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大丈夫能屈能伸 陈盛是在会所里穿越的。 猝不及防。 当他消失的时候,地上只留下一双人字拖,一只压着另外一只。 “……” 熟悉的眩晕感席卷而来,他忍不住骂道:“见鬼,就不能再给点时间?流程还没走完呢。” 气愤归气愤,但现实必须接受。 作为一名“时空漂流客”,陈盛已经习惯了各种离谱的穿越姿势,每经历一个世界,就得重新活一回,不爽也只能干瞪眼。 定定神,开始观察环境。 夕阳西下。 自己坐在一条乌篷船上,身侧燃着檀香,有酒,有菜,还有一把加宽的重剑。 河水缓慢流动,周围寂寂无声。 陈盛将脑袋探出去,瞥了眼水中的倒影。 他穿着一领蓝色的袍子,脸上的轮廓俊美而不失英武,很明显是个帅中带硬的年青人。 “长得还不错。” 看清容貌之后,陈盛便缩回来,捏了捏疼痛的额头。 此时,右眼皮忽然一跳,全新的记忆就像窜稀般强烈,捅进了他的脑海里。 青年剑客高通,今年二十三岁,父母双亡,心狠手辣。 “九月十九日,洛阳城外,古道边,密林内,带着你的剑来……” 卧槽! 陈盛倒抽一口冷气。 这特么是《三少爷的剑》?我还成了“快男”高通? 作为一名古龙粉,陈盛当然是看过原著的: 在小说一开局,高通就要挑战无敌的剑客燕十三,二人碰面的时候,他信心十足,气势拉得贼满,结果“噗嗤”一声,就被刺穿喉咙,扑街了。 连第一章都没活过去。 确切地说,是连五百个字都不到。 《三少爷的剑》啊,这里太恐怖了,高手比狗都多,人命犹如草芥,出来混的随时都会挂掉! 那么问题来了,我该怎么办? 河水继续流动,巍峨的城墙已经闯入眼帘,不远处有片森林,一条清晰的古道蜿蜒向前。 看地形很像决战的地址,应该就是这了。 陈盛抓住宝剑,从船上跳下来。 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充满力量,脚步也非常轻盈,显然有着不错的修为。 嗯。 在小说里,高通出道后连续获胜,现在正是“走红”的阶段,所以才获得了挑战燕十三的资格。 能被燕十三看上,多少都得有两把刷子,阿猫阿狗可没这个机会。 据陈盛推测,他的水平应该算一流高手。 但是! 一流上面还有超一流,甚至是“神级”的变态。 目前,燕十三还不曾创出《夺命十三剑》里的第十五种变化,暂时没达到“神级”,境界应该算超一流。 而超一流要想杀死一流的,那太容易了,陈盛过来挑战燕十三,基本上就等于以卵击石。 比剑是绝不能比的,谁不怕死啊? 陈盛转着脑筋,很快找到了正确的对策。 ——先认怂。 是的。 跟活下来相比,脸皮什么的都无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过陈盛倒也没打算立刻跑路,因为按照剧情的发展,下面应该还有个机缘,如果能拿下来,对他的发育就大有好处了。 这个机会必须把握! 于是,陈盛猫着腰,蹿进了树林中。 …… 前头有片开阔地。 陈盛小心翼翼的,躲在一颗梧桐树上向外面偷看,连气儿都不敢喘。 就在不远处,燕十三还等着呢。 传说中的燕十三长得既不高大,也不瘦弱,既不丑陋,也不英俊,脸上的神情略显懒散,很像个“普通人”。 额,这也许是最可怕的“普通人”了。 至于年龄方面,目测应该在三十岁左右。 “奇怪,高通怎么还没到?他可是第一个挑战者。”燕十三等了半天,不耐烦地自语道。 “……” 陈盛蹲在树上挖着鼻孔,默默等候。 不多时,外面终于又有了动静,四位气派很大的剑客陆续走进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 一个是铁剑震三山。 一个是关外飞鹰。 一个是清风剑。 还有一个是点苍派的“无情小子”,叫曹冰。 燕十三是个牛逼的人,连陈盛在内,他竟然一口气约了五位剑客! 以一敌五,就这么任性。 “你们来了?” “我们来了。” “哦。”燕十三懒洋洋道,“那开始吧就?” 关外飞鹰的年纪最大,脾气最暴躁,抢着说:“咱们现在有四个人,而对手却只有一个,谁先上?” “我们可以猜拳。” “抓阄也行。” 燕十三道:“别费事了,你们一块上吧,我赶时间。” “荒谬!以多欺少,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当成送死的鬼。” “好大的口气,我们可是有身份的,这种事怎么能干?” “嗯呐!” 四个人互相对视着。 他们嘴上说得好听,却根本不讲武德,“嗖嗖嗖嗖”,竟一齐对着燕十三扑了过去。 ——组团杀死目标也无所谓,反正可以去外面吹牛,都说是自己干的。 陈盛看到这儿,不禁深感敬佩。 你瞧瞧,这就是江湖人,底线太灵活了。 燕十三嘴角一动,笑。 然后拔剑。 他的动作快得不像话,或刺,或撩,或点。 “噗!”“噗!”“噗!” 剑光如雪,地上瞬间多了三个死人。 关外飞鹰、清风剑、铁剑震三山同时扑街,死得草率极了。 现场唯一还活下来的挑战者,只剩点苍派的“无情小子”曹冰。 “……” 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冰刚才出剑最狠,动作也最快,结果却刺中了一团空气,转过身之后,大家就全没了。 他脸色惨白,头上直冒冷汗。 当然了,躲在树上的陈盛也没好到哪去。 ——前几次穿越都是在近代混的,陈盛精通格斗术,对枪械也比较熟悉,可换到古龙世界的话,他的技能就失去了作用,完全白给。 “太吓人了……” 视线拉回场中,只见曹冰畏惧地看着燕十三:“为什么不杀我?” 燕十三把剑收起来,转身就走:“点苍的剑法不错的,你是颗好苗子,回去练几年再来找我吧。如果到时候你还活着。” “岂有此理!” 这是种极大的侮辱,曹冰的脸蛋都憋红了。 不过,他却没有追上去拼命的勇气。 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日后再说。 等到燕十三离开,曹冰愣愣地待了半天,也只好选择接受现实,准备先走出去。 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曹冰一边走,一边失魂落魄。 前面有一颗粗大的梧桐树,看起来并无异样,可万万没想到,枝干间居然还藏着个人! 在曹冰经过的时候,这个人轻飘飘地落下来,完全不讲道义,从背后直接下手。 “噗嗤!” 他被陈盛一剑刺穿后心,死不瞑目。 “哼。” 在尸体上擦掉血迹,陈盛表情冷漠,把剑收起来。 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在原著里,曹冰回过神之后,居然绕了回去,一路跟着燕十三,最终机缘巧合偷学了一招精妙的剑法,然后准备刺杀谢晓峰,希望借此成名。 艹! 做梦呢?“剑神”谢晓峰也是你能碰的? 还特么搞偷袭,要不要脸? 偷学剑招这种事情,那也得……让我来啊。 陈盛蹲下去,开始摸尸。 现场有四个死人,他都摸了。 好家伙! 金叶子、金饼子、金瓜子,鼻烟壶、玉戒指、碎银子,化尸粉、软麻散,巨额的银票…… 那些银票加在一起,竟然有三十几万两。 三十几万两,这是什么概念! 好吧,很合理。 毕竟是花钱不眨眼的古龙世界,剑客们个个都富得流油。 哦,对了,现在燕十三貌似却很穷,不过他性格骄傲,是不屑于在死人身上发财的。 你不肯我肯。 陈盛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打个包袱背在身上。 他考虑了一会,冲着燕十三消失的方向看了看,果断追过去…… 富贵险中求! 002 我都开始喜欢你了 因为贫穷,燕十三买不起马。 他是光着腿走路的。 走着走着,一伸手,在路边的树上摘下一枚红彤彤的野果,塞进嘴里。 “呱唧呱唧。” “呸,真酸……” 随手把果子扔掉,燕十三接着赶路。 作为一名超级剑客,他的直觉相当敏锐,就像野兽一般。 燕十三突然定住,转身,微笑,对着身后面说道:“你好。” 陈盛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我不好。” “你哪里不好?” “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我迟到了……” 燕十三仔细打量着来人,看到了他蓝色的袍子,还有手上的重剑。 “一剑穿心,高通?” “是我。” “咱们约好比剑的,你的确来迟了。” 陈盛道:“对,来时碰到一点小意外,被几个在水路上混的小毛贼耽误了。他们……死得很惨。” 他的瞎话张嘴就来,而且保持着充沛的气势,一点也不怵燕十三。 “哦?” 燕十三皱眉道:“水上贼人?现在的世道都那么乱了?行,管他呢,我们的决战还算不算?” 陈盛面无惧色:“当然算。” “好,那就快拔你的剑。” “等一等!” “等什么?” 陈盛说:“我今天刚杀了七个人,内力不济,决斗的话等明天再说。” 燕十三信了。 ——作为一名剑客,假如你已经动过手,消耗了体力,那确实不宜再战。 即使赢了也胜之不武。 燕十三痛快道:“可以,明天就明天。” 陈盛顿了顿,然后说道:“那什么,还有个事,见到你之后……我忽然觉得,就算等到明天,我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哈哈哈哈……” 燕十三大笑道:“有意思。不愧是最近声名鹊起的一代新秀,高通,你的眼力不错,人也很坦诚。决斗就算了吧,再见。” 他迈着大步离去,发现陈盛居然还跟着自己,亦步亦趋的,就像个尾巴。 燕十三转过头,思索片刻,完了眉毛一挑:“我明白你的意思。” “哦?” “你应该知道,此行我是去找谢晓峰比剑的,而且是个死约会,所以就跟着我。” 陈盛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 燕十三道:“你的修为虽然不错,却还没有达到顶峰,一旦我与谢晓峰比剑,你在旁边看着,一定会有所领悟的。如果两败俱伤的话,你甚至还可以捡便宜,找机会把我们两个都杀死,自己一战成名。” 陈盛理直气壮,冲着他瞪眼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莫非你有意见?” “哈哈哈哈……” 燕十三再次开怀大笑道:“我没意见,甚至都开始喜欢你了!” “哼,我只喜欢女人,却不喜欢你。” “有趣,有趣,那咱们一起走吧?” “行,那就一起走。” 陈盛接着说道:“一起走还有个好处,你应该感到幸运。” “什么好处?”燕十三好奇地问道。 “看架势,我猜你一定是个穷光蛋,穷得都快当裤子了。而我却不一样,我有钱,跟着我你可以白吃白喝,甚至还可以找很多女人。” 燕十三上上下下地看着陈盛,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兄弟,请先走!” …… 两个人果然并肩而行,日复一日,一路赶往此行的目的地,——神剑山庄。 前面是个无名小镇。 环顾四周,街道上还挺热闹,米行、饭店、浴所,卖布的,卖菜的,卖笑的,什么行业都有。 已经见识过陈盛的钞能力,燕十三现在开心极了,对他客客气气的。 这就叫相见恨晚。 对于陈盛来说,相比较“天下第一剑”谢晓峰,他更喜欢燕十三。 燕十三的身上是有“温度”的,他贪酒好色,又穷又懒,活得更像一个真实的人。 而谢晓峰的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比如家族的兴衰,江湖的名声,以及欠下的情债等等,他过得太累了,没什么意思。 “嗯?” 在经过一家酒楼的时候,燕十三指着眼前的招牌。 “那个,我们是不是该吃饭了?” 没有性命之虞,陈盛现在完全不怕燕十三,嘴里没个好气:“吃吃吃,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这都吃了多少顿了?” 燕十三笑嘻嘻的:“有白吃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能坦率一点?反正不用自己花钱。” “说得好有道理,走!” “哈哈。” 进入鸿运酒家,掌柜的赶紧弯着腰凑过来,态度十分亲切。 ——这两个小子一看就是不差钱的,衣服又新又亮,走路跟螃蟹似的那么横,不宰白不宰。 “客官好……” 燕十三大手一挥,抢着说:“少废话,把你们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都拿出来,我身边的这位兄弟付钱。不满意的话,砸了你这破店!” 老掌柜:“……” 陈盛:“……” 银子果然好使,店家的东西上得果然快。 味道也的确不错。 喝了杯陈年黄酒,燕十三咂咂嘴,满足地叹着气:“高兄弟,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认为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为什么这么问?” “说实话,谢晓峰年少成名,是公认的天下第一,跟他对决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陈盛摇头道:“你不一定会死。” “哦?谢晓峰出手必尽全力,从来都不留活口的,我怎么会不死?” 陈盛一时语塞。 ——总不能跟他说,我是个穿越的,而且知道剧情的大体走向吧? “看你面色红润,最近都吃胖了,不像是短命的样子。” “噗……” 燕十三乐了:“借你吉言。” 两个人大吃大喝,喝多了就趴在桌子上休息,醒来继续吃喝。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已是华灯初上。 “今晚怎么睡?”燕十三问道。 睡,是一个多意字,陈盛秒懂。 “你想怎么睡?” 燕十三一本正经的:“我这人害怕寂寞,不想自己睡。” “同意。” 陈盛把掌柜的叫过来,问道:“店家,你们这边有没有那种地方?” “却不知是……哪种?”掌柜的疑惑道。 “可以听曲儿的,听完了身心放松,然后快乐似神仙。” 掌柜的就像做贼一样,往旁边偷偷地瞧了瞧,确定自家的母老虎没在身边。 他压低声音说:“有!!!大店还是小店?多人还是单人?” 燕十三看看陈盛。 陈盛看看燕十三。 呲牙。 003 此处甚妙 掌柜的如数家珍,把本地的场所都介绍了一遍,特别是那些有趣的细节。 高手啊…… 陈盛肃然起敬。 给完钱之后,二人出门的速度无法形容,就像鞭子抽的似的,跑得比狗还快。 “浴所?” 往路边的某处一看,陈盛忽然停下来,一把拽着刹不住闸的燕十三:“燕兄且等等。” “还等什么?这十万火急的!” “你闻着都臭了,就不能洗一洗?” “呼哧呼哧。” 燕十三把袖子举起来,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果然有点味道。那还是洗洗吧,回头再唐突了佳人。” “对。” 古代确实是有公共浴所的,不过档次一般,有些像后世的澡堂子。——很普通的那种。 “二位客人晚安,欢迎光临小店。”负责迎宾的伙计笑容可掬,谦卑地闪在一边,让他们进去。 这情景……恍如隔世。 陈盛下意识问了句:“你们这干净吗,是不是正经洗澡的地方?” 小伙计一愣:“当然又干净又正经了,多年老店,品质保证,咱们搓背的师傅力气好大的!” “行。如何收费?” “进门十文钱,搓澡二十文。” “真便宜,那么来吧……” 陈盛一转脸,发现燕十三已经开始脱衣服,竟然都光着膀子了。 卧槽! “燕兄,咱们能不能稍微等一等,先进去再脱?” 燕十三大大咧咧的:“早晚的事,反正现在路上没人。” 陈盛:“……” 洗澡不能把东西带进去,陈盛就将随身物品交给伙计看管。当然了,还有两柄锋利的长剑。 小伙计面如土色,吓得要命。 他倒是不怕什么凶器,只怕担责任。 因为陈盛的包袱叮叮当当的,而且露了白,里面全是金器和银票,数量特别的惊人。 小伙计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财物,有点腿软。 “客,客人……你们就不担心……我……” 陈盛无所谓道:“你随便收起来就行,我看谁敢拿!” 开玩笑,他可是个一流高手,战斗力很强的,再说旁边还有个更变态的燕十三,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更不怕黑吃黑。 燕十三点着头,赞许地一笑。 就胆色方面,陈盛可不是普通人,绝对符合他的审美。 燕十三说:“收着吧小子,反正丢了也不要紧。” ??? 陈盛:“……” 没心没肺的,一个穷逼还装大款,丢了你特么给钱? 小伙子战战兢兢地捧着包袱,苦着脸走了。 二人进入浴所,后面的空间高大宽敞,用来泡澡的热水池也不小。 放衣服的柜子下面,铺着用纯手工编就的草垫,洗完澡可以躺会儿,拖鞋是木头做的,上面拴着麻绳。 条件简陋,却出人意料的舒服。 这才是真正的澡堂! “嘶……够热……” “不错不错。” 沐浴的池子为正方形,用青砖砌起来,周围氤氲着朦胧的蒸汽。 陈盛下到热水里泡着,被烫得一个激灵,龇牙咧嘴,却又十分舒爽。随后,燕十三也溜了进去,靠在角落里,把两条胳膊架起来,同样满脸享受。 燕十三目光下移,往水中看了一眼:“啧啧,兄弟好本钱,都快跟我差不多了。” “燕兄,能不能别吹牛?你分明是个毛毛虫。”陈盛讥屑道。 “哎,有些东西不能看表面,要看后续发展的,莫要出口伤人。” “你自取其辱又怪谁,三寸丁。” 燕十三:“……” 泡完澡上去,搓背的师傅已经等着了。 搓背的地方是用纯木打的操作台,就放在池子旁边,上面磨得油光水滑,趴下去倒也不硌人。 “客官,轻一些还是重一些?” 燕十三指着陈盛,报复道:“我轻一点,他越重越好,因为这个人皮厚,不怕疼。哈哈哈哈。” 搓背师傅目露凶光:“好嘞!” 陈盛:“……” 这哥们不光东西寒碜,心眼也小,还记仇呢。 …… 痛快地洗完澡出门,从伙计那边取回自己的包袱,陈盛连看都没看一眼,拉着燕十三就走。 左拐右拐。 走到一条小巷里,发现了几盏微弱的灯笼,是粉色。 陈盛停下来,和燕十三对视着。 “我左,你右?” “行!” 在这个方面,他们的选择出奇的一致,都没有去更上档次的所在,比如那些什么楼、阁、馆、坊之类的。 大鱼大肉吃多了,总要换换口味。 二人商量完毕,迅速分道扬镳。 “笃,笃笃。” 陈盛走到一扇被鲜花包围着的圆门外,伸手叩了叩。 “吱呀。” 没等多会儿,房门打开了,露出了一张清水芙蓉的脸。 这名女子年纪尚轻,个头也小巧玲珑的,不过,应该具备的素质却都长在惊喜线上。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可以! 女子福了一礼,接着伸出青葱似的柔荑一拉陈盛,甜笑道:“夫君,你回来了?” “嗯???” 陈盛先是有点懵,然后便悟了:娘嘞,这还有角色扮演?哈哈哈,妙啊。 掌柜的介绍果然牛逼! 女子把灯笼吹灭,随手关门,带着陈盛一块往后面走。后面的房间古风十足,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看起来很温馨,倒是有些小家的味道了。 “娘子……你贵姓?” “夫君叫我小青就行。” “小青?” 陈盛失笑道:“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姐姐,叫做白娘子?” 小青抿着嘴:“确实有,不过住在隔壁。” 艹! 又让燕十三这厮占了便宜,凭什么他选白娘子?我也喜欢姐姐。 小青说:“夫君远道归来,想必是累了,要不要先歇会儿,饮点酒解解乏?” “可以。” 很正常,收费项目先整个花头,没问题的。 陈盛大马金刀地往厅中一坐,让小青准备。 这个世界的酒水品种丰富,有口感猛烈的烧酒,也有味道柔和的黄酒,甚至是从波斯远道而来的葡萄佳酿。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来就来吧,反正他千杯不醉,高手还怕喝酒么? 为了显摆自己的“实力”,陈盛直接就塞了两片金叶子给小青,手掌一滑,顺便试了试弹性。 “拿去,补贴家用。” “……” 小青一愣,然后笑得更甜了。 富豪看起来就是相貌堂堂,真帅啊! 赶紧伺候着陈盛净面,擦手,换上柔软的便鞋。稍微等了片刻,两个小菜和一壶好酒马上送到身边来,器具什么的都颇为精致,看着挺素雅。 陈盛该吃吃该喝喝,小青指间颤动,在一旁为他抚琴。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歌喉婉转缠绵,和着悠悠的琴声,从耳侧一直钻入心扉,不可言说,实在凄绝。 陈盛怔住。 他读过几年书,好歹也知道《夜雨寄北》。 貌似这首诗是男人写的,一说是写给妻子的,二说写给自己的好朋友。不管到底怎么样吧,反正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女主角”,这名女子在家中枯坐,思念着远方的良人,满腔孤寂,却又满怀憧憬,甚至还甜丝丝的呢。 