? 难道汉王想革新盐法? 夏元吉神情凝重地回答道:“盐的生产由官府直接经营,生产与经销盐的收入,占朝廷财政收入的一半,对保证边防粮饷、战马之需,以及河工、赈灾等紧急费用,起着重大的作用。” “我大明承袭唐宋的灶户制,命令灶户缴纳本色额盐,并对余盐实行官收,把盐全部收为国有,使盐的生产成为官营……” 听到这儿,朱高煦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明现在生产食盐,还是靠着煮盐的法子。 海盐是在滨海地区以海水灌注盐田,然后晒干,或用铁锅煎煮海水而成。 池盐是用铁锅煎煮或摊晒从盐池中捞取的卤水而制成的,又名课盐。 井盐是在有卤源之地凿井取卤,或于天然咸水之井汲水煎煮而成,产于四川、云南等处。 现在大明制盐的手段,无非就是这三种。 但是这些方法制盐,不但耗时费力,而且还都是粗盐。 粗盐吃起来,盐味很淡,更多的是苦味和涩味。 也正因为如此,盐按照口感,价格也有高有低,如皇室宫廷用的都是价格最昂贵的精盐,所以先前朱高煦才没注意到这一点。 “老夏头,我大明不是有很多盐矿盐山吗?为何不从这些地方制盐?”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顿时变得精彩至极。 不少人的目光中,甚至隐藏着一丝鄙夷。 夏元吉摇头苦笑,无奈解释道:“汉王殿下,盐矿盐山里的盐,都是毒盐,吃了那盐会全身发紫中毒而死,以往不是没有百姓误食,无人生还。” 他也觉得有些可笑。 还以为这位汉王爷,又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竟然是从盐山盐矿制盐! 连最基本的民间常识都不知道,这位汉王与那些“何不食肉糜”的蠢货有什么两样? 杨荣等人看他的眼神瞬间变了,有些鄙夷,有些不满。 朱高煦却是面无表情,迎着他们的目光笑道:“本王当然知道,这些盐山盐矿里的盐都有毒。” 废话! 他能不知道吗? 那些盐里面含着硝、磷等杂质,吃进肚子里不中毒才怪! 不过他这说法,却是没有得到众人认可。 你知道还问? 装什么啊! “诸位大人是不是忘了,这煤炭以前也有毒啊!” 迎着这些大佬的恶意目光,朱高煦幽幽开口道。 听了这话,一众巨头顿时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夏元吉最先反应了过来,激动地询问道:“汉王殿下的意思是……您有办法去除掉这些毒盐里的毒?” 朱高煦摊开了手,笑道:“不然我这么大张旗鼓地叫你们来干什么?一起烤火取暖吗?” 麻了! 彻底麻了! 一众巨头听了这话后,整个人都麻了! 汉王朱高煦竟然能从毒盐里面提取出可供人安全食用的盐! 这意味着什么? 大明朝廷财政一半的收入,都来源于盐铁暴利! 但是天下盐场就那么多,每年产量也有限,加上人工时间这些成本,所以导致食盐价格昂贵。 如果这位汉王爷真能将毒盐变成可食盐,那样原本无人问津的盐山就会变成一座座金山银山,给大明国库增加难以计算的收入! 夏元吉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沉声问道:“汉王殿下,此事关乎天下民生,容不得玩笑……” 朱高煦也不废话,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陶瓷罐,递给了夏元吉。 这是他动用汉王府的力量,辛勤劳动一天后提炼出来的成果。 “其实过程也不复杂,粉碎、溶解、过滤、解析最后结晶,经过这一系列流程后,这毒盐也就可以食用了,而且品质卖相远远超过现在市面上的粗盐。” 粉碎?溶解?过滤?解析?结晶?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众人满脸懵逼,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 夏元吉却是迫不及待地打开封口,倒出了一道雪白的细小粉末。 晶莹如雪,细小如沙,这真的是盐吗? 下意识地,他伸手沾了些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看得其余人大惊失色。 这可是毒盐啊! 只是尝了一下,夏元吉顿时眼睛一亮。 “此盐味道纯正,色泽纯净,比起市面上品质最好的青盐,也是犹有过之!” “汉王殿下大才,老臣服了!” 众人听了这话,更加震撼不已,迫不及待地依次品尝了起来。 “天呐,这盐竟然比青盐更好,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盐还是产自毒盐,太神奇了!” 所有大佬都被震撼了,满脸骇然地看着朱高煦。 这位汉王殿下,真是奇才啊! 煤炭有毒,被他变废为宝,成了造福万民的蜂窝煤。 毒盐有毒,他现在竟也能去除毒性,给大明朝廷带来巨大的利益。 太子爷也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连声赞叹道:“哎哎,这盐味道真纯啊!” “老二,你尝一下?” “唔……这是初次成果,可能还要余毒,我就不尝了。” 众人:“???” 第87章 大胆!你竟然想革新盐法!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一众大佬都有些懵逼,目光不善地看着朱高煦。 你让我们尝也就算了,但你让太子殿下亲口尝那就有些过分了啊! 毕竟太子殿下可是大明储君,尝了这初次试验品,万一出了问题,谁能负的起这个责任?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大胖胖没好气地笑骂道:“老二啊老二,你这性子真是……没事儿逗他们干嘛?” “这新盐味道纯正,宫里面最好的贡盐都比不过它,哪能有什么问题?你们吃了觉得身体有异样吗?” 听了太子爷这个合理的解释,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夏元吉脸色一正,沉声道:“汉王殿下,这新盐造价如何?” 他是户部尚书,更加关心这毒盐变成的新盐,能否真的给朝廷带来利润。 毕竟将毒盐变成新盐,经过粉碎、溶解、过滤等根本听不懂的流程,看起来好像成本不低啊! 新盐的价格才是关键,如果这成本太高,那这盐的定价也就不能低,背后的利润空间可就会大打折扣了。 谈及正事,朱高煦顿时笑道:“老夏头,你不用担心,将盐山毒盐变成新盐,其实过程很简单,只要按照正确的法子,用特制的工具材料,一步步提纯过滤即可。” 提纯过滤? 这又涉及到众人的知识盲区了。 夏元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腆着老脸问道:“敢问汉王殿下,提纯过滤是什么意思?” 朱高煦听了这话,顿时目瞪口呆,有些纳闷地看着这些大佬。 好歹你们也是青史留名的贤臣干吏,一个个都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大才,这么没文化的吗? 众人被他这眼神看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发作。 太子爷见状给了朱高煦一拳,催促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提纯就是从毒盐中提取食盐,过滤嘛自然就是去掉毒盐中的毒……” 众人:“???” 啥? 你说了啥? 合着说了跟没说一样啊! 朱高煦无奈,撇了撇嘴道:“算了,原理你们也听不懂,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操作就行了,相比于其他食盐制取只不过是多出了几道工序罢了,然而造价并没有太大差别,量产后一斤盐不过三四文的成本!” 众人听了这话,再次被震撼了一下。 三四文的成本! 这太恐怖了! 眼前这新盐品的质卖相,可是比宫里的贡盐还要好出不少啊! 要知道那些贡盐都是市面上最顶尖的盐,一斤价格高达一百多文,而且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朱高炽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向夏元吉道:“食盐造价都这么低吗?” 夏元吉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食盐生产不需要什么技艺,只是耗费人力,除了灶户外,还有军户、囚犯等……” 朱高煦听到这儿,内心叹息了一声。 在这大明时代,永远不缺少廉价劳动力。 这些灶户常年煎盐煮盐,不但自己身体会受到极大损伤,而且获得的报酬甚至不够养家糊口。 灶户基本上类似农奴,终年进行着农奴似的劳动,不仅受盐官蹂躏,而且还受土豪欺凌、盐商敲诈。 最可悲的是,因为严苛的户籍制度,他们必须世代为灶,子子孙孙都要过着这样悲惨的生活,毫无转换职业的希望。 朱高煦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替他们减轻负担。 “不过食盐造价虽低,但因为盐引加盐税,导致食盐成本提高,所以卖价并不便宜。” 夏元吉又补充了一句,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只要这新盐开始量产,他有信心将其他食盐的价格压低。 毕竟品质卖相摆在眼前,新盐的销售市场绝对宽广。 成功将这新盐推行天下后,那些粗盐劣盐价格自然暴跌。 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提高大明财政,还能让更多穷苦百姓吃上食盐,堪称两全其美的好事。 然而正当他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时,汉王爷却突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老夏头,如果我将这制盐工艺交给你户部,你准备怎么做?还是用‘开中法’这个蠢办法?” 此话一出,众人懵了。 开中法是蠢办法? 你可真敢说啊! 这开中法可是太祖高皇帝推行天下的国策,被他赞为“利国、便民、惠商”,一度解决了边防上百万驻军的粮饷供给! 怎地到了你汉王口中,就成了“蠢办法”? 大喷子顾佐顿时急眼了,张口喷道:“汉王你放肆,这可是太祖高皇帝钦定……” “行了行了,那是我爷爷,我说他两句怎么了?” 朱高煦可一向不惯着这喷子,没好气地嘲讽道:“这法子说到底,也是为了提高财政收入,缓解边军开支压力。”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这盐引本是中纳实物换取盐销售权的专利凭证,却成了达官显贵甚至皇室谋利的工具,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别告诉本王你们不知道!” 众人闻言脸色微变,就连朱高炽也不例外。 盐引滥发滥行,他们自然是清楚的。 但开中法利国利民,而且这种贪腐现象只是少数,尚且处于可控制的范围内,所以他们并未放在心上。 只不过现在被朱高煦摆在了台面上来讲,众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夏元吉眉头紧锁,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朱高煦的目的。 这位汉王爷,竟然想要革新盐法! 黄淮有些不服,故意问道:“汉王殿下这话的意思,是有比开中法更高明的盐法?愿闻殿下高见!” 杨荣等巨头此刻也反应了过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这汉王朱高煦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想要革新盐法! 历朝历代,盐铁都是历代帝王无比重视的财政来源。 立国须有盐,无盐不立国。 谁控制了盐,谁就拥有了财富,谁就拥有了统治权力。 盐税有独特地位,不同于田赋,更不同于关税和商税。 食盐是老百姓必不可少的生活物资,关乎天下民生,牵一发而动全身。 稍有处理不甚,就极易导致国家混乱,朝堂不稳! 除非他真能提出更好的盐法,否则他们这些巨头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但是,这可能吗? 还有比“开中法”这等谋国之至计,更好的盐法吗? 太子爷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老二啊,你看这事儿有点大啊,我一个人扛不住啊!要不先把皇上喊过来?” 朱高炽有些慌了,内心慌得一批。 这个老二,好死不死,竟然想革新盐法! 朱高煦:“???” 你大爷! 啥事都要打扰老爷子? 那要你这个太子干嘛,要你干嘛? 第88章 震惊!汉王爷的敛财手段! 眼瞅着朱高炽心底发慌,想要将朱棣召唤出来,朱高煦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大,你先别急,这事儿肯定会让皇上知道,毕竟事关民生,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但是在之前,我们必须拿出个章程议案,不能让老头子自己去准备吧?” 听到这话,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有一说一,他们还真怕朱高煦胡乱瞎折腾。 毕竟现在他顶着监国的名头,即便太子爷不同意,他也可以强硬推行。 汉王爷要是犯起浑来,在场还真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 好在这一幕并没有出现,汉王还没有失去理智。 夏元吉捋了捋胡须,主动开口道:“汉王殿下有什么高见,不妨直言。” “对啊,老二。”大胖胖有些好奇,催促道:“赶紧说吧,别卖关子了。” 朱高煦看向众人,笑问道:“开中法以场盐官收为基础,仍属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的就场专卖制,对吧?” 众人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说白了,开中法就是灶户煎盐煮盐,然后上交场官收纳入仓,这就是民制、官收。 然而商贾凭借盐引从场官处支盐买盐,自己将食盐转运到规定地区售卖赚取利润,这就是官卖、商运、商销。 开中法自施行后,商人为便于纳粮报中盐引,各就边地召民垦荒种粮,并建筑台保,自相保聚,谓之“盐屯”,收到节省转运、充实边饷、开发边疆之奇效,堪称国策。 “诸位不觉得这个过程有些复杂吗?为何不省去某些不必要的环节?比如说省去官收与官卖,直接实行民制、商收、商运、商销的商专卖制。” 众人一听,直接懵了。 民制、商收、商运、商销? 合着你是想要将朝廷从盐法里面给踢出去啊! 那朝廷还怎么通过盐政谋利,取得收入? 你脑子里面好像有那个大病! 一时间,众人脸色变得精彩至极,看向朱高煦的目光中充满了困惑迷茫,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太子爷朱高炽同样麻了,轻咳了两声。 “咳咳,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 以你的智商,的确难为你了。 朱高煦叹了口气,摸着下巴思索了着,该怎么解释。 “老夏头,大明有多少人口?” “五千一百余万人。” 夏元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朱高煦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这五千万人,算上各方面的消耗,一年需要多少食盐?估摸着也要六万万斤吧?” 众人顺着他这个思路走,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夏元吉身为户部尚书,对数字尤为敏感,及时更正道:“汉王殿下,我大明一年产盐共计十万万斤有余。” 朱高煦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大明一年产这么多盐,明显供大于需,那为何还有老百姓吃不上盐? 盐价偏高是一方面,这其中定然还有着其他原因。 那多出来的盐,哪儿去了?又落尽了谁的口袋? “那老夏头,官方制定的盐价多少?” 官方盐价,也就是卖给商贾的价格,盐引与盐税的原因,价导致格偏高。 夏元吉竖起了一根手指,下意识地回答道:“一百文。” 听到这个价格,朱高煦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现在大明一年的盐税收入有多少?” “目前在一千万两左右,比之元朝有了大大提高。” 朱高煦闻言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你还觉得很骄傲是不是? “咳咳,老夏头,你算过这笔账没有?十万万斤食盐,每斤一百文,真正的利润应该是多少?” 夏元吉一怔,掏出小本本算了起来,使用的正是周忱传授给他的数字。 不到片刻,夏元吉瞬间脸色变得苍白,一不小心扯断了几根胡子。 “真正的利润,应该是八千万两银子!” “你说什么?”朱高炽一惊,夺过小本本一看,顿时勃然大怒。 十万万斤盐,每斤一百文,除掉成本消耗,真正利润在八千万两银子! 但是,朝廷每年的盐税收入,却不过一千余万两! 还有七千万两银子呢?进了谁的口袋? 杨荣等人同样满脸铁青,有些难以置信。 盐税暴利,他们一向知晓。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真正的大头,却落了别人的口袋,朝廷甚至连一半都没有! 这个数据对比,未免太吓人了些! 朱高煦见状冷声笑道:“你们以为这开中法里面,只有那些商贾吃得满嘴流油?这么大一笔款项,他们是没胆子吃下去的!” “的确,开中法是利国利民的国策,但是现在,它已经成了某些人敛财的工具,到了不得不革新的时候了。” 众人一阵沉默,先前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当清晰的数据摆在眼前,他们才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大了! 如果这个数据被皇上得知,那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皇上打仗都没钱,整日还得看夏元吉脸色。 现在倒好,原来是有人贪了他的银子! 那皇上不暴怒才怪! “本王有意革新盐法,按地区划分,交由一个富商巨贾,按照朝廷制定的规矩,去售卖食盐,除掉地方官员参与的环节,由中央派遣巡盐御史监管!”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即开始了议论。 这新盐法与开中法相比,废除了盐引制度,相当于斩断了地方官员与盐商勾结的途径,也除掉了那些人伸手谋利的工具! 但是这新盐法,同样有着漏洞啊! 夏元吉深吸了一口气,询问道:“敢问汉王殿下,如果按照新盐法,朝廷盐税该如何保证?商贾本就是以逐利为生……” “简单,想成为钦定盐商,先缴纳一笔巨额保证金,让他们老实办事,一旦出了任何问题,保证金没收,再抄了他的家,算是违约费……” “另外,将每个地区的食盐销售权拿出去拍卖,每过个三五年拍卖一次,这相当于分销权,这个地区只允许他家卖盐,朝廷予以保证……” “再有,盐商们替朝廷卖盐,给了他们类似皇商的身份,朝廷要征收代理费。” “邻近边疆的地区,可以因地制宜,命当地盐商继续开垦屯田满足军需,代理费可以少收他一点,像直隶、两淮这等繁荣之地,代理费就多收一点……”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这什么“保证金”、“违约金”、“代理费”,他们虽然听不太懂,但勉强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位汉王爷敛财的手段,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第89章 新盐法!令人感动的汉王爷! 鸡鸣寺。 朱棣看着奏报,显得有些头疼。 当初他让老二监国,不过是出于愧疚,加上老二立了大功,所以给他些福利罢了。 但是谁能想到,这老二还真干出了些成绩。 监国第一日,就揭发了刘观等御史贪腐大案,朝廷风气为之一正。 这之后更是化身反腐斗士,借由军器局贪腐一案,肃清了六部百司里的贪官污吏。 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一门心思地训练幼军,现在竟又想对盐法下手。 那可是盐法啊! 而且还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开中法! 即便是朱棣一想到改动盐法,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都有些心惊肉跳。 这个老二,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啊! “咳咳,老二啊,你的意思是废除开中法,全面推行你这新盐法?” 此刻唯有朱高煦与朱高炽在,所以他出言也没了什么顾忌。 “爹啊,数据摆在眼前,开中法真正获利的,不是我大明朝廷,而是那些贪官污吏!” “大明盐税一年才一千多万两,还有七千多万两银子落尽了那些人的口袋……” “等会儿,你说多少?”朱棣一怔,随即暴怒道:“他们贪了多少?” 朱高煦没有回答,只是将数据递了过去。 大胖胖见状张了张口想要阻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爹,粗略计算下,大明年产食盐十万万斤,按一百文的官方价格,怎么着也能卖到八千万两,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混账!这群该死的蛀虫!” 朱棣暴怒,一巴掌将纸张拍在了案卓上面。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人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国库空虚,各个项目都在要银子,他朱棣连北伐都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结果倒好,银子全被那些狗东西给贪墨了去!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朱棣满脸铁青,冷冷地扫了一眼太子爷,随即看向朱高煦,冷声道:“谁向这里面神了手?” “这要真算起来,那可多了去了。” 朱高煦也没有顾忌,轻笑道:“皇室﹑宦官﹑贵族﹑官僚等等,毕竟只要想方设法地拿到盐引,就可以卖给盐商赚取暴利,这可是无本买卖啊……” “行了老二,别说了!”太子爷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些话连他都听得怒火中烧,更别提处于暴怒的皇帝陛下了。 果不其然,朱棣满脸铁青,脸色冷得吓人。 “太子爷,你知道?” “哎哎……皇上,我……我……” 看见他这副期期艾艾的怯懦模样,朱棣更是勃然大怒。 “我什么我?话都不会说了吗?你看看你监的什么国?” 大胖胖立马起身跪倒在地上,有些麻木茫然。 他此刻是真的麻了。 老二这个坑货,不断给他埋雷啊! 只要朝政一出现了问题,那都是他这个太子爷的错,他少不了被老头子一顿臭骂! 朱高煦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可怜的大胖胖,分明就是被坑儿贼朱棣当成了出气筒啊! “行了爹,差不多得了,这本来就不是老大的错,他又不是大明皇帝。” 朱棣一听,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你是说这都是朕的错了?” “本来就是你的错,谁让你整日不理朝政?” “你这逆子,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老东西,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麻了! 彻底麻了! 朱高炽满脸骇然地看着老二,忍不住捂住了他的狗嘴。 “老二你疯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敢当面骂永乐帝是“老东西”,你还真是天下第一人啊! 朱棣冷眼看着朱高煦,气得插着腰不断轻笑。 朱高煦也不惯着他,一把拨开老大的小胖手,喷道:“你打仗是打爽了,可是老大呢?天天为你擦屁股不说,还得没事儿挨你骂,惯得你是不是?” “这新盐法你大可以不用,反正你看了也看不懂,到最后烂摊子都是老大收拾,最终百姓受苦,老子不伺候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挣脱太子爷的小胖手,直接转身就走。 朱棣冷眼看着这一幕,插着腰不断轻笑。 他这副模样,吓得太子爷急忙准备传唤太医,却是被朱棣摆手制止了。 “爹,老二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就不时容易犯浑,你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大胖胖跪倒在地,额头上全是冷汗,极力为汉王求情。 听着老大对老二的维护,朱棣脸上的笑意更浓。 “老大,谁说爹生气了?” 朱高炽一愣,抬起头来,却见朱棣正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 这……这是什么情况? “起来吧,地上凉。” “哎哎。” 朱棣坐在软榻上面,扯着胡须沉吟不语。 良久之后,他才叹道:“老大,直到现在我才相信,老二是真的变了。” 大胖胖一怔,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是放在以往,老二看到自己被亲爹骂得狗血喷头,指不定会乐成什么样子。 但是今日,他不但出言维护自己,还为了自己跟亲爹硬刚。 想着,太子爷也有些动容。 朱棣长叹了一声,笑道:“这样真好,真好啊!” “老大,以后等你做了皇帝,一定不要苛责老二。” “他为了你,牺牲太多了,这新盐法一旦推行,老二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野心了。” 朱高炽神情一肃,顿时反应了过来。 七千万两银子的巨款,会有多少人往里面伸手? 皇室,宦官,贵族,官僚…… 推行新盐法,斩断他们捞钱的路子,那可是将他们全部都给得罪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仇,可大了去了。 如此一来,老二只怕会成了众矢之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夺嫡当皇帝了。 “朕让他监国理政,他却为了你,顶着压力解决掉所有隐患。” “这份情,你得记着!” 大胖胖叹了口气,突然道:“爹,要不新盐法暂时不推行,等老二监国结束……” “胡闹!有些事情老二做的,你却做不的!” 朱棣怒斥了一声,心里没来由地烦躁了起来。 朱高炽脸色很是复杂,幽幽叹道:“这样做,对老二太不公平了啊!” 朱棣摆了摆手,没有应声。 “去传旨吧,让内阁拟定出章程,推行新盐法。” 大胖胖闻言只能领命,默然离开了鸡鸣寺。 朱棣有些怅然若失,独坐在软榻上怔怔出神。 他这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第90章 大动作!消灭所有粗盐! 乾清宫,暖阁。 朱棣坐在龙椅上,静静看着手里的新盐法。 朱高煦与太子爷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还有杨荣等内阁重臣与夏元吉等六部尚书。 朱棣深思了一夜,觉得太子爷那话说的不无道理。 不能让老二将所有罪名全抗了,这新盐法干系重大,得罪的人太多。 所以,他这位天子准备亲自出手。 有些事情,太子爷做不得,他这位皇帝却是做得! “既然新盐法章程已经定好,那就即刻着手推行吧……” 不料还未等众人开口,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推行啥呀爹,这新盐还没开始生产呢。” 朱高煦没好气地解释道:“推行新盐法,那这新盐必须得产出足额的储备量,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工部可派人来汉王府学习新盐制取工艺,户部统计各地盐山盐矿,两部通力合作派遣专人搭建制盐厂,开始批量生产。” 朱棣面容一僵,恨不得好好收拾这混账一顿。 不过他这话说得也没毛病,所以永乐大帝只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夏元吉,宋礼,两位爱卿听明白了吗?” 户部尚书夏元吉、工部尚书宋礼,两人闻言连连点头。 盐山盐矿这些属于国家的财富,由户部统筹管辖。 工部管辖天下工匠,可临时征用调度匠人,建设盐厂。 其实夏元吉最担心这新盐制取工艺,只要将它弄到了手,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好在汉王殿下没有犯浑,直接将制取工艺交给了户部,也算是交给了朝廷。 大胖胖见状露出了憨厚笑容,笑道:“喜事,这可是大喜事呀,我大明盐税即将迎来一次腾飞。” 朱棣也是脸上一喜,有了这新盐法,大明财政收入将会翻上几倍不止,他这个天子那不是想打仗就打仗,哪里还用看夏元吉这个老货的脸色行事? 一时间,众人喜气洋洋,开始商量起新盐的官定价格了。 毕竟这新盐品质卖相冠绝天下,比起现在市面上那些盐好出了不知多少,连宫里的贡盐都比不过新盐。 如果说贡盐是上上等,那这新盐可就是超等。 这要是不定一个超高价格,那可真是对不起新盐的卖相。 朱高煦在一旁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这些家伙脑子被驴踢了了吗? 眼瞅着夏元吉决定将新盐定位五百文一斤,朱棣与朱高炽含笑认可,朱高煦彻底坐不住了。 “不是,你们在想什么呢?” “老夏头,你可真下头啊,目光这么短浅?” 夏元吉:“???” 下头? 你才下头! 你全家都下头! 咋还进行人生攻击了呢! 夏元吉听了这话,一张老脸顿时黑了起来。 “汉王殿下此话何意?难不成您还有更好的价格?” “嗯,这新盐我准备定价五十文,一文不多,一文不少,造福百姓。” 朱高煦抛出了预定价格,却引得众人激烈驳斥。 开什么玩笑? 这么超等的食盐,你定这么低的价格? 那朝廷还怎么靠新盐提升盐税? 现在那些粗盐都能卖到一百文,超品的新盐才卖五十文? 夏元吉接连摇头,直接看向了朱棣,“皇上,这个价格绝不可行,不但会无利可图,而且还会影响其他食盐的售卖!” 朱棣也是有些纳闷了,这个老二怎么想的? 平日里看着鬼精鬼精的,怎么一到紧要关头,就开始犯浑了? “老二啊,这价格的事情就听小算盘的吧,他身为户部尚书,这算盘一向打得很精,你就不要瞎掺和了。” 朱高煦闻言翻了个白眼,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反问道:“老夏头,你就没有想过,连盐山里的毒盐都能变成新盐,那现在盐厂里生产的粗盐,为什么不能变成新盐呢?”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所有人都满脸骇然地看着朱高煦,久久都说不出来! 对呀,毒盐都能变成新盐,那粗盐为什么不可以呢? 汉王爷连毒盐里的毒都能去掉,粗盐里面那些苦味涩味不能去掉吗? 夏元吉豁然起身,哆嗦着身子颤声问道:“敢问汉王殿下,你的意思是……” “不管是什么盐,海盐也好,井盐也好,只要按照新盐制取工艺,稍微加以改动,都能变成差别不大的新盐!” 顿了顿,朱高煦笑道:“所以我才将制取工艺交给户部与工部,希望你们尽快派人学会之后,去各地改良建设盐厂,全力生产这新盐,取代以往的粗盐!” “本王是希望日后所有的大明子民,都能吃上盐,而且吃上这新盐!” 麻了! 彻底麻了! 众人呆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神圣的光辉。 原来,这才是汉王殿下的目的。 消灭所有粗盐! 将它们全部变成新盐! 再制定一个超低价格! 让所有百姓都吃上新盐! 这个目标,太宏伟了,太震撼人心了! 朱高炽也是激动莫名,有些迟疑地问道:“老二,我们真能做到?” “没什么不可能的,毒盐都可以,粗盐为什么不可以?甚至从粗盐中提取新盐,制取流程还要简单许多。” 众人:“!!!” 我的老天爷! 真的可以! 也就是说,现在那十万万斤的粗盐,都能变成新盐! 而且这还不包括尚未开采生产的盐山盐矿! 如此一来,大明食盐年产量,将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那大明盐税收入,又会上涨到一个什么高度? 所有人都沉默了,压抑着内心的狂喜。 朱高煦继续提醒道:“旧盐法也就是开中法,的确为巩固边防做出了重要贡献。” “但是现在,开中法已经不适合大明朝了,巨额亏空足以证明这一点。” “等新盐储备量足够时,就可以推行新盐法,将食盐交给那些富商巨贾去售卖,朝廷予以监管。” “这样,天下最大的盐商,就是我老朱家,各地盐商都不过替我们赚钱罢了。” 朱棣听着这话,同样激动得面红耳赤。 那可都是钱啊! “与其沿用开中法,将食盐利益大头送给贪官污吏,还不如让那些盐商吃饱喝足,朝廷拿里面的大头。” “商人毕竟只是商人,再有钱也不过是韭菜罢了,随时可以割一波充实一下国库。”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说着,众人听着心底却直冒寒气。 这位汉王殿下,手段太高明了,也太阴损了! 不过相比于此,他们现在只想着一件事情:让所有百姓都能吃上新盐! 这是一个伟大的目标,足以让他们名传千古,青史留名! 朱棣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心里的悸动。 什么是政绩? 这就是最好的政绩! “户部工部,乃至六部百司,全力配合汉王革新盐法,不得有误!” 第91章 军器局的变化!教育工部! 结束了朝议后,朱高煦迈着老爷步,再次来到了军器局工坊。 此刻军器局经过整顿后,也慢慢走上了正轨。 朱高煦好歹当年也进厂拧过螺丝,对工厂激励工人的这一套,他可是熟悉得很。 按照后世工厂流水线的生产模式,将武器装备拆分成不同部件。 每个工位每个匠人只需要负责一道工序,不用像以往那样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这样一来,匠人们每日都在干同一道工序,时间久了技术经验自然慢慢增长提高,就算是一块铁皮,他也能给你锤出朵花来。 熟能生巧的道理,自古便有之,生产效率自然随之大大提高。 流水线生产模式确立后,那就是计件算工资了。 干多少活,拿多少钱,账目清晰,一目了然,谁也没有借口向以前那样混日子等死。 毕竟有的人勤勤恳恳地忙碌了一个月,可以发整整一贯钱,这对于匠人们而言就是最好的榜样! 先前他们这些地位低贱的匠人,俸禄被官员克扣,别说拿到这么高的薪资,就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难题。 好不容易天可怜见,让汉王爷前来整顿了军器局,给了他们一个舒适百倍千倍的生活环境。 但凡有点羞耻心的匠人,现在都不会偷懒。 相反他们正努力抓住这个机会,用辛勤劳作这种最朴素的方式,回报汉王殿下的恩德。 老刘头经过朱高煦的举荐,成了军器局管事,类似于军器局大使李文辉的位置,不过没有得到官位待遇。 毕竟那是个官位,虽然只有区区七品,也不是匠人可以做的。 不过老刘头对于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兴冲冲地带着朱高煦等人巡视工坊。 朱高煦所过之处,几乎所有匠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向他保持崇高的敬意。 “王爷,您没来之前,没有人把我们这些匠人当人看,我们过得连路边刨食的野狗都不如。” “现在匠人了们都惦记着王爷的大恩大德,全力以赴地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听了这话,宋礼显得有些尴尬。 毕竟他这位工部尚书,可是这些匠人名义上的最高上司。 但他也没法反驳,甚至都不敢吭声。 朱高煦含笑点头,安抚了几句。 “老宋,去拨出一笔款项,给军器局匠人们定制专属工作服。” 宋礼一听有些傻眼,低声问道:“汉王殿下,这么做不太好吧?好吃好喝地供着也就罢了,还定制什么专属工作服?” 现在军器局匠人的生活待遇,那可是冠绝整个大明天下。 每日不但有白面馒头大米饭伺候着,时不时地还能吃上一两顿肉,并且他们的薪资也翻了整整三倍,已经引得很多工部官吏不满了。 一群地位卑贱的商贾,薪资都比自己高,这像什么话? 现在好了,汉王还要给他们定制专属工作服,那些官吏不炸锅才怪! 朱高煦闻言冷冷地扫了宋礼一眼,陡然变了脸色。 这位颇有政绩的大明重臣,怎么还没体悟到自己的深意? “老宋,本王再告诉你最后一遍,他们都是大明最宝贵的人才,配得上最顶尖的待遇!” “你这思想如果再跟不上本王的脚步,那这个工部尚书的位置,你就不要做了!” 此话一出,老刘头感动得热泪盈眶,宋礼却是面色大变。 因为他知道,汉王殿下绝对不会是说说而已。 看看兵部尚书金忠,跟着皇上打天下的靖难功臣,只因为汉王爷一句话,现在还在家里养病呢! 宋礼有自知之明,他不认为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得过金忠。 也就是说,汉王真能撸了他的尚书职位。 “殿下,不是臣有意针对他们,这是所有工部官吏地看法……” “呵,谁的看法?现在立刻去把所有工部官吏喊来!” 朱高煦怒了,厉声呵斥道。 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些个自命清高的东西,还真敢在旁叽叽歪歪。 以往苛责匠人,克扣他们的俸禄,现在见匠人生活稍微好转,又开始叽叽歪歪了。 匠人们可以忍,朱高煦忍不了! 大明想要成为工业强国,这些匠人就是最宝贵的人才! 提升工匠待遇,匠人们才有创新的动力! 不断创新才能催生出新的科技! 而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朱高煦正一门心思地高攀科技书,为大明腾飞插上翅膀。 现在竟然有混账东西在旁叽叽歪歪,他这暴脾气,可绝对忍不了! 眼瞅着汉王突然犯浑,宋礼吓得身子一颤,急忙前去摇人。 很快任职的工部官吏全都被喊了过来,乌泱泱一大群,全都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军器局大院。 在他们对面,是有些局促不安的军器局匠人。 双方就这样看着,显得有些尴尬。 不少匠人更是低下了头,源自他们骨子里对官员的畏惧! 朱高煦见状,怒喝道:“抬起头来,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你们怕什么?” 匠人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他们对于汉王的信任,足以令他们克服骨子里的恐惧! 见此情形,朱高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随即扭头看向工部一众官吏,背着双手环顾四周,笑问道:“本王听说,你们中有些人,对本王提高匠人待遇的事情,很有意见啊?” 一众官吏,上到侍郎郎中,下到刀笔小吏,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没有想到,汉王突然大张旗鼓地将自己等人唤来,竟然只是为了给这些匠人出头! 就为了一些地位卑贱的工匠,你堂堂监国汉王爷,至于这样吗? 工部左侍郎赵毅叹了口气,出列道:“汉王殿下,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匠人也匠人的规矩。” “什么规矩?本王怎么不知道?” 朱高煦笑问道,眼中闪烁着寒芒。 这个赵毅,学识渊博,多才多艺,深受朱老四器重恩宠。 而且,他是詹事府少詹事兼工部侍郎,是个不折不扣的太子党。 赵毅沉声道:“汉王,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匠人……” “哦?什么祖制?” 朱高煦笑了,讽刺道:“我爷爷规定匠人就该受你们这些官吏剥削欺凌?我爷爷规定这些匠人就该活得像地里刨食的野狗?” 赵毅一惊,张了张口正准备解释。 然而朱高煦却是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喝令道:“锦衣卫何在?” 聂兴当即拔出长刀,“在此!” 宋礼傻眼了,不明白这汉王又在犯什么浑。 怎么还让锦衣卫拔刀了? “汉王爷,这不至于……” 朱高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喝令道:“将工部这些大人们,全都送进工坊,生产武器辎重!” “你们不是自命清高吗?你们不是自诩忠君爱国吗?皇上开春就要北伐,你们这些高洁雅士,也要尽一分力才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赵毅更满脸铁青,气得不行。 让他们去干匠人的活儿? 这成何体统?! “押着他们进去,敢有反抗之人杀无赦!” 众人:“!!!” 第92章 差距!西方大国佛郎机? 懵了。 宋礼彻底懵了。 他哪里想过,这汉王会使出这一手? 让赵毅这些官员进去打铁? 那传出去工部岂不是会被笑掉大牙? 这以后还怎么在京师里混? 想着,宋礼急忙上前劝道:“汉王殿下,我的汉王爷,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们一般计较……” “行了老宋,他们必须进去劳作,谁来劝都不好使!” “汉王爷,这不合制度不合规矩啊……” “再劝你也进去!” “……” 宋礼老实了,生无可恋地站在一旁。 聂兴当即带着锦衣卫上前,戏谑笑道:“诸位,请吧,还等什么呢?难道真要让我等动手?” 赵毅脸色狂变,这狗贼朱高煦是来真的! 他堂堂正三品的朝堂大员,让他进工坊里打铁? 这是赤果果的羞辱啊! “汉王,你如此恣意妄为,老夫定要向皇上弹劾你!” 朱高煦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想弹劾本王?可以啊!” “但是你得先进去完成今天的工作量,不然你走不出军器局!” 话音一落,朱高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聂兴当即扬了扬手中长刀,威胁意味十足。 赵毅恨恨地瞪着朱高煦,没有挪动一丝脚步。 其他工部官吏见状,也是底气十足。 他们不相信,这汉王真敢让锦衣卫杀了自己! 即便他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 朱高煦见状笑了,缓缓走到赵毅身前。 他清楚这些工部官吏都在看赵毅的态度,赵毅不进去,他们自然也不会。 “小赵啊,我有一百种方法羞辱你,你确定不进去?” 赵毅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没有应声接话,也没有挪动脚步。 他是天子宠臣,还是朝堂大员,更是蜚声宇内的博学大家! 所以赵毅有十足的底气,这个汉王即便再嚣张跋扈,也根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朱高煦打量了一下他这瘦削身板,顿时坏笑道:“唔……这样吧,聂兴把他扒光了,吊在秦淮河生意最好的醉仙楼。” 赵毅脸色巨变,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 如果真被扒光了吊在醉仙楼,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更痛快! 文人就好一个名声,这对于文人而言简直就是比凌迟还要残忍的酷刑! 一生清誉毁于一旦,甚至还会被史官记录在案,沦为万世受到嘲讽的可怜虫! 所以,赵毅慌了。 眼见着一群锦衣卫狞笑着走了过来,伸手就抓上了自己的衣服,赵毅急忙惊恐大叫道:“够了,都住手!老夫进去便是!” 没办法,不认怂不行啊! 面对这么恶毒的主意,谁不会慌? 朱高煦见状轻笑了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赵毅怒气冲冲地走进工坊,带着大批工部官吏。 这一幕看得匠人们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个事儿? 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怎么进去打铁了? 这……这不太……合适吧? 朱高煦扭头看向他们,没好气地笑骂道:“愣着做什么?进去干活啊!” “一人带一个徒弟,教他们打铁上工,必须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否则今日你们谁也别想出来!” 匠人们一愣,虽然不太明白汉王爷的意思,但基于对他的盲目信任,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进了工坊。 一时间工坊内异常热闹,各种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工坊外面,是官员的天下,刻在骨子里的畏惧,令匠人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但是在工坊里面,那却是匠人的阵地,赵毅这些官员笨拙的动作,足以让他们重新找回自信! 没错,自信,对自身技术的肯定! 朱高煦通过长久的观察,发现这些匠人普遍缺乏自信。 长久的剥削压迫之下,这些匠人已经失去了尊严,见谁都觉得自己低他们一头,过得跟地主家的奴隶一样。 这个问题,必须得解决。 朱高煦毕竟是汉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待在军器局,守护这些可怜的匠人。 所以必须让匠人们找回自信,让他们敢于反抗剥削反抗压迫,守护自己的权益。 朱高煦命人搬来一张太师椅,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坐在院子里面。 宋礼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早知道他就同意给匠人们定制专属工作服,也就不会闹出后面这些事儿了。 “老宋啊,你的思想有待进步啊!” “汉王殿下说的是,老夫有错。” 看着脸色复杂的宋礼,朱高煦觉得有必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毕竟他是工部尚书,继续对匠人抱有偏见,这怎么能行?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 “老夫……不知。” “不知道你点什么头?” “???” 二人大眼瞪小眼,气氛顿时很尴尬。 朱高煦见状叹了口气,琢磨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老宋,你知道在遥远的西方,有那么一个叫‘佛郎机’的国家吗?” 佛郎机? 这是什么地方? 宋礼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这个佛郎机,疆土远不如我大明辽阔,人口也远不及我大明多,但是一旦大明与佛郎机开战,我大明必败无疑!” 宋礼惊了,这是什么道理? 疆土不如大明! 人口不如大明! 那大明怎么还会战败? “汉王殿下,我大明焉有战败之理?” “很简单,因为他们有坚船利炮!” 朱高煦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其船用夹板,长十丈,宽三丈,两旁驾橹四十余杖,周围置铳三十余管,船底尖而面平,不畏风浪,人立之处,用板捍蔽,不畏矢石,每船二百人撑驾,橹多而人众,虽无风可以疾走……” “其铳管用钢铸造,大者一千余斤,中者五百余斤,小者一百五十斤。每铳一管,用提铳四把,大小量铳管以铁为之,铳弹内用铁外用铅,大者八斤,其火药制法与大明有异,其铳举放,远可去百余丈,木石犯之皆碎……” “他们的战船远比我大明坚固庞大,他们的火器远比我大明更具有杀伤力,你说两国一旦开战,谁胜谁败?” 宋礼懵了,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有如此坚固的战船,如此恐怖的火器? 下意识地,他认为汉王在说谎。 但是在他口中,战船与火器模样特点都说了出来,根本不会是假的! “我大明想要赶上他们,唯一的做法,就是善待天下工匠,用利益驱动他们不断创新,提高火器水平!” “如果继续苛责匠人,火器止步不前,等到佛郎机杀来,那你宋礼就是大明的罪人!” 宋礼:“!!!” 第93章 重磅消息!第二次品鉴会! 娄江西馆。 品鉴会如期举行。 还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味道。 台下坐着一群富商巨贾,汪福光、王文显等人赫然在列。 上次品鉴会所拍得的海外番货,可是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毕竟物以稀为贵,差价摆在那里,加上庞大的数量,他们很难不赚。 赚不赚钱其实都是小事,他们中有九人已经成功将族内子弟送入了国子监进学修德。 汪福光占据了一个名额,将自己幼子送入了国子监。 这个孩子不喜欢经商,偏爱舞文弄墨,是个天生的读书种子。 如果他能学业有成,甚至被举荐为官员,那他们老汪家也算是彻底翻身了。 所以听闻第二次品鉴会召开,汪福光等富商巨贾立马就赶了过来,还带上了足量的银子! 他们虽然不知道那位汉王爷这次又要竞拍什么东西,但丝毫没有打消他们参加品鉴会的热情。 万一汉王殿下慷朝廷之慨,再次拿出几个国子监捐监名额,那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啊! 想着,只见裘广德施施然地出现在了拍卖台上,手里拿着木槌。 “咳咳,诸位都来了,还是这些熟悉面孔嘛。” “想必上一次那些海外番货,诸位从中赚了不少吧?可记得给老裘分润点口水钱啊!” 听着他这故意调侃的话语,众人顿时轰然大笑,气氛瞬间活络了不少。 随即裘广德敲了敲手里的木槌,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废话不多说了,本次品鉴会,我们拍卖的东西,正是蜂窝煤销售权。” 蜂窝煤? 那种廉价实用的新型燃料? 众人听了,有的眼中闪过精芒,有的却是兴致缺缺。 王文显兴致就不太高,甚至略微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汉王殿下会拍卖什么奇珍异宝,原来不过是那蜂窝煤,令人颇为失望。 虽然蜂窝煤的确廉价实用,深受直隶百姓喜爱,但是它本身就有着局限性。 这蜂窝煤不管再怎么神奇,那也是要看天气的啊! 现在是寒冬腊月,冻得人瑟瑟发抖,所以蜂窝煤才卖的这么火热,直隶附近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购买。 但是等寒冬腊月一过,天气回暖,那还有谁会买这蜂窝煤? 蜂窝煤的需求量暴跌,自然售卖成绩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顶天了有钱人用它烧水做饭,但普通老百姓绝对不会这么奢侈。 所以蜂窝煤有着自身的局限性,冬天一过,它就废了。 王文显清晰地看到了这一点,故而并不准备出手。 怀揣着同样想法的商贾不在少数,品鉴会一时竟有些冷场,气氛逐渐尴尬了起来。 毕竟能受邀前来参加品鉴会的,都是整个大明天底下最精明的商贾,否则他们也不能坐拥万贯家财,早就被同行给玩废了。 蜂窝煤这种特定的燃料,并不能让他们感到心动。 有时间与精力,去赚蜂窝煤那点微薄利润,他们还不如躺在家里数钱。 裘广德见状有些尴尬,开始介绍起这蜂窝煤的各种优点,甚至指出按地区拍卖。 一旦获得该地区的蜂窝煤销售权,那他就会受到朝廷官府的保护,只允许他一人在该地区售卖蜂窝煤。 当然,朝廷官府予以保护,自然要缴纳保护费与保证金。 一众商贾听了这话,那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什么意思? 现在竞拍要给钱! 拍下来了还得给钱! 以后售卖还他娘的收保护费! 那位汉王爷莫不是想钱想疯了吧? 这丧心病狂的敛财手段,历朝历代所有大贪官看了都得流泪! 想着,一众商贾全都打起了退堂鼓,竟没有一人出手竞拍。 一时之间,气氛尴尬至极。 无论裘广德如何宣传推销,将蜂窝煤给夸上了天,都没有人予以回应。 帷幔珠帘后,朱高煦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身旁坐着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文弱青年,正是替父还债做生意,被国子监除名的柳如明。 这个家伙有着不错的商业头脑,当初趁着七天自由贸易期间,大肆倒卖番货,赚得了不少利润。 但很悲催的是,被礼部官员当场抓住,不但财产全部充公,还险些丧命牢中。 朱高煦觉得这小子是个商业人才,可以培养一番。 周忱此刻正跟着夏元吉到处折腾新盐,按照汉王府的制取工艺改建盐场,没功夫搭理这些琐事。 “小柳子,看明白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商贾!” 柳如明听了这话愣在原地,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王爷,我……没怎么看明白。” 废话! 他能明白个啥? “王爷,这些商贾明显热情不高,品鉴会可能办不下去了啊……”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沉声道:“商贾以逐利为生,蜂窝煤虽然有一定的利润空间,但这些微薄利润对于眼前这些富商巨贾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利益在前,人情在后,真正的商贾,眼中只有利益。” 柳如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汉王爷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无妨,你出去告诉老裘,适当透露一些新盐法的消息。” 柳如明领命而去,朱高煦有些疲惫地捏着眉心。 这次按地区拍卖蜂窝煤,本就是一次尝试罢了,为后面的新盐拍卖探探路。 眼前这些富商巨贾看不起蜂窝煤那点微薄利润,所以兴致缺缺,热情不高。 但如果把蜂窝煤换成食盐,那他们只怕会瞬间疯抢,争个头破血流。 果不其然,听闻新盐法的消息,现场所有商贾都是脸色巨变,有些激动兴奋,也有些惶恐不安。 王文显与汪福光等盐商巨头,更是被这个惊人消息给震懵了。 朝廷要废除开中法,改用新盐法! 按照地区招标竞拍新盐销售权! 想着,王文显眼中暴射出骇人光亮,兴奋得面红耳赤。 什么“加盟费”、“保证金”、“代理费”等等,这些他都不在乎! 王文显只在乎那新盐销售权! 一定要得到它! 只要抢到了这新盐销售权,那就无异于皇商,子子孙孙都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 毕竟,那可是食盐,不是蜂窝煤! 老百姓可以不烧煤取暖,但他们不能不吃盐。 食盐背后隐藏的恐怖利润,王文显这些盐商巨头心知肚明! 真要掌握了一个地区的食盐销售权,那可真是躺着都能赚钱,还是一大笔一大笔的钱! 裘广德见众人躁动不安,敲了敲木槌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新盐法不久后就会推行,在这之前汉王殿下有意考察各地具有实力的富商巨贾,选择其成为大明盐商……” “诸位,言尽于此,其中奥妙,不可多言。” “现在,品鉴会正式开始!” 第94章 工匠乃是强国之本! 有着皇家盐商的诱惑在前,一个个富商巨贾为了展现自身实力,竟然拍出了远高于预期的天价。 原本有些冷清的品鉴会现场,突然变得火爆了起来。 一名名富商巨贾接连出手,疯了似的狂砸银子,看得裘广德都有些心惊肉跳! 品鉴会圆满结束,伴随着最后一个州府拍卖,就此落下了帷幕。 裘广德含笑嘱咐道:“诸位,你们的表现汉王殿下都看在眼里,待新盐法推行后,汉王殿下就会做出决断。” “唔……对了,竞拍成功者临走之前别忘了交银子啊!”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大笑。 不过汪福光笑着笑着,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这他娘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啊! 为什么到了最后银子都花了这里? 上一次竞拍海外番货与捐监资格。 这一次又竞拍蜂窝煤销售权…… 手里好不容易有了点银子,又被汉王给圈了去…… 汪福光摸着下巴,目光变得有些茫然。 这样算起来,自己算不算是给汉王殿下打长工了? …… 乾清宫。 朱高煦刚走进暖阁,朱棣便将奏折摔到了他脸上。 “你这个逆子,看看你做的好事!” “这些折子都在弹劾你恣意妄为、横行不法,都快堆积成山了!” 朱高煦有些蒙,捡起这些奏章一看,原来是赵毅等工部官员集体弹劾他。 这几日赵毅等官员很是委屈,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却被汉王威逼着进工坊,干起了匠人的活儿。 不去还不行,狗贼朱高煦下了命令,必须让他们在工坊里面劳作一月时间! 如果不去,可以,等着被监国汉王爷清算吧! 万般无奈之下,赵毅只得联合所有被欺凌的官员,上奏弹劾汉王朱高煦。 一封封弹劾奏章不断传来,朱棣看后当即勃然大怒,将朱高煦给唤了过来。 “逆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朱棣插着腰,瞪大了眼睛。 朱高煦无所谓地撇了撇嘴,笑道:“弹劾就弹劾呗,反正他们必须去工坊上工。” 朱棣愣了,当场懵逼。 “老二啊,你让人家朝廷命官,去给匠人当徒弟,去给匠人打铁,这成何体统啊?” “现在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在看我们老朱家的笑话呢!” 士农工商,这是不变的社会阶级。 历朝历代从古至今,都没见过匠人骑到官员头上来的。 朱高煦这种做法,不只是折磨赵毅这些官员,更是对他们的莫大羞辱。 “你想提高天下匠人的地位与待遇,朕没有意见,毕竟工匠乃是强国之本,这一点你爹我心里很清楚。” 听了这话,朱高煦却是眼睛一亮。 他真没有想到,朱老四竟然还有这般远见卓识。 工匠乃是强国之本,这话说得不要太对了! “爹,那你既然知道,就应该理解儿子的做法。” 朱棣闻言叹了口气,“你让朕怎么理解你?现在的大明是儒生的天下,你为了那些匠人如此羞辱赵毅等官员,你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羞辱?”朱高煦一怔,随即冷笑道:“让他们进工坊打铁,那就是羞辱了?这些自命清高的东西,真是可笑!” 顿了顿,朱高煦从怀中取出小本本递给了朱棣。 “这是军器局的业绩单,爹你不放看看。” 朱棣下意识地接过一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数字。 “军器局这个月的生产效率,比上个月翻了十倍不止!” “而且除此之外,材料损耗与上个月相比,也少了整整两成!” “这傲人的成绩,全是军器局匠人的功劳,赵毅等人凭什么从旁置喙?” 军器局效率大大提高,损耗也大量减少,这一来一去之间,就为朝廷创造了大量财富与价值。 朱棣看着这业绩单,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朱高煦在军器局的所作所为,锦衣卫都会事无巨细地向他禀报。 起初朱棣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以为老二又在犯浑作妖,并没有太过在意。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经过老二在军器局这么一番折腾,军器局竟然爆发出了如此惊人的生产效率,足足比以往高出十倍不止! 效率提高了,同样时间内,就可以生产出更多的武器辎重,这对于即将挥师北伐的朱棣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爹,军器局还没有整顿完善,不过是稍微有了些样子罢了,等到军器局走上正轨,生产效率将会提高百倍不止,而且甚至可以改良武器甚至是火器,研发新型军备!” 朱棣:“!!!” 麻了! 彻底麻了! 这个老二,太妖孽了! 军器局效率提高百倍,那是什么概念? 就算蒙古鞑子的弯刀再锋利,也挡不住无穷无尽的箭雨! 想着,朱棣深吸了一口气,兴冲冲地开口道:“老二,如果把兵杖局也交给你,能不能也将产量提起来?” 朱高煦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爹,其实只要对匠人好一点,让他们活得有尊严,匠人们自然就会鼓足干劲,充满激情地投入到生产里面……” “我大明火器始终止步不前,正是因为匠人生活待遇太差,想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朱高煦一席话驳得朱棣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爹心里清楚,军器局与兵杖局就交给你了,至于赵毅这些蠢货,就别折磨他们了。” “儿子这哪里是折磨?分明就是工部官员为了皇上的北伐大计,主动投入到一线生产之中,令人钦佩啊!” 朱高煦笑道,嘴角微微上扬,“爹,儿子建议下旨表彰赵毅等人,以安抚臣心。” 朱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他滚蛋。 还下旨表彰? 这是往人家伤口上面撒盐啊! 以赵毅那蠢货死要面子的秉性,朱棣真担心一旨表彰直接将他送走了。 朱高煦走出乾清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原本想让你们体会一下匠人的辛苦,从而生出些许怜悯之心。” “没想到啊,你们反倒认为这是羞辱!” “那本王可得好好羞辱羞辱你们!” 第95章 神器!铁骨铮铮赵侍郎服了! 军器局。 朱高煦走进工坊的时候,赵毅正与一名匠人对喷。 不得不承认,朱高煦这恶心人的师傅帮带制度,效果那是出奇的好。 赵毅等笨拙的官员一天工作量完不成多少,落在老实本分的匠人眼中,这就是偷奸耍滑的表现。 不能忍! 双方爆发了多次激烈冲突,相比于巧舌如簧的官员,老实本分的匠人哪里争辩得过他们? 但是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脾气,那就是轴,认死理!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挨骂! 在这木屑翻飞的工坊里面,谁管你是什么朝廷命官? 此刻赵毅正与他的“恩师”爆发激烈争吵,旁边围满了一堆工人,远远地还传来了乱哄哄的议论声。 “哟,赵侍郎,火气不小吗?” 朱高煦轻飘飘一句话,立刻让二人收了声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赵毅看着安然无恙的汉王朱高煦,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他联名工部官员,上奏天子弹劾汉王恣意妄为,横行不法。 结果这狗贼不但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军器局,而且看样子心情还很不错。 想着,赵毅心情很是沉重。 皇上雄才大略,即位后励精图治,发展经济,提倡文教,采取了许多措施大力发展经济,使得天下大治,国家富强,疆域辽阔,本为千古佳话。 但是他现在识人不明,纵使汉王监国无道,恣意妄为,凌辱朝臣。 若是继续这样放纵下去,只怕会天下民怨沸腾,朝廷乱矣,大明危矣啊! “嗯?赵侍郎怎么不开口了?你不是能说会道吗?还他娘的跟皇上打我小报告!” 朱高煦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瞧见这赵毅哑口无言,立马就出言嘲讽。 赵毅双目通红,冷哼道:“汉王,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本官会一直弹劾于你,直到皇上不再受你蒙蔽……” “蒙蔽天子,好大的罪名啊!本王倒是好奇,你赵毅为何一直敌视本王?” 朱高煦很是无奈,这些太子党对他充满了敌意。 无论他做什么,落到太子党眼中,都是在争权夺利。 这让一心为国的朱高煦上哪儿说理去? 听了这话,赵毅顿时就惊了,恨得咬牙切齿。 你这个狗贼让我们跟匠人一起打铁,羞辱我们的人格尊严,还有脸问我们为什么敌视你?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朱高煦无辜地摊开了手,主动解释道:“本王强逼着你们来工坊上工,只是为了让你们体会到匠人们的辛苦,双方互相体谅。” “一连上工五日,你们就没学到些什么实用技能或是人生哲理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懵。 赵毅看了一眼自己的“恩师”,回想起这几日来的过往,没来由地有些感触。 自古以来,儒学就是天下第一显学,而他赵毅凡六经、子、史、天文推步等书,无不精诣,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者。 在他眼中,工匠不过都是些擅长奇技淫巧的人罢了。 儒家圣贤有言:“工商盛而本业荒也”、“商则长诈,工则饰,内坏窥而心不诈”。 工商被并列起来与“本业”农业相对立,而且被视作会耽误本业的末流。 但是真正接触了解这些工匠后,他才惊讶地发现,这些匠人大多朴实憨厚,根本就没有什么坏心眼。 相反因为狗贼汉王爷定下的规矩,师徒二人每天都要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以赵毅他们这笨拙的动作根本就来不及,所以这任务量也就落到了匠人师傅身上。 赵毅清晰地看见,为了完成自己的工作量,匠人师傅中午都没有休息,在饭堂吃了饭后又返回车间继续干活。 只是这师傅憨厚朴实,一直都是默默做事,从来也不说什么。 赵毅今日与匠人师傅爆发争吵,也是因为此事,想让匠人师傅多休息一会,自己完成该干的活儿。 朱高煦见他们不少人神色有异,顿时笑道:“匠人们也不过是想日子过得好一点,没人愿意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的日子,你们说对吧?” “军器局的业绩单你们也看在眼里,经过本王整顿之后,效率翻了十倍不止,本王所做的不过是对匠人好点,让他们活得有尊严罢了,并非你们所想那般针对儒家经学。” 此话一出,赵毅等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诚然,汉王殿下只是稍微提高了一下匠人的待遇,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反倒是他们有些小题大做了,因为不少匠人的俸禄,甚至超过了他们,所以赵毅等人对此颇有怨言。 但是真正进了工坊劳作,亲自体验过后,他们才明白了这些匠人的艰苦。 一时之间 众人都有些沉默。 朱高煦见状叹气道:“儒家经学是当世第一显学,这是无人可以撼动的地位。” “但是你们这些文人士大夫,总得给人家吃饭的机会吧?” “饭都吃不饱,还要天天进行这样高强度的工作……” 匠人听了这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赵毅等官员也是面有愧色,默默垂下了头。 恰在此时,老刘头满脸疲惫地走了过来。 “王爷,成了!” “什么东西成了?” 朱高煦一愣,看着气喘吁吁的老刘头,没有听明白他什么意思。 “生产箭杆的母机,按照您的图纸,木作工坊那边研制成功了。” 朱高煦一惊,随即大笑道:“谁研制出来的,本王要重赏他,大大地赏!” “诸位,随本王一同见证一下,何为军国神器!” 军国神器! 听到这个词汇,赵毅等人同样心头剧震,默默地跟着汉王来到了木作工坊。 众人走进一看,只见两名木匠正坐在一个奇怪的板凳上面,一圈一圈拼命的蹬着脚底下的两个脚蹬子,随着他们脚下的踏动,一条宽宽的牛皮带,迅速带动着一个硕大的轮子嗡嗡转动…… 这是……什么情况?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老刘头亲自上前制作出了一根笔直的箭杆! 赵毅接过箭杆,仔细端详良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根箭杆从放上机器到成型,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这可是箭杆啊! 箭尖有模具可以快速生产,现在箭杆生产竟然也达到了这般恐怖的速度! 那……一支利箭,生产出来需要多久? 赵毅激动得面红耳赤,握着箭杆久久都说不出来。 服了! 他现在是真服了! 这些匠人不但该赏,更该重赏! 整个大明都应牢记他们的卓越功绩! “王爷,您看看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老刘头腆着脸笑道,满脸骄傲与自豪。 朱高煦同样绽放出了笑脸,竖起了大拇指。 “老刘头,干得漂亮!” “本王听说你还单身,要老婆不要?” 众人:“???” 第96章 军国利器!朱棣血压有些高! 军器局。 朱棣与姚广孝施施然地走了进来,并未惊动任何人。 因军器局那惊人的变化,朱棣有心亲自过来视察一番。 关系到明年开春的北伐大计,他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但转念想起自家老二正在折腾赵毅这些工部官员,朱棣又有些犹豫。 恰在此时,少师姚广孝入宫与皇帝商议迁都事宜,朱棣下意识地询问这位黑衣宰相的意见。 姚广孝先是听说了军器局的变化,感到有些惊诧莫名。 流水线作业,将生产效率提高了十倍不止,这还只是初步改革。 作为熟知兵事的黑衣宰相,姚广孝很清楚武器辎重生产效率大幅度提高意味着什么。 但他更加好奇,是哪位惊世大才,推动了军器局的改革。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惊世大才”,赫然正是汉王朱高煦! 汉王朱高煦! 