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寿生崽子 人活一世,借出的当取,欠下的得还,否则前生罪孽越积越多,一旦攒够了数,自有上辈子的冤亲债主找你算账,这叫寿生债,也叫阴债。债主一旦登门,轻则招灾害命,重则祸及三亲,再甚者,则如我。 此话出自算命先生之口,后来像个魔咒一样困扰了我大半生。 小时候,村里人都骂我是寿生崽子,小孩不跟我玩,大人见了我就躲,连夜里睡觉的时候,我妈都得在我左脚踝子骨上栓根红绳,用棺材钉钉在炕沿上,说是怕冤亲债主半夜把我拉走。 之所以会这样,和当年我们村里的一段怪闻有关。 那年七月十四,连日暴雨过后长白山泄了洪,洪水顺着山沟子冲下来时正是半夜,轰轰隆隆鬼哭狼嚎的,就像有啥东西躲在水里叫唤。后来村里人盛传,那是长白山里成群的山精野鬼借着水势下山讨债,因为那天正好是中元节,民间传说里鬼门大开伸仇报恨的日子。 当时我妈正怀着八个月身孕,一听说发了水,赶紧跟村里人顶着大雨往北坡高地上跑,可刚跑到山脚,我妈就开始抱着肚子打滚,周围的人这才发现她羊水已经破了,这种事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何况洪水就在屁股后边追着,旁人都不敢管。 好在我三大爷张老好心善,经过时看见我妈躺在水坑里等死,赶紧拽住老伴儿说:“屋里头的,救人要紧!先找个地方让她生!” 三大爷说完抱起我妈就往树林子里钻,因为他知道,这附近唯一能避雨的地方,只有林子里那座荒废已久的山鬼庙,也是从这时开始,我和长白山的老山鬼结下了不解之缘。 说是山鬼,其实庙里供的是长白山的山神老把头,相传老把头姓孙,是古时候山里的挖参人,后来为救兄弟惨死深山,死后成了山神却从不以神自居,而是化身为老山鬼,在山里解救迷途的走山者,因此而得名。 早年间长白一带大多有祭拜山鬼的习惯,因为据说老山鬼掌管着长白山人的生死荣禄,逢年过节要拜,添丁进口要拜,甚至家里有人死了,家属也要把死者的名字写在一张黄纸上,送到山鬼庙前烧掉,象征着经由老山鬼之手上报阴间,将死者姓名从生死簿上消掉。 后来直到七十年代因为某些不可逆的原因,这些旧习陋俗才被终止,庙也被抢砸一空,之后就再也没人去了。 那晚我妈被三大爷抱进庙时,已经疼得站不住了,瘫在地上马上就要生。 三大爷心里着急,可也知道男女有别,就自己跑到庙门口把风,把三大妈自己留在里面伺候接生,让有事就叫他。 三大妈是过来人,怕我妈疼晕过去把胎儿憋死,就随手捡了块石头给她抓着,让她调整呼吸尽量放松。可她还是疼得撕心裂肺的,正抓挠时无意间一抬头,正好看见斜上方那尊烂得只剩下半个脑袋的老山鬼像。 当时她已经疼得精神恍惚了,就朝山鬼像扯着嗓子哭喊道:“山鬼老爷子您发发慈悲吧,这孩子本就没爹,只要平安降生,今后您就是他的亲爹,我定让他一辈子奉养您老,报您老大恩大德!”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山鬼爷显圣,她正哭喊时,庙顶棚哗啦一声塌下来一大块,一面挂在顶上的庙旗飘了下来,正好盖在了我妈的肚子上。 三大妈一见,赶紧捡起庙旗朝守在门口的三大爷喊道:“当家的,快来搭把手把旗洗干净,正缺布呢!” 可连喊了好几声,三大爷都无动于衷。 我妈和三大妈都觉得奇怪,扭头往庙门口一看,就见三大爷踮着脚尖立得笔直,正瞪着眼直勾勾往门外看,手里还反攥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木棍,像倒提宝剑一样藏在背后。 当时我妈生产的地方在庙墙一端的角落里,视线被墙挡住,正好看不见庙外的景象,但每有闪电从庙外一闪,隐约却能看见一排排黑影照在庙门内的地面上,那些黑影奇形怪状的,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像人,又不像是人。 借着闪电的光再看三大爷的脸,就见他脸色漆黑,眼眶惨白,左眼下眼皮里还往外渗着血,应着外面的电闪雷鸣,喉咙里更发出一阵阵呼噜呼噜的闷响,就像死人咽气前在捯气的声音。 庙里俩妇女被这情形吓坏了,正不知所措,三大爷突然抬手往外一指,像唱大戏一样一板一眼地喝道:“尔等山精邪魅,生无扎根处,死无葬身地,今还不修善道其情可憎!黄泉关,天子殿,阴司掌兵八百万,岂容尔等放肆!” 三大爷说完一个箭步冲出了门,紧接着就听外面雷声更烈,风声更狂,其间还夹杂着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哭嚎怪叫声,大概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之后,怪声开始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逐渐就消失了。 三大妈本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可一来心里发毛,二来当时我的小半个脑袋瓜已经露了出来,三大妈正用手拖着小心翼翼往外拽,她一松手我就得憋回去,我和我妈都活不了。 没办法,她也只能先顾我们娘俩的死活。 后来一直忙活到四更天,我妈总算把我生了下来,可我不哭不动也不睁眼,就跟个死孩子似的,三大妈吓坏了,赶忙倒提着我拍我后背,还是没用。 三大妈没辙,只能劝我妈说:“秀儿啊,俗话说活七不活八,这娃偏卡在你八个月身子时出来,这是跟你没缘分,不想搁你家投生,你想开点吧……” 这一劝,我妈哭得更厉害了。 三大妈又劝:“哭哭就得了,嫂子替你把这死娃拎出去埋咯吧,全当没这回事……” 她本是好意,可刚说完话,突然凭空啪地一声脆响,三大妈一声惨叫,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等她缓过神再把手拿开时,脸上竟多出来个紫红紫红的大巴掌印,就像被人隔空狠抽了一个大耳光似的…… 第二章 馒头老四 三大妈心知自己说错话触怒了神灵,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朝周围磕头。 这时三大爷竟从庙外迈步走了进来,他依旧踮着脚尖,从左眼下眼皮溢出来的血迹已经流到了下巴颏。 没等三大妈问他这一宿干啥去了,三大爷先摆手道:“别急着埋,这娃还有救。他前生罪孽太重,而今投生,冤亲债主们自然揪着不放,不让他为人……” 三大爷说话的语气和平时判若两人,说话时迈步上前,先从怀里掏出了个巴掌大小的红布包来,把布包打开,里面包的是一截三寸长的小山参,看品相尺寸最多不过单杈五叶的没品马掌子,在长白山里遍地都是。 可怪异的是,据我妈后来说,那参不是平常的黄白色,通体鲜红如血不说,几条人参须子还跟活了似的在布包里动来动去的,就像细长细长的蚯蚓。 随后三大爷捏开我的嘴,咬破自己右手食指后先往我嘴里滴了几滴血,紧接着把参整个塞了进去,那参竟然活物似的顺着我喉咙眼爬了下去。 这时三大爷念道:“命途坎坷莫怨天,当思阴债尚未还;三生三灭因在己,速把亏空补周全……” 三大爷说完用手在我脑门上连拍了三下,我竟微微睁眼,又隔了一会,开始放声哭嚎,除了肉皮子发白没有血色,其他简直就跟正常孩子一模一样。 我妈激动坏了,跪在地上忙给三大爷磕头。 三大爷却拦道:“你先别高兴,这参可为他借寿十八载,十八年后得用一模一样的参来续命,每服一根,延寿一年,否则必死,十八年借寿的亏空还会化为劫难,从你们这些亲朋好友身上找补回来……” 我妈忙问:“那这玩意哪儿能找着?” 三大爷却一声长叹,摇摇头道:“皆是机缘,自有天定,活一天看一天吧……” 随后三大爷又嘱咐我妈,每晚睡觉时定要在我左脚腕上拴条红绳,再用棺材钉钉在炕沿上,方能平安,否则今日索债不成的冤亲债主必不容我。 说完话,三大爷身子一软扑通倒地,醒过来时已是天亮,再问他夜里的事,他全不记得,只闹着说自己左眼珠子疼,后来我妈才发现,当晚她生产时为缓解疼痛一直抓在手里的那块石头,竟是庙里破旧神像碎裂下来的左眼。 三人在庙里又歇了一阵子,见雨停了,这才准备回村看看,哪知一被三大爷背出山鬼庙我妈才发现,庙门外百米之内树倒石塌,地上被雷劈出好几个还在冒烟的焦土坑,就像刚经过一场惨烈的大战。 回了村里,那晚的怪事我妈本不想说出去,三大爷两口子也保证守口如瓶,可没两天的功夫还是传得人尽皆知,因为就在我妈抱着我回家的当天晌午,一道旱雷劈塌了北坡山脚的山鬼庙。 更奇怪的是,我出生当晚全村的扁毛畜生死了个遍,不是被洪水淹死的,毕竟鸡鸭鹅都会游泳,是被某种只长着一根尖牙的东西活活吸血吸死的。 这事起初把村里闹得人心惶惶的,后来一直查不出原因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因为我出生时灾祸频发人畜不安,那‘寿生崽子’的绰号也就从此扣在了我的头上。 村里人说我是祸根,都巴不得我早死,可我偏偏命大,从小到大吃得香睡得好,九岁那年还被我妈送到了县城,在专门收卖野山参的参行里当了学徒工。 参行的老板叫黄瘸子,出了名的尖酸刻薄还下流好色,号称长白山第一大流氓,起初因为我这寿生崽子名声不好不愿意收我,后来也不知我妈施了什么法术,有天夜里跑去找黄瘸子谈了一晚上,第二天黄瘸子欢天喜地就把我收了下来。 那之后,我妈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参行看我,每次黄瘸子都热情招待,而且变得格外健谈。 可因为我是寿生崽子,在参行里还是常有人欺负我,好在每次馒头老四都会替我出头。 馒头老四大名叫黄思,是黄瘸子家的四丫头,常到参行里帮他爸照看生意,因为在男人堆里长大,性格大大咧咧的像个爷们儿,结果和我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 据说她奶奶看她不男不女的很发愁,为了把她的姑娘性子给掰回来,从小就每天给她头上扎两个揪,像俩馒头,后来岁数越来越大,她身上又冒出俩馒头,一共四个馒头,正好她在家行四,我就给她起了个‘馒头老四’的外号。 馒头老四为人仗义,常帮我调查关于当年救我命那种血色活参的线索,可多年来查无所获。 直到我十八岁那年夏末,眼看大限将近,我妈愁得每天以泪洗面,我也做好了等死的准备,老四却突然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天已经是半夜了,我刚躺下,就听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猜也知道是老四来了。 毕竟这丫头淘上了天,每次来从不走门,专喜欢翻墙越寨踩我家鸡窝,可她平时来都是白天,这么晚还是第一次。 我正疑惑,就听窗户外边老四轻声呼道:“寿生崽子,快起来,有好事!” 我刚披好衣裳,老四就撬开我家中堂门闯进了屋。 我忙问:“你干啥?看我快死了,想给我点福利?” “去你妈的!”老四一瞪眼,先朝对面屋努了下嘴问:“婶子睡了?” 我点头道:“睡了,前夜哭了半宿哭乏了,你要是想跟我干点啥,可轻点,别吵着她!” “老娘没空跟你闹,快跟我走!” 老四不由分说,拽着我蹑手蹑脚就往外走,跳出院子,墙根下扔着辆电动车,老四一拧油门,驮着我就往县城赶。 路上我问:“馒头,你到底干啥?加夜班也得提前通知吧?” 老四却一脸严肃地说:“你不是一直想找血红色会动的人参,我给你找着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猛地一震。 没等答话,老四又道:“夜里有个外地妞儿来找我爸,穿的花枝招展的,你真该看看……” 第三章 最后一个镇魂人 “很正常啊,你爸可是长白山第一老流氓。”我笑道。 “这不是重点!”老四瞪了我一眼,接着说:“那妞儿想找我爸雇几个参把头,说要进山,可寻的不是参,是具尸体。” 一听这话我来了兴趣,挖参人走山寻参,哪儿有管寻尸的? 这时老四又道:“那妞儿还随身带着根参,就跟你说的那种一模一样,说是熟悉长白山的挖参高手凭着参的品相、土质成分,就能找到参的出处,顺着找到那具尸体……” 我有点不信,虽说自己只是个参行打杂的,但这些年在行里见过的挖参人不在少数,技艺精湛的有,精湛到这份上的,闻所未闻。 老四倒也没在多说,毕竟她就知道这么多,当时一见那外地女人打开锦盒亮出那根血红色的参来,赶紧就来给我报信了…… 后来有半个钟头的功夫,我俩骑着电动车到了参行,但没走正门,老四带着我从后面绕了进去。 到了会客厅门口,我偷着往里一打量,里面一共五个人,两个坐着,三个站着。 两张正座上坐着的,左边是黄瘸子,右边是个身穿一袭修身黑裙、头戴蕾丝贵妇帽的高挑女人,女人妆容精致略微显老,但实际年龄也就二十出头,眉眼间透着一股藏不住的稚嫩。 但不得不说,老四在路上确实没有骗我,那女人身材傲然,简直像怀里抱着两个大西瓜。 而站在西瓜妹和黄瘸子面前的,是三个男人,一个上岁数老头儿,一个中年壮汉,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小哥,说巧不巧,这三个人我都认识。 老头儿人称羊皮六爷,长白山老字号挖参人,阅历广,命也硬,走山五十多年,亲眼见证了数以百计的挖参人命丧山林,唯他平安活到现在,堪称传奇; 中年壮汉绰号蓝灯赵,家里祖传挖参的手艺,现在是长白山一带顶尖的高手,不少想进山憋大宝的外地参客,到了长白山都重金聘请他进山; 至于那个年轻小哥,我不太熟,只知道小哥姓‘白’,是个独来独往的单棍撵,手艺高,运气壮,这两年常来黄瘸子的参行里谈买卖,一出手就是大货,算是个炙手可热的后起新秀。 看过了几个人,我又往西瓜妹面前的桌上瞟。 桌上摆着一个打开的黑色手提箱,手提箱除一侧角落里塞着个上了锁的小铁盒外,其余空处塞满了成沓的钞票,到底有多少我数都数不过来。 我正盯着看时,老四在旁低声说道:“那根红参就在铁盒里,我亲眼看见她亮出来的。” 那可是我救命的东西,一听这话,难免盯着小铁盒多看了两眼。 正看时,就听黄瘸子朝西瓜妹笑呵呵道:“王小姐,这三位是现在最好的,价儿也相对高点,刚我都介绍过了,您看您相中哪位?或是打包都带走?” 不想西瓜妹竟一撇嘴,冷冷道:“您就拿这点老弱病残糊弄我?” 此话一出,把黄瘸子听惊了,把三位挖参人听怒了,甚至连躲在门外偷听的我和馒头老四都吓了一跳,要知道,当今的长白山挖参行当里,这三位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西瓜妹面不改色,又说:“久闻三义行的黄老板手眼通天,权倾长白山北,今儿个一见,也就这么点本事。得,我还是明说了吧,我这次来就冲着一个人,只有他能成我的事!” “您说是谁!”黄瘸子已然气红了眼,又道:“但凡这人在长白山,就算入了土,我也把他挖出来,拿他大腿骨给您磨根索宝棍!” 西瓜妹一听,不紧不慢道:“三十年前,长白山北有个成了腕儿的单棍撵,据说得过高人传授,走山十多年里,请下来七个顶级六品叶大棒槌,后来因为太损阴德,冲撞了人参娃娃被害得家破人亡,这人您听过吧?” 黄瘸子点头道:“自然知道,您说的是夜枭子老张,这位爷当年可是个狠角色,后来惹上那邪乎事才封了棍,就算自己不封,长白参行里也再没人敢用他……” “我就要用他!”西瓜妹一拍桌子,西瓜直颤,接着道:“你把他给我请来,这箱子钱都归你!” “不好办。”黄瘸子为难道:“这些年有胆子大的参行老板请过他,没用,老爷子死活不出山,请不动啊!不过我倒知道他住哪儿,不信您自己去试试……” 黄瘸子说着抬手往南一指,又道:”北坡脚底下有个村子叫狗抬腿,老爷子就躲在村里种地呢,为避人耳目把名字都改了,如今这名知道的人不多,叫张老好……” 张老好?那不是我三大爷吗?我脑子里嗡地一声,都没等反应过来,馒头老四已经一个箭步冲进了门。 “我知道谁请得动张老好!” 老四话一出口,厅里众人纷纷惊看了过来。 一看是自己的四闺女,黄瘸子瞪眼骂道:“黄思你捣什么乱,出去!” 西瓜妹却来了兴趣,问道:“谁请得动?你说说。” 我不用想也知道老四心里憋的什么主意,索性也起身进屋,朝西瓜妹一拍胸脯,自信满满道:“我请得动!” 西瓜妹一愣:“你又是谁?” 还没容我答话,黄瘸子一撅屁股先站了起来,满脸惊喜道:“对呀,我咋把你给忘了!王小姐,这小子兴许真成!” 无疑,他是想起了当年我出生时的那段怪闻。 黄瘸子不怀好意地瞄了瞄西瓜妹的西瓜妹,又看了看桌上满箱的钞票,又朝我道:“寿生崽子,你把这事办成了,叔给你开三倍工资!” “钱我不要!”我抬手指向钱箱子里那铁盒,又道:“事成了,里面那参归我!” 西瓜妹听罢一声冷笑:“你胆子可真不小,知道那是什么吗?你也配要?” 我也一笑:“答不答应吧!你再废话,不光盒里的参,连你的身我也收了!” “好,算你小子狠!”西瓜妹气哼哼道:“只要你帮我请到夜枭子,把那具尸体带出山,要啥我给你啥!!” 第四章 虎妈子杀人 “成交!走,我这就带你找我三大爷去!” 我说完转身就走,老四、西瓜妹和黄瘸子赶紧跟了出来,出门后,黄瘸子让我们上了他的面包车,一脚油门拉着我们就往村里赶。 我们村是附近有名的‘邪村’,出的事儿邪,地境也斜,南依北坡山脚地势偏高,北邻老龙沟子是片洼地,村子和北坡之间还隔着一道卸甲河,从山上离远了瞅,地貌就像条狗正斜腰拉胯地抬腿撒尿,‘狗抬腿’这村名因此而来。 进了村,我让黄瘸子把车停在了最南头的土台子下,朝众人道:“我三大爷家就在这土台子上边,坡太陡,车开不上去,咱得步行。” 众人无奈,只能下车跟我徒步爬坡。 坡高也就二十来米,对于我和馒头老四这种喜欢翻墙爬寨的‘活土匪’来说,不算啥事,黄瘸子也是超常发挥,别看平时瘸了八瞎的,爬起斜坡倒是如履平地,甚至好几回冲到了大家前边。 可唯独西瓜妹有点拉胯,一是穿着裙子不迈不开步,二是身前重心不稳难以保持平衡,慢悠悠走起路来,脚下一步一晃,身前一晃三颠,急得老四好几次回头瞪她,嫌她耽误事,倒是黄瘸子我俩看得别有一番滋味,恨不得这二十来米的陡坡走一天都走不完。 后来好不容易爬到坡上,左边是片乱坟岗子,坟岗子往右不足百米的地方,是三间用洋灰墙围着的土坯房,正是我三大爷张老好的家。 三大爷两口子从小就对我好,常叫我到家里吃饭,我自然不陌生,走上前抬手就敲门。 三大爷睡得晚,放平常听见门响,立刻就跑出来看,可今晚不知咋了,我连敲了十来遍门,里面愣是没一点动静。 我心里奇怪,就朝老四使了个眼色,老四心领神会,双手扶墙一窜一蹬,眨眼功夫就翻进了院子里,气得她爹黄瘸子直骂街:“你他娘的是个姑娘啊,捂着点裆!” 老四可不管那么多,从里边拽开门闩后,带着我们就朝黑灯瞎火的正屋中堂走去,我边走边喊了两声‘三大爷’,奇怪,里面还是啥动静没有。 我正纳闷,走在最前头的老四已经吱一声推开了虚掩的中堂门,哪知没等迈步往里走呢,就听老四突然嗷一嗓子,紧接着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老四,咋了?” 老四突然的举动把大家吓了一跳,跑上前正要扶她时,借着门外月光往漆黑的中堂里一看,所有人都惊了住,一个白脸老太太正被麻绳套着脖子吊在房梁上,伸着舌头鼓着眼泡子,僵直的身体随风轻轻摇晃,正是我三大妈。 “三大妈!” 我头皮发麻,可也顾不上害怕了,冲进去先把人从绳套里放了下来,本想抢救,但显然为时已晚。 黄瘸子赶紧拉开电灯,瞪着我慌张说道:“都说沾上你个寿生崽子没好事,这回我真信了!是你带我们来的,这事跟我们可没关系!” 哪知黄瘸子话刚说完,老四就颤巍巍嘀咕道:“爸,我先跳进来的!” “闭嘴!你个赔钱玩意!” 我一言不发,盯着三大妈那张僵白的脸,曾经相处时的一幕幕回忆瞬间袭来,不禁湿了眼眶。 正出神时,西瓜妹却走了过来,一捋裙子拧身蹲下,盯着三大妈的尸体道:“她不是上吊死的。” “啥?”我一愣。 西瓜妹抬手指向三大妈脖子上的勒痕,又道:“我学过法医,活人上吊勒痕又细又深,呈暗红色,勒痕周围会有血荫,之后逐渐转黑;但如果是死后被挂上去的,因为血液不流通,勒痕无血荫,只有白痕,之后逐渐转褐。你三大妈应属后者,而且才死不久……” 我慌道:“这地儿平时没啥人来,就三大爷两口子在这儿住。” 黄瘸子一听骂道:“情杀!肯定是情杀!你三大爷肯定出轨了!这得报警!” 若非黄瘸子是我老板,就冲这话,我一拳头下去至少先打掉他半口牙。 西瓜妹也摇摇头说:“不能这么简单……” 说着话,西瓜妹用双手按住三大妈脖子两侧一阵按压,最终按到三大妈后脑时,西瓜妹明显神情一变,赶紧叫我帮忙把三大妈的尸体扶坐起来,随后扒开三大妈后脖梗子处的头发仔细一看,在场人都傻了眼,三大妈后脖梗子正中间位置,竟有个细细的血洞,就像被什么长着一根尖牙的东西狠咬了一口。 “这才是致命伤。” 西瓜妹话一出口,我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想起村里一直流传的那段有关于我的怪闻,洪水那晚,某种长着一根尖牙的东西,咬死了我们全村的扁毛畜生。 不等我回过神来,就听黄瘸子一声惊呼:“糟了,是老虎妈子!” 西瓜妹一听忙问:“那是什么?”。 “这边山沟子里有句老话,长白山,有古怪,山上有四害,山下有三灾。这老虎妈子正是长白山四害之一,相传是种喜欢钻虎皮的老怪物,长得皱皱巴巴像个小老太太,就一根牙,最爱喝人血,老年间还常到山下村里抢小孩儿……” 黄瘸子战战兢兢才把话说完,就听老四在一旁道:“爹,那是故事,都是假的。” 哪知黄瘸子却意味深长地道:“若都是假的,所谓的故事又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这话不无道理。 我沉思片刻,说道:“按你这么说,是山里的老虎妈子行凶,害死了三大妈?可三大爷在哪儿呢?你不说他是顶厉害的挖参人,能眼睁睁看着三大妈被那玩意害死?” “他应该是被人抓了……” 听到西瓜妹这话,我们忙循声看去,不知何时西瓜妹已溜达到正屋门口,正挑着门帘子往屋里看。 我走上前也往里看,就见屋里的被褥、家具东倒西歪,就像经过一场极为激烈的打斗。 我正惊愕时,就听西瓜妹嘀咕道:“会是谁呢?夜枭子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一到长白山就出这事,真是巧了……” “你意思,这事儿冲你来的?” 听我一问,西瓜妹摇了摇头,没吱声。 这时忽然就听老四一声惊呼—— “寿生崽子,你看墙上有东西!” 第五章 祸起阴兵沟 听到这话,我和西瓜妹回头看向老四,只见老四正蹲在中堂灶台旁的墙下研究着什么。 见我俩走了过去,老四指着一处墙面又道:“这好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记号。” 我俩凑近一看,被灶台烟灰熏得焦黑的墙壁上,果然现出几道痕迹,像是被人用指甲潦草划出来的,细一看,划的是两个圆点和一长一短两道歪歪拧拧的曲线,像个什么符号。 黄瘸子毕竟懂行,一看墙上那符号,当即一声惊呼:“这是老年间本地挖参人惯用的暗春!” 暗春就是暗号,算是最早的摩斯密码,有些用说,有些用画,老年间许多不同的地区、不同的行业,都有一套独创的暗春用以接头。 一见黄瘸子懂,西瓜妹忙问:“黄老板,这暗春什么意思?” 黄瘸子却摇头道:“法不传六耳,虽说都在长白参行,挖参和贩参却是两个不同行当,老年间还常有贩参商人为私吞大货暗害挖参人的事发生,因此这暗春是老辈子挖参人的救命符,密不外宣,非但我不懂,现在绝大多数后起的挖参人也看不懂……” “这么说,这暗春只可能是我三大爷留下的?”我问。 黄瘸子略一沉思,点了点头,又道:“放眼当前,能帮咱解开这暗春的怕只有一个人……” “谁?”西瓜妹问。 “羊皮六爷。” “回参行说,那三位我都雇了!”西瓜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黄瘸子忙问:“王小姐,这尸体咋整?” “我出钱你出力,找人料理干净点。”西瓜妹头都不回。 黄瘸子忙比了个ok,笑道:“明白,只要钱到位,啥活我都会!” 说完话,黄瘸子拽着老四也往外走,我虽心里难受,但这事毕竟古怪,待在凶杀现场难免夜长梦多,也只能先跟几人离开。 从土台子上下来后,黄瘸子开车又把我们拉回了参行,这次再把之前三位挖参人请过来时,三人难免面带不悦,看都不愿多看西瓜妹一眼。 西瓜妹也端着架子不说话,倒是黄瘸子会来事,忙请三位坐下,一番端茶递烟之后,见三人脸色略显好转,黄瘸子才掏出纸笔来,画出三大爷家墙上的暗春标记后,递给了羊皮六爷,询问此春何意? 六爷接过纸来眯着眼一番端详,忽一皱眉,惊看向黄瘸子道:“黄老板,你该不会想去这地儿吧?” “此为何处?”黄瘸子忙问。 “此春意指,长白山北坡阴兵沟!” 六爷话一出口,满堂皆惊。 长白山里有句老话,‘九缸十八锅,不在南坡在北坡’,相传长白山为大清朝龙兴之地,龙脉所在灵气聚而不散,所以盛产人参仙草。而山中灵气至重之地就是北坡,因此在北坡走山憋宝的挖参人,远比其他地境要多得多,但任由挖参人们踏遍北坡,唯有一处望而却步,被视为山中禁地,正是这阴兵沟。 据说按风水学上讲,这是块秦王碎印的不祥之地,整个长白山的死门所在,有进无出。 可眼见众人变颜变色,西瓜妹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我不禁感慨,要不人家胸大,胸大,心胸也大。 这时西瓜妹笑道:“六爷不愧是老前辈,果然见多识广。不错,我带来这根血参正是出自阴兵沟,只是不知道具体出处位置。如今夜枭子老张应是先被人掳了进去,至于原因,我不便说,总之一句话,钱我有的是,您三位开个价吧?” “我开你姥姥个腿儿!” 羊皮六爷起身就往外走。 黄瘸子赶忙拦道:“六爷您别走啊!您老一扯呼,晚辈们还不抓瞎?” 六爷气冲冲道:“我活这么大岁数不容易,犯不上把老命搭进去!” “您福大命大,谁出事也轮不着您啊?”见六爷满面怒容,黄瘸子仍是满面赔笑,又道:“再说了,您想想,您这岁数还能在山里蹦跶几年?咱这位王小姐可是不差钱的主儿,您甭给我面子,狠狠坑她一笔,事成后您老收山封棍安享晚年,盖座宅子讨俩娘们儿,俩不够就来四个,余生岂不快哉?” 黄瘸子不愧是生意人,一番糖衣炮弹之后,羊皮六爷果然动心。 黄瘸子又看向中年人,笑问道:“赵大爷,您呢?” 蓝灯赵猛站起身,伸出五指道:“这趟不易,我得五倍价儿,不然我就走!” 哪知没等黄瘸子答话,西瓜妹先伸出十指:“我给你十倍。” “愿效犬马之劳!” 蓝灯赵当即落座,乖乖喝茶。 西瓜妹扭头看向一直低头不语的白姓小哥,问道:“你呢?你要几倍?” “原价,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行。” 小哥头也不抬,答得倒是痛快。 西瓜妹这才松了口气,又笑道:“好,算着寿生崽子和黄老板,咱一共六个人,明天一早出发!” “且慢!”却听黄瘸子拦道:“王小姐,恐怕咱走不了,咱还差个人。” “恩?还差谁?”西瓜妹一愣。 黄瘸子又道:“长白山挖参人自古有两个规矩,其一,生出死不出,若有人在山中遇险,不得将死者尸身运出山林,否则必有不祥;其二,阳走阴不走,自古阳为单,阴为双,挖参人需单数进山,才能带着货双双而归,因为人参即人身,是活物,一条参也就是一条命。您请我们进山寻尸,已坏了第一个规矩,总不能再坏第二个,不然可真就十死无生了……” “那您说怎么办?”西瓜妹问。 黄瘸子笑道:“也不是难事,我再去筛个好手跟咱同行,至于费用嘛……” 黄瘸子明显是想再坑西瓜妹一笔,哪知话没说完,四闺女的声音先从背后传来—— “我准备好了!王小姐你放心,我贼便宜!” 众人循声一看,只见馒头老四不知何时已换好了行头,头戴斗笠,身携背篼,手拄索宝棍,腰插快当铲,一副标准的挖参人打扮。 黄瘸子气得直骂:“黄思!你他娘的到底要干啥?” 第六章 就怕贼惦记 “爹,你一瘸子都能满山跑,我去咋了?”老四瞪眼回道。 眼见父女俩要起争执,西瓜妹摆摆手道:“黄老板,你就让她去吧,我看你闺女身手不赖,能帮上忙,何况有个女孩子陪我,我也安心……” “可她不是挖参人,万一出啥事……” “别万一了,你闺女黄思的报酬按顶尖挖参人的五倍算。” 一听这话,黄瘸子总算满意点了点头。 眼下七人队伍已经结成,大家也没再耽搁时间,黄瘸子为众人安排好客房后,都赶紧回去休息,毕竟早起还要赶山路。 虽然黄瘸子也给我安排了客房,但我还是自己先回了趟家,跟我妈说了说夜里的情况。 听我把前因后果一说,我妈泪如雨下,一是感慨平时关系不错的三大妈竟遭此横祸,二是舍不得我,毕竟这一趟走山凶多吉少,我妈心里跟明镜一样。 可我命数在此,我妈也没法拦着,于是连夜帮我收拾好行囊包袱,又不知从哪儿弄来把锈迹斑斑的短斧子,递给我说:“山里凶险,我看那些挖参人都随身带把斧子,能披荆斩棘,必要时候还能防身,这斧子你可揣好了,千万不能丢!” 她说完拿着斧子就往我腰里插,我嘿嘿笑道:“妈,您把这玩意揣我裤裆里,就不怕我一着急把小老二给割下来?” 我妈气得抬手就给我一巴掌,怒道:“你他娘的有点人样!成天跟个二流子似的竟会胡扯,我就说跟黄思那活土匪待多了不是啥好事!记住咯,这斧子千万不能丢!千万!必要时候它能救你命!” 我赶紧点头,心说我妈咋对把破斧子比对我还上心?难不成是当年我爹送的定情信物? 我也没多想,毕竟我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想那干啥? 跟我妈告了别,我骑着老四的电动车又回了参行,这时已是后夜,就见联排的几间客房都已黑了灯,怕是大家早都睡了。 可正当我经过一间客房,往自己房间走时,黑乎乎的屋里却传出一阵低沉的对话声—— “六爷,您当年办过啥事我可门儿清!今儿个您不答应我,可别怪晚辈出去给您传名……” “小子你威胁我?你们赵家人可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那是蓝灯赵住的客房。 出于好奇,我凑近窗户缝往里看了看,黑灯瞎火的房间里,就见蓝灯赵和羊皮六爷二人正点着油灯相视而坐,六爷面色阴沉,蓝灯赵一脸坏笑。 这时蓝灯赵眯着眼又道:“六爷,都是里码人,我给您开杵门子,您岁海簧点清,可不能向着空子!那小斗花儿又白又嫩,盘儿摄挂洒火,不像子孙窑儿,倒像个玩飘客串子的,身上兰头又海,既然碰了码咱不捞白不捞呀!我给您划个道儿,这么着,我追秧子您巡冷子,事成人归我,她身上红兰二一添作五,咱爷儿俩谁也不吃亏!” 长白山一带的挖参人惯说黑话,一来显得内行专业,二来也免得被外人听去必要消息,这黑话与老年间挖参行里秘传的独特暗春不同,这些年我在参行打杂时耳闻目染,多少也能听懂。 如今我爬窗户根这么一听,不由得心惊胆战,心说难怪蓝灯赵前夜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那话里意思,蓝灯赵早就盯上了西瓜妹,见她一个外地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竟起了歹心,想趁着这次走山的机会对西瓜妹图谋不轨。 可有羊皮六爷这种老前辈在队伍里压阵,蓝灯赵终究是贼人胆虚,这才想拉羊皮六爷入伙,事成之后,西瓜妹人归蓝灯赵,身上所带的财物则由二人平分。 任由姓赵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可六爷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谋财害命兼带着耍流氓的事儿,他可不敢搀和。 姓赵的见状,又道:“六爷您放心,山里每年有多少人死得不明不白,您还不清楚吗?上北坡后咱得先进老龙林,再过虎口岭,之后才到阴兵沟。我算了下路程,咱早起出发,穿过老龙林时已是后夜,都知道虎口岭那块闹熊瞎子,半夜里没人敢进去,咱指定在岭子边休息,我就趁这时候动手,玩够了把那小丫头往岭子下边一推,死无对证!” “可万一有人报警咋办?” “嗨,都是跑江湖的,见面抱拳背后捅刀,谁管她一个外地丫头的死活?她一死,队伍一拍两散,没几天这事不就过去了!再说真要是有个万一,惊动了鹰爪孙儿,您放心,我兜着!” “可是……” “您老就别可是了!”蓝灯赵有些不耐烦,“要是光钱不行,不如您老也尝尝那丫头啥滋味儿,全当补补身子……” “我倒是真该补补了……”六爷面显尴尬。 “得了六爷!就这么定!” “且慢……” “嘿你个老头儿,又咋了?” 就听六爷为难道:“我是好办,其他人呢?其他人我倒不怕,那姓白的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蓝灯赵一声冷哼:“我们赵家在长白山啥地位,您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可是老年间蓝灯会传下来的香火,他他娘的敢惹我?还想不想待了?” 蓝灯赵嘿嘿一笑,转而压低声音又道:“何况那小子也不干净,我亲眼得见,前夜他还在屋里磨刀呢,挖参人走山常备的那老几样,他可一样都没准备……” “得,我听你的!” 六爷这一点头,两人算是达成了协议。 见六爷起身要往外走,我可不敢多待,赶紧蹑手蹑脚先回了自己屋。 进了屋我一琢磨,心说这下可坏了,这老中青三位可都是顶尖的挖参人,能在深山老林里闯出名号的,不说有擒龙斗虎之能,必都有绝技傍身,如今山没上呢先都起了歹心,这一趟走山,岂不成了送死之旅? 想到这儿我把心一横,伸手摸向怀里的斧子,干脆先下手为强,抢了西瓜妹的血参就跑…… 拿定了主意,我找来纸笔就开始制定抢参计划,一宿的功夫写来画去几乎都没合眼。 第七章 羊入虎口 后来快天亮时,我实在熬不住了,竟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我再睁眼时,就见老四坐在桌子对面,正手拿着我制定了一宿的杀人越货计划,怒冲冲瞪着我看。 “你小子可以啊,长本事了!” “老四,这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 没等我话说一半,老四一耳光先呼了过来,打得我直到大家组队出发时,脑袋里还嗡嗡的响。 早上七点半,黄瘸子开车拉着我们抵达了北坡山脚,开始向山上徒步进发,这次西瓜妹提前换了套全黑的跑步服,以至行进速度快了不少,但那一袭凹凸有致的塑身打扮,却更撩得人欲罢不能,尤其是蓝灯赵,一上山眼都开始冒绿光,就像一只准备伏击猎物的饿狼。 中午十一点半,我们长途跋涉后顺利抵达了老龙林边缘,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进山,但对这地方却并不陌生,只因老龙林环抱北坡,是由北坡进山挖参的必经之路,而大多数挖参人不敢冒险挺进长白腹地,于是多在老龙林内盘旋挖参,随便挖点一年生的三花子、两年生的马掌子,就赶紧到山下参行售卖,倒也有运气壮的,偶然发现个上点岁数的四品叶五品叶,能吹好几年,以至于这些年我们行里卖出去的野山参,有七八成都出自老龙林,因此这地方也被我们戏称为‘上货点’。 老龙林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绳套子,这与一段年代久远的前朝历史有关。百年前清朝官府颁布闭关禁令,禁止关内汉人私自进入有‘龙兴之地’一称的长白山境,以免传说中这大清朝的龙脉之根遭人破坏,但仍有穷苦百姓为谋生计,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潜出关外,进山盗采山参谋取私利。 朝廷当然不会不管,就派出八旗重兵驻扎在山里巡逻,凡遇走山盗参者格杀勿论。 其中有位驻扎北坡的八旗将领,在长白山一带颇有恶名,名叫苏和泰。当时已是清末,大清朝国本动摇根基不稳,不少关内人趁机如潮水般涌入关外,史称‘闯关东’。这些人里,绝大多数都是奔着长白山人参来的,因此其中不少人后来私闯北坡时,都落在了苏和泰的手里。 苏和泰倒是狠毒,将所有抓获的挖参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吊死在老龙林内,尸体悬于树上不管,以便警示旁人,久而久之,老龙林里吊得到处都是尸体,听老人说,那时候别说是山林里的虎狼,连山狍子和野鹿的眼珠子都是通红通红的,因为死人肉吃多了。 尸体被野兽吃掉后,漫山遍野的树杈上只剩一条条垂下来的绳套子,因此而得名。 一番休整后,我们进入了老龙林,并听从六爷的劝告,都往身上加了件厚外套,用两片卫生巾垫在了鞋里当鞋垫,并用六爷带来的保鲜膜裹住了胳膊腿和脖子,再抹上老龙林树根下的淤泥,六爷说,这样不单能御寒御虫,还能阻隔林子里的阴气。 虽然都照做了,但六爷这话,起初西瓜妹、老四我们这种没经验的年轻人都是不信的,可进了老龙林后,我们发现根本由不得自己不信,老龙林里就像个敞着门的大冰柜,上山时我们累得一身臭汗,可一进林子,恨不得直接把羽绒服裹上,各种蛇虫鼠蚁更是数之不尽,稍不防备就往人身上钻,连蚊子都有手指肚儿那么大,吓得西瓜妹好几次差点哭出声。 后来等我们摸爬滚打终于穿过老龙林时,已是后夜,我心中暗想,果然一切都在蓝灯赵的算计之中。 眼看前边已是一片阴森峭壁,带队的羊皮六爷停下脚步,朝西瓜妹道:“王小姐,虎口岭陡峭不宜夜行,最近听说还闹了熊瞎子,我看咱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天亮再走。” 西瓜妹早已筋疲力尽,一听说要休息,赶紧点头,于是羊皮六爷开始熟练地指挥其他人割枯草、捆树枝,在空地上先搭起三个简易窝棚,西瓜妹和老四睡一个,黄瘸子和羊皮六爷睡一个,白姓小哥、蓝灯赵我们仨睡一个。 随后,六爷又让我用快当铲围着三个窝棚挖了一圈一尺深的土沟,把随身带来的硫磺、石灰粉和朱砂倒进去后,我们才敢休息。 这一宿,我心惊胆战的都不敢合眼,既担心羊皮六爷和蓝灯赵祸害了西瓜妹,又怕那白姓小哥突然掏刀子对我们不利,无论他们谁得逞了,那根能救我命的血参都保不住。我恨不得先掏斧子剁了这仨祸害,可又一想,蓝灯赵和百姓小哥就睡在我一左一右,这俩我哪个打得过? 后来一直熬过了凌晨四点,一切太平,相安无事,我逐渐放松了戒备,走了一整天山路的困乏也瞬间袭来,我眼皮子开始发沉,逐渐没了知觉,可就在这似睡非睡的空档,隐约就听一阵轻快地跑动声渐行渐远,我心说坏了,赶紧勉强睁眼往旁边看,果不其然,原本睡在我两侧的蓝灯赵和白姓小哥不知何时都已没了踪迹。 一时间,我也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勇气,撑起身子就想跑出去救人,可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浑身酥软酸麻,脑子也昏沉沉的,就像被人给下了药。 