简直美极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后世的那些姑娘们,赶快拿个镜子照照自己,你们也太不敬业了,不学习怎么能带来极致的享受? 连服务的精髓都丢了,这是一种可怕的倒退! “夫君,天色已晚,我们就寝可好?”许久之后,小青柔声说。 “善。” 004 机缘这不就来了 陈盛很忙,忙得一宿没睡觉。 翌日。 “山高水远,请夫君一定注意身体,记得早些回来啊。莫要忘了小青。”带着两个黑眼圈,小青把陈盛送出去,手里捏着一张巨额的银票。 昨夜虽然辛苦,但是一切都值得。 ——要是天天都能碰上这种敞亮人,那就好了。 “绝不会忘的。”陈盛在她的脸上拧了一下,软着腿出门。 到外面一看,燕十三已经在小巷中等着,左手叉腰,右手扶墙。 “哈哈哈哈。” 陈盛觉得自己又赢了他一把,嘴里嘲弄道:“兄台这么快?” 燕十三道:“我昨晚可没睡觉,比你强多了。” “我也没睡觉,但出来却比你更迟。所以说,某些方面你是远不如我的。”陈盛斜了他一眼,带着胜利者特有的鄙夷,得意扬扬。 燕十三:“……” 离开小镇后,二人再上征程。 有了陈盛这个免费的小金库在身边,步行就显得太不上档次了,他们已经买了两匹好马,赶路的速度越来越快。 上午巳时左右,前面又遇上一片树林。 老话说“逢林莫入”,他们两个却无所谓,直接便闯进去。 走了没多久,怪事就来了。 ——前面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大咧咧地拦在路中间,手上还拿着个红苹果,一边啃一边冲他们点头。 陈盛看看燕十三。 燕十三看看陈盛。 二人拉着缰绳,在几丈外停下来。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道,留下买路财?” “若是抢钱的话,他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 “燕兄此言差矣。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你不能用老眼光看人,说不定这位小朋友家学渊源呢。” “哎呀,有道理……” 陈盛和燕十三一搭一档,就跟说相声似的,言语间充满戏谑。 孩子皱眉道:“喂,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陈盛道:“我们在商量来着,若是前面有埋伏,现在就开始跑的话,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你们不用跑,我又不是老虎,不咬人的。” 孩子首先瞄着燕十三,上下打量。 燕十三的特征实在太扎眼了,他随身带着的宝剑,上面镶嵌着十三颗大大的明珠,有点常识的都不会认错。 “看够了没有?”燕十三只觉得有趣:“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讨厌。” “你明明长得挺可爱,怎么会叫这种怪名字?” 小讨厌满不在乎地啃了口苹果:“哪里奇怪了,江湖上传闻,剑客燕十三在家中是独子,应该叫大郎。那你为什么排行十三呢?” 燕十三:“……” “你不说我也知道。从前有个什么高手叫做燕五,还有个人叫燕七,你自己觉得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厉害一点,所以就取名叫做燕十三。” “……” 燕十三怔住。 连如此隐秘的事情都知道,显而易见,这小子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小讨厌看完燕十三,又把滴溜溜的目光落在陈盛身上。 “蓝袍,重剑,身上还背着个包袱,那你肯定就是‘一剑穿心’高通吧?” 该来的早晚要来。 剧情这不就碰上了么? 陈盛笑道:“小讨厌你还真可以,比起燕兄来,我并不是个出名的人。” “切!” 小讨厌给他一个大白眼。 “能从洛阳斗剑中活下来的,你是唯一的一个。现在江湖上已经传开了,说你修为深厚,居然能与燕十三打个不分高低,然后二人不打不相识,变成了好朋友。你的名声早已今非昔比。” 这……这特么就出名了? 还真是草率。 不过对于他口中的传言,燕十三懒得解释,而陈盛呢,却比他更懒。 ——这类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基本上都没有底线。 陈盛问道:“那你把我们拦着,究竟要干嘛?” 小讨厌说:“我可不想拦你们,是我的姐姐要见燕十三。” 燕十三道:“你姐姐贵姓?” “慕容。” 燕十三的脸色变了。 “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江南七星塘的那个慕容?” “废话!不然我一个小孩子也敢随便出门?” 燕十三:“……” 好吧,确实是废话。 慕容家已经在江湖上屹立了数百年,拥有着非凡的势力,一般人听到名字就会吓尿了,哪里还敢招惹?燕十三虽说胆子大,却也不愿找麻烦。 “你姐姐是慕容家的哪一位?” 小讨厌反问道:“你自己有没有长脚?” 燕十三很认真,竟真的低头看了看:“好像有。” “既然长着脚,那你为什么不走一走,从前面拐进去,自己去问?” “好吧。” …… 小讨厌只放燕十三一个人进去,把陈盛挡了下来,还故意堵着路。 吃完苹果,他往怀里一掏,居然又摸出个金黄的鸡腿,往嘴里塞着。 小讨厌警告道:“哎,慕容家办事,闲人免近,你最好乖乖的,别乱动。” 陈盛笑着:“我保证听话。” “哼……” 小讨厌吃东西吃得很香,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这孩子虽然年龄小,却已经学会了照顾自己,看着跟小大人似的。 陈盛目光闪动,有些怜悯。 如果没猜错的话,小朋友的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小狄。 而他的姐姐正是慕容家新一代的掌门人,武林第一美女,慕容秋荻。 说是姐弟,其实却是母子! 至于他的父亲,来头更是不得了。 ——翠云峰,绿水湖的剑神,谢晓峰! 当年,谢晓峰与慕容秋荻有过一段感情,谢晓峰这人浪惯了,得手之后就将慕容秋荻抛弃,最终当了渣男。 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个私生子。 谢晓峰离开之后,慕容秋荻背负着千斤压力,偷偷的把孩子生下来,并辛苦养大。 作为名门之后,非婚私生子到底是个丑闻,传出去不好听。所以,为了整个家族的名誉,慕容秋荻只能对外宣称,小狄是自己的弟弟。 被情郎抛弃的女人,难免会因爱生恨。 于是乎,慕容秋荻就开始“黑化”,变成了小说中最阴险的“BOSS”,“天尊”的首领,用尽一切手段也要灭掉谢晓峰。 从她的角度看,这个绝对没毛病。 不过在慕容秋荻的心里,却也藏着巨大的矛盾:因为一生挚爱谢晓峰这个浪子,所以杀了他会痛苦,不杀的话,也痛苦,因此受尽煎熬…… 陈盛等待的机缘就在这了! ——慕容秋荻找到燕十三,倘若不出意外,此时此刻,两个人一定在论剑。 论谢晓峰的剑。 慕容秋荻是想说出谢晓峰的破绽,借着燕十三的手,将“负心郎”杀死! 既然有两大高手论剑,那么我溜过去,偷学几招不过分吧? 保命的绝活谁不想要? 这,就是陈盛一路上跟着燕十三的目的。 可小讨厌在身边看得很紧,究竟要怎么溜过去? 陈盛眼睛一转。 “那个,小弟弟,我忽然肚子疼,可不可以到旁边方便一下?” “嘿。” 小讨厌讽刺道:“不行,哪都不许去,我看着你,你就在这方便。” 陈盛:“……” 小讨厌继续道:“连小孩子都骗,你也太过分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是想绕过去,然后偷听我姐姐跟燕十三说话,对不对?” 不愧是谢晓峰的后代。 这小子真聪明。 既然软的不行,那么只能…… “你不怕有臭味吗?我可真来了!” 小讨厌咬着鸡腿:“随便。” “行。” 陈盛嘴上答应着,没承想,他居然闪电般出手,在对方的膻中穴上点了一下。 小讨厌立即半身酸麻,动不了了。 他失声道:“你……连慕容家的人都敢碰,好大的胆子……” 陈盛点住小讨厌,接着又抬起他的胳膊,把胳膊弯过去,将鸡腿往回塞,塞了一部分在他的嘴里。 这样一来,自然就不能大声喊叫。 孩子毕竟是孩子,面对着不按套路出牌的陈盛,小讨厌被吓得头皮发麻。 “抱歉。”陈盛说:“我担心朋友的安全,所以想过去看看情况。” 小讨厌缓过神,口齿不清地讽刺道:“什么烂借口,你就是想偷听,燕十三比你厉害多了,需要你担心?” 陈盛咧开嘴道:“好吧,被你猜中了。不过猜中又能怎样?要么你喊人过来?喊呐?使劲儿喊。” 小讨厌:“……” “卑鄙无耻,我喊得出来么?高通,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保证你死定了!” 陈盛根本不理他,接着就往前边摸过去。 “喂!” 看着他那副蹑手蹑脚的样子,小讨厌道:“你把我解开啊,这里虫子很多的,说不定哪里还有蛇。” “小朋友莫慌,你有鸡腿在,它们应该不会吃你的。就算要吃,也是先吃鸡腿,再吃你。” 陈盛脚下不停,快速在原地消失。 “……” 小讨厌眨着眼睛,骂不绝口:“黑心的小子,我咒你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白天家里招贼,夜里睡觉尿炕!” 005 论剑 冷冷清清的景致,冷冷清清的风。 在一树飘零的海棠花下面,立着一道寂寞的身影,双眸幽远。 她身披斗篷。 消瘦。 憔悴。 却宛如仙子。 ——武林第一美人,慕容秋荻。 看到来者靠近,她问道:“燕十三?” 燕十三道:“对。” “我是慕容秋荻。” 燕十三不由吃了一惊:“江南七星塘新一任家主,慕容小姐?” “是。” “慕容小姐找到我,究竟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刚才,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孩子,并不是我的弟弟,而是我的私生子。” !!! 刚见面,慕容秋荻就给燕十三投下了一道惊雷。 燕十三耸然动容:“哦?莫非是……谢……” 对于江湖上的传说,他也有一定耳闻。 慕容秋荻和谢晓峰是有过那么一段情,没想到居然连孩子都生了! “对。” “……” 有些秘密不是谁都能听的。 慕容秋荻这么做,难道是因为对谢晓峰情根深种,所以才要半路把他截下来,杀了他,提前帮孩子的父亲解除危机? 毕竟,自己约战谢晓峰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 燕十三并没有妄自菲薄,两个人一旦打起来,谢晓峰倒也不一定能赢。 不能赢,就意味着死亡! “别误会,我不是过来杀你的。” 慕容秋荻察言观色,淡淡地说道:“在十六岁那年,我就遇到了谢晓峰,他让我等着他,而且要等足七年。七年,多少个日日夜夜,多么漫长的岁月……” 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在女人的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都毁了。 燕十三是个男人,知道谢晓峰肯定骗了慕容秋荻。 这位谢家的少爷,当然是一位优秀的剑客,可惜却不是一个守信的君子,更不是一名称职的父亲。 从慕容秋荻的状态来看,她绝对受尽了苦难与折磨。 “所以,谢晓峰必须要付出代价!” 燕十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慕容秋荻道:“我今天找到你,并没有恶意。” “哦?” “我想让你帮我杀了谢晓峰!” “可以理解。”燕十三顿了顿,脸上露出了艰涩的笑容,“不过我未必是谢三少的对手,一旦与他对决,死的有可能是我。” 慕容秋荻道:“未必。有我在,你成功的希望会大得多,因为我最了解谢晓峰,包括他的剑法。” 燕十三的心脏狂跳。 这话说得没错。最了解男人的人,一定就是他最亲近的女人。假如你曾真正地走入过对方的心扉,那么所有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我知道他的剑法里有一处破绽,你要看看吗?” 燕十三僵住。 他的身体似已失去控制,根本不能拒绝,因为诱惑实在太大了。 击败谢晓峰,他就是天下第一! “是哪一剑?” 此时,趁着二人分神的功夫,陈盛已经悄悄地贴近他们,躲在一颗大树的后面偷看。 好歹没耽误。 免费的教学就要来了,哈哈,不劳而获就是爽! 慕容秋荻随手折了一根枯枝。 枯枝在握,她的神色猝然发生巨变。 变得凌厉逼人,充满了杀气。 陈盛在心里嘀咕着:“看着虽柔弱,却是个超级高手,厉害……” 慕容秋荻缓缓出招。 如同微风般轻柔。 如同流水般自然。 一剑刺出,刺出的角度不可思议,刺出后,又产生了更加不可思议的变化。 从陈盛的角度看,慕容秋荻的这一剑是反手撩出去的,先在下位划了个半圆,目标直指敌人的肝区。刺到一半,她的手腕就像没有骨头似的,突然一翻,剑锋随着翻转陡然上扬,竟改变了攻击的线路,最终刺向心脏! 声东击西,精妙绝伦。 这一剑虽然只是“一招”,却有两个步骤,具备着很强的迷惑性。 当你被第一路变化骗到的时候,一分心,就离死不远了。 “好、好、好。” 燕十三忍不住连声惊叹。 谢晓峰的这一剑出人意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路数变幻莫测,不愧是天才中的天才。 “慕容小姐,此招叫什么名字?” “灵鹊双飞。” 燕十三道:“好剑法。” 陈盛躲在大树后面,只感觉浑身冰冷,连手心都被汗水打湿。 如果这一剑是刺向他的话,那么他就会瞬间变成死人。 根本躲不过去。 所以说嘛,偷学是正确的决定…… 慕容秋荻把枯枝收回来,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你之所以能够看清楚,是因为我的速度,要比谢晓峰慢了二十四倍。足足二十四倍。” 燕十三没说话,对此深信不疑。 大家都是明白人,行家一出手就知道了。 “那么。”慕容秋荻凝视着他,“你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燕十三沉吟半天,也折了一根枯枝。 随后,他也一剑刺了出去。 如同烈日般绚烂。 如同惊涛般奔放。 这是一招“简单”的直刺,朴实无华,速度也特别的缓慢,显然只是演示。 一剑刺出后,随着燕十三的手腕莫名一振,剑锋便开始颤动。紧接着,这一剑竟然变成了三道残影,呈“品”字形加速前进,笼罩着敌人的咽喉、右胸、和心脏。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 虚实莫辨。 “……” 慕容秋荻陷入到静默之中。 “谢晓峰的破绽,就是从虚招演变成实招的那一瞬间,会产生微弱的迟滞,从而影响速度。” “对。”燕十三承认。 慕容秋荻道:“你的反击当然是精彩的。不过要想破解这一式‘灵鹊双飞’,却似乎轨迹相悖,起不到拦截第二种变化的作用。你打算同归于尽?” 燕十三摇头道:“怎么会?我可不想陪着谢晓峰一块死。慕容小姐既有疑问,不妨亲自试试。” “那好。” 慕容秋荻根本没客气,抬手便刺向燕十三,又把剑招用了一遍。 这一回,她的速度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快如毒蛇吐信! 燕十三也在随后发招。 慕容秋荻用枯枝作剑,一剑刺向对手的肝区,然后中途改道,顺着计划刺向胸口。可是,在她刚刺到衣襟的时候,燕十三手里的树枝,已经在她的咽喉上轻轻一点。 事实摆在眼前,燕十三赢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慕容秋荻喃喃自语,最后动容道:“谢晓峰的一剑带有两种变化,假中藏着真,出手是留有余力的。而你的反击一路三开花,也同样产生了极强的迷惑性,这样会让对手的思维出现迟钝,以至于速度进一步放慢。而速度一旦变慢的话,下面的杀招自然就大打折扣,最终被抢先击破……刚才我身在局中,感受尤为明显,甚至都产生恍惚了。佩服,燕十三不愧是燕十三。” 以骗术对骗术! 以有心算无心! 一旦谢晓峰在决斗中使出“灵鹊双飞”,那么燕十三就会棋快一着,打得他措手不及。 “嘿。提前知道答案而已。在有了准备的情况下,破解并不难。” 慕容秋荻摇摇头:“谁说的?即使有准备也不一定就能破解的,这个破绽我早知道,却根本想不出法子来。今天找到你,看来我是找对了。” 燕十三道:“慕容小姐出生于名门,武功走的是光明正大的路子,当然不会想到用骗术来对付骗术。这个很正常。” 慕容秋荻道:“或许吧。这也是你‘夺命十三剑’里的某一招吗?” 燕十三把枯枝扔掉,拍拍手:“不。是我看到谢晓峰的那一招之后,临时自创的。” “……” 某位躲在附近窥伺的男人满头黑线。 艹! 临时自创? 从谢晓峰,到慕容秋荻,再到燕十三,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天才都好像跟不要钱似的,你说气人不? 当然了,今天最大的收获者,就是陈盛他自己。 上面两招剑法精彩纷呈,价值比他包袱里的东西还要珍贵一千倍! 不用多说,抽空一定要好好琢磨琢磨,把各种变化都练熟了,吃透了,未来不论碰上什么牛逼人物,他都可以搞偷袭,啊,不对,是自保。 “好变化,好聪明!” 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慕容秋荻对此非常满意。 她相信,谢晓峰这回应该是死定了。 “燕十三,我没什么要说的了。神剑山庄此行无论是凶是吉,都祝你好运。再见。” “多谢慕容小姐指点。再见。” “对了,你自创的这招剑法,打算如何来命名?” 燕十三随口道:“就叫‘阳关三叠’吧。” “哦?” 慕容秋荻思索片刻,然后展颜道:“《阳关三叠》是一首名曲,弹唱之后,其中的那句‘西出阳关无故人’,要重复三遍,而你的剑锋也要震动三次,确实很贴切。” 言毕飘然而去。 等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燕十三却敛去笑容,似乎没那么开心。 剑法是死的。 人是活的。 同样的一招剑法,如果换成谢晓峰来用,时机、速度、力量,必定会有所不同,燕十三未必就能一定破。 而且这种作弊的行为,让人很有负罪感…… 006 虽死无憾 慕容秋荻返了回去,发现小讨厌还待在路上,一动也不动。 “小弟,你又调皮了,咱们走。” “姐……”小讨厌呜咽着说道:“快来救救我,我动不了啦。” “嗯?” 慕容秋荻脸色一变,飞速掠到他身旁,素手一拍,解开他的穴道,把鸡腿拿开。 “怎么回事?谁下的手?” “呸。”小弟吐着口水,很生气:“是那个该死的小子,跟燕十三一块来的。” “高通?” “对。” “是他?” 慕容秋荻目光流转,好看的秀眉蹙了起来。 ——最近江湖上有人传言,说什么高通的剑法能跟燕十三不分高下,然后二人惺惺相惜,变成了好朋友,这个她是不信的。 慕容秋荻对有名的剑客如数家珍,高通怎么可能敌得过燕十三? 唯一的可能性是,二人的决斗因为某种意外被错过了,所以没打起来,否则高通早就进了坟墓。 至于说怎么就变成朋友,那个倒也无所谓,无非是酒肉的事儿。 男人嘛,全是奇怪的动物,你不能按照常理来揣度他们。 “高通他有没有欺负你?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他不敢的。”小讨厌说。 “那他……” 似乎想到了什么,慕容秋荻的目光陡然一变:“高通把你定住,是想要偷听我跟燕十三说话?” “差不多。” 该死! 那两招剑法,一定被他学去了。 慕容秋荻的脸色有些难看。 “姐,我们要不要追上去,杀了高通?”小讨厌就像变魔术似的,又从袖子里找出几个花生,啪啪地剥着。 “哼。” 慕容秋荻摸摸他的头,然后用一块帕子给他擦了擦弄花的脸蛋,说道:“算了,咱们走。” 小讨厌瞪眼道:“为什么?” 慕容秋荻道:“小孩子家家的,莫要戾气太重。你今年才多大年纪,怎么出口就要杀人?再说他也没有真的欺负你。” 小讨厌叹口气:“也行,无所谓。反正高通那小子长着一脸衰样,早晚要死的。或许很快就会死。” 慕容秋荻笑了笑,牵着着小讨厌的手慢慢离去。 她的姿态优雅至极。 走路的时候,眼神却很冷。 刚才,高通恐怕不仅仅是偷学了那两招剑法,或许连小狄是私生子的秘密都知道了! 他必须得死…… 不过,慕容秋荻杀人,却不一定非得亲自动手。 根据从前得到的情报分析,高通是个冷酷的剑客,很急于成名。 那么问题来了,在江湖上,哪种方式成名最快? 不用猜。 杀掉“天下第一”谢晓峰! 神剑山庄已经离得很近了,高通偷学了破解“灵鹊双飞”的剑法,肯定欣喜若狂,说不准会甩掉燕十三,抢着去伏击谢晓峰。 这是个巨大的诱惑,谁也抵挡不住! 