姚广孝只要一想起那日所见,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这位汉王爷明明是富贵凶相,怎会突然变成了帝王之相? 想着,他心中的好奇更加浓郁,索性主动提出前来军器局视察。 于是这才有了二人的出行,没有惊动任何人。 连军器局门口的护卫见了,都被及时制止行礼。 朱棣很是想看看,自家老二究竟有什么本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走进军器局大院,却没有见到一个人,朱棣顿时就怒了。 官员不见了,匠人也不见了,这个老二在搞些什么? 正当这个时候,传来了赵毅的一声惊呼,远远地还传来乱哄哄的议论声。 二人寻着声音走去,来到木作工坊。 只见匠人官员全都聚拢在一起议论纷纷,面带喜色,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喜事。 外围不少官员见到了皇帝过来,立马收住了声音,惶恐不安地想要下跪行礼,却被朱棣摆了摆手制止。 他顺着视线看去,一时间不由乐了。 只见连名大冤种木匠正在疯狂踩着脚蹬子,而自家老二端坐在那古怪器械前面,手中拿着一根木条正在加工。 朱高煦体型本就高大魁梧,坐在那古怪器械面前跟头棕熊一样,偏偏还得向前鞠躬弯腰,动作显得十分可笑。 这个老二,成天都在搞些什么鬼东西? 姚广孝却是在一旁细细观察着,眼中时不时地闪烁着精光。 他精通诸子百家,对墨家机关术也有所涉猎。 墨家始祖墨子擅长工巧和制作,在军事技术方面高于其他诸子,堪称博学多才。 他利用杠杆原理研制成桔槔,用于提水;他还制造了辘轳、滑车等,用于生产和军事;他还擅长守城技术…… 《墨子》一书,姚广孝曾潜心研究过,对里面神奇的机关术叹为观止。 但是现在,他很确信,即便是他所了解的墨家机关术,都不一定能造出眼前这台神秘器械! 此刻汉王爷手中那根木条已经加工完毕,还未等他自己细看,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二,拿来给朕看看。” 语气中充满了霸道,充满了毋庸置疑。 咦?老头子怎么来了? 朱高煦抬头扫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皇帝的命令,而是自顾自地打量着手里滚圆笔直的圆杆。 众人见了默不作声,忍不住在心中向汉王爷竖起了大拇指。 陛下当前,敢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这天底下也就您汉王独一位了吧? 朱棣见他根本不搭理自己,顿时脸上挂不住了,怒气冲冲地上前夺过了圆杆。 朱高煦:“???” 你娘咧! 你这个皇帝真是闲出了屁来啊! 放着朝政不处理,整日来恶心老子来了? 朱棣细细打量着手里的圆杆,端详半天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姚广孝在一旁及时提醒道:“皇上,如果臣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箭杆!” “这是……箭杆?这怎么可能?”朱棣失声,难掩惊容。 谁都知道,箭杆比箭尖更难生产,这就严重拖慢了利箭的生产速度! 毕竟仅是检查箭杆直不直,就能判断这批利箭的好坏。 完美笔直的利箭,堪称军中好箭,足以改变一场战役结果。 但是现在,朱棣手中这根箭杆,竟然从头到尾没有丝毫的弯曲,而是笔直得让人难以置信。 最令人震惊的是,这根圆杆不但做得笔直圆滑,速度还快得吓人! “老二,这器械……是你做的?” 朱棣有些震撼地咽了口唾沫,缓缓出言问道。 朱高煦闻言笑了笑,没好气地回答道:“不是儿子做的啊,是老刘头与老宋头做的。” 儿子? 爹? 汉王爷的爹,是谁? 当今天子,大明皇帝! 一众匠人吓得全都跪倒在地,赵毅等人也顺势跪了下去。 朱棣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 “谁是老刘与老宋?” 老刘头与老宋头听了这话,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们熟悉汉王爷的脾气,敢跟他插科打诨,但这位可是大明皇帝啊! “草民刘边(宋忠)叩见皇上!” 所有人:“???” 啥? 牛鞭? 送终? 这取名…… 这么随意的吗? 朱棣有些傻眼,看了一眼同样吃惊的朱高煦后,这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咳咳,两位贤才,这器械能否量产?可生产出多少箭矢?” 朱棣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众人目光都看向了这两位“大才”。 老刘头有些紧张不安,捋着胡须答道:“皇上,这器械是我们根据汉王殿下提供的图纸所制成,所有难题都已经攻克,完全可以量产!” 听到这个好消息,众人都是欣喜若狂。 宋忠接着回答道:“皇上,根据我们的实验,一台器械三个工匠,只需一个时辰就能产出一百二十根箭杆!” “日后工匠操作熟练后,效率还能继续提高,两百不是梦……” 麻了! 彻底麻了! 朱棣身子都开始发颤,哆嗦着身子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朱高煦,随即感觉眼前发黑。 “老二啊,快来扶着朕,朕怎么感觉有些头晕……” “爹啊,人说的效率还能提高,不是说你血压高啊爹!” “你说啥高?还能提高?” 朱棣惊了,险些昏死过去。 众人急得手忙脚乱,急忙唤来了太医诊治。 姚广孝瞠目结舌地看着汉王爷,眼中的好奇之色愈发浓郁。 大明近段时间来的变化,可都与这位汉王殿下脱不了干系啊! 第97章 心态啊!朱老四你心态不行啊! 军器局大院。 朱棣有些疲惫地坐在太师椅上,还没能回过神来。 朱高煦在一旁替他抚着后背,安抚道:“爹啊,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效率提高了些,以后您老挥师北伐打鞑子,可以直接箭雨洗地了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 箭雨洗地? 朱棣一听,身子一颤,险些又嘎了过去。 朱高煦见状急忙唤道:“太医呢?快来啊,又嘎了要……” 其实他心中清楚,这台机器的出现,对大明而言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不得不承认,骑兵就是古代战场天生的王者。 而草原游牧民族,就是天生的骑兵! 骑兵的数量,是中原王朝军队强弱的直接指标。 但中原的汉、宋、明等王朝,本来就极度缺乏战马,造成合格骑兵太少,多年来遭到草原游牧政权的吊打。 毕竟游牧民族天生就是马背上都民族,男女老幼人人都是弓马娴熟之辈,骑术之高超令人敬畏。 然而,中原王朝步兵军团的密集箭雨,在这个冷兵器战场时代,无疑是一种高效的进攻方式。 中原步兵要对付草原骑兵,最经典的方式就是射箭,一轮箭雨不够,那就再来一轮! 双方对阵若距离稍远,可等草原铁骑进入射程后远距离抛射,待到双方距离不断拉进,又可用劲弩射击。 总而言之,只要箭矢数量充足,中原步兵正面击溃一支草原铁骑,那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当然,如果是“铁浮屠”这等具装骑兵,人马皆披着厚厚的铁甲,别说箭矢,连刀枪砍上去也问题不大。 对付这样的具装骑兵,唯有依靠高精准度和巨大杀伤力的火器。 正所谓“枪炮一响,人马俱碎”,骑兵速度再快,盔甲再厚,在密集的火枪阵面前也无济于事。 至于先射人还是先射马,要根据情况而定。 大明虽然有着神机营这支世界上第一支火器特种部队,但神机营的火器即便种类繁多,还是太过于简陋,杀伤力有些不尽人意。 针对火器进行改革,这就是朱高煦的下一个方向,甚至已经提上了日程。 不过大明现在要对付的鞑靼与瓦剌,早已不是当年横扫欧亚的蒙古铁骑,而是一群装备简陋的游牧政权罢了。 对付他们,利箭足矣,再加上火器,正常对决下大明没有战败的道理。 所以朱高煦先制造出了车床与模具,大规模生产利箭,至于火器研发需要缓缓图之。 面对鞑靼与瓦剌那些穷逼,底层骑兵身上连像样的盔甲都没有,直接箭雨洗地就足够将他们杀得溃不成军了。 只是朱高煦没有想到,堂堂永乐大帝,心里承受能力竟然会这么差。 这还只是箭矢,不是火器。 要是哪天他把步枪捣鼓出来了,永乐大帝还不得高兴地直接嘎过去? “爹啊,心态,你是要成为千古一帝的人,注意心态!” “多大点事儿啊,你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朱棣:“???” 你大爷! 你敢说老子没见过世面? 老子横扫漠北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娃呢! 一时间,朱棣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看着眼前的爱子,露出了欣慰笑容。 这个老二,又立下了一件大功啊! 不过,这孩子怎么会这些东西? 刘边与宋忠刚才可是说了,那车床是他们制作的不假,但图纸却是老二提供的。 朱棣一向了解着这个儿子的一举一动,他会这些奇技淫巧,自己怎么不知道? “儿呐,你跟爹说实话,那图纸哪儿来的?” 姚广孝也在看了过来,眼中闪烁着莫名精光。 “汉王殿下,贫僧曾经研究过墨家机关术,对此颇有心得。” “不过方才那车床利器,贫僧可以保证,即便是墨家机关术,也没有如此精妙绝伦。”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再变,难以置信地看着爱子。 朱高煦撇了撇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能说墨家机关术研究不出车床,只是那些墨家先贤受到了时代的局限罢了。 而朱高煦为什么记得后世车床的大概图纸,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嗯,他当年进厂拧过螺丝…… “爹,少师,我也不知道,脑袋里怎么就突然多出了这些图纸……” “好像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出于对眼前这两位大佬的畏惧,朱高煦有些紧张,索性随便找了个借口瞎编。 毕竟古人梦见白胡子老头这种事情,那可是经常发生,谁也挑不出一根刺来。 太祖爷朱元璋为了神化自己,令臣民畏服,就编出了不少有关白胡子老头的传奇故事。 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瞎编,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越说越兴奋,滔滔不绝,侃侃而谈。 只是朱高煦完全没有注意到,朱棣与姚广孝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咳咳,够了,老二你先去忙吧,尽快扩大生产,将这车床多造一些。” 朱棣率先开口,有些疲累地打断了他出言。 朱高煦一愣,悻悻地起身离去。 待他走后,朱棣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和尚,你说这逆子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姚广孝脸色一变,深吸一口气后,硬着头皮道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陛下可还记得,当日臣与袁忠彻,为汉王相面。” 朱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朕记得你们当时说,老二是富贵之相。” 这件事他一直记得,甚至当时还有些失望。 想着,朱棣顿时面色一变,怒视着姚广孝低喝道:“和尚,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们骗了朕?” 姚广孝苦笑着点了点头,决定如实相告。 毕竟白胡子老头,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梦到的啊! 当年太祖朱元璋的生母,在怀太祖爷的时候,就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来到了自己家附近的麦场,给了她一粒仙丹。 吃了之后的第二天,高皇帝就出生了,而且室内红光冲天,以至于让乡邻们以为是老朱家着火了,纷纷前来帮忙,等他们来到之后,才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惶恐,也有些激动。 “快说,老二究竟是什么面相?” “日角隆准,奇骨贯顶,非是太子殿下那般的太平天子相,而是如皇上这般的开疆雄主相,太孙殿下则是两者兼而有之!” 听了这话,朱棣愣在了原地,当场傻眼。 老大是太平天子相! 老二是开疆雄主相! 爱孙两者兼而有之! 这怎么可能? 自己这些子孙后人,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一个太平天子,一个开疆雄主! 但皇帝就只有一个,龙椅也只有一张…… 第98章 立储真相!朱棣的心态变化! 太平天子,朱高炽! 开疆雄主,朱高煦! 得知了这个真相,朱棣脸色冷得有些吓人。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姚广孝,恶狠狠地低喝道:“老二是开疆雄主之相?当年你们为何欺骗于朕?” “这是欺君之罪啊,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朕恨不得宰了你们!” 诚然,朱棣怒到了极致。 当年他靖难成功后,即位称帝夺得了天下,却并未让儿子们进入应天。 因为,他心中对于立储一事,一直犹豫不决。 永乐二年,他在朝廷中讨论立储君问题,当时朝中一批跟随他起兵靖难征战的武将怀着政治投机的态度,见靖难之役老二朱高煦立下了赫赫战功,加上他对其十分喜爱,若被立为太子,军事勋贵集团可能获利更多。 因而以淇国公丘福、驸马永春侯王宁为首的靖难之役将领纷纷上书,要求将二皇子朱高煦立为太子。 在这批武将的簇拥之下,朱棣对于立朱高炽为太子的决心,的确有所动摇。 相比于天生肥胖行动不便的老大朱高炽,朱棣自然更加喜欢骁勇善战酷似自己的老二朱高煦,这是天下间所有父亲,都有的正常心理。 然而老二得了勋臣贵戚的支持,老大却得到了文官集团的鼎力拥戴。 金忠、解缙、黄淮和尹昌隆等朝堂重臣,都反对立朱高煦为皇太子,主张“立嫡以长”,并在朱棣面前“历数古嫡警事”,让朱棣那颗躁动的心安定了下来。 但真正让朱棣下定决心,册立老大朱高炽为太子,却是因为姚广孝、袁珙二人的相面之术! 袁珙曾为老大朱高炽相面,称他为“太平天子”,他又为好圣孙朱瞻基相面,盛赞其为“万岁天子”! 就连姚广孝都评价朱瞻基,称其为“好圣孙”,大明可旺三代! 正是有了这二人的评价,朱棣才终于下定决心,于永乐二年册立老大朱高炽为太子,并于永乐九年册立好圣孙朱瞻基为太孙,彻底断了老二夺嫡争权的野心! 但是,朱棣万万没有想到,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现在姚广孝竟然告诉他,老二朱高煦有开疆雄主之相! 这不是哄骗欺瞒是什么? 想着,朱棣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地盯着姚广孝。 这还是他自从认识这和尚以来,第一次对他露出强烈的杀意! 姚广孝心中有苦难言,只得叹气道:“皇上,非是臣与袁氏父子有意欺瞒,而是汉王面相发生了惊人变化,臣等也不知为何……” “再者说来,陛下当时初登大宝,朝堂之上各方势力交错纵横,唯有册立大皇子为储君,才能稳住人心,陛下难道忘了吗?”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些。 他知道姚广孝这话不是在替自己开脱,而是的的确确的大实话。 他靖难成功即位称帝之时,朝廷的政局是非常微妙的。 这种微妙既是他朱棣在靖难之役后登基称帝的延续,也是朝廷中多个政治派系对垒的结果。 建文朝虽然短短四年,但这是南方士人尤其是江南文官的黄金时代。 如果仔细查查建文重臣,如黄子澄、齐泰、方孝孺等人的籍贯就会发现,这些全是南方人,南方人经历洪武高皇帝打压后之,终于迎来了黄金时代。 而朱棣本是燕王,他的根基在北平,手下属官多为北人。 由于是推翻侄子朱允炆的皇位登基,朱棣与支持朱允炆的江南文官集团势同水火。 登基后为了稳定皇位,朱棣以清剿靖难之役残余的罪名处置了不少支持朱允炆的文官家族,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方孝孺。 因为这些操作,朱棣和江南文官势同水火,在朝廷中明争暗斗非常激烈。 从洪武年间就存在的南北之争,到他朱棣靖难即位后,矛盾与冲突格外激烈! 然而江南是大明朝廷财赋来源之首,而这些财赋又掌握在江南文官手里,再加上帝都金陵正好处于江南文官的地盘上,这让朱棣对大明的执政始终处于被江南文官集团的掣肘之中。 为了国家的大局,朱棣不可能把江南文官都杀光,只能恩威并施,逐步化解南北文官矛盾,以及他这位“篡位天子”与江南文官之间的矛盾! 不得不承认,即便到了现在,这大明天下文人,大部分出自南方,北方文人的文化素质,远远比不过南方文人,至于才子俊彦之流,北方更是远远不如南方。 故而朱棣即位称帝后,不得不设法笼络这些南方士子,如设立内阁,让杨士奇等南方大才入阁辅政参预机务。 再如……册立性子宽仁的老大朱高炽为皇太子! 老大虽然外貌不如人意,但是他那宽厚仁慈的善良本性,却是得到了南北文官的一致拥戴。 反观以前的老二朱高煦,就是个会打仗的泥腿子,臭丘八。 而且这个“泥腿子”嚣张跋扈,恃宠而骄,横行不法,脾气暴虐…… 如此两相对比之下,文官们自然拥戴老大朱高炽,敌视老二朱高煦。 毕竟让一个武夫当国,他们这些文人士大夫该如何自处? 所以,种种因素结合之下,朱棣唯有捏着鼻子,立了老大朱高炽为太子。 但即便如此,朱棣依旧余怒未消。 “你们这些相术名家,以往不是告诉过朕,一个人的面相天生就已经注定,此人的命数也随之决定。” “那老二的面相,为什么会出现变化?” 话到此处,朱棣也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难道说老二得了白头翁托梦,命格这才发生了变化? 姚广孝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皇上,无论如何,储君已定,朝野拥戴,绝不可轻动!” 朱棣听了这话后,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姚广孝是好圣孙的先生,即便不能称为太子党,那也是向着太子的。 可是如今,他朱棣已经得知,自己偏爱的儿子,有开疆雄主之相,他怎会就这般不与计较? 开疆雄主! 何为“开疆”? 开拓疆域,扩展领土! 何为“雄主”? 文治武功,英明有为,方为雄主! 何为“太平天子”? 治国安邦,即是太平天子! 二者这一对比,朱棣很难不动了动心思。 相比于太平天子,他更加喜爱开疆雄主! 因为他朱棣,自己就是一个雄主! 第99章 参观!能文能武好圣孙! 忙活完了军器局的事情,朱高煦这才有了空闲,正准备休息几日。 不料太子爷却是突然找到他,大胖脸上写满了怒容。 “老二,这一个多月过去了,瞻基呢?” 朱瞻基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刻太孙幼军已经组建并且训练了一月时间,而太孙朱瞻基也在里面被折腾了一个月。 只是幼军管理严格,朱瞻基当初隐瞒身份入军,自然也没有得到特殊待遇,现在还在山上跟着幼军新兵们训练呢。 这时间过得太快了,一不小心就过了一个月啊! 朱高煦摸着下巴,试探性地道:“老大,要不跟我上西山去看看?” “你的宝贝儿子,现在应该‘改造’成功了!” “改造?呸呸呸!你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太子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脸上写着忧虑。 瞻基可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一个月时间过去了,瞻基也不见人影,大胖胖不担心才怪。 “好吧,那就跟你上去看看。” “哎哎,老二你看,我这身子是不是又瘦了?” 太子爷满脸欣喜地转了一圈,朱高煦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随即仓皇离去。 真是辣眼睛! 同样坐不住的,还有那些勋臣贵戚。 毕竟过去了整整一个月,眼瞅着马上到年关了,他们的子侄还是不见踪影。 所以朱高煦很善解人意地发出了邀请,甚至没忘记带上老头子朱棣。 幼军新兵训练至今,虽然训练强度不高,但至少有了些许成效,做到令行禁止并不困难。 让朱老四与那些骄兵悍将看看新兵的训练方法,说不准能给他们带来些许启发。 接到邀请后,朱棣并没有平常视之,而是直接下旨组建了一个豪华观光团,如保国公朱勇、安远侯柳升、阳武侯薛禄等一众靖难名将与勋臣贵戚,可谓是给足了汉王爷面子。 这些个老将老帅,那可都是跟着朱棣起兵打天下的靖难名将,或是沙场悍将。 在他们面前,就连太子爷朱高炽都不敢拿大,笑着点头示意。 倒是朱高煦与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结下了生死交情,所以相谈甚欢。 观光团很快到了西山新兵营,却是压根儿无人出迎,令众人脸色一变。 要是他们这些武夫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皇上与太子爷都在,怎地没人出来迎接? 这怠慢圣驾,可是杀头大罪啊! 朱高煦倒是面不改色,看了一眼天色,随即笑着解释道:“诸位不要介意,这个时辰,大家都在练体能呢!” “锦衣卫维持秩序,教官负责教导,哪里还有闲人出来迎接?” 听了这话,众人变了脸色。 这汉王殿下,说话也太难听了些。 什么叫“闲人”? 意思我们都是些闲人? 朱高煦可不惯着他们,上前喊了一声,让人打开了大门。 朱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大步走进了军营。 众人见状跟了上去,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设施。 “老二你方才说新兵都在练什么体能?是怎么个意思?” 太子爷有些好奇地问道,众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朱高煦努了努嘴,笑道:“顾名思义,锻炼体能呗,配合着各种各样的器械,让新兵的体能快速提升,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兵。” “你们看那边,不是正练着嘛,那个连队在做俯卧撑,这边这个连队练仰卧起坐,还有旁边这个百米跑……” 众人:“???” 俯卧撑? 百米跑? 仰卧起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别说朱棣一脸懵逼,其他勋贵同样满脸茫然。 他们自问是当世最顶尖的一批战将,在战场上拼杀了这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新鲜的训练方法。 众人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将整个营区都巡视了一圈。 他们如果遇到了看不懂的训练方式,都要追根究底地问个清楚。 朱高煦则是不厌其烦地细心解释,每一种训练方式的目的是什么,听着一众老将们啧啧称奇。 他巴不得这些老将们学会这些训练方式,将大明所有军队都培养成一等一的强军。 陡然,成安侯郭亮叫道:“诶,哥几个,那好像我儿郭晟啊!” 众人听到这话一惊,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队新兵正在蛙跳,为首青年满脸苦大仇深,咬牙切齿地叨咕着什么。 那模样,那棱角,那面容……赫然就是郭亮那不成器的儿子,郭晟啊! 朱棣见状也觉得奇了,这郭晟他印象挺深,京师里最大的纨绔子弟,应天四大害之首,端的是个纨绔无能,为非作歹。 但是现在这郭晟不但一脸坚毅之色,身体也魁梧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被酒色掏空了的虚弱模样。 甚至朱棣惊讶地发现,这郭晟穿着的服饰,似乎是个连长,管着一百多号新兵! “老二,郭晟表现得这么优秀,成连长了?” 幼军兵制,完全出于老二朱高煦之手。 朱棣看后觉得新奇,也就同意了他这新军制。 一个班为两个战斗小组,每个小组五个人,分别由班长和副班长担任组长,共十个人。 一个排为三个班,一个连为三个战斗排,一个营则配有四个连左右,一个团配有三个营…… 这样算下来,西山新兵七千余人,刚好成一个旅五个团的编制。 郭晟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废物,这才过了一个月,就成了新军连长,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同寻常。 难道说老二徇了私情,提拔任用这些勋贵子弟为新军将领? 朱高煦扫了一眼,无奈地摊开了手。 “爹啊,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这新军训练有着大纲,由教官团与执法队负责,我不过是搭起架子罢了。” “想要往上爬,必须让所有人信服,这郭晟成了连长,儿子也觉得有些意外。” 成安侯听了忍不住朗声大笑,满脸的与有荣焉。 “汉王殿下,不意外,一点不意外,毕竟是我老郭家的种……” 众人听了这话腻歪不已,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但下一刻大胖胖陡然变了脸色,哆嗦着身子问道:“老二,那是……瞻基?”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看了过去,吓得呆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人为的泥地,正有不少新兵在里面搏斗训练。 而许久不见的太孙朱瞻基,正一脚踹翻了一人,又冷静观察良久,陡然向着另外一人扑了上去。 整个泥地里杀声震天,太孙浑身污泥左冲右突,一时间竟无人能挡! 朱棣:“???” 朱高炽:“???” 我尼玛啊! 这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好圣孙? 第100章 养不起?一切都是因为穷! 懵了。 众人都看懵了。 以往的太孙殿下,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但是眼前,太孙殿下在那泥地里,如同一头孤狼,阴险狡诈,出手毫不留情,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短短一刻钟时间,泥地里十余个人,仅是剩下了太孙殿下一人还站着。 大胖胖又是心疼又是骄傲,随即目光不善地看向朱高煦。 “老二啊,这是什么训练项目?” 朱棣同样看向了他,眼神中充满了冷意。 老子的好圣孙,被你给练成了这个样子? 感受着这一道道愤怒目光,朱高煦只能讪讪地笑了笑。 “那是单人搏击训练,在泥地里自由搏击,训练应激反应,一般都是受些皮外伤罢了……” “唔……这个法子不错,老二你下去试试,让我们看看成效!” 朱棣微微颔首,眼睛瞪得滚圆,下令道。 朱高煦人傻了,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朱棣这个老东西,真是个坑儿贼啊! 恰在此时,午时已到,全军立刻停止了训练。 “咳咳,爹啊,诸位,现在是午饭时间,休息一个时辰,一起去饭堂吃大锅饭?” 众人觉得有些新奇,毕竟他们行军打仗多年,还真没与士兵一同吃饭。 更何况这位汉王殿下,可是堂堂天潢贵胄,他难道真能与士卒同吃同住,不搞些特殊待遇? 要知道底层士卒的吃食,只是保证他们不被饿死罢了,至于味道那真是一言难尽。 他们这些大人物,行军打仗的时候,能将就着对付一口,但战事结束后却怎么都吃不下去。 还是朱棣点了点头,率先开口道:“来都来了,过去看看吧。” 众人见状只能点了点头,他们也想见识一下,汉王究竟吃不吃得下这些糠噎菜。 很快来到了食堂,众人却是愣在了原地。 只见所有人都在整整齐齐地排队打饭,连教官团与执法队都不例外,看起来就跟长龙一样,天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 “诸位放心,速度很快地,将士们劳累了一上午,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加上只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哪里还敢耽误?” 朱高煦笑了笑,努了努嘴示意众人老老实实排队。 眼瞅着朱棣都站在了队列里面,朱勇柳升这些武夫虽然极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里面。 然而当轮到他们打饭时,朱棣等人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因为这幼军新兵营的伙食,未免有些太好了些。 不但有米饭白面馒头,还有青菜咸菜下饭,甚至还配上了肉汤。 这般伙食待遇,未免也太过豪华了些! 连同朱棣在内,众人都是领兵打仗的沙场老将,他们自然清楚,这样的伙食,在所有大明军队里,都算得上是最顶尖的了。 难怪这位汉王殿下没事就操练幼军新兵锻炼体能,一个个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原来是整日都有这么好的伙食支撑着,他们不壮都难。 但是,这种练兵方式,根本就不能推行下去。 要知道大明可有上百万雄师,军队开销原本就大,哪里还有余钱提供这么丰厚的待遇? 所以即便汉王殿下能将这七千幼军操练成百战精兵,但对于大明而言,却是有些鸡肋。 朱棣看向朱高煦,没好气地嘲讽道:“老二,你好歹也是沙场宿将,你用这种方式练兵,不是惹人耻笑吗?” 朱高煦一愣,随即反驳道:“打仗打仗,打得就是钱粮,打得就是后勤补给。” “你不让将士们吃饱喝足,他们哪儿有力气上阵杀敌?”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大失所望,也没了继续观察的兴致。 朱棣抬脚就走出了饭堂,柳升等人也是叹了口气,对汉王爷有些失望。 他们这些老将老帅,都希冀着汉王通过此次练兵,获得皇帝青睐。 谁曾料想,他练兵采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大胖胖也是有些失望,拍了拍朱高煦肩膀道:“老二啊,你说说你这事儿办的……乘兴而来,失望而归啊!” “你练这些兵的确是精兵,但是朝廷财政本就紧张,哪儿还有余钱给将士提供这么好的待遇……” 听着太子爷的絮絮叨叨,众人心中更是唏嘘。 连不通兵事的太子爷都知道,练兵不能这么练。 汉王殿下好歹也是沙场宿将,怎么会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老大呀,你不懂兵事,就别胡咧咧了。” “说到底,还是财政问题呗?新盐推行,大明财政也不会像以往那样紧张了。” “我这儿还有很多项目,让国库不再空虚,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停下脚步看向了他。 朱棣充满了好奇,抬手将他唤到身前。 “老二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还有好多挣钱的项目?不止一个?”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老二的赚钱能力,连夏元吉都很是认可。 先是一个品鉴会,让大明赚了上千万两银子。 而后又针对旧盐法改革,成功革新了开中法的弊政,朝廷收益将会大大增加。 所以朱棣现在充满了兴趣,很是想要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不过朱高煦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模棱两可地回答道:“爹你就放心吧,已经提上日程了,日后您想打仗就打仗,不用再看谁的脸色了。” 朱棣眼睛一亮,顿时喜笑颜开。 父子二人言谈甚欢,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大胖胖见状突然凑了过来,揶揄道:“大侄儿,你这样操练我儿子,你怎么不打你儿子扔进来?” 朱高煦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也不是不可以,明儿就把瞻壑、瞻塙这些小家伙都扔进来,一视同仁。” “不然我怕太子妃找我麻烦,老大你说是吧?”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哄笑不止,连朱棣都摇头失笑。 太子殿下怕媳妇儿,这是朝野都知道的事情。 太子爷臊得满脸涨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句反驳的话来。 如果不是家里那位太过思念儿子,他又怎会腆着脸上山看望。 “哎哎……老二你这话说的……真是……” “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 第101章 上强度!以权谋私汉王爷! 朱高煦一向说到做到,所以第二日朱瞻壑与朱瞻塙都被扔进了幼军新兵营。 朱瞻壑是汉王府世子,朱瞻塙则是赵王府世子,堪称老朱家第三代的核心人物。 毕竟永乐老爷子朱棣一生只有四子五女,其中四子老四早早夭折,也就是说朱棣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太子爷大胖胖朱高炽,一个汉王朱高煦,一个赵王朱高燧。 临近年关,天气愈发寒冷。 朱高煦如今掌握着军器局与兵杖局,以权谋私这种小事,对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七千名幼军新兵暂时全都穿上了鸳鸯战袄,这是一种内青外红、外面和里面颜色不一样的战袄,又称“红胖袄”,中间衬着棉花,具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这红胖袄内青外红,不但蛮好看的,而且因为是棉甲,容易穿着合身,还具有一定的防御弓箭远距离射击作用。 要知道列阵进击的一线步兵,盔甲越厚重越好,足以抵御冷兵器伤害,但面对球形弹丸,棉甲却是上选,不但不沉不笨重,防护效果也十分不错。 而连长及以上的军官,朱高煦自掏腰包替他们制作了一批新型战甲,在棉甲内部藏着锁子甲。 这种战甲即是棉甲在外,内部却有夹层,里面有铁片,外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铁扣子,里面还有一层很薄的锁子甲,做工很精细,或者是用金属丝缝出来的坎肩,能起到一定的防御力。 棉甲里面有夹层,有密密麻麻的小铁片,或者是在之中逢入了大量金属丝,韧性极强,别说沙场上遭到敌人劈砍,平日里拿剪刀都不一定能剪烂。 这种新型战甲,一经问世便受到了全军将士的热烈追捧。 毕竟他们可不管好不好看,真到了战场上阵杀敌,能不能保命才是他们所关心的。 只是可惜,因为造价颇贵,这新型棉甲尚未普及全军,只能作为激励手段赏赐给连长及以上的将佐。 除此之外,朱高煦还以权谋私,调来了一百支火门铳。 这火门铳也就是火门枪,属于战略性物资,一直都被神机营所垄断。 为此掌管神机营的柳升还特意前来询问,眼下明年开春北伐在即,一切武器辎重都应该紧着北伐大军使用。 你一个过家家的太孙幼军,要火铳这等杀伤性武器作甚? 朱高煦只是搪塞了几句,便将这位靖难名将给打发走了。 要不是朱高煦想借用这一百支火门枪研究一下,他还真看不上这么简陋劣质的火器。 这火门枪,它只有一个铸铜或熟铁制造的发射管(即枪管),发射管的下端有一火门,用来点燃火药,发射管尾端接一称之为“舵杆”的木棍或长矛,木棍或长矛便于射手握持、瞄准和控制。 火门枪的发射一般需要两个人,发射时,两名发射手分别负责瞄准和点火。 所以这玩意儿不但操作麻烦,发射效率低,而且命中率较低,堪称真正的掏火棍! 也就只有柳升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才会把它当做宝贝。 朱高煦端详着眼前的火门枪,忍不住长吁短叹。 他很是怀疑,神机营将士拿着这玩意儿,真能射中蒙古鞑子吗? “王爷,人都到齐了,请王爷检阅!” 雷雄善意地提醒了一下,这才令朱高煦回过神来。 他看着所有新兵都穿上了崭新的红胖袄,顿时笑道:“哟,都穿上新衣服了,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嘛!” 话音一落,将士们顿时一阵哄笑。 队列中,朱瞻壑有些无语,自己这个亲爹愈发放飞自我了。 他原本还在协助孙若薇,处理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返回家乡一事,替这些可怜人准备好庄园田地。 二人感情也在逐渐升温,只差那临门一脚,就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谁曾料想,老爹突然命锦衣卫将他抓了回来,直接扔到了西山军营。 直到现在,朱瞻壑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堂堂锦衣卫卫镇抚使,为什么要跑到西山,做个太孙幼军的新兵蛋子? 比他懵逼的还有一人,正是赵王府世子朱瞻塙。 不同于勇猛善战的朱瞻壑,也不同于腹黑狡黠的朱瞻基,这朱瞻塙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他还在醉仙楼楼里左拥右抱,花天酒地,结果一队锦衣卫突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打昏了过去。 等他苏醒过来后,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太孙幼军的新兵蛋子。 朱瞻塙同样想不明白,锦衣卫不是自己老子的手下吗,他们怎么敢对自己下手? 还有这是哪个王八犊子的主意,让他前来这西山军营接受特训? 怀揣着满腹疑惑,兄弟二人这就稀里糊涂地整军列队,就此走上了不归路。 朱瞻基倒是早已适应了特训模式,不但出类拔萃升任为幼军第一位营长,而且在日常训练中还显得游刃有余,亮眼的表现得到了教官团一致认可。 朱高煦调侃了几句,随即朗声高喝道:“新军服也给你们发了,距离王师北伐还有三月时间,这就意味着幼军特训,将会进入下一个阶段!” “这第一个月的训练,只是开胃菜而已,试探出你们的身体素质,让你们渐渐适应西山军营的军规军纪。” “但是接下来的训练,将会是噩梦级别的军事训练,不但有人会受伤,还有人可能会死亡!” “本王从不勉强任何人,如果现在有人想要退出,不愿参与下一阶段的特训,可以直接出列,脱掉你们身上的崭新军服,直接从这敞开的大门走出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三军将士议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这位汉王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接下来的训练,真那么恐怖,还会让人丧命? 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人不感到害怕恐惧! 然而沉寂良久,却始终没有人出列退出。 因为,他们舍不得这西山军营的白面馒头,和那香喷喷的米饭! 将士们不傻,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都有杆秤! 古往今来,从未见过对士卒这么好的将军! “将军,我们不走!” “对啊,走了上哪儿去吃白面馒头?” “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呢?” 几名将佐高声喝道,引起众人轰然大笑。 朱高煦见状同样咧嘴笑了笑,霸气怒喝道:“既然如此,那全军特训三月!” “明年开春,随王师北伐蒙元,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拜将封侯!” 第102章 士气如虹!论掏火棍怎么改良? 北伐蒙元! 建功立业! 封妻荫子! 拜将封侯! 听到这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幼军将士早已激动得呼吸急促,血脉贲张! 太孙朱瞻基同样激动莫名,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扬鞭策马,驰骋沙场,建功立业,马上觅封侯,哪个热血男儿不向往? 更何况眼前七千多个新兵蛋子,都是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年轻气盛,精力旺盛,热血澎湃! 朱瞻基同样渴望像皇祖父那样,御驾亲征,击溃蒙元,缔造出一个盛世大明! 然而正因为他是当朝太孙,贵为储君,所以上阵杀敌随军北伐,几乎没有可能。 朱瞻基确实没有料到,二叔朱高煦的野心这么大。 明明是过家家一样的太孙幼军,落到他这位汉王爷手中,他不但要将幼军训练成一支精锐战兵,还要让幼军明年开春随军北伐,建功立业! 这似乎有些不太可能,但朱瞻基却希望二叔能够成功,让幼军北伐蒙元! 简单交谈后,幼军便开始了第二阶段的高强度特训,比之先前变态可怕。 朱高煦也没有闲着,凝望着眼前这一百支火铳怔怔出神。 他已经找人试验过了,这火铳简直就坑人啊! 不但射程仅有百十来步,而且需要两个人操作,发射效率极其低下……至于杀伤力就更不用说了,朱高煦都有些不忍直视。 最可怕的是,这玩意儿还是神机营的制式武器,被柳升宝贝得不行。 拿着这种掏火棍,真能杀蒙古鞑子? 朱高煦真不知道是大明运气好,还是蒙古运气差。 恰在此时,老将薛禄匆匆赶来。 “王爷,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唤我来?” 薛禄名义上统管着太孙幼军,他得到消息后立马就赶了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不料只见到汉王正对着火铳发呆。 “这火铳哪儿来的?王爷,这可是战略物资啊,你不会想给幼军这些娃娃配上吧?” 薛禄见到火铳时都惊了,不明白汉王究竟想干嘛。 明年开春北伐已成定局,六部百司都在全力配合调度。 这火铳可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一向是神机营专属,越多越好。 汉王爷现在调来了一百支火铳,神机营就少了一百支。 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战事当前,汉王爷将这火铳配备给幼军这群娃娃,只怕会落人口实,引得他人不满。 一个“不顾大局”的罪名扣上,那也就给了他人弹劾的理由。 朱高煦并不介意这些,他有些忧虑地问道:“老薛,大明火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掏火棍真是神机营制式武器?” 薛禄:“???” 啥? 掏火棍? 你管这火铳叫掏火棍? “咳咳,王爷,这话万万不能被柳瞎子给听了去,否则他会找你拼命的!” 人家宝贝得不行的超级大杀器,落到你口中却成了掏火棍,柳升不疯了才怪! 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大明火器主要分为两种,第一类就是这用手持点放的火铳,其形体和口径都较小,一般筒内装填铅弹和铁弹等物,其射程数十步至二百步……” “第二类是安装在架座上发射的口径和形体都很大的火炮,多数筒内装填石、铅、铁等物,俗称‘实心弹’,少数则装填爆炸性的球丸,射程一般在数百步至二三里距离,主要用于守寨和攻城,也用于野战、水战和海战……” “此外,就是神火飞鸦、震天雷、万人敌这些大型爆炸燃烧武器,那杀伤力可谓是……” 薛禄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朱高煦脸上。 看着这个魁梧汉子,朱高煦恨不得给他一脚。 “行了行了,现在神机营里面,除了这火铳外,鸟铳呢?三眼铳和四眼铳呢?还有连子铳、拐子铳、迅雷铳这些火铳呢?” 朱高煦在后世是个军事爱好迷,对火器的发展颇为熟悉。 大明是使用火器最多的王朝,大明军队也普遍装备了火器,战争的主要武器转向了使用火器。 因为大明北境长期受到鞑靼瓦剌的骚扰,在东南沿海又经常受到倭寇海盗的侵扰,因此为了巩固边防,抗击外族的进犯,大明历代帝王都十分重视国家武备。 尤其是对火药、火器尤为重视,视火器为大明御敌的战略性武器。 所以与宋元两代比起来,大明的火器发展已经到了鼎盛时期。 各式各样的火铳和火箭比比皆是,甚至连地雷和水雷都有。 但这些大明军队引以为豪的“骄傲”,现在却并未出现,火铳也仅只有简单的手持点射火门枪。 这玩意儿在朱高煦的眼中,无异于就是一团垃圾,杀伤力简直低得可怜,令人发指。 看着汉王爷那认真的表情,薛禄反倒愣了。 啥是鸟铳? 啥是三眼铳? 啥是四眼铳? 还有连子铳、拐子铳、迅雷铳……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王爷你刚才说的这些,难道都是火铳?能让工匠造出来吗?” 一时间,薛禄兴趣大增,跃跃欲试地提议道。 因为他可是知道这火铳虽然杀伤力大,但是操作起来很是麻烦。 所以柳瞎子的神机营需要大军掩护作战,这样一来令其余军队作战时都有束手束脚,唯恐那些鞑子找准机会直接将神机营给屠了。 薛禄并不愚蠢,相反他听出了些许深意。 汉王爷如果能够改良大明火器,那绝对是大功一件,足以让他得到整个军方的鼎力支持! 火器越先进,杀伤力越大,将士们作战就会变得更加容易,伤亡率大大降低,而捞取军功的机会大大增加……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足以让大明百万战兵都对他汉王朱高煦感恩戴德! 届时,太子爷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还真不好说! 如果,将来汉王爷真能登临帝位,那他们这些老兄弟,还愁没有荣华富贵吗? 朱高煦叹了口气,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命人把这些掏火棍送去军器局,本王先绘制图纸,稍后就去。” 薛禄听后大喜过望,连忙领命而去。 汉王殿下,果真有火器改良之法!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啊! 薛禄走后,朱高煦却是有些苦恼。 他很是犹豫不决,要不要直接将红衣打炮捣鼓出来? 虽然现在大明火器水平相比于后世十分落后,但还是有着底子在。 耗费巨额成本,造出红衣打炮,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朱高煦有些害怕,真要将红衣大炮造了出来,朱棣那个战争狂人,会不会直接一路打到欧洲去? 嘶……很有可能啊! 第103章 鸟铳!划时代的火器变革! 新兵按班就部地投入训练之中,朱高煦却再次回到了军器局。 亲眼见到了大明火器的简陋劣质,他哪里还有心情训练那些个纨绔子弟。 毕竟从某方面而言,这些火器代表着无数大明将士的性命! 将士们手里拿着先进火器,自然他们手里拿着这掏火棍要好得多! 在他抵达军器局之前,薛禄便带着那一百支火铳提前一步,到了军器局。 老刘头见状顿时大惊失色,误以为是这些火铳质量有问题。 “这位将军,这火铳……老汉马上去查,看是哪个畜生偷懒了!” 军器局经过整改之后,每个工匠都必须在所制产品刻上自己的姓名编号,以免出现以次充好等恶劣情况。 即便出现了,那也可以按照编号姓名追查到底,揪出这个害群之马! 老刘头此刻很是愤怒,一张沧桑老脸上写满了怒容。 他们这些匠人好不容易遇到了贵人,不但能够吃饱喝足,每月还有薪金可拿,不必再过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而这个“贵人”,正是汉王殿下。 谁曾想到,好日子才过上了几天,就有匠人偷奸耍滑,以次充好! 这不是啪啪打他们工匠的脸吗? 看着老刘头杀气腾腾的可怕模样,薛禄急忙解释道:“不不不,刘主事你别误会,这批火铳没有任何问题!” 老刘头闻言一愣,随即满脸茫然地看向阳武侯。 没问题你送回来干什么? 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上次皇上视察过后,刘边与宋终就成了主事,一人执掌军器局铁器作坊,一人执掌军器局木工作坊。 因为是皇帝亲自下令,所以二人在军器局乃至整个工部,那都是地位超然。 不过眼前这位将军看似来头不小,老刘头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大,耐着性子追问道:“这位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啊,汉王爷马上就来了,等他到了你自个儿问他吧。” 听了这话,老刘头更是眉头紧锁。 这是汉王殿下的意思! 难道说这批火铳真有什么问题? 一想到这儿,他就坐不住了,立马命匠人上前核查。 可是检查了半天,众人也没发现什么毛病。 反倒是这些火铳跟以前相比,材料质地都要好出不少。 这得益于军器局冶铁工艺的巨大革新! 汉王殿下曾经说过,因为大明国内储存的铁矿石和煤炭里面,磷和硫的含量比较高,冶炼出的生铁极脆极硬,远远没有木炭冶铁的韧性好。 结果用这生铁制成的火器大炮,不但十分沉重,还极易炸膛! 硫和磷,是冶铁最可怕的杀手! 而想要去除掉生铁中的硫和磷等有害元素,必须在炼铁时加入焦炭,而不是完完全全用煤炭炼铁。 所以在汉王爷的号召之下,在工部尚书宋礼的鼎力支持下,军器局慢慢摸索着,借鉴蜂窝煤的生产工艺,成功产出了不少品质上佳的生铁。 生产出的铁虽然同样也是生铁,但比起以往那些生铁韧性好出了太多。 不过汉王口中的“高炉炼铁”与“坩埚炼钢”,至今还尚未成型,至今还未能攻克,老刘头最近也一直忙活着此事。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汉王朱高煦终于姗姗赶到。 “王爷,这批火铳没问题啊?为何您要退回来……” 老刘头一见到正主,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朱高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堆图纸,塞到了老刘头手中。 “老刘头,你将军器局里面最有经验的匠人唤过来,一同研究研究这些新式火铳,以你们现在大多技术水平能不能生产!” 刘主事一愣,急忙摊开了第一张图纸,目光瞬间就挪不开了。 他刘边世代打铁为生,成了匠户后更是整日锻造火铳,只是轻飘飘地一眼,他就完全被这新式火铳给吸引了。 只见图纸上面画着一支火铳,与现在生产的神机铳相比,这“鸟铳”还具有照门、照星、铳托、铳机,甚至图纸上还注明鸟铳可以由一人双手同时持握而发射。 “王爷,这火铳……真是精妙绝伦啊!” 一人双手持握就能发射! 这是什么概念? 现在的神机铳,发射一般需要两个人,发射时,两名发射手分别负责瞄准和点火。 这就导致神机铳不但操作麻烦,发射效率低,而且其命中率也是低得吓人! 然而眼前这鸟铳,只需要一个射手,就能手持发射,还配备了照门、照星这些瞄准的东西,命中率自然随之大大提高! 如果真能生产出这鸟铳,那大明火器将会迎来划时代的革新进步! 老刘头很是激动,用一种很崇拜的眼神看着朱高煦。 他很激动,也很兴奋。 似乎朱高煦将这鸟铳交给他负责制造,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情! 薛禄也有些好奇,探出脑袋一看,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这玩意儿……神器啊! 神机铳需要射手一手持柄,一手燃药,导致较难命中目标,所以神机营给一把神机铳配备了两个射手。 可是这鸟铳,一个人就能发射,而且还不需要点火! 如果神机营配备上了这东西,那战力将会翻上十倍不止! “快去,立刻停下你们手中的所有工作,全力研制生产这鸟铳!” 薛禄急眼了,催促着还在发愣的老刘头。 刘大主事这才回过神来,小跑着进了铁器工坊。 朱高煦看着二人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鸟铳与大明现在使用的手持火铳相比,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因为,鸟铳的基本结构和外形已接近后世的步枪,是后世步枪的雏形! 鸟铳身管较长,口径较小,发射同于口径的圆铅弹,射程较远,杀伤力增强! 鸟铳增设了准星和照门,变手点发火为枪机发火,枪柄由插在火铳尾銎内的直形木把改为托住铳管的曲形木托,持枪射击时由两手后握改为一手前托枪身、一手后握枪柄,可稳定持枪进行瞄准,射击精度大大提高! 最原始简陋的手点式火门枪,拿什么与它相比? 不过现在想要制出鸟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想赶在北伐蒙元前做出来,那根本就不可能! “王爷,您是不是得了墨家传承?准备走实学的路子?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薛禄突然开口,一个满脸横肉的粗犷汉子,却在此刻露出了精明之色。 这位汉王殿下,近些日子,展现出了不少奇技淫巧! 如果被有心人看了去,只怕又会抓住机会大肆弹劾。 朱高煦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薛,想什么呢?这鸟铳一旦做成功,老子看谁还敢说什么‘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这是古人对科学技术的抵制与轻鄙之词! 同时,它也是最可笑的词汇! 第104章 战局推演!无解的难题! 火器图纸交给了老刘头,朱高煦也随即放下了心。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军器局这些顶尖匠人,得了鸟铳等火器图纸后,将其成功地制造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这个过程注定很漫长,毕竟这是划时代的火器改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正当朱高煦与薛禄吹牛打趣时,圣旨却突兀抵达,命他二人前去参加御前会议。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这御前会议的主题内容——北伐瓦剌! 如今已是十一月末,眼瞅着年关将至,距离北伐不足三月。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虽然朱棣尚在应天帝都,粮草辎重却早已运输到了北平大同等重镇。 朱老四在这个时候召开御前会议,傻子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过朱高煦有些好奇,永乐帝五次北伐蒙元,被誉为“五出三犁”。 他这五次亲征,都是对盘据在漠北的北元残余势力鞑靼、瓦剌和兀良哈三个部落的战争,致使蒙古残余势力进一削弱,维护了大明边境的安宁。 然而这朱老四每次御驾亲征,都是在开春时进行,与传统出兵习惯根本不符。 要知道古人打仗,时间一般都在秋后。 因为历代王朝都极其重视农桑,春天要春耕,打仗带走了家里的劳动力,自然就会耽误了春耕,那么一年的收成就大大减少,显然不合算。 夏天因粮食未熟,这时候开战大军粮草不济,所以也不会轻易开战。 至于冬天则是因为天气原因,天太冷不适宜行军,行军之后出一身臭汗,然后被寒风一吹极易受寒,古代伤寒可是不治之症,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所以古人打仗时一般都会选在秋收之后,那时候粮食入仓有了充足的粮草,而且秋高气爽是最适宜行军打仗的季节,所以但凡大战都会选择在秋收之后。 但是朱老四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五次御驾亲征中有四次都是开春二三月,仅有一次是在金秋八月。 怀着满腹疑惑,朱高煦下意识地询问了薛禄。 这位未来的阳武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薛禄想到汉王曾经受了重伤,也就没多想,随即解释道:“王爷你忘了?我们是与蒙古鞑子作战,不是与中原军队作战。” “洪武年间,太祖皇帝为了消除北元残余势力,曾组织八次大规模北征!” “战役断断续续持续二十多年,彻底将北元及其残余势力打残,曾经草原的霸主们,都被我大明王师打得听到大明骑兵的马蹄声就落荒而逃!” “北元也从前朝正统被削成了草台班子,再也对我大明的正统地位不构成威胁了。” 听了这话,朱高煦只是点了点头,还是很纳闷。 太祖朱元璋的光辉事迹,跟朱老四有什么关系? 薛禄见他还不明白,索性挑明了道:“皇上北伐的目的,是让草原上的鞑靼、瓦剌两部臣服于明朝,以达到一劳永逸的目的,永绝大明边患,给后世子孙留下万世太平。” “但是对于我们中原人而言,漠北草原实在是太冷了,如果在冬季与蒙古军队交战,注定是不得‘天时地利’的。” “在蒙古人眼中,一直都有‘汉人乃是城居之人,不耐辛苦’这种说法,这辛苦说的就是中原人对于漠北草原的严寒之苦,根本没办法适应!” “反观蒙古鞑子却是截然不同,他们常年生活在漠北草原这些严寒之地,经由适应之后演进出诸多如皮草之类的防寒衣物等,且对于冬天作战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 话到此处,朱高煦总算是明白了。 不是朱老四愚蠢,冒着耽误春耕的风险,也要在开春挥师北伐,而是因为实在没办法。 如果秋天出征,行军出塞后已经开始入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气候下,与蒙古鞑子作战,那不是纯纯找虐吗? 不过想到这儿,朱高煦却是突然眼睛一亮。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明将士受不了那苦寒环境,别说作战了,连活下去都困难。 既然如此,那如果让将士们穿上羽绒服呢? 想着,他脑海里已经冒出了一副唯美的画面。 大明将士全都内穿大棉袄,外套钢铁战甲,在冰天雪地里嘎嘎生猛,杀得蒙古鞑子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羽绒服现在制作不出来,毛衣可是没有什么难度啊! 至于制作毛衣的原料,草原上那密密麻麻的牛羊,不是现成的吗? 朱高煦越想越兴奋,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暖阁外面。 待他进去后,只见暖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全都是赫赫有名的顶尖战将! 成国公朱勇,安远侯柳升,成山侯王通,宁阳侯陈懋,武安侯郑亨,保定侯盂瑛,兴安伯徐亨…… 在座每一位,可都是追随朱老四靖难打天下的功臣名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独当一面的那种。 当然,这里面同样包括汉王朱高煦。 毕竟正常的朱高煦,可是以勇武善战闻名天下。 “老二,来了?朕刚好有事要问你。” 朱棣有些疲惫地捏着眉心,倚靠在软榻上面。 朱勇识趣上前,贴心地解释了一遍。 原来在朱高煦二人还未抵达之前,众将就展开了激烈讨论。 该如何寻找到瓦剌军的主力?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游牧民族超强的战术机动性,让他们在草原上具有得天独厚的巨大优势! 中原大军深入草原作战,天时地利人和啥都没有,根本就没有获胜的可能。 那些草原蛮子又不傻,得知大明王师大军压境,他们就算打不过,难道还不能跑吗? 甭管你战力多强,我就是不跟你决战,在茫茫草原上跟你兜圈子玩儿。 只要耗到大明王师的后勤补给跟不上了,草原铁骑甚至还可以回头给你一刀! 游牧民族逐草而居,只要能够放牧牛羊,就能长期与大明对耗下去。 但是,大明王师在草原上面,可真的耗不起! 朱棣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上一次御驾亲征,如果不是锦衣卫情报工作十分出色,只怕连阿鲁台的影子都看不到,最终无功而返! 虽然上一次成功痛击了鞑靼部,令阿鲁台俯首称臣,但大明也为此白白耗费了无数钱粮辎重,大多都是浪费在了行军途中。 这一次北伐瓦剌,将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可是,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 这是历朝历代中原反攻草原,都要面临的一个无解难题。 朱高煦摸着络腮胡子,同样陷入了沉思。 如何寻到瓦剌主力,这是难题所在。 不过他朱高煦好像还真记得,瓦剌得知明廷出兵后,将会逃往何处! 对不起,我是挂逼! 第105章 农耕与游牧!两大文明间的碰撞! 暖阁之中,寂静无声。 此刻所有老将都有些忧虑,他们不怕与蒙古蛮子作战,就怕在茫茫草原上找不到人。 这可不是一句笑话,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当年皇上御驾亲征第一次北伐鞑靼,带着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入草原腹地。 鞑靼部落得知消息后,立刻兵分两路逃亡,鞑靼可汗本雅失里率军向西逃往瓦剌部,而鞑靼太师阿鲁台则向东逃。 皇上先是亲率将士向西追击本雅失里,不久终于在斡难河大败本雅失里,不过见到本雅失里大败,王师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调转马头又挥师向东追击阿鲁台。 双方在斡难河东北方向交战,王师杀敌无数,阿鲁台坠马逃遁。 然而正值大胜之际,可以永绝后患之时,大明王师却不得不收缩兵力,班师回朝。 一是因为阿鲁台已经不见了踪影,想要在茫茫草原之上,揪出这条丧家之犬,简直难如登天! 二是因为当时天气炎热,大明五十万大军后勤补给没有跟上,面临缺水断粮的危险。 故而万般无奈之下,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地放跑了阿鲁台这祸首。 如今皇上决意第二次御驾亲征,挥师北伐瓦剌,同样面临了上一次北伐之难题。 后勤辎重的供应问题! 敌军主力贼首所在位置! 这两个难题不予以解决,只怕此次北伐,也会收效甚微。 甚至很有可能,成了那些激进文人口中所说,劳师远征,穷兵黩武! 朱棣倚靠在软榻上面,颇有些心绪不宁。 诚然,上一次他大获全胜,成功歼灭了鞑靼部落的青壮力量,敲断了阿鲁台等人的脊梁骨,致使鞑靼部落元气大伤。 但是,这第一次北伐,表面上看似取得了胜利,实则这个战绩实在不怎么样。 大明五十万大军被鞑靼忽悠在大草原上转圈圈,虽然最终大大挫伤了鞑靼的元气,但是五十万大军却让一个阿鲁台逃脱,大明的心腹大患就这样放虎归山! 所以这五十万大军等于是陪着他朱棣这位大明皇帝,在漠北草原闲逛了一趟 啥事儿也没干成。 朱棣深知,阿鲁台这个蛮子凶狠残暴,不忠不义,狡诈无情! 他现在虽然表面上老实听话,向大明称臣,受封“和宁王”,但是蛮子就是蛮子,他迟早会向大明露出獠牙! 阿鲁台以从顺的姿态结好明王朝,不过是权益之计罢了,等到他聚拢整合鞑靼部落,势力恢复之后,只怕又会南侵劫掠,寇边扰境! 毕竟鞑靼太师这个身份,还是有几分含金量的。 不过朱棣没有想到,他痛击了鞑靼部落后,瓦剌部落却趁机迅速发展壮大,已经成为漠北最强大的蒙古部落,成了上次北伐征战后渔翁得利的最大赢家! 现在瓦剌不但盘踞在漠北草原,还敢堂而皇之地进驻胪朐河,意欲窥视中原! 朱棣这暴脾气,自然而然是忍不了的。 所以他要御驾亲征,打压一下瓦剌的嚣张气焰。 只是摆在眼前这两个难题,必须想办法解决。 上一次御驾亲征,就已经吃过亏上过当了,这次自然要做足万全准备。 然而,问题在于,该怎么解决? 下意识地,朱棣看向了自家老二,希冀着他有什么好主意。 不知为何,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朱棣对这个儿子充满了期待。 此刻朱高煦正老神在在地坐在小板凳上,听着柳升等老将的纷纷议论,却是没有开口。 其实他听了半天,早就知道了问题所在。 这是两大文明间的激烈碰撞! 草原游牧文明,与中远农耕文明,就好比两个车轮,推动着中国历史不断前进。 先秦时代的农耕外患,就是戎(狄)族,所谓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如西周时候,戎狄曾多次袭扰周王朝,甚至还攻陷了都城,逼得周王室面对其兵锋最终只能无奈地选择迁都。 春秋战国时期,农耕文明始终选择防守,直到秦始皇统一六国,农耕文明才终于实现了对游牧文明的第一次反击——蒙恬北伐! 大秦成功赶走了匈奴,却二世而亡,最终江山落入老刘家手中,大汉王朝就此建立。 然而白登山之战以后,汉王朝被匈奴多次逼迫羞辱,无奈只得采取和亲政策,直到汉武帝时代才开始农耕文明对游牧文明的第二次反击! 卫青霍去病等千古名将率军军多次深入漠北,先后设立朔方郡和酒泉、武威、张掖、敦煌等河西四郡,取得了如“封狼居胥”这等辉煌战果! 到了东汉,虽然后来也打出了“燕然勒石”的辉煌战绩,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汉朝还是只能靠“和亲”来暂时缓解来自匈奴的军事压力。 三国两晋打乱了整个中原,致使大好河山被游牧民族侵占,大好河山,遍染腥膻! 直到隋朝定鼎山河,以压倒性的优势赶跑了突厥,再次取得农耕文明对战游牧文明的重大胜利,可惜这也是个“二世王朝”。 锦绣盛唐,要面对的蛮夷,不只是趁着隋末乱世又重新崛起的突厥,而且其西南也有游牧新贵吐蕃! 突厥甚至一度攻入关中地区,直接威胁到了大唐的首都长安。 然而“天可汗”李世民即位称帝后,仅仅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就带着一帮能臣武将稳定了局面,还一举消灭了**厥,再次为农耕文明加了一分。 至于天水赵宋,接连面对契丹、女真与蒙古等强大部落,最终不得不走向了灭亡,为蒙古所灭! 此时的游牧文明,也终于迎来了历史的最高峰——元灭南宋! 元太祖忽必烈作为第一个建立大一统的游牧皇帝,终于可以用军事成果来向世人证明——游牧文明战胜了农耕文明! 即便最终元朝国祚不到百年,便被大明所取代,但不得不承认,这是游牧文明的一次伟大胜利! 因为自两大文明碰撞以来,农耕文明从未真正占据过那片辽阔草原,真正战胜过游牧文明! 不过,游牧文明即将再输一分,因为朱高煦是个挂逼。 朱高煦摸着下巴,在众人注视下,终于开口道:“爹,儿子有上中下三策,足以绝我大明边患,您想先听哪个?” 话音一落,整个暖阁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朱棣有些讶然地看着这个儿子,心中的好奇愈发浓郁。 他倒是想要看看,老二口中的上中下三策,究竟是否可取! “去,把六部尚书与内阁重臣全都唤来。” “唔……顺便叫上太子与太孙!” 第106章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 很快夏原吉、杨荣等重臣赶了过来,连在家养病的金忠也不例外。 毕竟金忠是靖难老臣,朱棣称帝后,因功累迁兵部尚书、太子詹事。 现在朱棣即将挥师北伐,也想问问这个心腹重臣的意见。 众人各自落座,纷纷看向了汉王朱高煦。 说实话,对于汉王爷能够想到什么灭夷国策,金忠夏元吉等人是一点都不期待。 你一个粗鄙简陋的武夫丘八,大字都认识几个,满脑子都是暴力肌肉,能想到什么好主意? 诚然,这位汉王殿下自从上回受伤之后,脑子突然间就好使了一样,在赚钱方面提出了不少确实有效的建议。 但是,这说的好听点,叫“为君分忧”,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汉王敛财手段过人罢了。 除此之外,众人还真没见过,汉王爷在治理国政方面,还有什么高见。 以往的汉王殿下,那可是对国政一窍不通啊! 不然,金忠夏原吉等朝堂巨头,也不会始终力挺朱高炽入主东宫了。 奈何汉王几次大动作,给朝廷挣了不少银子,成功缓解了财政压力,赢得皇上欢心。 他们现在也只能心不在焉地坐着,等着看汉王殿下的精彩表演。 大胖胖现在有些纳闷,自家老二什么德行,他最了解不过。 可是近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老二种种古怪的行为举止,还当真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这家伙现在斗会处理国政了? 这不是开玩笑嘛! 眼见人都齐了,朱棣点了点头,笑道:“说吧,老二,你那上中下三策!” 朱高煦先是扫了众人一眼,随即问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诸位,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这话,众人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 打仗的目的是什么? 这还用问吗? 皇上连年挥师北伐,勒紧了裤腰带,也要揍死鞑靼瓦剌,还不是为了肃清漠北,给后世子孙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你汉王爷可是妥妥的主战派,皇上指哪儿你打哪儿,这个问题是你应该考虑的吗? 朱棣并没有吭声,只是看向一个个大臣,观察着他们的脸色变化。 为什么要劳民伤财,屡次北伐,挥师漠北? 这个答案,在他还只是燕王之时,就已经明白了。 当年太祖高皇帝将他封往北平镇守北方险要关口,在藩王任上时朱棣时常与北方的蒙元势力交战,多次战争让朱棣明白了一个道理! 漠北一日不平定,大明将永无宁日! 在此之前,虽然太祖爷已经将蒙古赶出了中原地区,但是漠北的鞑靼、瓦剌部落时常越过边境进犯大明,寇边扰境! 游牧民族骁勇善战,以鞑靼、瓦剌为首的两大势力在漠北彼此争斗不止,战火也慢慢烧到了大明边境。 如果不加以迎头痛击,坐视其壮大发展,只怕大明江山,迟早再次沦陷于蛮夷铁蹄之下,大好河山,变染膻腥! 