我连忙吃力地将手移向腹部,摸到插在腰间的斧子刃后狠命往肉里一按,斧子刃刺破肉皮的痛楚令我瞬间清醒,赶紧挣扎起身,跑出窝棚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黄瘸子和老四还在各自窝棚里沉沉睡着,羊皮六爷和西瓜妹都已经没了踪迹。 “他娘的,这俩败类贼胆儿可真肥!” 我骂了一声,第一个就想先去叫醒老四,毕竟我俩最熟,有她在我也多个帮手。 哪知没等我伸手去拍她,旁边却传来黄瘸子急促的声音—— “寿生崽子!寿生崽子!你过来!” 我一愣,回头看去,只见黄瘸子麻利地从窝棚里钻了出来。 “老板,出事了!” 我赶紧跑过去扶他,哪知才到近前,黄瘸子一嘴巴就抽了过来。 第八章 山中人熊 “你打我干啥?”我捂着脸一懵。 只听黄瘸子骂道:“你活腻歪了吧,快给我滚回去睡觉!” 我忙说道:“老板,羊皮六爷和蓝灯赵把王小姐给掳走了!” “用得着你说?你当我傻呀!”黄瘸子瞪眼道:“我也是老江湖,旁边那老贼给我使迷子我能不知道?” “那,那您咋没管?” “管你姥姥!进了山就到了法外之地,挖参人的事你管得了吗?” 黄瘸子一把攥住我的衣领,又道:“寿生崽子你给我听好咯,不听不看不说不动,反正上山的定金也都拿了,清早全当王小姐让熊瞎子叼走了,下山一拍两散!我闺女已经让他们迷晕了,啥也不知道,这事你敢连累我们爷俩,我先弄死你!” “那可是一条人命……就这么……就这么……”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深山老林有自己的规矩,人只要进来,就和山里的畜生没区别!” “老子不管这些!”我猛一把掏出斧子,恶狠狠又道:“我一生下来就是死孩子,这辈子人都没当明白,更不想当畜生!何况如果人都像你说的这样,当初张老好不帮我妈一把,我他娘的连死孩子都当不成!人就是人,只要自己不把自己当畜生,谁都别想把我当畜生!” 我没再理他,转身顺着地上残留的几个脚印就追了过去,这一追又追进老龙林,没跑出多远,借着月光就见前面一棵树后,羊皮老六正伸着脑袋往左右张望。 我稳住情绪,尽量放轻脚步,趁那老头儿一个不留神,从他眼皮子底下绕了过去,躲到了不远处一堆荒草后面。 我轻轻扒开荒草翘头往前方空地一看,就见昏死的西瓜妹正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外套已经被蓝灯赵褪去,露出一双在月光下更显玉白的修长玉腿。 蓝灯赵盯着西瓜妹激动得直打哆嗦,扭头看了一眼放哨的羊皮六爷,坏笑道:“六爷,您先得着?” 六爷连忙摆手,略显不安的作揖道:“你先你先,我牙口不好,爱吃剩的……” “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蓝灯赵也不客气,抬手就往西瓜妹的身上抓。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见事不好,猛一声‘呔’冲出草丛,举着斧子就朝蓝灯赵头顶劈了下去。 被我叫声一吓,蓝灯赵当场一惊,哪知片刻之间就回过神来,忙一甩手,夜幕下也不知从手里甩出了什么暗器,瞬间我只觉左腿膝盖一疼,不由得一声闷哼,扑通一声栽了个狗吃屎,手里的斧子也摔出去老远。 “你小子胆儿挺肥呀!” 伴随蓝灯赵一声冷笑,我连忙起身,谁知根本没等站稳,就被快步冲上来的蓝灯赵三拳五脚一通招呼,再次摔趴在地。 这次根本没等我再站起来,蓝灯赵一脚就踩住了我后脑勺,狠狠碾了两脚之后才又笑道:“好小子,你这是打车嫌慢,坐着飞机往鬼门关里撞啊!敢坏老子美事?” 我梗着脖子恶狠狠道:“早知道长白山挖参人都是你们这等货色,老子打死都不入这行当!来呀!今儿你姓赵的不弄死我,总有一天我他娘的弄你全家!” “呵,你小子最还真硬,想死还不容易?” 蓝灯赵一眯眼,眼中凶光毕露,一低手从护腿里拔出短刀,照着我后脖梗子就扎了下来。 眼看他手起刀落我的小命就要玩完,忽然就听羊皮六爷在旁一声惨叫。 蓝灯赵一愣,这才收住了短刀,扭头看向羊皮六爷,就见六爷脸色煞白,正慌张看向远方树林。 蓝灯赵忙问:“六爷,您这是咋了?” “撞,撞上了,真撞上了……” 六爷颤巍巍抬手指向前方,我和蓝灯赵忙都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这一看,也都慌了神。 空地前方,隐隐约约就见个高大的人形黑影从漆黑的树林子里走了出来,步伐诡异,身形僵直,说是人吧,那黑影得有两米来高,身材魁梧像只狗熊;可说是熊吧,借着月光细看,那黑影身上却穿着破破烂烂的人的衣服,身上背着个背篼,手里拄着根索宝棍,那是挖参人的通常打扮。 而最诡异的是,那挖参人的脖子扭曲着向前伸直,一直斜楞楞地垂着头,嘴巴张张合合似在低声呻吟,一双瞪圆的眼珠子,泛出幽幽的绿光。 一见那古怪身影扭着身子走近,蓝灯赵顿时紧张起来,颤巍巍道:“呸呸呸,真他娘的不吉利,咋遇见这玩意了!” “报应!报应啊!”六爷瞪了蓝灯赵一眼,慌张道:“姓赵的,你他娘的丧德行招恶果,这回我可让你给连累了!” 眼看眼前俩人慌作一团,我被蓝灯赵踩在脚下倒是有些得意,心说那玩意是啥我不管,至少这回这俩混蛋是要倒霉。 这时就听蓝灯赵又道:“六爷,您老腿脚还行不?咱俩快跑!” “呸,你能跑得过压头伥?我师父说过,遇见这玩意,你跑得越快他追的越狠。” “那,那您老快划个道儿啊!” “装死吧!” 六爷话音没落,人已捂着心口躺倒在地,还不忘自己掐了两下人中,嘴里呼了两声‘我不行了,我真死了’之后,这才彻底没了动静。 这举动直把蓝灯赵看愣了,一咧嘴问:“管用不?他他娘的又不是狗熊!” 嘴上虽这么说着,蓝灯赵还是如法炮制也躺在了地上。 没想到他这么一躺下,那黑影果然愣了一下,然而片刻之后黑影仿佛意识到上当,又开始缓慢地往前挪动。 蓝灯赵一见,忙又朝六爷道:“六爷,不保险啊,您快再想个法子!” 六爷不愧是老江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指着我急声说道:“你快给那小子一刀,让他跑!他一跑就把那东西引走了!” 蓝灯赵恍然大悟,举着刀子就想往我大腿上扎。 我心说完了,着了那老狐狸的道,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好歹得死的像个爷们儿。 没等蓝灯赵刀子扎来,我翻身抱起昏死在地的西瓜妹,拔腿就跑。 果然应了那老狐狸的话,我这一跑,对面那东西的情绪竟突然激动了起来,一声怪吼之后,迈着诡异扭曲的步伐飞快地追了过来…… 第九章 伥 我使出吃奶的劲,抱着西瓜妹在林子里左钻右撞,只希望能把那东西甩掉,可还没等跑出百米,再回头时,那东西已近在我背后两步之内,恨不得往前一抡胳膊就能掐住我的脖子。 而这时借着林子里稀稀拉拉的月光,我也终于趁那东西跑动时把一直耷拉着的脑袋晃起来,看清楚了那东西的脸,这一看不要紧,吓得我差点一个踉跄抱着西瓜妹摔在地上。 那东西既是个人,也不是人。 说他是人,是因为那东西确实长着一张人的脸,看模样应该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胡子大爷,说他不是人,是因为他那张原本人模人样的脸,此时竟已整个溃烂水肿,甚至额脸上的皮肉都磨没了,只剩一大块露着骨头长着绿毛的烂肉。 被他长相一吓,我双腿发软跑得更慢了,那东西见离我越来越近,突然抬手开始往我背上抓,我能清晰感觉到他细长的指甲在我背上划来划去,划得我后背火辣辣的疼。 我心说这下完了,虽然知道这次进山危险重重,甚至提前给自己想好了各种可能的死法,但是这种真没想到。 我越想越绝望,巨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恨不得就地把西瓜妹一扔,转身跟那东西直接拼命得了,好歹也算个爷们儿,可是说归说,要做,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急促的年轻男生从我前方传来—— “小子,趴下!” 那声音虽然稚嫩,却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一时间我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抱着西瓜妹赶紧一弯腰,借着冲力怀抱西瓜妹往前滚成了一团。 我往前滚时余光一扫,竟见一袭白影已飘然从我身旁扫过,冲向我背后那怪物而去。 我抱着西瓜妹在地上连滚了四五圈,一停下来也顾不上浑身的酸疼,扭头先往背后看,而这时那白影已将那怪物撞进了身旁的杂草丛里,杂草丛哗啦啦巨响不止,打斗声、那人形怪物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突然间,一股黑烟冲出草丛直贯夜空,有个十来秒后黑烟化尽,就听哗啦一声,那白影从草丛里一窜而出,稳稳落地,我这才认出,那竟是和我们一起上山的那位白姓小哥,此时他右手攥着把血淋淋的短刀,左手拎着个圆滚滚黑乎乎的东西,正冲我迈步走来。 “你小子撩得倒是真快,我都差点追不上!” 小哥抹掉溅在脸上的血点子,边说边往前一甩手,直接把左手里那圆滚滚的东西扔到了我的脚下,我定睛一看,又吓一跳,那竟是那个人形怪物的脑袋,而且额头上还贴着一张写满符咒的黄纸符。 我盯着那脑袋正惊慌时,小哥已经蹲在了我的身旁,伸手在怀里一摸,摸出个小黄纸包来递给我道:“你拿这糯米粉先擦擦背上的抓伤,不然尸毒入体,早上肿起来能疼死你。” “你,你咋在这儿?”我接过黄纸包,颤巍巍问。 小哥一笑,冷声道:“打你拎着斧子去救王小姐之前,我就在那儿,当时你要是没冲出去,我就把她救了,那俩败类真得谢谢你,不是半路杀出个你来,他俩都活不过今晚……” “你早就在?”我惊问道:“那你为啥不早动手?我差点被蓝灯赵一刀扎死!” 小哥却冷声道:“我要救的是王小姐,你死活跟我有啥关系?” 小哥说完没再理我,径自起身,先把仍在昏迷的西瓜妹扶坐了起来,开始查看西瓜妹身上伤势。 好在西瓜妹身上只有些被我摔出来的擦伤,小哥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又朝我道:“今儿能捡条命,算你福大命大,以后给我记着,在山里遇到任何突发情况,能别管就别管,长白山的事儿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有些你想都不敢想,就比如他……” 小哥说着往草丛方向一指。 我又看了看地上的人脑袋,朝小哥惊问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你可别告诉我是有人故意扮出来吓唬我的。” “那是压头伥。”小哥答道:“这玩意在这片地境可不常见,这只怕是从阴兵沟里误打误撞跑出来的,没想到让咱碰上了。也好在遇见的是我,没出大事,这要是让其他挖参的队伍碰上,或者让他溜达下山,后果不堪设想……” “压头伥是啥?”我又追问。 小哥答道:“参有灵气,年头越久灵气越足,所以百年以上的老参周围,常会聚集些来汲取灵气的蛇虫鼠蚁,久而久之老参被毒物所染,就会转化为一种有生命的大毒菌,类似湘西巫术里练蛊的尸壶,但是比那更毒,人若误食,非死既疯……” “想必这种就是疯的?”我惊慌道:“这么说,这真是个大活人?” 小哥却摇了摇头:“他以前是人,现在可不算。参能补气,毒参进入身体后吸人之精,补人之气,人的命都被吸没了,气却还在,你说是什么?” 我想了想道:“人争一口气,尸怕多口气,都死了还有气在,那他娘的不就成僵尸了?” “差不多吧,但比那厉害,是伥鬼。” 小哥见我害怕,捡起地上的人脑袋随手往远处一扔,又接着道:“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同,意志力不同,所以吃下毒参后的反应也不同,有些伥鬼不害人时你甚至都看不出来,就和正常人一样。而咱遇上这种算是其中最低级的,身体被毒参的气顶着散不出去,又上不了头,死后就化为了一直低着头的行尸走肉,靠死前心中的执念在山里兜来转去也没个目的,叫压头伥。我看他扮相,该是以前山里的走山挖参人,误打误撞进了阴兵沟子,误食毒参才惹了这祸,遇到这种最好处理,顺喉咙割开,把他身体里的气放了,也就完事……” 听白姓小哥一番话出口,我不由惊道:“小哥,你咋懂这么多?” 第十章 一步登天 “这有啥,放在老年间这还算事儿?”小哥一笑,似乎颇有不屑,又道:“老辈子的长白山正统挖参人不单要挖参,还要守山,挖参是为了卸灵气,以免灵气过盛风水逆转,守山是为了护龙脉,以免山里这些脏东西逃出山境祸世殃民。只是后来天下太平,山里祸事少了,怨气也少了,那些真懂局的老前辈们被祸害的死走逃亡,也就没人再记得这规矩。你看蓝灯赵和那损老头儿,都依稀认得压头伥这东西,可惜还是阅历浅,都没见过,真遇上根本不知怎么应对……” 白姓小哥这话听得我一阵云山雾罩,在参行里打杂这么多年,这些事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不由让我更好奇起这小哥的来历来。 可根本不等我细问,小哥已将睡得正香的西瓜妹拦腰抱起,紧接着转身朝我说了声‘扛着’,双手一托,就把西瓜妹担在了我的肩膀上。 随后小哥又道:“等王小姐醒了,今晚这事儿你啥都不要对她说,要是她问为啥自己身上这么多擦伤,你就告诉她她睡觉撒癔症自己撞的,一含糊也就过去了……” 我一愣,忙问:“那蓝灯赵和羊皮六爷咋办?也替他们瞒着?” 小哥点点头道:“毕竟前边还有一大段路,论走山的经验,他俩终究还有用武之地,能留着还是先留着……” “可是,这俩老贼再闹出啥幺蛾子咋办?”我不安地道。 小哥却依旧风轻云淡,笑笑说:“这还不好办吗?你把那压头伥的脑袋拎回去,就跟他俩说压头伥让你除了,他俩必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俩要是不信咋办?”我犹豫道。 “上山前,你妈是不是给了你一把短斧?” 小哥突然这话听得我又一愣,忙问:“你咋知道这事儿?” 小哥又笑,答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一会儿回去,你只管把那斧子递给他俩看,你说的话,看完他俩就信了……至于我,你一个字都不要提,这一路上你在明,我在暗,咱俩好办事……” 他说完没再理我,自顾自朝深林中走去,根本没等我问他要去哪儿,人已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我一阵纳闷,心说这白姓小哥到底什么来路?连当今长白山最顶尖的两大挖参人都比他差之千里,难不成是什么神仙下凡? 可我也没空细想,毕竟这荒山野岭的危险重重,万一再遇见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应付不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壮着胆子又去把那压头伥的圆脑袋捡了回来,一手扛着西瓜妹,一手拎着血淋淋的脑袋抬腿就走,但没直接回扎窝棚的营地,而是先去了趟之前西瓜妹差点出事的空地,毕竟我那把斧子还在地上扔着。 等我再到那空地一看,蓝灯赵和羊皮六爷果然都已不见了踪迹,唯独我那锈迹斑斑的斧子无人问津,还扔在原地。 我捡起斧子往腰上一插,扛着西瓜妹这才往营地方向走,没多大功夫就出了老龙林,回到了之前扎营的地点,借着月色往前一看,营地处寂静无声,老四依旧在熟睡,黄瘸子依旧在装睡,而蓝灯赵和羊皮六爷不知何时也都已经回来了,此时正都躲在自己的窝棚里假装打呼噜,就跟从没离开过一样,唯独那白姓小哥不知去了哪里。 我把西瓜妹重新送回窝棚,安顿好后没急着回自己窝棚睡觉,而是往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一坐,把拎回来的脑袋往腿旁边一摆,故作镇定地喃喃道:“别装了,出来聊聊吧,二位。” 等我这话说完,周围的气氛又沉默了好半晌,才听一阵声响传来,我头也不抬地用余光一扫,是蓝灯赵从窝棚里钻了出来,紧接着,羊皮六爷那边也有了动静,没一会儿功夫两人就都聚到了我的面前,但都不敢坐下,盯看着我腿边那臃肿的人头,都略显尴尬地站着不动。 见两人都不说话,我一笑,打开僵局道:“二位别怕,这玩意儿已经被我除了,不就个压头伥嘛,伥鬼里这算最低级的了,不过这玩意儿在这片地境确实不常见,该是从阴兵沟子里误打误撞溜出来的……” 我学着那白姓小哥的口吻一通白活,说话时就见蓝灯赵和羊皮六爷神色越来越慌。 等我说完,羊皮六爷忙朝我一抱拳,压低声音恭恭敬敬地问:“失敬失敬!小兄弟,看不出您还是位高人!通天洒子遍地飘,算我老小子有眼无珠,敢问兄弟何处安窑立柜,贵台谱是?” 我也装模作样的回了个礼,哼道:“不敢不敢,三义参行的杂工小伙计一个,诨号寿生崽子,从小没爹,我妈是个寡妇……” “您真会说笑,真会说笑。”羊皮六爷连忙赔笑,眼珠一转又道:“您既不愿说,老小子我也就不深问了,咱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见羊皮六爷点头哈腰没点骨气,蓝灯赵从旁边一把就拽住了六爷的胳膊,往后一扽,把六爷正鞠躬作揖的腰板子扥得笔直。 我瞟了蓝灯赵一眼,就见蓝灯赵面带怒容,恶狠狠道:“你少在这儿装腔作势,我不信那压头伥是你弄死的,你怕是随便在林子里捡了个人脑袋回来唬我们呢吧?” 我笑笑道:“赵爷,这儿是长白山,可不是您家炕头儿,哪儿能那么方便遍地捡人脑袋玩儿?” “你他娘的咒我灭门?” 蓝灯赵气得瞪眼就要从护腿里拔刀,趁他刀还没拔出来,我先从腰间拽出斧子,往前一递道:“咱先别矫情这些,您看看我这把斧子,就都明白了。” 我这话把眼前二人都听得一愣,沉了沉之后,蓝灯赵这才把斧子接了过去,借着月光开始仔细打量。 蓝灯赵一脸嫌弃:“这就把劈柴的破斧子,非金非银,街面上三五块钱一把,你让我看这干啥?” 哪知他话才出口,就听身旁六爷猛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将斧子抢了过去,双手捧斧面露震惊,开始拿衣袖在斧子的铁锈上使劲搓来搓去…… 第十一章 麟脊化蛟 刑山割鹿 蓝灯赵看着奇怪,忙问道:“六爷,您咋了?” 蓝灯六爷理都不理他,见用衣袖擦斧锈擦不干净,往斧子上连吐了几口唾沫之后,又用内衬的棉布衣摆开始接着擦,人就像疯魔了一样。 等把斧子面擦得锃光瓦亮,六爷这才停手,看了看斧子,又看看我,满脸激动只差老泪纵横。 “六爷,您到底咋了?这就是把破斧子,您要是喜欢,下山我送您两车!” 蓝灯赵又问一声,哪知六爷扭头朝他狠狠一‘呸’,骂道:“你个黄毛崽子懂个屁!你好好看看这斧子面儿上刻的咒文!” 六爷说着把斧子往蓝灯赵手里一塞,蓝灯赵忙学着六爷的模样细看了起来,仔细这么一看,当场也是一惊,朝六爷问道:“这就是刑山?” 六爷点了点头,再看我实,已显得比刚才还要更加谦卑,忙又一抱拳道:“麟脊化蛟,刑山割鹿,小兄弟,这是前朝御封走山王马家的物件,怎会在你手中?” 羊皮六爷说的是啥我一句听不明白,但看他二人表情,也知道这斧子来历不凡。 我灵机一动,当场点头道:“算你这老贼有见识,没错,此物正是你说的那玩意儿,我家传的!” “你是走山王的后人?” 羊皮六爷一声惊呼,几乎同一时间,隐约就听背后黄瘸子的窝棚里也传出一声‘我曹’,那贼精贼精的老小子显然也还没睡。 可眼前二人已没空理会那么多,蓝灯赵忙把斧子双手捧还给我,颤巍巍道:“原来您是走山王的后裔,怪不得能灭那压头伥,真是失敬失敬……” 蓝灯赵话没说完,羊皮六爷抢言又道:“小爷,今晚的事儿可都是这姓赵的出的主意,他见财起意、遇色则迷,跟我老小儿可没丁点关系,要非说有,我也就给放了个风,您可得轻饶啊!” 这话把蓝灯赵听得面露惊慌,连忙扑通跪倒,手扶着我大腿颤抖着道:“小祖宗,要是知道这长白山里还有走山王的后人在,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干这事儿啊!我赵家一脉香火,祖上太爷还给您家先辈为过奴做过婢,您见我初犯,给我一条生路吧!” 蓝灯赵说完开始啪啪狂扇自己耳光。 两人突然这话,倒把我听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拿着那斧子一阵端详,就见那斧子除了一面上刻着一行看不懂的奇形文字外,也看不出有啥其他特别的,谁想到竟有如此威力,只需一亮,竟能逼得长白山顶尖的挖参人跪下求饶? 可我心里明白,这二贼畏惧的是斧子真正的主人,我终究是滥竽充数,也不敢太放肆。 于是我摆摆手道:“既是初犯,而且又没成功,理当轻饶……” 二贼一听这话,顿时面露大喜。 我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呢,死罪可免终究活罪难逃,这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二贼一愣,互看一眼之后终究脸色有些为难。 不过倒是蓝灯赵心更狠,沉默片刻之后突然一声‘明白’出口,瞪眼的功夫已从护腿里拔出短刀,对准自己左手小拇指就刺,一时间血光四溅,原本好好的小手指竟瞬间成了落在地上的一条死肉,看得我惊出一身冷汗。 疼得满头大汗的蓝灯赵倒是局气,用嘴嘬了嘬伤口的血,强忍剧痛咬牙切齿道:“小祖宗,错我认下了,这根手指全当给您和王小姐赔罪!” 我满意点了点头,又故作镇定地看向羊皮六爷。 羊皮六爷脸色苍白,直愣愣盯着地上那根小手指似乎吓出了神,一见我看向他,吓得猛一哆嗦,百感交集地望向身旁蓝灯赵,双眼泛泪道:“赵爷,您那刀借我用用……” “滚!” 蓝灯赵当场回绝,似乎还在生羊皮六爷刚刚推卸责任的气,说完把短刀又往护腿里一插,看都不再看他。 羊皮六爷欲哭无泪,又见我正一副满是期待的表情盯看着自己,愁得一声哽咽—— “得,谁叫老小子我上了姓赵的这条贼船!我认栽了!” 说话间,羊皮六爷张嘴就往自己左手小拇指上咬,怎奈岁数大了牙口不好,生生咬了五分钟才算把小手指咬掉不说,还他娘的硌掉了一颗门牙。 见两人捂着血淋淋的手疼得龇牙咧嘴,我被揍那事的气也消了,就又朝二人道:“我这人低调,要不然也不能一直隐居在三义参行里打杂,今晚这事儿我放你俩一条生路,你俩也跟谁都别说,咱顺顺利利把王小姐这趟活儿干完,下了山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爷我继续过我的独木桥,明白吗?” “保证守口如瓶!”二人慌忙应道。 我这才满意,于是也没多耽误工夫,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又钻回窝棚里准备睡个回笼觉。 蓝灯赵原本跟我一个窝棚,但如今已知道我这不凡的‘身份’,哪儿还敢往我旁边躺,只能靠在窝棚外面将就了一晚,而羊皮六爷虽然有地方睡,但估计手疼一晚上想睡也睡不着。 早上五点半左右,山里迎来了第一缕晨光,我睡醒爬出窝棚一看,面显疲惫的蓝灯赵和羊皮六爷正蹲在一边架火煮方便面,黄瘸子和老四父女也都醒了,精力旺盛的爷儿俩竟在大山里跳起了早操,唯独西瓜妹还在熟睡,这不由让我疑惑,蓝灯赵那老贼到底给她下了多少迷子? 而最让我疑惑的是,一夜未归的白姓小哥竟到天亮还没有回来,我不由地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他出什么事,是怕万一我这假身份被揭穿,身边连个靠山都没有。 后来又过了大概一个钟头,西瓜妹终于悠悠转醒,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之后只闹着自己浑身骨头疼,这才注意到自己胳膊腿儿上的擦伤,外套也不知何故被人给扒走了。 西瓜妹大惊失色,忙从随身背包里掏出身备用的运动服换上,朝我们外面几人惊声呼道:“出啥事了?我身上咋这么多伤?还有我衣服呢?” 第十二章 熊瞎子舔脸 蓝灯赵和羊皮六爷自觉理亏,自然不敢回答,别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而我刚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终究是黄瘸子脑子更快,朝西瓜妹嘿嘿一笑道:“王小姐是这样的,您别见怪,我家这闺女睡觉撒癔症连蹬带挠的,怕是误伤着您了,您辛苦一天睡得沉,没注意……” “可我衣服呢?”西瓜妹又问。 “肯定让黄思不知扔哪儿去了,没事,下山我赔给您,”黄瘸子说罢朝老四招招手道:“黄思,还不给人家道歉!” “啊?”老四一愣,毕竟她自己清楚,自己睡觉就跟个死猪似的,别说撒癔症了,但凡不是怕死,喘气她都嫌多余。 西瓜妹倒也没当回事,毕竟身上就点擦伤而已,在山里在所难免,可又无意间朝蓝灯赵和羊皮六爷一看,正看见两人左手小拇指处各都缠着血淋淋的纱布。 西瓜妹顿时一惊,忙关切地问:“哎?六爷,赵爷,你俩的手指头怎么都少了一根?” “啊?” 一听这话,二贼人顿时胆寒,吞吞吐吐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还得是黄瘸子脑子快,眼珠一转忙又解释:“王小姐是这样的,您别见怪,我家这闺女睡觉撒癔症爱咬人,怕是……” 老四气得直瞪眼:“你是我亲爹吗?我睡个觉还得吃块人肉,你把我当怪物了吧?” 这理由显然解释不通,我忙上前说道:“王小姐,您睡得沉不知道,夜里有只熊瞎子闻着人味儿找过来了,多亏赵爷和六爷二位前辈挺身而出,跟熊瞎子一番鏖战,才保护了咱的安全。这不,熊瞎子赶跑了,二位也都挂了花,一人让熊瞎子咬掉根手指头……” 西瓜妹一听,将信将疑道:“这么巧,一人被熊瞎子咬掉一根手指头?” 就听羊皮六爷帮腔道:“我俩想搞偷袭,一人一根小手指插丫鼻子眼儿来着,没插准,插它嘴里了……” 蓝灯赵忙在旁边应了声‘对’。 一听这解释,西瓜妹终于信了,一脸佩服的朝二贼点了下头,却又问道:“那位小哥呢?” 我早猜到西瓜妹会问,又想到白姓小哥似乎不爱出风头,就随口道:“熊瞎子一来就把小哥吓跑了,好家伙,尿着裤子跑的,熊都追不上……” “哼,真他妈的没用!”西瓜妹冷哼道:“还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西瓜妹话刚说完,就听两声轻咳由远及近,大家伙儿循声一看,竟是白姓小哥不知何时黑着脸走了过来。 一见是他,西瓜妹又一声哼,阴阳怪气问道:“哟,回来了?” “啊,裤子刚晒干。” 白姓小哥头都没抬,径直回窝棚里拿行囊,就准备出发。 后来我们又在窝棚处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该洗漱的洗漱,该吃饭的吃饭,一番修整后这才继续赶路,在羊皮六爷的带领下一路挺进了虎口岭。 虎口岭之所以叫虎口岭,一是地形崎岖,入口处如同老虎张开龇满尖牙的血盆大口,二是早年间确实常传出闹老虎一说,据说岭子里有个大虎窝,常有老虎出来觅食,当年不少挖参人经过时都命丧虎口。 后来挖参人的装备越来越好,有些为了安全起见,上山甚至带着猎枪,久而久之也就把岭子里的老虎给打光了,可安生了没几年,这片无主之地又被不知从哪儿来的熊瞎子鸠占鹊巢,从此又闹起了熊瞎子。 而那时上面已经出台了动物保护法,没人敢再随便猎杀野生动物,何况熊瞎子满身泥甲皮糙肉厚,一般的土猎枪子弹根本打不透,这熊患就一直闹到了现在,进山的挖参人路过虎口岭时都绕着走。 我们进了虎口岭后,行进开始格外的小心,因为六爷说过,山里的熊瞎子不怕人,光天化日也常出来觅食,真要是遇见了就凭我们几个不一定跑得了,索性步步为营以防万一。 起初我也没当回事,心说不就是熊吗?不过是让山下的人传的多邪乎而已,如今有白姓小哥在,还怕啥?可又顺着岭子往前走了大概五六里之后,突然出现在前方的一具尸体,让我不由得开始心慌了起来。 那尸体趴在岭子里一处溪水边,背篼在身旁扔着,断裂的索宝棍在手里攥着,看样子也是个挖参人。 挖参人尸体被溪水的寒气蒸着,看似栩栩如生,应该刚死没多久,起初时他趴在那里我们从背后看,身上看不出任何外伤伤口,甚至连西瓜妹都觉得会不会是走山挖参时突然犯了什么疾病,才死在了这里。 可后来羊皮六爷扒着尸体肩膀,把那尸体仰面朝天一翻,大家都惊得一身冷汗。 那挖参人整张脸上的面皮和五官竟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大块血红血红的凹陷进去的烂肉,烂肉里还能清晰看见几处鼓出来的骨头渣子。 一看挖参人这死状,羊皮六爷的脸色沉了下来,皱着眉道:“看来这地境闹熊瞎子的传闻是真的,大家都小心点……” 我忙问:“六爷,您意思这人是被熊瞎子弄死的?” 六爷点点头,又道:“熊瞎子喜欢人汗的腥咸味,人被他吓住一出冷汗,熊瞎子就往死里舔,这哥们儿就是被它活活舔脸舔死的……” “这么说我肯定安全,”黄瘸子在旁嘿嘿笑道:“我他娘的从来就不要个脸……” 这种时候,大家哪儿有空听他逗闷子,六爷又朝蓝灯赵道:“赵爷,把这尸体一块带着上路,今夜我有用……” 蓝灯赵自不愿意,斜着眼瞄向白姓小哥道:“还愣着干啥?动手啊,看见熊瞎子都能把你吓尿裤子,正好练练胆子!” 蓝灯赵倒没别的意思,放在之前这种又脏又累的重活儿肯定是让我个参行小杂工干,可有了夜里那一出,蓝灯赵哪儿敢再使唤我,只能使唤三个挖参人里备份最低的白姓小哥,毕竟他还不知道这小哥的厉害之处。 小哥倒也懒得废话,走上前扛起那尸体就走。 后来一行人又顺着岭子走出得有个十来里地,天一擦黑,六爷忙叫我们停步,搭窝棚点火开始扎营。 当时任我们谁都没想到,这一晚过得会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第十三章 走山有律 白姓小哥照办之后,就见六爷双手合十,先朝那挖参人尸体拜了三拜,喃喃念诵道:“东曲黄河九万里,西入嘉峪十四关,南贯地肺三茅道,北纵龙兴一马先。走山有律,凡进山刨参者皆为兄弟,陆行有马,水行有船,入山相土,架火同杆,同食同睡,同心同德,今兄弟止步在此,妄借肉身一用,助我步履前行,血肉化尘,归日当全兄弟英灵返乡,早登极乐……” 六爷诵得是走山律,以前长白山下的挖参人都会背诵,甚至挖参队入山之前,都要在山鬼庙前举办仪式诵律焚香,直到后来山鬼庙被雷劈毁之后,这条老规矩才逐渐废除,没人再守。 诵完走山律告祭孤魂,六爷做出了一个任谁都没想到的举动,扒下裤子就开始对着尸体的脸尿尿。 我见状吓了一跳,忙拦着道:“六爷您这是干啥?他是抢了您媳妇还是霸占了您闺女,您真不怕他半夜起来找您报仇?” “小爷,您这就不懂了,”六爷恭恭敬敬道:“熊瞎子喜好腥臭汗咸,可死人不会流汗,便可用尿替代,我用这尸体做个诱饵,也好保咱夜里安全。” 六爷说的头头是道,我也没法阻拦,只能继续去干自己的活儿。 当晚,我们扎好三个窝棚时已经是八点多钟,大家吃过晚饭就各自回了窝棚休息,说是休息,但估计谁都没睡好,毕竟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个熊瞎子来舔我们? 好在一整宿相安无事,清晨时眼见日出东方,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收拾好行囊又继续出发时,六爷竟又让白姓小哥继续扛着那具尸体,这次小哥有点犹豫,因为光扛尸体他也就忍了,尸体上还被六爷滋了一身尿。 可小哥终究懒得执辩,用溪水冲了冲尿渍,扛着又继续走。 这次打头的不再是羊皮六爷,而是蓝灯赵,毕竟岭子里的山形地势越来越险峻,哪个石头缝里窜出条毒蛇、误入哪处荒草丛里的毒虫子窝,甚至一块山石松垮,都足以带来致命危险。 六爷毕竟年迈,眼罩不灵,他在前头必不安全,而蓝灯赵之所以有个‘蓝灯’的绰号,正因眼罩子比别人都尖,甚至据传还有夜视之能,他在前边,大家安心。 我们这一走又是一整天的艰难跋涉,当夜宿在了一处峭壁下的空岩洞里,六爷如法炮制,将路上猎的山鸡野兔按个摆好后,又开始对着摆在最前头的尸体脸上撒尿,这次连走山律都懒得背了。 结果这一夜除了闯进来几只来拱火堆的野猪之外,依旧是相安无事。 第三天,我们继续走,仍是蓝灯赵在前,六爷侧应,小哥继续黑着脸扛被滋了两泡尿的尸体,那腥臊味已经渗入尸身血肉,熏得大家都不敢离他太近。 第四天第五天,一切照旧,夜里扎营时六爷尿,白天赶路时小哥扛。 到了第六天夜里,六爷照常扒裤子对着尸体正要尿,小哥终于忍不住了,在旁冷言冷语道:“六爷您可悠着点,进趟山胳膊腿儿没累着,别再把膀胱累坏咯……” 六爷白了他一眼,继续尿。 经过这几天的折腾虽说又累又疲,但大家精神上都放松了不少,哪知危险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这次六爷带我们驻扎在了一处悬崖峭壁上,一面是高耸的岩壁,另一面是陡峭的山坡,前后两条狭窄的山道弯曲像两端,六爷说此处安全,上没有荒草树丛藏虫纳蛇,下也没有野兽能爬上山坡,因此连窝棚都没搭,只在周围撒上些硫磺石灰,大家就裹着睡袋开始入睡。 经过几天的折腾,大家都已积劳不堪,因此没等到熬到后夜就都沉沉打起了呼噜,甚至沉得有点过分。 以至于后夜睡在一旁的白姓小哥偷偷拽我时,拽了好几次我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我睁眼一看,就见小哥正侧卧一旁,神情紧张地直勾勾盯着我看,吓得我赶忙拽了拽身上的被子,慌问道:“你要干嘛?” “嘘!”小哥示意我不要出声,低声道:“咱们中招了……” “啊?中啥招?” 我一愣,就见小哥朝自己背后使了使眼色,又道:“你自己看,千万别出声,别动。” 小哥说着往下缩了缩身子,背后七八步开外的空地正是之前六爷摆放尸体诱饵的地方,此时那尸体还呈个大字形躺在地上,但尸体上方赫然压着一个巨大的黑影,正低着身子一口一口舔舐着那尸体早已面目全非的脸。 那黑影轮廓像是狗熊,但比狗熊个头更大,下肢是两个敦厚的熊爪,正抓着尸体两臂撑住身体的上肢,却是两只长满黑毛的人手。趁那黑影舔舐尸体时转过脸来,我借着月光又仔细往它脸上看,那黑影脸上堆满横七竖八的纹路褶皱,阔嘴獠牙却看不见眼睛。 我看得一阵心慌,偷扫身旁小哥一眼道:“这,这该不会就是……” “没错,熊瞎子。”小哥答道。 我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又道:“我以为熊瞎子就是狗熊,咋是这种怪物?” 小哥又道:“说它是熊倒也没错,但不是一般的熊,是长白山熊族里特有的异种,这玩意没视力,但嗅觉特别灵,趁它还没发现咱们,你赶紧把他们几个都叫起来,找机会跑……” “装死行不?”我忙问道,“都说遇见熊装死管用,你看这悬崖峭壁的,咱想跑也没地方跑呀!” “没地方跑也得跑,光遇见熊瞎子就好办了,你仔细再看看……” 小哥说完,我抬头又往那摆放尸体的空地处看。 小哥又道:“你看错地儿了,别看熊瞎子,往熊瞎子身下看……” 我循着小哥的指引又看,巨大的黑影下,压着的是那具被我们一路扛过来的挖参人尸体,乍一看倒没什么,尸体四平八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可又细看,尸体的几根手指正在微微地颤动…… 第十四章 身陷绝境 我脊背瞬间一凉,吓得赶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小哥见状道:“明白了吧,咱被摆了一道。” “被谁摆了一道?” “你看看身后就明白了。” 小哥说完,我赶紧转身向另一侧,这才发现,原本一个接一个并排的睡袋,此时竟多出来两个空位,黄瘸子、老四和西瓜妹都还在呼呼大睡,羊皮六爷和蓝灯赵却已不见了踪迹。 我一愣,就听小哥在背后道:“这两只老狐狸都藏了一手,路上那具尸根本不是普通的尸,是还没成型的伥鬼,六爷应该早就发现了……” “他都发现了,你竟然没发现?”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小哥。 小哥面显几许尴尬,皱皱眉道:“查尸辨伥的本事我可没有,那是老年间长白山镇魂人的活儿,早就失传了。那老狐狸怕是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你吹的那通牛皮他俩压根就没信,所以路上一直让我扛着那具尸体,是在试我!” “他试你干嘛?” “废话,我要是都认不出那是具化伥的尸,你们谁还有这本事?”小哥气道,“两只老狐狸见我还嫩,故意引咱多绕了几天放松警惕,今天把咱诓上这绝路,夜里下迷子要让咱喂熊!好在是没搭窝棚,外边风大迷子解的快……” 小哥说完回头又看向那尸体,尸体的胳膊已经开始慢慢往起抬,而且脸上的腥咸味似乎已经被熊瞎子舔光了,熊瞎子又舔几口之后转身就要离开。 趁熊瞎子转身背对我们,小哥忙道:“快叫醒他们,准备跑!” 我不敢怠慢,赶紧转身想叫醒离我最近的西瓜妹,可连推几下她都不醒,我又去叫老四,老四也是昏昏沉沉睡得正熟。 小哥一皱眉道:“糟了,这俩姑娘也忒不抗造,看来迷子药劲儿还没过,一时半会是醒不了了。” “那咋办?” 我一问,小哥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我俩正沉吟间,就听一个声音从老四另一侧悄悄传来—— “好办,咱俩一人扛一个跑。” 我和小哥忙都循声望去,竟是黄瘸子从老四背后幽幽抬起了头。 “老板,你也醒了?” “不是醒了,是压根儿没睡,那俩王八蛋下迷子时我闭气了。” 小哥一听怒道:“你既然知道他俩搞鬼,为啥不制止他们?” “我拿啥制止?拿我这条瘸腿?你们一个个睡得正香,万一叫不醒,我他娘的一出声,第一个挨刀子!” 黄瘸子说着狠瞪小哥一眼,又道:“你以为你咋醒的?我不拿石头子砸你,你他娘的能醒这么快?” 听到这话,小哥更显尴尬。 黄瘸子接着道:“现在别说别的了,真把这俩活祖宗强行叫醒,万一撒癔症出点声更跑不了!我看这样,白兄弟你有真本事,自然断后,我和寿生崽子一人扛一个跑,现在想活命也就这招儿。” 小哥一想,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不过也得看那尸体到底是个什么伥鬼,若是压头伥还好办,若是别的……” 小哥说话时,我们又扭头看向摆放尸体处,那尸体已经摇摇晃晃站起了身来,起初脑袋还是一直耷拉着,突然身子一颤,脖子一梗,已然是血糊糊的仰面朝天。 小哥暗一声叹:“这下惨了,仰面朝天绿毛覆体,至少是尸走伥,我不一定对付得了……” “没事,你坚持坚持,我们跑快点儿。” 黄瘸子边说边蹑手蹑脚起身,把老四的睡袋悄然拉开。 我见状忙道:“老板,你扛王小姐,我扛黄思,王小姐我俩不熟,我跑的比你快,救也得先救熟的……” “你小子少跟我耍滑头,王小姐那对大肉都赶上我闺女一半份量了,你想得美!”黄瘸子一声冷笑,又道:“何况你咋知道肯定比我跑的快?