二人相遇之后,如果高通被谢晓峰杀死,只能怪他命不好; 反过来,如果高通侥幸杀死谢晓峰,那么,神剑山庄之内还有隐藏的高手,一定会把高通剁成肉酱泄愤的。 输了也死,赢了也死。 所以说他怎么着都得死! 一个必死的人,又怎么能泄露慕容家的秘密? 慕容秋荻自以为算无遗策,很快就把高通给忘了。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小虾米。 …… “高兄弟,高兄弟?” “高通……” 燕十三眼看着慕容秋荻离开,便走出去寻找陈盛,结果找了半天,竟一无所获。 “奇怪。” 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好好的,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吱声?” “燕兄。” 就在燕十三发懵的时候,陈盛从不远冒出来,还用手系着裤带。 “你们都谈完啦?” 燕十三道:“你这是去方便了?” 陈盛说瞎话根本不打草稿,而且演技非常的自然:“对,肚子可能吃坏了。哎呦,树林里蚊子真多,咬得屁股直痒痒。” ——偷学了两招剑法,陈盛本来是准备开溜的。 因为计划中的目标已经完成了。 不过他与燕十三臭味相投,倒有点舍不得,所以决定要再送他“最后一程”,去神剑山庄转一转。 慕容秋荻只要不走,陈盛就不敢出来! 毕竟他刚刚定住了小讨厌,连几岁的孩子都欺负。 惹到慕容家的头上,这个事儿还是挺惊悚的,必须得稳一手,小心为妙。 好在人家“大度”得很,没有找他的麻烦。 不得不说真幸运! 燕十三怀疑地盯着陈盛:“拉肚子我看不像。你莫非是藏了起来,偷听我跟慕容小姐说话?” “……” 好家伙,一言击中真相,这位也不好忽悠。 陈盛叫屈道:“怎么可能?我可是个正经人。哎,刚才慕容家哪位小姐找你,莫非是从前的老相好?” 燕十三翻着白眼:“别乱说。是慕容秋荻。” 陈盛装着被吓了一跳又特别失望的样子:“武林第一美女?她走远了没有,身材好不好?我要追上去看看她的脸!” 燕十三:“……” “你怎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很想死?” 陈盛干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慕容秋荻找你干什么?” 燕十三有些犹豫,一时没开口。 “算了,你不方便就不说,我也不想知道。秘密知道的越多,人死得就越快。”陈盛察言观色,主动地给他解了围。 燕十三松口气:“多谢。” 毕竟一路上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找了那么多姑娘,再撒谎的话的确有些难为情。 陈盛道:“有什么可谢的,时间不早了,咱们继续赶路?” “好!” …… 山色青翠,湖水碧绿。 慢慢的,前面有一片巨大的建筑群横在远方,显得静谧而恢弘,肃穆而沧桑,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不用问,这里一定就是翠云峰下,绿水湖畔的神剑山庄了! 燕十三在附近停下来。 他手搭凉棚,远远地看过去,脸上第一次有了尊敬的表情。 “你有没有听过那个传说?” “什么传说?” “两百年前,各路豪杰齐聚华山论道,以剑争雄,最后全被谢家的一位前辈所折服。人们为了表达自己的敬仰,就给他送了块金匾,上面写着:天下第一。” 陈盛啧啧称赞道:“华山论剑得的第一?好霸气,好威风。” 燕十三道:“斯人已逝,两百年岁月弹指一挥,谢家几经兴衰,早就不复祖先的荣光了。直到……” “直到又出了谢晓峰?” “对,正是剑神谢晓峰。” 燕十三转脸看着陈盛,目光坚毅。 “我和谢晓峰之间,定的是死约会。” “嗯。” “能在天下第一的牌匾下,碰上谢晓峰这样的对手,就算立刻死,我也值了!” 陈盛没说话。 剑客们手上的利器,就是他们心中苦苦追求的“大道”,为了大道而死,当然死而无憾。这种心情他是能够理解的。 燕十三又对着陈盛正色道:“如果你打算偷袭的话,现在就可以绕道潜入神剑山庄,准备行动了。但前提是,你得等到我和谢晓峰分出胜负再说。” 陈盛道:“谁,谁想偷袭来着?” 燕十三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不就是你跟着我的原因?你只要把我们二人决出的胜者杀死,立刻就能名震天下。” 陈盛道:“我有那么无聊?呸,天下第一谁爱当当去,反正老子没那个想法。” 燕十三怔住了:“那你为何……” 你特么一路上吃喝票赌全包圆,到底图啥? 陈盛好像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扯着嗓子喊道:“老子看你顺眼,把你当朋友,图个高兴行不行?” “是真话?” “是真话。” 燕十三目光狐疑,一变再变,最终变得柔和下来。 “好。临死前能交个朋友也不错。兄弟,我有个事想求你。” “你说。” “要是我被谢晓峰所杀,请你将我的尸体带出去,烧成灰,葬在江南最大的青楼下面。江南多雨,我喜欢那种潮湿的环境。” 陈盛:“……” 007 谁也敌不过宿命 秋风萧瑟,闲舟自横。 在绿水湖的岸边,居然有个小小的酒肆,酒肆门口挂着块小小的招牌,上面写着“杏花村”。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燕十三从马背上跳下来,不禁笑道:“妙极了,真没想到,绿水湖前竟还有个卖酒的所在,哈哈哈。” 陈盛也往招牌上看了一眼:“的确匪夷所思。” ——神剑山庄是武林中的禁地,庄重而威严,在门前卖酒的话,相当于在皇宫外头摆摊子,画风确实有些不搭。 “二位客人风尘仆仆,想必是从远方来的?” 听到动静,从酒肆里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掌柜,这名掌柜的身材肥胖,笑得很亲热。 “不错。老丈怎么称呼?”陈盛问道。 “鄙人姓谢。” “姓谢?掌柜的跟谢晓峰是什么关系?”燕十三忍不住插了句嘴。 谢掌柜道:“小老儿数代祖上均是谢家的仆人,已经两百年了。第一任老庄主念我等还算勤勉,就给赐了‘谢’姓。从根源上说,我与谢三少并无血亲。” “哦。”燕十三点点头。 谢掌柜道:“不过,此地为何开有酒肆,我倒是可以说说原因。” “请讲。” 谢掌柜淡淡道:“过来挑战三少爷的人实在太多了,总有因为害怕而情绪失控的,备着酒水的话,能起到壮胆的作用。” 燕十三:“……” 陈盛:“……” 卖酒是为了不让挑战者害怕,照顾他们的情绪? 好吧。 若问装逼哪家强,绿水湖前找老丈! 谢掌柜把视线落在燕十三的兵器上,询问道:“阁下可是夺命剑客燕十三?” “对。” 谢掌柜展颜道:“果然是。奉三少爷的命令,小老儿已经专门等候多日了。客人不妨歇歇脚,稍后我将亲自架船,送你进入山庄。” 燕十三一拱手,也还以笑容:“多谢老掌柜,有劳。” 天上地下,能被谢晓峰真正惦记的对手,只有他燕十三一个,这种重视是显而易见的。 陈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找个板凳坐下:“掌柜的,快拿酒来,要烈酒,越烈越好。” 谢掌柜这次略过燕十三,认真地瞧着陈盛,说话的口气挺圆滑。 “有人喝酒是为了壮胆,而有的人,却只是喜欢喝。” 陈盛道:“没错。” 谢掌柜道:“器宇轩昂,重剑蓝袍,这位莫不是‘一剑穿心’高通高大侠?” 卧槽! 现在的消息都那么灵通了? 陈盛道:“我就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大侠。” 谢掌柜咧着嘴:“能说出这句话的,就已不是普通人了。高大侠请稍后,酒水马上便来。不过小老儿多嘴问一句,你也是过来挑战谢三少的?可要一起乘船?” 陈盛坦然道:“并无此意。我只是身为燕兄的朋友,过来凑热闹罢了。谢掌柜,待会请你将燕兄一个人领进山庄便可。我就在这饮饮酒,看看风景,等着他平安归来。” 嗯? 陈盛的话让谢掌柜十分惊异。 奇怪了。 来到神剑山庄却不进去挑战的,倒是也有,可像他这么说话的却是头一个。 ——因为在谢晓峰的剑下,还没人能回得来。 只要进去了,就得死。 一直到现在,燕十三才终于确信,陈盛跟着他是没有坏心思的。连进都不进,而且还要喝烈酒,打算偷袭的人绝不会这么做。 陈盛是真的把自己当朋友! 燕十三忍不住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了,我究竟有几个朋友?又有几个朋友是纯粹的? 他的胸口一阵发热。 燕十三控制着情绪,问了一句老掌柜也想问的话。 “你怎么就确信我还回得来?” ——按照书上的情节,谢晓峰现在已经诈死,隐姓埋名去江湖上流浪,后期变成了“没用的阿吉”。既然谢晓峰连人都不在,你当然会安然无恙,就是想死都死不成。 听到燕十三发问,谢掌柜也目光灼灼,狐疑地盯住陈盛。 陈盛道:“我早就说过,你不像个短命鬼,我这人直觉很灵的。” 凭直觉? 谢掌柜:“……” 燕十三哈哈大笑道:“好,兄弟尽量不让你失望。” 陈盛挥挥手,嫌弃道:“别耽误时间了,你赶紧早点去,早点回来。” “嗯!” …… 陈盛待在杏花村默默等候,天色越来越晚,一直等到星光漫天。 深夜,燕十三果然回来了。 借着酒肆的灯火,陈盛发现他面色痴呆,就像丢了魂一样。 “你输了?” 燕十三摇摇头。 “既然没输,那就是赢了?恭喜恭喜。” 燕十三又摇头。 他失神地说道:“我没赢,也没输。因为……谢晓峰过世了。” 陈盛瞪大眼睛:“啊?这,谢晓峰怎么会死?谁杀了他?” 燕十三道:“谢晓峰惊才绝艳,不是谁想杀就杀的,唯一能够挫败他的,就是命运。我进入神剑山庄之后,他的父亲跟我说,谢晓峰得了急病,已经死了三天。” 果真没错! 剧情就是这么发展的。 陈盛震惊了一会,然后叹气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一代剑神谢三少猝然离去,倒是可惜得紧。” 燕十三无言,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他一生都在追逐剑道的高峰,虽然素未谋面,可谢晓峰就是他心中最巍峨的那座高山,也是最值得钦佩的知己。谢晓峰突然死去,对燕十三而言,就相当于天塌了。 目标没了。 火焰熄灭了。 一切都变得再无意义。 看到燕十三双手空空,陈盛问道:“你的剑呢?” 燕十三眼神灰败,沙哑着嗓子回答:“丢到了绿水湖里。从此之后,我可能不需要再用剑。” 有一种东西,叫做宿命。 谁也敌不过。 你终将会有一天,会再次把自己的宝剑寻回来,与谢晓峰上演终极一战,最后间接地死在他手里。 因果轮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陈盛道:“不用剑就意味着退出江湖,你真的下定了决心?” “是。” “未来有什么计划?” 燕十三想了想:“不知道。我打算随便走一走,转一转,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如果碰上合适的女人,也许会停下来生几个孩子,然后教他们怎么揍人。” 陈盛道:“额……我支持你。” “谢谢。” 交朋友不在乎时间长短,现在他们已经是真正的朋友。 也真正走入了对方的心。 “兄弟。” “嗯?” 燕十三说道:“青山不改,绿水常在,我们就此别过吧。” 陈盛并没有啰嗦:“好,那我送送你。” 于是,就着皎洁的月光,山一程,水一程,陈盛送了燕十三一程又一程,直到黑夜渐去,晨曦来临。 在分别之际,陈盛随手塞了几张银票给燕十三。 面额总共十五万两! “燕兄,拿去省着点花……算了,你跟我一样不正经,钱是省不下来的。” “哈哈哈哈。” 燕十三连谢都没谢,接过银票就随便揣进怀里,然后打马狂奔。 “莫要再送。走了,驾!” 陈盛立在古道边,目送着燕十三变得越来越远,渐渐杳无声息。 嗯,这么对胃口的人确实不多了…… 008 我加钱 对于陈盛而言,崭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按照书上的时间来推断,下一次重逢应该是在七年后。 燕十三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历尽沧桑,终于悟出剑法里的第十五种变化,成为神级高手。 谢晓峰放下了过去的辉煌,隐姓埋名,尝试着用酒水来麻痹自己,却永远也甩不掉心里的枷锁。 到那个时候,二人宿命般对决,会给故事划上一个句点。 不出意外的话,到那时陈盛也该离开了。 七年…… 还早着呢。 趁着记忆深刻,陈盛专门往偏僻的地方钻。 ——这里毕竟是冷血的古龙世界,说死人就会死人的,到处都是神经病。 他要把那两招剑术吸收下来,充当自己的“撒手锏”。 “仓……” “嗤!”“嗤!”“嗤!” 陈盛首先练习的,是他自身的剑法,名叫《大鹏十八变》。 原主人高通七岁就开始学剑,给陈盛留下了一个好底子。 《大鹏十八变》是高通自创的。 没错,又见自创。 那一年,高通在旅途中感觉口渴,就去小溪边饮水。 刚喝了没两口,他突然发现,有一只白色的怪鸟从天而降,落进小溪中觅食,接着,竟与一条水蛇打斗起来。 水蛇性情凶猛,体型要比怪鸟大得多,它昂着上半身,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不断用利口发动袭击。 怪鸟显得很冷静。 躲过突袭之后,它绕着水蛇兜起了圈子,开始用尖锐的喙部还以颜色。 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激烈。 没过多久,水蛇因为笨重和体力不支,就渐渐败下阵来,头部被啄得鲜血淋漓。最后怪鸟把垂死的水蛇踩在脚下,得意地凿开皮肉,吞食了它的心脏…… 看见这一幕,高通如获至宝。 怪鸟的嘴巴太像一柄快剑了! 高通自幼便学习武功,头脑很聪慧,此刻他福至心灵,就创出了一套全新的剑法。 因为叫“怪鸟剑”不好听,还是“大鹏”来得更霸气些,所以便取名叫做《大鹏十八变》。 高通把新的剑术练成,境界陡然上了一个台阶。 从此之后,他在江湖上四处转战,击杀了十几位成名剑客,最终获得了挑战燕十三的资格。 高通当然是个天才,只可惜,他碰上的敌人更是天才中的天才。 要不是陈盛正好穿到他的身上,高通就没了。 因为大部分高手碰到燕十三或者谢晓峰,结局都差不多:先装逼,装完了一秒钟就得死,而且死的都非常脆。 “嗤!” “嗤!” “嗤!” 陈盛一剑在手,在外面辗转腾挪。 《大鹏十八变》多以刺击为主,总共具有十八路变化,招式刚猛而迅疾,讲究用最快的速度杀死对手。所以,高通才闯出了“一剑穿心”的名声。 说是十八种变化,其实则不然。 办法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你只要将剑招拆分开来,经过重新的打散与组合,那么十八变就有可能变成三十八变,八十八变,套路无穷无尽。 陈盛的动作越来越娴熟,出剑也越来越精准。 从此刻起,他才算真正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爽!” 趁着状态正好,他忽然改变招式,一剑慢慢地刺了出去。 这是毫无烟火气的一剑,味道跟刚才完全不同,看似很温柔,其实却藏着涌动的暗流。 ——谢晓峰的“灵鹊双飞”。 陈盛集中精神,把体内所有的真气都调动起来,反复的演练,特别是剑招从虚到实的转折之处,更是打磨了一遍又一遍。 练到第六日,陈盛终于露出笑容。 他随手挥出一剑,刺穿了一枚飘落的树叶,看似已经用老的剑锋却余势不绝,居然再次上扬,又把另外一片高处的落叶串起来。 前面的虚招逼真极了,又快又有力量,而后面真正的杀招角度奇绝,更令人叹为观止。 “嗡!” 两片叶子竟同时被震碎,散入到空气中。 这是多么精妙的变化,多么澎湃的力量! 陈盛欣赏着自己的战果,嘴里嘀咕着:“不容易,总算有内味儿了。不过谢晓峰可没有那么外露,他的剑意要更加内敛些。嗯,我还得继续改进。” 啃下谢晓峰的“灵鹊双飞”,下面就该轮到燕十三的“阳关三叠”了。 燕十三的“阳关三叠”虽然是为了对付谢晓峰而随机创作的,却也相当精妙。 他一剑既出,把一剑化为三剑,笼罩了咽喉、右胸、和心脏三个部位,其中有两剑是虚的,只有一剑才是真正的杀手。 仔细琢磨下来,陈盛发现,通过手腕不同幅度的震动,竟然可以调节那“杀手一剑”的虚实。 也就是说,咽喉、右胸、和心脏三个部位,你真正的攻击目标是可以更改的,并不拘泥于一点,想刺哪里就可以刺哪里。 太厉害了! 谢晓峰与燕十三,果然是一时瑜亮,绝代双骄。 陈盛这一练,就忘记了时间。 …… 三个月后。 长安。 长安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居民多达上百万。 这里有名门望族,也有落魄书生,有英雄豪杰,也有风尘女子,有富人,更有穷人。但不管是贫穷或者富贵,他们都在同一片蓝天下生活着,各有各的滋味,也各有各的喜悲。 陈盛来到这里,是为了挑战一些剑道高手,从而提升自己的境界。 长安城内卧虎藏龙,当然不缺高手。 在挑战之前,他抽空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把身上的金银器和瓶瓶罐罐都换成银票,只留了很小的一部分现钱。因为那个包袱带在身上太累赘,影响行动。 换成银票之后算了算,兜里又多了十几万两。 第二件:变装! 现在陈盛已经是个“名人”了,他的打扮一看就知道,特别的扎眼。对于一位剑客来说,你的特征越明显,碰到的麻烦就越多,只有低调才能活得更长久。 咳咳,毕竟最厉害的“保镖”燕十三已经不在身边,他有点心虚…… 陈盛换了一身崭新的袍子,又找了块黑布,将自己的剑包起来。 完美! 这下子果然立竿见影,少了许多关注的目光。 …… 长安城里有那么多人,要从谁先开始呢? 陈盛想了想,打算先找个茶馆或者集市什么的问一问,因为像这类的场合消息最灵通,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他走着走着就跑偏了。 前面是一处很大的建筑,散发着淡淡的胭脂味道,还不时有银铃一样的笑声飘过来。 ——绮梦楼。 “艹!” 陈盛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正事还没办,我怎么走到勾栏来了?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脑子或许有迟疑,身体却很听话。 陈盛几乎是飘着蹿进去的,速度贼快。 “小哥好,嘻嘻。” 一个老鸨赶紧迎上来,看她的模样能有三十来岁,年纪虽说稍微大了些,倒是颇有风韵。 “嗯。”陈盛点点头。 老鸨贴着他的胳膊,把整个柔软的身子都靠了上去,然后仰着脸道:“这位小哥好生俊俏,却有些面生,你是第一次来吧?” “停停停,别啰嗦了,你们这最红的姑娘是哪位?” 陈盛现在非常硬气,说话很直。 如果你的兜里也有几十万两,那保证一样硬气,甚至会更过分。 “……” 混夜场的老鸨眼光毒辣:这小子穿得不错,背后还插着沉甸甸的兵器,一看就是个江湖客。江湖客往往脾气暴躁,但给钱却痛快。 老鸨干笑道:“我们绮梦楼最水灵的姑娘叫做‘可人’,不过这丫头性子懒散,一般都不太见客的。” 哦…… 明白。 陈盛摸出张银票丢过去:“看在我很有诚意的份上,你能不能行个方便?” 老鸨看了看,眼睛里顿时冒出小星星。 那是张一千两的银票! 要知道在长安地界,普通的民房才卖几十两一套,这样的出手太阔气了。 大户人家啊! 老鸨迅速把钱抢过来,又说道:“小哥,嗯哼,其实前面还有些排队的老客户,都等了很长时间了,你想插队的话……” 陈盛连眼皮都不眨,又是一张银票出手。 “我加钱。” “那好,快楼上请!” 甩开合不拢嘴的老鸨,陈盛信步上楼。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可人”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他想不起来。 算了,也许是个艺名。 因为经常去勾栏欣赏音乐,陈盛还碰到过春兰、夏荷、秋香、冬梅……等等等等,画风都差不多,可能是把哪个姑娘记混了。嗯,无所谓。 009 打扰了,告辞 三楼,甲字一号房。 “笃笃笃。”陈盛抬手敲门。 稍微过了片刻,里面有个慵懒的声音道:“妈妈,我早就说过,银子不好使,千万别把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否则的话,你这我可就待不下去了。” 呦呵,还挺有个性? 我喜欢! 陈盛咧着嘴道:“可人姑娘,在下并非是什么俗物,反而长得相貌堂堂,为人风趣。” 说自己“不是俗物”,他的脸都不带红的。 房间里安静几秒。 “公子贵姓?” “姓高。” “你哪里有趣?” “我哪里都有趣!” “咯咯咯。”