或许旁人会说,他朱棣好大喜功,多次挥师北伐,是为了像整个天下证明自己。 但在朱棣眼中,漠北一日不太平,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这仗,必须要打! 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眼见无人回应,薛禄只得出言化解尴尬。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北疆百姓呗!” “鞑靼瓦剌常年寇边扰境,边疆百姓苦不堪言,不打怎么能行?”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朗声道:“老薛这话,说得不对!” 众人:“???” 啥? 不对? 不对你点什么头? “鞑靼瓦剌寇边扰境,所以我大明挥师北伐,这是打仗的原因,不是目的。” “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为了国家安定,百姓富强,大明安宁,这才是战争的意义!”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我们打仗也不是因为残暴嗜杀而打仗,而是为了实现太平盛世的政治目的……至于战争,不过是实现这个目的的手段罢了。” 朱高煦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暖阁。 众人听着他侃侃而谈,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朱棣眉头微挑,呢喃着那句后世名言,眼中时不时闪烁着精光。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只是实现政治目的的手段! 这句话,当真是鞭辟入里! 事实真相,原本就是如此。 大明经略外藩所遭到的最大不幸,就是在太祖高皇帝逝世的同时,立即爆发了靖难之役这场内讧,导致大明好几年间完全无暇外顾。 因此,直到高皇帝晚年煞费苦心所建立的对外威力,一下子丧失殆尽,到了他朱棣即位后,又不得不重新开始苦心经营。 起初,他这个新帝的权威还没遍及边陲,他的对外政策专赖招扶,还不能立即出去征讨攻伐。 加之即位初期政权不稳,朱棣全力对内,暂时没有大举出塞远征,只是努力招扶兀良哈三卫和鞑靼、瓦剌等漠北实力最强的游牧部落。 那个时候,蒙古失去了首领,鞑靼、瓦剌两部酋长互相激烈斗争,致使“北虏”相继投降大明。 直到永乐六年,故元嫡裔本雅失里从撒马尔罕回来继承汗位以后,鞑靼对明的态度立刻强硬起来。 本雅失里、阿鲁台等人也连年苦于瓦剌的侵扰,尽管如此,他们自负是元室嫡脉,不愿屈服于大明,因而断然拒绝朱棣一再的温和诏谕。 即便朱棣将鞑靼俘虏尽数送还,用尽一切手段来招降本雅失里,然而这个故元嫡脉非但不领情,还敢把他派去的招扶使都指挥金塔不歹、给事中郭骥等使虏庭,还屠了丘福率领的北伐大军! 这是什么? 赤裸裸的打脸啊! 所以朱棣怒了,决意御驾亲征! 出师之际,鞑靼已经内讧分裂。 朱棣先后在斡难河畔和贝尔湖东追击、击溃了鞑靼可汗本雅失里和鞑靼太师阿鲁台两部,战后,本雅失里投奔瓦剌后被杀,阿鲁台遣使朝贡。 原本气焰嚣张的蒙古本部鞑靼,就此元气大伤,彻底臣服于大明王朝,至少数十年内再无南侵劫掠的勇气! 一次北伐之战,成功痛击了气焰嚣张的鞑靼部落,达成了自己的战略目的! 这就证明,战争本就是政治的延续。 如果鞑靼响应号召,乖乖主动臣服大明,他哪里还需要劳师远征? 想着,朱棣忍不住欣慰地笑了笑。 这个老二,真是开窍了啊! 随便一言就发人深省,沉思良久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说这小子,当真有什么好主意? 第107章 下策!挥师北伐最不可取! 暖阁里面,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在思考着朱高煦话里的意思,暗自揣摩着深意。 夏元吉目光变得幽深了起来,额头上的皱纹更多了几分。 皇上为了他的宏图霸业,连年挥师北伐,日子最难过的,莫过于户部了。 河南旱灾,山东旱灾,福建倭患,修建顺天新都,疏浚大运河,编纂文献大成,郑和七下西洋…… 这哪一项不得耗费海量银钱? 偏偏这位皇帝还是个战争狂人,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先痛击了阿鲁台,打得蒙古本部鞑靼俯首称臣。 结果按下葫芦起了瓢,瓦剌趁势壮大崛起,不但占据了漠北草原,还敢堂而皇之地进驻胪朐河,意欲窥视中原! 怎么办? 以这位皇上的脾气,自然是打呗! 可就算是王师击溃了瓦剌,将其从漠北赶走,那又能如何呢? 过不了几年,鞑靼恢复了元气,又会进驻漠北,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大明耗费了海量钱粮,换取这一场场没有意义的大胜,真的值得吗? 想着,夏元吉忍不住叹了口气。 朱高煦还在侃侃而谈,“打仗并不是目的,而是为政治服务!” “我大明挥师北伐,目的在于进一步瓦解盘踞在漠北的残元势力,在于解决我大明北疆长期以来受到的蒙古寇掠问题!”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非要打仗呢?我大明有的是办法,彻底瓦解盘踞在漠北的蒙元势力!”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脸色大变! 朱棣变了脸色,冷得有些吓人。 他方才还在为老二暗自喝彩,没想到这混账东西转手就把他老子卖了! 朱棣本以为老二会有什么高见,结果他娘的现在冒出来一句“为什么非要打仗”? 为什么? 因为这是老子的命令! 因为老子是大明皇帝! 朱棣怒了,眼睛瞪得滚圆。 太子爷听了朱高煦这番理论,恨不得鼓掌给他叫好。 老二说的没毛病啊! 打仗还不是为了百姓! 既然如此,那何苦非要挥师北伐? 把北伐耗费的海量银钱资源,用来发展民生不好吗? 至于漠北草原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大明即便打下来了也站不住脚,何苦非要在乎呢? 只需要采取羁縻政策,挑拨鞑靼与瓦剌的关系,坐视他们内斗厮杀,大明安享太平,何乐而不为呢? 朱高炽眉眼带笑,看向老二的目光中充满了欣慰。 这么多年以来,老二还是第一次,想法与自己一致啊! 想着,太子爷轻咳了两声,准备出言给自家老二点赞,认可他这罢兵息民的理念。 不料金忠一记隐晦的眼神传来,让大胖胖顿时一愣,而后他顺着金老爷子视线看去,只见到了自己亲爹那张满脸铁青的脸,险些被吓尿了! 朱高煦同样注意到了朱棣那难看的脸色,顿时心中一惊。 “咳咳,下策,便是挥师北伐,通过武力瓦解蒙古残余势力!” 众人:“!!!” 下策! 你娘咧! 你竟然说这是下策! 你可真敢说啊! 没看到皇上那张铁青的脸吗? 众人此刻都吓傻了,纷纷垂下了头,根本就不敢吭声。 当着皇上的面儿,驳斥挥师北伐是下策,你这位汉王爷还真是不怕死啊你! 朱棣此刻都快气疯了,扯了扯胡须,气急反笑道:“老二,那你说说,挥师北伐为何会是下策?” “很简单啊,按下葫芦起了瓢,您上一次打得鞑靼俯首称臣,结果瓦剌趁机壮大,您这一回又准备北伐瓦剌,抛开其他不谈,即便你击溃了瓦剌主力,那过个几年后,鞑靼趁机崛起了又该如何?” 朱棣闻言一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哪个王朝,真的征服了草原,并将其纳入王朝疆土,为什么?” 汉王再次提问,引得众人深思。 “因为游牧部落没有所谓的城池,只有居无定所,他们游牧到哪儿,家就在哪儿,所以中原王朝想要将漠北地区的蛮夷全部击溃,在进行统一管理根本就不可能。” “比如我大明王师冒着危险杀入草原腹地,一旦干不过,那就直接跑路,这样一来就能避免被俘,要不然自己的脑袋有可能会搬家,茫茫草原上王师也根本不敢追击。” 这话没毛病,因为上一次阿鲁台就是这样跑掉的。 一句话就是我打不过你,难道还不能跑吗? 比天时地利,人家可是在草原上土生土长,根本不是汉人可比拟的! 只是朱棣心情愈发沉重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大明王师征服了鞑靼与瓦剌,占领了漠北这块领地,那又如何呢?漠北草原乃是苦寒之地,粮食作物无法生长,根本就不适合大明子民生活。” “我大明即便赶跑了鞑靼与瓦剌,过不了几十年,他们或是其他游牧部落,又会卷土重来,除非我大明能将在这草原上铸造城池,并迁徙子民移居,将其彻底纳入我大明版图!” 话到此处,所有人都沉默了,连朱棣也不例外。 因为,汉王这话,都是真的。 那些个草原蛮夷,如秦汉之匈奴,隋唐之突厥,从未真正被中原王朝消灭过。 当中原王朝鼎盛之际,也不过是将其赶跑罢了。 但过不了多久,这些蛮夷又会卷土重来,觊觎中原的富庶繁华,再次南下劫掠打草谷! 弱小不敌时,就选择迁徙跑路! 强大可敌时,就南下劫掠打草谷! 匈奴突厥,契丹蒙古,这些草原蛮夷,当真是卑劣到了极点!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难不成当真在草原上铸城? 这可能吗? 根本不可能! 一座城池的修建,耗时几年之久! 那些草原蛮夷又不是傻子,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大明在草原插上一颗钉子? 几年铸城时间,足以让他们将这不该出现的城池,给彻底抹去了! 但是,难道这仗就不打了吗? 不打也不行啊! 总不能一直被动地防守,抵御蒙古蛮夷的劫掠骚扰。 长此以往下去,盘踞在漠北的草原势力只会越来越强,迟早成为大明王朝的心腹大患! 所以,这仗打也不是,不打也不行,那应当如何? 众人纷纷看向了朱高煦,带着满腹疑惑,带着满脸茫然。 朱高煦叹气道:“战争不只有浴血搏杀,还有经济资源!” 第108章 中策!资源战争,策反同化! 不爽! 朱棣现在很是不爽! 他大张旗鼓地唤来文武重臣,希冀着这老二给出一个合理的建议。 谁知道这个逆子却是一反常态,评价他挥师北伐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打跑了鞑靼,还有瓦剌! 再打服了瓦剌,鞑靼又崛起了,或是还有其他游牧部落! 着也就是在说,他朱棣劳师远征北伐草原,换取的不过短暂和平罢了。 但大明王朝付出的代价,却是不计其数的钱粮资源。 这一对比之下,显得他朱棣很是愚蠢! 毕竟御驾亲征挥师北伐,朝堂之上有很多重臣都不同意,是他朱棣一意孤行非要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可是现在,老二朱高煦直截了当地驳斥北伐得不偿失,他朱棣这老脸往哪儿放? 想着,朱棣心中怒气更甚,目光不善地盯着朱高煦。 “老二,武力北伐不可取,那你有什么高见啊?” “难不成我大明就龟缩在长城之内,坐视蒙古趁机崛起?” 众人都听出了皇上语气里的怒火,更是不敢吭声,唯恐遭了无妄之灾。 朱高煦倒是不以为意,摸着下巴笑道:“爹,您知道草原的阶级分化吗?” 众人一愣,当场懵逼。 阶级分化? 这是什么意思? “蒙古按照地位,大致可分为贵族与平民两大部分,当年成吉思汗打破传统氏族部落的传统组织结构,建立行政、军事和生产组织相结合的统一体制——千户制。” “千户之上,有万户,其下复有百户、十户,分别由万户长、千户长、百户长和十户长统辖,这些户的长官大都由原部落首领、贵族充当……” 不得不承认,成吉思汗当真是一代天骄。 他利用千户制,将整个草原层层掌控,命令所到之处,无人胆敢不从。 在这千户体制下,蒙古所有青壮年男子皆为战士,编入军队,自备马匹和兵器,由千户长、百户长率领,随时听命出征。 并且他把居民固定在指定的十户、百户和千户以内,就是要保证千户制的完整性,保证必要的兵源和税源,使得蒙古所有成年男子都能“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与太祖爷朱元璋创立的卫所制度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成吉思汗唯一做错的地方,在于他亲手培养出了一批以成吉思汗为首的皇室宗族即“黄金家族”的最高统治集团,和各级那颜贵族构成的封建大领主。 成吉思汗把编成千户的蒙古民众连同管辖千户的各级那颜当作家产,分配给自己诸子、诸弟等宗室成员。 按着家产分配的惯例,他的诸子、诸弟又把分给他们的平民和各级那颜,再分配给自己的亲族或部属。 各级那颜对于大汗和大汗的宗亲处于绝对从属的地位,但对蒙古民众来说他们却又是统治者。 他们接受大汗或其宗亲的封赏,成为领主,并且获得世袭权力。 他们在辖区内有分配牧场、征收赋税、摊派徭役、统率军队等等权力。 他们渐渐地,也就成了替黄金家族管理蒙古帝国的中坚力量。 但是,等到黄金家族衰亡,这些大领主却成了蒙古帝国的掘墓人。 如阿鲁台不是黄金家族成员,却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如意算盘,拥立黄金家族成员本雅失里为蒙古大汗,试图通过这个傀儡大汗掌控整个草原。 曾经血脉尊贵的黄金家族成员,如今沦落到成为领主傀儡,甚至被肆意屠戮,如果成吉思汗在天有灵,他的棺材板只怕压不住了。 朱棣有些不耐烦,出言催促道:“汉王,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鞑靼也好瓦剌也好,真正想打仗的,终究是那些领主贵族那些底层牧民所求的,不告过是生存罢了。” “这仗无论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对底层牧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打赢了劫掠所得的钱粮女人都是贵族的战利品,他们浴血搏杀毛都捞不到一根;打输了死的更多的也是底层平民,他们生活会更加困难。” “然而蒙古平民说得难听点,就是蒙古贵族的奴隶,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听命于贵族,听从他们所有的命令,不敢有任何反抗,即便贵族要他们拿着命去打仗,他们也只能执行。” “既然如此,我大明真正的敌人,只有那些领主贵族,为何不尝试着策反同化这些平民呢?”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惊了,陷入了沉思之中。 诚然,汉王爷这话不是无的放矢,毕竟事实摆在那里。 想打仗的,是蒙古贵族。 真正拼命的,却是蒙古平民。 即便这仗打赢了,平民也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贵族赚的盆满钵满。 如果打输了,平民日子会更加难过,生存都变得很是困难。 蒙古平民,压根儿就不想打仗。 金忠捋着雪白胡须,叹气道:“汉王殿下,你方才也说了,蒙古阶级森严,那些平民对贵族的敬畏,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那他们又怎敢投效我大明……” “为什么不敢?只要有愿意归顺我大明的蒙古平民,我大明就会开启互市,甚至赐给他们土地良田牧场,还可以派遣儒生办立学院,施以教化仁政,让他们切实感受到我大明的繁荣昌盛,而后对大明生出向往之心……这是同化!” “蒙古平民是不想打仗的,打赢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打输了他们失去家人,生活会变得更加困难,如果他们有了更好的生活,有了更强大的依靠,有了更多生存机会,他们还会听命于那些蒙古贵族吗?” “我大明不需要深入草原作战,需要的是策反接纳蒙古平民,通过互市封赏这些手段,赢得蒙古平民支持,将他们固定在边疆邻近之地,慢慢渗透同化,直至变成我大明的一部分!”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草原有异动,这些密布长城之外的蒙古平民也可成为我大明的情报网络,或是第一道御敌防线,如此一来还何惧草原之患?” 顿了顿,朱高煦轻笑道:“战争,并不一定只能通过武力解决。” “钱粮战争,资源战争,同样可以达到政治目的。” “我大明只需付出一些钱粮资源,就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乐而不为呢?” 第109章 上策!狠毒无情的绝户计! 朱高煦话音一落,暖阁内鸦雀无声。 众人都在思考,方才汉王爷这话里的政治深意,一个个都是眉头紧锁。 就连朱棣此刻心中怒火也消散了大半,不断揣摩着自家老二的深意。 战争,不过是达成政治目的的手段! 武力战争,只是下策! 钱粮战争,资源战争,才是中策! 如果按照汉王所说,不断策反收拢草原上的部落平民,赐予他们在大明边疆驻牧的权力,再通过种种手段潜移默化地将其同化,那大明北疆将多出一道“战争屏障”! 无论是鞑靼还是瓦剌,想要南下劫掠大明,就必须绕开这这些平民部落,或者是先屠掉这些平民部落! 只是,这个方案,当真能够实现吗? 兵部尚书金忠神情一凝,陡然发问道:“汉王殿下,草原蛮夷不慕教化,不知仁义恩德,即便我们厚待他们,又如何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反复反叛,首鼠两端?” 这个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兀良哈三卫,就是最好的例子。 “对啊汉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个方案未免太过想当然了。” “的确如此,鞑靼瓦剌那些领主也不是傻子,他们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大明这样做?” 现在坐在暖阁里的,没有一个是蠢货,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方案里的隐患。 兀良哈三卫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谁能保证那些归附大明的草原蛮夷不会反复叛乱? 再者说来,瓦剌马哈木、鞑靼阿鲁台这两个人,都是阴险狡诈的枭雄人物,他们又岂会眼睁睁地坐视大明策反他们的部落子民? 众人议论纷纷,尽皆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朱高煦见状也不恼怒,因为这些隐患本身就存在。 “这些平民会不会反复叛乱,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能诸位不知道那些蒙古平民日子过得有多么凄惨,一旦他们见识到了我大明的繁荣昌盛,切身感受到了我大明的福利待遇,就算我大明赶他们走都赶不走!” “至于那些蒙古贵族会作何反应,这就更是小事一桩了,我们策反草原上的部落平民,将他们打造成战争屏障,即便鞑靼瓦剌大军来袭,那又如何?先死的也是草原蛮子罢了!” 听了这话,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陡然从心底冒起。 对啊,死的是蒙古鞑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只要死的不是汉人,大明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 相反,如果真出现了这种状况,那些蒙古平民只会更加心向大明,对蒙古贵族充满仇恨! 可是这个策略,未免太过狠辣阴损了些,不符合儒家的仁政理念。 但是,黄淮等人并未出言,而是选择了沉默。 在他们眼中,蒙古鞑子是外邦蛮夷,再怎么死都跟儒家扯不上关系! 众人尚在沉思,暗自思索着汉王这方案能不能行。 大胖子朱高煦却是眯着眼睛,左瞅瞅右瞄瞄,随即低声道:“老二,你不是说有上中下三策吗?还有个上策呢?”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眼睛一亮,纷纷看向了朱高煦。 对啊,他可是还有上策啊! 这中策虽然有着不少隐患,但如果真正顺利施行,那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现在众人更加好奇,眼前的汉王殿下,还有什么办法平戎灭蛮! 朱高煦一愣,随即笑道:“上策虽然是上策,但这是个绝户计,中策施行顺利就足以保证大明再无边患,上策就不必说了吧?” 闻听此言,众人愣在了原地。 绝户计? 这么狠辣的吗? 朱棣听了这话,更是好奇不已,喝道:“还有什么好法子,赶紧说,不然发配高墙!” 朱高煦:“???” 啥? 发配高墙? 我发配你娘! 狗日的朱老四! 金忠等人此刻也是来了兴趣,纷纷出言让朱高煦说出上策。 他们当真很是好奇,能有什么计策,能够被称为“绝户计”? 见此情形,朱高煦叹了口气,只得缓缓开口道:“这上策,是建立在中策的基础上,至少需要开启互市。” “第二步,互市定下规矩,大明高价收购山羊,无论是羊毛羊皮羊肉通通都要,有多少要多少,甚至将其价格抬高到市价两三倍都行,诱使草原部落加大力度养殖山羊!” 众人:“???” 啥? 养羊? 这有什么用? 夏元吉试探性地解释道:“一旦大明大肆溢价购买羊毛羊肉,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那些草原贵族肯定会趋之若鹜,逼迫底层平民百姓养豢养山羊谋利,汉王殿下我说的可对?” 朱棣听了这话,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惊得豁然起身! 老二这法子,是在用钱诱惑蒙古鞑子养羊! 草原虽然大,但牧场却是有限的。 羊的数量增多,那牛和马的数量自然就只会减少,尤其是草原上数量最多的马匹! 缺马甚至没有马的草原部落,对于大明王朝而言,简直就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不过有一个问题朱棣没有想明白,金忠适时替他问了出来。 “汉王殿下,为何非要圈定为山羊?” 既然是为了减少草原战马数量,那养牛养羊都可以啊,为什么非得是山羊? 一众巨头都很是不理解,不能领悟他真正的深意。 “唔,这是因为山羊牙齿奇特,吃草的话会连草根一起吃掉,山羊养的越多,对牧场的破坏也就越大!” 牧场? 破坏? 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们养羊不是为了减少战马数量吗? 所有人都蒙了,愣在了原地。 朱高煦笑道:“第三步,派出商人入草原,以入药为名大量收购螳螂、瓢虫等虫类,以及蛇、狐狸和狼等野兽,高价收购,鼓励蒙古蛮子去猎杀。” “第四步,向草原牧场投放大量的兔子、老鼠、蚂蚁等小动物,它们能破坏地面牧场,而且繁衍十分快,加上蛇野狼这些天敌因我们收购而大大减少,短时间内就能破坏草原牧场!” “第五步,草不够了,部落就会陷入困境,这个派人去教他们从湖水湿地沼泽里面开挖沟渠,灌溉牧草,实则是竭泽而渔的计策,最后整个牧场都会逐渐沙化……” “第六部,到了这个时候,我大明就可以停止收购羊皮羊肉了,甚至直接关闭互市,斩断蒙古蛮夷所有希望!” 第110章 人定胜天!永乐帝的野心! 这一系列连环毒计,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然而在场这些巨头大佬,唯一听得懂的地方,还在于朝廷向游牧部落大量收购山羊。 他们起初以为,汉王这是打算用利益诱惑,让草原贵族们大量蓄养山羊,从而减少战马的数量。 但是汉王爷的真正目的,却是为了破坏牧场! 乃至后面这几步,收购蛇狐狸狼、投放兔子老鼠蚂蚁、在湖水开挖沟渠等等,汉王所做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破坏草原牧场! 只是,这真的可能吗? 改变地容地貌,那是神灵才做得到的事情吧? 朱棣眉头紧锁,脑子里一片空白,张了张嘴试探性地问道:“老二啊,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且不说后面那几步有什么作用,光是诱使蒙古部落养山羊这一步,朝廷就要投入大量的钱财资源。 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那些草原贵族怎么会心动? 所以老二这个“上策”,牵连甚重,朱棣不得不问清楚了。 面对永乐帝的疑问,朱高煦显得有些苦恼。 说白了,他提出这些看似莫名其妙的法子,其实都是在破坏草原食物链与草原生态平衡。 草原贵族为了钱财,驱使平民大量养殖山羊,并且捕杀蛇狐狸野狼等猎食者,大明朝廷又暗中向草原投放兔子老鼠这些小动物。 此消彼长之下,没有天敌的限制,兔子老鼠本就繁殖力惊人,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就会数量暴增! 兔子老鼠啃食草根,到处打洞,再加上密密麻麻的山羊,草原牧场消耗过度不废才怪。 只是这些基础知识,朱棣他们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合理地解释呢? 在众人注视之下,朱高煦沉思了良久,这才终于开口。 “或许诸位觉得,地利乃是天定,但我今儿要告诉你们一句,人定可以胜天!” 众人:“!!!” 人定胜天? 嘶……你他娘的可真敢说啊! 不过朱高煦接下来这番话,却是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没有用华丽的词藻,也没有用排比对仗,而是从最简单的羊吃草、狼吃羊开始! 如兰州地区,在野狼泛滥的时候,羊群的数量剧减,后来人们杀光数量暴增的野狼,结果以秃鹫为首的食腐动物首先灭绝,然后大量食草动物繁殖,最终结果却是兰州地区的植被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漫天黄沙席卷至今不能复原! 听到这儿,夏元吉、蹇义等重臣尽皆变了脸色。 食物链,最容易听懂,毕竟羊吃草狼吃羊,众人还是知道的。 然而“生态平衡”,这个新鲜词汇,他们却是听不太懂,不过并不影响众人体会到朱高煦的深意! 兰州这个先例就摆在眼前,野狼泛滥数量增多,羊群减少人们出手猎杀野狼,然而又导致羊群数量泛滥,最终结果是兰州那块肥美牧场不存,成了漫天黄沙的隔壁沙漠! 汉王殿下最后这计策,与兰州这个先例多么相似啊! 只不过兰州是天意,而汉王殿下现在却想人为! 假设汉王殿下所言非虚,草原牧场存在生态平衡。 那么大明朝廷高价收购山羊,草原贵族见有利可图,驱使平民大量养殖山羊。 随后第二计发动,用金钱诱惑草原平民大量捕杀蛇狐狸野狼等捕食者,破坏食物链! 第三计随之发动,大明向草原暗中投放兔子老鼠,没有天敌段是你内它们的数量便可暴增,彻底破坏草原生态平衡! 众人越细想越觉得心惊胆寒,看向汉王爷的目光中充满了忌惮。 这个计策,果真是绝户计啊! 朱高煦倒是无所谓地继续道:“这些都是食物链变化,导致牧草大大减少,这个时候散播出一个谣言,从湖泊沼泽开挖沟渠灌溉,可以让牧草长得更加茂盛。” “为何要这样做?” 顾佐不解,率先发问。 朱高煦扫了他一眼,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同样因为平衡,大家都知道草原湖泊旁边的牧草更加肥美,对吧?” “只要这湖泊里大量的水离开湖里,那这个平衡也被打破了,最终湖泊干涸,连带着整片牧场都会板结硬化,植被退化,土地沙化,就跟兰州一样……” 话到此处,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只是他这一系列连环毒计,未免太过阴毒狠辣了些! 皇上挥师北伐,动用武力也不过是将蛮夷赶走。 可你倒好,你是直接抄了人的家,灭了人的根啊! 朱棣同样惊惧莫名,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场画面。 整个草原上牛与马越来越少,而山羊和兔子却越来越多,随后草不够用了,蒙古蛮夷开始挖掘水沟,从湖里和其他沼泽里引水。 然而不久之后,草原的草越来越少,接着害虫泛滥,直到草原彻底退化沙化。 昔日肥美多汁的牧场,因为汉王朱高煦这一连串毒计,最终变成了一片漫天黄沙的不毛之地! 最后,所有草原部落都向西迁徙,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牧场湖泊,他们根本没办法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 想着,朱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二啊,你这法子,真是太阴损了啊!” 还未等朱高煦开口,大胖胖也是深以为然地劝道:“老二,这法子一旦推行成功,那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演变成亡族灭种的绝户计啊!” “你作为计划制定者,到时候怨念缠身,不得好死啊!” 朱高煦:“???” 啥? 我尼玛啊! 你他娘的才不得好死! 老子不想说,你们非要老子说,现在说了还咒我? “老大,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会以你的名义办的,功劳都送你了!” 朱高炽:“!!!” 大胖胖听了这话,大胖脸都绿了,讪讪地摆了摆手。 “哎哎,老二,别介别介,有话好说……” “够了,都闭嘴!” 朱棣没好气地喝道,止住了兄弟二人互相调侃。 “老二,你这计策,非一日之功吧?” “爹,的确如此,快则三五年,慢则七八年,如果计划进行得顺利,漠北草原将会成一片戈壁荒漠!” 朱棣听了这话,顿时就沉默了。 快则三五年,慢则七八年! 三五年? 七八年? 朕,等不了那么久! 他是造反夺位的皇帝,需要文治武功来证明自己! 老二这个上中二策,如果顺利施行,的确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北疆边患。 但是,唯一的缺点,在于耗时太长! 长到,他朱棣不一定还活着! “老二,你这计策不错,就交给你去办,六部百司,全力配合!” “但是这仗,是一定要打的,开春北伐之事不变!” 第111章 牧羊计划!羊毛这东西有用吗? 不出意料,北伐不变! 对于这个答案,朱高煦早有预料。 如果朱棣同意暂缓北伐,采取他的计策,那他就不是永乐大帝了。 朱高煦提出的上策与中策,的确不用妄动兵戈,但耗时必然很长。 快则三五年,快则七八年,这还只是朱高煦的保守估计。 但这么长的时间,朱棣是等不了的。 因为,他是永乐大帝。 朱棣因为是造反夺得江山,所以他想成为千古一帝的决心,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所以他即位稳定政局后,立马开始南征北伐,营建顺天帝都,编纂文献大成,疏浚大运河,郑和下西洋…… 这一桩桩、一件件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载入史册的大项目,都足以令皇帝名垂千古。 但是他朱棣全都做了,而且还御驾亲征,多次北伐! 文治武功,盛世大明! 似乎唯有这样,他才能被世人认可。 朱棣决意后,柳升等大将当即离去。 开春在即,他们还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朱高煦也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不料朱棣却是笑道:“汉王,太子,金忠,小算盘留下,朕还有话跟你们讲!” 等到其余人都离去后,朱棣有些慵懒地靠在了软榻上面。 “北疆传来消息,瓦刺部马哈木率部东进至胪胸河,看似扬言要攻击阿鲁台,实则以隐蔽其南下袭扰我大明边疆的企图。”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朕意御驾亲征,绝瓦剌根基,亡瓦刺种族。” 听了这话,四人都有些沉默。 不得不承认,汉王殿下大才,他提出的上策与中策,才是解决草原隐患的最好办法,至少比劳民伤财地挥师北伐要好出太多。 但是偏偏当今天子不同意,非要挥师北伐,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当然,这是汉王口中的下策,上策与中策,朕觉得可以进行!” 此话一出,四人顿时抬起了头。 朱高煦原本有些怏怏不乐,听到朱棣这话后这才露出了笑容。 “爹啊,我就说你还没老糊涂嘛!” 朱棣:“……” 众人:“???” 大胖胖见气氛有些诡异,顿时呵斥道:“老二,说什么胡话呢?成天没个正形,说说你那计划怎么个执行法!” “你那上策与中策看似不错,但明显不是一日之功,执行起来估计会有不小的阻力!” 诚然,草原蛮夷狡猾奸诈,他们又不是傻子,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大明破坏他们生存根基? 朱棣狠狠剜了朱高煦一眼,威胁道:“说说吧,怎么个做法,说不出来今日就把你发配高墙!” 朱高煦一张老脸顿时黑了下来,没好气地回答道:“很简单啊,爹你这回北伐后,瓦剌与鞑靼都会臣服,朝廷恩威并施,顺势在边城开启互市,开展‘牧羊计划’!” “爹,为免‘牧羊计划’泄露,儿臣建议此事交由锦衣卫全权负责,至于收购山羊蛇狼等东西,就交给山西的商人负责,这事儿儿子有经验……” 朱棣听了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收购那些货物,朝廷前期势必会投入海量成本,结果货物全给了你麾下的商人,那朝廷怎么办?” “你这混账,这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啊!” 空手套白狼? 还是套的国库? 户部尚书夏元吉顿时急眼了,“汉王殿下,这‘牧羊计划’户部必须参与!” “钱是从国库里出的,汉王殿下想要空手套白狼,置朝廷于何地?” 牧羊计划,夏元吉是举双手赞成的。 因为中原王朝开启互市,收购草原特产,这是历朝历代都做的事情。 而且从某方面而言,草原根本无法拒绝。 那些游牧部落不事生产,盐铁茶叶等生活物资,都需要从中原获得。 他们巴不得大明能够开启互市,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而且草原上的部落也不止一个,就算鞑靼拒绝牧羊,瓦剌也会牧羊。 一旦牧羊计划顺利开展,就算有心人看出了大明不怀好意,但是其他部落因为牧羊得利日子越过越好,那些起初拒绝的部落又怎么坐的住? 要知道草原上也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一直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 大部落吞并小部落,这种事情时常发生,部落积贫积弱,只会沦为他人附庸! 汉王朱高煦的牧羊计划,可谓是揪住了草原部落的命脉,他们根本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只不过这个“牧羊计划”,同样有着隐患。 夏元吉捋着胡须,忧心忡忡地问道:“汉王殿下,这‘牧羊计划’前期投入太大,而且我们收购回来的东西,除了羊肉能吃外,其他东西可都是白花钱啊!” 朱高煦:“???” 啥? 白花钱? 我有这么蠢吗? 眼见老夏头还苦着脸,掰着手指头一阵默算,朱高煦顿时就笑了。 “老夏头啊,你何时见本王做过亏本买卖?” “羊肉可以吃,还可以风干做成腊肉,拿去给边军做军粮!” “至于羊皮羊毛,则可以用来制作皮革衣物,售卖出去就可谋利!” 然而夏元吉听了这话,眉头并未舒展。 “殿下,羊毛羊皮制成的皮革衣物,虽然暖和,但是膻味极重!”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成本肯定不低,纺织更是需要大量人力,价格注定不会太低!” “如此一来,有钱之人嫌弃那膻味,平民百姓又必然买不起,朝廷如何从中谋利?” 夏元吉这话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羊毛羊皮带有膻味,根本没有太大的利润空间。 这“牧羊计划”只要前期投入成本,长久以后草原部落必然无法再反抗大明,甚至按照汉王那一系列的连环毒计,说不定真能彻底解决大明的草原边患。 可是大明财政本就紧张,再加上这么一大笔开支,夏元吉这心里真是苦涩无比。 任何花钱的事情,落到夏元吉眼中,那都是要他命的事情。 更何况这笔买卖,前期投入巨大,还根本看不到什么收益。 朱棣听了小算盘的诉苦,也有些犹豫。 他知道朝廷财政紧张,如果真执行这“木马计划”,万一最后玩脱了,导致其他项目停滞,那可真就日了狗了。 想着,朱棣顿时纠结了起来,但当他看到朱高煦老神在在的模样,又放下了心。 这个逆子,绝对有什么鬼主意! “老二,快说,不然发配高墙!” 朱高煦无语,只得沉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儿子有办法可以去除那羊毛羊皮的膻味……” 此话一出,夏元吉立马跳了起来。 “干了!皇上请立马挥师北伐,打服瓦剌那些小卡拉米!” 众人:“???” 第112章 君圣臣贤!君臣间的深情厚谊! 疯了! 夏元吉真疯了! 他夏元吉是谁,户部尚书,永乐帝的小算盘! 正因为他是户部尚书,掌管着大明王朝的财政大权,所以即便是朱棣有时候也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毕竟这位户部尚书才能摆在那里,永乐帝花钱那可是出了名的大手大脚。 偏偏他夏元吉能够艰难筹措,维持所有大项目的正常进行,这就是他夏元吉的本事。 如果不是有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朱棣只怕早就财政崩塌,落得个“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骂名! 也正是因为如此,夏元吉一直反对皇上北伐,是妥妥的主和派。 因为皇帝只要一打仗,海量钱粮就会从国库里面拉出,看得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心绞痛。 国家大事,钱粮二字。 没有钱粮支撑,朝廷任何政策都施行不了! 但偏生当今天子又是个战争狂人,二人因为北伐一事不知道吵过多少回。 可是现在,主和派的中流砥柱,户部尚书夏元吉,竟然叫嚣着主战! “皇上,即刻出兵,干翻那些小卡拉米!” “打服了鞑靼,打服了瓦剌,漠北最大两股势力臣服于我大明,任何人都不能阻挡‘牧羊计划’的推行!” “到时候那可就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啊……” 汉王能够解决羊毛羊皮的膻味! 那“牧羊计划”就没有了隐患! 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解决草原边患,还可给朝廷带来收入,何乐而不为! “打!” “这仗必须要打!” “干翻瓦剌那群小卡拉米,强制他们牧羊!” 众人看着歇斯底里的夏元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朱棣急忙起身走到他面前,握着他的手沉声道:“爱卿放心,这仗朕肯定打,不干翻瓦剌那群小卡拉米,朕绝不还朝!” 多少年了啊! 他等着这些文武重臣支持自己北伐,等了多少年了啊! 以为这夏元吉一听说要打仗,必定会跳出来反对自己,态度坚决,绝对反对! 碍不过自己的命令,他只好捏着鼻子筹措粮饷,结果户部都是扣扣搜搜的拿出点银子。 就这么点银子,朱棣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仗能打多久! 他御驾亲征的时候,别的都不怕,就怕这夏元吉给他来个折子,让他收拾收拾撤军得了。 上一次朱棣御驾亲征北伐鞑靼,他本还想继续追击侥幸逃跑的阿鲁台,结果夏元吉来折子了,立马撤军,否则他就告老还乡! 正因为如此,朱棣不得不草草撤军,班师回朝。 只是心中那口恶气,始终发泄不了。 朱棣心中何尝不知,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的难处,否则他早就一脚将他踹出朝堂了。 夏元吉是大明的钱袋子,这朝廷少了谁都不行,唯独不能少了夏元吉! 可是这仗,他朱棣不得不打! 直到今日,朱棣终于听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声音! 自己的小算盘,叫嚣着打仗,全力支持自己北伐! 这对明君贤臣,此刻的心紧紧贴在了一起。 朱高煦与朱高炽见状,有些傻眼。 这咋还握在一起了? 等会儿不会还抱上了吧? “咳咳,老夏头,计策是我提的,但是这去除羊毛羊皮膻味的工艺,可是我汉王府专属!” “你户部就算要插手进来,那也得是我汉王府拿大头!” 夏元吉:“???” 啥? 你那大头? 我户部出钱? 你真想空手套白狼? 怒了! 老实人怒了! 夏元吉恶狠狠地盯着朱高煦,冷声道:“汉王这话的意思是,户部负责出钱,汉王府负责制造售卖,届时所得利润,汉王府占大头?” 朱高煦望着满脸铁青的夏元吉,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七,户部占利三成!” 夏元吉见状顿时气笑了,果断地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草原货物是朝廷出资收回来的,没有朝廷出资,汉王殿下即便掌握去膻工艺那又如何?” “大不了这买卖我户部不做了,汉王殿下自己出资去购买吧!” 朱高煦闻言顿时脸都黑了,怒气冲冲地看着这个大明钱袋子。 羊毛这东西利润空间很大,制成的毛衣不仅比其他棉衣柔软舒适,保温效果也更好。 一件没有膻味的成品毛衣,放在这个没有空调的大明,那绝对会是奢侈品一样的高端货物,受到达官显贵的争相追捧! 只是现在因为工艺的不成熟,羊毛羊皮乃至各种皮革的利用都不成熟,所以一直被世人忽视。 如何去除膻味,朱高煦可是清楚,木炭酒精这些东西都可以很好地去除膻味。 如果不是汉王府资金有限,并且毛衣一事涉及到北伐事宜,朱高煦还真想挤开户部自己单干,垄断整个大明天下的毛衣行业! 眼瞅着北伐在即,百万将士一旦出征,这仗极有可能打到秋冬时节去,没有毛衣棉衣保暖,将士们如何在冰天雪地里与草原蛮夷厮杀? 想着,朱高煦叹了口气。 “行了老夏头,汉王府与户部五五开总行了吧?别说本王不给你这个面子!” “成交!汉王殿下高义!” 夏元吉闻言直接成交,而后笑眯眯向朱棣开口道:“皇上,此事大有可为!” 朱高煦傻眼,看着笑眯眯的夏元吉,这才反应了过来。 自己被这个老东西给骗了! 你娘咧! 真是防不胜防啊! 朱棣看着心情大好的夏元吉,又扫了一眼满脸郁闷的朱高煦,顿时觉得好笑无比。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夏爱卿去拟定个章程!” “这牧羊计划就交给汉王与户部负责,兵部负责边关策应,务必保证牧羊计划顺利执行!” “臣等遵旨!” 众人起身应道。 朱棣随即摆了摆手,有些疲累地开口道:“朕有些乏了,今儿就到这吧。” 听了这话,众人识趣离开。 朱高煦见状,也准备开溜。 然而他刚转身,只听朱棣幽幽开口道:“老二留下,其他人先去忙吧!” 朱高煦一怔,装作没听见,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朱老四把自己留下谈话,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儿! 可惜,英明神武的永乐帝,哪里会给他开溜的机会。 “老二,再走一步,你就去凤阳待着吧!” “混账东西,越来越没个正形!” 朱高煦:“!!!” 你娘咧! 狗日的坑儿贼! 非要折腾我一个人干嘛? 第113章 坑儿贼!我与朱棣五五开! 暖阁里,气氛有些诡异。 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朱高煦,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汉王爷被他这个眼神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试探性地开口道:“爹啊,您还有事儿没事儿啊?儿子西山那边还有很多事儿呢……” 怂了。 朱高煦怂了。 他瞅着朱老四这损色儿,恨不得立马开溜。 朱棣脸上笑容不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继续打量着朱高煦。 这古怪的眼神,看得朱高煦腿都快软了。 “不是,爹啊,您有话直接说行不行!” “您再这样干瞪眼,儿子真走了,您自个儿玩吧!”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跑,生怕这坑儿贼又说出什么无理要求。 朱棣见状只是幽幽道:“老二呐,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爹就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朱高煦脚步一顿,随即加快了脚步。 说说心里话? 永乐大帝跟你说心里话?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你这逆子,给老子站住!” “再走一步,你就去凤阳待着吧!” 朱棣见状,怒喝道。 凤阳! 又是凤阳! 朱高煦麻了,生无可恋地坐在锦凳上面。 “爹啊,说吧,您到底想说什么?” “赶紧说,儿子还有事儿!” 听着老二的催促,朱棣眼睛瞪得滚圆。 “你这混账,爹就不能跟你说说心里话?” 朱高煦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下反倒是朱棣略显尴尬,脸上闪过一丝纠结,随即淡淡开口道:“咳咳,老二呐,爹这回北伐瓦剌,你就不去了吧,留在应天监国!” 朱高煦:“???” 啥? 监国? 他还真让自己监国? 朱高煦人傻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朱棣。 要知道这回监国,可是与前几日的小打小闹完全不一样! 此次朱棣御驾亲征北伐瓦剌,大明朝堂没了皇帝,需要储君监国理政! 以往朱棣在外面打仗,都是老大朱高炽处理国政,根本就没给过汉王朱高煦半点机会! 可是现在,这朱棣真敢让他朱高煦监国! 朱棣在京监国,与朱棣离京监国,这二者区别可是完全不一样! 万一他朱高煦生出了野心,拿着监国特权党同伐异铲除异己,将那些太子党全都逐出朝堂。 等到远在北疆的朱棣得到消息,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所以,他朱棣,难道真的不怕吗? 朱高煦看着朱棣,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丝丝暖意。 这个朱老四,虽然一直忽悠着老二朱高煦,但他对老二朱高煦的偏爱,的确胜过老大朱高炽。 嗯,即便是个坑儿贼,那也是个偏爱老二的坑儿贼! 想着,朱高煦心里有些感动,索性把话挑明了讲。 “爹,监国这事儿,我是真不想接,毕竟老大已经闭门思过三月了,您再不把他放出来,还让我真的去监国理政,只怕朝野上下会出现谣言了。” “再者说来,儿子这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你在京的时候还能拦住我犯浑,等您挥师北伐了,一旦儿子想收拾那些个贪官污吏,只怕老大都拦不住我!” 听了这话,朱棣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明白自家老二这话的意思:汉王监国,太子受罚,那些朝臣会如何想? 到时候,只怕还会牵扯出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朱棣倒是不太忧虑,反而感到很是欣慰。 兄友弟恭这一幕,他这辈子总算是亲眼见到了。 “让你监国你就监国,哪儿来那么多的废话?” “你这段日子里做的功绩,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爹大胜还朝,一同嘉赏!” 朱高煦麻了,愣在了原地。 嘶……好像路走歪了啊! 自己不是远离京师,去云南就藩吗? 你娘咧! 怎么监国这位置,还越坐越稳了? “爹啊,不是啊爹,儿子想去云南就藩,您就恩准了吧……” 就藩? 就个锤子藩! 朱棣冷笑了一声,威胁道:“要么监好国等朕大胜还朝,要么你就等着发配凤阳吧!” 坑儿贼! 你大爷的! 朱高煦人傻了,满脸生无可恋。 都什么人嘛!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唔,老二啊,还有没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提出来……” 朱棣扯了扯胡须,神情古怪地提醒道。 朱高煦闻言一愣,心里陡然感到了不安。 不对劲! 很是不对劲啊! 永乐大帝朱老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没有要求都要逼着你提要求? 这坑儿贼到底想干嘛? “咳咳,儿子没有任何要求,西山那边军务要紧,儿子就先走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拔腿就跑。 然而他迈出了几步,就只听见身后传来了坑儿贼冷冰冰的声音:“凤阳高墙!” 朱高煦回过头,生无可恋地看着朱棣。 “爹啊,我真错了,您放过我行不行,您还有两个儿子呢,别折腾我一个行不行?” 麻了! 他现在真麻了! 天知道这个坑儿贼又在憋着什么坏! 奈何这狗日的坑儿贼偏偏是永乐大帝,朱高煦在他面前,根本硬不起来! 朱棣插着腰来回踱步片刻,最后总算是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那爹可就说了?” “说吧!快说吧!儿子求您了!” 朱高煦快崩溃了,直接催促道。 面对不怀好意的永乐大帝,他这个汉王爷只能放弃挣扎! 朱高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就消失不见。 “咳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老二你也知道,爹这心里也苦啊,打个仗修条河,还得看夏元吉那个老货的脸色……” “你爹我晚上批阅奏章,都不敢多点上一根蜡烛,饿了也不敢让人去做膳,宫廷靡费甚众,爹只能委屈自己了啊……” 朱高煦:“???” 你娘咧! 你可是永乐大帝啊! 你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晚上不敢多点蜡烛,饿了连宵夜都不敢吃…… 堂堂永乐大帝,有这么惨吗? 我信你个鬼,你个坑儿贼坏的很! “爹看你汉王府家产颇丰,比爹还要富裕不少,你说羊毛这个买卖,要不就送给爹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不是爹有意难为你,实在是爹这个皇帝太穷了啊老二,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朱高煦:“!!!” 麻了! 彻底麻了! 合着这坑儿贼叨叨半天,就是盯上了毛衣利润呗! 你好歹也是永乐大帝,流芳百世的千古一帝,你至于嘛你! 朱高煦长叹了一声,随后摊开了手掌。 “五五开,多的没有,那些工人的工钱总得发吧?” “哎哎,就这么定了,老二呐,你也别怪爹见钱眼开,实在是爹这个皇帝过得太难了啊!” 想着,朱棣眼眶有些湿润,开启了诉苦模式。 “你说爹想做个什么,都得被夏元吉那老东西管着,打个仗还要先哄哄他,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所以爹就想着,往内帑里多存点钱,以后爹想打仗就打仗,拿内帑里自己的钱打,看那老货还能说什么……” 听着永乐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朱高煦整个人都傻了。 你娘咧! 我这算什么? 我与朱棣五五开? 毁灭吧!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114章 老三呐,我被当枪使了! 朱棣还在叨逼叨地诉苦,听得朱高煦很是无语。 不过他确实也能够理解,作为一个一心建功立业的马上皇帝,大明这点财政收入真不够他朱棣折腾! 要不是有夏元吉这个小算盘在,只怕朱棣早就成了“杨广第二”,哪里还有缔造出盛世大明的永乐大帝。 不过感慨归感慨,你抢自己儿子的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爹啊,差不多得了,别叨叨叨,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朱高煦叹了口气,准备抽身离去。 继续跟这坑儿贼待在一起,指不定他还要作什么妖。 朱棣诉说了一番心中苦楚,还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来源,这心情也好了许多。 “老二呐,山东、顺天、河南等地的精兵已经开始向宣府大同一带集结,明儿一早爹就会带着应天与凤阳的大军启程前往顺天。” “爹离开之后,朝中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给你负责,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你就等着去凤阳高墙度过余生吧。” 这话一说出口,就代表着朱高煦监国理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对此朱高煦很是无奈,只能满脸郁闷地点了点头。 “爹,明日您去大营阅兵,太孙幼军可否参与?” 朱棣:“???” 啥? 太孙幼军? 那群十五六岁的娃娃? 让他们参与阅兵是什么意思? 朱棣很是不解,不太明白自家老二的意思。 明日参加检阅的都是各军精锐,主力大军早已出了居庸关在宣府等候。 这检阅大军,说白了也是阵前鼓舞士气,振奋军心。 你让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掺和进来做什么? 而且一旦参加检阅,那太孙幼军也就会跟随大军出征北伐! 朱高煦却正色道:“爹,此次您北伐是一个绝佳机会,那批太孙幼军可以视为将校种子,带他们去战场上历练几次,回来之后就可打散至各军中,带动全军发生蜕变!” 听了这话,朱棣神情一肃。 “老二,你的意思是……” “这七千多个良家子弟,经过儿子特训之后,已经远超出普通士卒,而且他们家世清白,不少人更是勋贵二代,这些小家伙完全可以成长为我大明军队的中流砥柱!” 朱棣闻言挑了挑眉毛,并未第一时间开口。 他在思考,老二这话,究竟有什么深意。 那七千良家子弟,虽然名义上是太孙幼军,可自建立成军到接受训练,都是这老二全权负责! 他方才说日后还准备将这七千余人打散分入各军之中,成长为中流砥柱…… 嘶……老二不会是想…… “中流砥柱?这评价是不是太高了些?朕看他们不过是群毛都没长齐的娃娃!” 朱棣似笑非笑地回答道,表达出了他对太孙幼军的轻视。 朱高煦闻言也不恼怒,笑着道:“爹,这回出征就带着他们吧,还有瞻基、瞻壑这几个小崽子,跟在您身边也能多学点东西。” 这话永乐帝倒是爱听,思索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 老朱家的儿郎,尤其还是他朱棣的子孙,自然不能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废物!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参加检阅吧,随大军一同出征!” “行吧,儿子知道了,走了。” 没了继续跟朱老四扯皮的精力,朱高煦直接转身离去。 朱棣看着自家老二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开疆雄主,与太平天子,究竟谁更有资格坐到这张龙椅上? 拭目以待吧! …… 汉王府。 朱高煦刚刚回府,赵王朱高燧却立马跟了过来。 “老二,你这脑袋真是越来越好使了啊!” “用那什么三策,成功说服了老爷子,继续监国理政,如今朝野上下都在谣传老头子动了易储之心啊!” 看着欣喜不已的老三朱高燧,朱高煦很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不过转念想起二人的兄弟情谊,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 “老三,你真以为监国这差事那么好干?” “不然呢?你都监上国了,下一步只怕就是废太子改立储君了!” 朱高燧带着些许兴奋激动,似乎已经见到了老二即位称帝的光辉时刻。 朱高煦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给他泼了盆冷水。 “老三,你怕是想的有点多了。” “你说我监国以来,接连杀了不少贪官污吏,成功打击了朝堂之上的贪腐之风,那些文官恨不得整死我!” “这些事情你觉得老头子会不知道?可他偏偏还让我继续监国理政,在他不在京的时候。” 听了朱高煦这话后,朱高燧神情一滞,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老二,你的意思是……老头子这是把你当刀使?替老大铲除所有后患?” 太子爷闭门思过不出,汉王受命监国理政! 以老二这个暴脾气,一上台就接连挖出了不少贪官污吏,并且动用雷霆手段将其连根拔起! 或许正因为如此,老头子才继续让他监国理政! 不为其他,只为继续打击贪腐,肃正朝纲,最后将焕然一新的朝堂,还给老大太子爷! 嘶…… 朱高燧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怒道:“凭什么?同样都是他的亲儿子,他这样子对你,你能忍得了?” 打仗靠老二,那是因为老大天生肥胖,腿部有疾,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现在连处理国政,老头子都开始利用上了老二,把他打造成了太子爷的手中刀! 这未免太过分了些,太令人心寒了些! 看着朱高燧那愤怒的模样,朱高煦只是笑道:“手中刀就手中刀吧,我是真不想争了。” “老三,你此次随军出征北伐瓦剌,可得照顾好老头子的安危。” “这里有三个锦囊,如果北伐大军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打开锦囊寻求办法。” 朱高燧:“???” 啥? 锦囊妙计? 你丫是不是疯了? 怎么总感觉老二这脑子好像出问题了? 看着朱高煦一脸认真的模样,朱高燧也不好拒绝,随手将三个锦囊放进了兜里。 兄弟二人闲聊了几句后,赵王爷这才匆匆离去。 大军即将出征北伐,朱高燧这个锦衣卫头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朱高煦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打仗是不可能打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仗的。 他朱高煦自从来了大明,还没有过上一天依红偎翠的奢靡生活。 这要是真去了战场上,一不小心嗝屁了,那找谁说理去? 但是留下来监国理政,朱高煦又觉得很是头疼。 如果有的选择,谁乐意做别人的手中刀啊! 叹了口气,朱高煦动身赶往西山军营。 也不知道朱瞻基这几个小崽子,在军营里表现得如何? 第114章 幼军!一份惊人的名单! 西山军营。 朱高煦坐在高台上面,看着台下焕然一新的七千幼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虽然他这个汉王爷并未常驻西山,监督幼军将士特训,但是雷雄等教官与聂兴等锦衣卫,却是严格按照训练大纲执行。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当初那群乌合之众,已经彻底改头换面。 朱高煦从他们那整齐划一的动作里面,见到了一丝后世军人的影子! 这,就足够了! 正思索间,雷雄拿过来一份名单。 “王爷,按照您的吩咐,幼军新兵营分为五个团,这是营长及以上将佐名单。” “这些将佐的筛选任命,皆由士卒推选举荐,而后由教官团考核,才可真正任命……” 幼军新兵的职位升迁非常严格,必须是底层将士推举,而后接受教官团考核。 这就意味着在幼军新兵里,不看出身,不重门第,不定资质! 想要往上爬,成为幼军将佐,不但要赢得底层士卒的拥戴,还要得到教官团的考核认可! 太孙幼军共计七千余人,刚好是一个旅的兵力,划分分了五个兵团。 朱高煦接过名单一看,顿时就乐出了声。 新兵五大团长,朱瞻基与朱瞻壑直接占据了两个席位,还有成安侯郭亮之子郭晟,宁阳侯陈懋之子陈昭,以及一个没有背景的寒门子弟曹龙象。 五大团长里,天潢贵胄占了两个,勋贵子弟占了两个,出身寒门的只有一个。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出身决定了一切。 朱高煦相信雷雄等教官没有徇私舞弊,而是严格按照幼军军律筛选执行。 但是寒门子弟与勋贵子弟相比,天生就矮了一大截。 如这个杀出一条血路的曹龙象,如果不是因为他天生魁梧体魄强健,单论体能训练一条,他就远远比不过郭晟这些纨绔子弟。 人家自幼锦衣玉食,只是性子轻浮放荡了些,进入幼军接受特训后,身体素质却是远远超过普通士卒。 毕竟这些个普通士卒,平日里难得吃上一次肉,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而且勋贵子弟即便以往再不成器,见识与眼光总是摆在那儿的,甚至大部分勋贵子弟都识字,这是普通士卒的一大缺点。 想着,朱高煦忍不住叹了口气。 阶级分化,自古皆有。 这些普通老百姓家里的孩子,连饭都不能管饱,哪里还能期望着他们识字? 简单操练完毕,校场之上鸦雀无声。 七千幼军立着军姿,没有一人胡乱动弹,都在等着汉王训话。 朱高煦缓缓起身,手中拿着将佐名单,高声喝道:“儿郎们,特训四个月,总算让本王看到了一些成果。” “不过这份将佐名单,倒是让本王有些意外。” “或许你们自己也清楚,这份名单上有大半将佐,都是勋贵子弟!” 此话一出,三军将士顿时议论纷纷。 有些东西他们虽然心里清楚,但是一旦摆在台面上来讲,那就令人不好受了。 七千幼军,勋贵子弟不过百人,这七十比一的巨大人数差摆在面前,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数字,太过惊人了些。 朱高煦冷着脸环顾四周,高声喝道:“这份名单的公平公正,教官团愿意用性命保证!” “那也就意味着,问题出在你们自身!” 将佐名单,公平公正,那只能证明,问题出在士卒自己身上。 “或许你们有很多理由,什么身体素质,什么眼光见识!” “但是,进了这西山之后,你们所有人的起点全都一样,吃的一样住的一样,你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甘愿向他人低头?” 面对汉王殿下的厉声呵斥,所有将士都垂下了头。 诚然,算上适应的第一个月,这四个月以来,他们吃穿住行全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待遇。 那既然如此,为何当上将佐的人,不是自己? “本王说过,幼军新兵,不看出身,不重门第,不定资质,只要你肯吃苦就能出人头地!” “可是你们有些人的表现,真是令人失望啊,七千比一百,将佐还被占了大头,你们心中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巨大的人数差摆在眼前,足以让人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人群中,一个魁梧汉子异常显眼,面貌奇伟粗黑,身形异常高大,正是新兵团长曹龙象。 听了汉王殿下的话后,曹龙象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天生臂力过人,靠着一身蛮力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夺下了一个团长名额,只怕今儿个还不知道会被汉王爷骂成什么惨样。 七千比一百,勋贵子弟占了大头,那只能说明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不争气啊! 天天白面馒头大米饭地伺候着,时不时还有些许肉汤改善伙食,这样优渥的待遇天底下还能去哪儿找到? 但曹龙象更加关注的,却是日后的前程。 这是太孙幼军,未来大明皇帝的私兵! 只要继续坚持下去,将来未必不能封侯拜将,征战沙场! 在他不远处,一条水平线上,汉王世子朱瞻壑面容有些抽搐。 他被自家父王强行扔来了西山军营接受特训,心仪姑娘不见了不说,还得整日被折腾得死去活来,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好在朱瞻壑不是赵王世子朱瞻塙那等不成器的货色,适应几天后便立马展现出了自身能力,得到队友一致拥戴,从排长一步步做起,短短三个月就成了团长。 其实朱瞻壑心里憋着一口气,当初在锦衣卫追查靖难遗孤一事中,他能压朱瞻基一头,现在来了这西山军营,二人起点相同,他朱瞻壑同样可以压他一头! 在他右手边不远处,朱瞻基同样神情恍惚。 三个月的艰苦特训,终于要结束了吗? 算上适应期的第一个月,他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有回过东宫太子府,整日与这些幼军将士同吃同住,一同接受二叔那些稀奇古怪的变态特训,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想着,朱瞻基忍不住笑了笑。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那日二叔为何会暴打自己一顿。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啊! 他朱瞻基,是未来的大明天子! 他这一生,注定不会平凡,更不能有任何污点! 一众龙孙里面,他冠绝同辈赢得皇爷爷宠爱。 到了这西山军营,他同样要力压群雄,做那个第一! 第115章 北伐!骠骑将军薛六子! 西山军营。 寂静无声。 面对台下的七千幼军将士,朱高煦摸着下巴缓缓开口。 “本王清楚,自幼军组建之出,尔等就心怀揣测,这所谓幼军是不是陪太孙过家家玩的!” 此话一出,将士们尽皆神情一变。 朱瞻基同样变了脸色,此刻很是不爽。 这个二叔,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太孙幼军组建的目的,的确是为了他这个太孙殿下熟知兵事,上阵杀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七千幼军还真是来陪他过家家玩的。 将士们心中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计较深究罢了。 但是现在汉王爷直截了当地点明此事,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扬鞭策马,驰骋沙场,建功立业,马上觅封侯,哪个热血男儿不向往? 可是他们现在成了幼军将士,天知道何时才能够扬鞭策马驰骋沙场? 难不成当真要等到太孙殿下即位称帝后,才有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一时间,三军将士都有些气闷,开始了低声议论。 朱高煦瞧见此景,朗声笑道:“或许你们都不知道,咱们那位太孙殿下,同样与你们同吃同住,一同接受了特训,直到今日!” 听了这话,将士们更是惊诧莫名。 太孙殿下也在军中,与自己同吃同住? 而且他还接受了这变态特训?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太孙殿下啊! 他可是大明朝未来的皇上啊! 这……未免太过惊人了些! 将士们环顾左右,试图找出那位藏匿身份的太孙殿下。 朱瞻壑看向一旁的朱瞻基,嘴角浮现出了古怪笑容。 自家老子这是想做什么,当众曝光朱瞻基的真正身份,把这位太孙殿下放在火上烤? 他分明注意到了,朱瞻基那难看的脸色。 好在他们担心的情况并未出现,朱高煦并没有曝光其身份,反倒是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今儿本王前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皇上决意御驾亲征北伐瓦剌,明日于京营驻地检阅三军,誓师出征!” 什么? 皇上真要北伐瓦剌? 三军将士听了这话,顿时激动莫名。 皇上竟然真要再次北伐,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啊! 打仗意味着军功,意味着封侯拜相! 大明朝现在这个勋贵武臣,哪一个不是在战场上面拼杀出来的? 然而,他们是幼军将士,他们只是陪太孙殿下过家家玩的,根本就没有随军出征的可能。 想着,不少人顿时叹了口气,激动与兴奋瞬间消退,只留下了无尽怅然。 朱高煦笑了笑,将将士们的表现尽收眼底。 这些幼军将士年纪与朱瞻基相仿,不过十五六岁,正是满腔热血渴望建功立业的黄金年纪。 年轻人嘛,朝气蓬勃,热血勇敢,最是受不得刺激…… “在本王的不懈努力下,皇上终于同意,恩准幼军随军出征,北伐瓦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朱瞻基瞪大了眼睛,既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 皇爷爷竟然同意让幼军随军北伐? 那自己这个太孙殿下自然也会跟随大军,北伐瓦剌! 朱瞻壑始终面无表情,只是缓缓握紧了双拳。 随从大军,北伐瓦剌!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既然在幼军特训中,与朱瞻基打成了平手,没有分出胜负,那这场较量就放到战场上去! 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这位才是对一个男人最好的肯定! 离他不远处的另一位团长曹龙象,此刻却是激动得面红耳赤,手指掐得有些发白! 北伐瓦剌! 幼军随行! 其他人或许觉得没什么,但这对于他而言,却是一个天赐良机,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只要立下军功,封侯拜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一定要去! 一定要多杀几个鞑子! 一定要给寒门子弟争一口气! 怀着这般想法的将士不在少数,但更多的幼军将士,却是感到恐惧,感到不安。 因为,打仗,那是要死人的! 他们不过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仅仅接受了三四个月的特训,这么快就要上阵杀敌了吗? 