你扛的就是个妞儿,我扛的,可是我闺女……” “别耽搁了,你俩快点!” 黄瘸子把老四扛上肩膀的功夫,小哥也已从行囊里拽出短刀,我也不敢含糊,赶紧起身把西瓜妹往肩上一扛,就准备跑。 哪知才站起身,就听背后一声撕心裂肺地怪吼,那满脸血肉模糊的活尸已发现了我们的举动,伸着爪子就朝我们扑来。 尸体突然一叫,才离开没多远的熊瞎子也瞬间被吸引,扭头就开始往我们这边冲。 小哥见状倒提短刀一声怒吼—— “跑!” 话音没落,他人已蓄力一个箭步朝着那活尸就扑了上去…… 虽担心小哥的安危,但这种情况下我们终究也帮不上什么忙,无奈下我和黄瘸子只能各扛着西瓜妹和老四撒腿就跑,令我万没想到的是,别看黄瘸子平时一瘸一拐连路都走不稳,如今一遇到危险,扛着闺女竟健步如飞,简直像根离弦的箭…… 我俩一前一后顺山道猛往前跑时,我忍不住回头又看向小哥,只见小哥正在熊瞎子和活尸的夹击下左突右闪,一袭白衣宛若游龙戏水。 但以人之力,终不是两只怪物的对手,突然一个不慎,那熊瞎子绕到小哥背后狠狠就是一爪子,白衣上霎时间印出四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活尸也趁机前扑,血肉糜烂的脸上咧开血盆大口,咬向了小哥的脖子…… 我不忍再看,艰难回过头来时双眼已经发酸,原以为进山寻到西瓜妹要的尸体,就能换来救命的血参,谁想终究还是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低估了这神秘莫测的长白山…… 我正后悔不该来这一趟,就听黄瘸子在前一声惊呼—— “糟了!这他娘的还是一对儿?” 我向前惊看,竟又一只身形略小的熊瞎子从山道前方堵住了我们的去路,张牙舞爪就朝我们扑了过来…… 我正心慌不知咋办才好时,黄瘸子忽然扭头朝我一笑,朗声道:“寿生崽子,相处多年,我最后再教你一件事,装七分疯傻防死,留三分正气谋生,记住,做人别太正,太正难保命……” “老板,你说这干啥?” 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见黄瘸子忽然一下腰,将肩上的老四往下一扔,老四顺着倾斜的山坡就滚了下去,紧接着朝那扑到近处的熊瞎子狠一瞪眼,牟足力气舍命一撞…… 第十五章 人性 “老板!” 我一声惊呼,然而话音没落,黄瘸子已双手紧搂着熊瞎子厚重的腰身,也朝一侧山坡翻了下去。 紧接着就听山坡下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月色下,山石滑落,树杈翻飞,眨眼间的功夫这一人一兽就滚了个无影无踪…… 黄瘸子一向待我刻薄,会为我赴死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一时间我眼眶发酸,但没等眼泪滑落就赶紧擦掉,又望向那深不见底的漆黑陡坡。 熊瞎子身沉肉重,被黄瘸子抱着往下一滚一时半会估计是停不下来,此时此刻没准已经滚到了山沟子最下边,但老四身子轻,黄瘸子把她扔下山沟时轻轻一推也没用力,无疑是怕万一自己撞不动那熊瞎子,闺女也会遭连累遇害,索性就先把闺女推下去确保安全,如此一来无论自己能不能把熊瞎子撞下山沟,至少老四都能暂时保命。 想到这里,我更加佩服起黄瘸子的深谋远虑来,如此之大的危急关头,不单能瞬间想到化解办法,更提前为老四铺好了生还下去的后路,让人怎不佩服。 见山沟里已经没了动静,我一手扛着西瓜妹,另一手拽着斜坡上的草根树枝慢慢滑了下去,往下走了十来米,果然见停止滚动的老四被拦腰卡在了一棵小树上,此时正艰难伸手抓挠,似乎是想自己爬上山坡。 “老四你别动!” 我赶紧上前扶住她,离近了一看才发现老四半张脸上竟都是血,显然是滚下来时不小心被石头磕破了脑袋。 “寿生……崽子……” 一见是我,老四迷迷糊糊先是一笑,摇摇头道:“放心,我……我好着呢……” 话音没落,老四终又撑不住陷入昏迷。 我忙往老四头上伤口处吐了几口痰用以消炎,又从西瓜妹衣服上撕下块布条来为她包扎伤口,确定老四无碍之后,这才把她也扛到另一边肩膀上,一边扛着她,一边扛着西瓜妹继续往下滑行。 但我不敢直着往下滑,生怕那只和黄瘸子一起滚下山坡的熊瞎子没死,此时正在坡底游荡,于是每滑一段,就斜着顺山坡自己走一段,等终于抵达平地时已是将近两个小时以后。 我不敢停,扛着两个姑娘踏着荒野继续艰难行进,这一走又走出一个多钟头,后来只觉得双腿灌铅、脚底如同针扎,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这才找了个空旷的岩洞藏身,确定浅浅的洞道里没有危险之后,我放下两个女孩也休息了起来。 可我不敢睡着,手里一直紧攥着我妈给的短斧不放,哪里会再冒出什么怪物,趁我们睡着时要我们的命。 好在一切安好,天蒙蒙发亮时,西瓜妹也终于悠悠转醒。 一醒过来,西瓜妹吓了一跳,忙问我出了什么事,听我一五一十把事情说完后,气得西瓜妹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羊皮六爷和蓝灯赵两个贼人撕碎,可眼下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天大亮后,我出去随便摘了点野果子给西瓜妹充饥,精通药理的西瓜妹也帮忙采了些消炎止血的草药,给老四重新包扎了一遍,可老四伤势太重,一直浑浑噩噩没再清醒,隔天夜里竟还发起了高烧,让我急得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时心急,休息时我朝西瓜妹说道:“不行咱先找路下山吧,这一趟根本不是人干的活儿,再往里走,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 经过这一路上的磨难,西瓜妹寻找尸体的决心似乎也已动摇,沉默片刻后,抬头道:“我也想出去,可是怎么出去?进来时全靠几个挖参人带路,现在就剩下咱们仨,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走!” “那就乱走!”我急声道,“进山时是从南往北走上的北坡,太阳东升西落,咱往南走,总有下山的时候!” “可是……” 经历了这么多事,西瓜妹明显感觉到,我的情绪已经在崩溃边缘,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能点了点头。 我们三个又在山洞里待了一夜,隔天早上一出太阳,我扛起昏迷的老四,带着西瓜妹立刻开始向南出发,但终究还是低估了长白山的险峻,快中午时我们绕进一片山林后就再也没能出去,彻底在林子里迷失了方向,几次原地打转,几次乱走寻路,天渐黑,风渐冷,最终留给我们的只剩绝望。 这本就已经是穷途末路,偏偏这时我的身体也已经到达了极限,连续的积劳之后先是脱水脱力,随后越显虚冷,显然是因山林里的阴湿之气染了风寒,我再也撑不住了。 见我情况不好,西瓜妹急得到处采药,但我知道,这已是徒劳。 夜里,我强撑着在树林里搭起一座歪歪拧拧的窝棚,又在西瓜妹的帮忙下点起了一团篝火,可还是冻得直抖,丝毫感觉不到火的温度,倒是抬手一摸身旁老四的额头,滚烫得简直能烧热水。 我忍不住一笑,朝满脸忧虑的西瓜妹打趣道:“这可好,我俩冰火两重天。” 西瓜妹也没答话,继续低头在篝火上烤着用树杈串起来的树虫子,这已是我们唯一能补充蛋白质的方法。 见她不说话,我又笑道:“要不你走吧,都想活着,可眼下你也看得出来,老四我俩怕是熬不过去了,别拖累了你……” “你一大老爷们儿,这就放弃了?”西瓜妹声音冰冷。 “不是放弃,是认清现实。”我说着扭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四,笑道:“你一走,我俩脱个干干净净往窝棚里一钻,她降温了,我也暖和了,死也做个风流鬼,这多舒服……” “无耻……” 西瓜妹瞪我一眼,不再理我,我也眼皮子发沉迷迷糊糊就晕厥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已不知是半夜几点,隐隐约约先听见一阵慎人的低吠,我朦朦胧胧往前一看,一双双绿眼珠子正伏在对面阴暗的林子里朝我缓缓逼近…… 我下意识地想掏腰间的斧子,斧子已然不再,又扭头一看,西瓜妹也已不知去向。 第十六章 灵气泄 荒魂出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过来,不用问也知道,西瓜妹走了,为防不测还带走了我的斧子。 其实我不怪她,我和老四都已经自身难保,何必还要拖累人家?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堵得慌。 我又抬头往前看,窝棚外,那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珠子越来越近,一团团暴露在月下的黑影逐渐清晰,是一群饥饿难耐的狼崽子,正试探般朝窝棚步步逼近…… 我心说也罢,喂了山里的狼,至少算给动保做贡献,总比喂那些死都死不利索的伥鬼要好得多。 反正自知再出不了这长白山,我也就没那么害怕了,于是撑起身子往窝棚门口一坐,朝那些目露凶光的狼崽子笑了笑说:“各位,我是本地人,你们是本地狼,咱算老乡。谁都有挨饿的时候,咱也不耽误你们吃饭,你们临开饭头儿,咱就求哥儿几个一件事,你们先吃我,吃完没饱再吃里边那个瘦的,要是吃饱了,哥儿几个就卖咱个面子,先留着那货,哪怕回头饿了再来……” 狼哪儿能听懂人的话,我也就嘴贱想拖拖时间,但可能是看我面无惧色,狼心里也有点纳闷儿,竟真都把步伐放慢了下来,可一双双眼珠子还是紧盯着我不放,怕是已经在商量先吃我哪块肉了…… 我抬双手拽住窝棚两侧堵住门口,眼见狼群已近在眼前,不知怎的脑海中竟想起小时候我妈拍我睡觉的一首童谣,一时情绪上来没忍住,我扯着嗓子就唱了起来—— “狼来咯!虎来咯!老和尚背着鼓来咯!往哪儿藏!庙里藏!庙里躲着个小二郎……” 我声音没落,队伍最前头一只狼猛一个飞扑就朝我喉咙咬了过来,我想动也动不了,索性闭着眼等死,一股狼嘴里的腥臭味霎时间迎面扑来。 哪知死到临头之际,忽然间就听‘嗷’地一声惨叫,我惊慌中忙睁眼一看,扑上来那狼竟已偏着身子扑通倒向了一边,左边脖子上还镶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斧…… “走开!都走开!”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女声从左侧树林里传来,伴随着火光渐亮,竟是西瓜妹背着个竹筐、手举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冲了过来。 一见是西瓜妹,我又惊又喜,心说莫非这童谣是什么古老咒语?没把背着鼓的老和尚招来,倒招来个尼姑。 西瓜妹可没功夫理我,趁群狼愣住之际,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窝棚前,先从那死狼脖子上拔下斧子,紧接着回身一脚就把我倒揣进了窝棚里,自己也一边挥动斧子、火把一边嚷嚷,试图将眼前狼崽子们吓走。 可此时群狼也反应了过来,呲牙咧嘴又往前扑,估计心里也都在嘀咕:咱们可是狼呀,还他娘的能让个大白妞儿给欺负咯?哥儿几个,弄她! 眼见狼崽子们群起攻之,西瓜妹镇定自若,找准时机突然从背上拽下竹筐往前一泼,一股白烟瞬间生疼,白烟里只听群狼嗷嗷惨叫不绝于耳。 西瓜妹见状,举着斧子就往前冲,左一劈,右一砍,有狼扑上来就拿火把烫,没一会功夫竟真把一群狼崽子冲得作鸟兽散,纷纷哀嚎着逃进了树林里。 西瓜妹这才松了一口气,边在窝棚前点篝火,边朝我道:“寿生崽子,各就一次,咱俩可两清了。” 我笑笑道:“你是不是跑到半路,又良心发现回来了?” “你说是就是。” 西瓜妹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扔给我道:“这里边是白姑子和黄石草,能消炎退烧,也能却你的风寒,这附近没有,我走出去几里地才找到……” “你,你去给我们采药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颤,这时借着篝火往她身上一看,就见西瓜妹胳膊腿上剐蹭伤痕无数,左脚脚腕似乎被石头割伤还在流血,原本就已伤痕累累,如今肩背和手臂上又多了几处狼叼出来的齿痕。 我盯着她看时满眼心疼,西瓜妹却全不在乎,盯着空地上泼得到处都是的白灰,抱怨道:“好不容易发现块石灰岩,磨石灰粉磨的我手都肿了,本以为接下来几天用来驱虫驱蛇,这下好,都喂了这群饿狼……” 边抱怨着,西瓜妹又找来两块石头开始给我和老四捣草药。 我忍不住问:“西瓜……不,王小姐,你一个千金大小姐的所作所为,真让我有点震惊,我真以为你已经抛下我们两个累赘,自己走了……” 西瓜妹回眸一笑,答道:“什么千金大小姐,我的童年可不比你这寿生崽子好过,而且你放心,抛弃同伴的事我们王家人做不出来,这也正是我不远万里跑到长白山来,要找一具尸体的原因……” “那尸体是你的同伴?”我又问。 西瓜妹摇摇头道:“不是同伴,是我家姑奶奶,当年我爷爷兄妹二人是长白山一带有名的挖参人,不,用参行黄老板的话说,是镇魂人。镇魂人虽日常以走山挖参谋生,但不只行挖参之实,他们肩负着长白山一方平安,除瘴卸灵气,斩伥镇荒魂,这是个极其古老的职业……” 听到这话我难掩震惊,西瓜妹所说这些,和之前白姓小哥说出的极为相似。 就听西瓜妹又道:“你生在长白山脚,应该听说过长白山自古就是条大龙脉,但你可能不知道,龙脉灵山大多磁场紊乱,灵气溢胀,盛产山参就是灵气外溢的最基本表象。其实不止北境长白山,西域昆仑、蜀中九街、西北祁连,凡有龙脉藏匿之地大抵如此,若龙脉灵气外泄过盛,天下必遭浩劫,邪祟四起、灾劫不断,因此有前人为护苍生,将各地龙脉尽数斩断,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其后人秉承遗志,就是最初的镇魂人……” 西瓜妹这番话出口,听得我膛目结舌,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哪知说着说着,西瓜妹竟开始脱起了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直至上身毫无保留…… 第十七章 以身相许 “你,你要干嘛?”我惊声道。 西瓜妹却不答话,用手臂遮挡着我不该看的地方背过身去,那纤细背身如匀称无暇的出水美玉。 她撩开长发,一只展翅黑凤赫然出现在背脊之间,入肉三分,栩栩如生。 西瓜妹又道:“琅琊王氏以黑凤为记,自古承袭镇魂人要职,奔走于各地龙脉权衡灵气,抑制受灵气影响化出的伥鬼荒魂,直至传到我爷爷王蛟明兄妹那一代时,因为一次意外,彻底断送了王家镇魂人的传承……” “什么意外?”我忙问道。 西瓜妹摇头道:“我们只知道事出于五十三年前,爷爷兄妹二人进入长白山巡山镇魂,再出来时只剩我爷爷自己,并随身带出两根会动的活参。之后爷爷就发了疯,问什么都不说,而我的家族更像受到一种神秘的诅咒,五十三年间,亲人们竟一个接一个离奇横死。如今要拯救王家,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找到我家那位姑奶奶的尸体,再借此探寻藏匿山中五十三年的秘密……” “原来如此,难怪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冒险进山。” “还有,我知道你一直背地里叫我‘西瓜妹’,营养好是天生的,我懒得理你而已,我叫王七仙,你可以叫我小七,也可以直接叫我姐,再瞎起外号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七说话时重新穿好衣服,又继续开始捣药,随后将捣碎的药草用凉水冲兑后,分别喂我和老四服了下去。又经过一白天的休息,当天夜里老四虽然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但烧明显已经退了下去,这让我安心不少。 反倒是我,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随着体温的下降,我的皮肤甚至透出一种没有血色的白皙,尤其夜里一降温,每一阵阴风吹来,都像在我浑身插满刺骨的冰刀,我忍不住瑟瑟发抖,逐渐开始头脑发昏,视线模糊,甚至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说胡话。 小七见状越显着急,几次想再出去找其他草药,都被我制止了住,我对她说:“没用的,别再出去为我冒险了,我要是真不行了,你尽量带老四活着走出去就行,也算报了黄老板舍身救命的恩情……” 小七听我说话时双目含泪,虽几次摇头示意我别乱说,但她心里也清楚,我快撑不住了。 当天夜里,山林里的夜风仿佛比平时更冷,可我躺在窝棚里不再颤抖,我已经连哆嗦的力气都没有了,小七见我奄奄一息,红着眼圈只剩无奈,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我想安慰她,但却已经张不开嘴。 眼看已是后夜,小七一直攥着斧子坐在窝棚外发呆,而我则一直躺在窝棚里朦朦胧胧的注视着她无助的背影,即便困意几度袭来,我丝毫不愿分神。 真美,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七如同心里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突然起身钻进了窝棚,直直盯着我看了一阵子之后,咬了咬下唇道:“你说你一生下来就是个寿生崽子,反正从小到大也没人愿意理你,现在死了也不可惜!你别怪我不救你,我想救,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还有一个办法,如果还是不行,你就放心去吧,我保证尽我所能带黄思逃出去……” 说着话,小七开始小心翼翼除去我身上的衣服,我一惊,心说这小贱人该不会想吃了我吧?这他娘的缺德! 可紧接着,就见小七羞答答低下了头,不敢看我,随即微红着脸抬手拉开了自己外套的拉链,不多时,绫罗尽褪,俗尘不染人心碎,只见那碧海瑶池群芳萃,环肥燕瘦,施娇婵媚,展尽颜色害人醉,更掀起一片裙边翠。 我盯着浑身宛若散发光芒的小七,简直无法再拔出自己的双眼,而此时小七已满面尴尬地躺进了我的怀里,别着头,弱弱地问:“现在……还冷吗?” 何止不冷,简直像熊熊燃烧的火炉里又被浇了一桶汽油。 “寿生崽子,我又……救了你一次……” 山里的清晨总是来得太快,让人对那温柔的夜色多少有些意犹未尽。 小七像个贤惠的新媳妇,又是打水又是生火,天没全亮时就开始在窝棚外忙活个不停。 一番忙活后,小七用树叶包着两只烤青蛙钻进了窝棚,往我身上一扔道:“快吃吧,别病刚好了点,又饿死了……” 我仍还虚弱,有气无力地道:“有你在身边,我感觉我死不了,就算死也不会是这种死法。” “你少给我贫嘴!”小七气得瞪了瞪眼,别过头去又尴尬道:“昨晚的事你不许对任何人说,我是为了救你,全当没那回事!” “那哪儿行啊,我得负责!”我急声说道。 哪知小七却一声冷哼:“负责?你能负什么责?你知不知道琅琊王氏是什么样的家族?有多大的势力?你呢?一个乡镇参行的打杂伙计,一没钱二没势,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你觉得我爸会让我跟你?” “可是……可是咱俩都……” “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为了救你!”小七瞪眼怒道,“你别想太多!总之这事你不许跟任何人提,咱俩没可能,你别想美事!” 见小七态度坚决,我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一声叹息,感慨道:“我以为咱俩就算定了,没想到……哎,看来以后指不定便宜哪个兔崽子了……” “便宜哪个兔崽子都一样,最大的便宜还不是让你捡了……” 小七脸色微微泛红,说完转身就出了窝棚。 当天我们又在原地休息了一晚,小七非要在外面守夜,说死不进窝棚,而这一晚的功夫,老四的烧明显退了大半,我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 隔天早上我已能正常跑跳,于是砍了些树藤,把老四结结实实绑在背上后,带着小七又继续蒙头乱撞般继续前行,可直到夜幕降临仍是无法走出这片诡异的山林…… 我难免心灰意冷,但还是抱着零星希望开始搭窝棚准备过夜,哪知才砍完树枝,忽然就听背后树林里传出个苍老的声音—— “喂,前边砍树的,你们是活人吗?” 第十八章 要了我 “是!是活人!” 进山这么久,我们还从没见过其他生人,一听有人说话我又惊又喜,忙回头看,就见个佝偻瘦弱的白胡子老人正站在我背后一棵树下,左肩挑着个扁担,右手拄着根索宝棍,俨然一副挖参人打扮。 老人见我手里攥着斧子,似乎有些畏惧,往树后躲了躲又道:“小兄弟,你们从哪儿来的?” 没等我答话,一旁的小七先激动笑道:“老人家,我们是从山下来的,迷了路,您老是山里的住户?能不能帮帮我们?” 见小七态度诚恳,我也收了斧子,老人这才放下戒心,又看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四,眼中顿时划过一丝怜悯,吁了口气道:“嗨,你们可吓坏我了,这地境不太平,你们别见怪!” 老人说着一指老四,又道:“我看那女娃病得不轻,你们跟我来,我家就在附近。” 一听这话,小七我俩心中大喜,我赶紧背起老四,和小七跟随老人又进了林子。 跟老人往前走时,小七不忘试探:“老人家,您这么大岁数了,一个人住在山里多不方便?” “嗨,年轻时候嫌山下是非多,就带着家里几口人搬到山上来过,现在老了老了,想下山倒又下不去了……”老人边说边笑,一脸淳朴慈祥。 小七又问:“您说下不去的意思是……” 就听老人道:“一来身子骨不行了,嫌折腾,二来,刚我不说了嘛,这地境啊,不太平……” 他话没说完,就开始警惕地朝周围一阵打量,眼神慌慌张张的像是在怕什么。 我忙问道:“大爷,不太平是啥意思?闹虎闹狼还是闹熊瞎子?” 老人摇了摇头:“小兄弟看你说的,山里有点大畜生还算事吗?人家比咱可来得早。我说了怕你们不信,这地境……闹鬼……” 听到这话,我和小七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老人又继续说:“我活这么大总结出个经验,人不能啥都不怕,心里多少都得有点敬畏。就比如这长白山,你当它是烂石头破树林,可这些烂石头破树林里藏的邪乎事,你琢磨三辈子也琢磨不明白……” 话说到这儿,老人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们是要去哪儿?平时跑到这片地境转悠的人可不多。” “我们去阴兵沟。”我随口应道。 话一出口,老人却听得一愣,忙道:“阴兵沟?这儿不就是阴兵沟?” “啥?这儿是阴兵沟?” 我和小七惊得异口同声,谁能想到我们几天的误打误撞,竟撞进了阴兵沟里来。 随后又走不远,老人把我们带到了山林间的一处空地,空地上盖着三间草房,背倚山岗,清溪在前,倒是处风景优美的闲暇宝地,要说唯一与这山间美景格格不入的,就是草房不远处一块松软土地上,挖着一个深坑,坑沿上竟摆着一副手工一般的薄棺材,棺材上还盖着一大块黑布。 一见棺材,小七戒心再起,问道:“老人家,这棺材是……” 老人一声叹息,脸上笑容终化作几许惆怅,答道:“不瞒二位,我家老婆子三天前刚刚过世,按照家那边的规矩,得停过头七才能下葬,就一直把尸体在这儿停着……” 见老人语带悲伤,小七也没好意思再问,就往那草房处一指道:“这就是您家?” “对对对,你们来得巧,我孙女正熬粥呢……” 老人说着朝中间那草房走去,轻一推门,一股炊烟缭绕,老人笑眯眯朝里面道:“月月,家里来客人了。” 老人说着迈步进门,我和小七也跟了进去。 到里面一看,就见个穿红褂子的小女孩儿正蹲在灶台前烧火,女孩儿大概四五岁模样,一脸稚气未脱,干起活来倒是像模像样。 一见小七我俩走进去,我背上还背着个昏迷不醒的,吓得女孩儿忙往老人背后躲。 老人摸摸孩子的头,笑笑道:“二位别见笑,这是我孙女月月,山里的孩子没咋见过外人,认生。月月,快问人家好?” 听爷爷这么一说,孩子才从老人背后露出个头来,仍是一脸惊慌地盯着我们看,而这时我们也才注意到,那孩子的两个眼珠子,竟是蜡黄色的…… 我忙问道:“大爷,这孩子的眼睛……” “嗨,山里没啥好吃的,孩子营养跟不上。” 老人一笑带过,转而又朝那孩子道:“月月,去把爷爷前两天晾的草药拿来,咱给大姐姐治病用……” 孩子倒也乖巧,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就跑了出去。 趁老人帮老四熬药的功夫,我和小七趁机喝了几碗粥,我们已经连续几天没吃米面了,黏糊糊的棒茬儿粥一进嘴里,真他娘的香,那香甜简直没法形容。 我们喝粥时,老人在旁边道:“我看那小女娃病得太重,再让你们这么折腾下去早晚出事,干脆你们在我这儿先住两天,反正家里就我们爷孙俩,旁边两间屋都空着,你们住着也不碍事……” 我们正巴不得有个落脚的地方,见老人诚意满满,赶紧千恩万谢应了下来,当晚顺理成章就住在了老人家。 我本想跟小七住一个屋,可一来老四还没醒,需要人照看,二来主要是小七也不同意,没办法,我只能同意她俩住一个屋,我住另外一个屋。 毕竟睡了快半个月窝棚架子,夜里我往老人家的被褥上一躺,那感觉简直比睡龙床还舒服,可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晚我和小七在窝棚里的事。 正回味无穷,就听外面一串敲门声响起,我忙问了声‘谁’? 门外没人答话,倒是门被轻轻推开,我一看,走进来的竟是老四。 “哎?你好了?那大爷的药可真灵!” 一见老四醒来,我百感交集,赶紧坐起来想和她好好聊聊。 哪知我刚起身,老四往前一扑又把我按回了床上,边脱衣服边含情脉脉地凑在我耳边道:“寿生崽子……要了我……快……” 我一惊,细看老四那如痴如醉、急不可待的脸,她的双眼里,竟透出一股诡异的蜡黄…… 第十九章 你还想两个一起? “老四,你到底咋了?” 见她不对劲儿,我紧拽着裤子一声惊问。 可老四根本不理我,见我抵抗,反而情绪变得越发激动,力气也越来越大,哪儿像个大病初愈的小姑娘。 “老四你冷静点,有啥事咱好好说行不行?别...... 《长白山挖参人》第十九章 你还想两个一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章 荒魂陷阱 “快救人!” 我转身一把搂住老四,趁抢斧子的功夫朝小七一声惊呼,小七这才回过神来,忙将小哥从棺材里搀坐起来,拔掉了塞在他嘴上的黑布。 “呸呸!你们动作还能再慢点吗?” 都没等小七帮忙解开绳子,小......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章 荒魂陷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一章 我只要你 “我不!爷爷,我只要你陪我!” 伴着哭声,小女孩儿快步从屋里跑了出来,一把抱住爷爷的腰身,又抹眼泪道:“爷爷,我不要他们,我就要你!我就要你!” “傻孩子,爷爷的身体撑不住了…......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一章 我只要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小说改名公告 作者本着一丝不狗的精神,决定明天起把《镇魂人》正式更名为《挖参人》。 这个新名字真的一点都不狗,独家认证,便于大家记住。 《长白山挖参人》小说改名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章 死到临头 “快跑!” 耳听白姓小哥一声惊呼,我扛起老四拽着小七调头就跑,小哥却手拎斧子独自冲向了女孩儿。 “这一等的伥鬼我挡不住,你们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小哥边喊边往前冲,哪知没走几步,四肢就被看不见的......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二章 死到临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 我只想要陪伴 转眼功夫,黑烟已钻进我身体完全消失,我只觉一股强烈的压抑感袭上心头,仿佛从小到大经历的全部委屈、悔恨、痛苦、不甘等种种负面情绪,瞬间一股脑全部涌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骂我寿生崽子?为什么你们都躲着我,都嘲笑我,都欺负我......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三章 我只想要陪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 张老好出山 来的老人不是别人,分明就是我三大爷张老好。 我看他时,三大爷也盯着看我,看到最后一声叹息,又吆喝道:“寿生崽子,你终究还是进山了,果真都是命啊……” “三大爷!你别站那儿叭叭了!快救我!......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四章 张老好出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 姐妹相残 “小兄弟留手!” 三大爷一声惊呼,但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我。 好在小七就在我旁边,一见白姓小哥要暗下杀手,坐在地上想都没想一脚就朝小哥裤裆踹去。 小哥可没料到小七会使这招,当即疼得五官扭曲,只剩捂着裆跪在地上呻吟的份儿。 ......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五章 姐妹相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家族之末 “继承权?什么继承权?” 三大爷却摇了摇头,毕竟当时两姐妹剑拔弩张情况紧张,哪儿有我们闲聊的功夫。 好在两个姑娘也没僵持太久,见说不到一块去,也就互不理睬不再纠缠。 随后三大爷叫白姓小哥我俩帮忙,就地掩埋了那爷孙俩以及......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六章 家族之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七章 灵回伥杀人事件 三大爷见状忙问:“孩子,你有什么心事?” 小哥低声道:“我爸在时常说,昆仑祖龙三分九裂化为天下龙脉,支撑着整个人世的气运,但各地龙脉灵气积聚过盛,并非什么好事,不单龙脉中外泄的灵气会化为荒魂之气污染人世,更会严重扰乱人间气运,因此古往今来......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七章 灵回伥杀人事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八章 你们真那个了? 三大爷的话一说完,白小凡顿时情绪激动,言道:“老人家,你才说如今天下太平,世上再不需要你们这些镇魂人,如今怎么就自己驳看自己的话?” “这……我……” 白......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八章 你们真那个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 神秘的爸 “这……” 一时间,我哑口无言。 见我沉默,老四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情绪道:“你应该知道,我十四岁那年,我妈就带着我三个哥哥去了大城市,一来跟我爸天天吵架,二来也是觉得这山旮旯里没发展,怕耽......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九章 神秘的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情缘发廊 可任由村里人软磨硬泡甚至生逼,我妈就是不说,逼急了就一句话:这孩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想知道问孙悟空去…… 当晚我在家里住了一宿,隔天一早赶回参行时,只见参行门口吊着两盏白灯笼,门房内外挂满黑绸,老古果然把黄瘸子的葬礼置办得大气得当。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章 情缘发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 小七下海 听白小凡把话说完,我不禁陷入沉思,嘀咕道:“如果真是同一个人,这事可真怪了,人怎么可能活这么久,而且不会变老呢?” 白小凡竖起四根手指,说道:“人做不到,但人以外有四种东西能做得到,僵、鬼、妖、伥,据我观察,小红并不具备前三种东西的习性,......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一章 小七下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装死的儿媳 自打老四从医院回来后,看小七就各种不顺眼,三番两次故意找小七的茬儿,小七一个大户人家的娇惯小姐哪儿受得了,但碍于自己如今被骗光了钱借住在参行里,也只能强忍着。 起初时,参行里以老古为首的伙计们,碍于小七是个有钱的外地大客户,偶尔还帮小七说说话,宽宽心,可后来一听说小七现在连......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二章 装死的儿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勾魂老板娘 一瞬之间,那一家三口竟同时一愣,紧接着将拖拽着小红的手全部松开,齐齐转身后,身形呆滞摇摇晃晃朝巷口方向走去…… 看到这里,白小凡顿时一愣,又皱眉道:“伥鬼因生前遭遇不同,化伥后往往因心中怨念而激活不同的特性,比如山中那小女孩儿,死时执......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三章 勾魂老板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化僵 我们这一番折腾下来,这时已是后夜,眼见小红一个人拎着个大袋子鬼鬼祟祟出门,我们不由得好奇起来,于是也没声张,她在前面走,我们就在后面悄悄跟着。 这一跟就跟出了好几里地,我们三个在后面累得脚底板生疼,而前面的小红明明还单手拎着个重重的尼龙袋子,却依旧健步如飞,好几次我们差点追都追不上。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四章 化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 戏子小绢花 眼见一大团红布从空中砸来,白小凡当即一瞪眼,狠狠道:“准备战斗!” 白小凡说着就想抄刀起身,无疑是以为小红已经发现了我们。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刚刚小红那一招,不过是随手一扔,眼见白小凡就要起身搏命,我赶紧一把将他拽住,几乎同一时间就听嘭......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五章 戏子小绢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 乱世悲歌 三大爷边赶车,边给我们讲述起他与这戏子小绢花的渊源纠葛来。 早年间,关外之地地处偏远,多淳朴化外之民,中原的各种小曲小调,乃至于各地流行戏曲都传不出来,唯独‘双条落子’这一本土小调曾在关外三省之地流行一时,说白了就是现在二人转的前身。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六章 乱世悲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人参娃娃 三大妈心知自己说错话触怒了神灵,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朝周围磕头。 这时三大爷竟从庙外迈步走了进来,他依旧踮着脚尖,从左眼下眼皮溢出来的血迹已经流到了下巴颏。 没等三大妈问他这一宿干啥去了,三大爷先摆手道:“别急着埋,这娃还有救。他前生罪孽太重,而今投......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章 人参娃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章 山中邪祟 “啊?”听到这话我一愣。 好歹我也在参铺子待了这么多年,这种话还是头一次听到。 没等我问到底怎么回事,就听背后一瘸一拐的脚步声传来,黄瘸子从里屋急匆匆走了出来。 “老李,咋了?” 黄瘸子一问,老李头急得结结巴巴又道:“黄爷,人参娃娃……人参娃娃……” 听到‘人参娃娃’这四个字,黄瘸子瞬间变色。 “八到十月采参的多,我就猜得出这种事,没想到让你摊上了,走,带我去看看!” 黄瘸子边说边往外走,刚要出门突然一愣,扭回身又朝我问:“寿生崽子,你快十八了吧?” 我点了点头。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黄瘸子沉吟一叹,“得,你也跟我走,是时候让你长点本事了……” 一听这话我心中大喜,毕竟跟了黄瘸子三年多,除了烧火做饭伺候人,他还什么都没教过我。 