屋里的声音笑了,“那就赶快进来,让我看一看。” “好。” 陈盛随手推开门,登堂入室。 只见一个布料很少的女人歪在软榻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晃着脚丫。 她的脚白极了,又白又嫩。 这女人看上去大约二十来岁,眉毛弯弯,眼睛也弯弯,笑起来的样子就跟猫咪似的,相貌的确出众,身材也是少有的丰腴。 陈盛很满意。 “可人姑娘?” “对。” 可人瞄了陈盛一眼,接着拿起一颗圆圆的紫葡萄,塞进自己的樱桃小口。 “高公子仪表非俗,果然没撒谎。那就讲个笑话来听听吧,不好笑的话,我可要赶你走哦。” “……” 真新鲜! 据说勾栏里最大牌的姑娘,一般对琴棋书画都有着深厚的造诣,而且性子高傲,对金钱并不看重。 她们只看人。 看你有没有才学,够不够风雅。 入幕之宾并不是谁都能当的。 这位可人姑娘一上来就要听笑话,完全不走寻常路,倒是有些出乎预料。 “噢,说笑话?太简单了,你听好。”陈盛接受了挑战。 “小女子洗耳恭听。” 陈盛在一瞬间就变了模样,他的鼻孔四十五度朝天,看上去特别的粗鄙:“开个价吧,大爷是个有钱人,把你买下来要多少银子?” ??? 可人一愣。 然后便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陈盛说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笑话,不过对可人却有用。 ——因为她见过无数的暴发户,这句经典的台词,她已经听了无数回了。 笑着笑着,可人一板脸。 “高公子你使诈,这个笑话根本不好笑,不能算的。” “刚才你笑了没有?” “笑了。” “笑了怎么不算?” 可人道:“我是个女人,女人不讲理应该很正常吧?” 陈盛在刹那间移形换位,忽然坐到她的身边,还拽住了姑娘的腰带。 “我是个男人,不解风情,粗暴一点也很正常吧?” “……” 看到陈盛跟鬼一样飘过来,行为也蛮横无礼,可人的两个眸子滴溜乱转,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居然吃吃地笑了。 “高公子,你好大的胆。” “多谢夸奖。” “我是个不吉利的女人,一旦沾上了,你可能会死的。” “无所谓,反正我早晚会死。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 “好吧,大胆的小子,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别后悔……” “谁后悔谁是小狗。” …… 深夜。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柳大侠,你喝醉了,明日再来可好?姑娘她今晚不方便。”口音莫名的熟悉,好像是老鸨。 有个男人含混不清地直嚷嚷:“不,不方便?大爷至此,不方便也得方便!” 老鸨继续阻拦:“哎呦,这是喝了多少酒?你快停下来,规矩总要讲的……” 男人道:“少废话,快滚。” “可人身体不舒服,别的姑娘也是一样的,我让月儿陪你行吗,保证让大侠尽兴。” “庸脂俗粉也配伺候我?哼,不对,难道楼上竟然有人了?” “这个……咳咳。” “岂有此理!” “砰”的一声。 外面好像什么东西被撞翻了,接着还传来各种尖叫声、打击声、惨呼声,乱成了一锅粥。 但凡大一些的烟花之地都是有背景的,甚至会专门养着护卫,如果没猜错的话,挨揍的就是他们。 可人在怀里叹口气,用手指戳着陈盛的胸膛,说道:“你瞧,麻烦来了吧?” 陈盛停下动作,脸上浮现出几分戏谑来。 嘿嘿。 遇到抢头牌的了? 在许多故事里,逛勾栏往往都不太平,连这种恶俗的桥段也能碰到! “姓柳的是什么人?” “道貌岸然的人,而且小心眼……” 又是“砰”的一声。 房门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变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 从外面走进来一道消瘦的身影。 这是个干瘪的小老头,眼睛红红的,身子有些晃荡,腰下还插着一根三尺来长的枯竹。 陈盛原本还无所谓,但看到对方的装扮后,却吃了一惊。 这标志性的兵器…… “枯竹剑”柳枯竹,江南十大剑客之一! 江南远在千里之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上他。 ——在小说中,慕容秋荻为了除掉谢晓峰,便成立了一个秘密的组织,叫做“天尊”。天尊的势力遍布五湖四海,网罗了许多高手充当爪牙。 这位柳枯竹,就是“天尊”的走狗之一。 陈盛快速分析着局势。 江南十大剑客的名头虽然响亮,他却并不畏惧。 因为谢晓峰曾被他们三四个人一起搞偷袭,结果啥事也没有。这样看来,柳枯竹充其量只是个一流高手,或许还差一点,陈盛自信能对付得了。 而陈盛真正担心的,是他背后藏着的势力。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慕容秋荻应该没来得及组建天尊吧? “哼。” 柳枯竹淡淡地盯着陈盛,脸色发青。 这个小子衣衫不整,而且一边搂着可人,一边吧唧吧唧地吃着葡萄。再看看可人姑娘,造型也是同款的凌乱,还羞答答的。 只要是男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柳枯竹打着酒嗝,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立刻走,不走,就得死!” 陈盛嗤笑道:“凭什么?” 柳枯竹道:“就凭我的身份!” “噗,好一个柳枯竹,好一个柳大侠,喝醉了在青楼里撒野抢姑娘,这是人干的事?先来后到懂不懂?” 陈盛昂然起立,将身边的布包抓在手中。 “你……” 柳枯竹懵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阁下何人?” 在江湖上,十大剑客颇有些地位,认出他的身份还敢出言讽刺,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柳枯竹生怕踢到什么铁板,所以就问了句。 陈盛没有回应。 伸出右手。 从布包里慢慢拔剑。 “来得巧不如来得巧。柳枯竹,你刚好在我挑战的名单上,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柳枯竹看得很清楚。 对方的剑长达三尺九寸,加宽,加重,锋刃森冷,宛如一泓秋水。 加宽的重剑? !!! 柳枯竹眼神大变,连酒都醒了:“一剑穿心高通?” 最近高通的名字已经震动四方。 多年来,死在燕十三剑下的高手共有六十三位,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幸存的挑战者,而且还活蹦乱跳的,无需多言,这小子绝对不好惹。 听到“高通”二字,就连身旁的可人姑娘也倍感惊讶,接着眉毛动了动,开始甜笑。 “对,是我。”陈盛道。 柳枯竹很光棍,立刻就说:“打扰了。女人归你,今晚就算我没来过!” ??? 陈盛:“……” 艹! 好厉害,这手见风使舵的本领完全不次于自己,姜果真是老的辣。 010 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陈盛正打算试试自己的剑法,哪能随便放他走? 这是多么完美的“磨刀石”啊。 “姓柳的,你深夜从外面打进来,扫了我的兴致,如果这事就这么算了,请问我的脸往哪搁?” 柳枯竹目光闪动,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高老弟,为兄确实有些鲁莽。不过,若是知道尊驾在此,我自当退避三舍,又怎会过来打扰?”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你打算如何收场?”陈盛根本不给面子,反而加重了语气。 “一千两银子赔罪如何?” “嘿嘿,我上楼都花了不止一千两。” 嗯? 柳枯竹很生气,此人竟然哄抬物价,头牌姑娘也不值一千两的! “那就三千两?” 陈盛使劲摇头:“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柳枯竹的脸色冷了下来,用力地捏着手上的兵刃:“老弟的胃口真不小,要么请你开个价?” “开价?等你死后,你的钱不全是我的?” “你……” 这小子根本没想放过他,一直在消遣自己。 柳枯竹大怒,抢先对着陈盛痛下杀手。 他从竹子里抽出一柄宝剑,飞刺心脏而去。 不愧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辈,柳枯竹的动作又快又狠。 陈盛机警地向左侧旋转三百六十度,使了个“斗转星移”,先避开锋芒,再顺势挥剑,一剑猛砍他脖子上的大动脉。 连消带打! 柳枯竹的速度快,陈盛却也不慢,而且出手同样凶狠。 见到对方来势猛烈,柳枯竹连忙把身体缩了一缩,打算将剑锋让过去再开始反攻。没想到,陈盛紧跟着抬起右腿,居然向他的裆下踢过去。 《大鹏十八变》是从怪鸟那学的,本来就有许多踩踏的招式,要么瞄准膝盖,要么攻击裆下,十分的阴狠。 “……” 柳枯竹吃了一惊。 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剑客,很少会用这么不要脸的招式,高通真是个下三滥。 柳枯竹无可奈何,只好向后退去。 陈盛成功地抢回了先机,得理不饶人。 “嗤!”“嗤!”“嗤!” “叮!”“叮!”“叮!” 一顿令人眼花缭乱的快攻席卷而去,宛如滚滚长江,汤汤大河,招招不离必杀的要害。 柳枯竹暂时陷入防守,边退边战。 他手里的枯竹剑形制怪异,造型都接近“锥子”了,而且分量沉重,倒像个钝器。 这样一来,除了正规的剑法,柳枯竹还融合了像短棍、铁鞭、包括判官笔等各种武器的路子,点、扫、抽、砸,往往会有出其不意的手段使出来,确实精妙非常。 咦? 陈盛越打越兴奋。 他将柳枯竹当成磨刀石,用来练自己的剑,所以并没有一照面就使出那两招绝技,把对方杀死。 在决斗之中,陈盛印证了刚才的推测:柳枯竹是厉害的,但自己能对付。 大家的境界果然差不多。 还有一点,因为陈盛更年青,持久性要比柳枯竹更好,力量方面也更加的充沛。 战斗进行到五十招以上,陈盛发现:柳枯竹软了下来,已经不行了。 不行可不行。 你得支棱起来啊! 他赶紧把进攻的速度放慢,改让柳枯竹进攻,而自己转成防守的架子,进一步磨炼手眼身法的配合。 “……” 柳枯竹也发现不对劲了,脸色变得比猪肝还黑。 这小贼竟拿堂堂的十大剑客,当作靶子来戏弄? 奇耻大辱! 柳枯竹好悬喷出一口老血。他咬碎钢牙,陡然发出几式连环快攻,劈脑门,挖心脏,甚至夹杂着插眼的狠招,连防守都不顾了。 陈盛一时被逼得手忙脚乱,很生气。 工具人就要有工具人的觉悟,我特么给你脸了是吧? 陈盛化解着疯狂的攻势,抽空还了一剑,刺向柳枯竹。 如同微风般轻柔。 如同流水般顺畅。 ——谢晓峰的“灵鹊双飞”。 这一剑反手撩去,直插对手的肝脏,速度快到了极点。 肝区可是致命的要害,不用多说,中了就得死。柳枯竹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就把兵刃砸过去,想要击落对手的剑锋。 蓦然…… 本来变无可变的招式,却发生了可怕的扭转。 “噗!” 剑锋像冬眠的毒蛇一样死而复生,绕过了柳枯竹的抡砸,冷冷地刺入咽喉。 “额……额……” “咕咚。” 柳枯竹双目圆睁,摔倒在地板上。 柳枯竹怎么都不敢相信,已经用老的剑招,竟然还可以再次产生变化,而这种变化,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 “哼。” 趁着对手还有口气,陈盛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声说了句话。 “天地幽冥,唯我独尊。” ——这是一个暗号。 如果现在天尊已经成立,那么柳枯竹一定会有反应的。 柳枯竹抽搐着,眼神里充满茫然,片刻就咽了气。 他没听懂?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在地上,陈盛微笑起来。 很好,天尊果然还没成立! …… 杀人必摸尸,陈盛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窸窸窣窣。 柳枯竹的身上带着些银票,掏出来点了点,面额大概有七、八千两。 呸,穷鬼,就这么些散碎银子,也敢跟我抢头牌? 陈盛鄙视地一通搜寻,又找到个碧绿的小瓶子,闻一闻,味道香香的,甜甜的,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啥,先收起来再说。 最后,一个巨大的惊喜出现了! 陈盛居然摸到了柳枯竹的剑谱,上面写着:《骤雨惊雷剑》。 这可是好东西啊。 柳枯竹的剑招短促而诡谲,常常有凌厉的杀手冒出来,配得起他的江湖地位,倒也值得一学。 ——通过学习别人的优点来充实自己,反思自己,这就叫作触类旁通,先把技术通融了,才能一举反三,进一步提升己方的境界。 不错,兄弟笑纳了。 “啪啪啪。” 陈盛一转脸,发现可人姑娘拍着手,笑得开心极了。 “好厉害,原以为你只是个普通剑客,没想到居然如此勇猛。” 陈盛咧着嘴:“我只是剑术勇猛,其他方面就不勇猛了?” 可人明白他在说什么,嫣然道:“勇猛,勇猛,勇猛得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骡子。” “哈哈,额。” 陈盛非常得意,不过马上就僵住了。那个啥,骡子这种动物,貌似某些方面是有问题的…… 随后,可人用异样的眼神盯住陈盛,慢慢开口。 “你可以保护我吗?” 陈盛还以为是今晚的事情吓到了她,并没有多想。 “当然能。我暂时还舍不得走。” “那真是太好了。” 陈盛道:“你一个姑娘家,胆子真不小,居然不怕尸体?” 可人淡淡地回了句:“尸体有什么稀奇的?相比于死人,活着的人才更可怕。” 011 我喜欢你姐姐 经此一役,陈盛信心爆棚,他的胆子突然变大了。 也许没必要过于谨慎? 自己的剑术并不弱,还有两招保命的“撒手锏”,又何必前怕狼后怕虎,活得像个耗子? 长安这个地方貌似挺合胃口,那就暂且安顿下来,万一碰上什么危险了,到时候再拍屁股走人便是。 对,就这么办! 战斗刚结束,下面的老鸨便走上来查看情况,一瘸一拐的。 她的嘴角还有些青肿的痕迹,显然是拜柳枯竹所赐。 “哎呦……” 发现对方的尸体竟横在场中,老鸨骇得一跤摔倒,脸色变得很惨。 “你杀了柳大侠?” “对。” 陈盛光着膀子,不远处的剑锋还血迹斑斑。 杀死天尊的走狗,虽说早了点,他的心里却没有半分愧疚。 ——反正都是坏人,坏人就该下地狱! 老鸨看着陈盛那副轻飘飘的样子,只觉得头皮发麻,也不敢再随口叫“小哥”了。 “客官,柳大侠在我们当地名声显赫,有不少至交的。你,你,怕是闯了大祸。” “哦?” 陈盛讥屑道:“那就请你……哎,你怎么称呼来着?” 老鸨咽着口水,老实地回答道:“客官唤我‘红姐’就行。” 这位老鸨应该才三十来岁,长得可圈可点,身材也是陈盛欣赏的类型,并不让人讨厌。 “红姐?” “嗯。” 陈盛道:“那就请你放出风声,就说姓柳的是在绮梦楼楼顶,约战‘一剑穿心’高通,因斗剑失利,所以才毙命的。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至交’敢过来找我。” 在勾栏里因为抢女人发生打斗,说出去不好听,所以陈盛就换了个版本。 改在楼顶比剑,虽然结果是一样的,却风雅得很,而且还特别的浪漫! “一剑穿心,高通,斗剑胜出……”红姐的嘴里念念有词,不断重复着重点。 “对,你就这么说。”陈盛笑了。 “是是是。” 红姐平复情绪之后,又环视着身边的环境,肉痛道:“高大侠,东西打坏了不少啊,还有门窗也烂了,你看这损失……” 陈盛根本不在乎钱,直接掏了一张银票递过去。 “马上叫人来,该修的修,该换的换,顺便把尸体也快点搬出去,别扫了我的雅兴!” 又是一千两? 看到银票上的数字,红姐脸上也不疼了,心里也不怕了,立刻变得像过年一样开心。 “多谢高大侠体恤,我这就去办。” “好。” 等到红姐离开,陈盛转身对着可人吩咐道:“那个,你去准备些酒菜来,我的体力消耗过大,有点饿了。” 男人都是属“变色龙”的。 某些事情一旦让他们得逞,小甜甜马上就变会成牛嫂子,地位下降的速度比泄洪还很快,就是这么无情。 可人瞥了陈盛一眼,倒也没生气。 “是,高大老爷,你有什么忌口的?” “我什么都吃,生冷不忌!” …… 钞能力一旦出手,就没有搞不定的事。 陈盛才喝了两杯女儿红,门口便热闹起来,叮叮当当的开始修补房子。 尽管心情愉悦,他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嗯? 陈盛在无意间发现,干活的师傅们并不普通,这些人眼神明亮,走路的步伐也轻快有力,一看就知道练过。 是勾栏里的护卫? 他刚要问问情况,便有个笑眯眯的汉子过来抱拳。 “高大侠好。” “你好。” 这位汉子体型威猛,两只手上布满老茧,虽然是带着笑意来的,但那种彪悍的气质却掩盖不住。 陈盛扫了一眼他的手,静待下文。 汉子把姿态摆得很低,接着说道:“鄙人王大川,忝为‘铁拳帮’帮主。这个绮梦楼,就是兄弟的产业。” 铁拳帮? 陈盛在脑子里搜刮一番,确定此人没有在原著中出现过。 既然没有出现过,那就说明不入流,充其量只是个小小的地头蛇。 假如他真的厉害,柳枯竹又怎么敢过来闹事? “原来是王帮主,失敬了。” “高大侠不要客气,你称我一声‘王老弟’就行。” “……” 此人一看就比自己大得多,居然甘心当小弟,也是个不要脸,哦不,也是个灵活的男人呐。 陈盛笑了:“修补房舍之类的小事,哪用得着王兄亲自监督,你有话可以直说。” 王大川道:“兄弟没什么要说的,只是想过来见高大侠一面,交个朋友。”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额,好好好,哈哈。” 两个人亲热地握了握手。 陈盛道:“那位红姐长得跟你有些像,却不知?” 王大川道:“她是我的姐姐,亲姐姐。” 陈盛的笑容立刻变得真挚起来:“哦,红姐的胸襟颇为宽广,我喜欢你姐姐。” “……”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姐姐小气得要命,哪里就胸襟宽广了?王大川咳嗽两声:“高大侠喜欢就好,那是我们的荣幸。” 接下来,二人又随便扯了几句,对方就离开了。 有营养的内容什么也没说。 管他呢。 据陈盛推测,这位应该是过来表达善意,混个脸熟的,毕竟“一剑穿心”可不好惹。 …… “第几天了?” “第三天。” “柳枯竹的至交呢?有没有人过来下战书,找我报仇?” “没有,也许是‘一剑穿心’高大侠的名声太过响亮,他们都不敢登门的。” “这些个胆小鬼,呸,睡觉睡觉。” “哎!” 第七天早上,陈盛在红姐的房间醒来,腰部有些发虚。 果然是行业里的老前辈,体验感就一个字:妙。 “小红,什么时辰了?” “估摸着巳时出头吧,巳时一刻左右。” 被年轻的陈盛叫“小红”,红姐却低眉顺眼的,很是欢喜。 因为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又帅又富的男人谁能拒绝得了?再者说,他还特别……会用剑。 陈盛往身边一摸,在红姐的腿上拍了拍:“赶紧动动,起床更衣。” “你今天要出去?” “对,我要出去练练剑,总待在屋里的话,胸口闷得慌。” “是,高大老爷。” 容光焕发的红姐嘴里答应着,一骨碌便爬起来,侍奉陈盛更衣。 换好衣服,用香皂洗手,牙粉刷牙,最后是洗脸。 陈盛这人懒得够呛,几乎都没动,红姐就把所有的程序搞定了,跟新婚的小媳妇一样乖巧。 “上次你跟我说,柳枯竹留下的那个药瓶子……叫什么来着?” 红姐一边忙活,一边抿着嘴说道:“回老爷,叫做‘轻舟已过万重山’。” “名字取得倒是风雅,但效果却差了点,好像不怎么明显。” “效果不明显,你如何会在我这里?嘻嘻,可人现在还瘸着呢,都走不了路了。” 陈盛兜兜转转的,终于暴露了真正的目的:“是吗?那你再补点货过来,我想重新感受一下!” 红姐是个老江湖,立刻心领神会:“行,高老爷莫急,今晚就有……” “咚咚咚。” 就在陈盛洗漱完毕,开始用早点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 “是我,大川。” 王大川王帮主是个妙人,很快就抱住了陈盛的大腿,而且非常的听话。 “进来吧。” “哎。” 王大川进门冲着陈盛点点头,就像对待自己的姐夫似的那么恭敬,红姐也没不好意思,继续在旁边照顾饮食,连看都不看自己的弟弟一眼。 陈盛随口问道:“小川,你有事么?” 