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战场的茫然,令他们感到慌乱不安,手足无措。 这一幕,朱高煦同样看在眼里。 他并没有出言斥责,而是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消化这个事实。 毕竟都是些少年郎啊! 这个年纪,肩膀上应该挑起的是清风明月,草长莺飞,而不是什么家国仇恨,浴血疆场。 良久之后,朱高煦这才笑着开口道:“你们在怕什么?扬鞭策马,驰骋沙场,建功立业,马上觅封侯,这才是你们应该想的事情!” “远的不提,现在你们幼军名义上的统帅,右都督薛禄,早年原名薛六,不过是个行伍出身的武夫丘八罢了,家里面可能比你们大部分人都穷。” 薛禄? 右都督薛禄?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静静地听着。 当听到“薛六”这个名字,不少人更是乐出了声儿。 没想到治军严谨的右都督大将军,竟然小名薛六! 这巨大的差别感,顿时就打消了不少人心中的惶恐不安,反倒是笑了起来。 “这薛六早年从军北平,后随皇上起兵靖难,战功卓著,累升至都督佥事,到了永乐年间,薛禄数次随军北伐,并主持营建新都顺天,官至右都督。” “此次北伐,皇上任命薛六为骠骑将军,总领三军精锐,本王估摸着这一仗打完,薛六也就可以因功封侯了……” 因功封侯! 这四个字,令所有人将士都红了眼眶。 大明祖制:“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 意思很简单,无军功不得封侯! 这薛六前前后后追随皇上南征北战,至今却也没有获得爵位,足见封爵之难! 但是,此次北伐,薛六以骠骑将军之职总领三军,只要贝北伐取胜,那他势必会封侯! 凭什么他薛六可以封侯拜将,自己却不行? 这个疑问,不约而同地浮现在所有人心底! 毕竟,薛六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出身什么富贵人家啊! 曹龙象握紧了拳头,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方向。 骠骑将军薛六,这就是他追赶的目标! 第116章 四个月!你知道我怎么过得吗?! 东宫太子府。 体魄雄伟的皇城守卫矗立门口,神情肃穆。 大明朝为了保卫宫廷的安全,皇城内外警卫林立,门禁森严,每日轮班在大内值宿。 而太子护卫统一由皇城守卫共同担任,无独立卫队。 这也是为何,朱棣嘱咐朱高煦,不允许太孙幼军战力过强的原因。 人太子爷连自己的卫队都没有,结果太孙反倒拥有一支七千幼军。 这也就罢了,毕竟幼军是陪太孙过家家玩的,根本不需要什么战力。 然而朱棣万万没有想到,朱高煦不仅组建了幼军,还按照后世特种训练标准,不断训练体能上强度,战力足以与三大营精锐比肩。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两名值宿的皇城禁卫面带茫然,看着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瘦黑小个不断逼近,情绪瞬间紧绷。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里是东宫重地,擅闯者死!” 朱瞻基听了这话,气得嘴角抽了抽。 这两个混账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吗?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是我,朱瞻基!” 二人:“???” 啥? 太孙殿下? 怎么可能是他? 太孙殿下不是白白嫩嫩的嘛……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二人顿时一愣,再细看了两眼,随即急忙跪地致歉。 “小人有眼无珠,恳请殿下恕罪!” 二人异口同声地请罪道,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东宫宿卫把太孙挡在了门口,不让他回自个儿家……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都起来吧,不用害怕,小事罢了。” 朱瞻基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随即摆了摆手,并未追究这件小事。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经过足足四个月的西山军旅生活后,更是体会到了这些底层卫士的生活不易,更加不会因此怪罪于他们。 二人诚惶诚恐地起身,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见太孙殿下已经走了。 朱瞻基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头,一张稚嫩面容上写满了郁闷。 “二位,我当真变化很大?怎么都认不出我来了?” “咳咳,殿下过虑了,太孙殿下一向英明神武,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不过殿下现在的确比之前黑了点,瘦了点……” 朱瞻基:“!!!” 废话! 整日高强度的体能训练! 能不黑吗? 能不瘦吗? 去你大爷的! 怀着无比郁闷的心情,朱瞻基走进了久违的东宫太子府。 只见自己的大胖胖老爹,正如往常那般卖力地跳着畊宏减肥操,还时不时地叫唤两声。 而太子妃则坐在一旁吃着水果,不时指挥宫人们替太子爷擦汗。 唔……还是熟悉的场景,还是熟悉的味道。 太子爷朱高炽远远地瞧见走进来了一个黑瘦小子,仔细一瞅发现根本就不认识,顿时就惊了。 “呔,哪里来的小贼?吃本宫一剑!” 大胖胖抓起一旁案上的太极剑,以一种极其搞笑的方式,慢慢踱步挪动着过去。 不过还未等他刺上一剑,太子妃就惊呼一声,上前一把抱住了这个黑炭小子。 “我苦命的儿呐,你到底是遭了什么罪,变成这副模样了!” 大胖胖:“???” 啥? 我的儿? 这不是我儿啊? 朱高炽上前将太子妃拉了过来,满脸狐疑地看着朱瞻基。 “哎哎,爱妃,这不对吧这……” “我儿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这黑炭小子哪里有我儿半点英姿?” 朱瞻基:“???” 黑炭小子? 你才是黑炭小子! 你个白胖子! 连自己亲儿子都认不出了! 怀着满腔悲愤,朱瞻基幽幽轻唤了一声:“爹啊,你真是眼瞎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朱高炽顿时面容一僵。 擦,这黑炭小子真是瞻基,我那个原本英姿勃发的俊儿子? 想着,朱高炽顿时眼眶都红了,上前给了朱瞻基一个大熊抱。 “儿呐,我可怜的儿呐,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上回大胖胖去西山,亲眼见到儿子在泥浆地里打滚,当时觉得没什么。 毕竟这又不是区别对待,而是每个幼军将士都要经历的过程。 但是他哪里想过,短短四个月时间,自己的爱子就被老二那个混账东西,给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又黑又瘦,不见半点俊郎风姿,活脱脱一个黑炭小子! 朱高炽伸出手抚摸着爱子面庞,叹气道:“儿呐,你黑了,也瘦了!” 朱瞻基一把扒拉开了他的小胖手,没好气地咆哮道:“四个月!整整四个月特训!你知道我这四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大胖胖神情一滞,讪讪地笑了笑,不敢接话。 毕竟当日就是他让儿子去的西山,本以为是过去过家家玩玩的,谁知道去了就回不来了,还被折腾成了这样…… “咳咳,儿呐,玉不琢不成器,你看看你现在身上少了轻浮张狂,多出了几分精明干练,还有成熟稳重,这四个月是值得的……” “值得什么值得?我儿子都成这副模样了,都是你害得!” 太子妃心疼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拉着爱子就往里走,并且立马让人去准备晚膳。 然而朱瞻基却叹了口气,“爹,娘,晚膳是赶不上了。” “明日皇爷爷检阅三军,出征北伐,幼军也要参加检阅,所以我只能回来见你们一面,就要赶回西山军营……” 此话一出,朱高炽脸色大变,追问道:“你说什么?幼军参加检阅,那也要随军出征?” “老二这个混账东西,到底想做什么?不行!我绝不同意!我现在就入宫面圣……” 随军出征? 听到这话,太子妃也急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打仗,那可是会死人的啊!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都有可能战死沙场! 到了那个时候,谁还在乎你太孙的身份? “爹,娘,我也想去,不用担心儿子的安危……” 温升安抚了二人一阵,朱瞻基长叹了口气,随即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太子妃看着他的背影哭成了泪人,大胖胖却是满脸欣慰神色。 “怪你们,都怪你们老朱家,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我跟你没完!” 大胖胖闻言一怔,随即连连认错:“哎哎,爱妃,都怪我,是我这个太子不争气,让儿子去征战沙场啊……” …… 赵王府。 一阵父慈子孝的场面浮现。 朱高燧拿着藤条狂追朱瞻塙,恨不得揍死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瞻基与瞻壑都成了团长,为什么你这个混账还是个连长?”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老子恨不得揍死你!” 朱瞻塙一边跑一边暗自叫苦,他以前不过是个纨绔,能够混上连长都算不错了。 朱瞻基那是太孙殿下……能比吗? 朱瞻壑那是汉王世子……好像真可以一较高低! “爹儿子知道错了,此次随军北伐,儿子一定给您长脸!” 听了这话,朱高燧扔掉了藤条,背着手走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照顾好自己,别跟个愣头青一样傻傻地往前冲,那样死的更快!” “爹得保证你爷爷的安危,没多余的精力护持你,保命要紧,爹也不希望你立下什么功绩!” “爹……” 朱瞻塙看着他的背影,动情地唤了一声,眼眶有些湿润。 这个夜晚,注定有人无眠。 第117章 检阅!他们还只是一群娃娃啊! 永乐十一年冬,朱棣大阅三军。 当年太祖爷朱元璋剪灭群雄,建立大明帝国之后,在强化皇权方面下了许多功夫,其中很重要的一步便是在京城周围布下了重兵,这些部队被统称为“京营”。 到了永乐朝,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将京营划分为三大营,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 这三大营并不是三个营,而是三个兵种,实际人数按照“卫”来编制,一共有七十二个卫,约四十万之众。 当战事来临,三大营的任务安排很简单。 五军营主营阵,是军队的主要战斗力;神机营主火器,是部队的主要火力输出点;三千营主巡哨,负责出征时期的外围侦察和突袭。 此刻这威名赫赫的京师三大营,正在柳升等靖难功臣的带领之下,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大校场。 朱棣率领群臣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台下整军列队走过的兵马,心中豪情万丈! 这一次北伐,大明精锐尽出,以安远侯柳升领大营,武安侯郑亨领中军,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彬领左、右哨,成山侯王通、都督谭青领左、右掖,都督刘江、朱荣为前锋,右都督薛禄为骠骑将军,率兵五十万大军北征瓦剌! 在天子剑的指挥之下,此次大明百万将士出塞北伐瓦剌,他们必将横扫大漠,肃清整个漠北地区! 这一仗后,加上老二的牧羊计划,大明百年之内将不会再担心胡虏之患! 朱高煦此刻同样站在高台上面,望着台下披坚执锐的大明雄师,忍不住暗自赞叹。 只见台下戈甲耀日,旌旗蔽天,连亘二十余里,粲如锦绣,令人一时之间不由豪气顿生! 大明拥有如此精锐战兵,还怕什么鞑靼瓦剌? 如果不是朱瞻基这小子生了一个“大明战神”,一场土木堡之变,将京师三大营的精锐全部葬送,甚至自己都被瓦剌俘虏,大明怎会由盛转衰,彻底一蹶不振? 是哪个王八蛋,说朱瞻基是“好圣孙,可旺三代”? 旺他娘的三代! 忽而间,礼乐大作,但却并非是以往的宫廷韶乐,而是令人血脉贲张的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道低沉急促的声音响起,众将听闻先是一愣,而后情不自禁地低吟了起来。 这是……《秦风.无衣》? 朱棣身后,杨荣黄淮等人脸色微变。 《秦风·无衣》是《诗经》中的一首诗。 相比于诗,这更是一首激昂慷慨、同仇敌忾的战歌! 因为,这是当年秦国军民团结互助、共御外侮的古老战歌! 怎么会,在此刻出现?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岂曰无衣?岂曰无衣!” 一阵阵慷慨激昂的喝问响彻天际,一声声情绪激昂的请战震撼人心! 在全军将士热血沸腾的注视之下,大明天子朱棣,身着戎装,手提天子剑,缓缓登上了点将台,那道笔直的身影如烈日高悬,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立纛旗!” 随着天子朱棣一声暴喝,刹那之间,一杆巨大到足有百尺之长,直插云霄的硕大旗杆陡然之间在广场中央矗立了起来。 旗杆之上,一面仿佛鲜血浸透的巨大战旗正在迎风招展,在狂风怒号之中猎猎作舞! 众人只见,永乐帝手提三尺青锋,立于巨型喇叭之前,慷慨激昂地暴喝道:“朕,是大明天子,朱棣!” 闻听此言,将士们瞬间疯狂了,声嘶力竭地自发嘶吼了起来:“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怪将士们如此激动,先前每逢天子讲话,为防后面将士听不见,都会有数百名声若洪钟的前排将士原封不动地一一传唱! 但是,那落入将们耳中之声,并非出自天子之口! 直到今日,低层将士们,才听到了他们君父的声音! 声若雷滚撼天地,势如江翻腾蛟龙! 这就是我的君父,这就是大明天子! 谁都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巨型喇叭的出现,百万雄师竟会激动到了极点,甚至都有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将士当场晕了过去…… 朱棣双手高举,满脸幸福地享受着这一幕。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天地至尊! 以往出征之际,总需要他策马游走在大营,通过高喊鼓舞士气。 毕竟三军将士人数太多,他就算把嗓子喊破了,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但是现在,老二发明的这个扩音大喇叭,却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难题! 难怪这个逆子会极力劝谏自己,原来是搞了这么一出! 原来,这种感觉,竟会是如此美妙,美妙到令人迷醉! 朱瞻基与朱瞻壑等人早就难以忍住心中沸腾的热血,正满脸狂热地跟着众人高呼万岁。 眼瞅着朱棣满脸享受地张开双臂,沉醉于三军将士对他的拥戴,朱高煦顿时就不乐意了。 “爹啊,差不多行了,赶紧地吧开始检阅!” 朱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下令检阅开始。 率先出场的兵马,自然是三大营精锐,分为前锋、中军、左哨、右哨、左掖、右掖,由一众靖难名将带领。 最后出场的,才是朱高煦训练的太孙幼军! 毕竟是临时走关系加塞进来的,放在最后那也属于应当。 金忠歇息了一段时间后,身子骨恢复地不错,此刻正与姚广孝一左一右地站在朱棣身旁。 “皇上,真要带上幼军?是不是太早了点?他们毕竟还是一群娃娃啊!” 金忠担心幼军将士是假,实则是在忧心太孙殿下的安危。 如果太孙在战场上出了什么闪失,那整个大明都会因此变天。 朱棣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正在走来的太孙幼军,意味深长地笑道:“爱卿,他们可不是娃娃啊!” “老二这个混账,不知道怎么想的,硬是把这些小家伙操练成得堪比三大营精锐!” 金忠:“???” 啥? 精锐? 一群娃娃? 这怎么可能嘛? 别说他们只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娃娃,就算是年纪最符合的青壮,短短四个月的时间,连战场都没有上过,怎么可能成了精锐? 皇上这话,有待商榷啊! 想着,金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一刻却是眼睛瞪得滚圆,吓得呆立当场。 第118章 麻了!震撼人心的太孙幼军! 麻了! 彻底麻了! 金忠有些愣神。 皇上说汉王将太孙幼军训练成了堪比三大营的精锐,金忠自然是不信的。 他金忠是谁? 靖难之役的设计师之一! 永乐帝亲密无间的心腹重臣! 大明朝永乐朝权势最大的兵部尚书! 依照金忠熟知的兵家常识,一群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娃娃,怎么可能在短短四个月内,就被训练成了堪比三大营的精锐? 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他们连战场都没有上过…… 然而,这些疑问,随着亲眼目睹的事实,瞬间消散了。 众人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个方阵,共有四五个之多。 方阵越来越近,铿锵的脚步声,声声踏入众人的耳膜。 每个方阵人数不过一千余人,但他们竟然走出了千军万马的骇人威势! 最震撼人心的是,当第一个方阵即将走过高台时,为首擎旗的男子陡然喝道:“正步,走——” 刹那间,整个校场顿时鸦雀无声,只能听见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响彻整个校场! 夏元吉听到这个声音,顿时面色狂变,死死盯着那擎旗之人。 “这是……太孙殿下?” “什么?夏大人你说什么?” “太孙殿下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黄淮、杨荣等一众太子党接连惊呼,惊喜交加地看着朱瞻基昂首阔步地走来。 相比于之前那个风度翩翩的太孙殿下,眼前这擎旗之人不但黑了,而且瘦了。 但他浑身都散发出年轻人应有的蓬勃朝气,与张扬自信! 现在这位太孙殿下,精明干练,更令人欣慰喜爱。 大胖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爱子,既心疼,又欣慰。 一想到爱子与一众精英二代争锋,他依旧能够脱颖而出,这更令他感到骄傲。 朱棣同样一眼看穿了擎旗人的身份,捋着胡须含笑不语。 这个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这就是太子爷的儿子! 这就是大明皇帝喜爱的好圣孙! 这就是大明朝备受厚望的太孙殿下! 朱瞻基一手擎旗,一手有力地挥出。 虽然双手肌肉已经发胀发痛,但他还是坚定地严格执行着动作。 他清楚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皇爷爷,父亲大人,二叔……满朝文武,乃至身后的幼军将士! 自己,不能丢幼军的脸,不能丢汉王的脸! 这对他朱瞻基而言,是莫大的荣耀! 众人只见,幼军将士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威武笔直,动作有力,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 这几个方阵给群臣的第一印象就是整齐划一,似乎一千人是一个人一般,就连抬腿的高度都基本保持一致。 金忠看了都忍不住瞠目结舌,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皇上,这幼军纪律严明,执行认真,令行禁止,真是短短四个月的训练成果?”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黄淮杨荣等不通兵事的文官可能不懂,但他金忠可是永乐朝的兵部尚书,曾经追随皇上南征北战,自然清楚如此整齐划一的军阵,意味着铁一般的纪律! 上官的命令,已经刻到了将士们的骨子里! 只要军令下达,将士们随时都会下意识的听从长官的命令。 令行禁止,这是成为一支铁军的必备条件,是无数武将领兵作战都渴望达成的目标。 虽然眼前的这支军队还未上过战场见过血,临敌之时可能会有短暂的慌乱,但是只要度过这个短暂适应期,等到他们适应了战场的血腥之后,他们势必会成长为一支铁军。 更加可怕的是,他们才经历了四个月的训练! 仅仅四个月! 就练出了一支铁军! 那位汉王殿下,真是神乎其技! “皇上,看来汉王殿下对训练新兵有独到见解,臣建议命众将前往西山观摩学习,日后源源不断地为我大明产出铁军……” 此话一出,一众将佐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脸色很是精彩。 朱棣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地回答道:“爱卿可知训练这支幼军,那个逆子砸了多少钱?” 金忠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个逆子倒是舍得,整日白面馒头大米饭地伺候着幼军将士,时不时隔三差五还有肉食,一千名幼军将士平均下来每月得花两千银银子,七千名将士一个月就得耗费上万两白银……” 听了这话,金忠那是又好气又好笑,最终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汉王朱高煦,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这才明白皇上口中的“砸钱”是什么意思。 合着就是拿钱硬生生地堆出来的呗? 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等他们吃饱喝足了,再上强度不停训练…… 只要保证钱粮充足,这样的练兵方式,是头猪都能练出一支铁军! 但是,这种练兵方式,对大明而言根本就毫无用处。 平均下来一个幼军将士每月就得耗费二两银子,大明如今有多少战兵? 十万? 还是百万? 京营约有五十万,加上各地卫所的卫所兵,只怕不下五百万之众! 真要推行汉王这种练兵方式,那朝廷每月都得耗费上千万两白银养兵…… 这可能吗? 根本就不可能! 大明一年财政收入才多少点银子? 家国大事,钱粮二字。 汉王殿下此举,真是本末倒置啊! 柳升等大将也是叹了口气,感到无比惋惜。 看着眼前这一个个方阵走过,他们这心里就愈发难受。 诚然,单论训练效果,眼前的幼军自然无可挑剔。 但是众人一想到花了那么多钱,顿时就提不起兴趣来了。 毕竟,朝野上下都知道,大明财政紧张啊! 此刻朱瞻基已经率领第一方阵回到台下,幼军五个战团立在大军之前。 整个幼军军阵如同一个整体,从正步到立定如行云流水,尽显少年郎的蓬勃风姿。 朱瞻基左手擎旗,右手高举,陡然高喝道:“万岁!” 幼军将士沉寂了几秒,而后一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嘶声高呼。 “万岁!” “万岁!” “万岁!” 整个幼军七千人的威势竟然如同千军万马,声震云霄! 很快三大营的将士也不再沉默,震耳欲聋的高喝声响彻云霄,撕裂苍穹。 “万岁!” “万岁!” “万岁!” 朱棣眼眶微热,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幕。 但下一刻,就有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朱高煦贱贱地问道:“爹啊,感觉如何?”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朱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嘴角有些抽搐。 “……” 第119章 出征!监国汉王朱高煦! 朱棣原本正在享受着将士们的高呼,却是被朱高煦突然恶心了一下。 本就小肚鸡肠的永乐帝,索性恶心这个逆子一回,招了招手将他唤到身旁。 “诸位爱卿,方才你们也看过了,觉得汉王这幼军操练得如何?” 幼军令行禁止的训练成果摆在眼前,群臣不管是否知晓实情,表面上都是一片恭维之声,甚至不少武将声称汉王殿下已经得了皇帝的兵法真传,令朱棣听后哭笑不得。 “老二的练兵之法,朕可是教不来啊!” “若是将他这练兵之法推广到各军,只怕夏爱卿会跟朕拼命啊!”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大笑。 夏元吉见皇上拿自己打趣,索性附和追问道:“这支幼军操练不过短短四个月,却是已经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假以时日绝对会成为一支铁军。” “就是不知道,汉王殿下操练这幼军耗费几何?” 听到这话,金忠等深知实情的人神情顿时变得很是精彩。 朱高煦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一个幼军将士每月耗费二两银子,只是吃喝拉撒,还没算上武器军服这些辎重……” 夏元吉:“???” 啥? 一个人? 每月二两? 还只是吃喝拉撒? 合着你这幼军就是硬生生拿钱砸出来的呗! 夏元吉一听就急眼了,他这个户部尚书日子过得无比艰难,每日为操持国家钱粮,都快愁白了头。 奈何摊上了朱棣这么一位花钱大手大脚的皇上,他又能怎么办? 近段日子好不容易国库有了些进项,日子也算是有了盼头。 结果你这狗日的汉王又开始作妖,白白浪费那么多的银子,就为了陪这些幼军娃娃过家家? 想着,夏元吉一张老脸顿时黑成了锅底,直接看向了永乐帝。 “皇上,我大明养不起这样的兵,汉王殿下这种练兵方式绝不可取。” “我大明有百万大军,若是都按照这样的方式练兵,就算是每年整个岁入都拿去练兵也不够用!” “所以就算汉王殿下练得兵再好,也不是大明能够使用的方式,还请皇上明鉴!” 无怪夏元吉在这个大喜之日,当众驳斥汉王朱高煦的练兵方式。 实在是因为他这个户部尚书,现在真的怕了。 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天子朱棣,已经将整个大明折腾得财政紧张了。 要是再加上一个同样把钱不当钱的监国汉王爷,那他户部尚书夏元吉还活不活了? 这股子“歪风邪气”,必须趁早刹住,绝对不能任由汉王恣意妄为! 朱棣见状讪讪地笑了笑,随即看向面无表情的朱高煦。 “你这逆子听见了吗?砸钱练兵这种方式不可取,否则小算盘要找你拼命了!” 众人一阵哄笑,静静地看向汉王朱高煦。 眼瞅着这些家伙丝毫不给面子,朱高煦也是很无奈,只能叹道:“爹,现在养不起这样的兵,只能说明我大明的国力不够,但是不代表我大明养不起这样的兵!” “儿子相信将来我大明会越来越繁荣昌盛,就是养这样的兵也不在话下……” 朱棣听了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自己出征之后,这混账东西会一意孤行。 “那朕就带着你的吉言,御驾亲征北伐瓦剌,为我大明打出一个万世太平!” 话音一落,永乐帝第二次北伐就此拉开了帷幕。 永乐帝以安远侯柳升领大营,武安侯郑亨领中军,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彬领左、右哨,成山侯王通、都督谭青领左、右掖,都督刘江、朱荣为前锋,骠骑将军薛禄总领三军,率五十万大军北征。 早在九月份,随着朱棣指令下达,大军就已经向北平居庸关一带集结,准备向宣府地带汇合。 朱棣此刻率众将出征,领着三大营精锐,将会直奔北平,待明年开春二月,兵出居庸关,痛击意欲南侵劫掠的瓦剌军,肃清整个漠北地区。 亲自送走了北伐大军,朱高煦顿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虽然知道永乐帝此次北伐,将会在忽兰忽失温大败瓦剌部,斩首数千级,瓦剌大军崩溃败逃,大明王师追至土刺河,险些生擒马哈木、太平等瓦剌首领,但是这颗心总是安定不下来。 此次北伐明军大捷,却也是一场惨胜,大明也有数量相当的将士阵亡。 毕竟王师深入漠北,后勤补给比较困难,劳师远征,只宜速决,本就不利持久作战。 先天弊病摆在眼前,永乐帝六飞五渡,实际战果却有些不尽人意,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纵观朱老四这五次北伐,世人号称“五出三犁”,是说前三次都有实际战果。不过没有一次成功擒获鞑靼、瓦剌首领,也就没有实现战略目的。 第一次、第二次北伐,大明王师都曾与蒙古首领阿鲁台、马哈木等人正面交锋,却未能将其杀死或擒获,使得鞑靼、瓦剌两部一直都有其自己的领导核心。 “朱老四啊朱老四,希望我的锦囊能助你擒杀马哈木!” 朱高煦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去,不料回头一看,大胖胖正在等着自己。 “老二,嘀咕什么呢?” 朱高煦翻了翻眼皮,没好气地抱怨道:“你说老头子是不是老糊涂了,打仗不带上我,还让我留下监国……” “哎哎,你小子说些什么混账话!” 大胖胖赶紧捂住了他的狗嘴,生怕他再蹦出什么惊人之语。 “老二呐,既然皇上都下旨让你监国了,你就得扛起监国的职责!” “不过大哥希望你记住一句话,坐在这个位子上,你代表得就是天下百姓,一言一行都得谨慎再三,否则将会带来极其巨大的影响……” 朱高煦听着大胖胖这些絮叨,倒也没有觉得不耐烦,反倒是心中感到了些许温暖。 这位太子爷的宽厚仁慈,果真不是作家的。 否则他大可以任由自己胡乱折腾,最后等着被朱老四收拾,哪里还会这般苦口婆心地警示自己。 只是可惜,大胖胖只做了八个月的洪熙帝,就撒手人寰了。 “老大,我怎么觉着你真瘦了不少?” “哎哎,你再看看,我真瘦了?” “起码得少了十斤!” “哎哎……喜事!” 一旁的杨荣等大佬,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兄友弟恭的和谐一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这画风,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诡异? 第120章 学校如林!重视教育的老朱家! 乾清宫。 龙椅旁边,朱高煦坐在了小板凳上面,听着群臣的汇报。 朱棣走了,带着五十万大军,心满意足地北伐瓦剌去了。 他倒是走了,剩下这一堆烂摊子,却要朱高煦来收拾。 毕竟他这个汉王殿下受命监国,真要论起来临时地位比太子爷还高。 此刻朱高煦正生无可恋地坐在小板凳上,没有召开正式的朝会,只是在京的文武官员聚在一起,勉强算是一个小朝会。 吏部和礼部汇报了一下明年开春科举大考的准备情况,事关春闱大考,朱高煦不得不重视。 洪武元年,刚刚登基的太祖朱元璋,在百废待兴的情况下,就深刻地认识到开展学校教育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 由于早年失学,在戎马之间,太祖朱重八也不忘恶补学业,在他身边聚集最多的就是知识分子。 因为他深刻认识到教育的重要性,吃了太多没文化的亏,所以老朱一举奠定了大明朝“养士取士”的基本国策。 想着,朱高煦就忍不住暗自赞叹,为老朱同志点赞。 人家一边打仗,还一边忙着学习,这才成功开创了大明朝的基业,甚至打造了一个洪武盛世。 大明太朱元璋,开局一个碗,当过乞丐要过饭,做过和尚撞过钟,参加义军造过反……可谓是元末群雄里面出身最惨的人。 群雄并起,逐鹿天下,最终却是他朱元璋戡乱摧强,剪灭群雄,得了天下! 太祖爷朱元璋,不愧是千古一帝! 经过洪武朝不断地完善举制,现在永乐朝的贡举制十已经分完备。 乡野间设立学舍,每三十五家办一“社学”,生员没有定额,为稚子幼童启蒙;地方上有县学、州学、府学,每天供应生员饮食,给天下学子开辟出一道求学之路。 府、州、县学府所招收的学子,以官员子弟及普通百姓子弟之优秀者、年十五岁以上、读过“四书”的为合格。 每月有小考,大考三年一次,成绩优秀者,先送到行省,再选拔最优者送至京师,入国子监进学修德,妻子可随行,负责一切费用。 学成后由天子召见,分科擢用,其任用之职务有御史、知州、知县、教官、经历、县丞、部院书吏奏差、五府掾史等。 至于乡里学舍之教师,由郡守县令选择有学行者担任之,乡学同样三年一大考,师生均有升级制度,十分完备。 大明办学之盛况,远远超过了唐宋时期,诚可谓是“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 不过太祖爷朱元璋起初并不重视科举,按照他的计划,参加科举的必须是学校的生员,但学校生员做官则不一定非要经过科举,如国子监学子考核通过后便可出任官员。 大明也因此施行学校与科举交错的取士政策,“科举必由学校,而学校起家可不由科举”。 也就是说,要参加科举必须先人学校进学,学校中的佼佼者不经科举也可以给官。 只是不同时期,历代帝王对科举和学校的重视程度不一样。 比如永乐帝朱老四,明显更加重视科举大考。 毕竟科举大考是国家公平选拔人才的重要制度,是国家的柱石和根基。 在大明朝,想要做官,容易,也不容易。 科考按流程分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四级,而参加院试前必须先参加各府县由地方学政主考的府试和县试,通过后取得童生身份,才能参加各州由地方学政主考的院试,如此而言实际上是五级。 通过院试后取得秀才身份,又称为生员、茂才,第一名称之为案首。 考中秀才的学子便获得了一定的特权,比如免除赋税、徭役,可以向县官提出建议等。 并且秀才相当于“潜力股”,进能参加乡试考取举人,退能开设私塾,收受束脩(弟子学费)。 虽然秀才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凭借这些收入与特权,也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因此考中秀才是读书人科考的第一步。 而生员便能入县学继续学业,经岁科二考合格后,便准备入省城参加乡试。 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且都在每年的九月进行,因此称为秋闱大考。 发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所以称乡榜为桂榜。 乡试的主考官均由皇帝钦派,通过后便取得举人身份,第一名称之为解元。 学子中举意味着正式摆脱了平民身份,进入了士大夫阶层,举人便具备了去吏部求官的资格,从此进入仕途。 中了举人后称之为“发解”、“发达”,人称“举人老爷”,与县官相当,地位从此大大不同。 而且举人永远具有继续赴京参加会试的资格,这就意味着举人老爷们永远都有一步登天的机会,难怪范进中举之后会高兴得疯了。 会试由礼部主持,在应天帝都的贡院举行,主考官均是进士出身的副都御史以上的朝堂重臣,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考试在春天,所以称为“春闱大考”,又因发榜时正值杏花开放,所以称之为杏榜。 通过会试便是贡士了,第一名称之为“会元”。 贡士实际上就是进士,殿试不过是为了对他们进行合格的区分,选拔出官员等第,赐给他们一个出身罢了。 取得贡士业位,基本上意味着一步登天了,只需等待殿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便能实现终极目标—入仕做官了。 殿试则只考策问,且只考一天,日暮交卷。 殿试又分三甲,一甲仅三人,就是熟知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并且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修撰,榜眼和探花授翰林编修。 二甲第一称为传胪,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二甲、三甲进士欲授官必须再经朝考次,择优选为庶吉士,余者分发六部任主事或者分派外地任职。 经过这一级级的科考筛选之后,成功金榜题名之人,必定都是身怀真才实学的才子俊彦,他们将会被授予官职正式踏上官场。 吏部尚书蹇义与礼部尚书吕震,此刻汇报的就是春闱大考的准备情况。 朱高煦静静地听完后,点头嘱咐道:“这是朝廷的抡才大典,二位还请多加重视。” 蹇义与吕震自然明白春闱的重要性,不敢有任何马虎懈怠。 处理完了一堆折子,却又听见兵部官员在沙盘前面大声争吵议论。 眼见此景 朱高煦不由感到好奇,悄无声息地上前静静观看。 “皇上应是出居庸关,至宣府一带出塞!” “马哈木的瓦剌军在胪朐河,王师行军都要数个月之久……” 唔,原来他们在推演着北伐大军的行军路线,以及马哈木的布防局势。 “汉王殿下,你觉得马哈木会往何处逃遁?” 金忠突然开口发难,将朱高煦卷入了战场。 朱高煦闻言微微一笑,上前将代表马哈木的棋子随手落在了一处。 众人:“???” 第121章 麻了!夏元吉又开始哭穷了! 这是……什么意思? 金忠捋着胡须,瞧了一眼棋子落下的地方。 根据锦衣卫的情报,那是忽兰忽失温,一块肥美牧场。 距离此地不远处就是双泉海,既撒里怯之地,相传此地是当年元太祖的发祥地,曾建造萨里哈老徒行宫。 难道说马哈木等人会逃至此地? 想着,金忠自己也不由哑然失笑。 这怎么可能? 即便瓦剌军不敌大明王师,选择战略性逃遁,汉王殿下怎会知道他们逃遁的地点? 难不成这位汉王爷还能未卜先知? 眼见众人满脸狐疑地看着自己,朱高煦只能耸了耸肩,笑道:“随手落的,不必在意。” 事实上,朱棣此次率五十万大军亲征漠北,讨伐马哈木的瓦剌军,大明前锋正是在双泉海与马哈木军遭遇。 第二天大明王师得知,马哈木、太平在百余里之外,随即挺进忽兰忽失温,在此地与瓦剌大军展开了一场战争史上少有的阵地战。 但是朱高煦该怎么解释,难不成告诉金忠等人自己是个挂逼? 所以他只能敷衍了过去,并未引起金忠等人的重视。 反正锦囊在老三朱高燧手中,北伐大军找不到瓦剌军主力的时候,他打开锦囊问题也就解决了。 朱棣御驾亲征倒是痛快了,六部百司却因为他北伐忙得不可开交。 吏部与礼部在准备春闱大考,兵部在推演北伐战局走向,户部与工部则忙着配合兵部调度北伐所需的粮草物资。 北伐战事一起,整个大明瞬间备战,六部之中唯有刑部稍微轻松一点。 朱高煦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一堆折子,眼瞅着到饭点了,正准备起身离去,却不料户部尚书夏元吉又抱着一堆折子走了过来。 “汉王殿下,这是户部与工部配合兵部调度的钱粮辎重,还请汉王殿下阅览过目……” 朱高煦有些麻木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将折子放下。 “老夏头,老金头,以往太子爷监国的时候,也有这么多的政务需要处理吗?” 群臣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金忠捋着胡须道:“汉王,太子殿下监国的时候,可比你艰难多了。” “至少皇上此次北伐之前,朝廷有了一大笔收入,短时间内可以勉强支撑各大项目的正常运转……” 夏元吉也笑道:“当初皇上第一次北伐之时,为了筹措钱粮物资,我等与太子殿下可是愁得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听了这些话,朱高煦只能幽幽叹了口气。 自己难,大胖胖更难啊! 监国这差事,根本就不是人做的! 朱高煦接过折子,突然问道:“老夏头,老金头,‘牧羊计划’准备得如何了?” 按照他们上回的商量结果,等朱老四御驾亲征打趴了瓦剌之后,就可以顺势推行牧羊计划了。 但是在这之前,户部与兵部需要互相配合,准备在西北边城同蒙古三部开启互市。 大明现在并不是没有互市,但都在甘肃四川一带,同西南乌斯藏与西部的西番进行茶马交易。 乌斯藏人成天食肉饮酪,而茶能解毒去病,还可以解油腻、助消化。 因此,控制了茶叶的供给,就等于控制了乌斯藏人的生活。 所以,茶叶自宋朝以来不但成为中原王朝与西北和西南地区的藏族之间的大宗经贸产品,而且也成为与藏族之间保持友好关系的物质手段。 “茶马互市” 可以维护中原在西南地区的安全与稳定,是历代王朝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的治边政策。 其次,通过茶马贸易,还可以满足中原王朝对战马的需要,又为朝廷提供一笔巨额的茶利收入解决军费之需。 如唐代之回鹊,宋代之契丹,以及夏金国之藏古,食肉饮酪的外族人,都极其喜爱茶叶。 一直到了明代,对于洮河西宁一带的西蕃,皆以茶马为羁縻。 互市开启,可以有效地消弭兵祸,稳定边防。 只不过大明与蒙古之间,有着夺走江山的世代血仇,两国之间想要开启互市,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夏元吉闻言脸色微变,缓缓回答道:“汉王殿下,户部短时间内可以调动的钱粮有限,不如等到明年开春,征收夏粮之后……” 不是他有意拖延“牧羊计划”,实在是户部财政又开始紧张了。 眼瞅着这才将北伐大军前期大多粮草辎重备齐,国库已经亏空了,哪里还有余钱发动“牧羊计划”? 这“牧羊计划”可以称为百年大计,只要施行顺利,大明百年之内都不会再有胡虏之患。 但关键问题在于,牧羊计划前期需要投入海量银钱,偏偏这个时候国库又没钱了,拿什么发动计划? 朱高煦听了这话,一张老脸顿时就黑了。 明年开春? 征收夏粮之后? 你大爷的! 这还玩个屁啊! 金忠见状叹了口气,苦笑道:“汉王殿下,顺天新都要修,文献大成也要修,开了春郑和又要下西洋……这些项目都不能暂停,户部也是没有办法啊!” 夏元吉听到这话,委屈得都快哭出声来。 “汉王莫不是忘了,还要在盐山盐矿建厂生产新盐,以及各地煤山建厂生产蜂窝煤……这每一个项目都是巨大开支,户部现在是真没钱了啊!” 朱高煦:“!!!” 麻了! 彻底麻了! 这他娘的又没钱了! 他前面辛辛苦苦折腾了那么几次,少说也给大明国库带来了两千万两的财政收入! 结果等到现在自己监国的时候,国库竟然没银子了,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夏元吉长叹了口气,“汉王殿下如果能征得皇上同意,停掉这里面的任何一项,老臣立马就着手推行‘牧羊计划’……” 朱高煦蒙了,恨不得给这老货一脚。 迁都北京,编纂《永乐大典》,郑和下西洋,这是永乐新政的三驾马车,拉动永乐朝新政改革。 朱高煦要是敢停一个项目,只怕朱老四那个坑儿贼立马就会疾驰回京砍死他这个监国汉王爷。 至于新盐法那更不能停,事关大明百姓的民生福祉,让天下子民都吃的上好盐,决计不能说停就停。 而蜂窝煤项目则是盈利项目,停了国库只会更穷…… 想着,朱高煦只觉得有苦难言。 这国库他娘的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啊! 怎么填都填不满! 除非…… 第122章 搞钱!每一任监国的任务! 朱高煦沉默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朝廷国库里又没钱了。 上次处理郑和带回来分番货,给朝廷挣了一千万两银子。 而后抄了刘观这些贪腐御史,借助军器局贪腐案又打掉了朝堂上的不少贪官污吏。 抄这些蛀虫的家,现银加起来都有几百万两银子,再算上那些古玩字画,怎么算也不会低于千万两银子啊! 后面寒冬来袭,朱高煦怜悯平民老百姓无法取暖,捣鼓出了蜂窝煤,又分给了户部三成利润。 这几个月来蜂窝煤销售异常火爆,加上那些个富商巨贾的参与加盟,总利润少说也有上百万两。 这连续好几次的巨额收入,加起来三四千万两银子,堪比大明一年财政收入总额的一半,就这么没了? 你大爷啊! 朱高煦面容有些抽搐,死鱼眼一下子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元吉。 “老夏头,钱呢?银子呢?户部钱粮有限是什么意思?本王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几个月内户部可是有着三四千万两银子入账……” “什么?三四千万两?”夏元章华急眼了,板着老脸咆哮道:“汉王殿下莫要说笑,我户部进项不过一千六百四十二万两,哪里来的三四千万两……” 此话一出,这回轮到朱高煦傻眼了。 “这不对吧,第一次品鉴会一千万两,抄刘观那些蛀虫的家……” 二人大眼瞪小眼,细细一合计,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朱高煦的确没有估算错误,这几个月朝廷进项确实有三四千万两。 但是,这三四千万两银子,并非全都进了国库,而是有大部分都进了内帑! 比如从那些贪官污吏家中抄没的古玩字画,直接被送进了内帑,夏元吉那是见都没见着,更别提拿去变现填补国库了! 此刻朱高煦人都傻了,原来是朱棣这个坑儿贼在背后搞风搞雨,不当人子! 户部虽然号称掌管大明朝廷的所有钱粮,但是这个“所有”,并不包括内帑! 内帑,那是什么? 那是皇帝、皇室的私财、私产! 换句话说,内帑就是皇帝的小金库! 户部所管辖的仓库,主要是以太仓库为主的国库,还有左顺门,宝善门以东以及南城磁器各个仓库,这是户部所管辖的范畴。 而内府十二监,牺牲所,神乐堂,太常寺,光禄寺,国子监等部门则各有自己的仓库,是这些部门自己的部门经费,户部是无权管辖的。 还有太仆寺的常盈库,以及工部的节慎库,这也是专属于这两个部门的,户部同样无权插手。 除此之外,就是皇帝的内帑了,称为“内府十二库”,岁进百万两金银有余。 内库只能由皇帝自己决定用途和管理,户部可以派遣官员巡视和登记内库收支,但是无权管理。 工部只负责查验进入内库的东西,如“洪武、永乐间,各处府县岁贡彩段,工部验中方送内库。” 而户部只负责记账,“帑银属内府,虽计臣不得稽赢缩”。 也就是说内府的收支,哪怕是户部的“计臣”也不能完全了解实际账目到底多少,实际上的管理人员则完全由宦官组成。 想着,朱高煦顿时勃然大怒,一张脸黑如锅底。 朱老四啊朱老四,你还真是个狗日的坑儿贼啊! 明明是大明朝最有钱的土财主,手握数不尽的银子,上次还有脸跟自己哭穷,硬生生骗走了自己一半的羊毛衣份子! 禽兽不如! 不当人子! 丧心病狂! 丧尽天良! 丧权辱国! 朱高煦这个气啊,恨不得骑上快马追上朱棣,找这个坑儿贼算账! 好在理智战胜了愤怒,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夏元吉,那一千六百多万两,你这么快就花光了?” “你不是‘小算盘’吗?你会不会打算盘啊你……” 夏元吉:“!!!” 渣男! 真是个渣男! 好的时候叫人家老夏头! 不好的时候直接就喊人家夏元吉了! “汉王殿下,方才老臣已经说过了,永乐新政三大项目,营建顺天帝都、编纂文献大成与郑和下西洋,这是新政的重中之重,必须长时间地拨款支撑项目顺利进行。” “除此之外,户部与工部官员正在勘探天下各地的盐山盐矿,开设新型盐场,以往那些盐场也在逐渐改良……” “这一笔笔巨额支出加起来,户部哪里还有余钱?汉王如果不信,大可以去巡视国库,是真没有钱了啊……” 听了这话,朱高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他又想起了那日狗日的坑儿贼朱棣所说的话,虽然大部分都是假的,比如他朱非但不穷,还是大明最有钱的地主,但是有一句话当真说对了。 这个夏元吉,真是个扣扣搜搜的小算盘! 国库现在绝对还有钱,只是这老货不愿意动用,已经安排好了这些余钱的去向。 早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情,朱高煦当初拉户部入伙干毛线,真是混账至极!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忍不住吐槽道:“夏元吉,你个老东西,户部没钱,那你当日还答应得这么快?早知道本王自己单干了,哪里还用看你这老货的脸色……” 话音未落,都御史顾佐立马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朱高煦。 “汉王殿下,夏尚书是朝堂重臣,皇上的肱骨臂膀,还请殿下放尊重一点……” “尊重你大爷,顾礼卿,你在狗叫什么?有种过来跟本王打一架,让本王出口恶气……” 众人:“???” 疯了? 绝对疯了! 这个汉王爷又开始犯浑了! 下意识地,众人识趣地抬头张望,左顾右盼,根本不理他。 朱高煦满脸郁闷地回到御案后面,看着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折子,满脸写满了生无可恋。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朱棣就是个十足的坑货! 明明知道朝廷财政紧张,还一意孤行地亲征北伐,将这个烂摊子扔给自己的儿子们,想尽办法筹措钱粮! 谁监国理政,谁就要负责给他打仗搞钱,给他文治武功搞钱! 搞钱,是监国的任务! 然而最他娘的气人的是,这个狗日的坑儿贼,他那内帑里面堆满了钱粮! 狗日的坑儿贼,你大爷的! 朱高煦越想越气,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朱棣与那些地主老财一样,即便做了皇帝,也是小农思想,喜欢将金银囤起来。 但是这样的做法,会极大地损伤货币流通,间接抑制了大明经济发展。 所以,该怎样做,才能掏空永乐帝的小金库? 嘶……这个想法很诱人啊! 要是真成功了,掏空了永乐大帝的小金库,那我朱高煦足以青史留名了! 第123章 废纸!抢救大明宝钞! 夏元吉留下折子后就走了。 留下朱高煦孤身一人,坐在御案后面望着那些折子发呆。 他随意翻看了几本折子,里面的内容倒是很简单。 大多都是因为朱老四御驾亲征,关于北伐钱粮物资调度的折子。 内阁大学士已经给出了草拟意见,朱高煦只需要签字盖章就行了。 朱棣设立内阁,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实在累得吃不消了。 大明朝之前,丞相的角色是始终存在的。 或许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称呼和人数,但是这个辅佐皇帝处理各项事务的职能部门,始终不可或缺。 但是到了太祖爷朱元璋时期,他为了加强皇权,借着清除丞相胡惟庸的大好机会,将中书省完全撤销,一举废除了传承千年的丞相制度。 丞相被废了,老朱家的皇权加强了。 然而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 大明朝没了丞相,每天需要处理的国政还是那么多,并没有因为中书省的撤销而减少。 原来六部的政务全都汇总到中书省,由丞相统率这个机构分门别类地处理。 只有重大事项,才会提交到皇帝面前进行决策。 不过太祖爷朱元璋把中书省一撤,没了丞相领导的中书省这个辅助部门,所有的工作量就必须由他这个皇帝来承担。 六部所有事情都直接向他汇报,使得太祖爷朱元璋的工作量成倍增加,生生将他累成了一个劳动模范。 到了朱老四即位称帝后,这个战争狂人哪里有时间与精力,处理这么多的政务,所以他创立了内阁。 最开始的时候,内阁由黄淮、杨荣等七人组成,均为翰林院大学士,随时跟在皇帝身边处理事务。 有了这么一个高效的团队,朱棣终于可以从繁重的工作中抽出身来,专心向漠北征战。 不得不承认,黄淮杨荣等内阁七子还是有真才实学的,眼前这些户部的折子都给给出了合适的处理意见,朱高煦只需要在上面签字盖章就行了,根本不用他思索如何处理。 反倒是工部和兵部的折子要麻烦多了。 工部负责北伐大军的武器辎重,包括火铳、战马、大炮、火药、刀枪等。 兵部则需要推演北伐大军进军路线,及时作出对应的调度安排。 当然,这些东西内阁都有处理意见,都是他们这些巨头商量好的决策,基本上不用出什么问题。 换而言之,朱高煦这个监国汉王爷,需要做的,就是一个复核、签字、盖章的工具人。 至于他真正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搞钱! 夏元吉今儿又向他哭了一回穷,明里暗里地都在暗示他,国库又没钱了,你这个监国汉王爷该想办法搞钱了…… 朱高煦虽然明白他的暗示,但是搞钱这种事情,就算是他,也不能想搞就搞啊! 即便要割韭菜,你总得让汪福光这些富商巨贾赚些钱吧,不能隔个三五天就割人家一次啊! 更何况,下次品鉴会将会竞拍各地新盐的销售权,敲定大明天下盐商,影响极其深远。 朱高煦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割一波韭菜,反倒影响了新盐法的布局! 所以,该怎么搞钱? 现在他也没心情处理政务了,满脑子想的只有两个字。 搞钱! 想方设法地搞钱! 而且还要搞朱老四那个坑儿贼的钱! 这个狗贼把金银丝绸全都放到内帑十二库里堆着发霉,简直就是个天大的蠢货! 经济的命脉在于流通! 你丫把那些金银财宝堆着发霉,社会上就少了一大笔流通的货币,那大明经济还如何发展? 一旦当前的货币不流通,就必须发行更多的流通货币,也就是大明宝钞! 如此多来几次,就会引发那些停止流通的货币进入流通领域,结果就是货币贬值,物价抬升,最严重的结果是货币成废纸,百姓拿大明宝钞擦屁股…… 朱棣的小金库! 大明宝钞! 搞钱! 托着下巴深思了良久,朱高煦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或许,那是个绝佳的好办法! 想着,汉王殿下当即起身,喝道:“来个人,去把太子爷请来!” “另外,凡是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给本王唤来,半个时辰后举行临时朝会!” 此话一出,众人傻眼了。 临时朝会? 这是什么意思? 汉王殿下又要作什么妖? 众人虽然不明白汉王殿下想做什么,但他们心中清楚定是有大事发生。 不然监国汉王爷,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地唤来所有在京官员,搞个临时朝会吗? 很快太子爷闻讯小跑着赶了过来,见到朱高煦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哎哎……老二啊,出了什么大事儿?” 大胖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心急火燎地问道。 老头子御驾亲征刚走第一天,这个老二就突然下令举行临时朝会,还唤来所有在京的文武官员。 这明显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所以朱高炽来不及多想,立马小跑着就赶到了乾清宫。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朱高煦这个混账正在悠哉悠哉地躺着假寐。 “唔,老大你来了?是个件大事,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请你定夺!” 说着,朱高煦把刚刚草拟的计划书递给了大胖胖。 太子爷一愣,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接过计划书翻阅了起来。 然而不到片刻,大胖胖陡然变了脸色,一张脸冷得有些吓人,甚至还略显苍白。 “老二,你这计划书里说的都是真的?大明宝钞最后会变成一堆废纸?” 朱高煦叹气道:“宝钞的问题,周忱早就跟我提过,我也注意到了,但是先前一直忙着其他事情,到现在才有时间来处理。” “老大,计划书里写的很清楚了,如果再不抢救一下,大明宝钞将会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别说当做货币使用,百姓拿去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大胖胖:“???” 啥? 擦屁股? 拿宝钞擦屁股? 那可是大明宝钞啊! 当年太祖爷朱元璋结合当时的国家财政状况,为发行宝钞酝酿准备数年的时间,一经发行就成功解决了建国初年各项巨额财政支出的需要,堪称大明一大国策! “老二,快想办法,宝钞一旦崩了,那大明财政也就崩了啊!” “问题不大,可以拿这玩意儿当厕纸,擦屁股嘛……” “???” 第124章弊病!跟厕纸一样的大明宝钞! 乾清宫,正殿。 一位位在京官员匆匆入内,显得有些忧虑。 毕竟现在监国之人,不是太子殿下,而是汉王爷。 皇上前脚刚走,这位汉王爷现在就迫不及待地举行临时朝会,还一口气唤来了在京五品以上的所有朝臣。 这般大张旗鼓的举动,很难不令人生出疑心。 监国汉王爷,这是又要作什么妖? 原先空荡荡的大殿内,宫人内侍已经按次序摆满了一张张锦凳。 汉王爷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旁的小板凳上,太子爷朱高炽也坐在他旁边,满脸忧虑地看着计划书。 大胖胖现在脑子里都是“钞法”二字,整个人忧虑到了极点。 这可是大明钞法,朝廷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 如果在他手里面出了问题,那他这个太子爷也不用做了。 想着,很快在京官员尽皆到齐。 金忠夏元吉等六部尚书齐至,黄淮杨荣等内阁大学士抵达,甚至就连朱勇这些留守京师的武官勋臣都赶了过来。 汉王朱高煦现在监国理政,是大明朝名义上的头头,加之圣命金牌在身,无人胆敢不从。 眼瞅着人到的差不多了,朱高煦也不废话,沉声道:“既然都来了,那先请坐吧,今日要商谈的事情,关乎到我大明的经济命脉,所以时间较长。” 众人听了这话一愣,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忧心忡忡地坐了下去。 反正皇上也不在,这次朝会算不上多正式,坐着总比站着好。 群臣老老实实地坐在小板凳上,很快便有宫人送来了策划书。 这是朱高煦让内阁里好几个中书舍人誊抄后的成果,内容一模一样,字却比起原本好看许多。 夏元吉翻看策划书一看,下一刻眼睛瞪得滚圆。 “抢救大明钞法策划书!” 大明钞法! 汉王殿下,竟然想对大明钞法下手?! 他怎么敢的啊?! 钞法,事关大明帝国的经济,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上前脚刚走,挥师北伐打瓦剌去了,你后脚就跳出来革新钞法,这合适吗? 一时之间,夏元吉、金忠等朝堂重臣有些忧虑,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他们翻阅着这所谓的策划书,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胆寒! 虽然“国家银行”、“宏观经济管理”、“购买力”、“公信力”、“储备金”等等新鲜词汇,群臣先前闻所未闻,初听之下一头雾水,但是稍加思考也就明白这意思了,通俗易懂。 然而他们看明白了,心中却是越发惶恐不安。 按照这策划书所说,大明立国之后,民生凋敝,百废待兴,英明神武的太祖高皇帝为了缓解朝廷南征北战的财政压力,大力推行宝钞纸钞,将其定为国策。 当时国内的政府税收收入,加上铜钱不足等问题,导致朝廷难以应对各项开支,最终高皇帝发行了大明宝钞。 大明宝钞发行后,对于政府解决国内财政压力的效果是明显的。 毕竟这宝钞名义上就是官方货币,朝廷可以无限印刷,没钱了再印就是。 然而策划书里,却指明了宝钞的种种弊端,尤其是不加限制的大肆滥印滥发后,不出百年,这宝钞就会沦为人人弃之如敝履的废纸,掉在地上连狗都不愿意去踩一脚! 这是真的吗? 夏元吉等重臣忧心忡忡地翻阅着策划书,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太祖曾经引以为傲的宝钞,将会不断贬值,最终将沦为一堆废纸! 即便他们不愿相信,但摆在众人眼前的事实数据,却是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洪武八年推行钞法,一两白银换一贯宝钞,四贯宝钞等于一两黄金! 但是到了洪武三十年,一两白银可换十四贯宝钞! 而后到了永乐元年之时,一石米的价值已相当于宝钞十贯! 要知道,在洪武八年之时,一石米的价格用宝钞一贯即可购买! 也就是说,短短二十来年的时间,大明的宝钞已经贬值了十倍有余! 这贬值速度,快得令人心惊肉跳! 群臣没有吭声,尽皆看向了户部尚书夏元吉。 他是户部尚书,这些数据的真实性,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夏元吉肯定知晓! 但是,夏元吉迎着这些带有质疑的目光,最终竟然点了点头。 “的确,这些数据没有任何问题,都是现在的市价!” 听到这个回答,所有人都震惊了,根本难以想象。 短短二十来年的时间,大明的宝钞已经贬值了十倍有余! 如果继续按照这个速度贬值下去,根本就不用等到百年,或许再来个二十年,宝钞就会沦为废纸,被彻底淘汰! 现在不止夏元吉慌了,金忠黄淮等巨头也慌了。 大明宝钞出事,首当其冲者就是大明财政,国家财政收入将会大幅度减少,很多政策不能顺利推行,而且朝廷还会在民间失去公信力…… 一个言而无信的朝廷,一个得不到百姓支持的朝廷,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傻子都知道这个后果! 一时之间,百官惊惧,文武慌乱,开始了纷纷议论。 他们中不少人都意识到了宝钞存在的缺陷,但是并没有太过关注,如户部尚书夏元吉,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关注这件“小事”? 然而当清晰的数据摆在眼前,所有人都看到了宝钞贬值那恐怖的速度,以及最终宝钞崩溃将会给大明带来的一系列严重后果!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慌了,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朱高煦将群臣表现尽收眼底,率先出言道:“宝钞的问题,你们也看在眼里。” “至于宝钞贬值的原因,无非就那么几个。” “一是没有足够的保证金,每一种货币的发行,都要有足够的保证金,也就是说大明的金银铜等储量,要满足于自己所发行的货币,这样才可保证大明宝钞的实际价值跟铜币不相上下,不会有太大变动……” “二是朝廷大肆滥刷滥发,没钱了就发行宝钞,解决朝廷财政的燃眉之急,但是这世间哪有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大明宝钞的发行量就远远大于自己的国库储备量,自然就会导致宝钞不断贬值,直至沦为一堆废纸……” “三是宝钞发行极其不规范,没有防伪措施,没有回收阶段……” 听着汉王殿下指出的弊端,在场群臣都觉得脸红发烫。 汉王这话,无异于抽了他们几记耳光,还是啪啪响的那种! 奈何道理在人家那边,他们除了老实受着,也别无他法。 隶属于户部的宝钞提举司正副使此刻更是瑟瑟发抖,他们现在成了吸引仇恨的冤大头。 “造成宝钞如此贬值,户部宝钞提举司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 第125章 国策!大明钱庄计划! 乾清宫。 正殿之内,鸦雀无声。 所有大臣都在消化汉王方才所说的话。 诚然,大明宝钞的确弊病丛生:没有准备金,没有严格的货币发行制度,还没有货币回收制度…… 换句话而言,现在这大明宝钞,用的是朝廷的信用! 没有诸多律令制衡,那就是朝廷想怎么发怎么发,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后果。 一旦天下百姓对大明朝廷失去信心,不再拥戴支持朝廷,那会造成什么后果?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诸位大臣都是饱学之士,这么浅显的道理应该都明白。” “那诸位不妨想一想,一旦大明宝钞真到了废纸的地步,朝廷在民间失去了公信力,那会造成什么后果?” “我大明朝,离灭亡也不远了!” 朱高煦大逆不道地说出了这句话,惊得很多朝臣身子一颤。 但是现在,即便是左都御史顾佐也没有出言苛责。 因为相比于计较这件小事,他们现在还有更为紧迫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挽救大明钞法! 不能任由它继续这样贬值下去! 否则朝廷财政崩溃,朝廷在民间失去公信力…… 那大明朝廷,真离灭亡不远了。 可是,宝钞都发行了这么久,贬值了十倍有余,还有抢救的希望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朱高煦,带着质疑,带着期许。 朱高煦在众人注视之下,淡然地笑了笑。 “抢救大明宝钞,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需要配合钱庄计划推行!” 众人:“???” 钱庄计划? 那又是什么东西? 听着这话,汉王爷好像很有准备啊! 朱高煦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手,很快便有宫人入内,将新的策划书下发给群臣。 与此同时,汉王爷的左膀右臂,现任户部主事周忱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自元末起,银、钱、钞三品并行。” “北宋仁宗时期,川蜀地区出现了民间自发发行和使用的交子,而后金朝开始发行交钞,南宋朝廷开始发行会子,元朝发行中统钞……” “这些朝代的纸币发行历史,为我大明宝钞的发行提供了充足的经验教训,高皇帝吸取前朝经验教训,推出了宝钞制度并做出了一系列规定。” “如没有期限,无限期流通使用,旧钞更换为新钞,每贯收取三十文的手续费;不建立准备金制度,只允许老百姓用金银向政府兑换宝钞,不准老百姓用宝钞向政府兑换金银;宣布废除金银的货币地位,禁止在流通中使用金银等……” “此外还规定了宝钞的基本形制,确立了对伪造者的刑罚……” 周忱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大明宝钞的所有知识,此次他作为大明钱庄计划的发起人,拥有莫大的荣耀,早就做足了准备工作。 群臣虽然听着有些不耐烦,因为这小子根本没有讲到点子上,但碍于汉王爷的脸面,他们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正是因为方才汉王殿下所讲的缺陷与弊病,大明宝钞施行不久就面临着严重贬值和老百姓不喜欢用的问题,对此朝廷也曾做出过补救措施,比如洪武朝下令禁止使用铜钱,要求民间铜钱限期兑换为宝钞,试图把宝钞变成唯一的货币……” “再如永乐朝推行户口食盐法,规定成年人每月食盐一斤,纳钞一贯,儿童减半;不久,规定征税,罚款等也可以用钞代替金银,希望以此回收宝钞……” “然而这些救钞政策都没有取得明显效果,民间铜钱和金银的使用范围进一步扩大,宝钞在流通中的地位进一步下降……”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明宝钞失去了公信力,百姓不能拿宝钞向朝廷换取金银,这就是最大的弊病!” “毕竟轻飘飘几张纸拿在手里面,哪有金银在手更令人感到安心?” 诚然,周忱这话说的没有一点毛病。 你只让百姓拿金银换宝钞,反而不允许百姓拿宝钞换金银,百姓会接受才怪! 百姓虽然朴实憨厚,但他们又不是傻,白白把金银拿去换你这轻飘飘一张纸,傻子才干的出这样的事情。 即便朝廷多次下令,民间交易必须使用宝钞,试图确立大明宝钞唯一货币的合法地位,但是有什么用吗? 百姓对大明宝钞的抵制,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宝钞不能直接变成金银! 轻飘飘几张纸,当真不如金银来得安心! 周忱见群臣没有提出任何意见,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道出了大明钱庄计划。 “所谓钱庄,其主要业务就是货币兑换,百姓可以随时随地拿宝钞换取等额金银,如此一来才可绝对保证宝钞不会贬值,这是抢救大明宝钞、提高朝廷公信力最有效的办法!” 此话一出,群臣皆惊! 钱庄! 货币兑换! 以宝钞换取金银!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的办法! 夏元吉首先提出了质疑,捋着胡须道:“但开设大明钱庄的前提,就是必须准备足够的准备金,对吧?” “否则这钱庄计划,也根本就是个笑话。” 允许百姓拿宝钞到钱庄去换金银,以此稳住宝钞不断贬值的恶劣现象,提升大明朝廷正在日益下降的公信力。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但唯一的前提就是,这大明钱庄里面,必须准备数量足够多的金银铜钱,否则百姓用宝钞换取金银不得,反倒会弄巧成拙,更一步加剧大明宝钞的贬值,与朝廷公信力的下降! 那么问题来了,这金银从何而出? 户部现在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难不成真要暂停永乐新政三大项目? 迎着夏元吉的目光,周忱微微笑道:“这就涉及到大明钱庄的另外一项主要业务了,那就是存款!” “朝廷前期的确需要投入准备金,以保证钱庄的正常运行,与此同时钱庄也可以存款,允许天下百姓将金银铜钱甚至是宝钞存入钱庄,为他们开设独立账户,与存款凭证。” “只要拿着这存款凭证,可以随时到钱庄支取等额货币,这不但利于百姓出行,还可为钱庄随时补充准备金……” 听了这话,夏元吉眼睛顿时一亮,忍不住鼓掌叫好。 兑换业务提升公信力,解决宝钞的信用问题。 存款业务补充钱庄的准备金,并且大大有利于百姓出行,那大明经济将会更加繁华。 “除此之外,等到钱庄正常运行后,还可开设借贷、放款、基金等业务,甚至朝廷可以通过遍布各地的钱庄,宏观调控大明经济!” “大明钱庄不但是抢救宝钞的补救之策,更是利国利民的兴国之策!” 第126章 震惊!汉王爷想动内帑! 麻了! 彻底麻了! 无论是金忠夏元吉,还是黄淮杨荣,这些巨头大佬现在都麻了。 他们先前从来没有想过,大明宝钞会带来这么严重的恶劣后果。 但是他们更加没有想到过,还会有大明钱庄这样足以影响整个大明千百年的国之大计! 在场群臣都是正五品以上的朝堂重臣,能够出现在此地,就证明他们并不愚蠢。 大明钱庄这个计划,一旦顺利开展建设,那带给大明的好处,堪称数不胜数。 