我赶紧反锁好门,跟黄瘸子一块坐着老李头的驴车就赶奔了喇叭坨。 我们到喇叭坨时已是后夜,就见老李头家院子里围着一大圈人,都在惊慌地往屋里张望,屋里则正传出一阵鬼哭狼嚎,那声音撕心裂肺的,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听得我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我们往里走时,就听人群里有村民喊道:“黄爷到了,有救了有救了!” 一时间,堵在院子里的村民们纷纷扭头来看,甚至还有几个上岁数的老人,朝黄瘸子恭恭敬敬地点头作礼,我不禁奇怪,铺子周围都没几个人愿意搭理这怪老头,想不到在这小破村子里,黄瘸子倒是挺受欢迎。 黄瘸子也没理他们,穿过人群就跟老李头进了屋,到屋里一看,只见李家老太太被绑着双手双脚,正平躺在炕上浑身抽搐,吐着白沫,翻着白眼,脸色惨白惨白的,唯独额头处透出一抹古怪的黑黄。 黄瘸子忙爬上炕,一翻那老太太眼皮,就见她满眼红血丝密布,眼底蜡黄蜡黄的。 就听老李头哭道:“折腾大半宿了,我怕她出事只能先把她手脚绑上,赶紧去县里找您!” “放心,还死不了。”黄瘸子说着回头,又朝老李头道:“给我准备一根红头筷、半斤烧刀子,再兑一瓢浆糊,越粘越好……” “我这就去!” 老李头赶紧出屋去备,没一会功夫就端来黄瘸子要的筷子、白酒和浆糊。 黄瘸子接过东西,看了我一眼道:“寿生崽子,上炕帮我按着她两个膝盖,别让她跳起来。” “跳起来?” 我一愣,赶紧照办。 上了炕,我索性直接往老太太两条腿上一坐,用手死死按住她两个膝盖,紧接着就见黄瘸子掐开老太太的嘴,开始拿着水瓢把浆糊咕咚咕咚往她嘴里倒。 这可是浆糊啊,万一失手呛进气管子里,岂不把老太太活活憋死? 可黄瘸子却一副胸有成竹,双目死死盯着老太太的嗓子眼,另一手中水瓢里的浆糊,像条匀称的白线似的均匀往老太太口中灌入,任由老太太口中仍旧怪叫不停,浆糊竟一点都没有呛出来。 等把一瓢浆糊全部倒光,黄瘸子这才扔了手中的瓢,又抓起筷子来,反手用筷子顶上的红头开始往老太太嗓子里捅。 连捅了几下之后,老太太的挣扎更显激烈,仿佛有股巨大的怪力控制着他想往起弹,我差点没按住被她给撞出去。 黄瘸子见状忙瞪我一眼,吼道:“你他娘的没吃饭啊?” 我哪敢吭声,赶紧低着头又继续按。 黄瘸子又继续捅,连捅了十来下之后,就见老太太一阵胸腔起伏,浆糊搀着酸水开始大股大股地往外呕,起初呕出来的只是正常的白色浆糊,可呕了几口之后,江湖逐渐变灰,随后颜色越来越深,竟逐渐变成纯黑色…… 这时就见黄瘸子一边用手拍老太太发黑的额头,一边低声念道:“荡荡游魂,何处依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公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收魂附体,助起精神。” 随着黄瘸子的念叨声,黑浆糊从老太太口中呕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等差不多把灌进去的一大瓢浆糊全呕出时,抽搐挣扎的老太太逐渐安静了下来。 可忽然就听吱一声响,吐出来的黑浆糊竟像活了一样,化成个形状近似小娃娃般的小黑人,从满炕的浆糊里站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可黄瘸子好像早有准备,一见那小黑人要往自己身上扑,黄瘸子不紧不慢端起身边的酒碗,喝了口烧刀子,扭头噗就往那小黑人身上喷去。 一被烧刀子喷着,那小黑人开始打着滚吱哇乱叫,边叫边挣扎着往后闪。 “他娘的,不好好山里待着跑出来害人,你说你该不该杀!” 黄瘸子说着又灌了口酒,继续往小黑人身上喷。 小黑人瞬间叫得更惨,连滚带爬地想逃下炕去。 立在炕边的老李头见状想伸手堵,黄瘸子一声厉喝:“别碰,碰一下倒霉三年!” 老李头吓得赶紧往后一缩,小黑人顺势跳下了炕,可还没等往门口跑,黄瘸子一甩手,手里端着的大半碗酒顺势甩出,啪嚓一声就砸在了那小黑人的身上。 一时间就见小黑人像条水蛭般,蜷在地上挣扎着越缩越小,胳膊腿儿很快缩得像四根干枯的牙签,最终又扭曲成一个干枯的小黑团。 黄瘸子这才下炕,蹲在那小黑团前掏出洋火棍儿,一划一点,小黑团烧得直冒黑烟,片刻的功夫就化成了一滩灰烬。 这时再看炕上的老太太,已经停止挣扎悠悠转醒,脸色也比之前强了百倍。 趁老李头上炕照顾老太太时,黄瘸子问:“老李,你怎么惹上的这冤孽?” “我,我不知道啊,”老李头满脸苦色摇了摇头,又道:“最近我就进了一趟山,转悠好几天才请下来个马掌子,今天晌午刚下的山,本想明早把参拿你那儿去,这不就出了事……” “那参给我看看。” 听黄瘸子一说,老李头赶紧下地,一阵翻箱倒柜后,从箱子底捧出个红布包来,红布包用红绳缠着,上挂着一串五帝钱。 第四章 深山女尸 老李头打开红布包,里面是一截裹参用的树皮腰子,再把树皮腰子打开,里面赫然是根新鲜山参。 看芦头须子,那参最多不过二年半,但不知为何参色黄里透着点点浅灰,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黄瘸子拿起那参在鼻下闻了一闻,叹息道:“这小棒槌不干净,老李啊老李,你真是老眼昏花了,再不收山,早晚把命搭上!” 老李头一惊:“啊?不会吧,我也走山大半辈子了,怎么会……怎么会……” 黄瘸子又问:“这棒槌你是从哪儿挖的?” 老李头忙答:“就,就绳套子那边,你知道的,我腿脚不行了,不往深了去。” 黄瘸子听完道:“你给我们爷俩找个铺盖,今晚就不回去了,天一亮你带我上山,那参坑里还有东西你没挖干净,所以才找上你家。” 老李头连连点头,赶忙把去找被褥,把空闲的偏房腾出来给黄瘸子我俩住。 回屋休息时,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问黄瘸子道:“叔儿,李家大娘嘴里跑出来那小黑玩意儿是啥?” “那是山里的老客儿。”黄瘸子随口道:“每年一到走山采参的时候,总会出点子这种事,怕是山里出了不平事,那些玩意儿跟着怨气下山蹚事儿来了。” 黄瘸子这番话我听得一头雾水,可再要多问时,黄瘸子却已打起了呼噜来,我也只能睡下。 毕竟太晚了,我俩这一觉一直睡到天光大亮,起来后早饭都没顾上吃,黄瘸子就叫老李头带着我们上山,并且要借用老李头那套走山挖参的家伙事儿。 长白山脚土生土长的挖参人,都会有一套自己专属的家伙事儿,一共十二件东西,分别是棍钩剪、刀斧锯,绳签铲、腰蓑篼,在走山途中用于挖参、寻路、抵御野兽,甚至于必要时候保命。这套家伙事儿一般来自于师承或家传,在挖参人心中贵如性命,因此挖参行里的规矩是向不外借,借物就等于借命。 可如今黄瘸子跟老李头借时,老李头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行头全亮了出来,这是参队老伙计间生死相托的信任。 出发后,老李头带着我们从北坡进山,说是老李头带路,但上山的路显然黄瘸子要更熟悉,甚至对沿途每一处暗坑、每一处峭壁都了若指掌,即便如今已残了一条腿,仍是健步如飞,在山崖峭壁上如履平地。 后来没过晌午,我们就进了老龙林,也就是老李头口中那片挖参的‘绳套子’。 老龙林环抱北坡,是经由北坡进山挖参的必经之路,也是北坡一带许多挖参人的生财之所。 因为老龙林里总会生些年头短的山参,例如三花马掌灯台子,虽极少见贵重的四五品叶,但也足够挖参人们养家活口,因此常被一些手艺不精的挖参人,戏称为‘上货点’。 至于‘绳套子’这土名,来自于一个久远的前清传说。 相传百年前清王朝颁布闭关禁令,封闭山海关,不准关内汉人出关,踏入有‘龙兴之地’一称的长白山境内一步,以免传说中这条背负大清国运的龙脉遭人破坏,而漫山遍野的人参正是灵气之根。 但仍有无数穷苦百姓为谋生计,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潜出关外,进山盗采山参谋取私利,朝廷当然不会不管,就派出八旗重兵驻扎在山里巡逻,凡遇走山盗参者格杀勿论。 这其中,有位驻扎在北坡的八旗将领名叫‘苏和泰’,此人在长白山一带颇有恶名。 当时已经是清末,大清朝国本动摇根基不稳,不少关内人趁机如潮水般涌入关外,史称‘闯关东’。这些人里,绝大多数都是奔着长白山人参来的,因此其中不少人后来私闯北坡时,都落在了苏和泰的手里。 苏和泰倒是狠毒,将所有抓获的挖参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吊死在老龙林内,尸体悬于树上不管,以便警示旁人,久而久之,老龙林里吊得到处都是尸体,听老人说,那时候别说是山林里的虎狼,连山狍子和野鹿的眼珠子都是通红通红的,因为死人肉吃多了。 尸体被野兽吃掉后,漫山遍野的树杈上只剩一条条垂下来的绳套子,甚至至今还在迎风飘摆,因此而得名。 这是我第一次上山,一进到老龙林里只觉得后脊梁发寒,就好像无数双眼睛,不知从何处正悄悄盯着自己看,但显然黄瘸子和老李头早已适应,神情中看不出丝毫的不适,后来老李头带着我俩在林子里兜转了又两个多钟头,才把我们带到了他挖参的地方。 那是老龙林靠近西北侧边缘的一块林间空场,还能看见地上挖完的参坑里插着一根木头棍,棍上绑着一条红布,坠着两枚铜钱。这是挖参人的老规矩,在老辈人心里人参是活物,人参既人身,一条参就是一条命,所以挖完参要留下两枚铜钱,这叫‘以钱换命’。 黄瘸子蹲到参坑前,先用老李头的快当铲子铲了一锹坑里的土,捏在手里又搓又闻,仔细看,土里还混着一段段细小的参须子,却不是正常的黄色,而且略显发红。 黄瘸子看了身旁老李头一眼,叹道:“你就是个老糊涂!这土里带血你也敢挖?当年我咋教你的?” 这话把老李头吓的不轻,犹犹豫豫道:“当时天黑,我确实有点花了眼,再说现在走山的人比参还多,好不容易寻见一根,我总不能不要啊……” “你早晚死在贪字上!” 说着话,黄瘸子又从背篼里掏出快当签子和铜剪刀,清亮的喊了一声‘棒槌’之后,开始小心翼翼配合铲子,沿参坑继续往下挖。 又挖下二尺,泥土里掺杂的参须渐密,更红,又下一尺半,土下竟渐渐显出一抹焦黄。 黄瘸子忙停了手,用快当签子小心轻拨,土下露出的竟是一张破草席的一角,又用剪刀将席子剪开,席子里,露出个年轻女人雪白的脸…… 第五章 阴债缠身 女人生得一副好容貌,看模样顶多二十出头,此时微闭二目嘴角含笑,仍还栩栩如生,若非皮肤里透出一股诡异的惨白,哪里看得出是个已死之人? 那女人的脸一露出来,老李头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忙拽住黄瘸子的胳膊。 “黄爷,您得救我!” 黄瘸子面露苦相,但还是安慰道:“你放心,以咱老哥儿俩的交情,你的事我必管到底,但能不能救得了……” 黄瘸子欲言又止,一阵沉吟后,朝我一招手道:“寿生崽子,帮我把这姑娘挖出来。” 我不敢怠慢,忙抄铁锹上前,推算着尸体身长先将周围泥土挖松,再一锹一锹开始精细往下挖,没费多大功夫,就把整张草席从土中挖出,配合着黄瘸子把席从土坑里抬了出来。 随后黄瘸子从背篼里掏出三炷香来,点燃后插在尸体头顶上方的土地里,这才小心翼翼将卷成团的草席打开,就见一具完整的惨白女尸躺于席中。 女尸红袄灰裤,下配一双鸳鸯扣绣花鞋,浑身上下肤色清白,没有半点腐烂痕迹。 也许跟自己的出身经历有关,我从小就不怕这种东西,将女尸整个打量一遍之后,我故作聪明地道:“叔儿,这姑娘应该才死不久。” 我才说完,黄瘸子就瞪了我一眼,冷声道:“不久?她死了至少三年以上,老李挖的那根小马掌子,就是被她的怨气催起来的……” “三年?”我一惊,“三年的尸体,岂不早就烂成渣了?” “她身上有事儿,所以只僵不烂……” 黄瘸子话刚说完,就听老李头在旁怯怯地道:“黄爷,她是上吊死的?” 我扭头一看,就见老李头正慌张抬着手,指向那女尸下颌处的一道勒痕。 黄瘸子顺着一看,摇头道:“自缢的飘子凶,她比自缢的飘子还凶。” “她不是自缢?何以见得?”老李头顿时更慌。 就听黄瘸子道:“活人上吊,勒痕又细又深,呈暗红色,而且勒痕周围会有血荫,之后由红转黑。但如果是死后才被挂到绳上,血早已不流通,勒痕周围无血荫,只一道白痕,之后由白转褐,这姑娘的勒痕属于后者,是死后被人伪装成上吊才留的伤……” “那,那她是怎么死的?”老李头又问。 黄瘸子没答,盯着女尸又看了一遍之后,双手抱拳朝女尸说了声‘得罪了’,随后双手按住女尸脖子两侧,用手指由前向后一阵按压。 按到女尸后脑处时,黄瘸子明显神情一变,忙朝我道:“寿生崽子,帮忙!” 我赶紧上前,帮黄瘸子把女尸扶坐了起来。 黄瘸子撩开女尸后颈散乱的头发,打着手电筒一照,这次不止老李头,连我也傻了眼。 那女尸后脖梗子中间位置,竟现出个细细的血洞,就好像被什么长着一根尖牙的东西,狠狠咬了一口。 “这才是致命伤!” 黄瘸子这话一出,我脑袋里嗡一声响,瞬间想起了村里一直流传的那段有关于我的怪闻,发洪水那晚,我出生那天,某种长着一根尖牙的东西,咬死了我们全村的扁毛畜生。 “叔儿……” 我慌张看向黄瘸子,黄瘸子却仅是摆了摆手,似乎不想我多问,我只能闭嘴。 这时黄瘸子转向老李头,说道:“现在事已明了,这女子身上有笔寿生债未清,因你老眼昏花胡乱挖参,如今已转加到你身上,这笔债不还清,她会一直缠着你!” “那,那可咋办?”老李头作势欲哭。 黄瘸子想了想,又道:“魂不安,尸不葬,这姑娘在山里积了三年恨,放着不管必出大祸!如今得先带她出山,等这笔债了了,再重新发丧超度。” 老李头听完连连点头,黄瘸子接着道:“那就辛苦你了,谁闯的祸谁自己背,这姑娘得你亲自背下山去,我们爷俩帮不上忙。” 老李头忙摆手道:“您还跟我客套啥呀!我背!只要这事能了,她骑我脖子上都行!”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老李头忙背起那女尸,跟着黄瘸子我们原路返回。 其实我们发现尸体的地方,离下山的山口子并不太远,如果脚程快,赶在天黑前差不多就能下山,可老李头毕竟年老体衰,如今又背着具被地气蒸了三年的尸体,重量比生前体重少说增了五六十斤,老李头哪儿受得了,走起路来一步三晃,就跟鞋里灌了铅似的,结果天都黑了,我们愣是连老龙林都没走出去。 眼看已是二更天,黄瘸子自知夜里山路难行,要走出去已不现实,于是带我们找了个挖参人遗留的空窝棚,准备在林子里过夜。 但那窝棚并不是给我们住的,而是把那女尸放了进去。 黄瘸子用随身带来的石灰围着窝棚撒了一圈之后,让我在窝棚口前的空地上点了团篝火,我们三个就在外面围着篝火睡,正好守着尸体,免得山里的毛畜生半夜闻着味儿过来偷尸。 赶了一天的山路,大家本就疲乏不堪,尤其老李头,干粮都没容上垫吧一口,倒头就打起了呼噜来。 我本想趁这空档,跟黄瘸子多问问这怪事的细情,毕竟他一个开铺子卖参的为何会懂得这么多事?我实在好奇。 可黄瘸子仍是不说,只摆摆手道:“你先别多问,日不论人,夜不谈鬼,何况这山林里邪气重,本就有不少爱听故事爱凑热闹的玩意儿,万一把它们给招来,对咱也不好。总之,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 见黄瘸子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再多说,我俩吃了点干粮后也都各自躺下,以便养好精神,天一亮就继续赶路。 毕竟累了,一躺下我也睡得跟死猪一样,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间就听一阵哗啦啦响声传来。 我这才迷迷瞪瞪睁眼去看,一瞬间,吓得血都凉了,月光下就见那女尸自己从窝棚里拱了出来,僵硬地拧着身子,开始往林子里跑…… 第六章 走山有律 当时我被吓得一懵,一缓过神来张嘴就要叫。 好在黄瘸子的手及时伸了过来,猛一把堵住我的嘴,我这才知道,他也醒着。 “别叫,尸不可诈。” 见我情绪逐渐平复,黄瘸子这才试探着松开了手。 我忙问道:“叔儿,咋回事?那女尸……女尸……” 黄瘸子不等说话,就听老李头在旁颤巍巍道:“黄爷,要不还是算了吧……” 原来他也醒着。 就听老李头又道:“走山有律,长白参行的老规矩不能破,阳走阴不走,生出死不出啊!” 老李头这话,这些年我在参铺子也没少听过。 长白山挖参人有一套自己的走山律,从古至今没人敢破,这其中有最重要的两条规矩—— 其一,阳走阴不走。阳数为单,阴数为双,凡挖参人非阳数必不可入长白,参客方能携参成双归去,一参既一身,一叶一人间,违者大凶将至; 其二,生出死不出。先人遗骨,今人遇难,凡尸骨肉落山林皆不可出山境,旁人才可有命平安下山,尸出则事出,片骨片冤魂,否则必有不祥。 老李头抹了把眼泪,接着说:“黄爷,您收山这么久了,万一这次因为我的事惹祸上身,我怎对得住当年那批老兄弟?” 老李头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显然是真不想拖黄瘸子下水。 黄瘸子倒是不以为然,摆手笑道:“何必说这见外话?挖参和挖尸都损阴德,若能把这阴债帮她了结,也算积德,正好补补当年咱犯下的良心亏空……” 一听这话,老李头蓦然低头,只剩哽咽。 黄瘸子又看向我,见我还魂不守舍地盯着女尸跑走的方向发愣,又笑笑说:“你也不用怕,这种事慢慢你就习惯了……” “习惯?叔儿您别逗我,我可习惯不了。” “习惯不了也得习惯,想想自己还有几天的命,要自救,得先学会救人……” 黄瘸子说着起身,我忙跟起来问:“叔儿,您去哪儿?” 黄瘸子笑问道:“你当我往窝棚周围撒一圈石灰,真是为了避虫避兽?” 我恍然大悟,忙道:“我明白了!您是早就知道她会跑,故意让她鞋底踩石灰,好给咱引路?” 黄瘸子听完一笑,说道:“算你这寿生崽子有点天赋,我怕自己睡着了没看见她走,所以多做了手准备。” 他说完拄着索宝棍就往前走,我和老李头赶紧也追了上去。 就听黄瘸子又道:“那姑娘并非诈尸,至少现在还没到那劲儿上,她只是深山埋骨三年后重见天日,突然吸了月光,激起了心中残留的执念……” “什么执念?”我问。 “如果你在山里迷了三年路,突然有一天走出去了,你最想干嘛?”黄瘸子反问。 “当然是回家。”我想都没想就回道。 “没错,她也想回家。”说完这话,黄瘸子边往前走,边摇头晃脑念叨了起来—— “一夕不腐,恨生一息;一年不腐,怨长七寸;三年二十一寸怨,一寸十八步,步步皆地狱;寿生崽子,二十一个十八是多少?” “呃……” 我掰着手丫子刚要算,黄瘸子笑道:“不用算了,是三百七十八,那姑娘最多能跑出三百七十八步,咱爷儿仨沿着她跑走的方向追,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她。” “她要是拐弯了呢?” “她拐不了弯,鬼不撞墙尸不绕道,这是老话,你好好记住。” 黄瘸子说话时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并且这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我们顺着女尸跑走方向一路追寻,走出大概三百来米远后,借着月光往前方看,就见那女尸正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 我忙问黄瘸子说:“叔儿,她好像没跑够三百七十八步。” “不够最好,够了才难办。” 黄瘸子说着蹲到那女尸身旁,按了按女尸喉咙,似乎是确认了女尸不会再跑之后,才又说道:“我用索宝棍丈了一下,她一共向东南方跑出来三百零五步,东南为巽,祸起黄龙,又是死了三年左右的怨尸……” 黄瘸子紧皱眉头,手中一阵掐算,嘴里叨咕不停。 见他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我不敢打扰,就问身边的老李头道:“老李大爷,我黄叔儿这是抽什么风呢?” 老李头瞪我一眼道:“你别瞎说!这是术数,黄爷在推算这女尸的家在何处。” “这还能推算?”我有些震惊。 老李头点头道:“当然能,那女尸行出几步,死了多久,去向何方,这些都有定数,以术数推算便能读出天机……” “我黄叔儿还有这本事?” “这才哪儿到哪儿?傻小子,遇到黄爷是你八辈子的福气,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我和老李头正说话时,黄瘸子忽然一声招呼—— “老李,我太久没进山了,你帮我想想,从此向西直行三十八里半,大概是什么地方?” “三十八里……半……” 老李头一阵沉思,想来想去,突然灵光一闪,忙道:“是钱家营!那附近三村一镇,就那么一块巴掌大的地境有人烟。” “看来此事是出在那儿,”黄瘸子一番沉吟,又道:“老李,还得麻烦你把尸背回窝棚,咱一早下山,把尸送去钱家营就什么都明白了……” 老李头赶紧应声,背起女尸来跟着我们就往回走。 哪知还没走出多远,在前带路的黄瘸子突然抬手一横,道了声‘且慢’。 我和老李头赶忙停步,起初也不知道黄瘸子是怎么了,直到借着月色往前一看,正前方树荫子里隐隐约约现出三个模糊的人形黑影,直勾勾盯着我们看,我才心头猛地一震,心说坏了,这是遇见山里的脏东西了。 这种事在深山老林里不少见,山里脏东西多,不少走山的挖参人都遇到过,所以到参铺子里交参时也时常当茶余饭后提起。 可亲身遇见,我这还是第一次。 我正不知咋办才好,就见黄瘸子攥着索宝棍朝那三黑影一抱武拳,压着声道:“麒麟有脊拦山三道,蛟龙无角断海九条,若知我身份,各位卖个薄面,人我还不能交,但自会留个交代……” 说话时,黄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神情五味杂陈。 第七章 债主登门 见黄瘸子看我,我忙奓着胆子问道:“叔儿,他们冲那女尸来的?” “不,他们冲你来的……” 黄瘸子话才出口,突然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用拇指指甲盖在我手腕上轻轻一划,伴随刺痛一股鲜血溢出,滴滴答答落向地面。 黄瘸子又看向三道黑影,凝眉道:“交待已留,若还不知好歹,山里自有王法!诸位老客儿,谁敢越界不成?” 黄瘸子这话一出,对面那三道黑影竟开始颤声哀嚎,随后缓缓往树荫子里退,退着退着就彻底消失了踪迹。 三道黑影才刚消失,一阵沙哑的哭嚎声竟从左侧林中又起,我惊慌朝左边看去,竟是个皮肤苍白、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从树林里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歪歪拧拧的狂奔了出来。 那汉子赤着一双脚,浑身衣服破破烂烂,剐蹭得到处是口子,满身是泥泞,简直就像披着块碎布。 黄瘸子见状忙从腰间捏出一条用红绳串好的铜钱串子,往索宝棍顶上一挂,晃手间铜钱开始哗啦啦作响不停。 汉子见状哭声更凶,原本是朝我们冲来,铜钱响时猛一扭身子,竟直直撞向了我们右侧的一棵大树而去,霎时间就听嘭一声响,汉子一头撞树踉跄倒地。 若正常人狠狠用头撞这么一下,估计不死也残,那汉子却立马又爬了起来,仿佛根本连痛楚都没感觉到。但他爬起身时无意间朝我一个侧脸,却吓得我浑身发凉,汉子的右额被树撞得凹陷下去一大块,眼珠子都挤得变形凸了出来,这可不是正常人能办出来的事。 可根本没等我细看,那汉子又一转身,歪歪拧拧地又朝那三个黑影消失的方向跑去,仍是一边跑一边嚎啕大哭,很快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黄瘸子见状,扭头又看向右侧树林,紧攥索宝棍哗啦啦连往地上拄了三下之后,抬手朝林中一指,厉声道:“他们都走了,你还紧咬不放,莫非真要逼我动手?” 我根本不知道黄瘸子是在跟谁说话,可黄瘸子这话一出,紧接着就听右侧一处草丛里传出个咬牙切齿的声音—— “老黄,真有你的,山里的闲事你还敢管?这梁子结下了!” 那话音没落,就听草丛里花了一响,一个白花花胖乎乎的玩意儿突然钻出,倒腾着四蹄,也向着那三个黑影和汉子消失的方向紧追而去。 那东西跑走时我仔细看了一眼,就见它身形如猪,其状如羊,往前撩蹄子狂奔时无意间扭头往回一眼,正好和我对视,又吓了我一跳,它长着一张满是白毛的人脸。 见那东西也消失了个没影,黄瘸子忙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往我还在渗血的手腕上随便一包,言道:“我知道你有一肚子问题,先别多问,该你知道时你自会知道。” 自打昨夜去老李头家开始,我憋了一肚子问题,简直都快憋炸了,可黄瘸子一直不愿相告我也没辙,可经历了这一晚,我我第一次认知到,这片浩瀚的大山里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隐约能让我感觉到,我与它们息息相关。 我实在憋不住了,就拽住正要走的黄瘸子问:“叔儿,我知道你有苦衷,不愿意说也就算了,可至少你告诉我,找上门来这些是啥?跟我到底何冤何仇?这样死我至少也能死个明白。” 黄瘸子听罢一声叹息,答道:“寿生崽子,你前生与长白山结有段仇,欠下了不少因果,因此今世一脱生就是死胎,能活到现在,多亏山鬼爷出面保你!你十八岁前本不该回来,因这山里有一具尸在漫山遍野的寻你,有一只羊在处心积虑的害你,更有诸多老客儿在等着你,十八岁前不入山,你便跨过了第一道鬼门关,可你寿数将尽,我又实在没别的法子能保你的命……” 我忙追问:“叔儿,我前世到底是什么人?又做过什么事?” “这……” 黄瘸子一番犹豫,最终摇了摇头,答道:“你别问了,我不敢说。” 黄瘸子说完又继续往前走,见他守口如瓶,我自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也罢,一切随缘。 带着女尸又回到窝棚处之后,我们又补了个觉,这次虽说女尸没再跑走,可我怎么睡也睡不安稳了。 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在山里留了这么多想害我命的冤亲债主?我百思不得其解。 清早五更刚过,天已蒙蒙发亮,黄瘸子忙把老李头我俩叫起来继续赶路。 一夜休息之后,老李头精神足了不少,背着女尸前行的步伐也明显加快许多,因此没等到晌午时分,我们就下山回到了喇叭坨。 在老李头家里吃了一餐饭后,黄瘸子又叫老李头去备好驴车,并用棉被把女尸裹好放在车上,带着她一路赶奔了钱家营。 钱家营是一个小镇子,镇周围坐落着三个分别名为‘上营村、中营村、下营村’的小山村,三村一镇因此得名。镇子和县城这边隔着一道熊瞎子岭,因此虽然直线距离不远,但弯弯曲曲山路难行,等我们赶着驴车到镇上时,已经又是傍晚。 老李头倒是来办事,见时候已经不早了,也没急着让我们去寻那女尸的出处,而是先找了家便宜馆子,请黄瘸子我俩掂仨炒俩吃了顿饭,还不忘给黄瘸子烫了二两热黄酒。 趁黄瘸子喝酒时,老李头问道:“黄爷,咱接下来去哪儿?” 黄瘸子抿了口酒,摇了摇头,答道:“那姑娘的死亡时间,只能预估是三年左右,不会相差太多,因此也推算不出具体明细来,总之肯定是钱家营这一带的事儿,具体钱家营那一块儿,那不好说……” “那,那接下来咋办?”老李头发愁道:“咱总不能见人就问,这死尸是谁们家的闺女吧?” 黄瘸子却一笑道:“何须见人就问?很快就会有人上赶着来问你,不信你看……” 黄瘸子说着向外一指,透过饭馆的玻璃窗,就见个头戴包头帽的短发姑娘,正立在外面驴车边上,掀看车斗里用棉被包裹住的女尸…… 第八章 神秘女孩 那女孩儿个头不高,一身打扮却英武气十足,上身穿一件印着骷髅头图案的修身黑T恤,下身配一条黑色迷彩特战长裤,脚下是一双深棕色帆布战术靴,后腰上还系着一串大大小小的多功能腰包。 加上时尚前卫的黑色包头帽,带满手的骷髅头戒指,不锈钢防身项链、手链,以及右下唇一枚锃亮的白银唇环,这打扮一看就不好惹,别说是在钱家营这种相对落后保守的小镇店,即便是在县城,在我们这儿的市区,走在街上也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没准都会被抓进动物园,供游客买票参观。 但女孩儿年纪应该不大,跟我差不多,因此虽然她观察尸体时,眉眼间透出一股精明老练,脸上的一抹稚气却仍隐藏不住。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女孩儿的五官虽说不上精致,但配在一起却难以形容的好看,好看到即便这几年我在黄瘸子的参铺子里,也见过形形色色各种外地女参客,有知性柔美的,有性感前卫的,甚至有看一眼就足令附近超市的卫生纸卖脱销的,可没有一个女人的长相,能比这女孩儿看起来更顺眼,更舒服。 我正盯着女孩儿看时,就听老李头在旁慌张说道:“妈呀,这咋天刚擦黑,女妖精就出来了?” 黄瘸子抿了口酒,笑道:“你这老古板真不是东西,咋这么说人家小姑娘?” 老李头冷哼道:“她要不是女妖精,围着具尸体转悠个啥?” “别急,你马上就知道了。” 黄瘸子说着又朝门口一努嘴,那女孩儿已推门而入。 立在门口,女孩儿先朝饭馆大堂里一阵左顾右盼,确定了就我们一桌人之后,这才径直走了过来。 “三位,外边那马车是你们的?”走到桌前,那女孩儿也不客气,自顾自往空位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来。 “美女,那是驴,”我忍不住笑道,“驴耳朵长,马耳朵短,不长不短的是骡子。” 女孩儿脸色一红,似乎略显尴尬,又道:“我管你们是马是驴,那车到底是不是你们的?” “你这不明知故问吗?小姑娘,明人不说暗话,直说无妨。”黄瘸子抿了口酒,也笑看向那女孩儿。 他看女孩儿,女孩儿也开始看他,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竟谁都不再说话,黄瘸子开始一口一口品酒,女孩儿也抄起了桌上一根没人用的筷子,右手灵活摆动之间,筷子开始在她手指间旋转跳动,就跟耍杂技一样。 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如此干净的女孩儿,竟有如此了得的手活儿,一时间看得我心潮澎湃连呼神奇。 突然,女孩儿手指一弹,正在五指间飞旋的筷子顺势飞出,朝黄瘸子迎面飞去。 黄瘸子见状微一眯眼,右手弯曲二指,以拇指、十指、小指托住酒杯底部,放在桌上的右手五指同时向上一挑,那筷子不偏不倚正被架在了黄瘸子手指之间,不偏不倚,稳稳当当。 女孩儿见状一笑,黄瘸子也微微一笑,唯独我和老李头看得面面相觑,也不知二人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紧接着,女孩儿伸了伸懒腰,又朝黄瘸子道:“老先生,走路走渴了,可否跟您讨杯酒喝?” “小小年纪少喝点好,酒这东西散元气,喝多了伤身。” 黄瘸子嘴上虽这么劝着,但还是抬手从桌上取了个干净的空杯,给那女孩儿倒了杯黄酒递过去。 “您老放心,马上我就成年了,少喝点,不碍事。” 女孩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砸吧了两下嘴,竟略显不悦地皱了皱眉,说道:“可惜是黄酒,没劲儿,要是烧刀子就过瘾了……” 黄瘸子一笑,答道:“烧刀子杀气太大,平时我不喝,喝了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女孩儿又问。 黄瘸子又是一笑,又答:“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要不怎么您是高人呢!” 女孩儿说着朝黄瘸子一拱手,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又头也不回地道:“本还想到县城参铺子里看望您老,想不到在这儿先遇上了,劝您一句,这事儿您管不了,正赶上近俩月山参行情好,您老不如多倒卖几根好参,钱来得更快。” 女孩儿这话出口,我和老李头不禁一愣,唯独黄瘸子仍面带笑意,盯看着女孩儿离去的背影也不说话。 见女孩儿出了门,老李头忙问:“黄爷,这小女子不简单啊,您的出身来历她门儿清!” 黄瘸子点了点头,只说了四个字:“是个高手。” 我也问道:“叔儿,她是什么人?” 黄瘸子摇了摇头,又说了四个字:“还不清楚。” “啥?” 我一愣,又问:“她分明对您了如指掌,您怎么会不清楚她的来历?” 只听黄瘸子道:“我是什么人,她是试出来的。” “这怎么试?”我不禁惊道。 黄瘸子微微一笑,边喝酒边简单一说,我和老李头这才恍然大悟。 刚刚不知不觉间,那女孩儿竟和黄瘸子暗中斗完了一场法。 女孩儿自打一进馆子,便先使了一诈,尤其坐过来时,我和老李头都忍不住盯着这‘自来熟’的陌生姑娘看个不停,或因其相貌,或因好奇心,但心性都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女孩儿所打乱。而修行者五蕴不沾,四害无扰,更不会被轻易打乱气息心神,所以唯独黄瘸子能继续静心品酒,连看都没看那女孩儿一眼,甚至连一直举在手里的杯中酒,都并未因不速之客的到来,惊起一丝波澜。 这一举动看似普通,却是普通人未经修行远达不到的境界,也应了一句话,普通人看什么都普通。所以,女孩儿一看就知道黄瘸子不是普通人,而黄瘸子也由此得知,女孩儿更不是普通人。 随后,女孩儿抄起筷子开始把玩,看似把玩,其实也不是。 女孩儿右手五指把玩筷子的同时,连化了七种道家手诀,黄瘸子一眼看出,这七种口诀若再配上咒文咒器,便是南派道门的五鬼索命术。 第九章 祸从口出 因此女孩儿一将筷子抛出,黄瘸子当即‘还礼’,右手掐斗诀,左手三山指,两诀相配,正是专破索命术的镇魂之法。 说到这儿时,黄瘸子有些激动,朝我们笑道:“这女孩儿应该并无恶意,否则也不会进来明斗,这要是暗中施法害人,我倒还撑得住,不过你俩我可照顾不了……” 我满心震惊,问道:“叔儿,那她跟你要酒喝又是为啥?” 黄瘸子没等自己回答,老李头先在一旁感慨说道:“黄爷,怕是她那时已看出您的身份了吧?” 黄瘸子微微一笑,点头道:“都这么多年了,想不到还有后生晚辈记得我这老东西,那姑娘不单知道我的身份,更清楚我现在安身之地,背景绝不简单……” “叔儿,她就讨了您一杯酒,就能知道这么多?” 我一说完,就见老李头在旁一脸傲然道:“寿生崽子,你不知道黄爷当年的事,你当黄爷只喝黄酒?喝黄酒是为养气,当年长白山里谁都知道一句话,叫‘姓黄的拎着烧刀子,吓跑三只熊瞎子’,烧刀子在手,任什么魑魅魍魉都不顶事。” 老李头这么一说,我不由想起了黄瘸子在老李头家酒喷小黑人那事,加上这两天在山上山下的所见所闻,心中更是对这深藏不露的老黄敬畏不已。 这时老李头又问:“黄爷,您说那小女子到底是干啥来了?” “嗨,我管她干啥来了?”黄瘸子哈哈一笑,又道:“是佛就拜,是神就送,是鬼就除,这还不简单吗?” “可是……咱现在还是不知该去哪儿啊?”老李头又问。 黄瘸子又一笑,答道:“那姑娘不是已经提点了。” 说着话,黄瘸子扭头看向了角落里的柜台。 黄瘸子往柜台看,我也扭头往柜台看,就见柜台里坐着个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此时正低着头专心算账。 说是算账,但老板娘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安,时不时偷眼往我们这边扫量。 黄瘸子见状一笑,招呼道:“老板娘,吃了没?过来聊会儿?” 老板娘听得一慌,忙摆手道:“您吃您吃,我们开饭馆的,哪儿敢上客人的桌?” “那总该来敬杯酒吧?” 黄瘸子这话一出,老板娘显然有些没辙了,这才放下手里的账本,陪笑着走了过来。 老板娘才一落座,黄瘸子就问:“老板娘,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您开买卖的眼都毒,怕是早就知道我那驴车上拉的是什么吧?” “这……这……”老板娘面露彷徨,只得倒了杯酒,先自罚了一杯。 黄瘸子笑了笑,接着说:“瞒不过您也正常,但劝您一句,有些事嘴上千万长个把门的,这不,您口无遮拦把事一传出去,我们倒无所谓,反倒是影响了您店里的生意,正是上客的点,您看您店里,哪还有人敢来?怕是左街右邻早已传开了,有几个拉尸的,在您店里正吃饭呢……” 黄瘸子话说到这儿,我恍然大悟,整半天那女孩儿会找过来,事出在这嘴无把门的老板娘身上。 见黄瘸子挑破了窗户纸,那老板娘也再无话可说,忙又端起一杯酒来,朝黄瘸子赔罪道:“您教训的是,这事确实是我不对。我出去泼泔水,正巧见您那驴车铺盖里露出卷头发来,我们这种下里巴乡人哪儿见过这个,也就回来跟厨子伙计念叨了两嘴,哪知道这俩老帮菜真他娘的嘴碎,传得人尽皆知……” 见老板娘满脸愧疚,黄瘸子又摆手道:“没事没事,先放出点风去也是好事,行风才有雨,不然这场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下。但我还是得提醒您两句,嘴是杀人的刀,尤其开店铺上四通八达,您可千万小心……” 老板娘听罢连连点头,可惜黄瘸子这番话她终究是没往心里去,以至于不久之后,这家店竟因口舌之事,被群黄狼子祸害得死去活来。 那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只说眼前,黄瘸子见老板娘诚心认错,于是话锋一转又道:“实话我也不瞒您了,钱家营这边要出事,我们是特地过来送尸平事的,这事不平,六畜难安,你们家家都睡不安宁……” 老板娘一听这话,好管闲事的心思又起,转着眼珠忙问:“到底出了啥事?您给说说?” 黄瘸子一笑道:“说就免了,知道多了对你们不好,倒是有件事而今得请您帮个忙……” “您说您说!”老板娘倒是热情。 黄瘸子又道:“大概三年前,钱营镇出过一桩事,吊死过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女孩儿对不对?” 老板娘顿时花容失色,慌张转身看向窗外的驴车…… “该不会是……她?” “您别多问,开店的耳朵灵,收的风声远,只说是与不是。” “是……”老板娘点点头,又道:“那事得三年半了,出在下营村开家具店的老刘家……” 老板娘随后简单一说,这事终于有了眉目。 钱家营三村一镇地处偏远,在我们当地来说是个远近闻名的穷地方,但再穷的地方也不乏富裕人家,恰巧,这下营村的老刘家就是其中之一。 老刘家的当家人叫刘二生,年轻时是个木匠,手艺好,为人也老实憨厚,在钱家营一带颇有美名,甚至以前县城那边哪户人家盖房、哪个铺面开张,还会专门请刘二生过去帮忙,到时好烟好酒好茶必须先给伺候上,还得额外管人家一天的好酒菜。 