红姐既然已经变成小红,那么大川必须变得成小川,这就叫一视同仁,雨露均沾。 “大哥,我刚接到一份拜帖,挑战的终于来了!”王大川神情亢奋。 “哦?” 陈盛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感到吃惊。 像柳枯竹这种层次的高手,绝不会死得无声无息,下面当然会有人站出来,向他发起挑战。 一旦挑战成功,立刻就能名震天下! “流程是按照我的要求定的吗?” 王大川拍着胸脯:“请放心,绝对符合要求。” “那感情好。” 陈盛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握住自己的长剑。 “备车……” 012 还有谁 城郊,乱葬岗。 “赵大哥,你说这一万两银子,花得究竟值不值?” “高通是最顶级的剑客,我等在此观摩,一定对修为大有好处,花点钱无所谓。值!” “嗯,那你下注了没有?” “当然,我买高通赢。” “英雄所见略同,哈哈,我也买的高通赢。也不知王大川那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傍上他。” “是啊,搞得我都想贴过去了……” 现场有一片巨大的开阔地,被提前打扫干净,四周放着不少座位。 座位上来的全是长安的头面人物,个顶个的气派。 好的活动必须匹配优质的服务,铁拳帮拉了一拨年轻貌美的姑娘参与进来,这些姑娘跟小蜜蜂似的,笑得甜极了,有的端茶倒水,有的收钱记账,把决战前肃杀的氛围都冲淡了。 陈盛坐着马车往现场赶去,闭着眼养神。 “大哥,分成就按咱们说好的办,你八,我二。”王大川在前面亲自驾车,笑得嘴都合不拢。 抱大腿是有好处的,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好处会来得这么快! 比剑竟然可以搞成收费项目,票价一万两,说出去谁信?姐夫简直是个小天才,人家脑瓜子随便转转,就改写了长安的决斗史。一个字:绝。 你八我二? 陈盛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憋住:“小川,你毕竟也出了力,这么分配对你不公平,还是改成三七分账的好,我七你三。” “谢谢大哥!” 王大川不由得心花怒放,拿起鞭子就对着马儿狂抽。“驾!” 陈盛突然被他颠了一下,心里一惊,然后就骂道:“你小子发的什么疯?慢一点。” “哦哦,对不住大哥,我太开心了……” 把事情弄成这样,陈盛是故意的。 他让王家姐弟放出风去,强调柳枯竹是在“一对一、公平竞争”的状态下毙命的,纯属技不如人。大伙儿都是要脸的,就算过来找麻烦,你们也不好意思偷袭吧? 事情闹得越公开,越透明,他就越安全。 你敢在背后下绊子,长安群众都不会答应的。 至于待会要面对什么样的高手,陈盛根本无所谓,还是那句话,只要一对一就没问题,实在打不过……就跑路呗。 反正他的脸不值钱。 …… “来了来了!” “嘶!” “此人竟如此俊朗,我不如也……” 陈盛从马车上下来,身着蓝袍,手提重剑,恢复了自己招牌式的扮相。 万众瞩目的感觉还不错。 额,其实也没有“万众”,现场满打满算才几十个人而已,一万两银票数目巨大,不是谁都能消费得起的。 迈着平稳的步伐走进圈子,陈盛将注意力集中到对手身上。 那是个愤怒的年青人,在对面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他。 现场有这么多英雄豪杰,陈盛当然得保持风度。 他抱拳行礼,问道:“兄台何人?” “姓高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下地狱的时候记住了,老子是柳枯竹的表亲,江南‘破云剑’张轩!”年青人完全不讲礼貌,张嘴就开骂。 从江南来的? 陈盛心里一动:这名字在原著里并没有出现,不用说,小虾米而已。 “你要为表哥报仇?” “废话,我从千里之外赶过来,把坐骑都跑死了,不报仇难道是过来赏花的?” 陈盛微笑道:“好汉子,佩服。那么规矩你都清楚吧?” 张轩道:“清楚。我死了,我的剑谱归你,你死了,你的剑谱归我!” “对。” 这段日子,陈盛在勾栏里也干了一部分正经事,通过研究柳枯竹的剑谱,他大受启发,吸收了不少养分。 正所谓读破万卷书,下笔如有神,同理,假如把更多的剑谱收过来研究,是不是境界便涨得更快? 陈盛一拍大腿,就将消息传了出去。 ——挑战者必须把秘籍带过来,咱们既赌生死,也赌剑谱! 张轩似乎很着急:“既然没有疑问,那可以开始了?” “可以。” “姓高的,拿命来……” 在数十道犀利的目光中,张轩长剑在手,冲着陈盛便飞扑而去。 他去得快,死得更快。 陈盛有心要扩大自己“一剑穿心”的威名,所以出手便是绝招。 ——燕十三的“阳关三叠”。 一剑随手刺出,剑锋顿时化作三道梦幻般的光影,虚虚实实,不可琢磨。 张轩根本无法判断哪一剑是真的,哪一剑是假的,也抵挡不了这种骇人的速度。 “噗”的一声,血花绽放。 他瞪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索命的敌人,眸子里闪动着不甘、迷惘、和深深的恐惧。 “这……这……” “再见!”陈盛办事就是干脆,直接就将兵刃抽回来。 “咕咚。” 张轩扑街。 “……” 决斗刚开始就结束了。 现场死一般寂静,没人说得出话来。 陈盛用一剑击碎了对手的生机,也击碎了看客们的语言能力。 好快的剑。 好狠的出手。 他们在战前推测过,“高通”的水平一定不会差,却没想到居然如此惊人! “哈哈哈。” 王大川的笑声打破了冷场,他咧着嘴蹿过去,动手在尸体上一通乱搜,把剑谱摸了出来。 “大哥,张轩言而有信,身上确实带了剑谱。” “很好,你先收着。” 陈盛冷眉四顾,问道:“还有没有挑战的?今日秋高气爽,正适合以武会友。” “我要挑战!” 一名老者从座位上挺身而起,慢慢地向他逼近。 此人应该在五旬左右,留着一把威猛的大胡子,气度非同凡响。 “在下长安‘寒剑门’门主,欧阳错,请指教。” “哦?连欧阳门主也出手了?” “好胆色。” “不愧是长安第一人!” 下面的惊呼声响作一片,显然这位本地的高手很有声望。 陈盛打量着对方,先行礼,再问话:“欧阳门主也与柳大侠也有私交?” “是。私交甚笃。” 明白了,那就是一丘之貉呗,都该死。 “你的剑谱带了吗?” “带了!” “请!” 欧阳错盯着陈盛的肩膀,目光灼灼:“我的岁数大些,不妨让你们年青人先出手。” 刚才他看得明白,陈盛是在张轩动手之后才发起反攻的,相信张轩一定是露出了什么破绽。假如自己等一等,也来个后发治人呢? 陈盛点点头:“也行。” “噗!” 同样的一剑刺出,同样的结局。 欧阳错也许是叫错了名字,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哈。”王大川都快笑疯了。他把流程又走了一遍,再次摸到本剑谱,宝贝似的揣进怀里。“我大哥高通天下无敌,还有没有要挑战的?” 陈盛:“……” 艹!你特么想害我? “天下第一”这几个字仿佛带着一种可怕的魔咒,落在谁的脑袋上,谁就会倒霉,要么妻离子散,要么家破人亡,强如一代剑神谢晓峰,最后也只能把自己的大拇指削断,变成了残废。 陈盛有些不悦,飞快说道:“王帮主,请控制一下你的情绪,高某修为尚浅,无敌之说自然是不配的。” “是是。” 看到陈盛瞪着自己,王大川也知道失言了,赶紧抱拳赔罪。 “还有人出手吗?” “我!” “哒哒哒,哒哒哒……” 一匹快马从附近的密林中突然蹿出,马背上有个影子腾空一个转折,轻飘飘地在三丈外急速下坠,就像钉子般平稳落地。 来人穿着件雪白的长袍,看着比陈盛还年青。 “嘿嘿,南海剑派丁一鹤途经长安,特来讨教。” 丁一鹤自报家门后,看客们顿时脸色大变,纷纷站了起来。 “嗯?” “南海七子之首!” “看装扮果然是他。” “江南十大剑客之一的‘奔雷剑’董良,就死在他的手上!” “……” 陈盛的脸孔一黑。 这小子长得面如冠玉,颇有他的三分风采,而且出现的方式又帅,又飘逸,很令人不爽。 修为不次于十大剑客? 那又如何? 在《三少爷的剑》里,你特么连个名字都没有! “丁兄弟的剑谱带了吗?” “带了。” “那一路走好。” 陈盛第一次抢先出击,竟贴着地面,像燕子般向前滑行,把三丈的距离视同如无物。 “仓!” 丁一鹤从腰下拔出一柄细细长长的窄剑,也在同时迎了上去,同时出手。 “噗!” 又是一招阳关三叠。 丁一鹤的剑尖还在几寸外,陈盛就刺破了他的心脏。 “……” 丁一鹤眼球突出,倒下。 这人来的时候轰轰烈烈,死得却草率极了,连句遗言都没留。 陈盛露出几分疲倦之色,转身慢慢收剑,用淡漠的眼神环视群雄,说道: “还有谁?” “……” “……” 三次出手,三条人命,而且是同样的一剑穿心,剑到人亡,他已经展示出超一流的水准,大家骇得连心肝都快碎了,哪敢再言语? 于是乎,城郊之战就此终结。 散场的时候,有两个人落在最后面,低声交谈。 “赵大哥。” “嗯?” “你说咱们这一万两银子,花得到底值不值?” “亏得很。因为太快了,我什么都没看清!” 013 谁都有秘密 在绮梦楼住着虽然很享受,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晚上太吵,不利于养生。 所以陈盛就买了套宅子。 说是“买”,其实连半文钱都没花,是王大川非要赠送的,而且特别热情,拦都拦不住。 毕竟他的便宜姐夫头脑灵活,能带着自己赚钱。 ——经过上次城郊的决斗,陈盛拿到了二十几万两白银,王大川要少点儿,分到了七八万。 七八万也是一笔巨款,送套宅子简直毛毛雨,不值一提。 陈盛把住处选在西市附近,这里又大又僻静,出门买东西还方便,实在令人满意。接着,他还添置了丫头和厨子什么的,从此便安顿下来。 …… 一年后。 后院练武场。 “刷刷刷,噗噗噗。” 陈盛在练武场放了几个假人,假人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穴位图,他一时腾挪,一时出剑,不断精准地命中目标,出了一身臭汗。 “嗯。同样的一招直刺剑法,看似都差不多,但因为流派的区别,有的叫‘开门见山’,有的叫做‘清风入林’,还有的叫做‘追星赶月’,它们名称迥异,力量和角度也不尽相同,但各有各的讲究,也各有各的妙处,真是博大精深。” 陈盛感慨着,随手丢下兵器,走到一个凉亭里翻看剑谱。 他现在搜集到的剑谱,竟然有十几本! 是的,居住长安一年来,又有将近十位剑客陆续倒在他的面前。 出手必杀,不留活口,通过一次次碾压式的胜利,陈盛已经确立了自己“无敌”的江湖地位,致使各路豪杰闻风丧胆,最近都很久没收到挑战书了。 凉亭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可人姑娘。 她把白皙的小脚搁在一本剑谱上,正用凤仙花的汁液涂抹指甲。 将凤仙花捣碎了,再放点明矾进去,就会变成时兴的“指甲油”,这东西是粉红色的,涂上去又鲜艳又漂亮,许多女子都喜欢。 “快把脚拿下去,糟蹋东西。”陈盛坐到姑娘身边,皱着眉头。 可人根本不怕他,继续往脚上涂抹,一边涂抹一边摇晃:“我的脚白不白?” “白。” “好不好看?” “好看。” “好看就行,嘻嘻。这些剑谱你已经背得滚瓜烂熟,还留着何用?” 陈盛道:“脑子里的东西毕竟不如现成的更直观,我偶尔翻翻,留着加深印象。” 可人道:“知道了。” 她乖乖地把脚丫子移开,放在陈盛的腿上:“小骡子,你给我涂,快点。” 陈盛道:“想什么呢?我可是个大男人,你竟然让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情?” “到底做不做?” “做……” 面对自己的女人,陈盛也没办法,心肠硬不起来。 最近可人已经离开绮梦楼,搬到了他的小院里。 陈盛白天在演武场练剑,晚上到可人那练剑,这段日子过得非常紧凑,紧凑又舒爽。 陈盛的手很稳。 毕竟是个练武的,他拿着一柄用猪鬃做的小刷子,涂得比可人更均匀。 “这样总行了吧?” 可人看了看,接着眯起月牙一样的眼睛,笑道:“行。” “活都干了,那是不是要有奖励?” “吃不饱的小骡子,还没腻呢?奖励晚上再给。” “嘿嘿嘿。” 陈盛忽然想起某件事情,就问道:“搬过来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姓什么?” 可人懒懒道:“姓什么很重要?你难道就真的姓高,展露给外人看的,难道也是真面目?” “额……”陈盛一时语塞。 可人又说:“有个好看的姑娘跟着你,享受就行了,干嘛要问那么多?” 陈盛:“……” 看来谁都有秘密。 他在无意中发现,可人居然偷偷地备着一个包袱。 陈盛检查过,包袱里有便装、干粮、饮水和大量的金银器,似乎随时都会要跑路的样子。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跑? 原因成谜。 但是,人家既然不愿提,他也不好意思追问。 姑娘的话没说错,萍水相逢而已,享受就完了,随时准备跑路的又不是她一个。 “走,跟我进屋。” “现在天还亮着,为什么要进屋?” 陈盛一本正经道:“我再给你画画眉毛。” 可人斜眼瞥着他,嘴角一牵,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真的?你有那么老实?” “当然是真的!” …… 画眉毛很费体力,陈盛又出了一身大汗。说累肯定是累了点,好在可人满意,他也开心。 黄昏前,家里有客人到访。 是铁拳帮的王大川。 王帮主自从跟了陈盛后,他在长安的地位直线上升,得到了许多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好处。因为赚得多,吃得又好,王帮主甚至都胖了,变成了圆脸。 “大哥好。” “嗯。” 二人一个坐在太师椅上纹丝不动,一个站在旁边陪着笑脸,层次分得明明白白。 陈盛问道:“我让你做的事情,可有眉目?” 王大川好像挺为难:“大哥既然开口了,小弟可不敢懈怠。我发动数十名本帮兄弟,将附近的几个城市都搜寻了一遍,却并未找到你说的那个‘韩家巷’……咳咳。” 陈盛放下手里的茶杯,有些失望。 “继续找,把范围继续扩大,不要怕花钱。” “是。” 王大川陪着小心,忍不住说:“大哥,这‘韩家巷’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对你很重要?” 陈盛道:“不该问的别问,回去吧。” “是是。” 王大川咽着口水,虽然心里狐疑,也只能悻悻地走了。 没办法,“姐夫”他惹不起。 王大川离开后,陈盛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谢晓峰啊谢晓峰,你在哪里?” ——这个韩家巷,便是谢晓峰化名“阿吉”,最终出现的地方! 陈盛并不喜欢谢晓峰,他只是担心一起洗过澡的好朋友燕十三。 男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深不深,与时间长短关系并不大。某些人你就算认识了一辈子,也成不了好朋友的,而有些人只用几天、甚至几个照面就已足够。 谢晓峰出现的地方,燕十三肯定会接着出现,也肯定会接着死去。 如果可能的话,陈盛想把他救下来! 当然了,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谢晓峰,你在哪里?” 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一个憔悴的男人正在青楼狂票滥饮,醉得像条死狗。 他拥有辉煌的一切,却背着解不开的枷锁。 014 这就是真相 九月中旬,陈盛接到了一封请柬。 请柬的主人名叫连水平,是长安最大的帮派——“天一会”的龙头,也是当地最大的钱庄“宝丰号”的东家,势力非同小可。 陈盛以后还要在长安混呢,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 “哈哈,老弟来了?” “连老大竟然亲自出迎,这未免……” “别人邀你都邀不来,等等又如何?反正我闲得很,在门口站一会儿不碍的。” “连大哥太客气了,小弟真是受宠若惊。” “无需如此。快快快,里面请。” “请……” 连水平准备的是私宴,地址就设在他本人的府邸。 陈盛赶到的时候,发现对方礼数周全,客气得都有些过分了。 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不动声色,被连水平携手带了进去。 这位老大长得胖乎乎,圆滚滚,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江湖气,反而更像个闲散的富家翁,从见面开始,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连水平直接将陈盛拉到内堂,安排入座。 西凤酒。 龙井茶。 各色瓜果、冷盘、汤羹、热炒、大菜…… 陈盛平时对吃喝没什么讲究,好的坏的都可以,但他看得出来,连水平今晚是花了钱的,诚意很足。 “老弟的祖籍在哪里?” “我是燕赵人。” 连水平亲自给陈盛斟了杯酒,笑道:“啧啧,‘东临大海,西倚太行,地势之雄,甲于天下’,燕赵的确是块好地方。古人云‘灵秀之处必有英杰’,今天见了老弟,才知道所言非虚。” 陈盛:“……” 连水平说的当然是好话,甚至有拍马屁的嫌疑,但他的脸色却为之一僵。 “英杰”? 感觉怎么像骂人呢? 这是这个词汇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老弟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父母可都安好?” “他们都已过世了。” 连水平叹口气:“是吗?子欲养而亲不待,太遗憾了。如果他们二位能看到你今日的成就,一定会倍感欣慰的。” 陈盛道:“确实遗憾……” 二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谈,气氛因为有地主的刻意引导,所以很融洽。 在整个交流的过程中,连水平要么东拉西扯,要么阿谀奉承,还不停的劝酒,邀菜,就是不说正经事。 陈盛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也只能“嗯”、“啊”地对付着。 这顿饭一吃就吃了快两个时辰,把陈盛都弄困了。 直到黎明来临前,连水平才让所有的丫鬟退下去,开始切入正题。 他紧紧地盯着陈盛,小声说道:“老弟啊。” “嗯?” “这些日子以来,你在长安创下了偌大的名头,也在无形中得罪了不少敌人。老话说得好,树大易招风,居安必思危。却不知……你有没有‘择木而栖’的打算?” 终于来了! 好家伙,这个圈子兜的,能把人累死。 陈盛一咧嘴,笑道:“连大哥莫非要招揽小弟?” 连水平赶紧否认:“不不不,怎么可能,哥哥我这边是座小庙,哪能容得下你这尊大佛。我只是受人之托,给你带句话。” “哦?什么人,什么话?” 连水平没有开口,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慢慢地推了过去。 看他的神色,居然特别恭敬。 而且还带着几分畏惧。 陈盛不由得感到纳闷,以一帮之主连水平的地位和实力,对方到底是哪路神仙,能让他这么又敬又怕的? 随手把信封接到掌中,拆开查看。 里面只有一句话: ——慕君良久,望来江南一会。 落款是,慕容秋荻! “轰隆。” 陈盛的脑子里一声巨响,然后头皮发麻。 慕容秋荻? 女魔头竟然要招揽自己,这个太意外了! 连水平在旁边继续开口:“老弟虽然年纪轻,却不是初出茅庐,想必你应该知道,江湖上哪个门派的实力最为雄厚?” 陈盛不假思索道:“慕容家。” “对。我说的那个落脚点,正是慕容家。慕容掌门聪慧机敏,还有令人钦佩的气度,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老弟一旦投靠过去,必定会有很好的发展。” “……” 慕容秋荻向他伸出橄榄枝,到底有什么企图? 知道谢晓峰没死,所以提前招兵买马,为了报仇做准备? 看到陈盛有些迟钝,连水平得意扬扬道:“这是件大事,老弟不妨慎重考虑,不用很快点头。坦白告诉你,兄弟已经是慕容掌门任命的‘长安分舵’舵主了,短短几个月,我的人手就翻了好几倍!啧啧,这在从前根本不可想象。” 陈盛眼神一动:“哦?慕容家开始在外面设立分舵了?以前可没听说。” 连水平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慕容小姐虽是一介女流,却魄力十足,作为慕容家新一代的掌门人,上任后当然要有新的气象。” 陈盛用手指在桌面上敲着,敲出了马蹄声。 “在各地开设分支,那就说明慕容家要进一步发展,想必是有所图谋。” “哈哈哈……” 连水平狂笑出声:“老弟说话挺含蓄。