周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用颤抖的语气,开始诉说起了大明钱庄的优点。 “其一,也是最直观的一点,钱庄一旦建设成功,大明宝钞将不会贬值,并且可以借助钱庄消除宝钞的各种弊病,如此一来朝廷在民间的公信力会大幅度提升。” 群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毕竟这大明钱庄设立之初,就是为了解决宝钞的隐患。 如果真的可以成功运行,那么宝钞制度上的种种隐患,也可以水到渠成地解决。 “其二,大明钱庄正常运行后,天下百姓会习惯将金银财宝存入钱庄,那么朝廷就可以动用这些储备金,用来发展民生,提高粮产,经商赚钱,促进经济……” 周忱话音未落,群臣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句话: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简单来说,这就是钱生钱之道。 百姓把钱存在钱庄,朝廷再用百姓的钱发展民生,促进经济,推行各项国策。 最后,再用这赚来的钱,帮助天下子民过上更好的生活! 换而言之,一旦大明钱庄正常运行,那朝廷将永远不会缺钱! 而且,这是互利互惠、利国利民的国策! 朝廷将不会因为财政问题,而中止不少利国利民的国策! 百姓可以通过钱庄得到福利政策,在朝廷的宏观调控之下,过上更好的生活。 一时之间,群臣议论纷纷,赞叹这政策之妙。 最激动的人,莫过于户部尚书夏元吉。 这位永乐大帝的肱骨臂膀,此刻激动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大明钱庄的诸多优势,尤其是这第二条他这个户部尚书根本就拒绝不了。 钱庄有了钱,等同于朝廷有了钱! 朝廷有了钱,那就等同于户部有了钱! 这就意味着他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再也不用扣扣搜搜地掰着手指过日子,甚至为了国家财政不惜冒险与皇上硬刚! 别看他夏元吉多次犯颜直谏,因为钱粮一事屡次触怒龙颜,最终都全身而退,还牢牢坐稳户部尚书这个高位。 但是夏元吉知道,帝王是气魄最雄伟的人,也是心眼最小的人。 如那流传千古的圣君李世民与贤相魏征,就是最好的例子。 魏征和李世民这对贞观君臣,在错综复杂、艰难险恶的奋进中,相辅相成,适为弥补,治国平天下,一同缔造了贞观治世,堪称史上绝唱。 一位圣君,一位贤相,二人相辅相成,互相成就,最终多出了一位千古一帝,与一位千古贤相。 但是,最终结果呢? 魏征一死,李世民立马就取消了魏征儿子与自家公主的婚约,还下令推到了魏征的墓碑! 所以,帝王最小心眼。 夏元吉转动着昏黄的眼睛,暗自叹了口气。 岁月不饶人啊! 自己还有几年可活? 当今皇上与唐太宗何其相似? 自己又与那魏征何其相似? 但是,不得不承认,永乐皇帝的确远胜建文皇帝。 英明神武、胸怀天下、扬威域外、赏罚分明…… 虽然道德上有瑕疵,但是这些年的成就,已经注定了皇上必是荣耀万世的千古一帝! 而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他罢了! 现在有了这大明钱庄计划,朝廷财政将不再紧张,那他夏元吉也不用怀揣任何隐患,全心全力地推行这项兴国之策! 如那魏征,成就一位千古闪耀的帝王! 只是,这钱庄前期的准备金,从何而来? 想着,夏元吉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其三,钱庄在国家手中,这可以有效抑制那些富商巨贾为富不仁,甚至囤积居奇影响民生经济发展……” 听到周忱这话,一众大佬更是连连点头。 他们可是纯正儒臣,一向看不起那些以逐利为生的卑贱商贾。 而且大明朝与历代朝廷相仿,同样采取“重农抑商”的国策,对商人采取严格的限制政策。 但是不得不承认,士农工商士农工商,这是国家四大柱石,少了任何一个都不行! 然而一旦大明钱庄计划顺利推行,还怕这些富商巨贾吗? 甚至朝廷完全可以通过这大明钱庄,制定出各种严苛措施,限制商贾经商谋利! “其四,大明钱庄可以不断开创新的业务,比如基金业务……” 周忱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解大明钱庄的优点,群臣已经听得麻了。 总而言之,这大明钱庄一旦正常运行,对大明而言就是好处多多,根本没有什么弊病。 所以,群臣全都心动了。 于公而言,这大明钱庄计划,一旦做成了,那是利国利民的百年国策! 于私而言,他们这些钱庄计划的参与者与执行者,足以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所以,今日的朝会,汉王朱高煦提出的国家钱庄计划,上至太子朱高炽,下到正五品的文官,竟然出乎意料地全都同意。 然而,这项钱庄计划,需要一个前提。 那就是朝廷必须准备足够数量的金银铜钱,作为准备金。 这准备金的数量,以目前国库的钱粮根本就不够! 想着,夏元吉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群臣听了也是很沉默,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明钱庄计划的准备金,少说至少需要上千万两纹银,该从何处而来? 夏元吉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试探性地开口道:“汉王殿下,要不暂缓郑和下西洋?” “不行,下西洋事关新政,绝不能停!” “金尚书此话有理,不能暂停下西洋。” 随着金忠出言反对,越来越多的朝臣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朱高煦见状突然笑出了声儿,引得群臣怒目而视。 “谁说我们没有银子?内帑里面不是有很多吗?” 众人:“???” 啥? 内帑? 你敢动内帑的钱? 那可是皇上的小金库啊! 第127章 朱棣:你敢动老子的小金库? 凤阳,中都。 大明立国之后,经过对南京、关中、洛阳、开封、北平等地建都的利弊分析,太祖爷朱元璋认为金陵离中原太远,难于控制;中原又民生凋弊,物力和人力均依靠江南。 所以在洪武二年,朱元璋下诏在老朱家的龙兴之地凤阳营建中都。 当时朝廷在全国调集百工技艺、军士民夫等,数以万计,置城池宫阙如京师之制。 中都的营建工程由开国第一功臣李善长主持,洪武三年动土启造,开始营建皇城,至洪武六年,皇城及禁垣的城墙和基础基本建成,中都外城也已筑成。 到了洪武八年,各种宫廷建筑已经修建完毕,却因李善长禀告:建筑被放入“镇物”,朱元璋一怒之下将建造“中都”的工匠杀死,并因此放弃了建都凤阳的计划。 太祖朱元璋停建中都后,中都未用作京师,被定为大明陪都,皇子宗室经常在凤阳历练、练兵,居住在中都城内。 此刻朱棣已率军到了此地,望着这座豪华富丽的都城,久久没有言语。 他在思考,自己那座正在修建的北平皇宫,是否也像这般雄伟壮观? 迁都北平,这是永乐三大新政之一。 现在大明的都城应天,也就是金陵城,其实拥有许多得天独厚的优势。 自唐朝以后,江南经济迅速发展并超过北方,成为全国的经济重心所在。 位于江南的金陵和其上下游的采石、瓜洲一起构成的江防体系,是保证金陵安全的直接屏障。 同时,金陵自身的地理条件也十分优越。 金陵地势险要,四周是山,北高南低,易守不易攻。 这些天然屏障拱卫着金陵,使得历代统治者都很看中这块地。 不仅如此,金陵还交通便利,东南的太湖平原和钱塘江流域是水资源丰富的地方,再加上秦淮河与太湖水系,使得金陵四通八达。 而北平呢? 位于华北平原的北端,三面环山,俯瞰中原,号为形胜。 自唐朝安史之乱以来,北平在全国的地位日渐显著。 北平曾是辽的南京,也是金元两代的故都。 北平与金陵二者相比,各有优势与不足。 但是金陵作为大明朝的帝都,已经是大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靡费甚众重修一座都城,迁都北平? 因为,朱棣有着他不得不迁都的理由。 想着,永乐帝的思绪开始翻飞。 当年父皇曾想过要把当时的大都作为都城,然而那时候的北方地区经常遭到蒙古鞑子的侵扰。 而金陵作为距离北方边境较远的地区,防御上还是较占优势的。 但是他朱棣靠造反夺取了政权,成功夺走了天下,所以他需要将父亲的旗帜高举于世,从而得到更为广阔的支持。 北平由于开发较早,已经到了从游牧经济向农耕经济的转变时期,特别适合充当抵御游牧民族南下掠夺的坚固城堡。 并且,北平还可以满足大明向北方地区继续扩张的战略方向,可以作为大明王师北伐蒙古的基地使用。 朱棣相信,只要自己顺利迁都,北平及其周边都可成为大明的核心统治地域! 到了那个时候,大明朝对华北的控制,就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除此之外,北平土壤肥沃,河流纵横,是农耕的一个合适地点,粮食产量高,供给足,特别适合军队的大规模驻扎,以及居民的长时间繁衍生息。 而且与京杭大运河的相关河道,在这个时期已经实现了较为成熟的运转,经过不断疏浚后,交通已经变得非常便利了,完全可以将江南的大量物资运往北平,方便快捷。 不过这些理由,都只是于公而言。 于私而言,同样有着许多离阳,迫使他朱棣不得不迁都北平。 朱棣当燕王的时候,就是就藩北平,这里就是他的封地,也是他造反夺取天下的大本营、根据地。 可以说,对于这北平土地,朱棣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北平就是他朱棣的“龙兴之地”! 其次,与北平相比,金陵是建文皇帝曾经盘踞的地方。 朱棣靖难夺取天下后,反对的势力众多,尤其是江南官员。 毕竟辅佐建文帝的多为江南人士,都是些一根筋不怕死的蠢货! 朱棣即位后,在金陵杀戮过甚,唯恐结怨太深,有损执政基础。 简单来说,就是这金陵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在这方面完全无法与北平相比! 除此之外,朱棣自认为跟太祖朱元璋一样,都是马背上夺取政权的皇帝,善于征战的父子,骨子里有一股不羁的霸气。 他还是燕王时,就屡次率军深入草原,肃清漠北。 那个时候,朱棣就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为了征服草原而生的,一定可以建立起比自己父亲更加伟大的事业——征服草原! 而此时的北平城,不管是作为防御蒙古鞑子南下的堡垒,或是作为前进征伐漠北的根据地,依北平此刻的种种优势,都是非常雄厚且绰绰有余的。 朱棣想要肃清漠北,征服草原,征杀四方,需要身后有这么一个基地! 所以,他要迁都,态度十分坚决,即便朝中很多重臣都不同意。 但是,永乐七年,他以北平为基地进行北征,同时开始在北平附近的昌平修建长陵。 将自己的陵墓修在北平而不是南金陵,这正是朱棣向群臣表态,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迁都。 如今大运河疏浚完成,南北漕运成功打通,从此北平所需物资可以从江南等繁华之地运输。 只待北平皇宫修建完毕,他朱棣就可以迁都北平,开启征杀四方的帝王生活。 正当此时,赵王朱高燧脸色古怪地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封密函。 “爹,京师出事了,老二他……”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淡淡地瞥了一眼朱高燧。 “那个混账又干了什么?朕前脚刚走,他就开始作妖了?” 朱高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神情精彩到了极点。 眼见他这副模样,朱棣顿时心中一惊,生出了不妙之感。 等他拆开密函一看,永乐大帝气得暴跳如雷! “混账东西!真是一群混账东西!” “朱高煦,你这个逆子,你敢动老子的小金库?” 第128章 百官联名!老二你这是要逼宫啊! 凤阳,中都。 朱高燧、柳升等将佐尽皆垂下了头。 因为,永乐大帝正在发飙,没人敢在此刻触他的眉头。 就在刚刚,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送来密函,皇上看了后竟然勃然大怒,当众怒斥监国汉王爷是“逆子”、“混账东西”! 天知道那位汉王殿下,又在京师里面作什么妖! 柳升捅了捅一旁老神在在的赵王朱高燧,压低声音问道:“赵王爷,我说这究竟什么情况?” “老二脑子绝对有问题,他都敢打内帑的主意了!” 此话一出,一众大将顿时目瞪口呆。 你娘咧! 我的汉王殿下,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那可是皇上的小金库啊! 人皇上好不容易存点私房钱,就是不想以后再看夏元吉那老抠货的脸色。 结果你现在倒好,你丫直接盯上皇上的小金库了! 这是打着灯笼进厕所——找死啊! 朱高燧叹了口气,他也不明白老二突然抽什么疯。 难道真是因为朝廷财政紧张,逼得他这个监国汉王爷不得不打内帑的主意? 朱高燧一直记得,上次与老二谈话时,他还吐槽监国就是个烂摊子。 谁接了这个差事,谁就得想办法搞钱,满足朝廷的各项财政支出。 以往太子爷监国的时候,可没少因为搞钱发愁。 但是发愁归发愁,你就算再没办法,也不能把主意打到内帑上面啊! 老头子为了存这点钱,他容易吗他? 打个仗都得看夏元吉的脸色,天底下哪有这么憋屈的皇帝? 你丫现在动人家小金库,那不只是动他的钱,更是要他的命啊! 柳升也叹了口气,皇上接到密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日了,大军停驻凤阳止步不前。 再这样下去,那可就会延误北伐军机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全都是汉王殿下! 一旦陛下临时更改主意,含怒返回京师,那汉王殿下这个王爷也算是做到头了。 柳升等大将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现在比谁都要着急。 毕竟抛开并肩作战的生死情谊不谈,他们可都是公认的汉王党,一旦汉王殿下出事,太子党一家独大,他们这些将佐日后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 因为聚集在太子爷周边之人,全都是满口儒家仁义的文官儒臣! 这也是为何,柳升等将佐当年全力支持汉王争夺太子大位的真正原因! 想着,朱高燧看向一旁余怒未消的永乐大帝,试探性地出言道:“爹,主力大军已经在宣府大同一带集结,等待圣驾降临……” “如果再耽搁下去,只怕……只怕……” 朱棣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朱高燧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起来。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点小心思,转眼就被老头子看穿了。 他硬着头皮在此刻出言,自然是为了老二。 只要老头子继续行军,先打完这场仗,剩下的事情回京再说。 如此一来,老二的罪责也会轻上许多,不至于承担“延误北伐军机”的莫大罪名。 但是,朱棣仅是一眼,就看穿了他这些小心思。 不过朱棣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等!” 等? 等什么? 等一个解释! 朱棣也很是纳闷,老二这个混账东西,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个逆子自从上次受伤后,虽然时常犯浑,但是脑子确实好用了不少。 他不但一反常态舍弃了不该有的野心,多次主动请求前往云南就藩,而且还提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国策,如新盐法、牧羊计划等等。 朱棣对他的改观,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这个儿子,骁勇善战,极像自己。 现在这个混账,成熟稳重,更似人君! 说到底,太平天子朱高炽,开疆雄主朱高煦,朱棣更倾向于后者! 那么,老二在此刻打内帑的主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冒这样大的风险,也要在短时间内筹措海量金银? 朱棣插着腰来回踱步,堂下一众将佐不敢吭声。 “报!应天府急报!” 大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喝声。 下一刻,众人只见一个身穿飞鱼服,浑身风尘仆仆的锦衣卫,三两步一个急冲,直接冲进了大殿之内。 这锦衣卫也不见礼,而是直接扑倒在地,高声道: “报,应天府急报,汉王殿下提出“大明钱庄计划”,百官联名上奏,请求皇上降恩支取内帑金银!” 锦衣卫话落,大殿内所有人都眼神一凝,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靖难老将们听了这话后,竟是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百官联名! 我的老天爷! 别说永乐朝了,自大明立国以来,都从未出现过这等可怕的局面! 到底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那“大明钱庄计划”又是什么鬼东西? 面对百官联名上奏,请求支取内帑金银,朱棣并未慌乱,而是淡然地接过了锦衣卫手捧着的奏报,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看了起来。 大殿中大约安静了一炷香的时间,等到朱棣将奏报看完,而后竟然朗声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 “这个老二,干得漂亮!” 朱高燧等将佐眼见皇上这般模样,吓得当即跪倒在地,脸都快白了。 干得漂亮! 皇上这是气急反笑,彻底暴怒了? 朱高燧跪在地上,心中哀叹了一声。 老二啊老二,你这个混账王八蛋,老老实实地监国理政不好吗? 你没事儿作什么妖啊! 还你娘的百官联名,这是要逼宫啊! 一时间,大殿内安静得有些可怕。 朱棣看向地上的锦衣卫道:“起来吧,下去领一百两的赏。” “回去告诉老二,内帑十二库随他支取,应天府一切听从汉王安排!” “谢皇上!” 一众大将:“???” 啥? 内帑随意支取? 应天府一切听从汉王安排? 皇上不是彻底暴怒了吗?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待锦衣卫走后,朱棣这才笑着看向一众大将。 “你们跪在地上作甚?都起来吧!” 众人战战兢兢地起身,脸上写满了疑惑与茫然。 朱棣见状并未多言,只是叹了口气。 “老二这回,可是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 “只要大明钱庄运作得好,我大明财政将永远不会紧张了!” 众人:“!!!” 你娘咧! 朝廷不缺钱了? 那不是想打仗就打仗? 何人能撄大明战兵之锋芒? 第129章 鸟铳问世!划时代的先进火器! 凤阳。 北伐大军继续行军! 只是在离开之前,朱棣回望了一眼应天。 这个老二,真是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大明钱庄计划一旦推行,那朝廷再也不用为钱粮发愁了! 相比于大明钱庄的其他优点,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近些年来,大明财政紧张的原因,朱棣自己心知肚明。 因为同时进行各项大工程,国库已经非常空虚了。 如果不是老二搞了一些赚钱的项目,他朱棣这次能不能北伐都还是个未知数。 其实朱棣也不是没有想过赚钱,然而他对此也是有心无力。 如果论起行军打仗的话,朱棣的确是一把好手,打得鞑靼瓦剌抱头鼠窜。 但是提及挣钱一道,十个朱棣都赶不上一个朱高煦。 再者说来,国库原本就没钱,想要挣钱更是难上加难。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本钱,想做什么都是空想。 因为没钱,所以要赚钱,弥补日益空虚大多国库。 但是本来就没钱,又拿什么赚钱呢? 这就陷入了一个绝对恶性的死循环之中。 但是现在,老二提出的大明钱庄计划,只需要在前期投入海量银钱作为准备金,等到钱庄正常运行之后,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产出银钱带来利润。 在不影响百姓生计的前提下,让他们把自己多余的钱存入钱庄。 然后用百姓的钱来赚钱,最后再以赚到的利润回馈百姓。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个道理,老二可算理解得很是清晰透彻。 先前朱棣还感到疑惑,什么时候杨荣黄淮这些太子党,成了老二的附庸,甘愿听从他的命令? 甚至还联名上奏,就连金忠夏元吉等朝堂重臣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现在朱棣想明白了,因为这钱庄计划本就是利国利民的国策,有助于发展民生,这与夏元吉黄淮等儒臣的治国理念不谋而合。 正因为如此,朱棣也大手一挥,直接让老二随意支取内帑金银。 就算老二将内府十二库全都给搬空了,他也不会感到丝毫心痛。 毕竟他存这些私房钱,就是为了日后北伐蒙古,拿自己的私房钱打仗。 现在老二提出了这个钱庄计划,朝廷永远不会再出现财政紧张的局面,那他朱棣不是想打仗就打仗? 就算是打到贴木儿帝国去,大明也支撑得起! 想着,朱棣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为自家老二的成就感到欣慰。 “你这逆子,倒真是能折腾!” “爹已经彻底放权给你,希望你不要让爹失望啊!” …… 军器局。 朱高煦匆匆赶到,脸上充满了喜色。 刚刚他收到消息,军器局已经成功研制出了鸟铳,所以汉王爷立马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但是当他看到实物之后,却是愣在了原地。 眼前这根丑不拉几的掏火棍,就是军器局研制出的鸟铳? 你他娘的玩我吧? 老刘头瞧见汉王爷脸色不对劲,讪笑着询问道:“王爷,这鸟铳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可是不眠不休了一个多月,完全按照您的图纸制作的,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该有的东西全都有。” 说着,老刘头拿起鸟铳,却被朱高煦接了过去。 既然实物已经做出,加之金忠夏元吉等人在场,他觉得有必要向众人介绍一下这划时代的火器。 “这东西叫‘鸟铳’,后有照门,前有照星,机发弹出,两手不动,对准毫厘,命中方寸,兼之筒长气聚,更能致远摧坚……” “以前的神机铳需一手持柄一手燃药,操作麻烦发射效率低,因而较难命中目标,只能是靠运气。” “这鸟铳可是不同,与神机铳这等手持火铳相比,鸟铳身管较长,口径较小,发射同于口径的圆铅弹,射程较远,侵彻力较强。” “而且增设了准星和照门,变手点发火为枪机发火,枪柄由插在火铳尾銎内的直形木把改为托住铳管的曲形木托,持枪射击时由两手后握改为一手前托枪身、一手后握枪柄,可稳定持枪进行瞄准,射击精度较高……” 金忠等大佬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有些词语他们不懂,但是大致意思还是能够理解。 那就算神机营威震漠北的神机铳已经落伍了,眼前这“鸟铳”与其相比先进了不少。 尤其是变手点发火为枪机发火,这鸟铳就能甩神机铳好几条街! 以前这神机铳那是手持点火,一人手持,一人点火,需要两个人同时操作。 但是这鸟铳是枪机发火,通过预燃的火绳和扣动枪机,带动火绳点燃火药池内压实的火药,借助火药燃气的爆发力将枪管内铅弹射出,杀伤敌方人马。 神机铳需要两人操作,发射效率低,命中率也低。 鸟铳发射只需要一人,发射效率自然大大提升,而且因为增设了准星和照门,所以命中率也大大提高! 二者对比之下,鸟铳胜出了太多! 这不是简单地火器改良,而是划时代的火器变革啊! 金忠有些激动,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他没有想到,这个汉王殿下,竟然还精通天工技艺,转眼间就捣鼓了这般利器! 眼前这其貌不扬的鸟铳,虽然看着不咋地,但它堪称战场上的杀敌利器! 金忠乃是追随朱棣起兵靖难的老人,又做了这么久的兵部尚书,哪里看不透鸟铳的价值。 “汉王殿下,敢问这鸟铳能否鸟铳?” 即便是战场利器,那也要看能不能量产,普及到全军。 朱高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满意。 毕竟鸟铳是后世步枪的雏形,可是他现在看见的,就是一根丑不拉几的掏火棍。 不过想想这是世界上第一支鸟铳,朱高煦也就释然了。 丑是丑了点,可以不断改良嘛。 “老金头你想什么呢?不能量产我捣鼓它做什么?” “军器局停止生产神机铳,改为生产这鸟铳,尽快制作出一批送往北伐大军!” 可以量产! 金忠欣喜不已地点了点头,爱不释手地端详着鸟铳。 良久之后,他才将其放下,神情肃穆地向朱高煦郑重一礼。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汉王爷一跳,急忙侧身就要躲过。 “老金头,你这是做什么?” “汉王殿下,我代大明百万将士,向你致谢了!” 朱高煦闻言有些动容,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行了老金头,别这么煽情,以后好东西会越来越多,你争取多活个几年就行了。” 金忠:“???” 第130章 竞争!兵仗局表示压力很大! 军器局。 形势一片大好。 鸟铳成功问世,正在批量生产之中。 借助各种各样的模具,再加上流水化生产模式,军器局与兵杖局在短时间内就能够制造出大批鸟铳,完全赶得上北伐瓦剌的战事。 朱高煦巡视了一番军器局,随即命人唤来了兵仗局的掌印太监海寿。 兵仗局与军器局不同,军器局隶属于工部,但兵仗局却是宦官官署,属于明八局制造军用器械,宫中零用铁器的机构。 也就是说,兵仗局掌造刀、枪、剑、戟、鞭、斧、盔、甲、弓、矢等军用器械和宫中零用的铁锁、针剪及法事所用钟鼓等,但它却是由一群太监掌管,属于内府八局。 永乐帝信任器重太监,这是饱受后世诟病的事情。 海寿太监很快便赶了过来,一张洁白无须的脸上,写满了谄媚之色。 “王爷,唤老奴前来所为何事?” 要知道他海寿可是兵仗局的掌印太监,是兵仗局地位与权势最高的宦官。 但是这区区一个掌印太监,在汉王朱高煦面前,那连个屁都不是! 所以海寿太监姿态放得很低,接到消息后就立马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毕竟眼前这位汉王爷,不但一直都是皇上最偏爱的儿子,而且如今监国理政,很有可能取代太子爷问鼎九五之尊! 更何况皇上前不久下令,命汉王殿下提督兵仗局,所以这位爷还是他海寿太监的顶头上司,万万得罪不起。 朱高煦瞥了一眼这个谄媚讨好的死太监,淡淡地问道:“海寿啊,你们兵仗局还没完成革新吗?” 上回朱老四把兵仗局交给朱高煦一同改革,但他可没这么多的时间与精力。 所以汉王爷直接让兵仗局掌印太监海寿带着匠人来军器局学习,自己完成兵仗局的改革。 如今军器局在老刘头的带领下,连鸟铳这等划时代的火器都研制成功了,可是这个死太监掌管的兵仗局还未完成改革! 这样一来,汉王爷可就要问责了! 海寿心中一惊,立马解释道:“王爷,已经在改了!” “现在兵仗局里那些匠人的待遇全都提上去了,生产模式也改为了流水化生产,只是还有不少模具母机尚且在赶制当中,所以我兵仗局的生产效率比不过军器局……” 这话说得是大实话,毕竟军器局改革在先,还是这位汉王爷亲手为之,自然占了优势。 兵仗局就如同后娘生的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只能是他海寿自己一个人学习借鉴,再全力推行改革。 甚至为了赶制那些模具母机,海寿还求到了工部尚书宋礼头上,从军器局调走了几位手艺高超有经验的大匠师。 一想起这事儿,海寿心中就憋屈至极。 宋礼这些自视甚高的文臣,一向看不起海寿这些阉人。 当日如果不是看在汉王朱高煦的面子上,宋礼哪里会搭理一个该死的死太监。 但即便如此,海寿也没少被讥讽嘲笑。 想着,海寿太监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爷,您同样提督兵仗局,为何不能莅临我局指导一番……” “不能什么?本王哪有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 瞧见这海寿太监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模样,朱高燧那是又好气又好笑。 军器局完成了改革,这死太监直接带着匠人过来学习就是,非要自己去兵仗局走一趟干嘛? 而且掌管大明军器制造业的具体机构,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以及内府管辖的兵仗局。 加之军器制造的仓库,戊字库和广积库,也是工部管辖的。 戊子库储藏的是弓箭盔甲等物品,广积库储藏的是硫磺、硝石等物品。 朱高煦为了攀升科技树,自然而然地将重心放在军器局。 死太监,事儿真多。 不过朱高煦有意让兵仗局与军器局形成竞争关系,所以不能让一家独大。 按照他的本意,将两局独立出来,打造成军工企业,由皇室直接负责统率。 如此一来,军器局与兵仗局形成竞争关系,军队采购武器辎重,将由双方竞标争取军队的订单! 在有竞争有威胁的前提之下,两大军工企业才不敢松懈,激励自己局里的工匠不断研发创新,高攀科技树,提升自家军工产品的竞争力,不至于被对方挤垮。 谁的质量好,价格更加便宜,军队就会采购谁的产品。 质量不好价格还高,军队自然会放弃采购。 在这种竞争的条件下,两家唯有拼命提高竞争力,才能保全自身不被淘汰! 这样一来,他们会更加重视掌握技术的工匠,匠人们的生活也好过一些。 现在军器局形势大好,还掌握了鸟铳的生产工艺,兵仗局尚且还在改革,已经落后了太多。 军器局一家独大,的确不利于这个计划。 必须想办法,给兵仗局捣鼓出一门独家工艺。 想着,朱高煦叹了口气。 “走吧,死太监,跟你走一趟!” 海寿太监闻言大喜,一张脸笑得跟菊花一样灿烂。 当然,他耳朵自动忽略了“死太监”这个难听的称谓。 谁让人家是监国汉王爷呢? 然而正当此时,一个锦衣卫突然跑了过来。 “汉王殿下,不好了,兵部尚书金忠大人,刚才在兵部晕倒了!” “什么?他刚刚在这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朱高煦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 方才他们一同还在欣赏鸟铳,结果人一回到兵部就晕倒了,这算什么事儿? 金忠啊金忠,你可千万别嗝屁了啊! 想着,朱高煦立马吩咐道:“让太医院里的老家伙全去金府,为老金头诊治!” 锦衣卫听后点了点头,当即领命而去。 朱高煦又看向海寿太监,苦笑着解释道:“你也看见了,现在事发突然,金忠是老头子的心腹重臣,本王不得不前去看望,明儿再去兵仗局吧!” “老奴明白,王爷尽管前去。” 海寿太监也是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这个金忠,晕倒得真不是时候啊! 不过汉王殿下已经答应了,那也不急于这一天。 海寿太监心中也很焦虑,他听说汉王有意让军器局与兵仗局形成竞争关系,通过竞标争取军队的订单。 现在军器局不但完成革新,还掌握了鸟铳制造工艺,兵仗局已经落后太多了! 如果不能跟上汉王爷的脚步,那兵仗局最后只会被淘汰,甚至从内府八局除名! 怀揣着满腹委屈,海寿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兵仗局。 “传令下去,告诉我兵仗局的匠人们,谁能够改良火器,本座做主赏赐他们百金!” 第131章 金忠病倒!大胖胖慌了呀! 金府。 兵部尚书金忠作为靖难时期就跟着朱棣,为永乐帝出谋划策的功臣,他所在的府邸距离皇宫本就不远。 与唐太宗李世民相仿,金忠对待跟着自己打天下的老兄弟,更是十分大方,完全不同于心狠手辣的太祖爷朱元璋。 金忠好歹是兵部尚书,毕竟是当朝的二品大员,该有的排场并不寒酸,占地面积同样也不小。 朱高煦出了军器局,没走进步就到了金府。 汉王爷人还未走到,就已经有门房提前通报了去。 刚到金忠府邸,就已经有人站在门口迎接了上来。 “小的见过汉王殿下,太子爷已经到了。” 金府管家很识趣地透露了一个信息,大胖胖朱高炽已经到了金府。 其实按道理而言,金忠是朝野皆知的太子党,金文作为金府管家,不会怎么搭理汉王朱高煦。 奈何如今是汉王朱高煦监国理政,夺嫡势头正猛的时候。 金文可不想这位汉王爷在自家老爷病重的时候,突然开始犯浑! 朱高煦扫了金文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走进了金府,很快迎面走来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正是金忠独子金达。 瞧见来人,朱高煦神情一肃道:“金达,你爹情况如何?” 金达叹了口气,拱手道:“有劳汉王殿下挂念,太医院的一众御医正在给家父诊脉,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二人说话间,朱高煦已经在金达的带领下来到了病房外面,却见大胖胖正满头大汗地在此来回踱步。 “哟,老大,来得挺早嘛!” 大胖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表示并不想跟他说话。 朱高煦见状也不恼怒,他知道金忠对于太子爷的重要性。 作为明成祖朱棣的心腹重臣,金忠为朱棣治理国家、太子朱高炽监国,作出了显著的贡献。 但他最大的贡献,在于维护大胖胖的太子大位。 金忠是大胖胖朱高炽被册立为太子、好圣孙朱瞻基被册立为皇太孙的重要推手,为辅助太子仁政监国,保护太子及东宫辅臣,与汉王夺嫡势力作斗争,历经艰难,功勋卓著。 换句话说,金忠就是太子党的标杆人物,是太子党的中流砥柱。 他如果真出了什么闪失,于国而言是莫大的损失。 但是对太子朱高煦而言,那无疑是一大重要靠山轰然倒塌! 所以大胖胖朱高炽得知消息后,立马就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况且眼前这位太子爷的仁义,可并不是说说而已。 不管是对汉王赵王这两个心怀不轨的弟弟,还是对追随他的臣子,都是真心相待。 朱高煦知道大胖胖那心急火燎的心情,所以出言宽慰道:“老大啊,别太担心了,我估计老金头就是一时的劳累过度,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太子爷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只是那紧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开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然而谁都知道,金忠如果身子骨没有问题,哪会突然晕倒? 想着,大胖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朱高煦见状也很无奈,他知道不等太医诊断完毕,亲耳听到金忠,这个傻老大是放心不下来的。 兄弟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时间悄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身上穿着绿袍黄鹂服的御医从屋子里推门走了出来。 几人都是头发花白,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老御医。 但是此刻他们全都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模样,令大胖胖心中一沉。 几名御医瞧见太子爷与汉王时,明显愣了一下,而后赶紧上前行礼: “臣太医院柳青……参见皇太子殿下,汉王殿下!” 朱高炽摆了摆手示意其免礼,急切问道:“几位神医,金尚书情况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御医扫了一眼大胖胖身边的朱高煦,眼神颇为隐晦忌惮。 “太子爷,金大人年事已高,加上这些天日夜操劳,应该是昨夜受了冻,感染了风寒。” “如果金大人年轻力壮,或许还能抗的过去,但是……现在只有看金大人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听到这话,朱高炽如遭雷击,瞬间脸色惨白。 朱高煦同样脸色一变,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感染风寒,这病放在后世,那就是个小感冒啥的,根本就不能算病。 然而放到古代,感染风寒可是要人命的! 要知道,史上权势最大的太子,朱元璋最偏爱的儿子,懿文太子朱标就是感染风寒而死! 所以御医们的这句话,无异于差不多给金忠下了病危通知了。 “几位神医,可有其他医治办法?” 朱高炽深吸了口气,声音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 然而柳青等太医却是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在这个时候,房屋再次打开,金忠独子金达忧心忡忡地走了出来。 他先是向众人拱手行礼,而后看向太子朱高炽,沉声道:“太子殿下,家父请您进去。” 大胖胖闻言点了点头,调整情绪后,孤身走了进去。 金达则在立在门口,显然是不准备让旁人偷听二人的谈话。 屋内火盆烧得正旺,朱高炽都感到有些发热,然而金忠却是面色惨白,身上还盖着被子。 瞧见此景,太子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眼瞅着金忠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大胖胖立马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行礼。 “先生不要多礼了,养好身子要紧。” 这声“先生”,朱高炽叫得心甘情愿,金忠听得也是神情动容。 老金头又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行礼,却是没能使上力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劳太子殿下挂念了,还请殿下恕臣不能行礼了。” “先生说的什么话,没有先生,哪有我这个太子?” 金忠闻言笑了笑,只是那面容苍白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 “太子殿下,接下来臣说的话,殿下一定要牢记于心。” 大胖胖闻言面色大变,心中一片惨然。 因为听他这话的口气,这位一直鼎力支持自己的国家柱石,仿佛在向自己交代后事! “汉王虽然最近风头正盛,但这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皇上此次命汉王监国理政,并非动了易储的念头,而是……让汉王做殿下的手中刀!” 朱高炽愣在了原地,满脸错愕惊容。 父皇,想让老二,做自己的手中刀? 第132章 汉王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屋外。 朱高煦跟金达在大眼瞪小眼。 作为金忠的独子,金达家教甚严,为人刚直敢言,现任礼科给事中。 所谓“六科给事中”,干的活儿与御史一样,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 比如金达这个礼科给事中,就是专门监督礼部官员,以及督查礼部各项工作的执行情况。 其实金达能做这个礼科给事中,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还多亏了朱高煦。 汉王爷监国第一天就点爆了都察院刘观等人的贪腐大案,大肆清洗了这些贪官污吏。 随后比肩大宋包拯的顾佐顾独坐出任都御史,提拔了许多刚正不阿的官员,比如金达。 然而金忠是朝野上下出了名的太子党,作为他独子的金达自然敌视朱高煦。 尤其是汉王爷嚣张跋扈,以往多次倾轧太子及其追随者,铲除异己,因为他的原因,杨士奇、解缙等忠良直臣至今还在牢狱里面。 正因为如此,金达对朱高煦很是敌视。 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良久之后,屋门大开。 太子爷忧心忡忡地走了出来,神情复杂地看着朱高煦。 “老二,金尚书请你进去。” 听了这话,朱高煦有些傻眼。 他今日前来,不过是想看看金忠的病情,聊表心意罢了。 二人之间不但没有交情,相反还有些互相敌视。 当然,那是之前一心夺嫡的汉王爷。 毕竟这金忠乃是永乐大帝的心腹重臣,他如今病重了,朱高煦现在监国理政,不来一趟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是朱高煦没有想到,金忠竟然想要跟他私下会面。 这是什么意思? 怀着满腹疑惑,朱高煦抬脚走进了屋内。 刚刚走进去,他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令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朱高煦环顾四周,只见房间四角都放着火盆,里面蜂窝煤烧得正旺。 然而当他看到金忠时,却是惊掉了下巴。 这么高的温度,金大尚书还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几层棉被。 你娘咧! 你这是病入膏肓了啊! 金忠顶着一张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朱高煦,脑海中思绪万千。 曾几何时,他与眼前这位汉王爷也算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一同追随燕王朱棣起兵靖难,夺得了这大明河山。 但是等到靖难成功后,因为立场不同,理念不同,导致靖难功臣们分为了两大派系。 如丘福、柳升等靖难大将鼎力支持二皇子朱高煦入主东宫,但金忠与姚广孝等靖难谋主却极力反对,他们支持身宽体胖的大皇子朱高炽成为大明太子! 两大派系互相倾轧,从建文末年到永乐二年,皇上犹豫不决,储位始终空悬! 那段时间,两大派系的明争暗斗不计其数,只为扶持自己选中的人君上位! 然而最终的结果,正是大皇子朱高炽胜出,成功入主东宫成为大明太子! 因为,大皇子有一个好儿子,皇上宠爱器重的好圣孙,朱瞻基! 好圣孙,可旺大明三代! 即便大皇子朱高炽已经入主东宫,成为大明太子,受封汉王的朱高煦却还未放弃。 此子心怀叵测,仗着皇上对他的偏爱,多次动用下三滥的手段与伎俩,在皇上面前构陷太子爷,导致太子爷多次遭受无妄之灾,被皇上怒骂痛骂,太子党官员也因此受到牵连。 本就不和睦的父子二人,因为汉王朱高煦的构陷,关系更是紧张无比。 直到现在,太子府属官还在诏狱里面,杨士奇、解缙、杨溥这三位忠良直臣至今身陷囹圄!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但是这位汉王殿下自从受伤后,脾气秉性一改往日,甚至多次主动请求前去云南就藩。 金忠扪心自问,他已经有些看不透这位汉王爷了。 以前的汉王殿下,嚣张跋扈,恣意妄为,祸乱朝纲。 但是现在的汉王朱高煦,似乎失去了夺嫡的心思,甚至还提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国策。 想着,金忠暗自叹了口气。 他今日主动面见汉王爷,就是存了一份试探的心思。 金忠想要知道,汉王还是不是那个汉王,他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目的! 汉王是真心不愿夺嫡,还是故意伪装出这副模样?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第十六计,以退为进? 金忠眯着眼睛打量着朱高煦,随后率先开了口。 “汉王殿下,请恕臣无法行礼了。” 朱高煦自然听出了这老货语气里的冷淡,不过转念一想原主的所作所为,他也就释然了。 太子党的核心骨干人物,会给你汉王爷好脸色才怪! “行了老金头,本王早就让你回家休养,结果你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听了这话,金忠一阵气闷。 他是兵部尚书,如今皇上御驾亲征北伐瓦剌,他怎么可能安得下心在家休养? “汉王殿下,皇上已经出征了,老夫这个做臣子的,又怎么能闲的下来……” “没有什么闲不下来的,兵部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你安心静养就可以了,什么时候养好病了,再回去处理兵部政务!” 朱高煦大手一挥,相当霸气地开了金口。 “朝廷里的贤臣干吏不少,少了你老金头一个,地球又不是不能转了,你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此话一出,金忠脸色微变。 “地球”是啥意思? 汉王这是什么意思? 想趁机赶走自己,安插汉王党执掌兵部吗? “敢问汉王殿下,您口中的‘贤臣干吏’又是何人?” 朱高煦没想到他会这样追问,一时间有些愣神。 兵部事务本就繁多,如今永乐帝又御驾亲征北伐瓦剌,麻烦事情那就更多了。 结果金忠这个兵部尚书把自己累垮了,那该让何人去主持兵部事宜? 这个人选,威望,资历,经验,三者缺一不可。 想着,朱高煦也有些犯难,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让他这个汉王殿下亲力亲为吧? “老金头,你是兵部尚书,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金忠闻言一愣,满脸错愕惊容。 他没想到,汉王爷竟然让自己举荐暂代兵部事务的贤才。 眼下局势,对于汉王朱高煦而言,可是一个安插汉王党接掌兵部的大好机会啊! 他竟然让自己举荐接替的人! 汉王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 第133章 老金头,我觉得你可以抢救一下! 茫然。 不解。 金忠愣了。 他本以为,汉王想趁机夺取兵部大权。 如今他朱高煦监国理政,自己又突然病倒,汉王爷随便安插一个汉王党官员主持兵部事务,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吗? 金忠此次主动与他会面,也是为了此事。 要知道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爆发,太祖高皇帝一怒之下“革中书省”,废除丞相制,升六部为正二品衙门,尚书正二品! 自从那以后,六部权柄大大增加,直接对皇帝负责! 加之当今天子朱棣又是位马上天子,大明战事一直不断,兵部权势更是炙手可热! 一旦兵部落入汉王朱高煦手中,那太子朱高炽的日子,将会愈发难过。 一心“为君分忧”的金忠主动会见汉王爷,也是想趁着自己还有时间,替太子爷解决掉这个隐患。 结果汉王朱高煦反倒好,竟然让自己举荐贤才接掌兵部! 你可是野心勃勃的汉王爷啊! 你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你脑子有问题吧?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是个大好机会。 金忠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开口道:“汉王殿下觉得杨士奇如何?” 朱高煦:“!!!” 对啊! 还有杨士奇啊! 这老杨头上次替刘观等人求情,被朱老四扔进诏狱里面,现在都没有放出来! 让杨士奇暂代兵部事务,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杨士奇是什么人? 赫赫有名的“西杨”,“三杨”之首! 三杨正是杨荣、杨溥、杨士奇三人,三人均历仕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先后位至内阁重臣。 他们在任辅臣期间,安定边防、整顿吏治、发展经济,使大明朝的国力继续沿着鼎盛的轨道发展。 并且正是因为大人的卓越政绩,使得大明阁臣的地位得到空前提高,由原来的皇帝办事员,转变为了具有丞相性质的辅臣,他们因此被史家视为名臣。 明代著名学者焦竑评价曰:“西杨(杨士奇)有相才,东杨(杨荣)有相业,南杨(杨溥)有相度。故论我朝贤相,必曰三杨!” 要不是这三位贤相死的太早,朱瞻基那个混账儿子,只怕成不了“大明战神”,搞不出丧权辱国这种事情。 现在杨士奇与杨溥还在大牢里蹲着,只剩下一个杨荣在内阁独立支撑。 都是人才啊! 这样可不行啊! 那可是西杨与南杨,让他们继续蹲大牢,有点大材小用了。 至于解缙这个明朝第一大才子,把他扔去编纂永乐大典,或者进国子监教书育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朱高煦正想着,只听得金忠缓缓道:“杨士奇心思缜密,以布衣之身入翰林,谈事有灼见,皇上对其人才华十分看重。” “加上杨士奇之前也在兵部任事,对兵部也是十分熟悉,所以老夫斗胆向汉王殿下举荐此人,暂代兵部事务!” 毕竟在立嫡这个问题上,杨士奇一直都是力保太子朱高炽,与自己理念相合。 此刻无辜入狱的三位贤才,杨士奇、解缙、杨溥三人,均是鼎力支持朱高炽的太子党。 但是,解缙为人恃才傲物,高调张扬,多次上奏弹劾朱高煦,以致于被朱高煦怀恨在心,永乐九年就被捕下狱。 而杨士奇却不一样,此子聪明太多,讳莫如深,不热不冷,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二人这一比较,金忠自然更加欣赏杨士奇。 至于杨溥此子,为人太过谨慎,有时就连上朝时也总是低头循墙而行。 凡事过犹不及,太过谨慎就会失去临时决断的果敢与魄力。 所以金忠在这三位太子党贤才里面,选择举荐杨士奇,试图让他官复原职,并暂代兵部事务。 在他满怀期待地注视之下,朱高煦直接就点了点头。 “行吧,等会儿本王就去诏狱里面,把杨士奇拎出来!” 听了这话,金忠顿时大喜过望,有些难以置信地追问道:“汉王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朱高煦闻言很是无奈,苦笑着解释道:“杨士奇、杨荣、杨溥这三杨,都是经世奇才,只不过现在都还年轻,少了些许磨炼。” “让杨士奇去兵部,杨溥去礼部历练个几年,并且入内阁参预机务,老金头觉得如何?” 金忠:“!!!” 麻了! 彻底麻了! 这位汉王殿下,脑子真出问题了! 他不但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还要顺手把杨溥从诏狱里捞出来! 这算什么? 买一送一? 想着,金忠急忙点了点头,又有些尴尬地提醒道:“咳咳,汉王殿下,解缙此子有大才。” “此子被逮入诏狱,拷打至极,已经有两年之久,汉王殿下要不顺手……” “老金头,有些过分了!” 朱高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接出言拒绝。 开什么玩笑? 解缙得罪的人,又不是他这个汉王,而是永乐大帝! 这个明朝第一大才子,是被朱老四亲自下令打入诏狱的! 朱老四前脚刚走,自己后脚就去把解缙给捞出来,到时候朱老四会怎么想? 咋滴让你监国几天,你丫就膨胀了,敢拆朕的台? 金忠闻言讪讪地笑了笑,识趣地没有继续出言。 虽然这解缙与杨士奇都是皇上亲自下旨打入诏狱,但二人下狱的原因却是完全不同。 杨士奇下狱是因为牵扯到刘观等御史贪腐案,他不愿汉王将打击面扩大,导致朝堂动荡不安,结果撞到了天子暴怒的枪口上,这才无辜入狱。 而解缙却是不同,为人恃才傲物,行事放浪不羁,多次犯颜直谏,皇上早就对他心怀不满。 只不过是因为解缙才名惊世,在朝野士林中有着极大的名气,皇上这才没有杀了他罢了。 “行了老金头,你安心休养吧,我这就去诏狱捞人!” “对了,你这病不好治,但也不是没法治,本王觉得可以抢救一下。” 金忠闻言一愣,直接当场懵逼。 啥? 病入膏肓了……还能治? 难不成这位汉王殿下还懂医术? 朱高煦仔细观察了一下金忠的病情,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猜想。 反正这老金头都已经这样了,试试那些办法也没有错。 “回头本王写个方子,你只要按时服药休养就行。” “反正你也离死不远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金忠:“???” 第134章 纲子啊,你目光太短浅了! 诏狱。 出了名的臭名昭著。 周围全是骁勇虎贲,戒备森严,外人根本无法接近。 这座皇帝直接诏令关押犯人的监狱,始于汉文帝时期,却盛于大明朝。 大明朝先有锦衣卫,然后又折腾出了一个东厂,紧接着又冒出个西厂,这离谱的特务统治与厂卫制度成了大明朝的一大特色! 嗯,臭名昭著的特色! 朱高煦来到诏狱外不久,诏狱大门就突然打开,数十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从诏狱中走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长了一张刀条脸,显得异常冷刻阴毒,身着一身蟒袍,腰系蟠龙玉带,行走间一股上位者的尊贵之气扑面而来。 此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天子鹰犬,纪纲! 朱高煦打量着眼前这个刀条脸,嘴角泛起了戏谑笑容。 永乐大帝乃是一代大帝,后世对他评价很高,如“雄武之略,同符高祖”,“ 幅陨之广,远迈汉唐”等等。 但是朱老四有一项政策却饱受后世的诟病,那就是他在位期间,任用一大批奸臣,任用他们迫害百官,欺压良善,搅得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朱棣在位期间,先后大概任用了八位比较著名的奸臣,他们分别是陈瑛、纪纲、马麟、丁珏、秦政学、赵纬、李芳,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皆以倾险闻”。 说白了,这“永乐八虎”都是些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荣华富贵甘愿做朱老四的鹰犬走狗,替他铲除掉不忠于自己的臣子,以此稳定朝堂局势。 死在“永乐八虎”手中的官员不计其数,尤其是以陈瑛为最。 朱老四即位称帝后,提拔陈瑛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陈瑛升官之后也很上道,随即弹劾并害死了侍郎黄观、少卿廖升、修撰王叔英、纪善周是修、按察使王良、知县颜伯玮、历城侯盛庸、曹国公李景隆、长兴侯耿炳文、驸马都尉梅殷等一众官员。 可以说,陈瑛是朱棣用的最顺畅的一把刀。 然而这刀太过锋利,杀的人太过,以致于朝野上下怨声载道,朱棣也不得不舍弃这把刀,将他杀之以平民愤。 永乐九年春,陈瑛得罪下狱论死。 他这一死,朱老四手中无刀,那可不成,于是纪纲便接替了陈瑛,成了头号天子鹰犬。 眼前这刀条脸,不过是朱老四的帐下亲兵,因他胆略过人,弓马娴熟,所以很得朱老四宠幸。 朱老四即位后,立马升纪纲为锦衣卫指挥使,掌管亲军和主管诏狱。 纪纲也因此成了锦衣卫第一人,当然只是表面上的第一人。 如今赵王朱高燧不在,他自然掌管整个锦衣卫。 而且朱棣御驾亲征,特意将纪纲留在京师,也不乏存了监视帝都的心思。 要知道,这纪纲是永乐大帝养的一条狗,朱老四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并且这整个大明天下间,能杀这条狗的人,也只能是皇帝朱老四,否则任何人对纪纲出手,那他就是乱臣贼子! 这纪纲,就是朱棣养的看门狗,他代表着的是永乐大帝! 想着,朱高煦却是笑了笑。 对付这种狐假虎威的狗东西,最好的方式就是两个字:捧杀! 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暂时避让忍耐,让他嚣张跋扈,让他恣意妄为! 等到朱棣有一天发现,自己已经管不住这条狗时,他自然就会宰了这头恶犬! 朱高煦可是记得,史载这纪纲最后起了谋反之心,最终纪纲以“谋大逆”的罪名被凌迟处死! 他正思索间,只见纪纲主动走上前来,低声问道:“今儿什么风把王爷给吹来了?王爷有什么指示吗?” 朱高煦:“???” 啥? 你娘咧! 我跟你很熟吗? 你用这么亲近的语气干什么? 朱高煦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合着他这个汉王爷,好像真与纪纲暗中有着勾结。 “王爷?您在想什么呢?” 纪纲那略显阴柔的声音传来,惊醒了有些麻木的汉王爷。 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露出了苦涩笑容。 他娘地! 自己这洗白道路,道阻且艰啊! “纲子啊,今儿准备捞几个人出去,没什么问题吧?” 纪纲听了这话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与汉王赵王叫好,甚至赵王就是锦衣卫的头头。 如此一来,诏狱里面自然也就不可能会关押汉王党官员。 那汉王爷还捞谁出狱? 难不成他还捞诏狱里面那些太子党? “咳咳,王爷准备捞谁?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何必亲自赶过来……” “杨士奇与杨溥。” 纪纲:“???” 啥? 我听到了啥? 这二人可是妥妥太子党啊! 汉王殿下这是发了什么疯,捞这两个人出狱? 纪纲人都麻了,根本不明白汉王爷怎么想的。 你现在都开始监国理政了,就不能争一口气,趁机产出那些太子党官员,拉拢朝臣广结党羽,最后将太子拉下马来,自己入主东宫? 你丫正事儿不干不说,反倒是比太子爷还积极,亲自跑到诏狱来捞太子党!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王爷,这杨士奇与杨溥可是太子党啊!” “而且他们都是皇上下旨打入诏狱,没有皇上的命令,恐怕……” 纪纲十分机智地点到为止,并未说出后半句话。 他该提醒的也提醒了,如果汉王脑子正常的话,应该不会一意孤行做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但是,朱高煦脑子是真的有问题。 “纲子啊,虽然你差不多也算是位极人臣了,但是你这眼界还是太窄,目光太短浅了!” 纪纲:“!!!” 你大爷! 你才眼界窄! 你才目光短浅! 你脑子里面好像有那个大病! 整个天下间,除了当今天子以外,还有谁敢说一句他纪纲的不是?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纪纲脸色微变,语气有些不好。 朱高煦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本王与你的想法不同,你还是目光太过短浅。” “如今本王监国理政,正是急需大才辅佐的时候。” “杨士奇与杨溥现在是太子党,不代表他们一直都是太子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很明显,朱高煦在骗鬼呢! 毕竟这纪纲就是一个十足的卑劣小人,为了顺利捞出杨士奇与杨溥,朱高煦懒得跟纪纲解释太多。 顺着他的想法,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纪纲听了他这话后,随即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这个汉王爷,受了一次伤后,脑袋竟然变得好使了! 以往那个汉王爷,就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丘八! 现在这位汉王爷,还懂得放弃仇恨,拉拢人才了! 嘶……难不成他真能夺嫡成功? 第135章 杨士奇:汉王殿下想拉拢我? 诏狱。 朱高煦大步走进牢房,眉头顿时紧皱。 天牢内幽暗寂静,只有少许微弱光芒射了进来,地上是一块块青色石砖,踏在上面阵阵冷气直透心底。 幽深寂静的甬道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个个锦衣卫好手眼神凌厉,目光不善地扫视着来人。 但当他们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却是急忙躬身行礼。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在前面带路,身后还跟着监国汉王爷。 显然汉王殿下是来探监,就是不知探监何人。 朱高煦没有理会这些正诚惶诚恐行礼的力士旗官,继续向甬道深处走去。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隔着铁质栅栏,杨士奇正盘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书卷,看得很是入神。 他在天牢内的待遇,倒是比朱高煦想象中的好出不少。 不但潮湿地面上铺着石砖,一尘不染,墙角处还放着一床毯子,杨士奇面前更是摆放着整齐的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想着,朱高煦忍不住暗中慨叹。 这就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啊! 放到古代,士大夫如果犯了罪,如在五刑范围之内,不必派司法官吏对其加以捆绑羁押,而令其自己请罪。 如属于重大犯罪,也不必派司法官吏对其施以死刑,而令其跪拜自裁。 太祖年间,曾有一知州因贪赃枉法而被判死刑。 司法官欲按律对其处以脊杖刑和黥刑,但朝臣以“刑不上大夫”为名极力反对,太祖便废除了此人的杖刑和黥刑,将其流放。 此后针对官吏不适用杖黥法,成为大明固定的律令。 当然,士大夫的特权,还远远不仅于此。 而且,这“刑不上大夫”中的大夫,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要知道自锦衣卫设立以来,死在他们手中的朝堂大佬那是数不胜数。 说白了,这刑罚到底上不上大夫,全凭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意愿。 纪纲是天子鹰犬,也是一个聪明人。 他知道皇上器重杨士奇,所以对此人很是优待,从未动用半点私刑。 眼见到了地方,朱高煦给了纪纲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命人打开了牢门。 在杨士奇诧异的目光中,朱高煦走进了牢房,而纪纲则识趣地带着人走了,给二人谈话留下时间与空间。 “汉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臣不太明白。” 杨士奇带着满脸疑惑,主动问道。 汉王殿下这是特意来寻自己的? 什么情况? 朱高煦点了点头,笑道:“没错,老杨头,在诏狱里住得还习惯吧?” 听了这话,杨士奇嘴角有些抽搐,强忍着心头火气,淡淡回答道:“劳汉王殿下挂念,臣住得还算不错。” “至少每日无事的时候,还可以温书习字,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这话说的就四个字——口是心非! 杨士奇恨不得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狠狠教训这汉王爷一顿! 汉王监国理政第一天,就检举揭露了都察院刘观等人的贪腐大案! 杨士奇不过是请求将这场惊天大案交给三法司会审,以降低这场贪腐大案的牵连面与严重性。 谁曾料想暴怒的皇上误以为自己在帮他人开脱,试图掩盖贪腐大案的真相,于是把自己打入了诏狱。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汉王朱高煦的精彩手笔。 借助刘观等人的贪腐大案,惹得皇上勃然大怒,再顺势打击太子与太子党官员。 所以,杨士奇现在很确定,汉王朱高煦今日前来探监,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高煦见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顿时就乐出了声儿。 “行了,老杨头,你跟老朱同志置什么气?” 杨士奇:“???” 啥? 老朱同志? 你不会是在说皇上吧? 你可真是个不怕死的人啊! “汉王殿下此话何意?臣不明白。” 朱高煦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坐到了他身前。 “老杨头,别人说这话本王可能会信,但你说这话,本王是当真不信。” “你杨士奇如果甘心做个进学修德的学者大家,那你就不会是杨士奇了!” 听了这话,杨士奇脸色微变,深深地看了一眼朱高煦。 诚然,做个只知读书写字的学者大家,杨士奇是不能接受的。 在他心中,有着治国,平天下的追求与目标。 读书人读了一辈子书,如果此生毫无半点作为,那不是白来这世间走了一遭? 所以,杨士奇以布衣之身入翰林,毅然决然地步入了朝堂。 虽然大明朝廷没了宰相,但是大明朝廷又有了内阁! 在杨士奇眼中,内阁本质上而言,无论是职责还是地位,都与辅佐皇帝的中书省相仿! 既然如此,那他杨士奇有足够的信心,让内阁变成真正的中书省! 太祖高皇帝下了禁令,废除传承千年之久的丞相制度,擅自复议者死! 也就是说,大明朝廷不可能再出现宰相! 但是,大明朝廷可以出现辅臣! 将宰相的职权,从一人手中分配给三人或五人,如此一来皇上也能接受,辅臣同样能够接受,这是君臣之间互利互惠的好事。 而这三个人,或者五个人,将来可称之为“阁臣”! 杨士奇从踏进内阁那一日起,就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将这内阁打造成中书省,既为皇帝减少政务负担,也为臣子争取应有的权力! 这些念头,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可以称为野心! 只是因为那次意外,他杨士奇现在身陷囹圄,不见出狱之日。 即便出狱之后,也很有可能被贬谪出京,再也无法入阁。 因此杨士奇心情很是烦躁,看向朱高煦的目光也愈发不善,只是被他隐藏得很好。 “慢着,汉王殿下这是想拉拢我?” “拉拢你?我拉拢你个老货有什么用?” “……” 朱高煦懒得再与他打哑谜,直接开口道:“老杨头,皇上已经出兵北伐,兵部尚书金忠却在此刻突然病重,他向本王举荐了你!” 听了这话,杨士奇面色大变,既有忧虑也有欣喜。 忧虑的是金忠病重,太子爷即将失去一位靠山。 欢喜的是自己即将出狱,并且重返朝堂进入决策中枢! “怎么说老杨头,本王有意让你官复原职,并暂代兵部事务,你同意不?” 没有任何意外,杨士奇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副模样太过丢人,于是强装镇定地解释道:“北伐大计重于一切,这个时候兵部绝不能出乱子,所以臣毛遂自荐暂代兵部事务……” “切,傲娇的老货!” 朱高煦对他竖了根中指,随即转身就走。 “汉王殿下去哪儿?” “你等会儿,本王再去捞一个!” 第136章 大冤种解缙! “王爷,成功了吗?” 纪纲笑着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方才他看似走了,但并未走得太远。 虽然听不到汉王朱高煦与杨士奇交谈的内容,但可以看到二人相谈甚欢。 朱高煦闻言淡笑着点了点头,“差不多了,这杨士奇是个聪明人。” “跟聪明人谈话最简单,他们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纪纲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朱高煦。 如果换做以前那个汉王爷,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位汉王殿下,真是受伤一次后,就开了窍了啊! 二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继续往甬道深处走去。 路过杨溥所在牢房时,朱高煦并未停留太久。 因为杨溥根本就不搭理他,即便他准备让杨溥去礼部任职并且进入内阁,杨溥还是一言不发。 相比于杨士奇的高情商,杨溥就略显不如来。 杨溥在牢里的待遇,与杨士奇差不多,没有受到刑讯拷问。 两位大佬在诏狱里的日子,可谓是羡煞旁人,没事儿看看书,练练字,端得是个轻松自在。 不过对于汉王殿下,杨溥是十分痛恨的。 建文二年,他与杨荣一同高中进士,授翰林编修一职。 永乐初年,杨溥升任太子洗马,成为皇太子朱高炽的东宫僚属。 皇上北征回师,太子爷遣使迎驾稍迟,汉王朱高煦就乘机进谮,导致皇上一怒之下,下令将东宫官属全部逮治下狱。 这场无妄之灾成为继解缙入狱后,立储之争中的第二场大事变! 而杨溥也是在此事中受到牵连,无辜下狱被关押至今。 好在指挥使纪纲是个聪明人,善于揣摩朱棣心意,知道自己该对什么人用刑,该在狱中优待什么人,这才让杨溥免去了苦肉之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杨溥不搭理朱高煦,也实属正常。 他没跳起来揍他一顿就算不错了! 走出杨溥牢门,纪纲随即迎了上来。 “王爷,办妥了?要不我现在就把他们放出去?” 杨士奇与杨溥二人,虽然是皇上亲自诏命打入诏狱,但是二人罪过不大,随时可以出狱。 至于何时出狱,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否则纪纲也不会优待二人,从不刑讯拷打他们。 朱高煦点了点头,“折子我已经送去北平了,老头子那边不用担心,你直接放人吧。” 纪纲听了这话,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汉王爷现在做事滴水不漏,没有留下任何隐患,他也乐得附和行事。 “唔,对了,解缙这狗东西在狱中如何?” 听到这个名字,纪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笑容。 “王爷放心,人还活着。” 朱高煦闻言一怔,随即喝令道:“带我去看看。” 人还活着。 没死而已。 天知道解缙被严刑拷打成了什么鬼样子。 解缙这人,朱高煦对他感觉很是复杂! 毫无疑问,解缙身怀大才,诗书经义无一不通,明朝三大才子之首。 