渐渐的,刘二生的名气越来越大,也就不再风吹日晒的哪儿都跑,而是改行在下营村开铺面,打起了木制家具来,没想到这一干还真让他干了个风生水起,没几年功夫,刘二生就把家具行开进了县城,成了本地木制家具行业的一号大拿。 刘二生从一个穷木匠做到这份上,也就算够了,本该安享清福,哪知就在三年半前,刘二生家出了一桩怪事,这事出在刘二生的大女儿刘露身上…… 第十章 鲁班之术 刘二生膝下一子一女,长女刘露那年二十出头,小儿子小超当年也才四五岁年纪,这对子女聪明伶俐、品行端正,再加上刘二生两口子也是为人老实厚道,在当地颇具口碑,因此不少人都说,刘家有这么一双好儿女,简直是两口子上辈子修来的福报。 这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家事又好,本该羡煞旁人,哪知就在三年半前的一天夜里,刘二生家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哭嚎声,据说当时大半个下营村的人都听得见,村民们吓得纷纷跑到刘家去看怎么回事。 这一看才知道,竟是刘家的长女刘露不知为何突然发起了疯,披头散发,攥着把剪刀见人就扎。 这可把刘二生两口子吓坏了,赶紧叫村里人进去帮忙,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刘露制住,随后又灌符灰水又找神婆压惊,刘露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下来,不吵不闹了,也不寻死觅活了。 可家里人还是不放心,当晚睡觉时就特地用绳子绑住刘露的手脚,免得她万一再发起疯来伤了自己,哪知当天后夜,绑在刘露身上的绳子突然脱落,就如同被个看不见的人故意给解开了似的,结果趁家人打盹的功夫,刘露偷偷跑到中堂客厅里,悬梁上了吊。 得知这么好的姑娘,命还是没保住,不止哭坏了孩子爹妈,连熟识的村民都忍不住惋惜落泪,只因这姑娘太好了,又正是花容月貌的年纪,有此遭遇实在可惜。 刘二生的妻子更是因此一事哭瞎了眼,后来大小医院看过无数,中药西药吃了不少,却再也没有好转。 听老板娘话说到这儿,黄瘸子我们三人不由得都一阵惋惜。 我好奇问道:“老板娘,那刘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招惹来这种横祸?” 老板娘看看左右,故意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听说呀,是同行害的。” “同行?”我一愣。 老板娘点点头道:“当时我们这边人都说,是刘二生家具生意干得太大,挤得不少同行断了生计,所以被同行的木匠在家里下了东西。” “好家伙,就一帮破木匠还有这本事?”我不禁发笑。 黄瘸子顿时凌厉的瞪了我一眼,言道:“不懂别乱说,以前的木匠跟现在的木匠可不一样,手上都有绝活儿,你听过缺一门吗?” 我摇了摇头。 黄瘸子又道:“相传缺一门是鲁班爷传下来的老术,因此又叫鲁班术,此术极为邪门,用得正,能救死扶伤、赏善罚恶,用得不正,也能利用木匠活下咒招祸,害人不浅。正因如此,民间自古就有规矩,哪户人家动土施工,木匠泥瓦工一到,必要好烟好茶待着,好吃好喝备着,怕的就是哪个居心不良的,在家里安东西害你!” “这,这也太缺德了吧?”我震惊道。 “所以它叫缺一门,”黄瘸子言道:“八卦八门,各有所向,各有所指,鲁班之术缺的是哪一门?景门!景门属火守德旺于夏,木工之术怕得就是火,火能克木,从而术中缺德!” 说完这话,黄瘸子又转朝老板娘问:“老板娘,那此事之后可曾细查过?” “查过查过,您不问我也正要说呢!” 一提起前尘是非来,老板娘似乎说得兴起,竟又叫伙计送了壶黄酒过来,想跟黄瘸子再多喝点。 一边喝酒,就听老板娘一边又道:“当年我们钱家营,确实还有个老木匠也干得不错,姓赵,开家具店开得比刘二生早,后来有好几年,这两家店一直在对着干,直到刘二生家闺女没了之后,刘二生两口子再也无暇去管店里的事,每天在家里郁郁寡欢,生意也就渐渐被赵家给挤了不少,可后来没过多久,赵家也出事了……” “赵家又出了什么事?”我好奇地问。 “这事儿也有三年多了,一天赵家一家三口开车出去旅游,遇了车祸,都撞死了……” 提及此事,老板娘说得津津有味,眉宇间竟还透着几分解气。 老李头听罢看向黄瘸子,问道:“黄爷,难道是反噬了?” 黄瘸子想了想,沉吟道:“缺一门损人德行,反噬其主的事确实不少。” 老板娘一听也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们这儿的人也都这么说,说是老赵家为抢生意,害了人家刘二生的闺女,结果遭报应了,才遇了这灭门之祸……” 黄瘸子又问:“老板娘,那关于此事,你还知不知道什么细情?” “细情……这就不知道了,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平时也就是听人乱说,具体可不清楚……” 见老板娘说的差不多了,黄瘸子笑了笑道:“那好,麻烦您告诉我刘二生家怎么走,我去把这事给他平咯。” 酒过三巡,老板娘的精神头儿也足了,热情劲儿也上来了,想都没想就给我们细说了一下路线,我们结完账走人时,老板娘还不忘偷偷挠了下我的手心,抛媚眼道:“小兄弟,以后没事多来坐坐,我就喜欢你这种嫩的……” 她这话本是一句打趣,哪知没过多久我真又来了,再来时她已不人不鬼。 而饭馆这事在出之前,我多少心里已经有了点顾及,因为就在老板娘送黄瘸子、老李头我们仨出店门时,我无意间往墙边一瞟,隐约就见个满头白毛的老黄狼子,正像人一样立在墙角,一双前爪拄着拐棍朝我们看。 那老黄狼子身形有些奇怪,脑袋尖,上身窄,从腰部开始往下却越来越粗,像个吃撑了的等边三角形。 出于好奇,我本想朝那黄狼子多看两眼,哪知一晃神的功夫,那老黄狼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也没当回事,跟黄瘸子、老李头上了驴车后,护送着刘露的尸体就赶奔了下营村。 我们进村时已是夜里七点来钟,天完全黑了,原本一切正常,可刚按照老板娘的指引,找到刘家的家门口,没等老李头把驴车听闻,裹在棉被里的女尸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两下,喉咙里开始发出一阵咯咯地怪响…… 第十一章 故宅回魂 “我靠,诈尸了!” 女尸一动,我吓得汗毛都硬了,赶紧从驴车上先跳了下去。 可身边的黄瘸子却不以为然,瞥了我一眼道:“看你这出息!放心吧,她只是思家心切。” 黄瘸子说着抬手,在裹着女尸的被子上轻拍了拍,叹道:“到家了,你放心吧,你的公道我给你讨。” 黄瘸子说着也下了车,没急着上前敲门,而是在刘家家门口左右背着手乱转了起来。 我上前问:“叔儿,你转悠啥呢?找地方尿尿?” 黄瘸子没理我的茬儿,暗自叹道:“大好的风水,可惜咯。” “啊?啥风水?”我又问。 黄瘸子抬手指向赵家大门口正对面方向,大概五六十米开外的地方,就见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河沟子映入眼帘。 只听黄瘸子道:“门前有河本是好事,水为财气,水流源源不断,家财有进有出,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足以举家兴旺,太平安乐。奈何风水已破,这河里的水臭气熏天,散了龙气,这就有了座空朝实、背水一战之嫌,势必运程不济,家宅难安……” 黄瘸子说罢这话,又朝河道斜对面一座大土坡指去,接着说:“你再看这土坡,土坡应门靠左,居震卦主青龙位,青龙位斜坡正对刘家门口,家宅运程势必一年不如一年,积攒下的名声人望也每日愈下。原本有水源一调,潜龙有水,升龙有道,是个好局,奈何水势一破,山势也解,刘家运势自然长驱直下,轻则运势困顿,重则断子绝孙,注定养不活孩子……” 黄瘸子话刚到这儿,突然就听刘家院墙内传出一声怒吼—— “还磨蹭什么呢!药!快拿药啊!”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声嘶力竭,怒气满满。 黄瘸子一听,这才转身去敲门,结果就听里面那女人又喊道:“你先给孩子用药,我去开门!谁呀大半夜的都不让安宁!” 没一会儿,就听个脚步声款款而来,紧接着两扇宅门吱地拉开,探出头来的是个身形憔悴的中年妇女。 妇女一直闭着双眼,看样是个瞎子,无疑正是刘露的母亲,老板娘说事时口中那位二生嫂。 黄瘸子忙把声音放柔了下来,朝二生嫂笑道:“请问刘二生是不是住这儿?” 二生嫂点了点头:“刘二生是我男人,请问您是……” “我们是来送……” 我刚要回话,黄瘸子突然在边上按了下我的手,我下意识赶紧闭嘴。 就听黄瘸子又笑道:“原来是弟妹,我是来救您家孩子的。” “救我家孩子?”二生嫂一愣,转而惊喜道:“您是二生请来的大夫吧?麻烦您大半夜跑来,您快看看我家小超去,这孩子又发烧了!” 二生嫂边说边往门边让。 哪知黄瘸子却一笑道:“我要救的不是您家这小儿子,是您的大闺女,刘露……” 黄瘸子这话一出,二生嫂瞬间脸色苍白,惊在了门口。 黄瘸子接着又道:“我姓黄,县里来的挖参人,前几天我们在北坡老龙林里遇了件事,与您闺女有关,不如……咱里边聊?” “二生……二生!” 二生嫂也不答话,转身踉踉跄跄快步往里走,边走边喊自己丈夫。 黄瘸子见状,忙给老李头先使了个眼色,叫老李头护着驴车在外面等,又嘱咐我暂不要把带来尸体的事泄露出去。 我刚应下,就听院子里又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往里一看,是个看起来老实敦厚的中年男人,端着药碗快步走了过来,只见他神情悲怆、目泛泪光,端着空药碗的手还在抖个不停,无疑正是我们要找的刘二生。 果不其然,一到门口,对方先自报家门道:“我就是刘二生,三位,三位到底遇了什么事?我闺女已经没了三年多了,怎会跟她扯上关系?” 黄瘸子一努嘴:“咱里边讲?” 刘二生赶紧让路,除了老李头谎称不舒服要在驴车上休息之外,将黄瘸子我们两人迎进了客厅。 我俩进客厅时,就见先前开门的二生嫂已先坐在厅里等候,手里捻着一串包了浆的沉香佛珠念叨不停。 刘二生才请我们落座,黄瘸子就开始在厅里到处扫量。 那是一栋故意做旧的纯红木结构建筑,虽看得出是超不过十年的新宅子,但横脊竖檩雕梁画柱,显尽了有钱人家的气派,为配合这种古式宅院的清雅大气,甚至连厅里的配饰家具也都是清一色红木打造,能看得出刘家家具生意做得好时,确实积攒下了不少家财。 而一阵看来看去之后,黄瘸子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上方的横梁上,横梁上绑着一条艳红的布条,格外扎眼,与整个大厅内的布局完全不搭。 黄瘸子故意抬手指了指布条,笑问道:“那是?” 刘二生一声长叹,看向黄瘸子道:“您既然能为我闺女的事找上门来,三年前的事,您自然不会不知道。有话直说吧,您到底有何贵干?” 见刘二生倒也爽快,没兜来转去,黄瘸子也就没再隐瞒,一五一十将喇叭坨老李头家出的事、又怎么上的山、怎么发现的尸体,这些事全盘一说,话说完后,就见刘二生两口子面色发青,头冒冷汗,都已不知该如何答话…… 黄瘸子见状又道:“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本地人都知道老龙林里阴气重,您家又是家宅富庶的主儿,不说给闺女找块坟地,怎么埋到那荒山野岭间?” “那,那不是我们埋的啊……” 话没说完,刘二生已声泪俱下,正掩面痛哭,就听妻子在一旁突然放声哭骂道:“我早就跟你说,咱孩子去的不安生,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回来埋怨咱!” “回来?”黄瘸子听得一愣,又问:“怎么,您闺女回来过吗?” “她要是人能回来,我们怎么都行,什么都愿意……可她现在这样,这三年多,我们已经快活不下去了……” 一时间,刘二生抱着脑袋哭得更凶了。 第十二章 除怨有术 话已至此,刘二生也没掖着藏着,便把当初刘露死后发生之事全盘托出。 那一晚刘露悬梁自尽,刘家两口子为此痛不欲生,但已无力回天,也只能先着手筹办刘露丧事,以安闺女之灵。 可刘露属于横死,又是女儿身,按照刘家祖上传下的规矩,这种绝进不了家中祖坟,刘二生也是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和家中长辈们几番争执无果之后,无奈下,也只能在镇北的墓园里买了一块风水宝地,用以安葬闺女残躯。 怎料想安葬不足三日,闺女的坟就在一天深夜不知被何人刨开,尸体从此失踪,三年下落不明。 为此刘家人也是急得一番好找,可找来找去都找不见,无奈下也只能作罢。 哪想到后来没过多久,刘家就开始接连出事,先是刘家三口人开始频繁做噩梦,梦里梦到的东西各不相关,但却有一样是相同的,每个梦里,夫妻俩都能看到自己闺女刘露的身影,或是从自己身旁经过,或是立在远处幽幽地盯着自己看,也不出声。 两口子岁数大了,做做怪梦还好,可小儿子岁数太小,每梦到姐姐便吓得嚎啕大哭,最终更被吓得一场高烧不退,从那之后小儿子身体越来越虚,三天两头就开始闹病,愁得夫妻俩不知如何才好。 可这还是开端,后来事情更甚。 从那之后,刘家虽然少了刘露这口人,但刘露的身影仿佛无处不在,有时两口子睡觉时,二生嫂无意间一睁眼,会发现刘露趴在屋顶上盯着她看,眨眼之间却又消失;有时无意间会听见有人在背后轻轻管自己叫‘妈’,回头看又没人;还有时二生嫂经过刘露房间,屋里会传出闺女哼唱的声音…… 最清晰的一次,一天二生嫂在厨房里生火做饭,做完饭顺手收拾灶台,本想把灶膛里烧剩的炉灰掏出来,哪知拿着炉灰铲子才一低头,就吓得一声惊叫,她看见刘露趴在四四方方的灶膛里,盯着她笑,双眼里泛着一股淡淡的青光。 刘二生话说到这儿,黄瘸子不由得眉头一皱,沉吟道:“青光?按理说你家闺女抛尸荒野三年,该是化为了孤魂厉鬼,青影的我见过,眼泛青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黄瘸子正嘀咕间,刘二生又接过了话茬儿,抹着眼泪道:“就是从那天之后,我媳妇被吓得大病了一个月,后来病是好了,可一双眼竟都瞎了,我带她到医院检查过好几次,都没查出原因来……” 紧接着二生嫂又道:“也是从那时起,我们刘家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卖什么什么赔钱,做什么什么不顺,去给人包活装修,三天两头出事,最后索性也不敢做了……” “你们追查过原因没有?”黄瘸子问道。 一听这话,刘二生急忙点头:“看您就不是凡人,我都跟您说了吧,是同行老赵家害得我们!” “老赵家?”黄瘸子眼珠一转,又问:“他如何害的你们?” 就听二生嫂道:“当家的,拿出来吧,咱又不是没证据,不怕别人嚼舌根子!” 刘二生沉吟片刻,突然起身走进里屋,没多大功夫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个白布包。 刘二生将白布包放在黄瘸子面前桌上,里面是一把粘着血锈的菜刀,和一张黄纸条,黄纸条上赫然写着两行血字——头七回魂,难送凶神;住此宅者,永不翻身。 “果然是缺一门的功夫。”黄瘸子又皱了皱眉。 刘二生道:“这是在我家中堂门槛下一个土坑里发现的,您是高人,一看就明白了吧?老赵家也是祖传的木匠,精通鲁班术,后来见我们刘家买卖做的比他们好,竟用邪法来害我们。我闺女就是被他们用邪法生生磨死的,后来我闺女的尸,也是他们偷的,要让我闺女不得超生,化为厉鬼永世磨害我们刘家!” “真他娘的缺德!”我忍不住一声叫骂。 黄瘸子却道:“这种事可不能乱说,你们去找赵家人对峙过没?” “倒想对峙,但来不及了……” “这是为何?”黄瘸子又问。 “我闺女死后没多久,老赵家一家三口就出了车祸,全死绝了!该!这就是报应!” 提及老赵家,刘家夫妻俩气得咬牙切齿。 黄瘸子一声长叹,又道:“也罢,冤有头债有主,祸根既然解了,我只要把你闺女的怨气消除,你家便可平安。” “您真有这把握?”刘二生激动问道。 黄瘸子淡然道:“刘老板,您是木匠出身,鲁班爷的后人,多少会通点玄门之道,想必该听过,县城北败花巷里有间参铺子,老板是的姓黄的瘸子,平日好喝点黄酒……” 黄瘸子话说到这儿,刘二生噌地站起身来,朝黄瘸子一抱拳道:“半斤烧刀二两黄,踏遍长白无鬼王!您是黄爷!” 黄瘸子微微一笑,言道:“实不相瞒,你家闺女的尸体我已带了回来,就在外面……” 刘家两口子闻言变色。 黄瘸子接着道:“姑娘这三年间积了太多怨气,今夜若能将这股子怨气卸了,刘家家宅即可转运,若是不卸,唯恐刘家真就永世不得安宁了……” “怎,怎么个卸法?”刘二生惊问。 黄瘸子又道:“倒也好办,你闺女命丧于此间客厅,今晚正好安身于此,你一家三口乃她血脉至亲,今晚留在厅中为其守灵,至五更前,香火不能断、烧纸不能灭,我再设法加持,便能解她一身怨气……” 黄瘸子说完,刘二生连连点头称是,答道:“这好办!我这就去准备香烛冥纸,只要能安孩子的魂,解我刘家厄运,她要多少我烧多少!” 黄瘸子点点头,又看向我,接着道:“寿生崽子,今晚你也不能闲着,我在院中起坛作法,你负责在厅前把门,我会用锁将厅门锁上,届时里面出任何状况,你都得第一时间报知给我……” “还,还有锁门?”一听这话,刘二生显得有些慌张,又道:“黄爷,为闺女守灵天经地义,您还怕我们跑了怎么着?” “我不是怕你们跑了,我怕那尸体跑了。”黄瘸子神秘一笑,也不多答。 第十三章 怨女归乡 黄瘸子这话着实把刘家夫妻俩吓得不轻,但见时候已经不早了,黄瘸子也没再多说,便让刘二生赶忙去准备东西,当刘二生询问黄瘸子需不需要准备什么法器应用之物时,黄瘸子就一句话—— “半斤烧刀子。” 刘二生赶忙出门去置办物品,趁这功夫,黄瘸子也让我帮忙,把两张方桌搬到客厅刘露吊死的横梁下并在一起,又铺好一张白布单后,这才带着我出去,把驴车上刘露的尸体搬了进来,连被褥卷一起小心平放在桌子上,并在尸体头顶上方安置了一个香炉。 一切准备就绪,黄瘸子又将老李头我俩叫到了门外,先单独对我嘱咐道:“寿生崽子,今晚客厅锁好门后,你躲在外面小心观察里面动静,切记我一句话,我不让你进去,不管里面出什么动静,你都不要进……” 我连忙点头。 随后,黄瘸子又看向老李头,说道:“老李,今天不知怎的,我左眼皮子跳得厉害,为求保险,有两件事还得麻烦你……” “黄爷,您跟我还客气啥?您说!” “好,你附耳上前。” 老李头忙把耳朵凑了过去,随后就听黄瘸子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老李头听得面沉似水,等黄瘸子刚一说完,老李头赶忙坐上驴车,一声鞭响后赶着驴车扬长而去。 离开前,黄瘸子还不忘从驴车上卸下了老李头那些放在背篼里的挖参家伙事儿。 随后,黄瘸子我俩又回到大厅去等,等到夜里差不多十点来钟时,刘二生回来了,并买来了当晚应用的火盆、烧纸、香烛等物,以及黄瘸子要的半斤烧刀子。 见一切准备妥当,黄瘸子便关了客厅里所有的灯,让刘露父母把正发烧的小儿子领了出来,一家三口跪在刘露尸体旁开始默默烧纸守灵。 都妥当之后,黄瘸子不忘叮嘱刘家夫妻俩说:“你们切记,夜里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你们只管好好烧香烧纸,你们又无愧于她,不管如何都不用怕……” 刘二生听罢连连点头,哽咽道:“这您放心,我们明白,那可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还能害我们不成?” 黄瘸子听完这才带我出去,从外面用锁把客厅大门锁好。 留我在门口放哨之后,黄瘸子一手拎背篼、一手抱酒坛,独自走到院子最中央位置,先从背篼里取出挖参人常备的斗笠蓑衣,往身上披戴,后又将剪绳签铲钩等小巧的挖参工具往身上藏,全藏好后,将拴好五帝钱的索宝棍往身旁一插,黄瘸子盘腿坐地,开始闭目养神。 我也不敢吵他,就一直盯着黑乎乎的客厅里面看,借着火光就见刘家三口跪在刘露的尸体前痛心疾首,嚎咷痛哭,连刘露那年仅七八岁的弟弟都不停的抹眼泪,显然当初姐弟俩的关系也一定不错。 时间很快就过了十一点,子时一进,我开始有点犯困,毕竟这两天在山里根本没怎么睡好觉。 可我哪儿敢打盹儿,扒着窗户又往客厅里看,里面倒是一切正常,三口人仍在不停烧纸,不住抹着眼泪念叨,让刘露安心去投胎,别再纠缠自己家人,别再留恋这已经不属于她的人间。 起初的时候还一切正常,盆里的火烧得旺盛,四周围也平静如初,可靠近十二点的时候,火盆里的火苗最先出了异样,熊熊燃烧的火焰开始乱颤乱抖,屋里明明没有风,却自己开始左右摆动,火星也从盆里开始自己往外飞。 客厅里的室温更是突然骤降,一股冰凉的寒气开始透过窗户缝往我脸上扑,跪在里面守灵的一家三口更是早已感觉到,明明连夏天都还没过,刘家身体最虚弱的小儿子竟开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 刘家夫妻俩当然清楚是有古怪,但也都不敢吱声,只能继续低着头烧纸,可这时我借着火光无意间往停放刘露尸体的桌子上一扫,不禁一惊,隐隐约约就见刘露裹在棉被里那双穿着绣花鞋的脚,微微一动…… 有了在山里的前车之鉴,再遇这种事我已不太害怕,但显然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刘露这一举动。 就见刘家小儿子顺势搂住身旁父亲的胳膊,颤巍巍道:“爸,我害怕,我姐,我姐的脚刚才动了……” “别,别瞎说……”嘴上如此说着,但刘二生已然吓得脸色发白。 就在这时,一阵狗叫声突然从墙外猛然传来,不是一只狗的叫声,而是一群狗的叫声。 听声音就仿佛村里各家各户的狗都疯了要吃人似的,那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狂躁,听得人心发毛。 又过了没多久,不只是狗,村里的鸡鸭也都开始吠叫不止,甚至有大公鸡开始发出怪异地打鸣声。 我再忍不住了,扭头问向院中闭目养神的黄瘸子道:“叔儿,这咋回事啊,咋鸡飞狗跳的?” 黄瘸子眼都没睁一下,沉沉答道:“刘露回来了。” 这话听得我心头一颤。 随后又过了没多久,外面鸡飞狗跳的吵闹声渐停,但与此同时,客厅里也变得越来越凉,凛凛的寒气顺着窗户缝往外面扑着,简直就像个敞开门的大冰柜。 而与此同时,火盆里抖动的火苗也开始逐渐变小。 二生嫂明明是个瞎子,但似乎能感觉到火苗快要熄灭,忙朝刘二生道:“还愣着什么呢?快抓把纸,火快灭了!” 刘二生这才赶紧抓起把灵钱扔进火盆里,想把即将熄灭的火苗再度引燃,结果试了几次却都没用,明明干燥易燃的纸钱竟怎么点都点不着…… 伴随着最后一点火苗熄灭,客厅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借着透过窗户缝的月亮光,隐于还能看到些模糊的轮廓。 刘二生直接吓出了满头冷汗,赶忙掏出打火机想再点火,可咔吧一声,打火机的火苗才刚亮起,更把刘二生惊得不知所措,借着打火机的亮光一看,就见一团薄薄地黑气,正围绕着横梁上刘露吊死的地方盘旋打转…… 黑气内,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正吊在梁下,如荡秋千般吊着脖子荡来荡去…… 第十四章 恩仇有报 刘二生吓得猛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捂住身旁小儿子的眼睛,叫那娘俩都不要出声。 而这情形也把我吓坏了,赶紧回头看向黄瘸子,小声道:“叔儿,刘露真回来了。” 哪知黄瘸子仅是朝我微一摆手,竟连眼皮子都不挑一下。 无奈下,我只能继续扒着窗户往里看,就听二生嫂突然颤巍巍道:“二生,二生你看桌上……你看桌上……” 听到这话,刘二生我俩忙都抬头往桌上看,就见那包裹着尸体的棉被,正在动弹,一鼓一鼓的,仿佛里面的尸体随时可能出来似的。 不等我反应过来,突然就听刘二生‘哇’地一声惨叫,爬起身就朝门口跑了过来,一边拼命拽上了锁的客厅门,一边朝我惊声呼道:“小兄弟,快开门!我要出去!让我出去!” 我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就听黄瘸子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二生兄弟,你怕个啥劲儿?那可是你亲闺女啊!” “她……她要诈尸了!要起来了!” “那又如何?放心,父母生养之恩大如天,她犯不上害你们……” 话说到这儿,黄瘸子突然睁眼,朝刘二生微微一笑道:“莫不是你们有什么亏心事,如今才怕成这样?” “亏心事?”刘二生一愣,忙摇头道:“我们两口子老实憨厚了一辈子,能有什么亏心事?” “那就好,那我保你们没事,继续守灵去吧……” 说完话,黄瘸子又闭上眼开始养神,气得刘二生抬脚就往门上踹,如同情绪已经崩溃。 见刘二生简直快失去理智,二生嫂扯着嗓子哭嚎道:“人家黄爷说得对!咱自己闺女,你怕个啥?怎么说咱都是露露爹妈,把她生养这么大不容易,又没做啥亏心事,她还能……还能吃了咱怎么着?” 嘴上虽这么说着,可她还是吓得浑身瘫软哆嗦不停,明明火盆里都已经没火了,但还在不停将一把把烧纸往火盆里塞。 看到这里,我一阵嘀咕,心说不对呀,这两口子的言行举止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儿来。 而我正嘀咕时,就听客厅里刘家小儿子小超喊道:“姐坐起来了!” 我忙朝桌上一看,果不其然,周身白里透青的刘露不知何时已顶开棉被,直挺挺坐起身来,正用黑乎乎的无神双眼扫视着客厅里每一个角落,也不知是在寻找什么…… 这时就听黄瘸子又一声吼:“都别出声!惊了尸,都活不了!” 这话一出,吓得刘二生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再不敢动,再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屋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除了盆里的纸钱被一股股阴风吹得哗哗作响,唯一能听到的,就是从刘露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咕噜怪响声。 紧接着,就见刘露坐在桌上的尸体稍稍往起一挺,僵直地立在了桌面上。 继续左顾右盼了一阵子之后,她双脚脚尖一点,人已从桌上无声跳下,开始在客厅里到处转来转去,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也越来越大,渐渐化成低沉的哭泣…… 那尸体,竟在哭…… 虽说我从小就不怕死人,但诈尸这种事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也被吓得浑身发毛。 尤其那尸体突然一个转身,竟直挺挺朝门口方向走来,刘二生紧捂着嘴哪敢出声,也许是紧张过度,竟白眼一翻当场吓晕了过去。 他晕我可不能晕,眼看尸体越来越近,我也只能别过头去尽量不和尸体对视,生怕被她发现外面有人偷看。 可就在这时,刘露的脚步声忽地戛然而止,连那咕噜声也一同消失,整个客厅里的时间仿佛瞬间静止了住。 我心里疑惑,就眯着眼又顺窗户缝往里看,看到的却仅是一抹模糊的血红色,除此之外,客厅里仿佛再无它物。 我心说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眼花了? 想到这里,我忙揉了揉眼,并小心翼翼又把窗户缝推开了点,再看,模糊的血红色逐渐清晰。 那是一只流着血泪的眼睛,刘露正俯身在窗户缝内,近在咫尺地和我对视。 我脑袋里嗡一声响,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刚吓得把身子往后一缩,窗户缝里那眼睛竟嗖一下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整个客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我回头看了黄瘸子一眼,黄瘸子仍不动声色,似乎在等,但也不知是等什么。 于是我壮着胆子又往里看,这一次,看到的已又是一片漆黑,二生嫂仍跪在火盆前,怀里紧搂着小儿子瑟瑟发抖,可刘露的尸体,却已不见踪迹…… 奇怪了,尸体刚还在转来转去,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我正疑惑时,就见二生嫂慌张睁开了眼,对,是睁开了眼。 她紧搂着儿子环视周围,一见漆黑的客厅里已没有刘露的身影,瞬间如释重担,忙朝门口方向望来,求救般哽咽着道:“没事了吧?是不是没事了?” 二生嫂说话时并未发现,背后不远处的黑暗阴影中,刘露已悄无声息地附身上前,将头轻轻搭在了母亲的肩膀上,流着血泪诡异开口—— “妈——” “啊……” 二生嫂一声惨叫,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抱起小儿子起身就想往门口跑。 她这一跑,刘露满脸的诡笑瞬间化作狰狞,双手一抬,狠掐住二生嫂的脖子…… “寿生崽子!闪开!” 危急时刻就听黄瘸子一声断喝,我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觉背后已传来一阵虎虎风声,余光一扫,竟是黄瘸子将索宝棍朝门口凶狠投来。 随着索宝棍旋转不停,挂在棍梢儿上的五帝钱也一路沙沙作响,紧接着就听嘭一声响,索宝棍不偏不倚正中门锁,冲开锁的同时也撞得两扇厅门大敞四开,那索宝棍却仍未落地,直直朝着刘露方向飞刺而去。 听到五帝钱碰撞的沙沙声,刘露顿时面露痛苦,猛一把甩开掐在手里的母亲,双手向前一抓,猛一把将索宝棍抓入手中,霎时间就听刘露齐声惨叫,握住索宝棍的双手竟开始冒起腾腾白烟…… 第十五章 八仙入瓮 哪知道索宝棍虽停,挂在棍梢的五帝钱却因惯性继续朝她飞去。 五帝钱拖着红绳飞快地在刘露的脖子上一缠,两枚铜钱顺势交替成扣,结结实实套在了刘露的脖子上。 一时间刘露惨叫声更烈,不止握着索宝棍的手,五帝钱缠绕的脖子上也开始冒起白烟。 “姑娘,莫为因果苦循环,阴曹地府有公断!随我上路吧!” 黄瘸子站起身来,右手倒攥着一把白光锃亮的快当签子,左手掐成剑指朝前抬起,剑指间缠绕着一根细长的红绳,红绳另一端,正与缠绕刘露脖子的五帝钱相连。 “火凤还巢!” 黄瘸子一声断喝,说着左手剑指往回一勾,悬空的红绳绷紧同时,就听刘露又一声凄厉惨叫,身形猛被拽得向前一倾,竟直直从厅中扑出,朝黄瘸子身前飞来。 “你喉中哽着一股怨气不消,早晚会成人间祸端,我先送你下去投胎,你且放心,你的冤仇,我替你报!” 眼见刘露飞扑到眼前,黄瘸子眯眼看向刘露喉间,右手中快当签子一晃,猛往刘露喉间扎去。 哪知没等签子扎进喉咙,黄瘸子脚下失衡,突然如抹油般自己摔倒在地,刘露也顺势从黄瘸子头顶飞了过去,重重摔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才爬起身来,凶狠地扯断了拴在脖子上的五帝钱。 “糟了!” 黄瘸子顿时变色,甩下签子忙又抽出短刀,起身刚要往前冲,哪知没走几步竟又左脚拌右脚摔了一个大马趴…… 看到这里我也是一阵懵,心说黄瘸子这是咋了?刘家院子平整得很,怎么他却像上了船一样摇摇晃晃? 这时就听刘露一声怒吼,双脚微曲往起一弹,瞬间又窜到黄瘸子眼前。 黄瘸子哪儿敢怠慢,起身一刀朝刘露砍去,这一刀瞄准的本是刘露的脖子,哪知黄瘸子腿脚不听话,才站起来就又开始摇晃,砍出的刀锋失准劈中刘露胳膊,竟只留下一道白印。 黄瘸子一惊之际,刘露一胳膊就把黄瘸子抡出老远,狠狠摔在了地上。 “叔儿,你喝多了吧?”我忍不住惊问。 就听黄瘸子怒吼道:“喝个屁,那坛烧刀子我还一口没动过!” 黄瘸子话才出口,刘露又已扑来,黄瘸子连忙起身招架,双手掐诀口中念咒,眼见刘露逼近,右手掐三山指狠朝刘露额头戳去。 奈何刘露毫发无伤,反倒黄瘸子自己噗地一口老血喷出,捂着心口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叔儿,你到底咋回事?” 我又问,但黄瘸子已顾不上理我,一边躲避着刘露疯狂的攻势,一边紧皱眉头抬手掐算,忽地倒吸一口凉气,惊声道:“糟了,中了那小丫头片子的计!” “啊?啥小丫头片子?” “馆子里遇见那丫头!”黄瘸子气得咬牙切齿道:“真有她的,单手掐七诀试我伸手,竟还能抽空暗手掐五行劫给我下咒!这是土劫,履地不平,遇土则摔,我若再施功作法,非得自断筋脉不可!” 黄瘸子说话间只一个不慎,又被刘露一招抡飞,只能朝我求助道:“寿生崽子!快帮我挡挡!” 从小到大因为常被人孤立,打架的事我可没少干,但跟尸体干架,这还是第一次。 有经验没经验放一边,我总不能放着黄瘸子不管,索性直接撸胳膊挽袖子,从地上随手抄起块砖头就往前冲,趁刘露没注意,一砖头就往她后脑勺上砸,啪嚓一声砖头粉碎,刘露纹丝没动,幽幽回过头来只盯着我看了一眼,我却已吓得两腿发颤,根本没容上跑,也被刘露一胳膊抡得连打了好几个滚儿。 不等我起身,刘露再度扑来,我心说要遭,想起身跑肯定是来不及了,要拼还拼不过,一时间只能抱头等死。 怎知就在这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个弱弱的女声—— “掀她后脚跟,她才回魂脚下还站不稳……” 那女子声音柔弱却格外清晰,更听不出是从哪儿传过来的,仿佛越过耳朵直接就印在了我的心间。 可除了二生嫂外,此时刘家上下哪儿还有女人? 慌张之际我一阵左顾右盼,没见人影,倒见院落左边一处柴火垛下,一个白绒绒双眼闪着青光的小玩意儿一闪而逝…… 那到底是啥我没看清,更已没工夫细想,眼见刘露扑到眼前,双脚才一落地,我赶忙趴在地上用手在她后脚跟一撩,果不其然,刘露身子一些嘭一声就砸躺在地,吸足地气后沉重的身体,直把地面砸出个浅浅的土坑来。 我趁机起身要跑,可还没等跑呢,那女子的声音又开始在脑海中盘旋—— “你往那女尸身下看……” 身下? 听到那声音,我不由地往刘露身下砸出的浅坑看去,当即一惊,刘家院落地面上本是平整的黄土地,然而此时被刘露一砸一挣,黄土之下竟露出一片雪白…… “叔儿!这地下面好像有古怪!”我忙朝黄瘸子嚷道。 听到这话黄瘸子一愣,回过神来赶紧从后腰掏出快当铲子,对准地面就是狠狠一锹,再把铲子拔出来一看,果不其然,地面上黄土大概只埋了两寸左右,再往下,竟满地都是雪白雪白的干粉末…… “是石灰!他娘的,难怪这丫头怪力如此惊人,咱上了人家的套了!” 话说到这儿,黄瘸子抹去嘴角血沫,双手飞快开始掐诀,口中默念咒文不断。 我见状忙喊:“叔儿,你不是说你不能再……” “寿生崽子!” 我话没说完,只听黄瘸子横眉立眼一声断喝:“我若死了,无需祭拜!每年清明坟头上撒二两黄酒,黄叔儿我记你的好!” 话音落,黄瘸子猛然一声怒吼,单膝跪地同时双掌狠往地面拍去,霎时间‘嘭’一声响,紧接着就听院落八方连爆八响,八响炸处,八个白瓷坛子一边开裂,一边从地下拱了出来,每个瓷坛子都开始顺着裂缝往外渗血…… 黄瘸子口吐鲜血一声惊呼:“不好!八仙入瓮,十死无生!” 第十六章 杀参杀身 “寿生崽子!接着!” 黄瘸子牟足最后力气,一手抓斗笠,一手抓蓑衣,双手一抡,一身挖参人披挂顺势朝我所在处扔来。 黄瘸子擦去嘴边的血,扶着断腿艰难挺身,又朝我高声呼道:“我这把老骨头快锈住了,你接我的班儿,今儿起你就是长白山上的挖参人!” “叔儿!咱说点有用的行不?我他娘的也快死了!” 我被刘露追得连闪带跑气喘吁吁,哪儿还有功夫听他说什么挖参人的事? 哪知黄瘸子却神秘一笑,又道:“臭小子!你当挖参人只是个穷贱行当,那是别处的挖参人!在长白山,挖参可不单是职业,不单是生计,这是命数!杀参既杀身,你若愿入此行,接了这身披挂,背起地上竹篼,眼前这凶尸便是你要挖的第一株‘参’!” “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哪敢不接!” 趁从刘露爪牙下闪过的空档,我忙捡起地上的蓑衣斗笠,又找机会连闪带避地背起装满挖参家伙事儿的背篼,紧接就听扑通一声,黄瘸子浑身瘫软摔翻在地,口中却仍有力地喊道:“尸分六等,紫白黑绿金青,这姑娘弃骨至阴之地三年,阴气缠身将化黑尸,但根基不稳弱点在足!” “那我该怎么做?” “索宝棍干嘛用的?” 黄瘸子怒声一吼,我心头茅塞顿开。 我虽没进过山,但在参铺子里待这几年,跟挖参人可没少打交道,对于挖参人走山寻参的一堆家伙事儿并不陌生。 索宝棍又叫索拨棍,挖参人进山人手必备,平时充当走山拐杖,必要时刻可打草惊蛇,可斗兽防身,棍身以桃木磨制而成,上拴五帝钱,更有辟邪之用。 眼见刘露一爪刺来,我忙把手中索宝棍一举,架住刘露双爪同时,就见刘露双手白烟之冒,疼得嘶声惨叫,我抽回索宝棍,以顶端在她后脚跟轻轻一勾,刘露一个不稳顺势摔倒。 我趁机抽身,又朝黄瘸子惨叫道:“叔儿,摔不死她呀!” 正说着,刘露又已挺身而起,表情更凶。 “废物!铜钱串子干嘛用的?” 我心头一想,对呀!黄瘸子也说了,眼前这尸便是我入行的第一株参,挖参人寻见山参,必先以红绳缠住,上拴五帝钱,一来告知旁人此参有主,二来传说人参有灵气,自己会跑,五帝钱便是为震慑山参灵气,缚住它令它无处可逃! 刘露又往前冲,我趁机以索宝棍故技重施,再次将她放倒,这次可没闲着,不等刘露再爬起来,我先倒坐在她膝盖上往下一压,趁她挺不起来,忙从背篼里掏出一把拴好五帝钱的红绳,按照挖参人缠参的手法,先在刘露双脚上缠了一堆死扣儿,霎时间就见一阵阵白烟从刘露双脚脚腕冒出,疼得她叫声更凄。 这时只听黄瘸子又道:“快当签子定其踪,手钩如蛇影随行;参须错综一剪断,树皮腰子捆众生!女尸的怨气哽在咽喉,知道怎么做了吧?” 也亏了这几年在参铺子没少干活,黄瘸子一番话罢,我竟如有神助一点就透。 眼见刘露又一挺身,把我从身上拱了下去,趁她还没挣断捆在腿上的红绳,我忙从背篼里拔出两根快当签子,趁刘露不备,双手倒攥签子往她双脚脚边一钉,两根签子压着刘露满腿红绳便插入地下,一时间刘露想跳都已跳不起来,伸着爪子又要掐我。 我一个打滚滚出两步,顺手从背篼中又一掏,掏出一把拖拽着麻绳的‘三瓣嘴爬山虎’,说白了就是个拴着绳子的三个铁钩。 这沟子也是挖参人走山时随身常备之物,山道凶险,甚至很多陡峭地方根本就没有道路,此时便需以钩子攀住陡峭山崖,利用绳索向上攀爬。 我没进过山,但可没少玩过挖参人的手钩子,连老李头都曾教过我几招抛钩手法,因此如今用他这套家伙事儿,我更显得轻车熟路。 趁刘露困在原地挣扎,我把手钩朝她腰间一甩一抖,手钩顺势围着刘露转了一圈,在她腰间缠成个扣儿,我快步上前,攥着绳子又往她手上绕,这怪尸力大但终究身体僵硬、脑子也不太好,没一会儿功夫就被我把手脚死死缠住,再也动弹不得。 