没错,我们计划着要超越少林,胜过丐帮,成为真正的江湖第一组织,统领天下所有门派!为此,我们甚至还重新取了个名字。” 陈盛问道:“叫什么?” “天尊!” “天尊?” “对。” 连水平站了起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慢慢念道:“天地无情,鬼神无眼,万物无能,壮民无知,生死无常,祸福无门。天地幽冥,唯我独尊。” 艹! 果然是天尊。 你听听,连鬼神都不放在眼里,他们的口气比脚气都大,太猖狂了!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天尊出现得似乎有些突然。 据陈盛推测,可能一开始慕容秋荻组建天尊,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达到称霸的目的。后面忽然发现谢晓峰还没死,所以就顺便下手,准备铲掉这块绊脚石。 毕竟谢晓峰身在正道,不可能由着她胡来。 这也许就是《三少爷的剑》的真相? ——慕容秋荻并没有那么爱谢晓峰,她只爱自己! 记得原著里说过,当谢晓峰知道慕容秋荻接任掌门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很显然,他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啪啪啪。” 陈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用力鼓掌。 “好威风,好霸气!我喜欢天尊这个名字,也喜欢你们的计划。” 连水平喜道:“真的?” 陈盛道:“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件事来得有些意外,我还要斟酌斟酌,等过阵子再给你答复。” “应该的嘛。”连水平咧着嘴,“那好兄弟,我们就静候佳音了?” “好。” “再会。” “再会!” 哼,加入天尊绝对是不可能的,先拖一拖再说,实在被逼得急了,那就跑路呗…… 天下之大,总有你们够不着的地方。 015 一个悲伤的故事 夜更深,月明星稀。 有风。 陈盛迎着淡淡的凉意赶回家。 他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直接就从外面飞了进去。 现在已经很晚了,寝室里却还点着蜡烛,难道可人还没睡,还在特地等着他? 多好的姑娘啊。 这么好的姑娘…… 陈盛的嘴边划过一丝戏谑,蹑手蹑脚地靠过去,打算吓她一吓,给她来个惊喜。 “咯咯咯,你是不是很辛苦,是不是很累?”可人在寝室里说话了,笑得好甜。 一个男人居然道:“哼。” “……” 刹那间陈盛五雷轰顶,只感觉热血往脑门上乱窜。他的笑容消失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艹! 屋里还有个男的? 他确定没走错,这真是他自己的家,不是迎来送往的绮梦楼。 莫非可人趁自己不在,竟然偷汉子? 岂有此理! 无意中碰到这种事情,也许天下的男人反应都一样,陈盛的手已经慢慢垂落,按在剑柄上。 只听可人又道:“你要是累了,我给你捏捏好不好?” 屋里的男声道:“不好。” “那肚子饿吗,我去下碗面来?” “不饿。” “茶水总要喝一点的吧?” “我也不渴。” 可人叹口气:“你这人还是老样子,有什么话一直都憋在心里,总也不肯说。瞧瞧,眼睛都憋红了……” 嗯? 听话音,他们两个好像从前就认识? 陈盛迅速冷静下来。 假如他不够冷静,也许早就死了十几次。 毕竟一直在诸天流浪,风险是巨大的,什么样的危机都会碰到。 把手缩回来搓搓脸,接着他果断敲门。 “哎呀?” 听到外面的敲击声,可人竟似很开心:“老爷回来了?快请进。” 陈盛推门走进去,发现屋里果然有个男的坐在床边,而可人正依偎着他,模样乖巧。 还好,两个人还都穿着衣服,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这男的大概在二十来岁,长得既俊秀,又儒雅,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育,是那种彬彬有礼的君子。 只不过这位君子面色发黑,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 死死地盯着。 仿佛要吃人。 被陈盛撞破“奸情”,可人却并不惊慌,反而大喜着跑过来,躲到他的身后。 “老爷,快救我!” 陈盛满头雾水:“……” 这特么究竟怎么回事? 男的看到可人如此表现,脸色就更黑了。 他骂道:“贱人!” 可人像见到救星一般,贴在陈盛的背后不断嬉笑,探头探脑的。 “老爷,我来引荐一下,这位公子便是我的夫君,哦,是明媒正娶的亲夫君。为了找到我,他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现在正生气呢。你如果再晚点回来,我可能就要被带走,咱们两个便再也见不着啦。” “……” 虽然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但陈盛还是懵了。 亲夫君? 勾栏里的红姑娘居然有老公,那她当初干嘛还要营业?给大众献爱心么? 这男的看上去仪表堂堂,并不像很穷的样子啊! 等一等…… 可人,可人,难道可人姓薛,名字叫薛可人? 怪不得她一直都藏着个包袱,准备随时开溜呢。 大意了! 陈盛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情。 ——在小说里,可人的确有位夫君,他的夫君正是江湖上四大世家之一的,夏侯世家的大公子,夏侯星。 夏侯星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心眼又小,婚后可人觉得透不过气来,所以才会一次次的离家出走。 为了摆脱自己的丈夫,可人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最烂的男人、哪怕是个叫花子,她都愿意跟,这回藏在勾栏也不奇怪。 从古至今,包办婚姻本来就是一种悲剧。 因为家庭的缘故,可人并不能够选择心仪的对象,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她真正挚爱的男人,其实是谢家的三少爷,谢晓峰! …… 薛可人又道:“我夫君的名字,叫做夏侯星,老爷应该听说过吧?” 陈盛点点头:“夏侯公子剑术一流,听说过。” “嗯。” 薛可人用脑袋蹭着陈盛的胳膊,满脸幸福:“那好,我现在是你的人了,有人闯进你的屋子,还要带走你的女人,你是不是应该要表现一下,把他杀掉?” 陈盛:“……” 陈盛是个有原则的人,宁愿花点钱,也从不破坏别人的家庭。现在为了个姑娘,居然要去杀她的丈夫,这多少有些别扭。 此时,沉默的夏侯星终于开口。 “一剑穿心,高通?” 陈盛道:“没错。” 夏侯星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化不开的怨毒与悲伤:“你知道可人为什么要离开我,在青楼里藏身,做着最卑贱的事?” 陈盛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许是个秘密。” 夏侯星道:“对,我和可人的事情的确是个秘密。很遗憾,既然参与了这个秘密,那么只能怪你命不好,我会亲手送你上路。” 说着,他站起来,握住了腰下的长剑。 陈盛瞪着眼:“夏侯星,能讲点道理吗?我都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和你夫人的事情纯属意外。” 夏侯星冷冷地截断道:“过程无所谓,你们睡没睡?” 陈盛:“……” 明白了。 多说无用。 今晚的遭遇注定是个死结! 名门世家一般都是很要脸面的,为了捍卫家族的声誉,把老婆的丑闻掩盖下去,夏侯星必定会倾尽一切手段,将他这个“奸夫”灭口。 …… 陈盛退了出去,退到院子里。 因为寝室空间太小,打起来不方便,而且东西都是他自己买的,弄坏了会心疼。 夏侯星抢先动手,大拇指在剑柄上一按。 “卡。” 可怕的变故来了! 他的兵刃竟然应声炸裂,变成了数十道锋利的碎片,犹如银蛇狂舞一般,对着陈盛就席卷而去。 这是夏侯家的神器:千蛇剑。 在小说里,千蛇剑是唯一一种被详细描写过的兵刃,设计得非常巧妙:那些碎片是被一根银丝穿起来的,剑柄上装着机关,可和可分,合起来是一柄整剑,分开之后却是暗器。 要命的暗器。 幸亏陈盛早有准备。 “叮叮叮叮叮……” 他在眨眼间就刺出七七四十九剑,每一剑都刺在千蛇剑的一块碎片上。 声音清脆悦耳。 骤雨敲窗点点急,大珠小珠落玉盘。 千蛇剑顿时软了下来。 看到陈盛的反应,夏侯星的瞳孔为之一缩。因为他的第一剑生冷诡异,很少会被对手破掉。 “哼。” 再次按向机关,千蛇剑又合拢起来,变成了一把完整的兵器,夏侯星快步突进,直刺敌人的心脏。 “叮!” 陈盛反手将剑锋撞开,接着发起猛烈对攻。 汗水可不是白流的。 陈盛最近一直在研究各种剑谱,采百家之长,收为自己所用,他的实力有了明显的提升。 交手刚十几招,夏侯星就发现不对劲了。 此人的修为并不在他之下,而且对于一名“君子”来说,陈盛实在太粗野,许多反击都来得匪夷所思。第二点,他好像对千蛇剑特别了解,招招不离要害,完全不给自己发挥的空间。 夏侯星又惊又怒。 ——夫人跑出去之后,如果跟了个垃圾,那他当然很愤怒,但要是跟了个厉害的角色,甚至相貌和境界都不低于自己,那么他更愤怒。 为了夺回先机,夏侯星抽空使了个虚招。 他的手腕忽然一晃,乍一看好像是要向下去,刺向丹田,等到陈盛被吸引了注意力,夏侯星竟改刺为削,转而抹向对手的咽喉! 这一剑既是虚招,也是骗术,包含了心理和战略的双重变化,十分阴毒。 谁说“君子”不会骗人的? 君子一般不骗人,要骗就一骗一个准。 如果陈盛被逼得向后撤退,那么夏侯星就会将失去的空间赢回来,接着用千蛇剑发出致命一击,把陈盛喷成马蜂窝。 对手已经被骗得“顿”了一下,根本来不及格挡,如果陈盛若是不退,那么就只能等死。 夏侯星畅快极了。 他甚至都在想象,想象着对手倒在血泊里,大声求饶的样子。 不过陈盛没后退。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脑袋一缩,避开了那毒辣的一击,接着双脚一蹬,炮弹般对准夏侯星便撞过去。 “……” 夏侯星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因为也没人敢这么做。 陈盛用的法子闻所未闻,甚至就不是“武功”。 “砰!” 陈盛的脑袋一头撞在夏侯星的胃上,这位公子闷哼一声,便痛苦地倒了下去。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很想吐。 “这算什么招式?” 陈盛道:“别管什么招式,只要能把你干掉的就是好招式。” “你……” 夏侯星五官扭曲,正想站起来发起反攻,这时候他突然看到,就在不远处,可人竟从从围墙上翻了出去,趁着原配和现任互相玩命,自己却跑了! “喂,别走!” 夏侯星慌忙丢下陈盛,连滚带爬地追了过去,也在庭院里快速消失。 陈盛:“……” 好吧,多么经典的画面,合情合理。 ——薛可人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在小说中,她甚至还坑过燕十三。 这位少奶奶隐藏身份,将陈盛带进了危险的境地,陈盛却没有生气。 果然原著里的配角们不是神经病就是奇葩! 夫妻二人都有很大的问题。 算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 反正在这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里,陈盛过得很开心。 开心就行了。 谁知道明天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死? 他的脸上一片平静,点点头。 “跑了就跑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016 好男儿见风使舵 本以为事情都结束了,没想到还有麻烦! 陈盛正准备进屋休息,一个陌生人竟也从墙上翻进来,稳稳地落在他的面前。 “……” 真受不了。 连私密性都不能保证,这个破地方还要它干嘛?明天早上必须得搬走。 陈盛叹口气,开始打量对方。 这位不速之客是位老人。 老人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头秃,驼背,满脸的皱纹,沧桑得就像一颗干瘪的柿子。 陈盛道:“老人家,你有没有走错?” 老人道:“应该没走错。你是不是‘一剑穿心’高通?” 陈盛道:“嗯。” 老人道:“你是不是跟薛可人有一段不清楚的过往?” 陈盛只能承认。 老人点点头:“那就对了,我是来灭口的,你先准备死一下,我保证动作很快。” 老人说完了,就从身后抽出长剑,斜斜地指着他。 陈盛再次叹气:“前辈是夏侯家的哪一位?” 老人道:“不足挂齿,我只是夏侯少爷的马夫而已,在江湖上没名气的。” 马夫? 陈盛的脸色瞬间变冷。 他深深地呼吸着,浑身的肌肉都已绷紧。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老人应该是一位隐藏的超级高手! 打起来自己会死的那种。 陈盛道:“夏侯星中看不中用,实际上只是个草包。天下那么大,他却能够多次抓住薛可人,想来必有蹊跷。” 老人道:“哦?怎么说?” 陈盛道:“二十年前,夏侯家真正的第一高手,叫做夏侯飞山,绰号‘火焰神鹰’。这位前辈不但剑法精妙,而且还擅长搜寻与追踪。” 老人淡淡道:“火焰神鹰早就死了。” 陈盛道:“绝对没死,我还知道他在哪里。” 老人道:“在哪里?” 陈盛道:“就在这里,你就是夏侯飞山。” “好,好好好……” 仿佛深埋的利刃被擦去尘土,刹那间,老人的气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的腰杆渐渐挺直,眼睛变得又锋利,又明亮,再也找不到半点衰弱的痕迹。 无需多言,这,就是真正的高人风范! 夏侯飞山盯住陈盛:“居然能猜出来?很好,老夫倒是小看了你。” 陈盛说谎连草稿都不用打:“我有个朋友叫做燕十三,他跟我提过你的事情。二十年前,前辈在决斗中输给了他的父亲一招,然后便销声匿迹了。如果没有你帮忙,夏侯星又怎会屡次抓捕成功?真相并不难猜的。” “燕家的小子燕十三是你朋友?” “对。” 夏侯飞山道:“原来如此,能从细微处推断真相,倒也聪明得紧。那你不妨再猜猜,我为什么会消失,又为什么变成了夏侯星的车夫?” 为什么,谁让当年你跟自己的嫂子有猫腻? 夏侯星就是你的亲儿子! ——老子怕儿子吃亏,默默地陪着他,保护他,连名声都不要了,这多正常啊? 作为一名穿越者,陈盛早就洞察一切,世上哪还有所谓的秘密。 尽管心里清楚,他却摇了摇头。 “我猜不到。” 相比较夏侯星,他老子的丑闻要更加荒唐,也更加令人恶心,正所谓祸从口出,陈盛可不想找麻烦,装傻才是唯一的王道。 夏侯飞山眨眨眼睛,面皮上松了几分。 确实,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 如此隐晦的秘密,天底下谁会知道? 陈盛紧接着又说:“老前辈,薛可人的事情,我是意外搅进来的。谁能想到随便去个勾栏,都能碰上夏侯家的少奶奶?咳咳,我好无辜的,比窦娥还冤枉。” 夏侯飞山哼了一声。 陈盛道:“那个,如果严守秘密的话,你能不能放过我?” ——关于认怂这件事,他可没有丝毫的心理障碍,想认就认。 “嘿。”夏侯飞山乐了:“在江湖上,‘一剑穿心’的名头何其威风,没料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陈盛道:“前辈的剑术出神入化,小子自认打不过,怕死而已。” 夏侯飞山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怕死也是要死的,因为夏侯家绝不能有任何污点。这个道理,你懂吧?” 懂! 自己做不要脸的事,还生怕别人知道,这些名门望族可真够龌龊的。 陈盛苦着脸:“前辈……当真要杀我?” 夏侯飞山点点头,表情很严肃:“非杀不可。” 陈盛道:“那好吧。” 话刚落音,他便闪电般出手,挥剑直刺夏侯飞山! 偷袭老人家也无所谓,你不死,我死,我死,不如你死。 …… “哈哈哈,果然是个小无赖,我都开始喜欢你了。” 夏侯飞山随手破掉陈盛的当胸一击,还有工夫说话。 陈盛并不言语。 他将练得最熟的《大鹏十八变》快速倾泻过去,更夹杂着像踢胫骨、踹膝盖、断子绝孙脚之类的阴招,正面猛攻对手。 “啧啧。” 夏侯飞山见招拆招,不住称赞:“好剑法,好配合,夏侯星输得不冤。” 因为境界的差别,这绝对是陈盛打过的最憋屈的一回。 无论他怎么挥剑抢攻,夏侯飞山都可以轻松应对,偶尔的一次反击,便能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陈盛心里明白,自己保持压制是暂时的,如果夏侯飞山将局面扳回来,稳住了阵脚,那么他就死定了。 “嗤!”“嗤!”“嗤……” 上上下下,又是密集的七剑出手。 夏侯飞山惊愕道:“好小子,竟是七种不同的剑法?听说你有收藏剑谱的癖好,居然将每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剑法都练出了韵味,还真是个天才。” 或拦、或点、或撩,夏侯飞山一边后退一边抵挡,脚下的步子越来越稳。 等到他不再后退的时候,就要开始全面反攻了。 这可不行! 陈盛抽了个空子,猝然挥出一招救命的绝活“阳关三叠”。 此剑一式化三招,其中攻向右胸和心脏的两剑是幌子,而真正的杀手却刺向咽喉部位。 夏侯飞山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一脚猛蹬地面,竟像个虾米似的退到七尺外,避开了陈盛的致命一击。 “这一招有《夺命十三剑》的影子,燕家的后人把剑法传给你了?” 早在二十年前,夏侯飞山就已经碰过夺命十三剑,而且还活了下来,他的修为高深莫测,可没有那么容易死。 即便陈盛使出最后的绝技——“灵鹊双飞”,也未必能赢。 所以,趁着敌人愣神的功夫,陈盛连试都没试,撒腿就跑。 夏侯飞山呆了一下:“不对,味道似是而非,比真正的夺命十三剑要差一点。哼,就算今日燕家人在此,又能奈我何?” 视线转移,他看见陈盛竟然溜了,如此心虚说明了什么问题? “你只会一招?哈哈哈,哪里走!” 夏侯飞山素有“神鹰”的美誉,轻功已经练到蹬萍渡水的境界,根本不把陈盛放在眼里。片刻之间,他就连续扑出七八丈,紧紧地追着猎物。 此时,陈盛已经站到了院墙上。 他蓦然回首,把胳膊一甩,嘴里大叫道:“中!” 有暗器? 夏侯飞山吃了一惊,连忙止住身形,缩头,弓背,往自己的右侧翻滚。 等到他滚完躲起来,发现陈盛早就不见了,而所谓的暗器……哪有什么暗器? “嘿,有意思,咱们继续。” 017 猫鼠游戏 陈盛早想过会有跑路的这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原因也是莫名其妙。 造化弄人啊。 再见了长安,再见了红姐,大川,还有绮梦楼的各位姑娘们,我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随身就带着银票,也不用担心日后的生活,陈盛跑得快极了,完全没有负担。 从墙上跳下来,穿街过巷。 “砰!” 轻车熟路地找到一间民居,直接把门踹开。 这间民居没人住,却养着一匹黄骠马,马儿长得高大健硕,皮毛油亮,显然是一匹不可多得的神骏。 “嗯哼哼。” 黄骠马一歪头,冲着陈盛打了个响鼻。 很亲昵。 “大黄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就是你出力的时候了。” 陈盛快步蹿过去,拍拍它的脑壳,接着把缰绳解开,从后门溜出去,双腿一夹马腹,纵马狂奔。 “驾……” 作为一名还算“谨慎”的穿越者,陈盛早就藏了一手,这匹马便是他跑路的工具。 准备工作当然要做在前头,不能临时抱佛脚。平日里陈盛对大黄可好了,喂的都是最上等的饲料,还常常给它带来一些漂亮的小母马,用以解闷。 夏侯飞山的追踪术堪称神技,陈盛不敢怠慢,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纵马穿过空旷的集市,在路过一条岔道的时候,他突然跳下来,冲着大黄的屁股上揍了一拳。 “再见了!” 大黄吃痛,撒开蹶子就继续往前跑。 陈盛一刻也没敢耽误,使出轻功向另外的一条岔道飞奔。岔道不远有条湍急的河流,河边住着些渔民,几条小船飘在水面上,被绳索牢牢地拴着。 