但也正因为如此,养成了这家伙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秉性。 说得好听点,这人叫单纯,没有政治头脑;说得难听点,他就是脑子有问题,没有情商不会做人。 解缙只要看到不顺眼的事情,就立马上奏弹劾。 当然,他弹劾的主要对象,正是汉王朱高煦。 也正因为如此,原主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朱老四对他也是烦不胜烦,接连将他贬官逐出京师,甚至直接发配去了交趾为官。 但是这家伙还是不知悔改,在永乐八年因奏事入京,私下拜见太子后,径直离京返回,连永乐大帝都不给面子。 结果可想而知,被原主抓住机会趁机上告,永乐帝勃然大怒直接将他打入诏狱。 纪纲深知皇上极其厌恶解缙,所以收拾起来也是毫不留情,只给他留了条狗命。 直到今日,解缙已经在诏狱里被拷打了三四年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朝野上下颇有几分名气,只怕现在坟头草都已经两寸高了。 想着,纪纲突然停下了脚步,对一个牢房努了努嘴。 朱高煦顺着视线看去,只见这牢房内乌漆嘛黑的,透过锦衣卫手中昏暗的油灯照明,这才勉强看见了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 惨! 真惨! 解缙这日子,比起杨士奇等人,可谓是凄惨无比。 眼前他这牢房一眼看去,不过二三十个平方,除了一张草席外,其他地方连下脚都困难。 别说书卷笔墨了,甚至连一盏油灯都没有。 天知道解大才子,在这样狭窄逼仄的牢房里,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朱高煦定睛一看,注意到了那人影还在微微起伏,这才确定解缙还活着。 “罢了,他也算是个大才,吃了这么久的苦头,也够了。” “纲子,去准备些吃食,今日本王要与他把酒言欢!” 纪纲:“???” 啥? 把酒言欢? 汉王与解缙? 这……这不合适吧? 纪纲有些愣神,但他是个聪明人,反应过来后当即前去准备。 很快两名力士拖着一张小桌子而来,摆在了牢门之前,片刻之后纪纲拎来了几个食盒,将美味可口的饭菜摆在了小桌上。 时间仓促,菜不算多,但荤素都有,还有两壶美酒。 待纪纲等锦衣卫识趣离开后,牢房里的解缙这才起身,艰难挪动着脚步走出牢房,一屁股坐到了朱高煦对面。 他倒也不客气,抓起一个肘子就啃,还时不时灌上一口美酒,视对面的朱高煦为空气。 或许是觉得一个肘子啃得不尽兴,解缙又伸手一把抓起了整只烧鸡,一口烧鸡一口肘子一口美酒。 如果落到他人眼中,只会以为眼前这人,就是个饿了好几天的乞丐,突然遇到他人大发善心,所以此刻正在狼吞虎咽。 朱高煦见他这副模样,也是叹了口气。 “才华惊世的解学士,怎就落到了这般田地?” 解缙手中动作明显一顿,但他还是没有吭声,继续自顾自地狼吞虎咽。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肘子只剩了骨头,烧鸡只剩下个鸡屁股,一壶美酒也见了底。 酒足饭饱,解缙用手抹了抹嘴巴,径直起身就要走回牢房。 “你再走一步,必死无疑,信不信?” 解缙脚步一顿,虽然他很不愿意搭理汉王,但不得不承认,他怂了。 “解学士,想杀你的人,不是本王!” 此话一出,解缙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紧绷如弦。 他曾经单纯地以为,是因为自己得罪了汉王,所以汉王要置自己于死地。 但是现在,汉王亲自开口,彻底击碎了他的侥幸心理。 因为,汉王没有必要,欺骗一个将死之人。 想杀自己的,从来都不是汉王,而是皇上! 第137章 小解啊,想死还是想活? “皇上……要……要我死?” 直到此刻,解缙终于反应了过来。 想要自己死的人,不是汉王朱高煦,而是天子朱棣! 为什么? 皇上为什么想要自己死? 解缙豁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向汉王朱高煦。 “不!我不信!你绝对在骗我!” “骗你?你也不想想,皇上如果看重你的话,当年会将你打入诏狱,至今不得释放吗?” 朱高煦有些无语地翻了翻白眼,直接道破了一个残酷事实。 朱棣想杀解缙吗? 那是真想杀啊! 如果不是这解缙颇有几分才名,在士林中具有很大的影响力,他早就宰了这个不长眼的蠢货了! 解缙有多蠢? 朱棣北伐,他上奏反对,因为靡费太多,影响民生。 朱棣修建顺天帝都,他也上奏反对,因为靡费太多,影响民生。 朱棣命郑和下西洋扬威海外,他还是上奏反对,因为靡费太多,影响民生。 永乐新政最主要的项目,就这么三个,堪称三驾马车,拉动着永乐朝的新政改革。 结果解缙这个蠢货,不知道是读书读傻了还是怎么地,碰上一个就反对一个,而且还是在朝堂之上当众反对,根本不给永乐大帝半点面子。 帝王,是气量最大的人,也是心眼最小的人! 朱老四一直渴望做出文治武功,成就千古一帝,以此证明自己称帝的合法性。 但是解缙你这个蠢货倒好,在这种事情上面,给他上眼药恶心人,他不杀你杀谁? 当然,这还不是主要原因。 毕竟朱老四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不会仅仅因此就容不下解缙。 解缙该死的地方,在于他多次揣摩圣意,涉足储君之争! 这才是朱棣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当年朱老四在立储问题上犹豫不决,而解缙又是出了名的直言敢谏,所以老朱同志私下问过很多重臣立储之事,唯有解缙敢于直言。 解缙直接回答说:“皇长子仁孝,天下归心。” 朱老四听后没有反应,解缙又叩头说道:“好圣孙(朱瞻基)。” 听到这三个字,朱老四这才回心转意,下定决心册立大胖胖为储君。 然而朱棣虽然立了大胖胖为太子,但太子朱高炽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很是不满。 所以朱高煦的地位与权势,甚至比太子朱高炽还要高。 解缙见状自然坐不住了,不断上奏弹劾汉王横行不法,又上折子劝朱棣:“启明也,不可。” 当然,解缙的担忧不可谓不对,朱棣既已立朱高炽为太子,那就不应再过度恩宠朱高煦,否则太子位争夺不可避免。 只可惜朱棣听不进去,他认为解缙这是在离间骨肉,自此对解缙愈发不满,原主则趁机落井下石,不断打压解缙,在朱棣耳边说解缙的坏话。 自此以后,解缙不断被贬,甚至一度被被贬到了交趾,而后打入诏狱,沦为了夺嫡之争的牺牲品。 最悲哀的是,这解缙竟然没有半点醒悟,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朱老四为什么容不下他! 可怜明初第一大才子,文章、书法、作诗,解缙样样冠绝于世,其狂草更是堪称一绝,就这般沦为了牺牲品,甚至还半点不自知! 一个人得是蠢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落到这般田地! 想着,朱高煦丝毫不惯着解大才子,将其中缘由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解缙起初还不以为然,但当他听到“为君所忌”这四个字时,吓得面色惨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为君所忌的臣子,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朱高煦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调侃道:“小解啊,你不是恃才傲物,很狂傲吗?继续狂啊!” “本王听说你当年老头子拿了一副《虎彪图》,命群臣题词,就只有你这蠢货题了一首五言绝句。” “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嗯……后面是什么来着?” 解缙满脸惨白,不见丝毫血色,哆嗦着身子补充道:“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唔就是这句,你记得就好,难道你当真以为,满朝文武贤才无数,都比不过你这个解大才子?” 朱高煦冷笑了一声,继续摧毁着解缙的心理防线。 “黄淮,杨士奇,杨荣等人,才学可弱于你?为什么他们默不作声?为什么百官都默不作声?只有你这个蠢货上去题诗?” 一句接一句的逼问,令解缙满脸惊惧,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真是个蠢货啊! 杨士奇他们早就看出了皇上那副《虎彪图》蕴含的深意,但他们偏偏装作不知,反倒是自己这个蠢货,愚蠢地上前题词,一语道破皇上的想法。 虽然成功让皇上回心转意,册立大皇子朱高炽为太子,但是自己也因此为君所忌,为日后饱受贬谪直至入狱埋下了隐患! 原来,自己遭受的这一切不公与冤屈,从那个时候就注定了! 一想到这儿,解缙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仿佛释怀了一样。 而后好像看开了一样,解缙又坐了回来,还一把抢过朱高煦手里的美酒,畅快淋漓地自斟自饮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得朱高煦一愣一愣的。 你大爷的,这家伙还真是洒脱啊! 果真不愧“狂士”之名! “小解啊,想死还是想活?” 解缙闻言扫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嘲讽之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汉王殿下莫要白费口舌了,缙与汉王殿下是敌非友,绝不可能投效汉王殿下。” 下意识地,解缙以为朱高煦在招揽自己。 毕竟他这又是好酒又是好菜的,还告诉自己这么多隐秘,最后问自己想死还是想活,不是招揽又是什么? 朱高煦听了这话,顿时被解大才子的蜜汁自信给气笑了。 这个家伙,还真是狂傲得没边啊! “小解,可能你在诏狱里待得太久,不明白如今的朝堂局势。” “老头子已经御驾亲征,北伐瓦剌去了,临走前命本王监国理政!” 解缙:“???” 皇上北伐瓦剌? 汉王朱高煦监国理政? 这他娘的怎么可能? 太子爷呢? 太孙殿下呢? 再怎么算,也轮不到他朱高煦监国理政啊! “皇上北伐瓦剌已经出兵,一直到明年入冬前,这应天都是本王说了算!” “小解啊,本王再问你一次,想死还是想活?!” 解缙:“!!!” 第138章 解缙:他拿妻儿老小威胁我! 麻了! 解缙彻底麻了! 皇上御驾亲征也就罢了,反正他就是个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皇帝。 但是他出征之前,为什么要让汉王监国? 汉王,不过是个王爷! 大明朝有太子,甚至还有太孙! 再怎么算,也轮不到朱高煦这个汉王监国理政啊! 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朝堂又出现了什么动荡? 如果汉王殿下说的是真话,那岂不是意味着太子爷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 要知道倘若真是汉王监国,那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解缙并不愚蠢,以往他只是恃才傲物,仗着两朝天子的恩宠,行事无所顾忌。 但是这次牢狱之灾,加上方才朱高煦的提点,已经让解缙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比如,他现在转眼就猜到,太子朱高炽现在的处境,绝对很艰难。 汉王朱高煦监国,太子朱高炽就是个笑话! 原本因丘福葬送十万大军,遭受致命打击的汉王党,此刻只怕会死灰复燃了! 朱高煦眼见解缙神色阴晴不定,倒也不急着催促,反倒是故作无意地开口道:“唔对了,本王搞了几场品鉴会,又改革了大明盐法,现在朝廷也不缺钱了。” “老头子此次北伐的军费,原本是一千万两白银,被本王追加到了三千万两!” “这也就是说,老头子在外面打仗,只要后勤物资补充得及时,想打多久打多久,明年还真不一定回来。” 听了这话,解缙又是身子一颤。 他哪里听不明白汉王殿下的话外之音,顿时露出了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 皇上不回京,监国汉王爷就是这应天的天! “汉王殿下威武!” 解缙不阴不阳地表面奉承了一句,心中却是暗自敲起了鼓。 这汉王朱高煦说了这么多,明显就是想招揽自己! 只是自己应该怎么办? 如今汉王监国理政,太子自身难保,一旦自己拒绝了他的招揽,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难不成真要做个毫无气节的卑鄙小人,为了活命投靠汉王朱高煦? 一时之间,解缙心乱如麻。 朱高煦听到他这声恭维,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 “呵,解缙啊解缙,看来你是想死了。” “你不会以为,本王这是在招揽你吧?” 既然话已经说开,解缙也没了什么顾忌,直接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汉王殿下从方才,就一直在强调自己的监国王爷身份,无非就是想震慑威胁解某罢了,先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然后又威逼利诱,汉王殿下这些手段……” “哈哈哈……你这蠢货,还真是狂得没边,蠢得可爱啊!” 解缙话音未落,朱高煦就已经大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招揽你?就凭你解缙?你也配?” 解缙:“???” 你娘咧! 我不配? 我凭什么不配? “汉王!我解缙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过目不忘,应口成诵,九岁被乡野赞为神童,十八岁中乡试解元,二十一岁高中进士……” 解缙此刻如同被踩住了尾巴的毛,满脸暴怒地喷了起来。 朱高煦可丝毫不惯着他,同样喷道:“三十六岁被贬为广西布政司右参议,三十七岁再贬为交趾布政司右参议,督饷化州,四十二岁被逮入诏狱,拷打至极……啧啧,真是光鲜的履历啊!”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 解缙如同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再也叫不出声儿来。 悲愤欲绝的他,怅然地瘫软在地上,眼神中没了丝毫光彩。 “汉王,你既不是来招揽我的,那就是来杀我的。” 良久后,解缙长叹了一口气,双目无神地看向朱高煦。 “既然如此,那你就杀了我吧,只希望汉王大人有大量,不要苛责我的家人……” 话音一落,解缙坐直了身体,引颈受戮! 呵,这个家伙,终于知道怕了啊! 朱高煦轻笑了一声,再次摇了摇头。 “小解啊,今日我既不是来杀你的,也不是来救你的,而是亲自来看看,你解缙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学!” “你想活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不然即便本王把你放出来了,等到北伐结束,老头子大捷还朝,回京之日,那就是你解缙的死期!” 听了这话,解缙点了点头,他清楚汉王说的都是实话。 皇上心中已经容不下自己了,自古以来才华惊世者往往都会夭寿,比如汉武帝之霍去病,汉文帝之贾谊,唐高宗之王勃,唐羡宗之李贺等等! 但是,这些英才乃是天妒,解缙这是人祸! “而且小解啊,你要知道,你曾是内阁大臣兼太子府属官,一旦你被处决了,那因你受到牵连之人,估计一个指头都算不过来,至少你的妻儿是铁定跑不了的!” 解缙:“!!!”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汉王朱高煦真是个畜生,竟然拿自己的妻儿威胁自己就范! 解缙怒了,恶狠狠地盯着朱高煦,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自己死了倒是保全了名节,可是自己的家人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解缙两眼流下了两行清泪。 他步履艰难地起身,走到朱高煦身前,昧着良心拜了下去。 “缙愿追随汉王殿下,请殿下饶过缙的妻儿老小!” 朱高煦:“???” 啥? 你说啥? 我踏马说什么了? 我对你妻儿老小又不感兴趣! 朱高煦只是想提醒他一下,不要一根筋地犟下去,否则必死无疑。 毕竟史书上记载,解缙一直在诏狱内被拷打了整整八年之久! 直到永乐十三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呈上囚犯名册,朱老四见到解缙的名字,便问:“解缙还在世吗?” 小机灵鬼纪纲立马就明白了朱老四的意思,于是用酒将解缙灌醉,埋在雪中,解缙当夜就被活生生冻死,终年四十七岁。 解缙死后,朝廷把他的家产登记造册,妻子、儿女及宗族被流放到辽东,真可算是“抄家灭族”! 很快朱高煦就反应过来,解缙这是误会了。 但他也懒得计较,只是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本王有一件事情,交给你在狱中做,因为你曾是文献大成的编纂官,所以这个任务只能由你完成!” “如果事情做成了,本王保证你不但可以官复原职,还能名垂千古!” 解缙一听这话,眼睛立马就亮起来了! 名垂千古! 这是所有文人都拒绝不了的天大诱惑! 只是这位汉王爷,当真会这么好心? 不会坑人吧? 第139章 育部!再穷不能穷教育! 解缙现在很慌。 他想不明白,汉王究竟想让自己做什么。 自己现在身陷囹圄,对汉王而言还有什么价值? 除非他先把自己从这诏狱里给捞出去,再让自己官复原职…… 而且汉王方才说什么这个任务办成了,足以让自己名垂千古! 只是,这可能吗? 名垂千古,流芳百世,这是每一个文人的追求。 但这也代表着,这追求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 编纂文献大成,一直都是解缙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毕竟这文献大成,代表着永乐帝的文治成就,自己参与其中,也足以功成名就,被史官记录在册,被后世铭记。 现在听汉王这话,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起编纂文献大成还要重要? “不知汉王殿下口中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耐不住好奇,解缙主动问出了这个疑问。 朱高煦闻言只是笑了笑,“本王找了很多法子,增加朝廷财政收入。” “效果很不错,过段时间,户部进项就会大大增加,甚至我大明也都不会缺钱了。” 解缙:“???” 啥? 不缺钱了? 这怎么可能? 解缙还没入狱前,可是知道夏元吉与太子爷,整日因为国库空虚而愁白了头。 听汉王这话的意思,他搞了很多圈钱的法子,弥补国库空虚。 只是这些办法真这么好用,国库现在都不缺钱了吗? “财政不紧张了,那朝廷就应当致力于民生发展,所以本王决定在朝廷六部外增开一部,名为‘育部’!” “育部地位与六部等同,主管天下学政,无论是社学县学,还是即将开设的书院,凡是涉及教育的事务,均由育部管辖……” 解缙听了这话,人都傻了,满脸惊骇之色。 育部? 这是什么鬼? 中央行政机构分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这六部,那可是自先秦时期就逐渐演变成的定制! 这位汉王爷,竟然想打破这定制,再新开一部! “汉王殿下,天下学政已有国子监统率管,何必再打破旧制另设一部……” “这……这不符合祖制啊!” 解缙硬着头皮劝了一句,一颗心此刻正在砰砰直跳。 他有那么一种感觉,自己好像上了一条贼船! 朱高煦听了这话,却是冷笑了一声。 “国子监?那是什么东西?最高学府就该有最高学府的样子,国子监祭酒常年在京,哪里知道天下学府的授业情况?哪里清楚莘莘学子的学习情况?” “……” 解缙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当他看到朱高煦满脸鄙视的模样,他很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我大明奉行‘养士取士’的国策,人才对我大明而言,是最为重要的执政根基,可是你知道大明各地有多少寒门子弟读不了书,上不了学吗?” “太祖高皇帝制定了一套完备的教育体系,从乡野社学到州府官学,再到京师国子监,从稚子启蒙到学子进学,再到科举大考…… “但是,这中央和地方上的官学只是各自为政罢了,没有完备的督查制度,地方学政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 听了这话,解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因为汉王爷说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真真确确发生过的事情。 比如就县学而言,举荐入州学的名额只有那么多,学政会挑选谁? 是才华横溢但出身寒门的寒门子弟? 还是才华平庸但出身书香门第的高门子弟? 傻子都知道,他会怎样选! 毕竟地方上那些个士绅,向来把持着当地的资源。 县令想要在地方上做出政绩,就必须得仰仗这些士绅豪强! 那么,就算是投桃报李,士绅豪强从县官手里要走一个名额,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这种现象,不止是大明,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想着,解缙忍不住叹了口气。 然而正当此时,他却听到了一句令人血脉贲张的话语。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解缙只见,满脸忧容的汉王爷竟然喊出了这句先贤之语! 有那么一瞬间,解缙在朱高燧身上,看到了神圣的光辉。 “小解啊,太祖高皇帝曾经说过,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 “但是我大明现在的学校还是太少了,而且制度太不完善了,所以本王想开设育部,专门管理我大明学政,独立于六部之外,任何势力不得插手其中!” “育部要做的,是为天下寒门子弟打造一间广厦,让他们能接受到公平的教育,让他们有书可读有学可念,让他们可以通过科举大考,改变自身的命运……” “如此,我大明才会源源不断地出现贤才干吏,为繁荣盛世这个共同目标,而不懈努力奋斗……” 汉王一席话,听得解缙热血澎湃! 他好像,已经找到了自己奋斗的方向! 还有什么,比“桃李满天下,春晖遍四方”更让人心动? 这是汉王冒天下之大不韪,创设育部的宏愿! “小解,跟本王联手,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吧!” “育部只要做成了,本王将拨款一千万两银子给育部,开学校建书院,著为令!” “本王要我大明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本王要我大明莘莘学子,都有书可读,都有学可上,寒门也能出贵子!” 解缙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朱高煦。 “学校如林,庠序盈门?!” “寒门也能出贵子?!” 朱高煦起身,狠狠挥了挥拳头。 “育部之款项,乃是专款定款,任何人不得擅动!” “我大明就算再穷,国库就算再空虚,那也不能穷教育!” “小解,你觉得呢?” 这一刻,解缙仿佛看到了,一位比起永乐大帝,还要光辉神圣的帝王! 这一刻,他抛弃了先前对汉王的成见,果断起身上前,诚心实意地恭敬一礼。 “臣缙代天下学子,谢汉王殿下赐学之恩,臣缙愿为汉王殿下育部之宏愿效死,愿为我大明教育之业效死!” 这一刻,二人的心,仿佛贴在了一起! 然而下一秒,一声惊呼传来。 满头大汗的大胖胖刚刚抵达,看着眼前你侬我侬泪眼婆娑的汉王与解缙,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我尼玛啊! 这是什么情况? 这俩家伙不是死对头吗? 怎地现在还“情投意合”地拉上手了? 本太子要是再晚来一步,你俩是不是还要抱上了? 呸,真辣眼睛! 第140章 汉王爷,你好毒啊! 嗯? 大胖胖怎么来了? 那古怪暧昧的眼神是什么个意思? 朱高煦注意到了满头大汗的朱高炽,随即看了看自己的手,立马一脚将解缙踹倒在地。 个混账东西,说话就说话,谈心就谈心,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解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有些懵逼,当他注意到了一旁的太子爷后,脸色立马变得精彩至极。 “太子殿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太子殿下你听我解释……” 朱高炽露出了一个诡异笑容,当即拂袖离去。 亏他听到密报,汉王杀入诏狱,欲对杨士奇、解缙等人不利,当即就赶了过来。 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不但杨士奇与杨荣都好好的,而且这解缙更是与自家老二把手言欢,基情满满! 有那么一瞬间,大胖胖体会到了背叛的感觉,令他很是失落。 眼瞅着大胖胖转身就走,解缙急眼了,立马想要追上去,却是被朱高煦当场拦住。 “小解,你要干嘛?你别忘了这里可是诏狱,你还是狱中犯人!” 解缙闻言一怔,随即怒道:“汉王殿下,你方才为何不向太子爷解释,这要是让他误会你我之间有……” 话还没说完,解缙就感觉不对劲了。 这不会是眼前之人故意安排的吧? 先是对自己威逼利诱,然后又唤来太子爷,刚好撞见这一幕! 如此一来,即便太子爷宅心仁厚,也决计容不下两头骑墙的自己! 那自己唯有一条道跟着这个汉王爷走到黑了! 想着,解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无耻下作的手段! “汉王爷,你好毒啊!” 朱高煦:“???” 你娘咧! 我又干啥了? 你才毒,你全家都毒! “有什么?难不成太子爷还怀疑你我二人有奸情?” 奸情? 我情你大爷! 解缙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 这个汉王殿下,还真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浑人! “行了小解,正事要紧。” “本王先前说过了,暂时不能放你出狱,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解缙满心悲愤,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道:“解某身陷囹圄,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证明自身的价值?” 他在这诏狱里面,饭吃不饱暂且不提,时不时还要遭受毒打拷问。 至于问什么,根本就不重要,纪纲那个畜生只是单方面地想整死自己! 而这个汉王爷,想革新大明学政,所以才会找到自己。 他现在不放自己出狱不说,二人会面还被太子爷撞了个正着! 此后只怕他解缙里外不是人,太子爷不会再视他为心腹,放任生死,他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儿,解缙就忍不住悲从中来,鼻涕一抽就险些落下泪来。 朱高煦见状苦笑着解释道:“小解啊,你是本王暂定的育部尚书,但是方才本王也说了,你暂时还不能出狱,除非有着正当理由。” 解缙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诚然,他现在就算被汉王给拎出去了,等到皇帝回京,那就是他的死期! 而且如果真这样出狱,世人会如何看待他解缙? 为了苟全性命,不惜投靠汉王,丢尽了文人的风骨与气节…… 除非他解缙能够做出什么突出贡献,让汉王名正言顺地将他捞出诏狱,甚至成为育部尚书! 汉王可是说过,育部地位与六部等同,并且专款专项,任何人不得擅自插手干涉,从某方面而言地位权势更是超过了六部。 要知道,那可是中枢六部啊! 自从太祖高皇帝废中书省宰相制度后,六部权势得到大大提高,直接向皇帝负责! 蹇义、夏原吉等六部尚书,那就是妥妥无疑的朝堂巨头,足以名留青史的存在! 解缙没入狱之前,最高官职不过是翰林院侍读兼内阁学士,不过是皇帝养在身边的御用文人罢了,手中权势根本无法与六部尚书相比! 但是现在,汉王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不但可以出狱,而且还能成为六部尚书那等朝堂巨头的机会! 唯一的前提条件,就是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只是,应当如何证明? 朱高煦见他陷入了沉思,满脸茫然之色,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小解,本王说过,大明贤才干吏不计其数,你何不想想,本王为什么非得寻你?” 对啊,汉王为什么非得找我,做那育部尚书? 杨士奇等人才华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他们更适合为官理政…… 定然是自己有着什么独特优势! 想着,解缙眼中顿时一亮。 “汉王,缙明白了,一定是因为缙才华过人,学富五车……” 朱高煦:“!!!” 你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 本王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咳咳,这话说得……没毛病!” “本王之所以看重你,是因为你解缙被誉为五百年来读书最多的人,同时还编纂过永乐大典!” 听到汉王的称赞,解缙高扬起了脖子,如同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他正想稍微谦虚几句,但转念一想现在的处境,顿时就偃旗息鼓了,老老实实地听着汉王安排。 “本王说过,育部主掌大明学政,开办学校与书院,做到四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 “那学校书院自然就要有施教的教材,反正你解缙现在也出不去,索性就在这诏狱里编写教材吧,本王会让纪纲给你准备一个宽敞明亮的牢房,笔墨纸砚、经史古籍一应俱全……” 听了这话,解缙蒙了。 编写教材? 什么教材? 官学里的学子,学的都是四书五经,儒家圣言,还用编什么教材? 难道说……不可能吧?! 陡然间,解缙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教材内容,就依据你编纂文献大成的经验,做一个缩减版!” “天文,历史,民生,地理,匠艺,数算,农艺等等,分门别类,编纂成书!” “但是,唯一有一点,这教材里面,关于儒学仅要常识就好,不要什么四书五经,也不要什么之乎者也……” 朱高煦话还没说完,解缙已经吓得瘫软在地! 果然! 汉王果然打着这个主意! 他这是要让自己离经叛道,弘扬新学啊! 这个消息要是宣扬出去,整个大明都要震上一震! 而且,他解缙也会成为离经叛道的逆种文人,成为众矢之的,受万世唾沫! 汉王爷,你好毒啊! “汉王爷……这……这事儿……缙做不了!” “做不了?你确定?”朱高煦并不觉得意外,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他转过身背对着解缙,兀自向外面走去。 “你解缙做不了,那自然有其他人去做!” “本王说过,再穷不能穷教育!” “儒学不止仅有程朱,教育也不仅只有儒学!” “我大明学子,有权利选择自己未来从业的方向,而不是如同一个个提线木偶一般,为了荣华富贵而读书!” “他们,应该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第141章 解缙的决断!程朱的弊端! 怕了! 彻底怕了! 解缙瘫软在地上,嘴皮子都开始哆嗦了。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被汉王爷那疯狂的想法震撼得无以复加! 起初,解缙因为朱高煦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而动容,以为这位汉王爷心怀百姓,准备给寒门子弟开辟一条求学之路。 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汉王朱高煦根本就是个疯子! 他要的不是寒门出贵子,他要的是颠覆程朱,开创百家争鸣的盛世! 自西汉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学就成了历朝历代的官方学说,其余百家接连消亡,连昔年与儒家争锋的法家都不例外! 发展至今,儒家学派中的一支——程朱理学,自元朝起到大明立,一直都被定为官方主流之学。 天下学子,在官学里面,学的是朱文公校订后的四书五经,学的是程朱理学的知识信念,无一例外,无人敢违! 即便是他解缙,被誉为五百年来读书最多的人,在朝野士林中备受赞誉,也不敢对朱文公不敬,对程朱不敬! 因为,那是朱文公,那是程朱理学,那是一庞然大物! 别说是他解缙,就算是当今皇帝,也不敢轻动程朱! 汉王朱高煦,你怎么敢的啊?! “小解啊,要么大起胆子,跟本王拼上一回,成了功成名就,流芳百世,败了大不了一个死字!” “再者说来,你如果在此刻退缩,那等待你的就是不知多久的牢狱之灾,最后也还是一个死字!” “本王给你三刻钟时间考虑,在本王离开镇抚司之前,做出你的选择!” “毕竟无论从学识还是影响力,你解缙都是育部尚书最佳的人选,如果你真怂了的话,那本王只能去找别人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 看似他给了解缙选择的权利,实则解缙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接受他的邀请,利用自身的影响力与汉王爷并肩作战,将程朱拉下神坛! 如果成功的话,解缙将会是育部尚书朝堂巨头,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但倘若失败的话,那解缙所有贤名一朝丧尽,沦为离经叛道的逆种文人,受万世唾沫,凄惨而死! 这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也是解缙都有可能发生的结局。 然而,如果他不接受朱高煦的邀请呢? 呵,那他解缙就只能在诏狱里等死,尸体腐烂发臭了都没人知道! 这一点,解缙心中何尝不清楚! 汉王朱高煦的手段,阴损毒辣到了极点! 从他前来探监那一刻起,他的阴毒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皇上对自己心生忌惮甚至是极其厌恶,太子爷也因为今日之事而对自己生出疑心。 他解缙现在,除了上汉王朱高煦这艘破船,跟他一条道走到黑,还有其他选择吗? 想着,解缙忍不住露出了苦涩笑容。 “朱高煦,你这个杀千刀的,真是阴损毒辣啊!” 低声嘀咕了一句,下一刻他便高呼了起来。 “来人,快来人,我要见汉王殿下!” 此刻朱高煦正走在乌漆嘛黑的甬道内,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准备创立育部,并让解缙任育部尚书编纂学校教材,并不是临时起意。 后世华夏两大国策,科教兴国与人才强国战略,朱高煦始终铭记于心。 大明虽然采用“养士取士”的人才策略,但是这些在官学里面进学修德的人才,大都是些读程朱读傻了的书呆子罢了。 理学是什么? 儒家学派之一,在北宋时经儒释道三教相互吸收的产物。 程朱又是谁? “程”是北宋二程,即程颢、程颐兄弟,二人都曾就学于周敦颐,并同为宋明理学的奠基者,世称“二程”。 “朱”就是南宋理学家朱熹了,继孔圣之后的又一位儒学集大成者,世称“朱文公”。 他本人因集理学之大成,被尊称为“朱子”,成为唯一一位非孔圣亲传弟子却享祀孔庙的十二哲者,受儒教门徒祭祀。 程朱理学到底是个什么? 基本上就是由周敦颐、张载、邵雍、二程等人创立的新儒学,传承于子思、孟子一派的心性儒学。 二程更重理,他俩的学说,以“心传之奥”奠定了道学的基础,更以“理”为最高的范畴,因此亦称作理学。 二程的学说,特别是其核心观点——“存天理,去人欲”,后来被朱熹所“继承和发展”,世称程朱学派。 南宋朱文公“总结”了北宋二程的理学思想,建立起了庞大的理学体系,集宋代理学于大成,使其成为主流学派之一,甚至到了元明清三朝都被钦定为官方哲学! 程朱理学,堪称中国古代最为精致,最为完备的理论体系,其影响至深至巨。 自元代开始,程朱就被历代帝王确立为官方意识形态,那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这东西完美地适应了封建社会中央集权的转变,逐渐走向政治哲学化,程朱一再强调的“三纲五常”、“忠君爱国”等思想,为帝王的专制统治提供了精细的理论指导,成了王朝统治的精神支柱! 说白了,程朱就是帝王用来麻痹天下百姓的思想工具。 学子们自幼接触的便是程朱,稍微长大点在官学宗学里面学的也是程朱,程朱思想早就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忠君爱国,三纲五常,存天理灭人欲…… 虽然这样看起来,程朱对于国家稳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它对百姓思想的束缚和禁锢也显而易见。 比如你是大明学子,你不需要去思考,去创新,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学程朱读程朱,就能参加科考,就有机会做官! 这玩意儿,就是一个钳制民众思考创新的工具,让天下百姓乃至文人士大夫都变得麻木不仁,更是使得皇权达到了顶峰。 尤其是在建州女真立国后,彻底歪曲了程朱理学的思想,断章取义,用其教义麻痹禁锢天下万民,遗害无穷。 朱高煦好歹也是后世进步青年,既然来到了这大明朝,还成了监国汉王爷,他自然不会眼睁睁地坐视,阉割变味版本的程朱继续荼毒华夏子民。 但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程朱已经成了庞然大物,别说解缙害怕,朱高煦自己都有些怂。 到底怎样做,才是最佳的策略呢? 朱高煦正想着,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汉王殿下,解缙求见!” “呵,我知道了!” 朱高煦轻笑了一声,随即调转了方向。 恃才傲物的解大才子,没想到也会服软认怂啊! 但他这个选择,还真不是怂,而是用了莫大的勇气! 毕竟,今后他们要面对的东西,是一个庞然大物! 第142章 小解啊!要不你字“公豹”吧! “小解啊,下定决心了?” 朱高煦看着解缙,嘴角泛起了戏谑笑容。 解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而后苦笑道:“汉王爷早就算好了一切,缙还有其他选择吗?” 朱高煦这个狗贼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选择,上了汉王爷的贼船,反悔想下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要么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要么就早点给自己准备好一副棺材,早死早超生! 只是,解缙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是的,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解缙出狱的机会! 一个让他解缙进入执政中枢的机会! 即便这个机会,是汉王爷提供的,那又如何? 想着,解缙神情一肃,看着朱高煦,认真开口道:“汉王爷,缙可以编写教材,也可以做那育部尚书,甚至可以追随于您!” “但是有一点,缙恳请王爷放过解氏一族,即便将来真个弘扬新学,也请王爷不要因为解氏的抵触而选择报复……” 听到这话,朱高煦一怔,思索片刻后,这才反应了过来。 解缙可不是什么寒门子弟,而是出身江西吉水解氏,书香门第之家,诗书簪缨之族。 大明两京十三省,江西进士数量名列前茅,尤其是吉水县。 这个小小的县城,以出翰林闻名于世。 有明一代,吉水县就出了一千多个进士! 这个数字,有多么可怕? 要知道大明每科殿试的录取人数不过三百人,很多偏远的县城可能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个进士。 以致于到了大明后期,出现了“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的这种说法。 吉水自宋代以后,名人辈出贤才无数,导致吉水人都形成了一种读书应举的思维模式。 不仅仅是官宦书香之家,就是普通的百姓家庭,也会尽全力供自己的孩子读书应试,以此步入仕途改变命运。 以科举入仕,在吉水人的心目中早已仕根深蒂固。 而解缙出身的吉水解氏,就是出了名的诗书簪缨世族。 解氏从唐朝开始或是为官,或是大儒,家学渊源深不可测。 其父解开元末辞参知政事,为一代大儒,学者称为“筠涧先生”。 洪武二十年,解缙与解纶、妹夫黄金华一同参加科举,会试结束后,三人竟同时中榜。 一门三进士,兄弟同登榜,喜讯不仅轰动京城,在整个大明天下也引起了轰动,足见解氏家学之盛! 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朱高煦摸着下巴,有些哭笑不得。 解缙应该是看穿了自己的目的,准备对程朱动手。 而解氏说得好听点是书香门第之家,说得难听点就是个应试宗族,为了应试而苦学程朱的官宦世家。 一旦朱高煦计划发动,天下学子都会受到冲击,解氏这些程朱应试宗族更是会首当其冲。 解缙的忧虑,并非是没有道理。 几乎不用多想,解氏绝对会抵触新学,坚决维护程朱。 毕竟,程朱是他们成为诗书簪缨世族的根基! 想着,朱高煦笑道:“小解,你多虑了,本王没那么大的胃口,一口吞掉这个庞然大物!” “这种事情急不得,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解缙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当即表态道:“汉王殿下胸有沟壑,心怀万民,缙愿追随殿下,万死不辞!” 听到他这话,朱高煦脸上顿时露出了诚挚的笑容。 “看来你解缙还不算太蠢,没让本王失望。” 解缙无奈点头,心中却是冷笑不止。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老子疯了才会上你汉王爷的贼船! 你这条贼船,指不定哪天就会被撞得四分五裂,最后落得个葬身鱼腹的下场! 但是,解缙也没有其他选择,唯有抓住这个机会赌上一把! 如果他放弃这个机会,只会在诏狱里面被拷打至死,腐臭发烂! 成,则功成名就,流芳百世! 败,那必死无疑,遗臭万年! 这场豪赌,将会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二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朱高煦正准备抽身离去,解缙却突然开口道:“王爷,缙虽然是文献大成的总编纂官,但那非缙一人之力!” “编写学校教材一事,缙即便学富五车,也是有心无力啊,不如王爷给臣增加一些人手?否则这编写教材的时间将会拖得很长……”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先前他还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让解缙一个人在诏狱里面编写教材,天知道他要编到什么时候去。 “这样的话,小解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朱高煦笑问道,毕竟解缙主动提及此事,那他心里自然有了准备。 “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王景、左中允兼翰林侍讲邹缉,这二位乃是与缙一同编纂永乐大典的名宿大家……” “还有翰林院侍讲学士曾棨,永乐二年状元,人称‘江西才子’,也曾出任文献大成的编纂官……” “以及工部主事刘季篪,此人曾参与编纂文献大成,精于律学……” “太医院判蒋用文,医学大家,当朝名医……” “右春坊右赞善陈济,史学大家……” 随着一个个人名念出,朱高煦的脸色变得精彩至极,看向这解缙的眼神,也充满了古怪。 解缙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试探性地问道:“王爷这么看着缙,是什么意思?” “我说小解啊,要不你改个字吧!”朱高煦嘴角一抽,笑道:“不要字‘大绅’了,以后你字‘公豹’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 道友请留步。 解公豹是也! 解缙:“???” 啥? 公豹? 公你大爷! 豹你大爷! 你有毛病吧你? 解缙都快被气疯了,恶狠狠地盯着朱高煦。 他姓解名缙,缙指缙绅,这源于他母亲的一个梦。 解母高妙莹怀解缙时,有一天晚上做了个梦,梦中有位老人将一套深衣大带送给她,然后梦就醒了。 “深衣”,俗称为袍服,是指古之诸侯﹑士大夫阶层穿的家居便服,或者是普通老百姓出席正式场合穿的礼服。 “大带”又叫“绅”,是指士大夫系在深衣外面、起束腰作用的一种布带。 不同级别的官员,其布带、装饰物的材质以及图象则有所不同。 当时解母高妙莹觉得这个梦做得很奇怪,待生下解缙后,夫妻俩希望儿子将来能读书中举,入朝为官,以此光大门第。 于是夫妻二人为儿子取名“缙”,字大绅,又字缙绅。 这名与字,可都是大有讲究! “公豹啊,就这么定了,那些人本王现在就给你抓来!” 话音一落,朱高煦立马就抓人去了,留下解缙一人愣在牢房中凌乱。 发愣良久后,他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立马隔着铁质栅栏凄厉高喊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啊王爷,我不是让你去抓人啊,你误会了啊王爷……” 第144章 土地兼并!三百年兴亡周期率! 朱高煦刚走出诏狱大门,纪纲便迎了上来。 只是纪纲此刻脸色有些苍白,看向朱高煦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畏惧。 是的,畏惧。 能让这条天子头号鹰犬感到畏惧,除了大明天子朱棣外,还没有其他人。 就连太子爷朱高炽,纪纲都不放在眼里。 但是,他现在面对汉王朱高煦,是真的怕了! 这个汉王爷,简直就是疯子! 汉王与解缙谈话的内容,纪纲在暗中听得清清楚楚! 表面上他带人离开了,但是走得不远,刚好可以听到二人谈话。 这是皇上朱棣交代的任务,锦衣卫必须得监视汉王朱高煦在京的一举一动! 毕竟他现在只是个汉王爷,还不是大明太子,朱棣真怕朱高煦闹出什么大乱子。 可是现在,纪纲后悔万分,恨不得没有听见汉王与解缙的谈话! 创立育部,编写教材,建设书院,将程朱拉下神坛…… 这个汉王朱高煦,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敢对程朱动手,那就是跟整个天下的读书人为敌! 大明天下有多少读书人? 无穷无尽! 现在朝堂之上,全都是读程朱入仕的文臣士大夫! 他真要这么干的话,那些文臣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把他淹死! 想着,纪纲忍不住脚步一顿,硬着头皮提醒道:“王爷,程朱不可轻动啊……”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这个家伙,刚刚在偷听自己与解缙的谈话啊! 不过他倒是没有生气,毕竟这头天子鹰犬干的就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活儿。 “纲子啊,说你眼界窄目光短浅,你还不信!” “本王为什么对程朱下手,难道你看不明白?” 纪纲:“???” 明白? 我明白你大爷! 我明白你真这样做,你会死得很难看! 心中腹诽了几句,纪纲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文人书生,自然不会为了面子不懂装懂。 同时纪纲也很是好奇,汉王爷知道此事干系甚大,他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这完全就是损人不利己、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朱高煦看着纪纲,他知道自己现在看着的,是朱棣的看门狗。 有些话,可以通过这条看门狗,传递给朱老四。 “纲子,你知道文人的无耻吗?” 文人的无耻? 这倒是句真话! 纪纲作为天子鹰犬,永乐朝现任头号酷吏,他没少被那些文人士大夫弹劾咒骂。 如果这些所谓的气节文人、忠良直臣有胆子的话,更是恨不得宰了他泄愤。 所以,纪纲与文臣之间,那也是互相看不顺眼,没事儿互相找找麻烦。 当然,酷吏人人都痛恨,只是比起武官勋臣,文人的嘴皮子更流利些罢了。 朱高煦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笑道:“文人有多无耻呢?他们一边高喊着商贾卑贱无耻,都是些不忠不义的逐利小人,可是哪个家族里没有些灰色生意?不然一大家子哪里来的钱财生活?” 纪纲并没有反驳,因为汉王这说的是大实话! 那些个文人士大夫,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实诚,捞起钱财来某些商贾都要自愧不如。 某些书香门第之家,表面上是高门世族,暗地里却掌控了当地所有的生意,这种现象屡见不鲜,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 “太祖高皇帝定下了规矩,优待读书人,养士取士嘛,不给他们一些福利待遇与某些特权,不然这些读书人也不会归顺朝廷。” “可是高皇帝忽略了一点,那些给读书人的福利待遇里,偏偏有一条,有功名的读书人不用缴纳赋税!” 这一点纪纲同样清楚,有些好奇地看着汉王爷。 “有功名的读书人就是士绅,不管他是否入仕为官,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攫取田地留给自己的子孙,让子孙不必为衣食而忧,只管安心读书明理,继续考取功名!” “一代获得功名,开始攫取田地,二代在一代的铺垫之下,条件资源更好,获得功名也会更加容易,他们也会走一代的老路,不管是否为官先攫取田地再说,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如此一来,士绅代代攫取田地,这就是文人士大夫口中的‘耕读传家,读书明理,以安天下’!” 听到这儿,纪纲有些茫然。 这个说法他同样听过,并不觉得奇怪。 士绅如果名下没有田地傍身,那还叫士绅吗? 而且读书人得了功名,开始想方设法地攫取田地,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读书人没有这些特权,没有这些好处,谁还愿意读书呢? “汉王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纲不太明白!” “你们有没有想过,田地都被士绅通过种种办法给占据,那黔首百姓怎么办?他们拿什么过活?” 朱高煦冷笑道:“士绅的土地又不用交税,那等到有一天,大明天下土地都被宗室、勋贵、士绅全部占完,天下再无可征税的土地,朝廷还收什么税?拿什么来为百官发俸禄?拿什么用来赈灾修河?拿什么发展民生?”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大明王朝离灭国也就不远了!” 纪纲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语,吓得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汉王这话并不是在杞人忧天! 因为根据锦衣卫的情报来看,天下各地都有士绅,这些士绅名下都有大量田地! 按照汉王爷的说法,假如这是第一代,那么他们的第二代、第三代,还会攫取田地! 一代接着一代,到了最后,平民百姓手中还有田地吗? 傻子都算得出来! 朱高煦叹了口气,这种现象其实很常见,叫做“土地兼并”! 历朝历代的王朝末期,大都因为土地兼并而引起天下大乱,最终王朝轰然倒塌,天下易主。 而且王朝末年,天下大乱,必有战乱发生。 多年战乱下来,人口十不存一,土地于是空闲出来,利益重新分配,再次开始下一个轮回。 后世之人做出总结,这一周期大概就是三百年左右,名为“王朝三百年兴亡周期率。” 纵观历朝历代,从没有一个封建王朝,国祚超过三百年。 当年,西周东周、西汉东汉这种两代不算,他们中间经历过了一次内部大清洗,利益重新分配后,算是一个崭新的轮回。 “纲子啊,大明田地就好比是一个巨大的瓜,瓜的主人是老朱,由他负责分配。” “老朱将这一部分瓜分给功臣勋戚与皇室宗戚后,剩下的大部分瓜都分给了天下百姓!” “但是,百姓里面有那么一大批人,正在通过种种手段抢占其他人的份额,甚至算起来远远超过了先前那小部分!” “最终没有得到瓜的百姓,就会开始不满,开始闹事,开始怨恨!” “但是这瓜就只有这么大,你说最后会是结果?” 纪纲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喃喃道:“瓜毁人亡!” 朱高煦有些好笑地向他竖起大拇指,而后吩咐道:“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传给老头子,他自有决断!” “谨遵王爷之命!” 第145章 铲除异己!汉王爷终于干正事了!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太子妃正坐在太师椅上,瞧见他回来了,顿时提醒道:“殿下,今儿个还没跳操呢!” 不得不说,汉王爷那畊宏体操与燃脂套餐,还真挺管用的。 至少在张氏眼中,太子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当然,这也是大胖胖每日坚持跳操的成果。 然而今日,不知道大胖胖抽了什么疯,直接无视了平日里又爱又怕的太子妃,冷哼一声后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面。 太子妃愣在了原地,“怎么了这是?今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她急忙上前敲了敲门,想要问清楚前因后果。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太子爷的声音传来,还分明夹杂着怒火。 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张氏不由一怔,随即苦笑着转身离去。 房间里面,朱高炽罕见地勃然大怒,甚至将书桌一脚踹翻在地,桌上的笔墨纸砚散落满地,一片狼藉。 大胖胖怎么都没有想到,解缙竟然会与老二勾搭在一起! 这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解缙啊! 恃才傲物、嫉恶如仇的解缙,都能被老二给收服,那杨士奇、杨荣等人呢? 一时之间,朱高炽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即便金忠前不久才安抚住了他,称皇上命汉王监国,只是让他去处理掉那些隐患罢了。 可是现在,老二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不但一反常态地提出不少利国利民的国策,而且开始拉拢收服贤才干吏! 这意味着什么,傻子都看得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朱高炽甚至怀疑,老二先前做的一切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第十六计,以退为进! 老二多次主动请求就藩,是为了打消皇上心中的顾虑与猜疑!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老头子不但信了,还觉得亏欠他很多,加上这个家伙又不断立功,所以让他监国理政! 老二监国之后,也从未做过党同伐异、铲除异己的事情,反倒是一门心思地打击贪腐! 先是都察院贪腐案,紧接着又是军器局贪腐案,好像他朱高煦成了反腐斗士,一门心思地放在反腐倡廉上面! 这样一来,他也彻底让老头子放下猜忌会怀疑,相信他没了夺嫡的心思。 甚至老头子还让自己记住老二的恩情,将来不要苛责于他! 现在看来,老二从未放弃过夺嫡的心思,而是采取了一种更加高明的手段,骗得老头子的相信与支持! 他私自勾结解缙,就是最好的证明! 监国理政只是第一步,降服群臣是第二步,等这前两步顺利完成,只怕第三步就是对自己下手了! 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还有个屁的将来! 想着,大胖胖就气愤不已。 这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当真不好受! 尤其一个是自己看重的心腹贤才,一个是自己的兄弟! “老二啊老二,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你这家伙,受伤之后,真是开了窍了!” 正嘀咕着,屋外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朱高炽顿时勃然大怒,喝道:“我不是说过一个人待会儿吗?” “太子爷,杨荣、黄淮等大人求见!” 大胖胖:“???” 什么情况? 他们怎地突然求见? 难道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不敢耽搁,急忙出门见到了杨荣等人。 太子爷现在名义上还在闭门思过,他们只能在门口见面。 朱高炽只见杨荣、黄淮、胡广、夏原吉等重臣全都来了,立马心中一沉。 “几位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杨荣叹了口气,直接回答道:“太子殿下,汉王爷终于动手了!” “动手?动什么手?”大胖胖一愣,看向杨荣。 夏元吉捋着胡须叹道:“就在方才,汉王带着锦衣卫,连续抓捕了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王景、左中允兼翰林侍讲邹缉、翰林院侍讲学士曾棨等朝臣,称他们是‘解缙同党’,不由分说,直接打入诏狱!” 朱高炽:“!!!” 你娘咧! 老二果真是装的! 他果真贼心不死,死心不改! 解缙同党! 还不如说他们是太子党! 王景、邹缉等人都是名宿大家,一向与太子爷交好,还有曾棨这个状元郎,当年也得了太子爷的恩惠……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解缙同党”,而是太子党! 或者换句话说,解缙本人就是妥妥的太子党! 那他解缙的同党,还能是谁? 汉王出手,雷霆一击,不由分说,打入诏狱! 这等手段,令杨荣等人都感到了忧虑。 自身安危倒是小事,朝野动荡才是大患! 大明朝经历了四年的靖难之役,山河破碎,百废待兴。 好不容易到了永乐朝,在圣君贤臣的共同努力之下,民生正在恢复,他们自然不愿见到,因为一个汉王朱高煦,导致大明王朝再次出现危机! 想着,黄淮当即躬身道:“太子殿下,皇上识人不明,致使朝中监国无道!” “臣请殿下承储君之责,罚无道,清寰宇,还朝野天下一个太平!” 此话一出,大胖胖顿时就懵了,愣在原地。 啥意思? 老二成“无道”了? 你让我这个太子爷出马整死他? 拉到吧你,老子名义上还在闭门思过呢! 而且老二是皇上钦定的监国汉王爷,手里面还握着“见令如朕”的圣命金牌! 到时候闹急眼了,谁收拾谁,可真不好说!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急忙摆了摆小胖手。 “不至于不至于,老二兴许是一时糊涂,本宫这就去问问他。” “对了,汉王现在人在何处?本宫立马动身……” 面对这个问题,众人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有些不敢直视太子爷的眼睛。 大胖胖虽然憨,但是不蠢,他立马意识到出问题了。 “还不快说,这混账到底去哪儿了?” 夏元吉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老夏头硬着头皮开口道:“回殿下话,汉王去陈大人府上了。” 朱高炽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陈大人?哪个陈大人?说清楚点,这朝堂之上陈姓官员那么多,本宫怎么知道是哪个……” “左春坊右赞善,陈济陈大人!” 听到这话,大胖胖一怔,随即双眼变得血红! “我剑呢?老子今天非砍死那畜生不可!” 大胖胖怒了,扭头跑回小院,抓起锦凳上平日里减肥用的太极剑,而后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夏元吉等人见状大惊失色,几人攥衣服的攥衣服,抱腿的抱腿,硬是没有拦住发飙的太子爷! 开玩笑,三百斤的大胖子,真发起飙来,几个武夫都拦不住,更何况夏元吉这些文弱老货。 不过这三百斤的大胖子,平日里走路都得哼哼几声,现在发飙起来倒是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不好! 太子爷提着剑去的! 这要是闹出兄弟相残的事情,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杨荣见状气得直跺脚,对夏元吉怒喷道:“夏大人,看看你做的好事!” 夏元吉自知理亏,也不敢吭声,他哪里想到太子爷发起飙来这么恐怖!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能理解。 因为那位陈济陈大人,不但是《永乐大典》的编纂总裁,还是太子爷的授业恩师! 第146章 算计程朱?你汉王也配? 陈府。 一片愁云惨淡。 陈济两子陈道与陈旺,正满面愁容地看向书房方向。 就在刚刚不久前,穷凶极恶汉王爷突然杀到,身后还跟着一队张牙舞爪的锦衣卫。 那些锦衣卫将整个陈府团团围住,惊得陈府上下惶恐到了极点。 好在他们并未直接亮出刀兵,只是将陈府围住罢了。 而那位穷凶极恶的汉王殿下,笑眯眯地走进了亲爹的书房,至今还没有出来。 陈道与陈旺能不担心吗? 那可是汉王朱高煦啊! 自家亲爹陈济是右春坊右赞善,太子僚属,东宫辅臣! 汉王与太子间的恩怨,以及两党在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陈道等人都是看在眼里。 今日汉王突然带着锦衣卫杀到,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居心叵测。 天知道,这汉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此刻书房之内,朱高煦正盘坐在软榻上,一副正襟危坐的乖学生模样。 坐在他对面之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正是史学大学陈济。 二人并未像陈道陈旺等人担心得那般剑拔弩张,反倒是在谈笑风生地对弈饮茶。 不知过了多久,陈济毕竟年龄大了,有些吃不消这么久的全神贯注,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汉王爷年轻力壮,精力强盛,老夫老喽,比不得啊!” “那依先生之言,今日就到此为止?” 朱高煦笑着问道,给予这位史学大家充分尊重。 陈老爷子捏着眉心轻轻揉了片刻,这才看向朱高煦,眯着眼睛问道:“汉王爷今日不请自来,又耐着性子陪老夫下了这么久的棋,那究竟是想从老夫这儿得到什么?” 陈济扪心自问,他不过是个已经致仕退休的学者罢了,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稍微还有那么点名气。 既然如此,汉王爷为何会找上自己? “知识。”朱高煦呷了一口茶水,吐出了两个字。 陈济闻言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知识? 这是什么意思? 汉王要拜自己为师? 陈济打量了一下汉王朱高煦,身材魁梧高大,满脸横肉凶张…… 这他娘的活脱脱就是个大猩猩,哪里是读书的料? 想着,陈济差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急忙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咳咳,汉王爷说笑了。” “皇上命汉王爷监国理政,王爷此刻应该在处理朝政,而不是来跟我这个老头子打趣。” 朱高煦轻笑了一声,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今日前来,是为先生而来,为先生脑海里的知识而来!” 这句话,朱高煦说得诚心实意! 陈济,大明朝的史学家,此人自幼博学强记,读书过目能诵,口诵手抄,经史百家,无不贯通。 就连朱老四也对他的博闻强记、满腹珠玑大加赞叹,赞他为“两脚书橱”。 这位老先生与解缙一样,有着过目不忘的可怕本事,加上他本身又是位爱读书的人,终身危坐手不释卷,天知道他的学识有多么渊博! 朱高煦从解缙处得知此人后,立马就动了心思,必须请动这位知识界的大佬出山,主编学校书院的教材。 至于解缙解公豹,去给陈老爷子提鞋吧! 陈济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解释道:“汉王殿下,老夫年纪已经太大了,早已不再收徒……” 朱高煦:“???” 啥? 收徒? 你收个锤子徒! 老子又不是来拜师的! 想着,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和盘托出。 “陈先生,小王有意于六部外新建一育部,主管大明学政,于天下各地建学立校开设书院,让我大明学子人人都有书可读!” “只是学校书院的教材,小王不准备以程朱为主,而是囊括医学、农艺、数算、律法等百家学问!” “如果顺利,我大明四海之内,将会学校如林,庠序盈门,百家争鸣,共创盛世!” “这件事情牵连甚重,解缙一个人把握不住,所以小王恳请先生出山相助!” 朱高煦话音一落,整个书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陈济早就被吓傻了,愣在位置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百家争鸣,共创盛世! 这是何等伟大的宏愿? 但前提是,必须对程朱动手,将他拉下神坛! 但,那可是程朱啊! 陈济心中一片火热,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王爷,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小王很清楚,也下定了决心,所以才会请先生出山相助!” “那是程朱!不是你一个汉王可以撼动的东西!” 陈济突然暴怒,气得拍案而起,指着朱高煦怒骂道:“即便是太祖高皇帝,杀性那么重的帝王,面对程朱这个庞然大物,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它官方主流学说的地位!” “你朱高煦不过是个汉王爷,凭什么?” 开设学校书院,将程朱拉下神坛,汉王朱高煦真是个疯子! 一旦出了什么闪失,大明王朝将会有倾覆之患! 朱高煦头一次挨骂没有吭声,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像个小孩一样。 陈济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显然被气得不轻。 良久之后,他才安静了下来,扫了一眼朱高煦,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得罪了天下读书人,你还夺什么嫡争什么位?” 听到这话,朱高煦也笑了笑。 “小王早就没了这个野心,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争那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陈济闻言神情有些动容,第一次相信这些汉王爷。 “小王只有一位兄长,那就是大明太子朱高炽!” “可是这位兄长生性宽厚仁慈,略显优柔寡断,以致于留下不少隐患。” “有些事情,太子爷做不的,汉王爷却是做的,监国汉王爷更是做的!” “那些个读书人,自从宋元以来就成了气候,被朝廷优待,得了功名就化身士大夫,与帝分肥共治天下,至于百姓的死活他们却是重来不管!” “在这些文人士大夫眼中,皇帝需要他们去牧民,朝廷需要他们去管理,所以他们的胆子与底气,那是越来越足!” “贪污受贿,中饱私囊,攫取田地,鱼肉百姓……就算最后王朝崩塌,他们大不了换个主子,继续过他们的快活日子!” 陈济没有吭声,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他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所以很清楚汉王这话到底是对是错! 自宋元以来,文人就成了气候,但也失了风骨! 可是,没有这些文人士大夫,谁来替天子牧民? 天子的手,就算再长,也伸不到乡野之间! 朱高煦看着陈济,微笑道:“本王要做的,就是打碎他们这些狗东西蜜汁自信!” “百家争鸣,盛世降临,程朱再不做出改变,只会被淘汰,被他人取而代之!” “呵,儒家不止程朱,程朱也代表不了整个儒家!” 第148章 陈济:太子爷,汉王待你不薄啊! 陈府。 陈道与陈旺时不时看向书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汉王爷都进去小半天了,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没有动静,才更令人忧虑啊! 