我趁机一脚把刘露踹翻在地,瞄准机会按住她手腕子,掏出快当剪子对准刘露手指上方就是一剪,不知何时滋出的锋利指甲应声而断。 连剪去刘露十指尖刀般的指甲,我如释重负,忙又取出用来捆山参的树皮腰子。 说是树皮腰子,其实是以一条条铁丝连接竹片捆成,形如竹简,内部再贴合用特制药水泡软的百年老树皮,如此将挖出的山参卷在其中带出深山,可保山参属于不干。 我取出树皮腰子就往刘露脖子上捆,一块块竹片上下顶住刘露下颌和胸腔,任由她想低头保护自己的脖颈,都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才把树皮腰子绑好,就听黄瘸子又一声问:“先说说,接下来你打算干嘛?” “一斧子剁了她!”我从背篼里摸出快当斧子。 “剁你奶奶个熊!”黄瘸子顿时骂道:“头不连尸你让她咋去投胎?” “用刀?”我又摸出短刀。 “你他娘的刽子手啊!现在是救她,没让你剁她!” 我恍然大悟,忙又取出一根快当签子,坐在刘露身上,双手倒攥签子猛往她喉咙狠狠刺去。 霎时间就听啪嚓一响,骨头磨成的签子竟应声而断,愣是没扎进刘露的喉咙。 “叔儿!捅不进去啊!” 只听黄瘸子瞪眼吼道:“烧刀子杀气重,先用杀气破她阴气!” “明白!” 我连忙起身去取酒坛,抱着酒坛猛灌一口,没等往下咽,只觉一股滚烫顺着喉咙直下大肠,我赶忙朝刘露脸上脖子上噗一口喷出,一时间只听刘露叫声更惨。 黄瘸子又道:“寿生崽子,接下来这话你学着我念!” 一听这话,我忙应声。 随后黄瘸子开始高声念诵,我双手高举快当签子,开始有模有样照念起来—— 第十七章 纸人成阵 “东曲黄河九万里,西入嘉峪十四关,南贯地肺三茅道,北纵龙兴一马先。借地有法,走山有律,凡进山者皆为兄弟,陆行有马,水行有船,入山相土,架火同杆,同食同睡,同心同德!今兄弟止步在此,血肉化尘,魂魄化土,不得恋世,不待久留!送兄弟登天有道,早登极乐!” 黄瘸子教我诵得是《走山律》,以前长白山本地挖参人都会背诵,甚至挖参队入山之前,都要在山鬼庙前举办仪式诵律焚香,直到后来山鬼庙被雷劈毁之后,这条老规矩才逐渐废除,没人再守。 诵罢了走山律,我倒攥快当签子猛然刺下,噗一声签子穿透树皮腰子,如扎入一团棉絮,不费吹灰之力便没入刘露咽喉之中…… 伴随刘露一声惨叫,一股黑气顺她咽喉猛然喷出,拧着劲地冲天而起,连箍在她脖子上的树皮腰子都被那黑烟冲得四分五裂…… 冲天而起的黑气很快在院落中弥漫开来,隐约就听一阵哭声在黑气中响起—— “我恨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我这女儿做的不够好吗?是我哪里对不起你们吗?” 那是刘露的声音。 听到那哭声凄惨,我忍不住安慰道:“姑娘,上路吧,你英年早逝,你爹妈何尝不是痛不欲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没了,他们比你难受……” “你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我!” “你说啥?” 我猛地一惊。 这时就听黄瘸子的声音从旁传来—— “寿生崽子,你再自言自语叨咕啥呢?” “啊?”我一愣,忙朝黄瘸子道:“叔儿,刘露在跟我说话,你听不到吗?” “说话?哪里有人说话?” 黄瘸子先是一惊,但片刻的惊慌过后,又如恍然大悟般恢复平静,继续问道:“那孩子说了什么?” “她说……是她爸妈害死了她……” 说话时我看向客厅门口,就见刘二生夫妻俩正蜷缩在门内,脸色苍白呆若木鸡,那根本不是悲伤,是惶恐,是惭愧,而唯独二生嫂怀中紧搂着的小儿子,仍在悲痛的泣不成声,那才是对故去姐姐深深的思念。 “我果然猜得不错……” 黄瘸子一声冷笑,也看向愣在门口的刘二生夫妇。 奈何刚要讲话,话音都没等出口,却突然面露慌张地看向一侧院墙,口中念了声‘不好’。 “叔儿,又咋了?”我忙问道。 黄瘸子没忙着回答我的问题,勉强从地上撑起身来,才道:“寿生崽子,一会我叫你跑,你便赶紧跑,不要管我,我这把老骨头算是交代这儿了……” 黄瘸子话音没落,隐隐约约地,就见他所看处的院墙后面,升起了一张惨白的人脸。 那人脸越升越高,渐渐半截身子也从后面露了出来,我们这才看清,那是一只油纸扎成的玉女,玉女的底部发出点点光亮,竟拖着一支蜡烛,宛如一只人形的孔明灯,飘飘摇摇地朝着院中飘落了下来。 没等这第一只扎纸人落地,更多的扎纸人开始从院子四面八方升起,都缓缓落向院中,有金童玉女,有甲士老翁,有妙龄少妇,甚至还有各种类似于孙悟空、猪八戒的神话人物。 转眼之间,飘入院中的扎纸人越来越多,我大概一数,得有个四五十只。 眼见众多扎纸人落得院子里到处都是,黄瘸子一声叹息,说道:“哎,真是老了,扎了一辈子纸人,没想到最后栽在它们的手里……寿生崽子,酒来!” 黄瘸子一伸手,我忙把酒坛双手捧了过去。 黄瘸子一把拎过酒坛,先猛灌了一口,言道:“这一口壮自己胆!下一口敬新朋友!丫头!露面吧!” 黄瘸子此话一出,正大门口的老式门楼外噌地窜起个娇小的人影来,稳稳立在了门楼飞檐之上。 借着月光我仔细一看,正是傍晚时在饭馆子里遇的那个前卫女孩儿。 不同的是,此时女孩儿身上已不是那身英气十足的前卫打扮,而是改换了一件黄色的道袍,手里还倒提着一把漆黑色的桃木剑。 见女孩儿现身,黄瘸子忙一拱手,故作镇定地勉强笑道:“小丫头,真是好身手,馆子里不知不觉间竟给我下了咒,害我施法强冲穴位才勉强破了你的法,你到底如何做的?” “是筷子。”女孩儿冷冷笑道:“您是南北闻名的老前辈,在您酒里菜里下咒等于找死,我提前把咒符烧成灰,涂在了那根筷子的筷稍上,筷子弹过去时,趁机让符灰飞进你鼻子里……” “真是高明!”黄瘸子不禁赞叹点头,又问:“看你打扮,该是南派符箓三山的门人,可看身手又似乎不是,敢问师从何处?” 黄瘸子言行彬彬有礼,那女孩儿却一声冷哼,轻蔑道:“我是南茅,你是北马,既不同宗也不同道,这事儿你问不着!” “怎么,现在的后生晚辈都如此猖狂,不懂礼数的吗?”黄瘸子略显不悦。 女孩儿又一笑道:“礼数这东西多少我也懂点,不然一到长白山,也不会想着第一个去看望您这位老前辈。可您真不上道,三十年前镇守一方太平的北马传人,竟为点小钱助纣为虐,残害百姓,你还配让我尊重吗?” “你胡扯什么?” “胡不胡扯,事你都已经做了,何必再多说废话!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金乌奔走凌云箭,玉兔光辉似车轮……” 女孩儿几句咒罢,手中黑剑一挑,剑尖所指之处,一只哪吒形扎纸人口中突然传出怪笑。 “八臂乾坤哪吒郎,扶到童子来指点……” 女孩儿口中又一声咒,那扎纸人底部烛火竟呼一声熊熊燃烧起来,紧接着热气托起纸人,直飞向黄瘸子而来。 黄瘸子忙念声咒,灌一口烧刀子噗地喷出,纸人瞬间自燃,怪叫着烧成灰烬。 然而此时就见那女孩儿双手结印口中默念,一共四十八只扎纸人已齐齐开始颤动,从四面八方聚向黄瘸子而来。 黄瘸子见势不好赶紧结印,粘稠的血丝却已制不住从口中溢出,看得出他此时还能站着就已是在强撑,却还不忘扫我一眼,艰难开口道:“寿生崽子,跑!” 第十八章 邪祟上身 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跑,但显然也帮不上任何忙。 被四十多只纸人从四面八方一围,就见黄瘸子拎着酒坛闪转腾挪左突右避,避开纸人袭击之后,一手拎坛一手掐诀,或是举坛一口烧刀子喷出,纸人瞬间火起,再吱吱怪叫声中化为飞灰;或是手中诀法变化猛朝眼前纸人头上一戳,纸人浑身剧烈颤动,片刻后哗啦坠地散成一堆烂纸竹签。 但黄瘸子毕竟已身受重伤,更何况还拖着一条废腿行动不便,虽闪转身法远超于普通人,终究难免疏漏,一个不注意,便被一只纸人结结实实迎面撞了个满怀。 那纸人撞在黄瘸子身上时,仿佛瞬间放出一股无形气浪,伴随嗡地一响,震得黄瘸子又一口鲜血倒喷而出,扑通摔倒在地。 黄瘸子不敢耽搁,一倒下赶忙又爬起身来,再度冲入纸人阵中一阵纠缠,再倒,再爬起,如此反复没几分钟,就见结成阵围攻黄瘸子的纸人,已有七八只被黄瘸子击毁,但黄瘸子的动作也难免迟钝,越来越慢,站都快要站不住了…… 我在一旁看得心里着急,虽没见过这种阵势满心惶恐,但见黄瘸子即将不支,还是鼓足勇气,从背篼里掏出短斧冲了上去,趁一只刹后的纸人准备偷袭黄瘸子时,我双手抡起斧子就往那纸人的后脑勺上剁。 怎知道,明明是用纸和竹签子扎成的纸人,却没如我预想中一般轻松破碎,锋利的斧刃往下一剁,没等碰触纸人的头,霎时间阴风大作迎面扑来,斧子竟猛一下又被看似脆弱的纸反弹了回来,如同纸人周身裹着一层看不见的保护膜。 我一个没抓稳,斧子赫然脱手而出,连我都差点被那阴风震翻在地,踉跄几步没等站稳,就听那女孩儿立在墙沿上怒声喝道:“好小子,玄门的事儿你也敢搀和?也不颠颠自己几斤几两重?” 女孩儿说着左手中诀法一变,一对纸扎的金童玉女顿时扭转方向,咯咯怪笑着朝我飞了过来…… 我举着拳头就往金童玉女身上招呼,根本没用,薄薄的扎纸怎么都打不烂,倒是纸人的手臂一摆,如一股巨力缠身,瞬间把我掀得倒飞出几米远才扑通摔倒在地…… 根本不等我再爬起身,金童玉女已又怪笑飞来。 这时就听呼一声响,黄瘸子一个纵身已从金童玉女背后飞身而出,凌空灌一口酒,脚才落地赫然喷出,噗地一声,被烧刀子喷中的玉女立时化作凶猛火团,黄瘸子趁机又掐诀往那金童心口一戳,剑指穿心空档纸人周身一颤,停止了行动,被黄瘸子紧接一脚踹飞出老远。 “傻小子!让你跑你就跑,你帮不了我!”黄瘸子回头怒瞪我一眼,喘着粗气又道:“这些纸人都被她下了法,你不懂玄门之术,不懂该怎么破!” “可是……可是叔儿……” 根本不容我把话说完,黄瘸子已又一瘸一拐闯入战局,他不敢离我太近,生怕连我也变成那些纸人的目标。 我正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忽然间,就听一个悠闲的女声在我耳畔响起—— “想帮忙忙不上?不如我帮你啊!” 那声音我已不陌生,之前正是她提点我先那女尸的后脚跟。 “你是谁?你在哪儿?” 我一声惊问,却听那女声又俏皮笑道:“嘻嘻,这些你别管,反正话给你了,不用帮,你便看着那老头儿死!” “用!怎么帮?”我哪儿还有别的办法,管它是不是救命稻草,总之如今有个梯子就得往上爬。 我才问完,就听那女声又在耳边道:“你把身子借我一用,我帮你收拾那些纸人!” “身子?借你?”我一惊。 女声又道:“哼,下流!你别瞎想,我是办正事!你若需要,只需踮起双脚让脚跟离地,再狠一拳砸自己头顶处的囟门,我便能趁机上你的身……” “你真能救我?” “我你都不信了?” “你他娘的是谁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信?” “哼,总之你掂量着办,那老头儿可快要完蛋了……” 听到这话,我忙又朝黄瘸子所在处看去,就见他已步伐踉跄,似乎站都已经站不稳,原本拎在手中的酒坛子也已摔碎在地,只半斤烧刀子,早就喝光了…… “听你说话不像坏人!好!我信你一次!” 我一咬牙一跺脚,也顾不上再多想别的,索性按那女声所说,双脚往起一踮,一拳头狠砸向自己头顶而去…… 嘭—— 拳头一落在头顶上,霎时间我只觉一阵眼花缭乱,随着眼前猛然一白,差点儿当场晕死在地…… 可就在介于这晕与不晕、真实与迷幻的片刻之间,隐约就见眼前一片白茫茫中,缓步走出个秀丽动人的白裙女子身影,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银铃般地笑声。 只听那女子的声音再度戏虐道:“你还是老样子,谁你都信……” 然而不等我看清那女子容貌,突然间就见女子模糊地双目轮廓中两点青光一泛,人影消失同时,一股子凉风立时从我头顶上方压了下来,仿佛顺着我天灵盖缝隙开始往我脑袋里挤,我瞬间只觉得周身一阵酥麻…… 就在我神志恍惚晕眩之际,那女子的声音再度传来,但已不再俏皮,而是咬牙切齿阴狠异常—— “嘿嘿,小兔崽子你上当了,我上了你的身,再让我下去你可想都别想!” 那女子话音没落,我竟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来,啪一声先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我心说这下糟了,这不就等于白白把自己的身体让给了妖魔邪祟? 哪知根本由不得我多想,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又往另一半脸上抽…… 可还没等这一嘴巴抽到脸颊,脑海中只听那女子突然一声惨叫,我的身体竟开始从麻木中逐渐复苏,明显感觉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自己本身…… 这时就听那女子嘶声叫道:“你,你这身体怎么回事?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第十九章 驱邪破阵 都没等我明白那女子话中的意思,就听女子的惨叫声已经越演越烈,开始在我身体中哭喊道:“怎么会这样!你!你到底是死是活?到底是人还是什么?你的身体……你的身体……” 女子话没说完,声音却已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 而同一时间,我身体的麻木感已完全消失,不止手脚灵巧地活动自如,甚至能明显感觉到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向周身各处。 我突然茅塞顿开,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那女子上我的身想借我的形,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单形没借到,反而不知是何原因竟被我借了她的力…… 这其中原因我想不通,也没时间多想。 我又抬眼往前一看,顿时惊得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的情形,哪里还是黄瘸子艰难地在满院子扎纸人围攻下周旋,分明是一场惨烈的厮杀乱战。 就见院子里阴风缭绕,厮杀声此起彼伏,那些服装造型各异的扎纸人,竟都如活了一样,正朝黄瘸子疯狂围攻。而此时我眼中的黄瘸子也不再是孤身作战,周身左右竟护着一个个甲士般的半透明人影,那些人影如同是水雾,不,应该是黄瘸子口中喷出的烧刀子酒雾化成,个个身穿铠甲,手持刀枪盾剑,正都呐喊着与那些化为肉身的扎纸人苦战。 原本空旷的院子,简直像极了古代的战场。 “老爷子酒量低,最后这一口烧刀子也送给你们!” 黄瘸子摇摇晃晃地站着,突然一瞪双眼,一拳头砸在自己的胸脯上,伴随胸腔起伏,一口烈酒从胃里倒涌而上,噗地一声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烈酒喷出瞬间,弥漫开来的酒雾中竟化形出十多匹金戈铁马,在马上甲士的趋势下,伴着长鸣奋勇向前,与眼前冲上来的一群活纸人杀成一团…… 那场景惊得我呆若木鸡,忙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眼前的战场竟又消失,变回成普普通通的院子,仍是一群浮在空中的扎纸人,正绕着形单影只的黄瘸子围攻不停,而黄瘸子已越显不支。 我忙抽回神来,趁周身涌动着用之不尽的力量,蹬腿间猛一个箭步前冲,迎着离我最近的一只纸人就冲了过去。 往前冲时,就听那女孩儿立在墙沿上冷声笑道:“好你个臭小子,真不怕死!” 女孩儿说着剑指一挑,那纸人当即一个转身,咯咯怪笑着也朝我扑了过来。 可还没等扑出多远,我已快步近到她眼前不远,抡起胳膊一巴掌扇去,就只听嘭一声响,那扎纸人的脑袋在脖子上连转三圈之后腾空而起,如个被踢飞的皮球般,直接飞出了院外…… 头一飞,身体也不再动弹,我再用余光一扫墙上那少女,瞪着眼嘴都已经忘记了合上,嘴型微动,貌似说了一句‘我槽’。 我可没工夫理她,又往前冲,左抡一拳,右踹一脚,连打带踹间沿途纸人破碎纷飞,打起来已再感觉不到丝毫费力。 我越打越凶,越打越觉得过瘾,身体开始忍不住颤抖,嘴里开始忍不住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前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青,仿佛眼睛被人无形中蒙上了一层青色的布…… 没几分钟的功夫,满院子的纸人被我拆得已不足十只,趁这机会黄瘸子也得以喘息,单膝跪地艰难地撑起身子抬头一看,盯着我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寿生崽子!快收手!” 只听黄瘸子突然一声惊呼,说着话试图起身拽我,可惜根本没等站稳却又踉跄倒地,只露出满眼地惊慌失措。 而我,根本已经收不住手,早已越杀越疯…… 眼看最后两只扎纸人也要被我拆得‘骨肉分离’,墙上那女孩儿终于坐不住了,伴随着一声娇喝,瞪眼凝眉一个纵身飞身而下,手中漆黑的木剑一晃,口中厉声念道:“我为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无物不伏!” 话音没落,女孩儿手中剑锋赫然迎着我眉心狠狠刺来…… “快闪!” 黄瘸子见状一声啼血嘶吼,可我再想闪时已来不及,紧张关头只能抬手去抓剑锋,哪知攥住剑锋的一瞬之间,浑身就跟过电似的猛一阵酥麻,肉皮子疼得如同开始从中撕裂…… 我哇一声惨叫,双腿发软没等倒下,那女孩儿已经飘然落在眼前,单手掐诀又两句默念,诀法顿时朝我眉心戳来…… 被她一戳,我脑中再度一晕,冥冥之中就听身体内传来一阵女声尖叫,叫的撕心裂肺凄惨无比。 同时间伴随一阵发凉,我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我后背快速钻出,竟拖得我身子往后一晃,那东西完全钻出我后背同时,我也体力不支扑通摔倒…… 那女孩儿怒目瞪着我仗剑而立,再度恶狠狠道:“原以为只是个不怕死的愣头青,想不到竟是个邪物!我怎能留你!” 女孩儿说话间又倒提起剑,双手紧攥剑柄就要往我的身上刺…… 黄瘸子见状大惊失色,忙惊声喊道:“你别动他!他不是什么邪物!他是个人!” 可那女孩儿早已听不进去,赫然手起剑落,眼都不眨。 我心说这下完了,别说抵挡,我已经连躲一下的力气都完全使不出来…… 眼看那女孩儿手中木剑尖峰越来越近,无奈下,我也只能闭着眼等死。 哪知道就在那漆黑木剑即将刺入我心口的一瞬之间,剑尖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在我心口前悬停…… 一时间黄瘸子惊了,女孩儿愣了,我仍不知所措。 “别……别杀他……他是个好人……” 又一个女声传来,声音温婉凄凉,一听就不是上我身那东西。 伴随着声音的响起,隐约间就见一个若隐若现地憔悴身形,正护在我的眼前,用一双芊芊玉手紧攥住女孩儿刺下的剑锋,双手掌心与木剑剑身接触之处,白烟直冒,滋滋作响,疼得眼前人周身微颤,痛苦沉吟…… 竟是刘露,又或者说,是刘露仅剩的一缕残魂…… 第二十章 虎毒食子 “别杀他……求求你放过他们……” 刘露声音越显柔弱,声音虚弱,身形浅薄,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消失得荡然无存。 但仍紧紧握着女孩儿刺下的木剑。 “求求你……求求你别杀她……” “你疯了不成?” 女孩儿满脸皆是愤怒疑惑,瞪着眼前的刘露怒声吼道:“他们勾结赵家把你害得家破人亡,连死都不让你安宁,你,你还帮他们?快放手!我这木剑可是天师亲传,再不放开,你非身形俱灭了不可!” “赵家?什么赵家?” 我心里一惊,再看刘露,双手却握得更紧了,双眼中两行血泪突然滑落,摇摇头道:“不,不是赵家……不是赵家……害我得是他们……” 刘露扭头看向客厅门口,眼中顿时现出满满的幽怨憎恨。 然而蜷缩在门口前紧搂着小儿子的刘二生夫妻俩,显然并看不到刘露的身形,更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都正一脸茫然略带惊恐地盯望。 刘露一声哽咽,再度抬眼看向那女孩儿,有气无力地艰难质问道:“难道你们这些救苦救难的道门中人,全都善恶不分了吗?难怪人世间如此凄苦,真是可怜……” 说话间刘露凄凄一笑,似乎再承受不住那木剑的威力,哽咽声中那虚晃的身影突然猛地炸开,炸散成无数星星点点的金银闪光,随着夜风飞舞,在整个院子里弥漫开来…… “二生,这样真的好吗?我怕露露不答应啊……” “呸!她凭啥不答应?吃闲饭的赔钱货,命都是咱两口子给的!” 一阵话语突然从那星星点点的闪光中传来,一副半真半假的幻境如帘幕般,在我们眼前拉开…… 刘二生两口子坐在客厅里,一个面露怒容,一个面无表情,那心肝宝贝闺女刘露,此时却正跪在地上无声地抹眼泪,两边脸颊微先红肿,似乎刚刚被人打过,而那年幼的弟弟此时正蹲在一旁,一双手紧紧搂着姐姐一条胳膊,放声哭嚎个不停。 “爸!妈!我不想跟他!” “他妈的!你再给老子犟?” 听到刘露的哽咽声,刘二生愤然起身,抬手就要打,吓得刘露赶紧往后一缩,再不敢出一丁点声音。 “哎呀你别打了!”二生嫂见状,拽住刘二生道:“这么多年,村里谁都知道咱对孩子千依百顺的,以前你动不动就偷着打她几下,踹她两脚,也就得了,眼下万一打坏了,传出去不好听……” “不打行吗?”刘二生气得满屋子转圈,恶狠狠道:“养条狗都他娘的知道报恩,生这么个赔钱货,传不了宗,接不了代,现在让她办点小事都办不了!他娘的,白吃老子二十年饭,以后拱手让她跟别人跑咯?” “那你也好好说嘛!露露是个乖孩子,能听懂。” 二生嫂说着朝刘露慈祥一笑,走上前紧握住刘露的手,柔声说道:“露露,你就应了你爸呗,人家姜先生多好个人,长得一表人才,又有钱又有礼貌,多亏人家照顾着咱生意,你说你都这么大了,以后跟谁不是跟?给谁不是给?女人嘛,就这么回事,趁人家姜先生看得起你,你可不能不知足……” “妈,我真不想,我求求你们别把我送给他,我给你们当牛做马行吗?” “真他娘的贱!” 刘露声声哀求,哪知前一秒还满面慈祥的母亲,后一秒却已变了脸色,啪一嘴巴狠抽得刘露嘴角冒血。 刘露再也克制不住,捂着脸放声嘶吼道:“我知道你们一直看不上我是个丫头!从小把我当个外人!可我终究也是你们的亲生骨肉!爸!妈!让我自己选一次行吗?” 二生嫂一听忙摆手道:“行行行,咱好商量,你别喊,让外人听去多不好!” 二生嫂话刚说完,就听刘二生又怒道:“现在不是爸妈心狠!是姜先生指名要你!这两年咱家生意做成啥样你也看见了,都快让上营村的老赵家挤兑得没活路了!只要你跟了姜先生,他能救咱的命!咱这么大个家族,你忍心因为你一个丫头片子断了前程?露露,当爸求你行不行?” 说话间,刘二生扑通下跪…… 迷幻中那画面闪到此处,我已惊得哑口无言,举剑那女孩儿也是一脸震惊不语。 闪烁的金银光芒之中,就听刘露的哽咽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那姜先生是一直照顾家里声音的恩客,不知为何看中了我,非要我过去陪他一晚,我不想为了这种事就卖了自己的身子,可是……可是我没办法……我劝自己,不过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大不了就当是被鬼压了,我多洗几次澡,我尽量再把自己洗干净……可是我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他不是人,他是个畜生……不,他是个怪物……” 这时就听瘫坐在一旁的黄瘸子,沉沉说道:“我早看出那两口子有问题!在山上发现这孩子尸体时,明明打扮的个大家闺秀,双手掌心却粗糙无比,怕是生前没少被家人虐待,把能干的苦活累活都交给了她……真是可笑,那两口子竟还对外一副老实憨厚大善人的嘴脸,竟还有脸说什么把宝贝闺女当成掌上明珠,人啊,有时候还不如畜生……试问,刘二生家祖传的木匠,缺一门他怎会不懂?若说之前还是我的猜测,可到了刘家后我仔细观察过刘家客厅建筑风水,其中蕴含不少缺一门补财招运手法,他又怎会被赵家的缺一门邪术所害?只怕赵家那一家三口,哼,死得比这孩子还冤……” 黄瘸子话说到这儿,就见院中那虚幻的画面一晃,又已从模糊变得清晰。 这一次,画面中跪在地上痛哭的,已经改换成刘二生夫妇,而刘露,成了一具躺在不远处地上的冰凉尸体,而一个身穿西装西裤满身儒雅气的俊朗男人,正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在座位上喝茶。 “死了?咋就死了?这可是我们的亲闺女啊!”刘二生捂着脸哭嚎道:“我们两口子天天把她放在手里捧着,供着,怎么就一晚上……就一晚上就……” 男青年长了个哈欠,冷笑道:“怎么,嫌钱打得少?” 第二十一章 一石二鸟 那男人的话一出口,刘二生两口子顿时失言。 男人继续笑道:“姜先生要练功的嘛,要练功就要死人,也算把你家闺女顺手超度了,这是她的福报,何况姜先生一直对你们不薄……” “可是,可是现在终究是闹出了人命,万一有人查的话……我们倒是无所谓,就怕,就怕连累了姜先生……”刘二生怯怯道。 这话一出,只见男人目露凶光:“呵,你敢威胁姜先生?” 刘二生吓得连摆手道:“我不敢……我不敢……我就是……担心……” 虽然满面惶恐,然而细一看,却能看出刘二生说话时,时不时偷眼扫量那男人,眼中现出几分贪婪。 那男人表面不动声色,但怎会察觉不到,眼珠一转,又化作一副笑脸道:“放心吧,姜先生不会亏待了你们,我去跟姜先生聊聊,赵家手里的那批货,也交给你如何?” “真,真的?”刘二生顿时面露惊喜。 男人见状又笑道:“我说的话还能有假?老赵手艺不错,可惜为人太过迂腐,决不能再让他知道更多的秘密,不如,正好趁这机会快刀斩乱麻……” “怎么个斩法?”刘二生问。 男人冷冷一笑:“反正你家闺女也活不过来了,干脆直接推到老赵身上,趁机把这根钉子拔掉,以后姜先生的活儿,都是你的……” 刘二生夫妻一听这话,不由得又惊又喜,哪儿还管此时自己的闺女,正僵直地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一瞬间,一片苍白将眼前画面吞噬,又将我们的视线抽回到现实之中。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刘露灵魂深处的记忆残片……” 那女孩儿惊慌愣住,一回过神来,猛地朝躲在门口的刘二生夫妇瞪住,口中恶狠狠念道:“我上当了,原来是你们串通做局!” 说话间,就见女孩儿转身朝刘家夫妇箭步冲去,猛一把攥住刘二生的衣襟一甩,把刘二生狠狠扔进了院子。 “刘二生,你还配当人吗?” 女孩儿愤然一脚踢得刘二生直打滚,只剩抱头惨叫着求饶。 女孩儿却依依不饶,冲上去又是一阵拳脚相加。 正打得过瘾,就听大门口方向传来一阵响动,我扭头一看,气喘吁吁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李头。 老李头进门一见黄瘸子满嘴是血坐在地上,吓得猛然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黄爷,您,您这是咋了?” 老李头边说边跑上前扶起黄瘸子,只听黄瘸子急忙问道:“那两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黄爷,都查明白了!” 说着话,老李头也一眼瞪向了黄瘸子,怒吼道:“刘二生!你们两口子真是畜生不如!黄爷叫我到你所说的那座镇北墓园去看,没想到那里还真如你所说,有块你给闺女刘露准备的坟地,可我跟看坟人打听了,那块坟地自始至终就没葬过人,更别说有人把你闺女尸体挖走了!做戏要做全套,这一点你未免太疏忽了!” “这……我……我……”刘二生满脸慌张。 这时就见老李头又从怀里掏出封叠好的信纸来,没等打开,就见内里透出殷殷血迹。 老李头怒声又道:“我又按黄爷吩咐,去了趟你那生意上的冤家对头赵德贵家,如今老赵家一家三口都惨死于一场车祸,家宅荒废,人丁断绝,你却忘了,那赵德贵还剩个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在,一直孤身一人住在家中旧宅,她早已把你和那位姜先生的斑斑罪行写成血书,这可恨你们手眼通天,才三年来都不敢将血书公诸于世!如今,这血书就在我的手里!” 刘二生一听这话,吓得脸色苍白。 “又是姜先生,”黄瘸子不由眉头一皱,问道:“老李,那姜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老李头忙回道:“黄爷,我都查清楚了……” 老李头款款道来,我们终才知道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老李头找到赵德贵仅存于世的老母亲后,从那老太太口中得知,这位所谓的‘姜先生’本是个外来的木器商人,大概七八年前来到靠木器家具业闻名长白山的钱家营镇,并因为生意原因先后结识了当地木器家具界的两位大拿,一是赵德贵,另一个便是刘二生。 姜先生得知,赵德贵的打造、修复家具手艺最好,而刘二生祖传木匠,精通神秘莫测的鲁班之术,于是姜先生分别与赵、刘两家展开了长线合作,请赵德贵帮忙接手些旧古董家具修复的工作,刘二生则负责为姜先生打造仿古式家具。 起初这些合作还属正常,而且姜先生出手阔绰,让赵、刘两家人赚得盆满钵满,可渐渐的,赵德贵和刘二生都开始发现事有不对,姜先生竟开始将赵、刘两家人原本并不冲突的生意合作,逐渐混为一谈,依旧由赵德贵带人修复回手来的古董旧家具,但在修复之前,却要刘二生先以祖传的缺一门鲁班术,在那些古董家具中暗下诅咒。 赵德贵和刘二生自然明白姜先生如此做的意图:喜欢收集使用古董家具的人家非富即贵,姜先生将回收来的古董家具修复后倒手卖出,再以暗下于家具内缺一门鲁班术诅咒,悄悄迫害买主,从而趁机勒索敛财,这一招,损尽阴德。 做这种事,赵、刘二人难免都自觉有愧,奈何这位姜先生给得报酬实在不菲,为了钱,二人也只能乖乖就范。 可时间一长,赵德贵终究逃不过良心的谴责,为求给子孙积德,决定脱离姜先生的掌控,与姜先生分道扬镳。 姜先生察觉此事,自然不会放任不管,毕竟长久的合作下来,赵德贵深知姜先生不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巧此时,因姜先生看上刘二生家的黄花大闺女刘露,导致刘露被折磨致死,为平息此事,姜先生使出一石二鸟之计,竟勾结利益熏心的刘二生,将刘露之死的罪责推卸到赵德贵的身上,在民间不停传闻造势,在公门各种上下打点,再加上刘露生父生母刘二生夫妻的配合陷害,令赵德贵百口莫辩,有苦难言。 第二十二章 白龙之后 但赵德贵深知这位姜先生手眼通天,又不敢公然与其为敌,无奈之下只能携着妻儿,准备先逃到关里避难,哪知道才出了镇,就被两辆拉石头的三友车前堵后追,一家三口命丧当场。 无疑,是姜先生杀人灭口。 老赵家一家三口死讯很快传遍了整个钱家营三村一镇,因有姜先生作势在前,以至于全镇上下纷纷拍手称快,都以为老赵家时因下周害死刘二生闺女,遭了报应,可赵家人自己知道自己的苦楚,奈何姜先生势大,赵家远近亲眷竟都不敢为赵德贵一家三口申冤昭雪,唯独赵德贵的老母亲,不忍自己的亲生儿孙就这么被人害死,愤愤不平地写下血书,怕的是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被姜先生残害,至少靠这份血书,能为赵家证明清白。 起初老李头找到老太太时,老太太本不肯将血书交出,毕竟也不知道老李头到底是何身份,是何居心? 但老李头终究是憨厚之人,一番苦口婆心劝说之后,老太太这才渐渐动容,之后老李头又亮出黄瘸子招牌,想不到这老太太竟对黄瘸子早年威名早有耳闻,终于彻底相信了老李头,才将藏匿的血书取出,放心交由老李头带走。 如今有了赵家老太太的血书作证,再加上刘露那一缕怨魂旧念呈现在我们眼前,刘二生终是辩无可辩,在那女孩儿拳脚相加的逼问下,终于招了实情。 “是……是我……是我对不住露露……是我禽兽不如……” 话才出口,就见躺在地上的刘二生崩溃般掩面痛哭了起来…… “哭!你还有脸哭?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黄瘸子一声叹息,转而又看向愣在客厅门口,怀抱着小儿子的二生嫂,沉沉地道:“你也不必装了,老头子我粗通医术,见你第一眼就看出,你根本就没有瞎!你只是不敢睁开眼,怕一睁眼,便看见闺女来找你索命!” 黄瘸子话音未落,就见二生嫂双腿发软扑通瘫倒在地,哽咽声中,缓缓张开了自己的眼睛。 她果然是在装瞎。 “我怕……”二生嫂哭嚎道:“没错,是我们利欲熏心害死了露露,可我们不是不知错,我们是不敢认错,三年了,我何止百次在梦中见到露露找我这做母亲的索命,睁开眼就看见她血淋淋的尸体在我眼前盘旋,我只能装瞎,装什么都不知道,我,我真的不敢再面对那些!” “但逃避又有何用?”黄瘸子一声叹息,接着道:“终是你们自己酿下的祸根,早晚因果要你们自身来解。你家小儿子为何体弱多病?这便是你们这恶因积下的果报,若非如今解了此事,这孩子早晚也被你们害死!” “这我们何尝不知道……” 二生嫂搂住同样抹眼泪的小儿子,声泪俱下:“可是,可是我们夫妻俩也没办法啊!你们根本不知那姜先生的可怕之处!他……他不是人……” 从二生嫂的语气中我们就能听出,‘他不是人’这四个字,绝非只是普通的辱骂,二生嫂说出此话时,声音中带出更多的情绪,是惊慌,恐惧…… “不是人,那他是什么?”黄瘸子顺势问道。 只听刘二生接过了话茬儿,颤巍巍道:“我不知道,但他绝不是人,或者说,他越来越不像个人,他是个怪物!我有过耳闻,自从他到钱家营后,虽然钱家营这三村一镇没出过什么事,但是附近一些小村子里,常有女人神秘失踪,我更好几次见到有人从姜先生屋子里搬一个个长长的大袋子……只是我万没料到,他,他会盯上我家露露……” 刘二生话音没落,二生嫂又哭嚎道:“我们不敢得罪他的!这不只是为了钱那么简单,他一句话就能让赵德贵家破人亡,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黄瘸子听罢冷哼道:“就因为这样,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自家闺女被害,被弃尸深山不管?” “我们也无能为力啊!”刘二生又哭嚎道:“蒋先生说,他练功用过的女子都会化身恶鬼,老龙林阴气重,只有将尸体埋进老龙林里,才能令漫山的冤魂野鬼困住她的恶灵,免得回家复仇!” “这院子里布得阴八仙阵又是怎么回事?你们难道不知这邪阵有多害人?”黄瘸子又问。 刘二生道:“院子里这阵也跟我们无关,也是姜先生派人来布的!他说是怕有异人术士多事,万一哪天把尸体带下山,把恶灵放回来寻仇,这阵能帮我们抵挡恶灵寻仇!” “哎,亏你修过缺一门鲁班术,机关算尽,终还是着了别人的道……”黄瘸子叹息道:“此阵能使行尸更猖,恶鬼更厉!姜先生布此阵不光是怕东窗事发,更要同时除掉你们!岂不又是一石二鸟之计?” “这……这……” 刘家夫妻俩听得脸色苍白,全都哑口无言。 黄瘸子略一沉吟,转身又看向也在沉思的女孩儿,皱着眉头怒声问道:“到你说了!你又是谁?为何害我?” “我……” 女孩儿一开口,竟现语塞,脸色透出一股难掩的尴尬。 黄瘸子见状又道:“我看得出你并非恶人,应是被人所利用,但必与此事有关。” “是……是我莽撞了……” 女孩儿抿了抿嘴,沉吟片刻后突然朝着黄瘸子单膝跪地,学着古礼一拱手道:“拜见师大爷!” 听到这话,不只是黄瘸子一惊,我和老李头也全然愣住。 “你,你叫我什么?”黄瘸子愣了片刻,忽又一惊,忙问:“你姓什么?” “单姓一个白!” “你从哪里来?” “青山香雾龙盘岭,碧海烟霞虎踞丘!” “你,你是白小仙?御史白龙的后人?” 黄瘸子一声惊呼,一时间连带身旁的老李头,都露出满脸惊色。 那女孩儿这才抬头,盯着黄瘸子,羞愧地狠狠点了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这女孩儿的名字叫做白小仙,而从这一天起,我和她之间也系起了难解难分的恩怨牵绊…… 第二十三章 同门相残 黄瘸子一阵惊愕,方才想起正事,叫我和老李头先把刘二生夫妇暂时关进了里屋,随后叫老李头赶着驴车到镇上公所里送信,报案严惩涉罪之人。 老李头走后,黄瘸子带我和白小仙进了客厅,趁我从刘家翻出伤药,为黄瘸子包扎时,黄瘸子又朝白小仙问道:“御史白龙是玄门奇人,你既是他之后,怎能做出这等助纣为虐的事来?到底有何隐情?” “我也想不明白,怎会这样……”白小仙满脸愧疚,又道:“是我师兄叫我这么做的……” “什么师兄?” “我爸一辈子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我,一个就是我那师兄,妙号‘丹阳生’,按我们阴阳道的规矩,弟子学成后需下山游历方成大才,师兄早几年先下了山,之后给我写信说,扎根在了长白山脚,叫我游历时来找他。我爸今年才把我也放下了山,我一心想见师兄,没想到如今却……” 话说到这儿,白小仙眼神中难掩悲伤,又道:“我这师兄,便是刘露残魂幻境中,那个帮姜先生办事的人……” 黄瘸子一惊。 白小仙接着道:“我常听我爸念叨您老,说您当年救过他和姑姑的命,叫我到长白山一定跟您多学东西,可我才到这边见到师兄,就听师兄说起一宗旧事,说是钱家营做木行生意的赵家人,以邪术残害同行,其背后更有高人指点,要将刘二生赶尽杀绝……” “他口中这高人,想必是我。”黄瘸子冷笑。 白小白更觉愧疚。 “不错,师兄说您心已入魔,是此事的罪魁祸首,如今赵家人遭报应惨死,你便亲自出马,要灭刘家的门!我怎能放着不管?这才赶来钱家营查访此事,没想到在饭馆跟您撞个正着,我见您马车上拉着那怨气冲天的尸体,又试出您的身份,竟真信了师兄的话,没想到他这么骗我!” 白小仙作势欲哭。 黄瘸子叹道:“孩子,再告诉你一遍,那是驴,不是马。” “您先别说这些!我真不是有意的!” “哎,不愧是白家的人,和你那姑姑白薇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很他娘的愣……”黄瘸子摇头苦笑,又道:“你那师兄丹阳生竟要害我,绝非善类,他现在在哪儿?” “师兄不在长白山了……” 白小仙无奈道:“师兄曾跟我说,这几年他在这边明里做些木材买卖,暗下四处行侠仗义斩妖除魔,今夜我来之前,他正好说要出差离开一段时间,这才托我来办此事,免得让你这大魔头残害百姓……” 黄瘸子点点头道:“如此看来,此事早有预谋,他和那姜先生到底有何勾当,竟连我这隐退多年的老头子都不放过?” 