陈盛腾空而起,掠到那条最新的船上,挥剑斩开绳索。 水流得非常迅猛,眨眼间就出漂很远。 他坐了下来,从船舱里摸出个包袱,包袱中有备好的袍子、靴子、和斗笠,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换掉,将旧的物件塞回去包上石头,沉入水底。 “嘿嘿……” 陈盛咧着嘴笑了。 未雨绸缪加上故布疑兵,而且还有对地形熟悉的优势,夏侯飞山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追过来吧? 他的笑脸刚绽开几秒钟,便冻住了。 仿佛被人砍了一刀,陈盛的表情精彩至极。 因为,有一条小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越划越快,片刻间就已跟他并驾齐驱。 船头的老人手持木桨,顶着个半秃的脑袋,脸上笑眯眯的。 “好小子,你还真可以,居然弄了这么多花样。说说看,是为了谁准备的?” 来者正是擅长追踪的老专家——夏侯飞山! “你……” 陈盛吃惊不小,但片刻也就平复了:“我没打算防着谁,只不过胆子小点儿,所以留了条后路。” 这个时候,夏侯飞山忽然想起自己的儿子夏侯星,有些意兴阑珊。 人比人气死人啊。 “胆小如鼠,狡猾如狐,还有豺狼般的凶狠,像你这样的年青人,江湖上倒也不多。” 陈盛摇摇头,问道:“夏侯前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夏侯飞山笑而不语:“秘密。” “……” 陈盛被噎了一下:“行,既然是秘密,那我就不打听。但我还有个疑问。” 夏侯飞山道:“你说。” 陈盛道:“前辈用极短的时间就能找到我,为什么这次追踪薛可人,却花了一年多?” 夏侯飞山一面划着船逼近陈盛,一面解释道:“很简单。因为她出逃的当日,老夫恰好有别的事情,根本就不在夏侯星身边。否则的话,那个贱人能往哪里跑?” “原来如此。”陈盛点着头。 谜团终于被解开了。 ——是啊,薛可人当初只是纯粹的运气好,连自己都躲不开这个老怪物,她又怎么能幸免? 夏侯飞山道:“你还有要说的没有?” 陈盛道:“没了。” 夏侯飞山已经和陈盛近在咫尺,随时都能跳过去。 “既然无话可说,那你是自己了断呢,还是我亲自动手?” 陈盛咧着嘴道:“前辈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他的身体竟往旁边一歪,“噗通”一声,便沉入了水下。这条河汹涌湍急,一般很少有人胆敢跳下去,陈盛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夏侯飞山怔住! 然后便笑了。 “碰上如此对手,我这把老骨头倒也不寂寞,哈哈。小子,你可要多撑一些时日……” …… 半盏茶的工夫后。 陈盛的手上抱着块大石头,从水里走上来,走到岸边,身上湿漉漉的。 此时明月当空,天色还没变亮。 他把石头扔到一边,接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就着月光查看。 “呼,还好,银票没弄湿。” 陈盛面色得意,把银票小心地收起来,一路往下游走去。 前面已经可以看见城墙了,估计再走片刻,就会彻底的离开长安。 “吧唧,吧唧。”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夏侯飞山竟然蹲在那儿,手上还抱着个烧鸡,正吃得喷香呢。 艹! 阴魂不散啊。 陈盛被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夺路飞奔。 “小子,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夏侯飞山嘴里说话,脚下不停,在须臾间越追越近,嗓音也变得十分清晰。 陈盛多次改变奔逃的路线,带着他兜圈子。 “没用的,早些认命吧。别的不敢说,至少在轻功方面,老夫能排到天下前三。” “哦?” 陈盛猝然停步,猛回头:“那躲闪的功夫呢?” 说着他故技重施,又一次甩出手臂,做出了发射暗器的样子。 夏侯飞山急忙停步,下意识地缩着脖子,往旁边跳开。 “……” 空气中没有任何声响,又是一次骗招! 陈盛趁着敌人躲闪的机会,把距离拉得贼远,嗖嗖嗖,脚下就像踩了风火轮。 “你!” 夏侯飞山觉得老脸发热,直接扔掉烧鸡,全力追逐。 两个人追追停停,绕来绕去,陈盛抽空再次回过头来,大喝道:“中!” 夏侯飞山狞笑道:“你还想骗我第三……” 这回不同以往,耳畔居然炸响了尖锐的呼啸声。 陈盛在跑路的空隙里,不知道从哪摸到一片石头,狠狠地甩了过去。 “咻!” 追击中的夏侯飞山双目放大,心脏为之一突。他听风辨位,险之又险地一歪脑袋,石头从额角瞬间掠过,给他刻下了一道细细的伤痕。 这个伤口并不算严重,但是在流血,还莫名其妙的有点疼呢。 夏侯飞山勃然大怒! 二十年了,他已经有二十年没挂过彩,心里的愤怒和羞辱就别提了。 “该死的小子,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哈哈哈……” 陈盛冲进一户路边的小院,出来时,竟然骑着匹白色的快马。 “夏侯老儿,你也许想不到,我在城边还留了一手……再见!驾!” 马蹄声踏破黑夜,转眼便消失不见。 夏侯飞山颓然追了几步,落在后面喘息着,气得目眦欲裂。 “这事没完!” 018 乾坤倒转 跑路这种事情有个原则: 那就是,你千万不能有明确的目的地,最好是随便搞搞,乱来一通就对了。 所以,陈盛骑着马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偶尔又拐个弯,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 “嗯?” 城外比城内更加空旷,跑起来的速度当然也更快。按照道理说,夏侯飞山是绝对追不上自己的,可陈盛却感觉到,似乎有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奇怪了! 难道那个老怪物长了翅膀?会飞? 他满心狐疑,继续纵马狂奔,一直跑出了三百多里,才停下来喘口气。 陈盛站在旷野中默默体会,觉得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好像消失了,脸上一松,终于露出笑脸。 他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片很大的城镇,却不知是咸阳,还是兴平? 给马儿喂了点青草,自己也抽空解个手,这才重新跨上马背,往城镇赶去。 天色渐渐发亮。 黎明悄然而至。 “客官要烧饼吗?刚出锅的烧饼。” “热乎乎的包子啦……” 街市上已经恢复生机,各种商家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随便闻一闻,到处都有食物的香味。 陈盛摸着空空的肚子,把马儿栓在外边,走进了一家早点铺。 “店家,有什么吃的?” 正在扫地的小二一点头:“客官好,我们这最出名的是肉饼,还有宽面,很大碗的那种。” 大碗的宽面? 陈盛想起了某件好笑的事情,虽说过去很久了,但还是忍不住想笑:“我就吃那个宽面,上两碗,速度要快。” “好嘞,客官稍等……” 在西北的这块土地上,百姓们特别喜爱面食,什么饺子、烙馍、锅盔、糖饼,种类非常的繁复,都快玩儿出花了。 “唏哩呼噜。” 两大碗热面转眼吃下肚子,味道确实不错,陈盛吃完一抹嘴,喊道:“小二算账。” 有个熟悉的声音冷冷道:“老夫还饿着,要么你先等一等?” 卧槽! 陈盛悚然抬头,发现夏侯飞山竟从外面走进来,堵住了大门。 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TM不科学! 憋屈加惊疑,导致陈盛怒气勃发,他抽出长剑,主动对着夏侯飞山冲过去。 该拼命总要拼命的。 以对方的追踪术,跑到哪里好像都没用,还不如打个痛快! 夏侯飞山敏捷地一闪,避过陈盛的穿心一刺,接着反手削向他颈部的大动脉。 这回老前辈明显是认真了,而且早有预谋,上来就要抢占先机。 陈盛当然不答应。 上身一个大后仰,连消带打,后续起脚猛踹小腹。 “哼。” 这小子的下盘攻击倒是真讨厌。夏侯飞山快速撤开,再快速逼近,一退,一进,两个动作的衔接几乎没有空隙,一剑还刺对手的眉心。 “叮!” 反手将剑锋震开,陈盛并起两根左指,对准夏侯飞山的眼睛就插了过去。 而夏侯飞山竟然开始原地旋转,一面旋转一面挥剑,把防守和攻击的步骤合二为一。 “叮,叮叮叮……” 二人你来我往,互抢先手,局面变得万分凶险。 交锋三十多个回合,陈盛就陷入了困境,他先被踢了一脚,胸口上也划开了一道口子。 没办法,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他也不是夏侯飞山的对手。 这是经验、力量、技术、和勇气的全面较量,很遗憾,现在的陈盛还嫩了点。 更可怕的是,夏侯飞山的剑锋上,似乎带着一种诡异的“粘滞”感,越打下去,陈盛的兵器就变得越沉重,连胳膊都有些发软。 不能再拖了! 陈盛一口气连刺五剑,每一种都是不同流派的剑法,到了第六剑的时候,猛然使出“阳关三叠”。 这一回,他改进了攻击目标,挥剑直取心脏。 夏侯飞山再遇“阳关三叠”,却没有像上次似的那么闪开。 他一眼就看出真正的进攻落点,于是用了个精巧的格挡,将剑锋稍稍撞偏,接着胳膊顺势一推,反而刺向陈盛的咽喉。 救命绝招被破掉了! 毕竟是碰过《夺命十三剑》的老怪物,同样的招法很难再起到作用。 陈盛不想死,只能向后撤退。 “哈哈,还不束手就擒?” 接下来,夏侯飞山气势如虹,大踏步追过去,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 “嗤。”“嗤。”“嗤。” 片刻之后,陈盛在防御中又挨了三记快剑,尽管这些伤并不致命,但也刺得他鲜血淋漓。 越流血,就越需要冷静。 强大的敌人已经激发了陈盛全部的潜能和倔强。 他化作一条受伤的毒蛇,苦苦地忍耐着,一边战斗一边游走,准备伺机反扑。 “嗤!” 剑锋划过胸膛,陈盛又中了第四剑。 就在夏侯飞山调整角度,准备收割胜利的一刹那,陈盛却拼着剧痛迎上去,终于出手。 一剑挥出。 云一样柔软,雨一样清新。 ——谢晓峰的“灵鹊双飞”。 看到陈盛挥剑直指自己的肝部,夏侯飞山并不在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沉剑将这招撞开,然后再长驱直入,刺破敌人的喉咙。 哪料到…… 陈盛的手腕就像没有骨头似的,以可怕的角度翻转而上,带着尖锐的杀机,带着满腔的怒火,竟然改变了方向,转而刺向他的胸口。 声东击西,双鹊分飞。 !!!!! 电光石火之际,夏侯飞山满目惊骇,浑身都炸起了鸡皮疙瘩。 这一招完全可以和《夺命十三剑》里的任何一剑相媲美,虽然风格不同,但是却更加隐蔽,很容易打破人们的惯性思维。 夏侯飞山躲不开。 他只能把身体扭了一下,尽量保护心脏。 “噗。” 一剑深深地刺入前胸。 很冷,很痛,夏侯飞山踉跄着退出好远。 鲜血在顷刻间染红衣襟,他连嗓子都哑了。 夏侯飞山死死地盯住陈盛:“你……小子,你居然还藏着一招精妙的杀手,为何不早点用出来?” 陈盛满脸灿烂,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很简单。夏侯老儿,早些时候你的警惕性最强,体力也是巅峰状态,贸然动手的话,我不一定能伤得了你。” “你忍了这么久,多次负伤,就是为了给我这一剑?” “没错!” “好,好极了。” 夏侯飞山道:“这是谁的剑法?” 陈盛道:“你知道这不是我的剑法?” “废话。” “你很想知道?” “想。” “哦,那我不告诉你!” 夏侯飞山:“……” 陈盛清楚对手的伤要比自己的更严重,所以就一步步向前逼近。 “夏侯老儿,我们的账是不是该算了算了?” “哼。” 夏侯飞山色厉内荏,叫道:“算就算,难道老夫还怕你不成?” 说着,他竟然一扭头,转身就跑。 “哈哈哈,果然是老江湖。” 陈盛立即追了出去,咧着嘴喊道:“哪里走?” 从此刻起,局面开始反转,猫变成了老鼠,受害者反而变成了致命的猎人! 019 再遇小青 陈盛没学过什么“追踪术”,但并不要紧。 因为受了重伤,夏侯飞山的轻功已经大打折扣,他是很难跑掉的。 二人一追一逃,把街面上弄得鸡犬不宁,碰撞声、尖叫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该死的小子,我入你先人!” 夏侯飞山脸色铁青。 作为一名追踪界的老专家,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感觉糟透了。 “夏侯老儿,你流了好多血,头晕不晕?” “早饭还没吃,你肚子饿不饿?” “你有本事就停下来,像个男人一样跟我决一死战……哦,对了,夏侯家没有男人。” 陈盛在后面边追边说风凉话,把老人家气得眼冒金星。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夏侯飞山却怎么也甩不开对手,他带着陈盛到处兜圈子、躲猫猫,其间还短暂地打了两次,又添了几道伤痕。 “……” 夏侯飞山心跳得很快,精力流失的速度却更快,他已经陷入恐惧之中。 这位夏侯家的骄傲,曾经的一代传奇,在被逼急了的时候,终于把自己的底线搞丢了! 他在路上抓了个小小的孩子,居然“嗖”的一声,对着陈盛便扔过去。 卧槽! 陈盛大吃一惊。 他也是个没有底线的人,但像这种无耻的行径,打死他他也干不出来。 迫于无奈,陈盛只能把哇哇大哭的孩子接住,抱到怀里。而夏侯飞山好容易获得喘息的机会,结果就一道烟溜走了。 “可惜呀。” 陈盛没办法,只得放弃了追踪。 以夏侯飞山的本领,人家但凡有点时间,你恐怕永远也抓不到,再追纯属浪费体力。 接下去,陈盛在城里找了个医馆,把自己的伤口处理了一下,为了防止今后能够用上,还专门买了瓶最好的金疮药带着。 嗯,夏侯老儿执拗得很,肯定会卷土重来的,接着跑吧。 能跑多远跑多远。 于是,陈盛又一次踏上征程,一时走水路,一时走旱路,完全信马由缰。 在这段逃亡的日子里,他还是总有被人“窥伺”的感觉,陈盛不信邪,反复在周围搜寻,却什么也搜不出来,心里毛毛的。 真特么见鬼! 夏侯老儿受了重伤,目前不可能跟着自己,那么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到底来自何处? 出于谨慎,他只能越跑越远。 三个月后的某天,陈盛来到一处陌生的所在,他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这个酒馆? 这个浴所? 好家伙,我又回来了?这不是跟着燕十三一块来过的无名小镇么?当年的酒喝得痛快,澡也洗得舒服! 嘶…… 既然到了老地方,那个会弹琴的小青还在不在? 小青姑娘胸襟广阔,而且还口齿伶俐,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着实美得很。 陈盛两眼发光,立刻就骑着马狂奔过去。 随着时间流转,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熟悉的小巷里开满了熟悉的鲜花。 陈盛走到熟悉的圆门前,伸手敲着。 “吱呀。” 小青姑娘果然还在,她开了门,盯着陈盛看了看,吃惊道:“夫君?” 没办法,你很难会忘记一个出手大方的有钱人,而且这个人的体力还特别强悍,辨识度极高。 陈盛大笑道:“对,是我,说话算话,我回来看你了!” 小青也绽开笑颜:“夫君果真言而有信,快进来吧。” “嗯。”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算了,我想先吃别的……” 片刻后。 小青把窗户打开,趴在那儿看风景。 外面有风,树梢一动一动,小青的心房也跟着一颤一颤。 陈盛在后面道:“待会让隔壁的白娘子也过来,你们姐妹团聚一堂,今日我要做许仙。” 小青道:“有我一个还不够?” 出于某种原因,她说话断断续续的,气息很不稳定。 陈盛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嘿嘿,上回我朋友拔了白娘子的头筹,心里还有点……” 突然间,他顿住了。 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又来了,而且特别的强烈。 陈盛道:“好像哪里有人在看着我们。” 小青回过头,脸上红彤彤的,眼神透着几分幽怨:“莫要开玩笑,怎么会有人偷看?外面除了些鸟儿,连条狗都没有。” 陈盛心里不安,随口重复道:“鸟儿?” “对啊。”小青伸手一比划:“那不就是么?你瞧,长得好大。” 陈盛顺着方向看过去。 附近的一颗白杨树上,果然有一头大鸟。 这只鸟长着尖锐的爪子和喙部,通体漆黑,正站在枝头整理羽毛,偶尔抬起头来,眼神竟十分灵动,就跟会说话似的。 陈盛道:“人家可不是普通的鸟,应该是苍鹰之类的。” 小青一噘嘴:“苍鹰又怎么了?夫君若是嫌窗口不清净,咱们可以换个地方。” 陈盛马上行动起来,边动便笑道:“不用换,这里挺好的。” 小青道:“嗯嗯……” 二人说话间,那只苍鹰居然定住脑袋,直勾勾地看着陈盛。 四目相对,陈盛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该死的感觉! 明白了! 是它! 一路上盯着自己的鬼东西,竟然是只鹰。 夏侯飞山素有“神鹰”的绰号,万万没想到,他真的养了只鹰来充当眼线,怪不得陈盛无论跑到哪里,都会被迅速锁定。 既然鹰在,那么夏侯飞山可能也在附近! 伤筋动骨一百天,算算日子,他的伤口应该差不多痊愈了。 陈盛抽身而出,赶紧开始穿衣裳。 小青奇怪道:“你怎么了?” 陈盛道:“我忽然想起来,有点紧急的事情要办,必须立刻走。” “你要办的急事不就是我么?” “……” “真的要走?” “真要走。” 小青很不满意,嘴里嘟囔道:“还准备这就把白姐姐也叫过来呢,我们二人都擅长吹奏,一向配合得不错,夫君应该体验体验的。” “啊?太可惜了。”陈盛忍痛道:“下次再说吧,机会总是有的。” 他片刻不停,利索地系上腰带,顺手还拿了一盒小青的胭脂水粉,藏在袖子里。 “再见。” 陈盛往小青的脸上一亲,跳窗就走。 “哎!” 小青在背后喊了句,想要说些什么,却到底没说出口。 这人真讨厌。 把事情弄得不上不下的还无所谓,你给钱了吗?! 020 头发都打秃了 陈盛刚跑出去不远,路边的一个干草堆竟突然炸开,紧接着,一道剑光便飞刺过来,角度选得很刁钻。 嚯? 这次对手有进步,居然学会偷袭了? 陈盛脚下一点,敏锐地蹿了出去,根本不和他纠缠。 “哈哈哈,别来无恙,夏侯老儿,你的秘密已经暴露了,我早晚要杀了你的鸟。” “什么?”夏侯飞山一剑刺空,冷着脸落在地上:“那老夫更是留你不得。” “尽管请,老人家,你的胸口还疼不疼,最近咳不咳嗽?” “嘴尖舌利的小子,受死!” “那就快点来,我担心你活不过这个清明节……” 陈盛是从后窗逃跑的,来不及骑马,他只能仗着地形熟,尽量和夏侯飞山周旋。 于是乎,猫鼠游戏再一次上演。 “叮叮当当。” 他能跑就跑,跑不掉就打一会儿再跑。趁着夏侯飞山不注意,陈盛将顺来的胭脂水粉突然洒过去,糊得老人家满头满脸,接着刺中了对方一剑。 “啊……卑鄙无耻。” 局面又又一次翻转过来,夏侯飞山捂着胸掉头狂奔,陈盛反而在后面死死地盯着他,一路追砍。 一阵儿我追你,一阵儿你追我…… 从春天到夏天,从夏天再到冬天,陈盛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个这场旷日持久的较量,竟然行程数千里,持续了整整一年。 一开始,陈盛只能在夏侯飞山的剑下支撑个三五十招,就得马上开溜,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五六十招,七八十招,他越战越勇,越来越持久,居然能够挺住上百招了。 强大的敌人给了陈盛巨大的压力,迫使他不断进步。 现在,陈盛把学过的十几种剑法糅合在一起,已经达到“融会贯通,随心所欲”的境界,终于迈进了超一流的门槛! 某个刺骨的清晨。 夏侯飞山和陈盛在旷野里互相对峙。 雪花飘飘。 北风萧萧。 天地一片苍茫。 夏侯飞山看样子似乎比去年更老,头发都掉光了,他抬头望天,幽幽地叹了口气。 “小子,我们停手吧,不打了。” “想骗我?” 精神抖擞的陈盛很警惕:“哼哼,你该怎么着怎么着,我还能坚持。” “你能坚持,老夫坚持不住了!XXX,XXXXX!”夏侯飞山跳起来,飙出一连串脏话。 陈盛:“……” 夏侯飞山越骂声音越大声,在最激动的时候,居然把兵器丢到地上。 这回陈盛才终于相信,对手是真的不想继续了。 