谁也不知道,汉王与老爹在里面聊了什么。 这要是被太子爷得知了,那日后陈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二人正忧虑的时候,门外匆匆走进来了一位绛袍大臣。 陈道与陈旺见了,急忙上前行礼。 “见过叔父大人,您终于来了。” 绛袍大臣正是吏部左侍郎陈洽,陈济之弟。 陈洽常年坐镇安南,在张辅军中则参赞军务,主管粮饷,于黄福任下就选贤任能,安抚军民,是位难得的贤才干吏。 因年关将至,他按制回京述职。 结果刚回来没有几天,就撞上了眼下这事。 得知消息后,陈洽立马赶了过来,腰间还悬着佩剑。 在安南历练了前前后后历练了八年之久,陈洽早已不是只会讲仁义道德的孱弱书生。 相反,这位文官出身的侍郎大人,更像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军中大将! 陈道陈旺两兄弟一见到陈洽,心中顿时有了主心骨,急忙讲清了眼前局势。 陈洽一听眉头一皱,大步上前走到书房门外。 “汉王殿下,兄长,陈洽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话音一落,陈洽直接推开了房门,却是愣在了原地。 只见嚣张跋扈的汉王爷,此刻正站在一旁,如同被教训的学子一样,老实得不得了。 而自家兄长却是坐在太师椅上面,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 “叔远,你来做什么?” “……” 陈洽懵了,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剧本……不对吧? 不是穷凶极恶汉王兴师动众地杀到陈府,想要抓捕太子恩师陈大儒吗? 那你汉王爷站在一旁,跟个乖乖学生一样,是怎么个意思? 你的嚣张跋扈呢? 你的穷凶极恶呢? 你的恣意妄为呢? 你……大爷的! “出去侯着!” 陈济一道低喝,吓得陈洽立马出门,还乖乖地把房门给关好。 长兄如父,陈洽在陈济面前,根本不敢说个“不”字。 待他出去后,陈济这才看向朱高煦,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爷,你当真下定了决心?” “或许,上天让小王活下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 听到这话,陈济神情一怔,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汉王朱高煦,世人都看错你了啊! “汉王之雄伟气魄,老夫佩服。” “但是汉王想过没有,老夫为什么要参与此事?” 虽然陈济是笑着说出这话,但是朱高煦听了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诚然,眼前这位陈大儒早已致仕,年龄也有七十好几了。 对于这样一位老人而言,他的人生堪称圆满了,何必再跟自己拿命去搏? 新学胜了,对陈济而言,没有任何益处。 相反,一旦他参与进来,陈济将会名声大损,连带着整个陈氏也会受到影响。 将心比心,如果朱高煦是陈济的话,他也不会出山相助。 都这个年纪了,在家读书写字,教育子孙,享受天伦之乐,那不香吗? 想着,朱高煦同样叹了口气。 但他并未选择放弃,而是态度强硬地回答道:“先生不算是程朱大儒,而是一位披着儒皮的史学家。” “针砭时弊,秉笔直书,批判不公,记录史实,这是史学家的基本素养,更是每一位史学家的责任!” 陈济闻言一怔,再次陷入了沉思。 针砭时弊! 秉笔直书! 批判不公! 记录史实! 的确,这是史学家的基本素养。 他们要通过手中笔与笔下字,将一个时代乃至多个时代发生的事情,按照事实书写列传,供后人品评! 只是,那又如何? 我陈济即便算是个史学家,也并不代表,我就要跟你汉王一同,舍命将程朱拉下马来! 朱高煦见他这副神情,心中也明白了他的选择。 “文的不行,那小王只能来武的了!” 陈济:“???” 文的? 来武的? 你想干嘛? 不好,这家伙开始犯浑了! 陈济有些慌了,汉王犯起浑来,太子爷可都挡不住! “我说汉王殿下,天底下名宿大家不在少数,汉王为何就盯着老夫不放?” “唔……因为解公豹举荐了先生,称先生乃是千百年来读书最多的人……” 朱高煦“一五一十”地讲出了实情,还不忘变相恭维这犟老头一番。 陈济听后勃然大怒,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 “那解公豹是何人?真是不当人子……” “解缙呀,先生好友……” “老夫没这种朋友!” 话音一落,房间又陷入了寂静。 朱高煦深知想要打动眼前这个犟老头,就必须让他认识到新学的意义。 “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新学成功,我大明人人可读书,人人皆启智,百家争鸣之下,大明会是何等场景?” 陈济也有些恍惚,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那……会是一个盛世,真正的大同之治!” “这样的盛世,先生愿意去看看吗?” “若真有如此盛世,老夫自然想要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了。 “汉王,你真是……” “先生,咱这就出发吧!” 陈济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跺了跺脚,颤颤巍巍地起身。 “罢了,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老夫就陪你走这一遭,是非功过留于后人评说……” “多谢先生,诏狱已安排妥当,只等先生入住。” “嗯,汉王有心了,不必这么客气……你说什么?诏狱?你让老夫入诏狱?” 陈济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盯着朱高煦。 诏狱那是什么鬼地方? 他都半截身子入土了,一进去只怕另外半截立马就被埋进去了! “先生多虑了,只是名义上而言,绝对让先生感到宾至如归……” 还宾至如归? 我可去你的吧! “非得去诏狱?” “此事干系甚大,绝不能走漏消息。” 的确,育部新学都还是个计划,如果提前走漏了风声,那些朝臣绝对会奋起反击! 陈济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无奈之下他只能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太子爷提着太极剑终于赶到。 陈洽立马行礼,不料大胖胖直接无视了他。 恰好房门打开,三人大眼瞪小眼,就这般看着。 太子爷率先反应过来,举剑就要劈了朱高煦这个畜生。 “你这个混账东西,敢动老子的先生,老子今日非要砍死你不可!” 朱高煦一怔,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卧槽你真砍啊!朱高炽你疯了?!” 大胖胖红着眼睛,追着汉王爷疯狂劈砍,陈家众人急忙上前劝阻,好不容易才将发狂的太子爷给拦了下来。 陈济痛心疾首地看着大胖胖,厉声训斥道:“太子爷,你怎可如此行事?汉王可待你不薄啊!” 大胖胖:“???” 啥? 不薄? 是我听错了? 还是先生疯了? 第149章 激烈冲突!新一轮党争开始! 懵了。 朱高炽懵了。 这情况有些不对吧这? 陈先生怎么还帮着老二说话? 大胖胖想不明白,更加不能理解。 自己这位先生学问渊博,平时却十分谦虚,终身危坐手不释卷。 此外,先生还常说:“知识和布帛、粮食一样贵重,有益于社会”。 而且先生虽居高官多年,生活却很朴素,住简陋的苇墙草屋,说聊蔽风雨则可。 这样一位淡泊名利、醉心学问的名宿大家,老二朱高煦都忍心对他下手,将他牵扯进党争之中,只会生死两难。 所以朱高炽得知消息后,立马就怒到了极致。 他本就怀疑老二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伪装,结果老二立马就开始铲除异己,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然而眼前这一幕,又让大胖胖蒙了。 自己这位先生,究竟是怎么了,怎会帮着老二说话? 想着,太子爷怒视着朱高煦,“你这混账,给先生灌了什么迷魂汤?” 朱高煦差点挨了大胖胖一剑,此刻也是有些火气,根本就不搭理这死胖子。 他娘地,一剑砍下来,朱某人差点身首异处了! “聂兴,还愣着做什么?拿人!” 汉王爷懒得跟大胖胖解释,直接命锦衣卫拿人。 聂兴当即率锦衣卫冲了进来,架着陈老爷子就走。 太子爷见状勃然大怒,持剑挡在了前面。 “一群混账,都给本宫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再动?” 聂兴见状大感头疼,下意识地看向了朱高煦。 毕竟挡路的人,乃是太子朱高炽,大明朝的储君! 真要是发生了什么冲突,导致太子爷有个什么闪失,他们这些人万斯难辞其咎! 正当此时,杨荣、夏元吉等朝堂重臣接连赶来,下意识地站在太子爷身后。 嗯,这种时候,太子爷的分量,比他们重得多。 至少勉强算是个人肉盾牌! “汉王爷,敢问陈大人有何罪过?” 左都御史顾佐冷着脸高喝道,这位铁面御史当真动了怒气。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陈济乃是解缙同党,本王要严加拷问!” “锦衣卫抓人,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怎么着,还需要向你们报告吗?” 听了这话,顾佐等人神情一滞,说不出话来。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是锦衣卫的特权! 但是,有一个人,可以阻止! 当朝太子,朱高炽! 大胖胖冷着脸,手持太极剑,怒喝道:“本宫就在这儿,看你们谁敢动!” 聂兴等人再次傻眼,又看向了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见状也有些头疼,他本就不愿将新学一事告知朱高炽。 因为朱高炽自幼学习程朱理学,身边聚集的又全都是通过程朱入仕的文人士大夫! 他要是将育部新学计划告知了这个大胖胖,那就不是走漏风声了,而是主动投敌了! 育部新学计划,最大的阻力,就是眼前这位太子,以及盘踞在他身边的太子党朝臣! 即便,这新学计划对大明而言有利无害,甚至可以称之为国策! 但是有些事情,汉王朱高煦做得,太子朱高炽却做不得,甚至他朱高炽还不得不跳出来反对! 毕竟在当前大明朝堂之上,程朱文臣占了绝大多数! 而朱高煦的新学计划,无异于掘了程朱文人的根,谁参与其中,谁就是文学逆种,谁就是文学异类! 假设朱高煦如实相告,大胖胖得知新学计划,他会怎么做? 只有一个答案:他定会站在程朱文人那边,拼死打压反击朱高煦! 光脚的,是不怕穿鞋的。 但光脚的人太少,穿鞋的人太多!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脸色冷了下来,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圣命金牌! 金色令牌,“如朕亲临”金灿灿四个大字,犹如烈阳般刺的众人双眼一个恍惚! 下一刻,“哗啦啦”一片跪地声立即响了起来,除了手持金牌的汉王爷外,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恭问圣安! 太子爷朱高炽咬了咬牙,最终叹了口气,一把扔掉了太极剑,跪倒在了地上。 朱高煦见到大胖胖服软,这才收回金牌,喝令道:“聂兴,拿人,走!” 聂兴当即起身,扶着陈老爷子缓缓走了出去。 朱高煦给了陈济一个隐晦眼神,后者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十分顺从地跟着锦衣卫走了。 路过太子爷时,只听得大胖胖传来了一声低喝。 “老二!你莫要自误!”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汉王无故抓捕朝廷忠良,以“解缙同党”之名肆意迫害太子党官员,这等同于新一轮的党争即将展开! 朱高煦听到这话,脚步只是一顿,便毅然决然地走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就算想暂停也不可能了。 而且,朱高煦并不想终止新学计划! 走出陈府,陈济这才开口问道:“王爷,为何不告知太子爷实情?” “为什么要告诉他实情?”朱高煦反问了一句,令陈济有些愣神。 “老大知道了,会怎么做?先生觉得呢?” 听了这话,陈济脸色大变,这才反应了过来。 太子朱高炽,学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程朱经学! 面对汉王提出的新学计划,太子会怎么做? 坚决维护程朱理学,让那“新学计划”胎死腹中! 因为,他朱高炽是太子,是大明朝未来的皇帝! 他,是储君,这就决定了,他朱高炽不能失去文人的支持! 而新学计划即便顺利施行,那也需要二三十年甚至四五十年的时间,培养出下一批新学文人! 这对太子朱高炽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他本就得到了程朱文人的鼎力支持,何苦让汉王破坏这大好局面,去支持什么新学呢? 一想到这儿,陈济深深地叹了口气。 “难怪汉王要以‘解缙同党’之名,将老夫打入诏狱!” “那些朝臣,只怕都错看了汉王爷!” 朱高煦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了些许凝重。 陈府。 太子爷朱高炽满脸铁青,小胖手都握成了拳头。 陈旺陈道两兄弟则跪倒在他身前,恳求太子殿下救出他们可怜的老父亲! 七十几岁的名宿大家,因为某些人不该有的野心,被强行抓入了诏狱! 诏狱,那是什么地方? 别说陈济这位老学者了,就算是身强力壮的武夫丘八进去了,最后都是非死即残! 也就是说,陈老爷子这一去,基本上意味着踏入了坟墓! 朱高炽气得浑身发颤,当即怒喝道:“汉王监国无道,言官谏臣即刻上奏弹劾,务必使皇上回心转意!” 这种局面下,也唯有弹劾这个办法。 朱高炽不能也不敢对朱高煦动手,因为老二是皇帝钦定的监国之人。 他敢对老二出手,那就算忤逆不孝! 如果扣上这个罪名,朱高炽也不用做什么太子了,等着发配高墙吧。 面对嚣张跋扈的监国汉王爷,朱高炽即便是当朝太子,似乎也只有避让的份儿! 毕竟,汉王手中,还握着一张圣命金牌! 那是,如朕亲临! 第150章 后妈生的兵仗局! 诏狱。 解缙嚎了半天,却是不见效果。 很明显,汉王殿下“请人”去了。 只是这请人的方式,可能不是那么温和的…… 解缙哪里知道,汉王朱高煦听话只听一半,转身就抓人去了。 这他娘的你求着人家编写新学教材,不说八抬大轿地去请,你不至于带锦衣卫抓人吧? 可偏偏汉王爷就这么干了! 那这教材还怎么编? 解缙正想着,忽然来了一个锦衣卫。 “解大人,您的新牢房已经安排好了,请随小的前去一观。” 唔,新牢房! 不,应该说是日后战斗的地方! 解缙深吸了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牢房,准备踏上汉王爷的贼船。 “新牢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根本就不算是牢房,乃是镇抚司衙门内一个僻静小院。 解缙正在左右打量,暗自赞叹小院环境不错,至少比起他那二十平方的潮湿牢房,好出不知凡几。 正当此时,身后陡然传来了一声怒喝。 “解缙,你这个混蛋,看你做的好事!” “……” 不用回头,解缙就知道来者是谁。 史学大家,两脚书橱,陈济。 下一刻,解缙拔腿就跑,唯恐遭受一顿毒打。 陈老爷子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指着解缙背影笑骂道:“汉王爷,看到没有,这解小子到底还是差了点火候啊!” 朱高煦含笑点头,立即会意道:“先生,那就由您出任新学教材的总编,解缙就给您端茶倒水、提鞋擦汗吧!” “唔,倒是可以。” 解决完新学教材的事情,朱高煦总算是松了口气。 纪纲正带着锦衣卫挨个“请人”,相比于史学大家陈济,王景、邹缉等人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陈济需要汉王爷亲自去请,但王景、邹缉等人,直接抓过来就完事了。 进了诏狱,也就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了。 什么时候把新学教材编好,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诏狱! 这件事情,总算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不过方才在陈府内的那一幕,至今回想在脑海里面,令朱高煦有些忧虑。 这样一来,只怕不但老大要误会,夏元吉等朝堂巨头也会误会啊! 奈何这事儿偏偏还说不得! 想着,朱高煦已经领着杨士奇与杨溥,走到了兵仗局门口。 海寿太监早就翘首以盼,等着汉王殿下大驾光临。 “王爷,总算是把您给盼过来了,老奴可是等得好辛苦啊……” 刚一见面,这死太监就是各种不要钱的马屁狂拍。 朱高煦也没有理会,在海寿的带领下,开始巡视起兵仗局的改革情况。 不得不承认,这个死太监虽然人是贱了点,但在改革兵仗局这方面,绝对是上了心的。 虽然直到现在,兵仗局也有不少地方是一团乱麻,没有跟上军器局的脚步,不过大部分作坊都已经采用流水线作业,模具母机样样齐全,生产效率提高了数十倍不止。 “海寿啊,可能你也听说了,本王有意让兵仗局与军器局独立出来,直接向皇帝负责!” 此话一出,众人有些惊了! 兵仗局与军器局独立出来,直接向皇上负责? 汉王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要知道军器局隶属于工部,下设盔甲厂与王恭厂,还有两个储藏军器与军用原料的库,即广积库和戊字库。 如果真把军器局给独立出来,那兵部四大清吏司之一的武库清吏司岂不是形同虚设? 而且兵部失去了武库清吏司这个大财源,那些官员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嗯,杨士奇如今暂代兵部事务,他也不同意。 “汉王爷,为何要将军器局与兵仗局独立出来?这对朝廷而言有什么益处?” “好处多了去了。”朱高煦白了他一眼,细细解释道:“首先,两局独立出来后,我大明军队获得武器辎重,可以转变一种方式:军队采购两局武器装备,两局竞标争取军队的订单!” 听到这话,杨士奇与杨溥都是眼前一亮。 这种新奇方式,完全省去了武库清吏司这个环节,大大降低了官员从中贪腐谋利的可能! 而且如此一来,军器局与兵仗局形成了竞争关系,为了夺得军队的订单,只能拼命地提高所产武器辎重的质量,这对大明将士而言更是一件大好事! 海寿太监已经是满面愁容,他虽然早就有所耳闻,并不觉得意外,但是人军器局已经远远地跑出去一大截了啊! “王爷,军器局得了您的指点,早早地就完成了革新,如今又成功研制出了鸟铳,而我兵仗局现在还没完成革新,您说这怎么个竞争法……” 朱高煦瞧见他那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顿时就感到一阵恶寒。 个死太监,真懂女人那套! 不过海寿太监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就好比军器局的起跑线,已经超过兵仗局一大截了。 长此以往下去,兵仗局只会越来越落后,最终难以望其项背。 至少鸟铳一旦面世,军队里那些大将,肯定会到军器局争相抢购! “行了行了,本王这不是来了吗?让你们两局处在同一起跑线上,到时候如果再落后了,那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海寿太监疯狂点头,根本不敢吭声。 只要汉王殿下愿意提点一下兵仗局,那兵仗局崛起指日可待! 杨士奇深思片刻后,却突然问道:“只是汉王殿下,这军队与两局间直接交易,看似节省了不必要的环节,可是应该由谁来监督呢?” “如果无人监督的话,万一他们相互勾结、中饱私囊那又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极大的漏洞,一方出钱,一方出货,如果无人监督,天知道他们能贪腐成什么样! 朱高煦却是笑道:“简单啊,这事儿交给兵部负责就可以了。” “兵部没了武库司这个大财源,眼睁睁地看着军器局飞上枝头变凤凰,心里肯定很不舒服,让兵部监督军队与两局的交易,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杨士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同样笑道:“吹毛求疵,斤斤计较,巴不得在鸡蛋里面挑石头!” 他们失去了财源捞不到好处,自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捞好处! 不折腾死你才是怪事! 当然,这种下作手段,也只有汉王爷才想得出来。 “汉王殿下大才,士奇佩服!” “……” 第151章 皇家制造局!基建神器! 听着杨士奇不阴不阳的恭维,朱高煦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这杨士奇真是个干大事的人儿,就凭这份机敏谨慎,活该他成为流芳百世的贤相。 不阴不阳,不热不冷,讳莫如深,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这样的人,才是天生干政治的料。 “海寿,日后兵仗局更名为皇家制造局二局,军器局更名为皇家制造局一局。” 对于这个安排,海寿太监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 不过片刻之后,只听海寿太监又委屈巴巴地开口道:“王爷,一局那边都研制出鸟铳了,我二局已经落后了太多,这不利于王爷的计划啊……” 朱高煦闻言冷冷帝瞥了他一眼,海寿太监立马就闭上了嘴,讪讪地笑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也给你们搞个专利,提升二局的竞争力?” “专利”是什么东西,海寿太监听不明白,但他相信汉王爷肯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王爷,不是老奴贪心,这不是为了您的计划着想吗?” “再说了,老奴可是听说,那鸟铳的图纸可是王爷您提供的……” 说白了,一局真正的核心技术,还是来自汉王殿下! 海寿太监能做到原兵仗局的掌印太监,自然不是个蠢人。 现在汉王爷这个“行走的技术家”就在眼前,他自然要好好地薅羊毛! 朱高煦一眼就看穿了他这些小心思,只是懒得跟他计较罢了。 因为这海寿太监说的也不错,二局不能落后一局太多,不然还怎么形成竞争? 只是临时让二局研发出专利,即便自己提供了图纸,那可能性也不大。 毕竟当初一局拿着自己的图纸研制鸟铳,也整整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新型火器是不太可能了,毕竟朱高煦也不知道图纸,二局短时间内也研发不出来。 沉思片刻之后,汉王爷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 或许,二局可以拓展一下业务,由皇家制造局转型为皇家建造局! “海寿啊,别说本王不给你机会,笔墨伺候!” “哎哎,王爷稍等,老奴这就去!” 听到这话,海寿太监欣喜若狂,小跑着去找笔墨纸砚。 汉王爷那可是行走的技术专家,他肯定动笔自然非同凡响! 杨士奇与杨溥同样很是好奇,他们刚才可是听说了,鸟铳图纸竟然是汉王殿下提供的。 这位汉王爷,原来还懂天工之术! 很快海寿太监赶了回来,谄媚笑道:“王爷,请赐宝!” 朱高煦也不客气,挥笔就墨一气呵成,而后扔给了海寿太监。 “去准备吧,难得本王现在有时间,亲自指导你们一回!” 不过海寿太监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愣在原地,表情很是精彩。 杨士奇与杨溥见状,感到很是好奇,下意识地伸头看去,结果满脸古怪惊容。 汉王殿下,这……写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石灰,黏土,炉渣,粉末灰……” 别说海寿太监看傻了眼,杨士奇与杨溥也愣在了原地。 这些东西都是些常见的材料废料,汉王殿下用他们能制作个什么? 海寿太监有些为难,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汉王爷在跟自己开玩笑。 “王爷啊……这……这不对吧?” 终于,海寿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朱高煦懒得跟他解释,冷声道:“要么你立刻去准备这些东西,要么本王马上就走!” 丫的,给你核心技术,你还在这儿叽叽歪歪? 海寿太监立马老实了,当即安排匠人准备这些材料废料。 杨士奇与杨溥一直跟在朱高煦身后,他们倒是不急,很想看看这位汉王爷,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很快材料齐备,汉王爷的表演开始了。 众人只见汉王爷命人将石灰与黏土扔进高炉里煅烧,直至出现一堆堆的白色粉末。 紧接着又是研磨、烘干等一系列操作,汉王爷指挥匠人们干得热火朝天,杨士奇与杨溥在旁看得惊诧莫名。 他们二人不说学富五车,至少也算是满腹经纶,可是他们现在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看得一愣一愣的,根本看不明白汉王爷想制作个什么东西。 你把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拿去煅烧,煅烧了又去研磨,然后烘干……到最后那还是一堆废渣啊? 难不成这白色粉末,有什么奇效?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经过汉王爷与匠人们的努力,最终他们得到了一堆暗灰色的粉末。 朱高煦看着眼前这东西,兴奋地连连点头。 大明朝虽然生产技术落后,但是匠人们十分听话努力。 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一丝不苟,小心翼翼,这才是大国工匠精神! 朱高煦看向茫然的众人,顿时笑道:“给你们隆重介绍一下,皇家制造局二局专利,无论在军事方面还是民事方面,都会造福天下的社稷神器——水泥!” 众人:“???” 啥? 神器? 就这啊? 就眼前这堆废料? 你隔这儿跟我们扯犊子呢? 眼瞅着众人不信,朱高煦顿时解释道:“水泥和沙子按一定比例混在一起,加水搅拌之后,可以增加砖石之间的粘合性,干燥之后与砖石无异。” “而且水泥使用方式简便,用途广泛,无论是在民用建筑,还是军事堡垒,甚至是修桥铺路都可以用的上,坚固程度比一般城墙高出不少!” “最重要的是,水泥加上红砖,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新建一座堡垒,甚至是一座城池!” 什么? 杨士奇与杨溥愣在了原地,仿佛被一个巨大惊喜砸中。 短时间,快速新建一座堡垒,甚至是一座城池! 这是什么概念? 别说新建一座城池了,在大明建造一座房屋,至少都要大半年甚至一两年的时间! 如果汉王爷所说为真,那眼前这东西,将会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建筑速度更快,建筑更加坚固耐用,那可真是社稷神器! 想着,海寿太监脸都快笑烂了,欣喜不已地伸手插进水泥堆里。 就是这样其貌不扬的废料,竟然会是社稷神器,真是不可思议! 杨士奇与杨溥见状,也好奇地上前仔细打量,也忍不住伸手感受…… 朱高煦一愣,随即提醒道:“海寿,你不烧吗?” 海寿闻言一怔,讪笑道:“王爷,老奴……不骚啊?” “……” 第152章 割韭菜可是个技术活! 朱高煦来到乾清宫,一些朝臣也开始进了屋子。 看得出来,他们都被冻得不轻。 毕竟夏元吉、蹇义这些朝堂重臣,年纪大多过了半百,基本上没人小于四十。 当然,顾佐是个例外,他是被汉王爷强行抬上来的。 人这年纪一旦上了四十,身体里的各种毛病也就出来了。 许多在战场上骁勇无比的武官将佐,上了年纪后突然就病倒了,正是因为身体素质下降,以前的暗疾复发,病来如山倒,直接一命呜呼。 当夏元吉他们看到杨士奇与杨溥二人时,却是明显一愣。 他们二人,不是被打入诏狱,怎么现在出来了? 难道说他们归顺了汉王爷? 一时之间,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杨士奇倒是老神在在,杨溥却低下了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朱高煦见人都来齐了,当即开口道:“宣布一项任命,杨士奇官复原职,因兵部尚书金忠身体抱恙,由他暂代兵部事务。” “另,杨溥授翰林学士,入阁参预机务!” 听到这话,一众巨头脸色微变。 汉王爷刚刚才借着由头抓了几位太子党官员,现在他又让杨士奇与杨溥二人官复原职,甚至共同进入内阁参预机务。 那么只能证明,杨士奇与杨溥二人,可能成了汉王党! 吏部尚书蹇义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问道:“汉王,此事皇上是否知晓?” 他是吏部尚书,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 眼下汉王爷径直绕过了他,突然授官杨士奇与杨溥二人,有些坏了规矩。 毕竟他只是监国汉王爷,不是皇上! 朱高煦笑着解释道:“折子已经送去北伐大军了,蹇尚书大可放心。” “对了,老夏头,新盐法进行得如何?” 相比于这些琐事,朱高煦更加关心自己的新盐法推行得如何。 毕竟盐铁是国家重中之重,前者关系到大明王朝一半的赋税,后者则是根本的军事物资,少了任何一个朝廷就会歇菜。 无论是太祖爷朱元璋也好,还是永乐帝朱棣也罢,这两位马上皇帝之所以能打得蒙古鞑子抱头鼠窜,大半的资金来源都是靠着盐税支撑。 谈及正事,夏元吉也是神情一肃。 “在汉王府技术人才的支持下,各地盐场盐井都已经完成了改革,原先生产的粗盐也正被改良为细盐!” “汉王殿下,以目前大明新盐的储备,或许可以尝试着推行新盐法了!” 听到这话,朱高煦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忱这些天没白忙活,至少将新盐法的根基稳固得很好。 “既然如此,那就放出消息吧,让周忱举行第三次品鉴会!” 夏元吉含笑点头,眼睛都快眯在了一起。 汉王爷每次举办品鉴会,朝廷都有不少银子进项。 尤其是本次品鉴会,成交数额只怕会远远超出前面两次! 毕竟,此次品鉴会,要拍卖的东西,可是各地盐商资格啊! 以往朝廷施行“开中法”,食盐的买卖都需要凭借着朝廷颁发的盐引,才能到指定盐场换取食盐。 也就是说,不是用盐引换取的盐,那就是私盐! 贩卖私盐的,不查到那还好。 不过一旦查到了,不但本人要砍头,家产要被抄没,就连妻女也不可能落到什么好下场。 《大明律》规定,凡贩私盐者,杖一百,徒三年;若有军器者,加一等,诬指平人者加三等,拒捕者斩。 然而即便如此,贩卖私盐的惊天利润,依旧刺激着大批人为此舍身忘死,两淮等地的私盐贩子层出不穷。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汉王爷的努力下,朝廷成功推出了以精盐为根基的新盐法! 富商巨贾们只需要参加拍卖,给出足够高的价格,就能竞争到某地食盐买卖的官方资格,成为当地受朝廷保护的官方盐商! 一想起汉王殿下上次所说的运作方式,什么“保证金”、“违约金”、“加盟费”……夏元吉眼睛都快眯成一道缝,恨不得现在就举办第三次品鉴会。 “王爷,品鉴会具体日期可以定下了,臣请亲自参与一下……” 听到这话,朱高煦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老夏头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不着急,让子弹先飞一会儿,暂定十日之后吧!” 现在大明的经济中心,自然是南直隶应天府,最繁华的江南之地就在旁边。 十日时间,足够那些富商巨贾及时赶来了。 在这个封建王朝统治下,富商巨贾可不是后世那种有钱可以无法无天的存在。 至少在如今的监国汉王爷眼中,他们就是一大片绿油油的韭菜! 该割的时候就要割,不能心慈手软,毕竟与其让他们将银子堆在仓库里发霉,不如交给朝廷发展民生。 但是该施肥的时候也要施肥,不然韭菜还没长出来就挥刀,那就是竭泽而渔了! 接着朱高煦又处理了一些寻常政务,关心了一下重大项目的进度,比如大明钱庄已经开始建设,确认过后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坏消息。 夏元吉捋着胡须,忧心忡忡地道:“汉王殿下,河北、山东等地都遭受了雪灾,地方官员上奏朝廷请求拨款赈灾。” “尤其是山东之地,前不久旱灾刚刚过去,现在又遭受了雪灾,百姓苦不堪言啊!” 一众大佬听了,也是眉头紧锁。 永乐年间的天灾不在少数,往往是好不容易熬了过去,新一轮天灾又来了,真正受苦的,永远都是平民老百姓。 如果不是汉王爷搞了许多挣钱的法子,朝廷只怕早就急得团团转了。 朱高煦明白大明连年天灾不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这雪不一定都是瑞雪! 至少对平民老百姓来说,每年冬天都是最艰难的时候。 “立刻拨款给灾区,赈灾济民,让地方官员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 “顾佐,让你手下的御史们都行动起来,本王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在赈灾一事上贪腐的事情!” “谁敢在赈灾一事上伸出爪子,本王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左都御史顾佐急忙点了点头,难得认可了汉王爷的安排。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冲散了朱高煦的好心情。 真正坐到了监国位置上,他发现自己无法坐视百姓受苦。 只要一想起冰天雪地里面,不知有多少百姓饿死冻死,他这颗心就定不下来。 “来人,去把海寿太监唤来!” 朱高煦皱了皱眉头,必须让二局加快水泥的生产,然后将其推行至天下! 至少老百姓住在水泥房里,不用担心一场大雪下来,自己的家就没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第153章 万众瞩目的品鉴会!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愈发寒冷。 但应天府却是格外热闹,似乎整个大明的富商巨贾都赶了过来。 得到消息的商贾,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几乎带着全部身家赶了过来,就连王文显、汪福光等盐商巨头也不例外。 没办法,那可是盐啊! 朝廷以前施行“开中法”,山西晋商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从中谋取了海量利润。 两淮盐商也因开中法赚了个盆满钵满,如汪福光这等富商巨贾不在少数。 但是现在不同了,朝廷竟然推出出了新盐,而且废除了开中法,推行新盐法! 最令人心惊的是,这新盐法规定,将会把食盐交给商贾负责售卖,不再经历地方官府这个环节! 商贾只需要参加拍卖,给出足够高的价格,就能获得一地食盐买卖的资格,成为受朝廷保护的地方盐商! 贩卖食盐的利润,自然无需多言。 一旦成为当地盐商,那就无异于得到了一座金山银山! 只要将朝廷方面的关系打好,甚至可以成为世代承袭的盐商巨头! 这根本不像以前开中法那样麻烦,毕竟以前商贾想要得到食盐,必须拿盐引去盐场兑换! 但是想要获得盐引,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除了要付出大量钱财外,还得要有较硬的关系,不然人家根本就不会鸟你。 所以盐商们以往为了获得盐引,那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当他们听到新盐与新盐法的消息,简直就是欣喜若狂,立马带着全部身家赶往刘家港口。 正因为如此,此刻娄江西馆内,已经坐满了来自各地的富商巨贾。 周忱环顾四周,通过锦衣卫提供的情报资料,对台下众人也有了初步印象。 大部分商贾都是靠着“开中法”起家的盐商,如王文显、汪福光等人。 此刻朝廷推出新盐与新盐法,事关切身利益,他们自然坐不住了。 这对于朝廷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来的商贾越多,越有利于新盐法的推行。 二楼雅间。 朱高煦与夏元吉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旁边还坐着杨士奇等朝堂重臣。 盐法乃是朝廷命脉根基,绝不能出现任何闪失,所以一众巨头选择亲自前来参加品鉴会。 “汉王殿下,大明竟然有这么多的富商?” 杨士奇扫了一眼台下密密麻麻的商贾,感到有些惊讶。 要知道这些商贾可都是经过考核审查才能入场,审查的也是他们的身家情况。 没有百万纹银傍身,是进不来这拍卖现场的。 朱高煦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还感觉人有点少了。 “大明幅员辽阔,才这么点富商,就算多吗?” “此次品鉴会一连三日,还有不少商贾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太大惊小怪了!” 听了这话,一众巨头都感到吃惊。 倒是他们小觑天下英雄了! 大明竟然有这么多的富商巨贾,这是一个很不好的现象! 朝廷推行“重农抑商”的国策,商人对朝廷而言,就是一群四处流蹿、追名逐利的不安定分子! “而且他们之中大多都是盐商,靠着开中法谋利起家。” 朱高煦笑道:“以往这开中法可以说是肥了官员肥了商贾,却苦了百姓穷了朝廷,现在你们眼中这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富商巨贾,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话一出,群臣都变了脸色。 说白了,开中法将朝廷的收益大大削减,反倒是养肥了这些商贾与盐政官员。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还真不会相信,朝廷引以为傲的开中法,会有这么大的弊端。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朱高煦随即命人给周忱传去消息。 周忱得到消息后,当即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此次品鉴会涉及新盐法,那可是国政。 如果让裘广德这个商人继续主持,是不适合的。 “诸位,本次品鉴会的主题,想必诸位心中都有数了吧?” 一众商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们早就卯足了劲儿,就等着接下来的拍卖了。 “那么,本次品鉴会正式开始。” “拍卖开始前,还请诸位品鉴一下朝廷推出的新盐!” 周忱笑着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一群侍女走入会场,在每一位富商面前放下了一小碟新盐。 王文显接过新盐一看,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洁白如雪,毫无瑕疵,这简直就是食盐中的极品! 与之前朝廷生产的粗盐比起来,这新盐光是卖相就好出了成千上万倍! 想着,王文显伸出食指沾上了些许新盐,而后送入口中。 新盐刚刚入口,王文显便眼睛一亮,对新盐赞不绝口。 这新盐竟然毫无怪味,纯粹得仿佛像是宫廷贡品! 不过这等极品食盐,生产成本估计极高,那么它的定价自然也不会便宜。 有人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惊,高声喝问道:“敢问周大人,这盐难不成是贡盐?” 在众人注视之下,周忱笑着摇了摇头。 “这不是贡盐,而是朝廷即将推出的新盐!” “朝廷已经掌握了食盐精炼技术,日后我大明将不会再有粗盐,全都是这等上品食盐!”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都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全都是这种盐! 这怎么可能? 朝廷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一时之间,商贾们议论纷纷,难以掩饰激动情绪。 周忱见状并未催促,而是满脸的骄傲与自豪。 让天下百姓都吃上好盐,这是一次伟大的壮举! 而一切功劳,都应该归属于汉王殿下! 天下百姓都应该知道,是何人研制出了新盐,并且改良了食盐的制取之法,让他们不必像以前那样,连盐都吃不上,即便吃上了,也是劣质的粗盐! 造福天下万民之人,不是别人,而是汉王朱高煦! 很快富商巨贾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目光狂热地看向周忱,不断出言催促他开始拍卖。 这新盐品质卖相如此之好,根本不愁没有市场! 那也就是说,只要拍下了一地盐商资格,坐等着数钱就行了! 这对于他们这些逐利为生的商贾而言,具有难以拒绝的致命诱惑! 二楼雅间,朱高煦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开中法废除,新盐法落实。 那么大明朝廷,每年都会有几千万两的银子稳定入账。 朱老四啊朱老四,以后你想打仗就打仗,不必再看别人脸色了! 想想永乐帝也是憋屈,堂堂一个皇帝,整日因为钱粮看别人脸色。 要不是自己一直给他搞钱,朱老四别说北伐了,裤衩子都快穿不上了! 想着,朱高煦嘴角陡然露出一丝坏笑。 要不再给北伐大军追加个几千万两,让朱老四一路打到西欧去? 我,朱棣,亚洲天子,西欧欧皇! 第154章 暗拍!互相算计的拍卖现场! “周大人,既然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可以开拍了吧?” “对啊周大人,该来的也都来了,这拍卖咱赶紧开始吧!” “开始拍卖吧!周大人,别再耽搁了!” 很快,商贾们开始催促,显得十分猴急。 毕竟这盐商资格谁知道有多少,摆在眼前的竞争对手都足有上百位! 继续等下去,只要那些地方稍远的富商巨贾也会赶到,到时候自己竞争成功的可能就会大大减小了。 想着,越来越多的商贾开始大声催促,现场顿时一片嘈杂。 周忱见状点了点头,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拍了拍手,看得众人很是不解。 下一刻一位位俏丽侍女出现,贴心地为所有商贾准备了纸笔。 众人看后更加不解,似乎此次品鉴会的拍卖方式,好像与前两次不同。 在众人诧异目光中,周忱笑着解释道:“本次品鉴会,采取暗拍的方式。” “放在诸位面前的纸张,上面记录了诸位的姓名籍贯,请诸位先核对一下是否正确。” “如果没有问题,那就请诸位在这张纸上,写下自己近期住址,想要拍下的新盐代理地,以及准备的代理费……” “本次暗拍会以州府为单位,一州一府之地只会挑出一位官定盐商,当然因此可能会出现两位甚至几位富商争夺一地的情况,那就只有价高者得了。” 此话一出,商贾们全都蒙了。 暗拍! 原来这就是暗拍! 只是这样一来,对他们参与竞拍的商贾而言,那就是充满了恶意! 他们原本以为这场拍卖是跟前两次品鉴会一样,直接定人定地公开拍卖,对于同行的各个情况,也基本上都提前做了一些了解。 甚至如王文显、汪福光等富商巨贾佼佼者,更是已经将新盐的代理地各自私下里进行了一番商讨,心照不宣的都各自划分好了归属。 比如山西之地,下辖四府二十州,依据晋商们各自的活动范围,商讨之后做出了合理的规划。 如此一来,他们就只需要等着拍卖开始后,报一个过得去的价格糊弄一下,夺得盐商资格就行了。 毕竟没有他人竞争,这块地方只有自己要,那何必花冤枉钱做冤大头? 到时候自己省钱,朝廷满意,然后还拿下新盐代理资格,可谓是皆大欢喜!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周忱竟然采取暗拍的方式,这突如其来的这一招,直接打了商贾们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如果真把各自的理想地与代理费写在纸上,那就很大程度上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元素。 最大的弊病在于,谁也不肯定,自己先前商量好的伙伴,会不会突然临时提高价格,把原本商量好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给抢走! 在暗拍这种形式下,你连可能产生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哪里还有什么伙伴可言? 从这一刻起,在场参与竞拍的商贾,都有可能是竞争的敌人对手! 一时之间,所有商贾都是眉头紧锁,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二楼雅间,杨士奇再次发问。 “汉王爷,为何采用暗拍的方式?” “上次拍卖蜂窝煤,为了提高交易额,不得不透露了一点新盐法的消息。” 朱高煦无奈解释道:“结果上回就大致确定了这些商贾所在的代理地,他们觉得有恃无恐,竞价可能会出现停滞的情况!” “所以本王才想了“暗拍”这么个办法,他们因为心生怀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能夺得那块代理地,所以他们只有花大价钱,掏空自己的口袋,即便输了也没有什么怨言!” “相反,如果明明有机会拍下中意的代理地,却因为自己愚蠢轻信他人,导致到手的鸭子飞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气死?” 此话一出,杨士奇等巨头皆是浑身一震。 汉王殿下这番分析,简直道出了眼前这些商贾的真实想法! “你们不要忘了,他们可是逐利为生的商贾,天大的利益摆在面前,这种时候谁还会去在意什么义气与信用?” “他们肯定会乖乖地出一个高价,确保自己能够夺下心仪的代理地,既是为了保险,也是为了安心!” “本王搞了这么一次品鉴会,不榨干他们怎么能行?” 夏元吉听了这话,心悦诚服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汉王爷果真高明,老夫佩服!” “敛财这方面,殿下堪称大明第一人!” 朱高煦:“???” 嗯? 这话? 怎么听着怪怪的? 此刻台下又传来了周忱的声音,还在为一众商贾讲解规则。 “全程禁止交流喧哗,禁止左顾右盼,否则取消竞拍资格,打入锦衣卫诏狱!” “写好之后,诸位只需要举手示意,立马就会有人前来收走纸张,绝不会泄露诸位的隐私。” “至于是否中标,半月之内会有结果,如果中标的话,会有户部官员前去通知诸位,届时诸位只需要准备好代理费,然后就可以直接成为受朝廷庇护的盐商了!” “当然,希望诸位量力而行,不要胡乱出价,也友善地提醒诸位,一人可代理多地,只要代理费足够即可!” 此话一出,众人当即愣在了原地,脸色陡然变得很是难看! 这周忱前面说的这些都是废话,唯有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一个人可以代理多地,那岂不是意味着只要钱足够,他完全可以代理四五个地方! 机会本来就少,这样一来那可就更少了! 该死的! 这周忱真阴险啊! 一时之间,所有商贾紧握毛笔,却无人率先动手。 虽然这次品鉴会比前两次要简单的多,只需要他们写下一个数字即可,但是所有商贾都觉得极其头疼! 他们现在的敌人,是坐在这大厅里的所有商贾! 揣测与算计,正在不断发生! 终于,有人率先动笔了! 二楼之上,夏元吉忍不住慨叹道:“汉王殿下果真高明啊!” “本是商贾与朝廷的斗争,却被汉王殿下变成了商贾与商贾之间的斗争,朝廷坐收渔利即可!” “夏尚书言重了,本王不过顺手为之,哪有夏尚书夸赞的这般优秀……” “不不不,汉王爷过谦了,敛财这方面,你是当世第一人!” “……” 你大爷啊! 你不会夸人就闭嘴行不行! 第155章 巨款!嘎过去的户部尚书! 原本一件轻松的事情,这些商贾硬是花了一个多时辰。 明明是寒冬腊月,他们却是一个个地满头大汗,跟打完仗一样。 当最后一个富商举起手来,周忱立马下令取走,品鉴会到此结束。 拍卖一结束,商贾们立即三两成群的各自凑到了一起,拐弯抹角的打听周围其他人的出价。 如王文显就找到了自己的晋商小伙伴,试图确认自己的出价有没有问题。 然而到了这一刻,原本互相信任的合作伙伴,又或者是同一地域商邦的同行,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亲密无间。 彼此交谈间,处处都充斥着一股浓浓警惕,质疑,防备。 毕竟这些人全都是是地地道道的商人,大明商人中那批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精明的头脑里,满是勾心斗角与谋略算计! 没人能够保证,在这种暗拍不公开的前提下,昔日亲密无间的小伙伴,一旦有了机会,会不会突然给自己背上来上这么一刀。 毕竟这一刀下去,代表的可是海量利益,一座金山银山! 这个时候,如果还抱着往日里那些虚假的信任与承诺,这样的人不是傻就是蠢。 可惜,大家都不是啥子,结果就是旁敲侧击的试探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只有等到竞标结果公布,他们才能确认最后的结果。 二楼雅间,朱高煦毫无形象地斜靠在椅子上,时不时拿起热茶嘬上一口。 正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周忱抱着一大堆报价纸张走了进来。 “王爷,诸位大人,拍卖已经结束,一众富商的报价都在此处。” “唔……你辛苦了,先坐下休息会。” 朱高煦笑着点头,对周忱很是看好。 这小子原本还很是年轻,但之前往返于各地,建设新盐场,一趟历练下来也沉稳了不少。 用老夏头的话说,周忱就是他未来的接班人。 一代名臣夏元吉,对周忱也很是看好。 紧接着,朱高煦就看向夏元吉。 “小老头们,可以开始工作了。” 拍卖会虽然结束了,但他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事关盐税这等国家大计,夏元吉等朝臣清楚绝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首先看的是南直隶,两浙,江西,以及湖广,福建,山东,山西这些地方。 南直隶不用说,京畿重地,现在的大明经济中心,同样报价也是所有州府最高的地方。 其次是两浙之地,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同样是大明朝的重赋之地。 江西、湖广、福建、山东等地,这些地方都是人口大省。 在大明朝,人口就意味着一切。 而且对于盐商而言,当地人口越多,食盐需求自然越高,他们赚的也就更多。 因此,想要成为这些地方的代理商,出价也必然是极高的。 原本商贾们报团取暖的小算盘,被朱高煦一招暗拍打得胎死腹中,这就导致商贾们为了拿下心仪的竞拍地,不得不尽最大可能地出价,以免出现变故。 当然,还有一些人口比较少的地方,就像北直隶,四川,云南等地,人口相对而言较少。 这些人口不足百万的地方,暗拍产生的争斗大大减少,代理费用也会更低,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经过半个时辰的认真查看统计,最终结果终于出炉。 夏元吉率先开口道:“王爷,出价最高的,应当是扬州府的代理,汪福光出价白银一千三百万两,为众多竞拍者中出价最高之人!” “一千三百多万两?他一个人出价?不是商邦商团?” 夏元吉点了点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朱高煦都有些惊了,这个汪福光这么有钱的吗? 一个人,一千三百多万两! 他娘的这不是狗大户了啊,这是土财主啊! 周忱适时补充道:“王爷,汪福光是徽州休宁人,一直在两淮盐场贩卖食盐。” “此人堪称两淮盐商之最,艘至千只,率子弟贸易往来,如履平地,择人任时,筹得先机,遂累资巨万……” 嘶……这家伙,是个人才啊! 从小盐贩子起步,一步一步做成了两淮盐商巨头! 其实扬州本身不出产盐,由于其靠近两淮盐场,因此涌现出了大量倒卖盐的商人。 他们是两淮盐场将盐售往全国各地的重要渠道,盐船通常从淮河出发,进入古运河再到长江,范围囊括整个长江流域。 隋唐时期,扬州依靠京杭大运河,成为了全国水运交通的核心枢纽,发展成为了全国最繁荣的城市,被誉为“扬州富庶甲天下”。 到了明朝之时,扬州大型盐商多达一百多家,扬州也因此成为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可想而知,扬州代理之争异常激烈。 汪福光也是个人物,直接砸出一千三百多万两的巨款,还他娘的有零有整的,一看就是他的全部身家! “既然如此,扬州代理就是这个汪福光了,本王很看好他!” 朱高煦直接拍板,定下了汪福光这个扬州代理。 这人不但会赚钱,而且有魄力,有远见,是个不错的人才。 夏元吉又开口道:“汉王爷,扬州府后,出价最高、竞争最激烈的地方,就是应天府了,最高出价者王文显出价白银一千万一百万两!” 听了这话,朱高煦有些发蒙。 王文显,这家伙不是晋商吗? 他不去抢山西老家那些州府,来抢应天府干嘛? 这个家伙,胃口很大嘛! 应天府是帝都所在,商贾如云,人流如织,乃是大明朝的经济中心! 成了应天府代理,这王文显掌握的可不仅仅只是应天府的食盐!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按照最高价,一共多少银子?” “普通州府代理费从五百万到九百万不等,合计一万五千万两白银!” 听着这个有些拗口的数字,朱高煦顿时眉头一挑,夏元吉等人却是已经懵了! 一万五千万两白银! 也就是一万万两白银,加五千万两白银。 一亿五千万两白银! 这是什么概念? 他夏元吉活了一辈子,做了十几年的户部尚书,都从未在国库里面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啊! 而且这还只是品鉴会的第一天! 还有很多冤大头商贾带着银子赶来! 钱? 从此以后朝廷还缺钱? 不缺了! 再也不会缺了! 有了这新盐法,朝廷就是最大的盐商头头,永远不会缺钱! 想着,夏元吉陡然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诶诶,老夏头,你咋了?” “夏大人?快宣御医!” “快,夏老兴奋得直接嘎过去了!” “还不救人,老子把你嘎了!” “……” 第156章 巨额收入!倭国使臣! 哎! 老夏头! 这心态真是不行啊! 才这么点钱,就直接嘎过去了? 朱高煦在一旁看着御医替夏元吉诊脉,一边兀自慨叹着。 “你们说说,老夏头这心态,真是太差了!” “不过是这么点钱罢了,他至于吗?” 杨士奇等人听了这话,嘴角有些抽搐。 啥? 你说啥? 这么点钱? 这么“亿”点点钱? 一万万五千万两雪花白银! 大明一年税银收入才三百多万两! 大明一年财政总收入才七千余万两! 杨士奇等人早已经麻了,懒得再搭理此刻充满炫耀意味的汉王爷。 他们更加关心夏元吉的情况,可别真嘎过去了。 户部虽然有钱了,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夏元吉去处理。 新盐法,大明钱庄计划,牧羊计划……这每一项都堪称大明朝的百年大计,都需要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前去落实啊! 大明朝可以没有他杨士奇,没有他黄淮,没有他蹇义,没有他朱高煦…… 额,汉王爷不能没有,敛财小能手! 但是万万不能没有夏元吉啊! 此刻距离夏元吉嘎过去,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御医还在诊断,夏元吉也还未苏醒。 朱高煦见状有些急了,老夏头万一真嘎过去了,这户部一堆烂摊子交给谁打理? 周忱吗? 他还不够资格! 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周忱都难以服众! 想着,朱高煦顿时走上前去,俯夏身子在夏元吉耳边低语道。 “老夏头,再不苏醒,我就当太子了!” 没得反应,夏元吉还是双眼禁闭。 朱高煦见状有些讶然,看来这刺激还不够啊! “老夏头,再不醒来,那钱本王可就与户部五五开……” “什么五五开?这都是朝廷的钱!都是户部的钱!” 夏元吉听到这话,竟然当场“揭棺而起”,怒视着汉王爷! 朱高煦:“!!!”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你丫就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啊! “汉王爷,什么五五开,户部从未同意此事……” 夏元吉还在追问,杨士奇等人已经看懵了,正在把脉的太医更是愣在了原地。 咋滴,你特么不会是装的吧? 五五开! 多么惊人的数字! 品鉴会第一天,就收入了一万五千万两白银! 如果真与汉王府五五开,那就意味着此次品鉴会这位汉王爷,至少能捞走一万万两白银! 夏元吉顿时就急眼了,他如果还晕下去,那大头可就被汉王爷强行划走了! 朱高煦见他双眼通红神情激动,也不敢继续哄骗了。 “行了行了,都是你户部的,都是朝廷的,本王一文不取!” 听了这话,夏元吉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有钱的感觉,真好。 朱高煦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按照他们之前的商讨,新盐利益划分,朝廷必占大头。 眼前这一万万五千两白银,只是商贾竞拍代理地的代理费,此外还必须上缴一笔保证金。 而且代理商从朝廷手里拿新盐,还要缴纳每斤五十文的成本费,虽然这个价格不高,但数量摆在那里,对朝廷而言也是一笔巨额收入! 这么一通计算下来,朝廷通过这新盐法,只怕短时间内的收入,就足有好几个亿啊! 果然,贩盐之暴利,恐怖如斯!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三五年的代理权,过个三五年,朝廷又可以举办品鉴会,剔除掉表现不好的盐商,抄了他家算作违约金,将他的代理地卖给其他盐商…… 这么一来一回间,朝廷每年的盐税收入,至少都有一个亿! 如此一来,大明钱庄计划,也就可以顺利推行了! 盐税得到的白银,再加上朱老四的小金库,怎么着都够钱庄的准备金了! “行了,今日品鉴会告一段落,静待明日吧!” “这些报价只是第一日,后面还有两日,不急于公布。” 杨士奇等人点了点头,彻底对这位汉王爷心服口服。 汉王朱高煦,敛财的本领,堪称当世第一人! 恐怕那些商贾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以为的金山银山,其实不过是海市蜃楼! 通过这新盐法,真正赚钱的,只有朝廷! 那些盐商,不过是给朝廷打工罢了。 “另外,顾佐你的都察院可以开始准备了,一旦盐商代理地确认,你要保证他们可以顺利拿到食盐,不会再如以前那样,还要给地方盐场地方官员缴纳一大笔银子!” 朱高煦要保证,这新盐法不会如开中法那般,被地方官员利用谋取暴利! 顾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显然对此事很是上心。 他们都察院因为刘观等人贪腐一案,可谓是颜面扫尽,现在正是需要证明自己的时候。 为新盐法这等朝廷的百年大计保驾护航,他们义不容辞! 众人依次离去,朱高煦也准备打到回府。 他一直忙着这些朝政琐事,许久没有陪伴汉王妃了。 韦妃那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估摸着就快生产了。 虽然说他肚子里那个也是便宜儿子,但韦妃可以变成自己媳妇儿啊! 孟德虽已经长逝,曹贼精神永存! 正想着,礼部尚书吕震却突然走了过来。 “咳咳,王爷,有一件事臣把握不住。” 礼部尚书吕震,这老货也不是啥好人呀。 朱高煦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戏谑笑容。 吕震,洪武年间以乡举进入太学,燕王朱棣起兵时直接投降,成为朱棣的宠臣。 此后一路青云直上,官至太子太保兼礼部尚书。 这吕震记性很好,上朝奏事从不备份,但为人阴险,多名大臣因他进献谗言而冤死。 “说吧,什么事儿?” “回禀王爷,倭国使臣多次求见王爷!” 朱高煦:“???” 啥? 倭国使臣? 他们求见本王干甚? 唔……原来是这样! 朱高煦陡然想起,上次万国宴,他让徐滨等人假装倭国使臣,给倭国扣上了一顶刺杀大明皇帝的帽子。 朱棣也顺水推舟,直接停了大明倭国两国之间的勘合贸易! 显然,这些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人,这是坐不住了,开始想办法解决此事了。 关闭两国勘合贸易,对大明而言影响不大,但对倭国那些领主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大明的货物,在倭国价格翻了数倍,这其中蕴含的暴利,是倭国统治者拒绝不了的。 倭国啊倭国,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朱高煦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残忍笑容。 这个令人厌恶的卑劣民族弹丸小国,是直接灭了,还是将其变为殖民地? 他朱高煦现在监国理政,名义上应天府最大的头头,打掉一个弹丸小国,应该不成问题! 那么,是灭了,还是殖民? 真是令人头疼啊! 第157章 暴怒!嚣张跋扈倭国小皇子! “走吧,倭国使臣现在何处?” “回王爷的话,他们正在会同馆,等待王爷召见。” 会同馆。 华夏自古以来是一个礼仪之邦,作为泱泱大国,对周边的国家都是以包容之态对待的。 历朝历代都设置了专门的机构,用于对外交流的对接。 大明设置会同馆,用于对接周边少数民族和外国使臣,会同馆对于贡使从吃、喝、穿、住等方面都给予关照。 这会同馆主要作为邮传机构,隶属于兵部管理,主要负责招待朝贡的使者,并且负责使节入京后的一切衣、食、住、行等一切活动。 朱高煦当即动身准备前往会同馆,吕震却是显得有些犹豫。 “王爷,这样行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哦?怎么说?”朱高煦讶然,看着这阴险老货。 吕震捋着胡须,笑着解释道:“王爷如今监国理政,应该召见倭国使臣于宫殿内会见,这是两国往来的礼仪。” “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亲自前去会同馆,私下会见倭国使臣!” “若是此事被他人得知,只怕会落人口实啊!” 吕震这话不难理解,朱高煦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其实这就是正式的区别。 在皇宫里正式召见倭国使臣,无论是否谈的拢,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 但如果是私下会见,那有的人可就坐不住了,一纸奏折弹劾他汉王爷勾结倭国使臣谋取私利,朱棣只怕都会相信。 而且大明的监国汉王爷主动上门,会见倭国使臣,这怎么看都有些自降身份,落人笑柄。 然而朱高煦是个急性子,懒得在乎这些小事。 更何况他此次前去,本就是为了收拾这弹丸小国的。 他不怕他们不听话,就怕他们太听话,不给自己发飙的机会! “问题不大,这不是还有你这个礼部尚书陪着吗?” “要不再喊上杨士奇、杨溥、杨荣三人,这就妥帖了。” 对于三杨,朱高煦一直都很看重,希冀着他们能尽快跟上自己的脚步,完成从贤才到贤相的蜕变! 吕震对于这个安排没有什么意见,好在三人刚刚离开竞拍会不久,不到片刻就赶了过来。 “随本王去一趟会同馆,见见那倭国使臣,未免落人口实,就由你们三人陪同!” 听了这话,杨士奇三人只能点了点头。 太子因陈济之事闭门不出,现在这位监国汉王爷已是炙手可热,加上圣命金牌在手,无人胆敢违抗他的命令。 然而等他们抵达会同馆时,却是有些傻眼。 只见数百个平民老百姓,正围拢在会同馆门口,有的百姓破口大骂,有的百姓往里扔着菜叶子……好在会同馆守卫在前,无人胆敢冲杀进去。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会同馆怎么激起民愤了? 杨士奇等人皆是面色大变,朱高煦一张脸也冷了下来。 老子监国理政,什么人在闹事? 激起百姓民愤,此事可大可小,完全足以成为那些太子党弹劾自己的理由! 这要是被朱老四知道了,回头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 他正想着,杨士奇已经上前询问,毕竟他现在暂代兵部事务,而会同馆隶属于兵部,真要出了事儿他也有责任。 经过几名百姓义愤填膺的解释,杨士奇一张老脸顿时冷了下来,罕见地出现了怒容。 “怎么回事?” “汉王爷,一切缘由,出自那倭国小皇子……” 原来,因为大明突然暂停两国勘合贸易,倭国境内百姓怨声载道,失去了生活物资。 倭国天皇高度重视此事,问清原因后,立马派遣了使团,由皇太子彦仁亲自率领,赶来大明重开两国贸易。 这皇太子彦仁也不是个东西,因为到了大明后长时间得不到召见,这狗东西心思就野了起来。 倭国使臣接触的都是吕震这些达官显贵,他见这些大明官员身边都有美貌侍女跟着,自己身边却是些丑了吧唧的矬子,这心里立刻就不平衡了,生出了买几个大明侍女的心思。 大明天灾不断,导致出现了不少流民,也就给了那些黑心商贾倒卖人口的机会。 倭国小皇子彦仁买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大明女子,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人权可言。 但是这个狗东西有些得意忘形了,用绳索套在大明侍女脖子上,让她们像狗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爬行! 这可是在大明,而不是在倭国! 刹那间,他们就激起了民愤! 数百个平民百姓将他们团团围住,高喊着让他放人并且道歉,否则走不出这条街。 倭国小皇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场就被吓傻了,好在那些倭国侍卫拔刀威慑,这才没有闹出流血事件。 很快会同馆大使王善文带着护卫赶到,这才将倭国一行人给“救”了出来。 但是,他们并未放人,那两个大明侍女还是像狗一样,爬着回到了会同馆! 一路行来,义愤填膺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自发地聚集在会同馆门口,逼迫会同馆大使放人! 朱高煦听完,孔武有力的臂膀上,已是青筋暴起。 恰在此时,会同馆大使王善文赶了出来,对着义愤填膺的百姓怒骂道:“你们这些刁民,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再不退去,本官将你们全都打入诏狱……” 话音未落,惊变突起,王善文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了,因为他被一支大手硬生生地给举了起来,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哦?你还能指挥得动锦衣卫?本王怎么不知道?” 王善文突然被人制住,正准备破口大骂,但当他听见“本王”两个字时,却是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 本王! 如今帝都里面,只有一位王爷! 监国汉王爷,朱高煦! “王爷……下官……” “你不是想进诏狱吗?聂兴,将他打入诏狱,好生伺候!” 这种欺软怕硬骨头软的狗东西,朱高煦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丢进诏狱拷问到死! 聂兴狞笑着上前,如同死狗一样,将王善文给拖走了。 此刻会同馆的守卫已经被吓傻了,望着暴怒的汉王爷瑟瑟发抖。 朱高煦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去,把倭国小皇子拖出来,本王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如果敢有人反抗,杀无赦,包括那个倭国小皇子!” 没有人敢动,他们已经被吓傻了。 然而朱高煦却不给他们犹豫的时间,再次狞笑道:“一刻钟时间,本王看不到人,你们就跟那王善文一样,打入诏狱,拷打致死!” 帮着倭人欺负大明子民,朱高煦没有当场砍了他们,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可惜这群蠢货,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拔刀就冲进了会同馆。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再也不敢犹豫。 一刻钟时间,要么他们死,要么倭人死! 第158章 发飙!暴打倭国皇子! 会同馆。 倭国皇子彦仁正在大发雷霆。 “八嘎!这些明人都是疯子吗?” “我不过是玩弄了两个女子,他们怎么敢如此欺辱我?” “我好歹也是大日帝国的皇太子,这些该死的明人,他们怎么敢……” 话音未落,惊变骤生。 彦仁只听得门外传来了两声惨叫,随后房门被暴力地一脚踹开。 下一刻几名身上染血的会同馆护卫冲了进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倭国皇子彦仁。 先前这个畜生顶着皇子的名头,会同馆护卫那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就算这倭国皇子再差劲,他也是个皇子,动他就意味着蔑视皇权,这是那些天潢贵胄不能忍受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们得了汉王爷的命令,将人给拖出去! 是拖出去,而不是请出去! 所以,众人没有犹豫,砍翻两个上前护驾的倭国侍卫后,一个汉子直接上前,在彦仁的怒骂声中揪住了他的头发! “奉汉王殿下之命,将你拖出去!” 这汉子倒也实诚,汉王说拖出去那就拖出去,根本不管彦仁是否听得懂。 