白小仙也叹息道:“可惜了,刘露姑娘的残魂被我木剑灵气所伤,已经灰飞烟灭,片片残魂消散前也只能透露给咱们这零星的信息,不然的话,定能透露给咱们更多消息……” “这还不都怪你!”黄瘸子狠瞪眼道:“你不提此事我还不气!小姑娘,异术奇学由天所赐,可不能如此盲目,你今夜一番搅合,错送了我的性命倒不足惜,却令那含冤待雪的女子魂飞魄散,彻底断了她脱生之路!你呀你呀!” “我,我知错了……” “知错也已晚了,”黄瘸子愤恨又道:“此事你不必再插手,还是先回家好好再练练吧!” “不行!”白小仙当即否道:“我若这么回去,被我爸知道了会打死我!” “你不回去,我怕我也忍不住会打死你!”黄瘸子吼道。 哪知白小仙一脸倔强,猛摇头道:“不会的!今晚我看出来了,您打不过我!” “你……你这丫头片子……” 这话把黄瘸子气得满脸胀红,再不理那白小仙。 如此熬过了一大阵子,眼看天已泛亮,老李头这才赶着驴车回来,才一进屋,黄瘸子就问道:“老李,见着王领导了?” 老李头忙答道:“老样子,一听说您出了山,王领导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吵着说过几天去拜会您。不过眼下这事您不方便露面,他也明白,所以特地托我先来,带您回去休息,他的人已经都在村外候着了,您一走,由他们来接手案件,开始全面调查……” 黄瘸子点点头道:“很好,有他们这些公所的人出面,这案子必能水落石出。那姜先生以女子修炼,必不简单,一定要深查……” 黄瘸子提及姜先生,老李头竟忽然犹豫了一下,随后压低声音问道:“黄爷,那刘露姑娘的后颈处,有一单牙血洞,您说那姜先生会不会是……伥鬼?” 此话出口,黄瘸子微一皱眉,竟不自觉地偷偷扫了我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时候不早了,咱先回去!此事细查再说!” 黄瘸子起身一瘸一拐就往外走,我和老李头赶忙跟了上去。 那白小仙见状一愣,转而起身也快步追出,又惊呼道:“师大爷!您带着我!” “带着你干嘛?看你再去惹祸?” “您不带着我,我没处可去啊!”白小仙为难道:“我昨天中午才到长白山,丹阳生那个王八蛋压根没告诉我他住所,只约我在外面个茶楼里见的面,随后我就来钱家营查事了,如今压根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就从哪里来,回他娘的哪里去!顺便帮我给你爸带个话,以后可把你这丫头关好咯,别再放出来祸世殃民了!” “师大爷!今晚真是个误会!” 白小仙纠缠着黄瘸子还要争辩,哪知话才出口,忽听街道远处传来一阵求救—— “老先生……老先生救命……” 听到呼声,刚走出刘家大门口的我们几人,忙循声看去,顿时都吓得不轻。 就见个足有一米六七的大黄鼠狼,正拖着步子摇摇晃晃朝我们走来。 细一看,那哪是什么黄鼠狼? 分明是个周身上下被黄毛覆盖个遍的女人…… 正是镇上那饭馆的老板娘…… 第二十四章 最怕贼惦记 记得前夜我们在镇上馆子里吃饭时,那老板娘虽说不上是天香国色,但好歹也算风情万种别有风韵,如今再一见,真把我们吓的不轻。 可还没等我们发问,就见那边走来边呼救的老板娘突然双腿一软,扑通摔倒在地。 黄瘸子见状忙朝我叫道:“快!看看怎么回事!” “好嘞!” 我忙跑上前,虽心有余悸,但还是小心翼翼将那陷入昏迷的老板娘扶坐了起来,手往她身上一搭时,只觉得覆盖在老板娘周身的黄色绒毛松软无比,仔细看,不像是用胶水之类的东西贴上去的,真都是从毛孔里滋生出来。 “才一宿的功夫没见,她,她这是咋的了?” 我一声惊呼,说话时黄瘸子、白小仙、老李头三人也都跑了过去。 黄瘸子先用手在那老板娘头顶囟门处轻轻按了几下,随后又掐住老板娘手腕开始号脉,紧皱眉头沉默片刻之后,忽地眉间一颤,沉声道:“她是中邪了。” “那现在咋办?” 听我发问,黄瘸子却没理我,而是冷眼看向了蹲在一旁的白小仙,问道:“又是你下的手?” “您老别开玩笑!”白小仙连忙摆手道:“我昨天傍晚到馆子里只为找您,给您下咒都蹑手蹑脚提着颗心,怎能再去害无关旁人?” “真不是你?”黄瘸子再度质问。 白小仙当即举起三根手指:“要是我,我爸让车撞死。” “你给我闭嘴!” 黄瘸子气得瞪了瞪眼,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朝我和老李头道:“天快亮了,此处不宜久留。老李,快去驾车,寿生崽子,先把她抱上车用车斗里的被褥盖上,免得吓到早起的人……” “明白!” 我和老李头齐呼一声,连忙照办。 老李头赶来驴车,我把那老板娘抱上车去用被子盖好之后,黄瘸子也坐到了车沿上。 白小仙本想也跟着上车,可刚要往车上坐,就听黄瘸子突然问道:“你干啥?” 只听白小仙答道:“师大爷,我是从镇上腿儿着过来的,您总不能让我再腿儿着回去吧?” “可你过来后办什么好事了吗?”黄瘸子一声冷哼,“我们这驴车有两种人不拉,第一,不拉恶人,第二,不拉糊涂人。” 黄瘸子这一问,把白小仙问得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后,噘着嘴,不情不愿地把已经迈上车的一条腿又撤了下去。 老李头也没多说,一挥鞭子赶着驴车就往前走,白小仙无奈,只能垂头丧气地再驴车后面一路跟随,就像个犯错误的孩子似的不敢吱声。 我们一路出了村口,原本因为时间尚早,村里根本还没几个人起来,可出了村不久再往前一看,好家伙,前方土道上的架势真把我吓了一跳。 就见四辆金杯车正并排堵在土道上,朝向村口的车头前立着足足有二十多号人,个个都身穿着类似于工厂工作服般的深蓝色制服。 人群最前头一人,是个正在啃鸡蛋灌饼的中年白胖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卷起衣袖露出的两条小臂上,却各现出一幅充斥满手臂的纹身图案,左臂纹得是青龙盘柱,右臂纹得是巨蟒卷珠,看起来栩栩如生,格外的慎人。 眼见驴车距离那人群越来越近,黄瘸子抬头一眼,不由地皱皱眉道:“公所这么狂了吗?以前到哪儿都是躲着,生怕被人看见,现在他娘生怕别人看不见!” 老李头听罢,头也不回地道:“我看,兴许是王领导找您有事……” 老李头话音刚落,果然见立在人群前的胖子,先是扔掉手里吃剩一半的鸡蛋灌饼,随后又一招手,背后一名手下递过来一个装着东西的白塑料袋,那胖子拎着塑料袋就往前走,满脸堆笑。 “黄爷!恭迎您老重出江湖!” 见胖子走近,老李头也下意识地停下了驴车,胖子趁机小碎步跑到黄瘸子身旁,把塑料袋往车斗里一放,点头哈腰地道:“您老近年身体可好?这两条烟您留着抽。” “王振山,你少跟我套近乎!” 黄瘸子瞥了那胖子一眼,又道:“听说你小子又升官了,如今是长白山北众公所的头号大拿?” “嗨,多亏您老提携,没有您老,别说什么公所,公共厕所我小王都混不上!”胖子嘿嘿笑道。 黄瘸子仍是一脸不悦,冷哼道:“少拍马屁,我问你,为何要自坏规矩?公所办事,不得扰民,不得惊动乡里,这是祖传的规矩,你忘了?” “没忘没忘!”见黄瘸子怪罪,那胖子忙抱歉道:“爷,还不是为了见您一面,也好让后边这帮小崽子们长长眼,知道知道什么叫高人!不得已,这才没把车和人藏起来……” “你这是胡闹,万一被村里的人看见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您放心您放心,我只为跟您说两句话,送您一程,一会进村办完刘二生那事,马上就撤!” 话说到这儿,就见那胖子眼珠一转,有意无意地往车上鼓囊囊地被子上一盯,笑呵呵道:“至于这事儿……您看我们要不要一并处理掉?” “哼,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黄瘸子一声冷笑。 胖子仍旧是笑,答道:“看您老这话说的,我们亲眼见这满身黄毛的女人,摇摇晃晃进了村去,毕竟职责所在,这种怪事岂能不管?我看这样,我派个人跟您同去,也好多少帮帮您老的忙……” 胖子边说边打了个响指,背后人群中,立刻走出个身形高挑的长发女孩儿来,女孩儿二十郎当岁年纪,身上同样穿着深蓝色的工作制服,神情冷漠微皱着眉头,嘴里嘎吱嘎吱嚼着槟榔,明明这时间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她脸上却戴着一副厚厚的墨镜。 眼见女孩儿不服不逊地迈着阔步上前,不知为何,黄瘸子的脸色又阴沉了不少。 第二十五章 萨利可巫堂 就听胖子介绍道:“这位是咱县公所的新晋员工黄小翠,工作能力超强,不如就让她陪您老一同去查这新案子,也好多跟您学学东西……” 黄瘸子一听这话,再度哼道:“这钱营镇一出怪事我就到了,如今没等走,怪事又来,王领导,您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看您说的!那哪儿能啊,不能够不能够!”胖子连忙摆手陪笑。 俗话说举拳难打笑脸人,见那胖子一直笑眯眯的态度温和,倒是令几度想发火的黄瘸子不知如何是好。 一时没辙,黄瘸子也只能压着脾气道:“王胖子,你这小弯弯绕我还看不出来?若这两起案子跟我有直接关联,你顺理成章抓我,若无关联,如今你插个人在我身边,等解决了问题也好直接抢功,得,我不跟你计较,就让你的人跟着我吧……” “哎哟喂,谢谢您老!”胖子顿时如释重担。 黄瘸子瞟了那名叫黄小翠的女孩儿一眼,扭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车斗,才道:“不过我这驴车有点挤,再说驴也挺累了……” 根本没等黄瘸子把话说完,黄小翠已先冷冰冰接过了话茬儿,说道:“您老不必为我费心,您坐车,我在后面腿儿着……” 黄小翠说着绕到车后,竟有意无意地和在车后徒步跟随的白小仙站成了一排。 这两个女孩儿一看就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才一见面,竟就开始不服不逊地互相扫量了起来,谁都不说话。 黄瘸子也不管那些,朝那胖子一拱手道:“领导,您还有啥事没?若是没事,我们可得赶紧赶路了……” “没事没事,您老请,我们也得赶紧去处理刘二生的事儿了。” 胖子说完忙让开到一边,又朝不远处人群微一晃手,一群人立刻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四辆堵着路的金杯车,也随即两左两右地开进了路边的野地里。 黄瘸子没再理那胖子,朝老李头说了声‘走’,老李头当即赶车,驴车又开始继续前行,车后两个‘小尾巴’,也开始堵着气互不相让地快步跟随。 我们刚穿过人群离开,那胖子便又一摆手,一群人这才麻利地都上了车,四辆车直开入村中而去。 见那群人离开,我才忙朝黄瘸子问道:“叔儿,他们啥人啊,怎么看着怪里怪气的?” “是公所的人。”黄瘸子随口道:“古时候世道乱,各朝各代都会暗中在民间设立些隐秘衙门,四处招揽民间奇人异士,用以维持民间秩序,破除各种异灵之事,以免世道混论动摇国本,例如汉时的舍吾史,唐时的桃枝卫,明时的天诛府,到了清朝时也有,叫萨利可……” “傻什么比可?”我一愣。 就听车后跟随的黄小翠突然插话—— “是萨利可,这是满语,译过来就是巫堂。清朝奉萨满教为国教,萨满为巫,因此在各地秘密创办巫堂不下百座,用以为百姓除异破邪,守护人间安居乐业。后来大清倒了,萨利可绝大部分也就随之消声灭迹,但关外毕竟是清廷崛起之地,因此多少还保留下几座巫堂传承,不过都已转入民间秘密行动,就是现在的公所……” “我问你了?多事儿!” 我白了黄小翠一眼,毕竟黄瘸子明显不待见她,我何必给她好脸。 哪知黄小翠一听就要急眼,手往后腰一掏竟当场拔出一根甩棍。 黄瘸子见状顿时朝她狠一瞪眼,冷冷道:“怎么,公所的人打人就不犯法了?” 黄小翠一听这话,也只能暗憋暗气,又把甩棍收了起来。 白小仙一见这架势,不由得再旁也一声冷笑,故意朝黄瘸子献殷勤道:“师大爷,您甭为无名小卒动气,再有不守规矩的,我替您收拾她……” “小非主流你点哒谁呢?” “点哒你呢怎么着?小男人婆!” 眼见两个女孩儿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开干,甚至两人的手都已做好了抓对方头发的准备,黄瘸子忙一声咳,两人这才识相的停下了手。 随后,黄瘸子朝我道:“你以后接了我的班儿,少不了和公所的人打交道,虽说公所已不是什么公门衙署,但尤其在关外一带,扎在民间根深蒂固,玄门中人都要对其礼让三分,算是我们这种人名不见经传的顶头上司。” 听到黄瘸子的提点,我忙点头。 黄瘸子又道:“还有,你以后和公所接触,小心点刚那小白胖子,那人叫王振山,可是个老油条,当年若不是因为他,你叔儿我这条腿,也不会断……” 勾起陈年往事,黄瘸子不禁一声叹息。 我听罢一愣,忙问:“是他把您腿打断的?” “老子借他十八个胆!你问问他敢吗?”黄瘸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又道:“此事你不必细问,总之以后你对那人必须格外小心,他这人没别的本事,最会踩着别人上位立威,有你明白的时候……” 黄瘸子说完别过头去,不再说话,如在沉思。 我也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又道:“叔儿,还有件事我想请教您。” “说。” “在刘家时,似乎有个啥东西上了我的身,说要帮我……” “我察觉到了,”黄瘸子微微颔首,接着道:“是个山中的修家,道行不低,隐藏的也好,我也没看出真身是个啥玩意来……不过,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尤其她那一双碧眼,倒是解开了我心中一个疑惑……” “啥疑惑?”我问。 黄瘸子又道:“按刘二生夫妇所说,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刘家一直家宅不安,被刘露的冤魂恶鬼所滋扰,刘二生媳妇也正是因为这事,才吓得装了三年瞎,连眼都不敢睁开,所以这应该不是谎话……可是你想,那刘露的尸身被困于老龙林内,魂魄化成厉鬼无法下山,又如何来滋扰刘家?” “叔儿,您的意思是……” “哼,依我看,常来刘家滋扰的并非刘露怨魂,而是有什么东西为刘露打抱不平,暗中相助!” 第二十六章 黄狼子接亲 听到这里,我若有所思。 黄瘸子又道:“刘二生不也说过,他夫妻遇道刘露鬼魂时,那鬼魂双目泛起两点青光,可冤魂野鬼大多目光游离暗淡,绝无青眼……” 我恍然大悟,忙接话道:“我明白了!是附我身那东西装成刘露再为她报仇!” “不是报仇,世上自有因果,若山中修家强行插手人间之事,会遭天谴,她是在为刘露抱屈鸣不平,又不敢乱插手,因此常来把刘家搅得鸡飞狗跳……” “可还有一点,”我接着问:“那东西似乎好像认得我,竟还……” 我话没说完,突然就听到一阵急促地呼吸声,从身旁被褥下传来,随后被盖在被下的老板娘开始慌乱地挣扎。 黄瘸子见状,忙叫我将被子掀开,就见那神形憔悴的老板娘无力张开双眼,幽幽看向眼前的黄瘸子。 “可算……可算找到您老了……您老救命……” 听到这话,黄瘸子忙轻声道:“别急,你慢慢说。” “救……救我……”说话间,那老板娘声泪俱下,紧紧攥住黄瘸子的手,又接着道:“当时您在我那儿吃饭时,我就看得出您定是个高人,又听到您说要来刘二生家,不得已,这才,这才赶紧跑过来找您求救……” “你这是咋的了?昨天傍黑时候我们走时,你不还好端端的?” 黄瘸子叫我拿来水袋子,先小心翼翼喂那满身黄毛的老板娘喝了两口水,老板娘的情绪这才逐渐平缓,开始将自己遇到的怪事,对我们款款道来。 这饭馆子的老板娘名叫林秋云,今年二十八岁,镇上熟人都称她一声‘秋云嫂”。 秋云嫂是个苦命人,父亲曾是钱家营一带远近闻名的挖参把头,可惜一次进山挖参时出了意外,生生被山里的熊瞎子舔掉了脸,死时连尸体都没剩下,只留下一地的骨头渣,那年秋云嫂才刚三岁。 后来秋云嫂随娘改嫁,哪知十岁那年长白山里莫名其妙发了一场大洪水,钱家营地处洼地,受灾情况远比别处严重的多,镇上人往山上跑避难时,秋云嫂的娘跑得慢,被追上来的洪水卷了进去,后爹一见忙跳进水里去救人,哪知老两口却一同被溺死在了洪水中,再没上来。 再后来,洪水退了,秋云嫂被家里的舅舅收养,惨遭舅妈多年虐待,才满十八就被舅妈胡乱嫁了出去,跟了镇里的杀猪屠户王老六。 这王老六是个粗人,平时嗜酒如命,喝多了一不睡觉二不吐,就爱打媳妇,那几年,秋云嫂更是过得生不如死。 可就在大概五六年前,一天深夜,那屠户王老六却意外暴毙身亡,秋云嫂自此成了寡妇,也终于脱离苦海,并且继承的王老六常年杀猪卖肉积攒下的十多万积蓄。 起初秋云嫂也不知拿这钱干嘛才好,直到后来在一家小饭馆打工时,认识了饭馆的厨子丁太壮,两人一来二去竟看对了眼,也不顾丁太壮已有家室,就偷偷勾搭到了一起,后来两人为常见面,秋云嫂这才把前夫的十多万积蓄拿出来,开了现在这家饭馆子,并且把厨子丁太壮请来掌勺,又雇了个小伙计跑堂,生意还算红火。 起初一切太平正常,甚至秋云嫂和丁太壮相处多年,都已开始研究如何帮丁太壮抛弃妻子并把屎盆子扣在媳妇头上,也好多争点财产,可就在大概半年之前,秋云嫂遇到了一件怪事。 她经常夜里做梦时,会梦到自己跟一个长着人身子、黄狼子脑袋的怪物相处一室,梦里双方的身份是一对夫妻,而且相敬如宾,那日子过得别提多有滋味了。起初时秋云嫂只以为是自己孤单久了,毕竟梦是心头所想,该是自己太想和丁太壮结婚了。 可后来她越来越觉得奇怪,因为那怪梦隔三差五就会做一次,而且就像家庭连续剧般,梦到的总是自己做了那人形黄狼子的媳妇,甚至还和那人形黄狼子做许多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怪梦,一做就是半年,好在也并没影响到秋云嫂的正常生活。 直到有一天,这怪事变得更加奇怪起来,那天清早,洗漱完的秋云嫂照常开张经营,哪知馆子门一打开,竟见地上扔着几只死鸡死鸭,把秋云嫂吓了一跳,忙捡起鸡鸭查看,就见那些鸡鸭身上皮肉完好。 这一看,秋云嫂反倒是高兴了起来,心说这些鸡鸭八成是过路赶集的人,在馆子门口歇脚时丢在这儿的,不管那么些,在我门口,那就是我的。 于是秋云嫂把鸡鸭都拎去了后厨,叫厨子丁太壮好好处理处理,留着卖给客人。 于是乎,当天秋云嫂把馆子里的鸡鸭菜品都调价成八折,反正捡来的东西怎么都是赚,也不能心太黑。 秋云嫂本以为,这不过是老天爷赏下个小馅饼,此事也就告一段落了,哪知又隔两天,清早开门时,门口竟又扔着几只死鸡死鸭,秋云嫂顿觉奇怪:那赶集的哥们儿又来歇脚了?又把在集上买来的鸡鸭丢我门口了?恩,肯定是。 秋云嫂也没多怀疑,便又如法炮制,当天又白白多赚了上百块。 可又隔几天,又几只死鸡死鸭在店门口出现,秋云嫂开始渐渐觉出不对,心说难道这些鸡鸭,是有人故意送来的?可是会是谁呢? 秋云嫂第一次仔细观察那些鸡鸭,就发现鸡鸭皮肉羽毛都完整,唯独颈椎断成两截,而且颈部羽毛下微微能看出几个浅浅的血洞,像是被什么小体型的野兽一口咬断了脖子。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秋云嫂百思不得其解,可前两天那些鸡鸭给客人吃了之后,客人也都没事,秋云嫂已经是个商人,无商不奸,便也没再多想,又把鸡鸭拎进后厨去卖。 如此反复,半个月的功夫,秋云嫂开张时在门口见到的鸡鸭竟足有个五六十只,真算是小发了一笔,可这怪事,也越发让她毛骨悚然,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 直到一夜睡觉时,秋云嫂又做了一个怪梦,但这一次梦到的,却不再是那只常在梦里与她缠绵的人形黄狼子,而是四名脸色煞白的轿夫,抬着一顶破旧不堪的红轿子,前来接亲…… 第二十七章 五小怪抢婚 在梦里,就见那四名轿夫长得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全都身穿蓝纸衣,头戴红纸帽。 把破轿子稳稳停在了饭馆门口之后,又个抹着红腮帮的白面老头儿,一掀轿帘款步而下。老头儿同样一身纸衣打扮,但看起来如件黑色员外长衫,看起来比那四名轿夫可阔绰了许多。老头儿顶上没戴帽子,中长的头发往头两边......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七章 五小怪抢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八章 大肚子客人 秋云嫂平时关门就走,毕竟饭馆子开在个小镇店上,平时吃饭的人本就不多,那晚能撑到十一点半,还是有几个本乡的客人喝多了酒一直聊个不停,才耽误了秋云嫂休息。 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秋云嫂忙叫厨子丁太壮和伙计李四收拾关门,怎料想刚要上锁,又个客人却突然推门而入。 ......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八章 大肚子客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 邪降钱家营 “我?救过你的命?” 听到这话秋云嫂一愣。 十八年前那场大洪水她自然记得,正是那场洪水害得她家破人亡,可她只记得当时一直跟镇上人死命地往山上高地跑,也没救过什么的命啊? 秋云嫂一琢磨,心说,怕是这客人已经喝懵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 《长白山挖参人》第二十九章 邪降钱家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盘道寻狐踪 听到老李头的惨叫声,我们赶紧跑进去看,这一看,就见老李头正慌张拖着腿试图往外跑,可根本跑不动,因为此时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用嘴死死咬着老李头一条腿的大腿肚子。 “太壮!是我的厨子丁太壮!” 秋云嫂蒙着棉被一声惊叫,一听这话,黄瘸子急......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章 盘道寻狐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 故纵狐有九 我怕动静太大吓着那狐狸,于是靠近时蹑手蹑脚,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可这显然是多虑了,那狐狸钻在玉米杆子堆里仿佛是在出神,蓬松尾巴美滋滋的乱摇,扎在里面的身子时不时还美滋滋的拱几下,嘴里发出一阵阵吧唧吧唧的声响,显然与正在饭馆里胡吃海塞的丁太壮,此时必是感同身受……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一章 故纵狐有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乱坟岗伏妖 不止老李头惊住,我也一愣。 请我三大爷?我三大爷种了一辈子地,请他有啥用? 但没等我和老李头发问,黄瘸子就又急声道:“别多问了,你们快去照办……” 听到这话我们哪儿敢耽搁,于是四个人一起出了......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二章 乱坟岗伏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出魂夜斗法 我们忙往后退,全都紧张戒备起来,哪知洞内仅是一团黑影一闪,同时一阵宛若嘲笑的窃喜声传来,黑影转随而逝。 白小仙见状狠一瞪眼:“它在嘲笑咱们?” 黄小翠一声冷哼:“不是咱们,是你!”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三章 出魂夜斗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两女斗四妖 我往前看,是一座古朴庄严的府宅大门,门两侧各垂红黄二绸,门梁上横悬一匾,上书四个金漆大字——黄元帅府。 那富丽堂皇的府门左右,各还悬着一盏昏白纸灯,两盏灯下本该各有一名家丁伺立,但此时家丁不知去了何处,地上只胡乱扔着一柄长刀和一把大斧。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四章 两女斗四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 黄妖现原形 “我他娘的,这么厉害?” “这么说倒也没错,不是你厉害,是你的命格厉害……”那俏皮地声音又道。 “命格?什么命格?”我一声惊问。 只听那声音又......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五章 黄妖现原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 恩仇有报时 那中年男子四十来岁模样,一身一身土黄布褂,下趁一双破布鞋,长得尖嘴猴腮,两个大眼珠子乱转,人也高高瘦瘦的像根竹竿,唯独挺着一个与身体极不协调的大肚子,又圆又鼓,就像随时随地都会爆开一样。 这简直与秋云嫂的描述如出一辙。 而一见老黄狼子在我们面前瞬息间化作人形......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六章 恩仇有报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 黄狼子受刑 讲述到这里时,中年男人的声音开始打颤,似已掩饰不住愤怒。 中年男人又接着讲,一时间把我们也都听得紧咬牙根,原来事出在秋云那恶毒的舅母身上。 秋云十八岁那年,舅母为了几个臭钱,将秋云嫁给了镇上的屠户王六。 王六这人,当时算是镇上有名的烂酒鬼,早......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七章 黄狼子受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 拔地起妖风 见男人耿耿欲哭,脸色也越憋越红,我急问道:“你这又是咋了?她竟然啥?” “管你们屁事!” 听我一说,那男人竟突然一声怒喝,直接不再往下说了。 我心说这人,不,这黄狼子倒有意思,缠着我们说个没完的......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八章 拔地起妖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神犬马鹰龙 我心说这下糟了,别说救白小仙和黄小翠,眼下群鬼扑来,根本自身难保。 眼睁睁看着鬼影们呼啸而至,我把心一横,索性跟他们拼了!想到这里,我攥着拳头就往前冲,哪知乱拳之下连连挥空,根本碰触不到那些缠身的鬼影,倒是鬼影们不停地怪笑怪叫,时不时地左一拳右一脚,仿佛是在故意戏耍我,很快...... 《长白山挖参人》第三十九章 神犬马鹰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长老好出山 那狗见状气得两声狂吠,转身又开始扑天上飞来飞去的重重鬼影,一时间只听得群鬼凄厉惨叫,转瞬间就都逃了个无影无踪…… 眼见马鹰龙英姿飒爽百鬼难侵,我不禁一阵感慨,他妈的,我还不如一条狗有用…… 而只我这一愣...... 《长白山挖参人》第四十章 长老好出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 兽变子夜时 “您也认得那位御史白龙?”我不禁发问。 “何止认得,是好兄弟。”三大爷微微一笑,答道:“还真别说,细看起来,这小丫头还真和她姑姑白薇有几分神色,可惜手段上比她姑姑白薇可逊色了不少,怎么被个小黄鼠狼子就搞成了这样?” ...... 《长白山挖参人》第四十一章 兽变子夜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夜探温柔乡 “这事说来话长……” 三大爷说罢转看向一旁的厨子丁太壮,问道:“我问你,你跟随秋云嫂这几年,可曾与黄仙结过什么怨?” “黄狼子?”丁太壮一愣,忙摆手道:“山脚...... 《长白山挖参人》第四十二章 夜探温柔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 黄仙爷受辱 丁太壮无奈,也只能暂忍豪情,披上衣服就往外走,进了院子一听,就见那挠门声已更清晰,期间还夹杂着阵阵微弱地怪叫声,如同什么小动物在哀鸣…… 夜半更深,这要是换了旁人,势必被这动静吓得不轻,可丁太壮毕竟是个厨子,平时杀猪宰羊身上杀气重,可不管那么多,...... 《长白山挖参人》第四十三章 黄仙爷受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计除五行仙 黄瘸子一声叹息,狠狠瞪了羞愧难当的丁太壮一眼,白小仙、黄小翠我们三个年轻人更是气得摩拳擦掌,恨不得再揍他。 这时就听三大爷说道:“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家的命都硬,柳家遇水则活,白家遇土则遁,狐家遇金则起,灰家遇火则奋,黄家遇木则生,你拿木棍穿了那黄狼子的身,非但杀不...... 《长白山挖参人》第四十四章 计除五行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五雷阵伏魔 黄瘸子和三大爷越是这么说,我越好奇,那坟里,到底埋的什么人?为何只一提起来,就能令这二老变颜变色的? 但此时也无暇多问,只听三大爷又心急地道:“既然决定施五雷阵,就得快点行动,三更灯火五更鸡,五更一过日出天亮,便是那妖仙法力至弱是时候,一定要设法在那时将它困入阵...... 《长白山挖参人》第四十五章 五雷阵伏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 雷劈黄鼠狼 阴风皱起,鸟兽哀鸣,霎时间听得人心惶惶,我的头皮都开始不自觉地发麻。 就在这时,却听又一阵悚人的怪叫自那坟岗子方向猛然传来,不等怪叫声落下,就见个人形黑影已自空中踏着阴风飞向阵中。 那黑影扑通落地,正落在我眼前,我抬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大腹便便的貔貅大元...... 《长白山挖参人》第四十六章 雷劈黄鼠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 收魂入幻境 伴随一声炸响,一道霹雳疾下而来,我心说要完,哪知那惊雷才从空中朝我劈下,不等落在我的头顶上,竟朝四面八方裂出无数道根须,转瞬之间化为虚无…… 只这眨眼间的功夫,我已惊出一身冷汗,不等回过神来,就听三大爷的喊声传来—— ...... 《长白山挖参人》第四十七章 收魂入幻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 四法斗老妖 三大爷眼见不好一声惊呼,而此时环望四周,已不见那黄天彪的踪影。 黄瘸子紧皱眉头接着又道:“这孽障好阴险,唯恐在人间不是我们的对手,竟施计将咱全都拉入出魂幻境之中,这是要下杀手灭咱的魂,让咱永不超生啊!” “三大爷,黄叔儿,...... 《长白山挖参人》第四十八章 四法斗老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二老镇乾坤 现出原形的黄天彪宛若刀枪不入铜皮铁骨,任由三大爷等四人四法相加,拳剑指虎纷纷招呼,愣是再伤不得那妖仙分毫…… 渐渐的,四人越打越吃力,不单要想方设法寻那妖仙弱点,更要紧张躲避那妖仙的一扑一撞,利爪尖牙。 稍一个不慎,腿脚本就不灵便...... 《长白山挖参人》第四十九章 二老镇乾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神犬伏狐妖 而马鹰龙也在,此时正在我们结阵的空地前,不停地狂吠飞扑,抵挡着身前身后几道残光虚影的疯狂袭击。 我细一看,那些纠缠马鹰龙的残光虚影,多少还能看出些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形,一共五道,分明就是黄府那狐狸管家狐有九,以及蛇、龟、豚、鸟这所谓护府的四柱。 这五妖的修行本...... 《长白山挖参人》第五十章 神犬伏狐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因果自相承 马鹰龙可不管这些,紧叼着黑烟中的脖子便是一阵连拽带甩,惨叫声中,黑烟转瞬即散,狐有九已然现出原形,是只瘦小的棕色老狐狸,被叼在马鹰龙口中,如死了般一动不动…… 眼见狐有九被狗咬死,四妖更是悲从中来,一时间口中啼哭不停,怒吼不止,发了疯般又朝马鹰龙...... 《长白山挖参人》第五十一章 因果自相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强劫因果报 “改命?改什么命?”白小仙一声惊问。 然而不等三大爷再做回答,就听那黄鼠狼口中传来一声惊呼:“你的意思是我被……” 霎时间,黄天彪痛苦的眼神中,泛起一丝惊愕。 三大爷蓦然点头。 ...... 《长白山挖参人》第五十二章 强劫因果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 死与不该死 毕竟之前五妖都在马鹰龙手里吃过亏,如今见马鹰龙瞪圆双眼凶光毕露,吠声一起吓得不由都齐齐一颤,纷纷腿软哪儿还敢往前闯。 听那狂吠声中的愤怒也知道,这狗已做好了对五妖痛下杀手的准备,谁敢上前?上前则死? 五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犹豫,终还是狐有九第一个站了出...... 《长白山挖参人》第五十三章 死与不该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山中一场缘 我回头看,看不到人,唯能看到一双青光闪烁的眼睛,怒从中生。 而天雷灼身之时,心生绝望之刻,有一瞬间,我的脑海中竟又闪过一段不属于的画面—— 画面中,雷雨交加,山林尽毁,焦灼的地面上现出一个个焦灼冒烟的大小坑洞,有些坑洞内仍还火焰熊熊,...... 《长白山挖参人》第五十四章 山中一场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合力救黄妖 黄瘸子边说边又朝那黄鼠狼圆鼓鼓的肚子一指,我们循着他手指一看,就见那看似随时都可能炸开的肚子,此时正随着呼吸不均匀地一鼓一瘪,但每胀一分后,却最多只缩回去半分,以至于黄鼠狼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这一次,怕是真的快要撑破肚皮爆炸,甚至仔细看它肚脐眼处,紧绷的肚皮上已能看出几道明显的裂开痕迹...... 《长白山挖参人》第五十五章 合力救黄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引魂命作灯 黄瘸子又灌一口烧刀子,先往地上一喷,随后开始用手在地上喷了酒的泥泞中搅合。 一边搅合,就听黄瘸子一边说道:“这黄天彪终究是深山里修行数百载的大仙家,如今性命垂危、元神虚弱,难免会引来些山精地魅试图分一杯羹,想着吃它一块肉,夺它几分道行,而小仙、小翠、老张我们四人...... 《长白山挖参人》第五十六章 引魂命作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阴阳假做真 见老李头儿欣然应下,黄瘸子如释重担,于是又道:“老李头儿,我再传你一道引魂咒语,一会儿持灯在前引魂,寿生崽子跟随在你身后七步处,你只要灯不离手,咒不离口,那些山精地魅便都会随你们一路前行,任由你们摆布,切记,千万不要慌,你们一慌泄了人气,必会令众邪魅起疑…...... 《长白山挖参人》第五十七章 阴阳假做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邪魅四横行 一时间,我和老李头儿都不敢再生长,紧紧盯着正作法的四人。 随后就见白小仙也掐起诀来,随着一番手诀变换之后,她呼吸吐纳越显平稳,悠长,随后扬起双掌,先以左掌盖住那黄鼠狼头顶囟门,随后又以右掌朝黄鼠狼胸口按去…… 这时就听三大爷道:...... 《长白山挖参人》第五十八章 邪魅四横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深山驱百邪 而正如我想的一样,这番话也果然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我学着戏腔一板一眼这么一吼,围上来的众多山精地魅果然都慌慌张张地又停住了步伐,甚至有些开始传出惶恐地呻吟叫声…… 我趁热打铁,深吸一口气,忙又壮着胆子喝道:“哇呀呀呀,我乃阴曹地府九泉...... 《长白山挖参人》第五十九章 深山驱百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长白走山王 话说到这儿,老李头儿突然一声叹息,随后一边放慢步伐和我接近,一边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黄瘸子教的那套咒语,才又接着说道:“老辈子有句话叫北马斗南茅,正所谓南贯地肺三茅道,北纵龙兴一马先,东北马家自古得名,这个马家,指得正是小翠姥家那一脉的家室……” ...... 《长白山挖参人》第六十章 长白走山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消失的世家 我正想这些,就听老李头儿一声叹息,边举着纸灯往前走,边又说道:“真是可惜,本来小翠是个好苗子,若好好跟着他爸修行,日后必成大气。可十八年前那事之后,东北马家仅剩的血脉尽断,一丹含泪带着小翠远走,发誓此生再不沾挖参人一职,只留黄爷一人枯守长白,但也不再以挖参人自居…...... 