于是在一阵凄厉地惨叫声中,倭国皇太子彦仁被揪住头发,硬生生地从会同馆里被拖了出来。 围观百姓见状纷纷鼓掌叫好,就差自己上前踹两脚解气了。 “王爷,人已带到,幸不辱命!” 为首汉子心中松了口气,将彦仁直接扔到了地上。 朱高煦见状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这些会同馆护卫,冷声道:“助外夷凌辱我大明百姓,你们这些人不配为兵,更不配为人,扒下这身兵服,自己滚吧!” 面对汉王朱高煦的指责,众人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但他们最终还是羞愧地低下了头,褪去兵服解下佩刀,就此黯然离场。 朱高煦始终冷眼旁观,并未给他们一丝机会。 如果这些守卫刚才选择不进会同馆,那朱高煦会杀了他们。 诚然,这是会同馆大使王善文的命令,他们不得不听从。 但是,即便事实如此,那又如何? 难道这就可以成为你帮助外夷,凌辱大明百姓的理由? 不宰了这些个混账东西,朱高煦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等到会同馆护卫黯然离场,他才看向了倭国皇子彦仁,直接上前一把将其拎了起来。 “你就是倭国皇子彦仁,听说你将我大明女子当狗凌辱?” 彦仁惶恐无比地不断挣扎,语言障碍在前,他根本听不懂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人在说什么! 朱高煦有些不悦,当即喝道:“去四夷馆,找个翻译过来!” 四夷馆,永乐五年所设专门翻译边疆少数民族及邻国语言文字的机构,初隶属翰林院,后以太常寺少卿提督馆事,毗邻会同馆。 很快一个文吏就赶了过来,有些惶恐地上前翻译。 倭国皇子彦仁这才听懂了朱高煦的话,立马疯狂怒喝,气焰依旧嚣张。 朱高煦见状脸上笑容愈发浓郁,他看向翻译笑问道:“这狗东西在狗叫什么?” 文吏哆嗦了一下身子,声音颤抖着回答道:“王爷,他说他是倭国天皇的皇太子,王爷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他动手,他一定要上告倭国天皇,断绝两国关系,并且派遣大军攻打我大明……” 听了这话,别说汉王朱高煦,就连那文吏自己都笑了。 这什么倭国皇子,得是有多蠢,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难道看不清眼前的局势吗? 人家王爷还不一定会杀你,结果你倒好,直接开口威胁了。 那汉王爷会怎么办,难道送你回去等你来报复? 虽然泱泱大明并不害怕一个弹丸小国,但是这种被人惦记伺机报复的事情,还是少些为妙。 连这个文吏都知道,将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汉王爷直接将倭国皇子彦仁举了起来,而后狠狠砸在了地上。 彦仁如遭雷击,登时吐出了一口老血。 然而这只是开始! 汉王爷脱下了外衣,露出浑身上下那狰狞的肌肉,扬脚就爆踢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彦仁当场被踹得飞起,撞在墙壁上又吐出一口老血。 紧接着只见汉王爷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直接将他攥了起来,向着另外一侧的墙壁上狠狠砸去…… 人形暴龙,彻底疯狂! 拳交相加,毫不留情,甚至彦仁才昏死过去,又直接被剧痛惊醒。 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弥漫全常! 惨! 太惨了! 三杨在一旁看着,吓得根本不敢吭声。 他们总算是见识到了,发起疯来的汉王爷,到底有多么恐怖! 围观群众非但不觉得血腥,反而兴奋地鼓掌叫好。 这种在大明嚣张跋扈的外邦蛮夷,就该这样对待,不收拾他们一顿,还真以为大明是软柿子! 朱高煦毒打了倭国皇子彦仁后,只觉得通体舒泰,神清气爽。 但他还是没有忘记,将彦仁给拎了起来,对聂兴下令道:“去,将整个倭国使团众人悉数打入诏狱!” 此话一出,有人坐不住了。 礼部尚书吕震急忙上前道:“我的汉王爷,他们毕竟是外国来使,我大明对待海外来使一直采取怀柔的国策,您这样无故将人毒打一顿……” “呵,无故?什么叫无故?这狗东西刚才骂我你没听见?” 朱高煦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中还有一口气的倭国皇子,威胁意味十足。 吕震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还准备开口劝谏,却被朱高煦一记冷冽眼神吓得不敢吭声。 “倭国使团辱我大明子民,并且意欲行刺本王,试图动摇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今日人证物证俱在,本王将倭国使团全部打入诏狱,你们谁有意见?” 三杨立马摇了摇头,根本不敢吭声,吕震紧随其后,再也不敢多逼逼。 朱高煦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拎着倭国皇子彦仁往诏狱走去。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无言,久久都不敢动弹。 这位汉王爷,行事手段太过直接粗暴! 但是,这也太解气了啊! 围观百姓当即散去,奔走相告,准备将汉王爷方才为民请命、暴打倭国皇子一事传遍整个京师,甚至整个天下! 三杨看着这一幕,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 这位汉王殿下,现在只怕真成了气候啊! 吕震很是后悔,自己没事儿跟他讲什么? 现在好了,倭国使团全军覆没,正使只剩下了一口气…… 彦仁啊彦仁,你这混账真是个蠢货啊! 现在落到汉王爷手中,只怕是生死两难! 第159章 抢救!救好了再揍他! 诏狱。 纪纲早早在外等候。 那位汉王爷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这个锦衣卫头头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纪纲比较聪明,并未去现场露面。 打了一个倭国皇子罢了,打了也就打了。 谁让这厮犯贱,到了大明还不老实,把大明女子视为猪狗! 你不挨揍,谁挨揍? 然而当纪纲看见彦仁的惨状后,却是惊掉了下巴。 汉王爷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 只见这可怜的倭国皇子,眼睛虽然睁着,但进气多出气少,口中还在不停咯血。 彦仁啊彦仁,你没事儿招惹汉王殿下干什么? 他就如同一个破布麻袋似的,被朱高煦直接扔到了纪纲身前。 “纲子啊,本王听说你锦衣卫的医术不错,***救这小畜生!” 纪纲:“???” 啥? 都这样了,我咋救? 我锦衣卫是负责杀人,不是负责救人啊喂! 这不是为难人吗? 纪纲扫了一眼彦仁皇子,随即挥了挥手。 很快几名锦衣卫上前,将他给抬了进去抢救。 “王爷,这都成这个样子,还救什么?杀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一个倭国皇子罢了,宰了也就宰了,难不成那倭国还真敢跟大明叫板?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狞笑道:“这小畜生死了,本王折腾谁去?” “把他给救活,本王再毒打他一顿,救活了再打!” 纪纲:“!!!” 你娘咧! 你是真狠啊! 当我刚才那话没说! “另外,对那些倭国使臣也不要客气。” “严刑拷打,不要留情,本王总觉得他们来我大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高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倭国属于足利幕府统治时期,也叫室町幕府。 统治者应该是室町幕府第四位将军,足利义持。 要知道这个家伙敌视大明,一上台就停止了对大明的贸易,似乎还在大明暂停勘合贸易之前。 至于那劳什子倭国天皇,就是幕府的傀儡,军政大权都在足利义持手上。 那么问题来了,倭国天皇派遣皇太子彦仁率领使团入明,究竟是什么目的? 足利义持不同意与大明贸易,即便大明恢复两国间的勘和合贸易,那也没什么意义。 还是说,他们的主要目的,本就不是因为贸易一事,而是有别样的心思! 纪纲脸色微变,皱眉问道:“王爷的意思是……他们并不是为贸易而来?” “嗯,这使团里应该有两拨人马,一拨是足利义持的人,一拨是倭国天皇的人!” 纪纲有些傻眼,足利义持又是什么人? 朱高煦见状耐心解释道:“现在倭国境内并不太平,你可以把足利义持视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阿瞒,倭国天皇成了他的傀儡!” “所以此次倭国使团入明,绝对有着别样心思,需要你锦衣卫拷问出来。” “明白了,王爷请放心。” 这么一说,纪纲立马就明白了。 倭国不太平,将军与天皇内斗,这对大明而言可是一个好机会。 至少可以利用挑拨双方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窝里斗。 朱高煦看得比他更加深远,有些后悔自己下手太重,险些直接打死了彦仁皇子。 这个家伙,似乎是带着使命来的啊! 北伐大军,中军大帐! 朱棣手中握着一份密报,这是锦衣卫刚刚从应天府送过来的。 “汉王欲开设育部,主管天下学政,并令解缙、王景等名宿于诏狱内编写教材,意欲对程朱下手!” 开篇只有简短的这句话,但后面却密密麻麻地写上了,朱高煦与解缙的谈话,以及他通过纪纲向朱老四传递的话语。 朱棣看完密信,眉头顿时紧皱。 老二竟然想对程朱下手? 这未免太过冒失了些! 程朱程朱,那是读书人的命根子! 而且,这程朱对朝廷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工具! 天下学子,只需要学程朱读程朱,按部就班地参加科考,大明朝廷就能源源不断地补充贤才干吏! 但是老二现在却想弘扬什么新学,为天下万民启智,那不是胡乱折腾吗? 他真这样干了,只怕原本风平浪静的大明朝,又要横生无数波澜! 但是,当朱棣看到老二与纪纲的谈话后,立马又沉默了。 老二那分瓜理论,看似一派胡言,但真正仔细琢磨起来,却是充满了滋味。 大明朝,对待读书人,真的太好了! 但是瓜就只有那么多,越来越多的农户砸锅卖铁让子侄读书习字,最终通过科举获得功名,那么大明就多出了一批士绅。 这些士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攫取田地,一代又一代! 耕读传家,以安天下? 狗屁! 那再过个几十年,老百姓手中还有几亩地?朝廷又还剩下多少税收?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真真确确正在发生的事情! 至少朱棣知道,位列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每一个都有不少田地! 皇室,宗亲,官员,士绅……一个个都想方设法地攫取田地,那老百姓最后还剩下什么? 程朱阶级分明,一旦得了功名,那就成了士绅,不再是平民农户! 士绅越来越多,留在百姓手中的土地越来越少,迟早都会有那么一天,整个王朝轰然倒塌! 穷了朝廷,富了官绅,苦了百姓! 这,正是朱高煦想告诉朱棣的肺腑之言! 但是,真要动程朱吗? 一时间,朱棣犹豫到了极点。 原本他心情极好,正踌躇满志地准备给瓦剌来一次狠的。 主要是以前一直反对他北伐的群臣,尤其是小算盘夏原吉,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来烦过他。 朱棣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北伐鞑靼阿鲁台时,这老货隔三差五地给他上折子诉苦。 每天给他上的折子,不是这里花钱,就是那里花钱,国库又没钱了。 反正说来绕去,核心思想就那几个字:哭穷,没钱。 最气人的是,当他朱棣好不容易击溃了鞑靼主力,正准备乘胜追击搜捕逃窜的阿鲁台时,这老虎就给他摆烂似的来上一封告老还乡的折子。 朱棣也清楚,大明缺了谁都行,唯独不能没了夏元吉。 所以,他怂了,立马下令班师回朝。 结果现在好了,夏元吉不叫唤了,甚至主动追加了一千万两的军费! 朱棣看见那折子的时候,还高兴了好几天,表示老子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结果他还真没高兴几天,老二又开始作妖了! 那可是程朱啊! 你个逆子胆子咋就这么大呢? 永乐帝看着密信,头疼到了极点。 他真是怕了,怕自己打服了瓦剌,回头一看,草,家没了。 嗯? 不对劲啊? 太子那边怎么没有消息? 老二都要掘他们的根了,那些太子党还坐的住? 呵,有意思! “传令给纪纲,密切监视太子与汉王的一举一动,监视即可,一有消息立刻上报!” 沉思良久,朱棣选择了坐视,任由老大与老二来一场龙争虎斗! 老二如果成了,那他的新学将会席卷天下,届时易储也就名正言顺了! 但他的新学如果失败了,那朱棣就会回京,替他收拾烂摊子,再一脚将他踹到云南去养老! 在朱棣看来,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场危机! 但,只要他朱棣还活着,这大明朝的天还塌不下来! 第160章 哈士奇!孤朱高炽才是大明太子!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还在跳着畊宏体操,汗水淌了一地。 太子妃则坐在椅子上监督,时不时心疼地给他喂口葡萄。 “爱妃,你说我这是不是真瘦了?” “殿下是真瘦了,卓有成效哦,妾身估计殿下现在只有两百九十斤了!” “哎哎……喜事!大喜事啊!” 大胖胖脸色一喜,跳得更加卖力了。 太子妃见状脸色红润,不知想到了什么。 恰在此时,一侍卫入内禀报道:“太子爷,太子妃,杨士奇大人来了,求见殿下!” 听到这话,大胖胖立马停了下来,微微变了脸色。 杨士奇来了? 他突然赶过来做什么? 想着,朱高炽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随即命人把他领了进来。 杨士奇一看到满头大汗的太子爷,就知道这位储君又在跳操! 跳操跳操,成天就知道跳操! 汉王爷都快抢你的太子大位了,你还在他的陷阱里没跳出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杨士奇一向清楚,这位太子殿下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大智若愚,精明着呢! 那太子爷为何要坐视汉王这般大张旗鼓地夺嫡? “臣杨士奇见过太子殿下,事发突然,故而不得不入宫……” 大胖胖闻言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继续出言,随后安抚了太子妃几句,这才领着杨士奇来到了书房。 一进书房,杨士奇就坐不住了。 “太子爷,您怎么还坐得住啊?汉王都快……” “快什么?到底发生了何事,慢慢说!” 大胖胖喝了一口热茶,不骄不躁地开口问道。 见太子爷这副模样,杨士奇也冷静了下来,将方才汉王爷为民请命暴打倭国皇子一事讲了出来。 顿了顿,杨士奇忧心忡忡地开口道:“殿下,汉王这是收买人心之举,会同馆一事宣扬开来,只怕人人都知道汉王爷心怀万民,百姓将会拥戴推崇……” “呵,收买人心?这种事情老二做的还少吗?从蜂窝煤开始,老二就已经在收买人心了!” 朱高炽冷笑了一声,打断了杨士奇的提醒。 杨士奇听了这话一愣,失声道:“殿下都看在眼里,那为何上次……” 大胖胖眨了眨眼睛,并未解释。 杨士奇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 “殿下啊殿下,连臣都被你骗过去了。” 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大智若愚! 大胖胖嘬了口茶水,悠哉悠哉地笑道:“杨师,孤虽不才,但老二那点套路,孤还是看得明白的。” 当然,大胖胖没有直言,他的确被老二这个混账给骗了。 那是什么时候? 唔,老二做反腐斗士,大力打击贪官污吏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老二,一门心思地打击贪腐,根本不顾忌对自己的影响。 以致于不但老头子相信了他,连自己都相信他,是彻底没了夺嫡的心思,甘愿做自己这个太子爷的手中刀! 甚至老头子还多次告诫自己,不要忘了老二的恩情! 自己也多次教育儿子:“对你二叔好一点,自己父子欠你二叔太多了……” 现在想起来,大胖胖只觉得可笑! “老二这个混账,伪装起来,不但骗了皇上,骗了本宫,甚至还骗了金忠先生,以致于上次金先生还安抚孤,孤也不得不顺势装作不知,但是孤这心里啊,可谓是门儿清……” 听了这话,杨士奇很是诧异,又感到一丝惶恐。 金忠是什么人? 太子党最大的靠山! 一手扶持眼前这位坐上太子之位的功臣! 但是,太子殿下却连他都有所隐瞒,并未坦诚相待! 这么仔细一思索,真是令人感到恐惧! 眼前这位殿下,心思之深沉,只怕不下于当今天子! “殿下,既然如此,为何现在要告知士奇?” 杨士奇扪心自问,不管是资历还是分量,他都比不过金忠。 朱高炽笑着点了点头,给出了一句大实话:“因为你是孤的杨士奇,不是皇上的金忠!” 孤的杨士奇! 皇上的金忠! 听到这句话,杨士奇立刻反应了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这位太子爷之所以防备金忠,是因为金忠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无话不谈的君臣密友! 而现在他如此直白地告诉自己,也是希冀着自己能像金忠那般,成为太子爷的心腹重臣,成为朱高炽的亲密战友! “殿下过誉了,臣何德何能,与金公相提并论……” “杨师莫要自谦,内阁七人中,孤最看重你!” “这些年来,孤虽是太子,可父皇对孤并不满意,老二与老三又多次进献谗言构陷,幸得杨师提点,孤位居东宫谨言慎行,这才勉强保住了这太子大位……” 想着,朱高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这个太子爷,日子过得比谁都憋屈! 即便是一直谨言慎行,一旦出了任何问题,老头子第一个骂的人就是他这个太子! 还有老二老三一直跳个不停,不断地搞事情,恨不得将自己拉下马来…… 想着,大胖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杨士奇见状眉头一皱,低声提醒道:“汉王虽炙手可热,但那不过是镜花水月,殿下切莫气馁,再者太孙……” 他这话外之音,说得很是直白。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考虑一下太孙啊! 一旦汉王夺嫡成功,那太孙会是什么下场? 大胖胖听了这话,顿时眯了眯眼睛,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先前无论老二老三跳得再欢,孤都没有放在眼里!” “这朝堂之上除了武官勋臣,文官几乎都是支持孤的,各省道府县各地方官都出自东宫门下!” “老二老三他们再耀武扬威,嚣张跋扈,孤只是当笑话罢了。” “孤朱高炽,才是大明太子,大明朝的储君!” 此话一出,杨士奇都有些惊了。 太子爷如此霸气侧漏的一面,他都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老二这回将陈济、王景、邹辑这些名宿先生全都抓入诏狱,到底想做什么?” “那次孤亲眼看到,解缙与老二把臂同饮相谈甚欢,那可是恃才傲物的解缙啊,老二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面对这两个问题,杨士奇也很是茫然。 汉王爷自从受了伤后,行事毫无章法可言! 冥思苦想了片刻,杨士奇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惊得豁然起身。 “殿下,您方才说汉王方才抓了哪些人?” “陈济、王景、邹辑、曾棨等人,怎么了?” “嘶……算上解缙,他们可都出任过《文献大成》的编纂!” 什么? 《文献大成》? 老二这是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再让他们编一本《文献大成》? 没有必要啊! 一时之间,大胖胖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他叹了口气。 “罢了,孤亲自去镇抚司衙门走一遭!” “殿下此去不合适吧?要不让陈洽以探监的名义去?” 杨士奇提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但大胖胖听后直接摇头拒绝。 “他分量不够,压不住纪纲!” 第161章 纪纲,你敢拿老二压我? 东宫太子府。 朱高炽打定主意后,当即动身出了皇宫。 诚然,他这个太子爷获得了文官集团的支持,足以傲视群雄,笑看老二老三上蹿下跳! 但是不知为何,大胖胖这颗心始终安定不下来。 上次撞见老二与解缙把臂同饮,朱高炽就感到很不对劲了。 那毕竟是解缙,不是他人! 解缙恃才傲物,多次弹劾汉王横行不法,也因此被老二陷害打入了诏狱。 二人应该是水火不容才对,怎会出现这等可笑的局面? 老二到底是靠什么手段,把解缙给收服了? 或者说老二能给解缙什么? 只怕王景、陈济等人入狱,也与解缙有关! 一切根源,都出在解缙身上! 想着,大胖胖脸色不由一沉。 杨士奇并未现身,他此刻深受汉王器重,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很快一人闻讯赶来,正是陈济之弟陈洽。 “太子殿下,咱们现在就去?” “嗯,先去看看。” 太子爷大胖手一挥,当即直奔镇抚司衙门。 然而等他们赶到之时,不出意外地,被纪纲直接拦在了门外! “原来是太子大驾,臣纪纲迎驾来迟,还望太子恕罪!” 纪纲挡在二人身前,只是微微拱手一礼,不冷不热地开口道,言语间不见丝毫恭敬! 大胖胖见状目光一凝,这条天子鹰犬,真狂啊! 陈洽倒是有些发愣,太子可是大明储君,这纪纲连太子都敢阻拦? 他怎么敢的啊? 深吸了一口气,大胖胖摆了摆手,笑道:“纪指挥使,我记得前不久汉王将陈济老爷子打入诏狱,对吧?” “这是老爷子的亲弟弟,吏部右侍郎陈洽,担忧自家兄长的身体,所以备了些吃食想要进去探望一下老爷子……” 酷吏当前,大胖胖再次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只见他笑眯眯地解释着,给足了纪纲这条天子鹰犬脸面。 然而狂妄自大的纪大指挥使,从未将眼前这头肥猪放在眼里。 甚至随着汉王朱高煦逐渐起势变得炙手可热后,他更加看不上眼前这个太子爷! 什么太子爷,一头猪猡罢了! 这些年来,自己宰的太子府属官还少吗? 他太子朱高炽现在见了自己,还不是得乖乖陪笑? 想着,纪纲那颗骄傲的心得到了空前满足感,甚至滋生出了一种异样想法。 原来,所谓天潢贵胄,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人都能坐上龙椅,自己强出这头猪猡百倍,为何不能…… 那是……野心! “纪指挥使,想什么呢?你不吭声,我们可就进去了!” 话音一落,太子爷带着陈洽,抬脚就准备进去。 结果纪纲经过他这么一提醒,立刻回过神来,再次挡在了二人身前。 “太子爷,陈大人,镇抚司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戒严? 这是什么意思? 大胖胖神情一滞,冷声追问道:“为何戒严?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纪纲本就看不上他,随便敷衍道:“太子殿下难道不知,今儿个汉王险些打死倭国皇子,一众倭国使臣也被打入诏狱,经过臣严刑拷问,这些倭人来我大明有着其他目的!” 此话一出,二人都有些发蒙。 倭国使臣来大明,除了求大明恢复两国贸易,还能有什么目的? 一时之间,大胖胖就反应了过来,纪纲这个狗东西是在敷衍自己! 戒严? 戒个锤子严! 如果是老二来了,只怕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在这儿跳舞都没关系! 想着,大胖胖怒了,这他娘的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纪纲,孤现在要进去,你敢拦我?” 朱高炽收起脸上的笑容,甚至用上了“孤”的自称! 他是在提醒纪纲,自己的太子身份! 太子,是储君! 储君,也是君! 你一个臣子,敢忤逆君上? 然而纪纲并未让步,反倒是露出了戏谑笑容。 “太子爷,臣说过了,镇抚司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当然,太子爷如果真想进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去求汉王爷开个凭证什么的……” 话音未落,陈洽暴怒,当场呵斥道:“纪纲,你敢如此凌辱太子殿下,你眼中还有皇上吗?” 这个混账狗东西,让太子爷去找监国汉王爷开什么凭证! 身边这位可是太子,大明朝的储君! 那汉王即便监国理政,说到底也只是个王爷罢了! 你让君去求一个臣,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陈洽怒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去交趾布政了几年,这帝都里怎么就变得这般乌烟瘴气! 然而纪纲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吏部右侍郎陈洽对吧?本座记住你了!” “说起来,王爷纪某也杀过,公侯纪某也凌迟过,倒是还未见过侍郎的血是什么颜色……” “陈侍郎,本座希望你恪尽职守,廉洁奉公,不要落到本座手中,否则本座会好好炮制你的……” “狂妄!” 大胖胖怒喝一声,眯了眯眼睛,盯着纪纲。 “纪纲,这些年来我太子府不少官员折在了你手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对吧?” “孤本来想着,你也是靖难老臣,彼此间有那么一丝情分……” “现在你拿老二压我,看来你眼中是没有我这个太子爷了啊?” 大胖胖语气很平淡,但陈洽分明听出了这些话语中夹杂着的怒火。 那番彻骨寒意,傻子都感受得到! 但偏偏纪纲仿佛没听到一样,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太子爷说笑了,纪纲只是公事公办!” “好,好一个公事公办!” 话音一落,大胖胖直接扭头就走,放弃了探监的打算。 陈洽临走前狠狠瞪了纪纲一眼,这才快步赶上。 “太子殿下,这纪纲……太狂妄了!” “嗯,这纪纲就是一条疯狗,孤也很想宰了他!” 看着太子爷眼中一闪而逝的强烈杀意,陈洽也是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一向宽厚仁慈的太子爷,也会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浓厚的杀意! “但是,这条疯狗是皇上养的,代表的是皇上,孤也不能对他下手,否则就是忤逆不孝!” “这天底下,能杀这条疯狗的人,只有皇上他自己,其他人若是杀了这条疯狗,那落到皇上眼中,就是乱臣贼子,连孤都不例外!” 听了这话后,陈洽才终于明白,这纪纲为何如此狂妄,连太子爷都不放在眼里。 他的背后,站着皇上,他代表的人,也是皇上! “殿下,这样一来我们就无功而返了啊……” “不,至少孤确定了一件事情,陈济先生等人入狱,是老二故意为之,他们正在策划着什么大动作!” 这其实并不难猜。 尤其是陈济先生临走之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更是点醒了朱高炽。 “太子爷,汉王待你不薄啊!” 老二究竟想做什么,才会让先生说出这种话来? 汉王待我不薄? 待我不薄? 孤不信! 第162章 言官谏臣?叉出去,打! 早朝。 近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 朱高煦索性召开一次早朝,听听文武百官的意见。 然而有意思的是,大殿内的气氛异常诡异。 在京的武官勋臣一个个老神在在地,像要睡着了一样。 至于文官一系,则是全都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站在位置上,一声不吭。 唯独有那么一撮人,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向汉王朱高煦的目光极其不善! 朱高煦将群臣表现尽收眼底,心中也有了个大概认识。 这些留守的武官勋戚,是基本上不管事的,拿着俸禄爵位养老。 而杨士奇、夏元吉等朝堂巨头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给足了自己面子。 倒是顾佐麾下的这些御史,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新盐法已经落实,取得了不错的成效,钱庄计划待开春后也可顺利推行。” “都说说吧,诸位,没事儿本王可就回家陪媳妇儿了。” 朱高煦话音刚落,只见一位御史施施然走出,拱手道:“汉王殿下,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汉王殿下。” 这名御史自朝臣中走出,朗声高喝道,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是何人?现居何职?” “臣名杨思忠,忝为礼部给事中。” “有什么事儿,问吧。” 给事中,跟御史一样,也是言官谏臣。 只不过他们分为六科,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 杨思忠也不客气,直接当众问道:“敢问汉王殿下,倭国使团现在何处?” “倭国使团被本王打入了诏狱,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朱高煦扭头看着此人,眼神变得有些冷冽。 他没有想到,竟然还真有不怕死的人,跳出来搞事情。 这是太子爷的意思? 似乎没有想到朱高煦如此耿直,杨思忠有些愣神。 汉王连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这让他原本准备好的厉声质问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憋得很是难受。 “汉王殿下,敢问倭国使团所犯何事?为何要被打入诏狱?” “你是个蠢货吗?倭国皇子凌辱我大明百姓,意图行刺本王,动摇我大明江山社稷!” 群臣:“???” 啥? 行刺你? 你要点脸吧! 人家彦仁皇子明明就是被你硬生生拖出来,当众毒打了个半死! 就彦仁那小身板,他活腻歪了才敢刺杀你这头大猩猩!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汉王殿下真是深谙其道。 “可据臣所知,殿下是因为倭国彦仁皇子买了两个奴仆,才对其下此毒手……”杨思忠毫不客气地拆穿了朱高煦的谎言,头铁得很。 毕竟昨日会同馆发生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朝野上下。 汉王见彦仁皇子凌辱两个大明婢女,怒而出手毒打了彦仁皇子一顿,还将倭国使团打入了诏狱。 杨思忠不能理解,这本是一件小事,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毕竟那可是倭国使团,两国邦交由来已久,岂容汉王殿下因私愤破坏?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声轻笑。 “奴仆?杨思忠,在你眼里,那两个大明女子,只是奴仆?”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大明的平民老百姓,都是任外夷欺凌奴役的对象?” 群臣顿时心中一凛,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熟悉汉王爷的人都知道,汉王已经暴怒,这个杨思忠要遭! “我……这……臣不是这个意思……” 杨思忠慌了,他如果被扣上这个名头,那不但一朝贤名丧尽,还会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那你是什么意思?认为本王因为两个大明女子受辱,不该毒打那彦仁皇子?认为本王应该熟视无睹,置若罔闻,眼睁睁地看着他凌辱我大明子民?” 朱高煦可丝毫不惯着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杨思忠。 他是真的怒了,没有想到这朝堂之上,还会有杨思忠这样的软骨头,骨子里带着犯贱的奴性! “汉王殿下,臣绝无此意,臣是言官谏臣,职责便是风闻奏事,汉王殿下难道要因言罪人?” “更何况我大明乃是礼仪之邦,一向怀柔远人,深得周边属国拥戴!” “殿下如此行事,只怕会寒了属国的心!” 杨思忠直面汉王爷,体型差距带来的莫大压力,令他额头上都溢出了冷汗。 他心底是真害怕,眼前这位汉王爷突然犯浑,直接在朝堂之上毒打自己一顿。 但他终究做了这么多年的礼科给事中,骨子里还是有点血性的。 然而这话落到夏元吉等人耳中,却无异于催命符。 这个杨思忠,彻底完了! 果不其然,只见汉王爷听了他这话后,竟然朗声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中夹杂着无尽的怒火,杨士奇等人听了只觉得心肝儿发颤。 “可笑,真是可笑啊!” “啧啧,杨思忠,这就是你的为官理念?你学了那么多年的儒家经义,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儒家理念是什么?仁政!是让你对大明百姓施以仁政,不是让你打着仁政的旗号去跪舔外夷!” “你说这些屁话之前,不妨去问问沿海百姓,他们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杨思忠神情一滞,根本不敢接话。 他被汉王这癫狂模样给吓住了! “你说两国邦交?我问你是什么邦交?” “自洪武二年开始,倭寇就驾驭海盗船只到我大明沿海掠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直到今日尚未平息!” “你可知沿海有多少百姓因此无辜丧命?有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有多少女子因此被倭寇凌辱?你还有脸口口声声在这朝堂之上,高唱什么两国邦交?” 一连串的厉声呵斥,直接问懵了杨思忠。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话反驳! 倭寇之患朝野尽知,只是因为大明现在国力强盛重视水师、海运建设,倭寇未能酿成大患。 但是,这并不代表沿海地区就没有倭寇侵扰,沿海地区就没有百姓受苦! 朱高煦冷眼看着杨思忠,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 “你们这些个文人士大夫,吃着百姓种的粮食,穿着百姓织的衣服,动动嘴皮子鼓吹几句仁政,就觉得自己是忠良了?” “像你这种沽名钓誉、卖直取名的狗东西,也配穿这身獬豸服?” 话音一落,群臣顿感不妙。 左都御史顾佐当即出列,准备为杨思忠求情,然而已经晚了。 朱高煦大手一挥,冷喝道:“来人,将这狗东西扒了官服,叉出去,杖五十,逐出京师,永世不得录用!” 杨思忠顿时慌了,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喊,试图用自己言官谏臣的身份,免去这顿皮肉之苦。 毕竟风闻奏事是言官谏臣的职责,永乐朝还从未见过因言获罪的谏臣。 然而朱高煦毫无顾忌,他又不是皇帝,又不需要贤名,他怕个锤子! “叉出去!打!” 第163章 倭国局势!栽赃陷害我在行! “叉出去!打!” 汉王爷话音一落,左右侍立的锦衣卫闻言,当即狞笑着走上前去。 内阁学士黄淮当即出列,怒喝道:“汉王殿下,刑不上大夫,杨大人乃是朝廷命官,且是言官谏臣,岂能因言获罪,受此羞辱?” 是的,羞辱! 文人士大夫都好一个脸面,突然被五六个锦衣卫推下去扒光了衣服打屁股,何人能够忍受得了? 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显露出臀部,对于清高自傲的文人士大夫而言,更是一种精神上的伤害。 而且相比于羞辱,这廷杖更有可能丧命! 这廷杖用的都是栗木大杖,打人的一端是铁皮包裹的槌头,并且铁皮上面置有锋利无比的倒勾,一棍下去,再顺势一扯,登时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以杨思忠这等弱不禁风的书生体质,别说杖五十,杖三十都能活生生地把他当场杖毙! 廷杖这种事情,始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但那也只有他而已。 除了这位褒贬不一的高皇帝外,大明至今还没出现过官员被廷杖的事情! 这更是开了永乐朝廷杖朝臣的先河! 国子监祭酒胡俨同样出列,准备捞一手这个不知进退的杨思忠。 毕竟杨思忠是言官谏臣,若是真因此被廷杖,那带来的后果太恶劣了。 轻则堵塞言路,再无言官谏臣直言上谏,重则损伤皇帝陛下的贤名,这些都是他汉王朱高煦承担不起的。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朱高煦就已经发话。 “今儿这杨思忠,本王打定了,谁劝都不好使!” “不为别的,就因他吃里爬外,骨子里满是奴性,这种人不配位列朝堂!” 听到这话,群臣心中一凛,不敢出言再劝。 胡俨与黄淮对视了一眼,随即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原位。 的确,杨思忠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的贤才干吏。 但是今日之事,他是否得了太子爷的授意,二人还真不知道。 很快锦衣卫上前,一左一右架着杨思忠,当众扒了他的官服,熟练地用绳索反绑住他的双手,将其直接拖出了大殿,转眼便拖到了殿外。 其实原本不用拖着走的,毕竟要给当朝大臣留一些颜面,让他自己走到午门外便可。 但此时锦衣卫只记得汉王殿下的命令,叉出去打,那就得叉出去! 杨思忠此时已经被吓得晕死了过去,但身体还很诚实地不断战栗,就这样被拖出了大殿。 早已忍耐不住的锦衣卫可不管这些,上去就将杨思忠脸朝下地按在长条凳上,接着不由分说地脱下他的裤子,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 下一刻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响起,响彻整个大殿! 杨思忠仰天发出一声惨叫,巨大的疼痛感使他清醒了过来。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打得时候不是最痛的…… 当栗木大杖离开他屁股时,顺势脸皮带肉倒勾下好大一块,杨思忠瞬间痛的屎尿齐流,再次晕死过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当邵文昊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都是心头剧震,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位汉王殿下,真是暴虐狂妄啊! 当众杖打朝臣,连皇上都没做过的事情,他竟然敢做了! 望之,不似人君! 不少朝臣已经在想着,下朝后该如何弹劾汉王爷监国无道,暴虐妄为了。 朱高煦冷眼打量着这些朝臣,嘴角浮现出来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管那杨思忠受何人指使,跳出来为倭国使团说话,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正当此时,聂兴匆匆入内禀报道:“王爷,拷问清楚了,倭国使团分为两派人马,副使细川满元是幕府嫡系,入明是为窃取我大明火器机密,正使倭国皇子彦仁是为求援而来!” 闻听此言,朱高煦一愣,接过奏报后陷入了沉思。 足利幕府执政时期,由强大的守护大名任“管领”等要职辅佐将军,在行政方面由将军总理一切政务。 其下设“管领”,以辅佐将军,一般由足利氏一族的斯波、细川、畠山三氏轮流担任,谓之“三管领”。 也就是说,这细川满元是足利义持的嫡系心腹,勉强算是个人物。 接着看下去,朱高煦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永乐八年,由于足利幕府违反了明德和约中“两统迭立”的条件,准备立后小松天皇的儿子躬仁亲王为太子。 这“两统迭立”,即是指南朝系大觉寺统和北朝系持明院统交替继承皇位,也就是倭国南北朝的皇室交替做天皇。 结果足利义持为了进一步控制倭国朝廷,直接打破了这个协议,明明该是轮到南朝系大觉寺统做皇帝了,足利幕府却安排了持明院统称光天皇的践祚! 南朝后龟山天皇突然出奔嵯峨,秘密临幸吉野,欲召集旧南朝势力以示抗议,伊势国司北畠满雅等旧南朝势力蜂起反抗,南北朝的争乱仿佛重开。 为避免局势暂时恶化,后龟山天皇与足利义持达成暂时达成和解,唯一条件是共同派出使臣入明。 名义上是为恢复两国间的勘合贸易而来,但两拨人马却是各自怀揣着目的。 正使彦仁皇子是为求援而来,希望大明天朝能派遣援军助倭国皇室拨乱反正,铲除掉摆弄天皇的足利幕府。 副使细川满元入明,一是为了监视彦仁皇子,二是为了盗取军械资料,尤其是大明先进的火器技术! 前面这个目的傻子都猜得到,但后面这条,是朱高煦加上去的。 想着,朱高煦对聂兴耳语了几句,后者领命而去。 汉王爷则将审讯结果递给了杨士奇等人,笑道:“都看看吧!倭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杨士奇接过一看,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夏元吉、杨荣等大佬见状,纷纷上前围观,看罢之后尽是满脸铁青。 不少武官勋臣看了,直接气得破口大骂。 “狼子野心!真是狼子野心!” “混账至极!区区弹丸小国,安敢辱我大明?” “弄死他们,灭其食朝……” 一时之间,大殿内咒骂之声不绝于耳,满朝文武都愤怒到了极点。 这就好比,一条翱翔天际的巨龙,突然被一只蝼蚁咬了一口。 虽然根本不痛,但很是耻辱! 杨士奇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暗自泛起了嘀咕。 倭国那些蠢猪,胆子真有这么大? 还是说,这是汉王殿下的栽赃陷害? 毕竟现在可以说,整个锦衣卫都成了汉王爷的私军! 倭国使团进了诏狱,想要栽赃陷害他们,对汉王爷而言,简直不要太轻松! 朱高煦同样静静地观察着群臣的反应,但当他注意到杨士奇的目光时,心头顿时一跳。 这老货,不会看穿了吧? 第164章 朱扒皮!汉王爷喜提新称号! 帝都西市,水云间。 这水云间乃是帝都颇有名的酒楼,位于寸土寸金的西市。 水云间之名,出自“野鸟游鱼信往还,此身同寄水云间”,颇有几分诗意,让人感觉到心境平和,因此成了不少高洁雅士的把酒言欢之地。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水云间的幕后东家,却是他们一向鄙夷不屑的卑贱商贾。 汪福光此刻正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 距离第三次品鉴会结束,已经过去了许久,每一日对他而言都是度日如年。 按照那周忱的说法,如果中标的话,自会有户部官员前来通知。 但他一连等到现在,却是不见任何消息,汪福光顿时就有些急眼了。 当日他可是砸出了一千三百万两纹银的巨款,就为了竞标成功,成为扬州府的盐商代理! 这一千三百万两,不只是他汪福光的全部身家,还有十数位两淮盐商的全部身家! 为了拍下扬州府,守住自己的基业,连同汪福光在内的两淮盐商们这次可谓是堵上了一切! 因为,两淮盐场乃是大明四大盐场之一,包括大小十九个盐场,分布于淮河故道入海口的南北两侧,每年生产原盐近三百万吨! 自古素有“自古煮盐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两淮盐税甲天下”之说。 当年西汉吴王刘濞封广陵(今扬州),煮海为盐,获利不计其数,富可敌国的吴王图谋篡夺帝位,最终发动了赫赫有名的七国之乱。 汪福光自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只是守着自己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基业,继续在两淮盐场制盐贩盐,而扬州府就是他们这些两淮盐商最好的选择。 朝廷先前为巩固边防筹集粮银,以“开中法”和折色制度实施盐业专卖。 在两淮地区,则承袭前代,两淮都转盐运使司依旧设在扬州,而由官方划定行政上的两淮盐区市场辖区,空前庞大到了七省! 从北方的河南,直到西南的贵州边陲,都是两淮盐区的市场辖区! 沿着淮南和淮北的海岸展开的两淮盐区,合计十九个盐场,产盐量自古就占了华夏产盐量的大头。 尤其是自大明立国后,两淮盐产定额已经是第二产区两浙盐区的将近两倍!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这背后又代表着多么恐怖的利润? 因朝廷施行新盐法,盐商的利润是否受损尚且不能确定。 但汪福光曾经亲眼见证,各个不同省份的财富,因为扬州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源源不断地流向扬州并在那里聚积起来! 只要在这座城市站稳跟脚,成为扬州盐商代理,那他汪福光不说呼风唤雨,也足以青史留名了! 可是,还没有消息! 一想到这儿,汪福光就是满面愁容。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水云间掌柜的声音。 “东家,户部有大人来了,点名要见您!” 汪福光:“!!!” 来了! 终于来了! 汪福光深吸了一口气,急忙推开房门,下一刻却是愣在了原地。 来人不是旁人,赫然正是汉王心腹,户部主事周忱周恂如! “嗯?汪福光,不认识我了吗?” 周忱见他愣在了原地,顿时笑着打趣道。 汪福光这才如梦初醒,象征性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巴子,恭敬开口道:“小人方才有些错愕,周大人快快请进!”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户部来的人,竟然会是周忱周恂如! 现在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此子是汉王朱高煦的绝对心腹,而且深受户部尚书夏元吉器重,将其视为接班人培养! “周大人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还请周大人恕罪!” “唔,无事,本官今日得了空,特意过来告知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听到这三个字,汪福光激动不已。 成了! 扬州府新盐代理商! “想必你也猜到了,你的竞拍价最高,且汉王殿下对你印象不错,所以只要你付完代理费,日后你就是扬州新盐代理商了!” 周忱笑眯眯地看着汪福光,直接点破了这个好消息。 汪福光在得到了确认回答,顿时身子一颤,表面上强装镇定,但他那端着茶杯的手却是在不停地颤抖。 无他,激动耳! 扬州新盐代理商! 这个职位,足以让他老汪家一辈子荣华富贵,吃喝不愁了,更是光耀门楣的存在! 然而周忱接下来的这句话,却是令汪福光如坠冰窟! “汪福光,你本就是以盐商起家,此次朝廷推行新盐法,还有不少疏漏,比如说这保证金该缴纳多少最为合适?” 汪福光:“???” 你娘咧! 保证金? 什么鬼保证金? 代理费都要了我的老命了,哪儿还有钱交保证金? “不是,周大人,这保证金是什么意思?我等为了竞拍代理地,已经掏空了全部身家啊……” 汪福光急眼了,心中大骂汉王不当人子! 你他娘的就算是为了敛财圈钱,吃相也不用这样难看吧? 这等卑鄙无耻的下作手段,古往今来的贪官污吏见了都要流泪! 周忱面不改色,依旧笑着解释道:“第二次品鉴会,裘广德曾透露过新盐法的消息,当时就已经提及代理费、保证金与违约金等费用……” 听到这话,汪福光还真没办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只不过当日他们被新盐法这个惊天消息震懵了,一个个欣喜若狂,哪里还会在意这些“小细节”…… 周忱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本官来见你之前,已经去见过了王文显,他给出的法子,是各地盐商任期为六年,第三年缴纳保证金,依照各地州府的人口经济等为依据,分为甲乙丙丁四大类别。” “如扬州府这等甲等繁华之地,保证金五百万;如山东济南府这等乙等之地,保证金四百万两;如四川成都府这等丙等之地,保证金三百万两;如山西大同等九边重镇之地,保证金一百万两……” 汪福光:“!!!” 麻了! 彻底麻了! 我汪某人麻了! 这他娘的什么意思? 盐商六年任期,前三年挣代理费,后三年挣保证金? 动不动就是几百万两,那做这个盐商代理还有什么利润可言? 那汉王朱高煦不是敛财小能手啊,他娘的是吸血虫扒皮精啊! 呸,朱扒皮! 周忱轻咳了两声,“保证金只是套在你们身上的一道枷锁,只要你们这些盐商守规矩按章程办事,任期一到自然就会退给你们,如果不按规矩的话,那不但保证金没有,你们还会被打入诏狱,抄家充公,作为违约金!” 汪福光:“!!!” 我尼玛啊! 汉王啊汉王,你真是朱扒皮啊你! 第165章 震惊!被吓破胆的倭国副使! 乾清宫,偏殿。 朝臣的怒骂声还未停止。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们对倭国的痛恨! 当年太祖高皇帝,曾将倭国定义为“国王无道民为贼”的弹丸之国,这都是有据可查的铁证! 可笑那杨思忠自不量力,想要卖直取名,却撞见了不按套路出牌的汉王爷。 朱高煦瞧见这一幕,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先前杨思忠在那儿狗叫的时候,这些朝臣连屁都不放一个。 现在杨思忠还在外面挨板子,惨叫声不断传来,他们立马就老实了! 文人的气节呢? 士大夫的骄傲呢? 咋滴现在都不准备要了? 我呸! 一群沽名钓誉的东西!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畏惧了气焰滔天的监国汉王爷。 内阁学士黄淮再次出列,试探性地询问道:“汉王殿下,这份供词,臣以为多有疏漏!” “其一,那倭国怎知我大明火器优良?还特意派遣那什么细川劳什子元前来窃取?” “其二,据这份供词所说,倭国境内现在足利幕府与南朝天皇看似对立,实则那南朝天皇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既然如此足利幕府为何要答应和解,还坐视南朝天皇派遣皇太子入明求援……” “其三,就算真是求援,那南朝天皇也应该派一个心计过人的使者,而不是彦仁皇子这个蠢货……” 听着这些质疑,朱高煦有些惊讶,头一回认真打量了几眼这个黄淮。 他先前一直以为,这黄淮不过是学识好文采高,所以得朱老四器重,提拔为翰林院编修,并且入阁参预机务。 但是亲耳听到黄淮这么一分析,朱高煦整个人都惊了! 因为他说的这话,非但没有一点错误,而且无限于接近真相! 这个黄淮,之前有些低估了呀! 朱高煦在打量黄淮的同时,这位内阁学士也在观察着朱高煦。 他在此刻提出这些质疑,就是提醒满朝文武,这份供词极有可能是假的。 至于伪造供词之人,当然就是监国汉王爷朱高煦了! 但是黄淮尚未想明白,汉王伪造这么一份供词,到底有什么目的? 难道他想挑起大明与倭国的战事? 不可能啊! 隔着茫茫大海,大明想要覆灭倭国根本就不现实! 反倒是如此一来,甚至可能导致倭国怀恨在心肆意报复,加重沿海地区的倭寇之患! 汉王朱高煦,到底在想什么? 想着,朱高煦点头笑道:“事实究竟如何,唤那倭国副使上殿一问便知,他就在殿外呢,等着召见!” 闻听此言,黄淮顿时变了脸色,险些被噎了个半死。 汉王让那倭国副使细川满元在殿外等候,显然是有着十足的底气接受盘问,那就证明这细川满元已经废了,彻底成了汉王爷的提线木偶。 一想到这儿,黄淮便再次提出了质疑。 “汉王殿下,倭国使团尽数被打入诏狱,至今已过了数日之久,锦衣卫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朝野皆知,如何保证那细川满元……” “黄淮,你瞧瞧你自己说的什么屁话?锦衣卫对待外国友人,那可一向很是敬重,别说滥用私刑了,他们的日子过得可很是潇洒。”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笑容。 黄淮闻言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既然没有动用私刑,那这汉王哪儿来的底气,认为细川满元会替他作伪证? 杨士奇也有些傻眼,有些诧异地看着朱高煦。 这个汉王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正思索间,只见一名个子矮小、长相丑陋的倭人走入了大殿,正是倭国使团副使细川满元。 相比于嚣张跋扈的倭国皇子彦仁,这细川满元几乎是用五体投地的姿态趴在地上,用近乎谦卑的语气高喊道:“倭国外臣细川满元,拜见尊贵的大明汉王殿下!” 文武百官:“???” 啥? 我尼玛? 这么下贱? 这就是幕府三管领之一? 细川满元自然感受到了那一道道鄙夷目光,如同刀剑一般锋利,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田。 但是到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自尊与骄傲,一见到汉王朱高煦这个魔鬼,就恐惧得瑟瑟发抖,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别看他现在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但是他所受到的折磨,绝对会肉体伤害还要令人绝望百倍! 尤其是那水刑,自己被绑成脚比头高的姿势,脸部被纸张盖住,然后他们把水倒在自己脸上,嘴巴被人强行打开疯狂吞咽,直至被灌成个水蛤蟆…… 呼吸急促,快要窒息,快要淹死…… 突然,纸张被掀开了,自己又活了下来! 但是,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如此循环往复,就问你遭不遭得住! 细川满元好歹也是足利幕府的三管领之一,什么样的酷刑他没有见过? 然而真个进了大明的诏狱之后,他发现自己真是见识少了,以致于身上没半点伤势,还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精神都差点崩溃了! 如果不是大明汉王有意留他一条狗命,他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经过这连续几个日夜的折磨,细川满元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他想在大明朝活下去,活着回到大日帝国,就必须听从大明汉王的一切命令,没有其他的选择。 所以,当再次见到汉王朱高煦,细川满元恨不得上前亲吻他的鞋尖。 朱高煦淡淡地暼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倭国副使,不必行如此大礼,起来吧。” “谢过尊贵的大明汉王殿下。”听到这话,细川满元先是道了声谢,这才敢乖乖爬了起来,有些畏畏缩缩地看了朱高煦一眼。 朱高煦见他这副模样,顿时露出了一个和善笑容,结果却吓得细川满元立马跪倒在地。 朱高煦:“???” 文武百官:“???” 你娘咧! 这……这不对吧…… 你好歹也是倭国使臣啊! 你不要面子的吗? 杨士奇麻了,黄淮麻了,群臣见状都麻了! 汉王殿下到底做了什么,把嚣张跋扈的倭国使臣折磨给了这副模样? “咳咳,细川啊,快起来快起来,本王说了不必行此大礼。” 朱高煦也很纳闷,这家伙这么没骨气的嘛,不就是一些刑罚…… 想着,他伸出手去,准备扶起这位倭国副使。 然而下一秒,细川满元直接被吓得浑身颤抖,十分乖巧顺从地用脑袋贴上了他的手心。 文武百官:“!!!” 第166章 麻了!倭国主动请求天使降临! 朝堂之上,气氛诡异。 即便汉王爷脸皮再厚,此刻都感到略显尴尬。 “细川啊,快起来,咱们聊会正事。” “听说足利幕府派你入明,是为了窃取我大明军械资料?” 细川满元一愣,当他注意到了汉王爷的隐晦目光,随即立马点了点头。 “啊对对对,外臣是为了窃取大明先进的军械技术……” 窃取你大爷啊! 别说我了,足利义持胆子都没这么大! 在大明境内,一个外臣想要窃取军械资料,那不是找死吗? 就算你侥幸窃取成功,谁能保证不会被明廷察觉,谁又能保证你能成功地将这些资料带回倭国? 所以,傻子才会干这样的事情。 但是现在,在大明汉王爷的淫威之下,细川满元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他就是这么个傻子。 一旁的黄淮杨士奇等人,看着汉王与这倭人拙劣的表演,只觉得无语至极。 汉王爷说什么,这下贱的倭人都是那句“啊对对对”,二人间的勾结还不够明显吗? 杨士奇捋着胡须,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朱高煦强逼倭国副使伪造证词,造成大明与倭国不和。 汉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难不成他真想劳师出海,远征倭国? 这太搞笑了吧?! 要知道倭国可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不征之国! 论及这倭国的发家史,那也算是有过辉煌有过落寞。 倭国在唐朝后期与中土断交,一直到在大元朝建立。 忽必烈年间,为使倭国臣服,多次派遣使节到倭国,要求倭国臣服大元并且进贡。 忽必烈一共派遣了五次使臣,都被倭国掌权者直接拒绝,愤怒迫使忽必烈汗悍然下令对倭国发动进攻。 蒙古军队积极出海远征倭国,但由于蒙古本身不擅长海战,加上天气不利于增援部队,仅仅只是在作战初期取得胜利。 最终横扫中原的蒙古铁骑全部以惨败告终,倭国从此脱离了中土,再无往来。 直到太祖高皇帝定鼎山河建立大明,也曾派使节到倭国,然而竟被骄傲自大的倭国斩杀了大明使节。 其实站在倭国的角度想想,他们在元朝强盛的武力之下,都能硬生生地击溃元朝远征军,没有选择回到元朝,现在面对大明使者,那自然是强硬了起来。 大明天使被杀,高皇帝震怒异常,险些出兵征伐倭国。 但他深思良久之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出兵,并且将倭国、朝鲜等邻邦小国列为不征之国。 原因很简单,没有意义。 大明兴师动众地远征这些邻邦夷国,就算是胜利了,大明得到的也是一片片未经开发的不毛之地,当地土著也不会听从大明朝廷的命令,甚至可能反复反叛,安南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倘若远征军如同元朝那般失败了,庞大的军势、庞大的人力和兵力的损失都必须由朝廷来承担,那会是不可承受之重! 所以,太祖高皇帝即便愤怒,也忍住了没有远征倭国。 那么眼前这位汉王爷,难不成还有如此壮志雄心? 杨士奇眉头紧锁,紧紧盯着汉王爷,试图看穿他搞这些事情的深意。 朱高煦也不废话,直接点出了主题。 “细川啊,本王听闻你们倭国现在可不太平,对不对?” “啊对对对……幕府与南朝恩怨已久,南朝后龟山天皇因不满幕府破坏两统迭立,怒而出奔嵯峨,秘密临幸吉野,正召集旧南朝势力以示抗议……” “虽然两方在上野亲王的调停下暂时达成了和解,但是不少南朝国司跃跃欲试,正准备假借拥护天皇之名,发动叛乱,反抗幕府!” 听到这话,群臣都是瞠目结舌。 黄淮满脸鄙夷之色,对一旁的杨荣笑道:“勉仁,这真是些不知仁义恩德,不慕教化圣言的蛮夷啊!” 杨荣淡淡地点了点头,虽未开口,但他那眼神中,也充满了鄙夷不屑。 按照倭国的政治体制,天皇应该是倭国之主,就类似于大明天子。 结果现在多出了一个挟天皇以令诸侯的幕府大将军,将天皇玩弄于股掌之间,致使那什么后乌龟出奔蒙尘,不得不向大明求援。 最搞笑之处在于,这倭国竟然也分南北朝,南北天皇追根溯源还是一家人,之所以还是因为幕府搞得鬼…… 这算什么? 君不君,臣不臣,一群海外蛮夷! 恰在此时,左都御史顾佐突然高声念道:“国王无道民为贼,扰害生灵神鬼怨,观天坐井亦何知,断发斑衣以为便……君臣跣足语蛙鸣,肆志跳梁于天宪……” 百官听了这诗先是一愣,随即轰然大笑不止。 这首诗乃是当年太祖高皇帝震怒之下所写的《倭扇行》,可谓是极尽辛辣讽刺! 细川满元见状满脸涨得通红,但他依旧跪倒在地上,根本不敢起身。 相比于自己的小命,尊严骨气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朱高煦同样笑得开怀,他没想到顾佐这家伙胆子这么大,还敢当众用诗羞辱倭国使臣。 不过这样反而更好,让百官都见识到,倭人也就那么回事,他们骨子里的奴性堪称天下一绝! “行了行了,都闭嘴!” 随着朱高煦一声低喝,百官立马止住了议论,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汉王爷这才再次问道:“既然如此,那细川你们此次为何来我大明?” 听到这话,细川满元身子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他急忙以头触地,朗声高喝道:“外臣等此次前来大明,一是请求大明恢复与小国间的勘合贸易,二是请求大明天使降临小国,调停小国内幕府与天皇的矛盾!”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第一个目的并不难猜,杨士奇等人早就猜到了。 毕竟两国贸易就代表着利益,并且倭国那点特产大明看不上,但大明出口的商品却是倭国争相追捧的紧俏货。 所以暂停了两国勘合贸易,对大明没有一点影响,反倒是对倭国影响深远。 他们此刻前来请求重开贸易,自然是情理中的事情。 但是,这第二个要求,却是震惊了满朝文武! 倭国主动请求大明派遣天使,调停他们国内幕府与天皇的矛盾与冲突! 这可不是大明主动,而是你倭国主动啊! 一时间,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显得颇为意动。 毕竟当年太祖高皇帝派遣使臣过去,还被这些愚蠢的蛮夷给宰了。 现在他们却主动请求大明天使降临,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等于倭国变相承认了大明宗主国的地位! 如果这事儿办得好的话,皇上北伐归来,只怕会欣喜不已。 唯独杨士奇眉头紧锁,瞟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汉王爷,心中顿时了然。 哪里是倭国主动,分明是汉王让倭国使臣变得主动啊! 第168章 定计!说服下西洋三人组! 早朝结束。 汉王爷留下了六部九卿与内阁大臣。 他选择将细川满元带到早朝上,就是为了释放一个信号。 然而,真正做出决断之人,还是这些朝堂巨头。 朱高煦领着他们来到西暖阁,待一众巨头坐定之后,这才淡淡开口道:“倭国一事,诸位也都清楚了,说说吧,这事儿怎么处理?” 一众巨头面面相觑,开始议论纷纷。 诚然,倭国一事对大明而言,是一件好事。 既然人家都主动求到大明头上,请求宗主国派遣大明天使降临,调停他们国内的矛盾,那大明自然不应该放弃这次大好机会。 毕竟此事如果办得好,将会大大增强大明在海外诸国中的威望,更加一步确立大明宗主国的地位! 这不但符合朝廷一向施行的怀柔远人国策,而且完美契合了儒家以德服人、弃战主和的理念。 所以,一众巨头中鲜少有人反对,都在兴致盎然地探讨该派遣何人为天使,带多少人出使更加合适。 只有那么几个聪明人,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如杨士奇,从早朝开始,他便一直冷眼旁观,此刻仍在思索着汉王爷的目的。 可以确信,倭国根本就没有主动请求大明调停,这细川满元不知道被汉王用什么刑罚折磨成这副鬼样子,汉王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成了提线木偶。 那么,汉王这就是想欺瞒整个朝廷,而后插手倭国内政! 他到底想做什么? 倭国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算计? 一时间,杨士奇百思不得其解。 朱高煦扫了一眼众人表现,注意到哈士奇的格格不入,心中顿时了然。 这老货还真是精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这些小把戏。 继续拖下去,其他巨头恐怕也会反应过来。 想着,朱高煦立马喝道:“既然如此,本王这就上折子给老头子,派遣郑和王景宏二人为正副使,率船队出使倭国,调停其国内争斗,宣扬我大明国威!” 听了这话,一众巨头顿时一愣。 郑和与王景宏? 为何又是这两个太监? 宣扬国威,扬威异域,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就不能让文人去做吗? 偏偏让两个死太监抢了先,似乎还成了专业人士! “诸位心中都清楚,郑和王景宏二人多次下西洋,途中解决了不少海外藩国内的内乱与矛盾,不但展现出了卓越的能力,而且彰显了我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严,因此他二人是最佳人选。” “尤其是郑和本人,在多次冲突事件中展现出了他卓越的外交才能与军事谋略,倭国一事对他而言只是件小事罢了。” 众人听了这话,虽然很不乐意,但是也无法反驳。 毕竟郑和三次下西洋的功绩摆在这里,顺手解决了麻喏八歇国东西二王之战,收拾了嚣张狂妄的海盗陈祖义,奉皇命树碑并建立满剌加国助其免受暹罗的侵扰,设计生擒试图谋害舟师的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 这一桩桩一件件辉煌成就,无一不在彰显着郑和的卓越才能。 要是换个人儒臣去,还真不一定能干得比他好,甚至有可能早就死在陈祖义的手中了。 只是可惜,这郑和是个宦官,没卵子的货。 众人这么想着,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下。 杨士奇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汉王爷宣布议事结束,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去。 待一众巨头走后,朱高煦立马命人唤来郑和、王景宏与吴宣三人。 三人接到消息后,当即动身赶到西暖阁。 “臣等参见汉王殿下。” “唔……都平身吧,唤你们前来,想必你们心中也有数了。” 朱高煦笑着扶起了三人,给予了他们颇高的尊敬。 毕竟这三位可是下西洋的有功之臣,为了大明常年在海上漂泊,理应值得尊重。 方才那些巨头,听见朱高煦准备让他们出使倭国时,不少人还露出了不满之色。 朱高煦自然注意到了,只是没有提及罢了。 昔年郑和远行出海下西洋的时候,不见他们主动请求同行。 现在去一趟倭国,一个个都开始意动,巴不得自己前往! 为什么? 因为远航时间太长生活太苦,还极易生病死去! 但是去倭国可不一样,忍受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去倭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给自己捞一笔政绩,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可惜的是,汉王爷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这些个文人士大夫,无耻秉性可见一斑。 听到汉王爷的询问,郑和稍微一思索,立马反应了过来。 “汉王殿下是说,让臣等出使倭国,调停他们国内的矛盾?” “嗯,你只是猜对了一半。” 朱高煦笑道,随即给了一旁侍立的聂兴一个眼神,后者立马走出暖阁严阵以待,严禁任何人偷听窥伺。 “本王的确想让你们去倭国,但不是为了调停他们国内的矛盾,而是为了征服整个倭国!” “倭国根本就没有派遣使臣前来求援,这些倭国使臣不过是为了贸易而来,今日早朝上那些话,都是本王教细川满元说的。” 此话一出,郑和三人吓得面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汉王爷! 倭国根本没有求援! 这一切都是汉王爷的计策! 这可是欺骗整个大明朝廷啊! 汉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征服倭国,那有什么意义? 郑和强忍住心头的恐惧,硬着头皮劝谏道:“汉王殿下,倭国远在海外土地贫瘠,又与我大明隔着茫茫大海,即便我大明打下了倭国,那也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更何况这倭国是一块飞地,土著倭人对我大明毫无归属感,反叛只怕此起彼伏,到时候我大明反倒是会因此受到牵制,不得不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得不偿失啊殿下!” 这番话语,算是苦口婆心的规劝了。 朱高煦听后点了点头,为郑和的军事眼光点赞。 “其一,倭国土地贫瘠,但是矿产丰富,一座石见银矿每年就有数万万两白银产量,而且这还只是一座银矿,还有许多金矿、铁矿、盐矿,单论这些矿产而言,我大明会得不偿失吗?” 听到这话,三人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每年数万万量白银产量,这是什么概念? 一时间,他们三人脑海中,全是白花花的纹银在飞舞。 “其二,倭国的确是一块飞地,但是我大明不需要在那里布政,只需要在倭国不断攫取财富、攫取资源、甚至攫取人口,将其所有资源攫取干净后,再丢弃便是!” 三人:“!!!” 攫取! 不断攫取! 直至将倭国攫取一空! 然后……直接将这块飞地丢弃! 这已经不能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