《长白山挖参人》第六十一章 消失的世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柳木驱邪祟 老李头儿显然也已经听不下去了,说着话扭头狠狠瞪了丁太壮一眼,又骂道:“我们和那黄鼠狼搞得两败俱伤,更险些因你逃跑害得全军覆没,想不到你竟说出这种话来!丁太壮你等着,黄爷等人正在抢救那奄奄一息的黄天彪,等它醒了,只怕第一个就不会饶过你这负心人!” ...... 《长白山挖参人》第六十二章 柳木驱邪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暗助阴阳劫 我自知死到临头,心里萌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跑,可就算仗着自己身强体壮能逃得掉,已头破血流倒在血泊中陷入昏迷的老李头儿怎么办?临阵逃跑,抛下兄弟朋友,那跟丁太壮还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儿我把心一横,索性跟它们拼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手攥着断去一半的焦黑柳条...... 《长白山挖参人》第六十三章 暗助阴阳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神秘挖洞仙 白影这话出口,上面众邪祟更怒,气得哇呀呀又开始乱叫。 刚说话那邪祟顿时怒声又道:“听阁下这语气,看来是非要与我们众兄弟结仇不可了?兄弟们恩仇必报,有胆的你报个名号,留个道场,日后山水有相逢!” “我报了,怕你们也不敢去找我...... 《长白山挖参人》第六十四章 神秘挖洞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群邪斗二老 可我又往上面一看,这三米来的深洞,虽上面被那东西挖出了两条洞道,但都接近笔直,我可怎么出去? 我正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刚那羊形怪物逃走的方向,又传来他有些没好气的声音—— “你小子是不是傻?爬当然爬不上去,跟着我走!” ...... 《长白山挖参人》第六十五章 群邪斗二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黄仙重临世 黄瘸子一声断喝,听得黄小翠再不敢言,只能紧咬牙关含着眼泪,继续小心用签子拨弄堵住黄鼠狼气门的木头块儿,而此时那木头块儿已从他气门内脱出来大概一指节长短,一股股黑烟,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堵塞的气门里溢出,烟量虽然不大,却还是熏得周围恶臭不绝,尤其此时距离黄鼠狼最近的黄小翠和白小仙二人,被熏得脸都...... 《长白山挖参人》第六十六章 黄仙重临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古冢藏邪异 “丁太壮,咱俩该算算总账了!” 说这话时,就见那黄鼠狼双眼血红,口中尖牙林立,如要吃人一般。 虽说黄鼠狼个头儿不大,但那凶狠狠的气势足以令人不寒而栗,吓得丁太壮当场一个哆嗦,想都没想,调头就跑…… ...... 《长白山挖参人》第六十七章 古冢藏邪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送佛送到西 三大爷话说一半,已紧张得无心再往下说,而我虽心中有诸多疑惑,但此时此刻,也已不敢再继续多问。 正当二老皱眉沉思之际,就听一阵阵鸡叫声传来,竟是被我们用以压住阵脚的五只大公鸡,都开始按时打鸣,我们这才察觉,鸡鸣三通,天已蒙蒙发亮。 眼见天光渐起,那五妖毕竟道行...... 《长白山挖参人》第六十八章 送佛送到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荒山藏黑手 我心知是我不对,怎能将三大爷好心托付的法器,随便就给别人,一时间也羞愧得低下了头。 但犹豫片刻之后,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三大爷,你给我那根通红通红的东西是个啥?你给我说说,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找回来!” 听我一问,三大爷却反问道:...... 《长白山挖参人》第六十九章 荒山藏黑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重返钱营镇 好在三大爷及时发现,忙骂了声‘滚’把马鹰龙轰开,又朝那黄鼠狼笑道:“我家狗子知错了,黄天彪,你到底知道什么?快说。” 只听黄天彪道:“那姜先生在下一盘大棋,不止找过刘二生和赵德贵,也派我那恩公丹阳生来找过我,要我帮...... 《长白山挖参人》第七十章 重返钱营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一曲姻缘错 眼看如此,黄瘸子第一个皱起了眉头,忙从驴车上纵身而下,慌张道:“还不会是秋云出事了吧!” 一听这话,我们哪儿还顾得上别的,纷纷跳下车来不等拴驴,赶紧都往饭馆里冲。 哪知才冲到饭馆大堂,就听一阵男男女女的喧哗声从后厨方向传来,就听有人不...... 《长白山挖参人》第七十一章 一曲姻缘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奇怪的死相 这一场因果,一番苦战,毕竟将黄瘸子、三大爷我们这些人都累得不轻,见秋云嫂也没事了,这就想走。 可秋云嫂偏偏不让,非要留我们好好大吃一顿以作报答,我们拗不过,又见已经快到晌午饭点,这才留下,而趁着秋云嫂一个人在后厨里忙前忙后的功夫,黄小翠也出了趟镇,先联系了早在后外守候已久的...... 《长白山挖参人》第七十二章 奇怪的死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凶坟无主 黄瘸子这话把老李头儿听得一愣,赶紧往自己脸上又掐又捏,就觉一切如常,老李头儿更糊涂了。 这时黄瘸子又看向坐在一旁的三大爷,问道:“老张,你看呢?” 三大爷知道黄瘸子极少跟人开玩笑,不会突然冒出这么句有的没的来,于是也仔细盯着老李头儿的...... 《长白山挖参人》第七十三章 凶坟无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重器传徒 三大爷也沉默了下来,暗叹道:“此人果然下得一手好棋,我们的每一步仿佛都在他计划之中,又都先我们一步……” 二老说到这里再度沉默,见两人面露难色似在考虑,我也没再打扰。 傍晚时,老李头儿慢慢悠悠赶着驴车,将我...... 《长白山挖参人》第七十四章 重器传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倾囊相授 我盯着盒子里这套家伙事儿看时,黄瘸子竟又转身进屋,这次进去得快出来得也快,拎出来了个鼓鼓囊囊的大鱼鳞袋子,随后又往座位上板正一坐,朝我道:“挖参人走山探参,总得有套合手的家伙事儿才行,这套家伙事儿名为‘无相风’,是当年恩师马德禄传给我的,算是我走山挖参时...... 《长白山挖参人》第七十五章 倾囊相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馒头老四 听到这话我一愣,心说自己才刚从熊瞎子岭回来,这黄瘸子又要派我去哪儿? 没等我问,就听黄瘸子道:“寿生崽子,一会儿咱先吃晚饭,吃完了饭你就出发,去趟市里……” “师父,去市里干嘛?”我...... 《长白山挖参人》第七十六章 馒头老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故人重逢 “师父,您别,我穿!” 我哪儿还敢抱怨,只能妥协。 哪知黄瘸子气仍没消,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小仙道:“丫头,后厨房里还有前几天剩的饼子,你去拿塑料袋装几块来,再找个酒瓶子给这小子灌瓶子水,让他现在滚蛋,我看见他就心烦!”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七十七章 故人重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血参现踪 “你少废话!你爸呢?带我去见他。” 听我一提黄老二,黄思竟又瞪起了眼来,说道:“别跟我提他,我正生气呢!” “生气?咋了,你们爷儿俩闹别扭了?” “闹别扭倒没...... 《长白山挖参人》第七十八章 血参现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隐士高人 可看来看去,也不见屋子哪里有那红参的踪迹,倒是那女人身旁桌上装钱的手提箱一侧,摆着个上着铜锁的黑色小锦盒,我心说,莫非女人把那血参藏在了锦盒里面? 那可是能救我命的东西,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盯着锦盒多看了两眼,可却看不出盒子有任何的异常和特殊来。 正这时候,就...... 《长白山挖参人》第七十九章 隐士高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进村访贤 这时就听黄老二又道:“您还真别说,若说是前面两位跟我多少有点关系的,我真请不来,但这位,我还真请的来……” 女人喜出望外,忙又转身坐回座位上,将手提箱往桌子上一扔,问道:“你真能请李贫嘴出山?” ...... 《长白山挖参人》第八十章 进村访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老虎妈子 黄思似乎也觉得奇怪,见连敲了十来遍门都没人应,皱着眉头就是一阵思索,随后又道:“你们先等着,我给你们开门去!” 说着话,黄思双手扶墙一窜一蹬,眨眼功夫就翻进了院子里,气得她爹黄老二直骂街:“你他娘的是个姑娘啊,捂着点裆!” ...... 《长白山挖参人》第八十一章 老虎妈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神秘暗春 见我俩走了过去,黄思指着一处墙面又道:“这好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记号。” 我俩凑近一看,被灶台烟灰熏得焦黑的墙壁上,果然现出几道痕迹,像是被人用指甲潦草划出来的,细一看,划的是两个圆点和一长一短两道歪歪拧拧的曲线,像个什么符号。 黄老二毕竟懂行,一...... 《长白山挖参人》第八十二章 神秘暗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各有居心 黄老二笑道:“也不是难事,我再去筛个好手跟咱同行,至于费用嘛……” 黄老二明显是想再坑女人一笔,哪知话没说完,四闺女黄思的声音先从背后传来—— “我准备好了!王小姐你放心...... 《长白山挖参人》第八十三章 各有居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内忧外患 “得了六爷!就这么定!” “且慢……” “嘿你个老头儿,又咋了?” 就听六爷为难道:“我是好办,其他人呢?其他人我倒不怕,那姓白的小子,可不是省油...... 《长白山挖参人》第八十四章 内忧外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在山为兽 一察觉不好,我赶紧伸手摸向放在身旁的索宝棍,摸到麟脊还在,这才总算是放了心,毕竟已经弄丢了三大爷的宝贝,可不能再把师父黄瘸子的宝贝也弄丢了。 可如今自己已经中招,连摸索宝棍时,想用力攥住棍子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我心说这可糟了,情急之下索性吃力地将手移向腹部,摸到别再腰间、连睡...... 《长白山挖参人》第八十五章 在山为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深山怪客 蓝灯赵忙问:“六爷,您这是咋了?” “撞,撞上了,真撞上了……” 六爷颤巍巍抬手指向前方,我和蓝灯赵忙都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这一看,也都慌了神。 空地前方,隐隐约约就...... 《长白山挖参人》第八十六章 深山怪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压头怪伥 “放心,我好着呢。”我摆了摆手,忙又问道:“对了,你咋在这儿?” 小哥一笑,冷声道:“打你拎着斧子去救王小姐之前,我就在那儿,当时你要是没冲出去,我就把她救了,那俩败类真得谢谢你,不是半路杀出个你来,他俩都活不过今...... 《长白山挖参人》第八十七章 压头怪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马家后人 等我再到那空地一看,蓝灯赵和羊皮六爷果然都已不见了踪迹,唯独我那锈迹斑斑的斧子无人问津,还扔在原地。 我捡起斧子在腰间插好,这才扛着王小姐这才往营地方向走,没多大功夫就出了老龙林,回到了之前扎营的地点,借着月色往前一看,营地处寂静无声,老四依旧在熟睡,黄老二依旧在装睡,而蓝...... 《长白山挖参人》第八十八章 马家后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自作自受 可眼前二人已没空理会那么多,蓝灯赵忙把斧子双手捧还给我,颤巍巍道:“原来您是走山王的后裔,怪不得能灭那压头伥,真是失敬失敬……” 蓝灯赵话没说完,羊皮六爷抢言又道:“小爷,今晚的事儿可都是这姓赵的出的主意,他见...... 《长白山挖参人》第八十九章 自作自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走山有律 一见女人有所怀疑,就见羊皮六爷眼珠一转,帮腔道:“我俩想搞偷袭,一人一根小手指插丫鼻子眼儿来着,没插准,插它嘴里了……” 蓝灯赵忙在旁边应了声‘对’。 一听这解释,女人终于信了,一脸...... 《长白山挖参人》第九十章 走山有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夜入杀局 好在一整宿相安无事,清晨时眼见日出东方,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收拾好行囊又继续出发时,六爷竟又让白姓小哥继续扛着那具尸体,这次小哥有点犹豫,因为光扛尸体他也就忍了,尸体上还被六爷滋了一身尿。 可小哥终究懒得执辩,用溪水冲了冲尿渍,扛着又继续走。 ...... 《长白山挖参人》第九十一章 夜入杀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为父则刚 我不敢怠慢,赶紧转身想叫醒离我最近的王小姐,可连推几下她都不醒,我又去叫老四,老四也是昏昏沉沉睡得正熟。 小哥一皱眉道:“糟了,这俩姑娘也忒不抗造,看来迷子药劲儿还没过,一时半会是醒不了了。” “那咋办?” ...... 《长白山挖参人》第九十二章 为父则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绝路无生 “老四你别动!” 我赶紧上前扶住她,离近了一看才发现,黄思半张脸上竟都是血,显然是滚下来时不小心被石头磕破了脑袋。 “寿生……崽子……” ...... 《长白山挖参人》第九十三章 绝路无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琅琊王氏 我抬双手拽住窝棚两侧堵住门口,眼见狼群已近在眼前,不知怎的脑海中竟想起小时候我妈拍我睡觉的一首童谣,一时情绪上来没忍住,我扯着嗓子就唱了起来—— “狼来咯!虎来咯!老和尚背着鼓来咯!往哪儿藏!庙里藏!庙里躲着个小二郎…...... 《长白山挖参人》第九十四章 琅琊王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荒山结缘 王小姐再度提及那血色红参,我心中不由地一颤,那可是能救我命的东西。 我没说话,只听王小姐接着道:“那之后,我爷爷就发了疯,问什么都不说,而我的家族更像受到一种神秘的诅咒,五十三年间,亲人们竟一个接一个离奇横死。如今要拯救王家,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找到我家那位姑奶奶的...... 《长白山挖参人》第九十五章 荒山结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古怪爷孙 当天我们又在原地休息了一晚,小七非要在外面守夜,说死不进窝棚。 而这一晚的功夫,黄思的烧明显退了大半,我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 隔天早上我已能正常跑跳,于是砍了些树藤,把黄思结结实实绑在背上后,带着小七又继续蒙头乱撞般继续前行,可直到夜幕降临仍是无法走出这片诡...... 《长白山挖参人》第九十六章 古怪爷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执念成狂 门外没人答话,倒是门被轻轻推开。 我一看,走进来的竟是黄思。 “哎?你好了?那大爷的药可真灵!” 一见黄思醒来,我百感交集,赶紧坐起来想和她好好聊聊。 哪知我刚起身,黄思往前一扑又把我按回了床上,边脱衣...... 《长白山挖参人》第九十七章 执念成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荒魂无主 白天时那老人说过,棺材里盛的是自家才故去不久的老太太,因为家乡风俗所以在此停尸未葬。 可如今一看,里面躺的哪是什么老太太,分明是和我们走散的白姓小哥。 就见小哥脸呈蜡色,嘴里堵着一团黑布,手脚都被绳子绑着,此时正在棺材里艰难虚弱地挣扎拧动…… ...... 《长白山挖参人》第九十八章 荒魂无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邪伥作祟 她一哭,那没有脸的尸走伥也开始跟着仰天怪叫,再看立在门前那老人,已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满面悲怜地朝着我们拱手求道:“我求求你们,留下吧!我时日无多,月月总得有人照顾!我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忙朝小哥喊道:“问题出在...... 《长白山挖参人》第九十九章 邪伥作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走尸成狂 老人的情绪逐渐失控,红着眼道:“你不听话是不是?那好,你不动手,爷爷替你动手!” 说话间老人回头猛一瞪眼,朝着我们就冲了过来,变往前跑,边又朝小哥吼道:“你不是一般人,若憋着怨气死去再被月月复活,定是保护她的最好人选!可你偏不听话,也罢,......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章 走尸成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灭门之恨 我察觉不对睁眼一看,就见尸走伥的身体开始在我眼前剧烈抽搐,狰狞的血脸上现出几许慌张,口中也发出宛如极度痛苦般的呻吟怪叫,随后开始抽搐着踉跄向后退,似乎是想尽量远离我…… “寿生崽子!” 小七的声音传来,我循......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零一章 灭门之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李老疯子 “寿生崽子!” 小七虽然看不见那些血丝,但一见事态不妙,赶紧跑过来搀起我想跑,可还没等跑出两步,我俩就和白姓小哥一起被卷入那无限蔓延的血丝之中,再无挣扎之力…… 哗啦啦——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零二章 李老疯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旗阵破邪 小女孩儿哪会理他,双手十指往起一拢,一时间裹着小七、白姓小哥我们三人的一大团血色丝线都在空中开始乱抖乱拧起来,随着小女孩儿一声怒吼,漫天血丝松开我们三人的同时,朝着李贫嘴身上就疯狂刺了下去…… 眼见漫天血丝倾盆盖顶,李贫嘴一声暗叹:“......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零三章 旗阵破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家族恩怨 见小七一脸不悦,马尾女孩儿笑道:“你还是乖乖回家吧,你老妈本来身体就差,别再被你吓出个好歹的。再说了,就算不心疼你老妈,你总得心疼心疼咱爸,琅琊王氏这么大的名声,总不能让你出来到处给咱爸丢人吧?” “你……”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零四章 家族恩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真假难辨 而另一棵参,则落入了在家族中最为强势的‘四小姐’王四凤手里,她料定小七会带着参到长白山来,所以提前出发抢占先机,并给小七布下了这差点致命的圈套,险些害小七命丧山中。 休息时听李贫嘴把王家姐妹的恩怨始末一说,我不禁埋怨道:“李老疯子,小七的......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零五章 真假难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惊闻噩耗 “不懂最好,知道的越少,活的就越久。” 李贫嘴摇了摇头,说完又开始自顾自沉思。 可他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心想道,李贫嘴不提这句我还把正事忘了,我的命可快到头了,如今没能帮小七找回尸体,我怎么跟她要报酬?我可等着那血参救命呢。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零六章 惊闻噩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二探长白 李贫嘴毕竟对北坡了如指掌,又有个三天的功夫就带我们抄近路出了老龙林,眼见前方不远就是下山的路,大家如释重负,脸上的神情都轻松了不少,连一直和李贫嘴在一起的四小姐也是一样,甚至一看即将下山,显得比我们还要激动。 后来下到山脚大家休息聊天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最初随李贫嘴进山的并不......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零七章 二探长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难言之隐 见我沉默,黄思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情绪道:“你应该知道,我十四岁那年,我妈就带着我三个哥哥去了大城市,一来跟我爸天天吵架,二来也是觉得这山旮旯里没发展,怕耽误了我们的前途。可我没走,起先也在犹豫,问自己留在这破山旮旯里能有什么出息,可后来这几年,越发坚定不想走了,你知道为什......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零八章 难言之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生父之谜 “你觉得呢?”我妈反问。 我想了想道:“我觉得是我爸留给您的,我也就瞎猜,您可别生气……” “生啥气,你猜得没错。”我妈倒是坦荡。 我一听这话......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零九章 生父之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情缘发廊 我一撇嘴:“没那血参,怕是谁都保不了我咯……” “那还不好办?”白小凡一挑眉道:“现在已知那血参生长在阴兵沟里,你自己去挖不就行了?” “这个嘛......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一十章 情缘发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乖女失足 后来实在没辙,我趁人不注意,又从三义行后院偷偷推了辆也不知是谁的电动车,管他谁的,正事要紧,驮着白小凡赶往了八里庄。 县城到八里庄镇之间是一段新修的水泥路,有个二十分钟的功夫我们就抵达了镇上,随后在白小凡的指路下,我俩骑车拐进了一条七拧八拧的小胡同里。 别看......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一十一章 乖女失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诡迷心窍 “还有这事儿?”我一愣,又道:“现在做这行业也这么艰难了?” 这时就听白小凡忽然插话道:“那两男一女都长什么样?” 小七想了想道:“似乎是一家三口,老两口子带着个四十来岁的傻......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一十二章 诡迷心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残魂出窍 这时白小凡又伸手按了一下那傻儿子的右眼眼窝,手再拿起来时,傻儿子原本惨白的眼窝处竟透出一股淡淡的青色,白小凡急忙又扣住他的手腕,像个老中医似的开始给对方号起了脉来。 不等我们明白他在干嘛,就听白小凡口中念念有词道:“脉细弦,时时发愣,一魂游走不归;男右眼窝发青,......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一十三章 残魂出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罪魁祸首 “难道当年的事儿,真是这女人所为?” “你们快看……” 我正沉思时,就听小七在旁边又一声疾呼,我连忙抬头又朝那空地前看去,借着火光,就见小红从地上拎起两只死鸡,竟朝那溶洞洞口处扔了过......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一十四章 罪魁祸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陈年旧恨 眼见白小凡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小七目露悲伤多有不舍,但我清楚,如今也只能按照白小凡的话做,我们不走,反而会成为他的后顾之忧。 “小七,快走!” 我拽起小七的手就往山下方向跑,片刻之间,就听背后岩壁下传来阵阵嘶吼声、喊杀声,以及小哥手中......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一十五章 陈年旧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因爱生恨 “倒是有人想管,谁敢呢?别说什么王法,当年在长白山北,苏和泰就是王法!”李贫嘴一声叹息,又接着道:“那一晚,小绢花可谓是受尽了凌辱,这还不算,当中被凌辱完,苏和泰那畜生又命兵丁将小绢花拖入房中继续凌辱,自己得了手不说,更将自己手下那些副将兵丁全都叫来,叫......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一十六章 因爱生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情债难消 “小绢花,你……”李贫嘴微一皱眉。 只听小绢花又道:“姓李的,十八年前我在村里失控发狂,是你在张老好手中救了我一命,那时起,我便对你心生爱意,这些你都知道!你呢?你若心里没我,也不会不惜和老张翻脸,也要保我!十......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一十七章 情债难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死由命 而就在张老好的脚边,满地泥浆中竟还躺着一个满身淤青的男人,左手里抓着一根已被泥泞沾染成黑白相间的索宝棍,右手紧紧攥住张老好一条裤腿不放,不是别人,正是十八年前的李贫嘴…… “老张,饶他一次吧……”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死由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替罪之羊 “镇魂执法,阴兵破煞!” 李贫嘴话一出,手也已提前掐好诀法,霎时间驴车车斗里又是一阵破风声响,竟是一只只小黄旗自行从车斗棉被下飞出,嗖嗖嗖眨眼之间,就在小绢花四周围钉成了阵图,将小绢花困在中间…… 小绢花一......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一十九章 替罪之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白山黑水 “知道!” 听到小绢花这话,我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其实我知道个屁,可眼前这情况,除了诈她,又能如何? 见小绢花面露震惊,我忙又道:“所以你根本不必瞒我,到底有什么苦衷,你大可以都说出来!明明不是你犯的错,......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二十章 白山黑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遇既是缘 可唯独李贫嘴不这么想。 李贫嘴出身于挖参人世家,祖上爷爷、爸爸都是挖参人,并且或多或少都得到过东北马家的技艺传承,可惜资历欠佳,结果至死都未能入马家师承大门,也因如此,李贫嘴自幼就将入门东北马家作为一生抱负,所以年少时常去拜访东北马家的末代走山王马德禄,求其收自己为徒。 ......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二十一章 遇既是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伥殊途 然而李贫嘴却又劝道:“这有什么不敢的?你是百年修行的灵回伥,与人的外貌、言行举止是相同的,又如此善良,一定能和山下的百姓和平共处。” “这……” 小绢花仍是犹豫,甚至有些彷徨,这些年......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伥殊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势不两立 李贫嘴和小绢花在发廊里聊到这件事时,我暗想了当年事发当时的时间,那时候,应该我还没有降生,我妈正在山鬼庙里艰难生我,三大妈在接生,而那时原本正在庙门口把守的三大爷,这时候应该也已被山鬼爷附上,已冲出庙外独斗山精地怪…… 而据李贫嘴在发廊里所说,也......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二十三章 势不两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秘北亭 “是啊,老张对我不薄,当晚那事,即便他一棍子打死我,我也活该,因为就算我不死,走山行里我也再混不下去,长白山脚的同道都不会饶我……” “那,那之后呢?”小七听到这时,忍不住发问,说话时更疑惑地又看向......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秘北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移尸嫁祸 小七这话,竟直接把李贫嘴问得脸上一红,尴尬道:“说起来惭愧,若说是挖参手艺、除邪本领,大家同样是走山驱魔之人,我可不比那俩老头子差,但要说起知识面的东西来,我和他俩比,还真有点自愧不如,这也跟你们琅琊王氏有关。” “啊?跟我们有关?有啥关......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二十五章 移尸嫁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统一阵线 一想起自家老婆子的遭遇来,李贫嘴不禁声泪俱下,小绢花也默默垂下了头。 这时我问:“小绢花,你说这些,都发生在黄老二我们回村之前,可后来我们发现老婶子尸体时,明明是黄老二将尸体处理了掉,为什么老婶子的尸体却会在你这里?” 听我一问,小七......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二十六章 统一阵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兵分两路 李贫嘴又看向沉思的小绢花,接着道:“小绢花,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逼你,你也不必逼我,这浑水我蹚定了……” “那好,你愿意蹚你就去蹚,我是不管,但我劝你最好先想好怎么个蹚法,别没等查出个因为所以来,先把自己的......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二十七章 兵分两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突发情况 说着话,我看向李贫嘴,又道:“您也知道,我就一个小县城参铺子的打杂工,别说宾馆了,招待所我都没住过。” 李贫嘴挠挠头道:“你好歹还是个打杂的,我呢?装疯卖傻十八年,天天捡破烂,你问我塑料瓶、纸壳板多少钱一斤我倒知道…......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二十八章 突发情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争锋三义行 一路上,就见路上的三五成群的行人越来越多,若是放在平时的热闹时段,这倒也正常,毕竟三义行所在巷子地处山北市最繁华的商业街环境地段,平时常有游人参客进进出出,尤其是周末的下午,更常人满为患。 但现在可不是周末,更不是下午,大早起的巷子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可实属罕见,何况我们......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二十九章 争锋三义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亡人夜归家 我们正一脸迷茫不知所措时,就听双方人马已越吵越凶,不单动嘴,双方人马站在最前面的几排人,甚至开始动手动脚互相推搡。 我心说这可糟了,这么多人万一真打起来,非得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不可,要收场可不容易。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间就听有个急促的声音从大门里传来......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三十章 亡人夜归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祸起继承权 小七再度发问,然而没等小古回答,却见李贫嘴在旁沉思着摇了摇头。 就听李贫嘴道:“熊瞎子是邪物,那东西可没有慈悲之心,不过黄老二所遇这事倒也并非不可能,老辈子有传闻说,熊瞎子也是伥鬼的一种,是极为罕见的动物伥,为熊所化,因此多少还保留着些许胸的习性,不吃死物,所以......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三十一章 祸起继承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奇怪的父女 “不许你侮辱我爸,他最多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小古瞪了我一眼,接着道:“当时毕竟连我爸都向着思思,何况思思已经是三义行的正经继承人,伙计们没辙,为了生计只能动手赶二爷走,哪知道捅了大篓子,他们都忘了,二爷在山北市混这么多年,黑白两道朋友也不少,结果一个电...... 《长白山挖参人》第一百三十二章 奇怪的父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