他的心里莫名的感到轻松,却也有点意犹未尽。嘶,哎?我是不是贱? 既然说到“停手”,陈盛就变得礼貌起来。 “前辈怎么就想通了?” 夏侯飞山哽咽道:“今天,是老夫六十六岁的生辰。我想回家看看,看看老房子,看看夏侯星。” “哎呀,恭喜恭喜。” 陈盛连忙鼓掌,一边鼓掌一边唱道:“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鹅……” 夏侯飞山表情扭曲,就像出门踩到屎一样。 “什么调子这么怪?” “我自己瞎编的。” “那你是真瞎!” 陈盛倒也没生气,咧开嘴哈哈大笑,然后正色道:“请前辈放心,关于夏侯星和薛可人的秘密,我一定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泄露的。苍天可证,我‘高通’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人,否则甘愿被火烧死,被雷劈死。” “真的?” “绝无虚言。” 夏侯飞山瞪着他,很久才开口道:“好吧,我信你。” 陈盛连忙说:“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快滚吧。” “多谢。” 终于结束了,他的这声谢谢说得真心实意,连嘴都合不拢。 …… 哪料到陈盛刚走没两步,夏侯飞山居然又飞回来,挡在他的面前。 陈盛赶紧后退,随手握住长剑:“哎?你说话不算话!” “我是那种人么?” “像!” 夏侯飞山:“……” 他怒道:“臭小子,你把老夫当什么了?我找你是有别的事。” 陈盛慢慢把手缩回来,怀疑地说道:“好吧,那你请讲。” 夏侯飞山踌躇了片刻,叹口气:“老夫这一生,将全部希望都寄托于一个人,只可惜,那人让我失望了。” 陈盛秒懂。 ——他说的肯定是自己的私生子夏侯星,夏侯星就像个羊屎蛋,表面上光滑鲜亮,其实却一肚子草包,中看不中用。 “然后呢?” 夏侯飞山道:“然后我想把剑法传给你。” 这回陈盛大吃一惊:“为什么?” 夏侯飞山道:“当年我与燕家的老儿一决雌雄,不慎败了一招,这是我毕生的耻辱。老夫要你学会我的剑法,有朝一日去击败燕十三,破掉他的夺命十三剑。至于我的那个传人……是指望不上了。” 陈盛摇头道:“不行不行,燕十三和我有私交,我怎么会找他报仇?” “迂腐!” 夏侯飞山怒斥道:“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你怎么就能保证你们两个日后不翻脸?” 陈盛继续推脱:“可是,燕十三现在已经退出江湖,我就算要找他比剑,也没机会的。” 夏侯飞山一时语塞,他皱着眉毛道:“那,那老夫退一步。你先学再说,燕十三即便隐退了,他的剑法也总要传出去的,我不管你打败谁,只要能打败《夺命十三剑》的传人就行。” “这个……” 陈盛想了想,答应道:“行!” 开玩笑,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傻瓜才拒绝呢。 先应允下来,把东西弄到手再说,至于以后,呵呵,以后谁还能管得了他? “那你看好了。” 夏侯飞山抽出长剑。 他一面缓缓演示,一面讲解道:“我夏侯家的功夫,名叫《逆流击水剑》,共有九九八十一式。这套剑法,是老夫的先辈在大河中逆行时所创,自从败给《夺命十三剑》之后,经过我不断的摸索与调整,就增加到了一百零八剑……” 陈盛目光灼灼,在旁边用心学习。 如果说他的剑法是精品,那么《逆流击水》就是极品。 早些时候,如果他不逃走,在公平的状态下展开较量,可能早已死了好几次。 这套剑术绵密而迅猛,具有种种莫测的变化。 因为是在急流中练成的,所以出手时的平衡感更好,也更易于保持重心。对于一名剑客来说,“平衡”正是战斗的保障。 更厉害的还有! 逆流击水必然要面对“阻力”和“压迫”,剑法一旦施展开来,这种阻力和压迫就会转接到对手身上,从而产生奇异的“粘滞感”,因此消耗对手的体力,起到减缓速度的作用。 总而言之,妙不可言…… 此时,夏侯飞山已经使出最后一剑。 他的手腕连续搅动,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 “这最后一招,叫做‘搅动风云’,看清楚了?” “嗯。”陈盛点点头。 夏侯飞山道:“我研究夺命十三剑已有二十年,夺命十三剑一定还有第十四种变化,而这种变化,才是它真正的精髓。” 陈盛很佩服,不愧是老一辈的高手,算得太准了。 夏侯飞山道:“这一剑的目的,其实是防守。我不知道那一剑会从什么地方刺出来,但无论它怎么变化,‘搅动风云’都可以让你活着。” 陈盛抱拳行礼:“多谢前辈。” “哼。” 夏侯飞山道:“我练得这么慢,你应该学会了吧?” 陈盛道:“学会了。” 夏侯飞山最后斜了他一眼,飘然离去。 “那个前辈,如果夺命十三剑还有第十五种变化呢?”陈盛喊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021 反客为主 雪下得更大了。 陈盛顶着料峭的北风一路行走,准备找个地方歇歇脚,然后再将这段时间的收获总结一下,好好的闭门练剑。 要想活得更长久,练功是必须的,平时不努力,打起来你就只能哭了。 额,话说,这边到底是什么地方? 从长安跑出来一年多,他现在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跟个瞎子一样。 走出旷野,又遇丛林。 “逢林莫入”的老话是说给普通人听的,陈盛可不在乎,直接便晃了进去。 因为一个人闷得慌,他就跟自己开玩笑,把两只手包成个小喇叭,冲着远处大喊:“有人劫道吗?” “有!” 从雪地里,石头后面,竟然真的蹿出来十几个汉子,把他给团团围住。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陈盛一愣:“……” 真特么乌鸦嘴,我是不是闲的? 说到底也怪风雪太大,如果要换个地方,以他那超强的听力,这么多人根本藏不住。 陈盛歪着头,环视着他们:“老子有钱却不想给,你们说怎么办?” “那就杀了你!” “随便。” “嗤。”“嗤。”“嗤……” 剑光连续闪烁,地上连续躺尸,转眼间就有六个人倒在陈盛的剑下,血喷得到处都是。 这些渣渣的战斗力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三流货色。 看见陈盛杀人比割草还快,其余的几个汉子魂飞魄散,直接就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大侠饶命!” 陈盛讽刺道:“这年头连阿猫阿狗也敢出来劫道,呵,你们是什么东西?” 为首的汉子皮肤黝黑,长着一对招风耳。 “回,回禀大侠,附近不远有座‘落凤山’,小的们在山上聚义干些没本儿的营生,有个匪号叫做‘落凤三雄’。” 陈盛“噗”的一声笑出来:“什么狗屁的聚义,不就是山贼吗?” “呃。” 为首的汉子搓搓手,陪着他干笑道:“是的大侠。” “既然叫做‘三雄’,那你排行老几?速速报上名来。” “小人张铁锁,排行老三,另外的两位寨主,刚才都被你老人家……杀,杀死了。” 陈盛忽然问道:“你们山上大不大?” 张铁锁听不明白,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地方还算宽敞。” “僻静么?” “僻静。” 陈盛很开心:“作为老三,你有没有被老大和老二欺负过?” 张铁锁道:“嗯!!!!!” 陈盛道:“从现在开始,你老张就变成了大当家,再也没人敢欺负你,这件事应该庆祝庆祝吧?” 张铁锁咽着口水,畏惧地看着他:“应该……如何庆祝?” 陈盛道:“把我请上山做客,敬你两杯酒怎么样?我这人就喜欢凑热闹。”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带血的长剑抖了抖。 张铁锁光速点头:“啊,没问题,我们全寨热烈欢迎。却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陈盛把真名当成了化名用。 “陈胜吴广的陈,盛名之下的盛,陈盛。” …… “此处是什么地界?” “襄阳。” 哦,原来是荆楚一带。 从长安到这儿并不算远,陈盛兜兜转转的跑了一年,没想到竟然离得这么近,可能怪绕的圈子太多了。 貌似武当派就在荆楚境内? 昆仑、华山、峨眉、崆峒、南海、点苍、武当,江湖上有七个著名的剑派,其中以武当稳居第一。武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千年前,各种人才层出不穷,名气也是最大的。 不过,这些跟陈盛都没关系。 陈盛随着张铁锁几人穿出丛林,赶往落凤山。 落凤山地势崎岖,只有一条羊肠小径通上去,走起来颇费体力。 他们的巢穴建在半山腰,全是用原木和石块垒成的,外头还挂着一面“替天行道”的旗帜,很有点梁山泊的意思。 陈盛大咧咧地到处参观,参观之后便闯入了聚义厅,只见厅内摆着三把铺着熊皮的交椅,他当仁不让,捡最大的那个一屁股坐下,跷起了二郎腿。 “这小子是谁?” “快给我滚下来!” “三当家的,二当家的呢?” “大当家的又去了哪里?” 毕竟是个贼窝,山上还有好几十位凶巴巴的汉子,他们一边质问张铁锁,一边拿着武器逼了过来。 “别冲动!”张铁锁直冒冷汗,连忙阻拦道:“这位陈盛大侠是我请来的贵客,礼貌你们懂不懂?陈大侠乃世外高人,他的修为深不可测……” 有人怒吼道:“放屁,哪有如此狂妄的客人?” “对啊对啊,二当家的和大当家的到底怎么了?” “快说!” 张铁锁的威望可能稍微差点,根本压不住这帮糙汉子,他支支吾吾的,脸都憋得通红。 陈盛道:“哦,那两个废物不长眼,都被我杀了。” “什么?” 带头闹事的汉子脸色一变,质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张铁锁只能点头。 “入你祖宗!兄弟们跟我上,活剐了这个小子!” “对,砍死他……” “噗。”“噗。”“噗。”“啊……” 片刻之后,还剩下的幸运儿跪了一地,大灰狼全部变成小绵羊,这些人满面带笑,态度一个比一个温柔。 陈盛把剑收起来,慢条斯理道:“你们服不服?” “服!” “哼。”陈盛道:“我只是过来做做客而已,就小住几天,你说你们至于么?” “俺们错了。” “大哥想住多久住多久。” “是啊大哥,我们从娘胎里生下来的时候,就盼着这一天了。” 陈盛道:“是诚心的吗?” “绝对诚心,苍天可鉴!” “哈哈哈哈。”陈盛很高兴:“把你们山上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拿出来,让我瞧瞧。” 山贼们互相对视着,最后一起看向张铁锁。 张铁锁毫不迟疑,瞪眼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听大哥的,快去拿。” 陈盛道:“哎,张寨主太客气了,我不是大哥,你才是,千万别喊错了。” 张铁锁道:“好的大哥……” 过了一会儿,两个宝箱果然被抬上来,金银、玉器、首饰、铜钱,样样不缺。 陈盛随身就带着巨额的银票,财大气粗,哪能看上这个? 他嫌弃道:“才这么点东西?” 张铁锁擦着汗,陪笑道:“钱确实不多,因为最近太冷了,人们都不出门的,生意……不好做。” 陈盛道:“张寨主你是大哥,地位要高一点,这样,这些东西你分三成,剩下的全发给兄弟们,一件也不要留。既然天气如此恶劣,你得让大家温暖起来啊。” ??? !!! 所有的山贼都呆住了,简直不能相信。 张铁锁结巴着:“全分掉?那大哥你呢?” 他还以为这个煞星是过来黑吃黑的,没想到人家不图财! 摇摇头,陈盛显得道貌岸然:“我是客人,客人怎么会拿主人的东西?请不要侮辱我。” “……” 他说分钱就分钱,办事儿特别利索。 “谢谢大哥!” 山贼们跟过年一样,全都笑得合不拢嘴,恨不能把陈盛当成祖宗来供着。 原因很简单,他们只是一帮小喽啰,平日里有什么好处都被几个当家的分去了,哪见过这么些财物? 旁边的张铁锁同样好开心。 因为有两个强势的哥哥排在上面,他作为老三只能吃口剩的,这些年一直缺油水,也穷得叮当响。 分钱完毕,皆大欢喜。 陈盛道:“你们以后该干嘛干嘛,我绝不拦着,也不要你们的钱。我只求一块清静的地方用来暂住,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山贼们轰然道:“不过分!” “好。”陈盛龇着牙:“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022 火海 山巅上有一处很大的洞穴,是天然形成的,里面空间宽敞,而且冬暖夏凉。若在此练剑的话,还可以亲近日月星辰,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 陈盛在参观之后,满意地笑了。 “张寨主,你每日把饭菜送上来便可,我看这里不错,就叨扰了。” “大哥满意就好。不过说到饭菜,你有什么忌口的没有?”张铁锁问道。 ——因为陈盛办事公平,“花钱”也大方,最重要的是,他还把骑在自己头上的两位哥哥都干掉了,张铁锁现在神清气爽,对陈盛自然就亲热起来。 “我不忌口,什么都吃,但必须顿顿有肉。” “这个简单,山上哪会缺了肉食?小弟保证让大哥舒舒服服的。” “好,多谢。”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陈盛发现,张铁锁杵在那里一直不动,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你还有事?” 张铁锁道:“确实有点小事。原来的老大和老二死了不要紧,他们在山上还留下了两个嫂子,是拜过天地的那种。你看……” “啊?小张,你也太无耻了!我已经把钱都分给你们了,怎么着,还想把嫂子也分一分?”陈盛的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指着他骂道。 张铁锁连忙摆手:“大哥莫生气,没有那个意思。小弟只是想让大哥帮忙出个主意,看看怎么解决她们。你也知道,山上的汉子都跟饿狼一样,面对无主的女人,时间长了怕是要出问题。” “噢。” 陈盛道:“那你怎么没收下来?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张铁锁吓了一跳:“不行不行,我有家室的。夫人的脾气相当暴烈,她若知道小弟收了二位嫂子,非得切了我不可!” 明白了,怕老婆呗。 陈盛道:“原来是这样。你去请嫂子们过来,我跟她们谈一谈。” “遵命。” 张铁锁松口气,赶紧溜走。 过了一会儿,两个年轻的女子便上到山顶,陈盛看了一下,居然长得相貌不俗。 知道山上变了天,她们二人却毫无惧意,反而都瞪着眼睛。 “你们叫什么名字?”陈盛问。 左边身材丰腴的说:“红杏。” 右边稍稍纤细的回答:“紫云。” “嗯。”陈盛清着喉咙。 “二位嫂子,你们的夫君已经不在了,他们做这种打家劫舍的勾当,早晚是会出事的,死在我手里只能怪命不好。我也不多说什么,给你们些银子,你们就收拾收拾,返回老家去吧。” 红杏似乎比紫云厉害一些,抢着道:“家?哪还有家?山上不就是我们的家么?” 陈盛被她噎住了:“那你们的亲人呢?” “早死光了,即便没死,我们这两个贼婆子难道有脸回去?” “这……” 真麻烦! 竟然无处可去? 陈盛为难地看着张铁锁,张铁锁表现很怂,立刻低头看蚂蚁,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出于同情心,他只好道:“既然如此,你们就留在这里给我当丫鬟吧,平常洗洗衣服、铺铺床什么的,行不行?” 三个人反应贼快,同时大声说:“行!” 陈盛:“……” 我怎么感觉你们仨是一伙的,而且早有预谋? …… 当晚。 “咕噜咕噜。” 红杏正用茶水漱着口,好像嗓子有点儿痒,漱口时她斜了陈盛一眼:“你也不是个好人。” 陈盛懒懒地歪在床头休息,没吱声。 “哎呦,真酸。”一旁的紫云揉着膝盖,抱怨道:“姐姐才发现?我早就知道了,好人能有这么多花样?” “哈哈哈哈。”这次陈盛终于忍不住了,开怀大笑。 红杏气道:“你杀了我们的男人,我们姐妹本来是打算报仇的,趁你睡着的时候报仇!” “为什么不报?” “你这冤家警觉得很,我们恐怕杀不了你。”红杏似乎认命了,她叹着气道:“而且,像我们这类的女子,本就是风中的落叶,水里的浮萍,没有明天的。” 紫云道:“嗯,为了活下去,咱们只能先找个依靠,过一天算一天。” 陈盛对红杏的话颇有感触。 他起抬头,看向外面的星空。 遥远而璀璨的星空似乎是永恒的,似乎几万年都不会变样,而人呢? 永恒代表着“坚固”,而人却那么脆弱,又短暂又脆弱。 “你们找错对象了。我也是一颗无根草,说不定马上就会消失,庇佑不了你们的。” 红杏道:“管它呢,反正你陈盛走了,还会有张盛、王盛继续接手的,天下的男人都一个臭德行。” 陈盛:“……” 她倒是真看得开。 陈盛一板脸:“你给我过来!” 红杏道:“过去干什么?” “你刚才的话我不爱听。” “然后呢?” “我要堵死你的嘴。” …… 岁月悠悠。 转眼间,陈盛在山上就住了四年。 这里宛如世外桃源,不沾染外界的风雨,他白天一个人练功,晚上三个人切磋,小子日过得愉快极了。 将所有的剑法融合在一起,陈盛巩固了自己的境界,终于完成了质的蜕变。 一名超级高手已经诞生! 环顾天下,能够威胁到他的人,可以说屈指可数。 …… 这一年的元宵节,襄阳城里举办了花灯会,红杏和紫云眼馋得很,非得央求着陈盛一块去凑凑热闹。而因为懒惰,陈盛压根就不想动弹,她们便嘟着嘴自己走了。 黎明前后,二人还没回来,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这声音踉踉跄跄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黑暗中,熟睡的陈盛猛然睁眼。 警惕性已经刻入他的骨髓,直接从枕边摸到长剑,翻身而起,摆出了戒备的架势。 “大哥……” 来的是张铁锁。 就着依稀的月光,陈盛发现张铁锁一边奔跑一边捂着胸口,正有黑红色的液体不断从指缝滑落,看起来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 “噗通。” 张铁锁呼吸沉重,没走多远便摔倒了。 “大哥,武……武当派的臭道士夜袭山寨……见人就杀,兄弟们好惨啊……” 陈盛一惊,连忙迎过去把他扶起来。 “武当派杀进山寨了?你没看错?” “没看错。” 陈盛有些莫名其妙,你们一伙子三流小贼寇,连功夫都没练明白,怎么会惹到这么可怕的敌人! “原因呢?” 张铁锁摇摇头,眼睛里充满恐惧:“不知道,我们有多大的胆子,敢去招惹武当派?” “好吧,先别管那么多,让我看看你的伤。”陈盛道。 张铁锁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满脸惨然。 “兄弟被刺了一剑,已经不行了。你别浪费时间,快走!” 说话的时候,张铁锁的血越流越快,目光也开始慢慢涣散,现在就算神仙赶过来,恐怕也无能为力。 毕竟在一起相处几年了,眼看着他即将殒命,陈盛要说没点感觉那是骗人的。 哪怕他只是个贼。 陈盛也紧紧地握住张铁锁的手,叹息着:“我为什么要走?” “你隐姓埋名,躲在这个破地方,难道不是为了避开仇家?” “不是的,我在外界并无瓜葛,只是图你们山上清静,方便练剑而已。你先歇一歇,喘口气。” 张铁锁的呼吸越发急促,挣扎着说道:“大哥,那你更要快些逃命,武当派的牛鼻子已经杀红眼,他们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山上的人!就连二位嫂子……” 陈盛一震:“红杏和紫云怎么了?” “二位嫂子从夜市上回来,刚好碰上他们,都,都都被杀了。” “……” 说话间,张铁锁的手忽然垂落,已经没了声息。 陈盛默默无语,心里堵得难受。 为什么? 为什么? 武当派是江湖上著名的正道势力,为什么连女人也不放过?她们可不会武功! 陈盛把张铁锁放平,用手合上他的双眼。 “老张啊,你且等等,我这就去问个明白……” 一股戾气从脚下席卷而来,排山倒海,瞬间塞满了整个胸膛,几乎要将陈盛炸碎。 “艹!!!” 他提剑在手,用最快的速度掠了出去。 普通人绝不会为了一伙山贼而得罪武当的,逃避是最明智的选择,不过,他却并不是普通人! 陈盛做事,只凭自己的心意。 他很快就下到半山腰。 建在这里的山寨烈焰熊熊,已经化作一片火海。那猛然钻进鼻子里的焦臭味道,竟如此炽热,也如此恐怖。 尸体! 尸体! 到处都是凄惨的尸体…… 023 这就是名门正派 在火海的边缘,立着几名白衣道人。 确切地说,一共有四个。 他们的年纪并不大,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领头的那个要稍微年长些,但最多也就二十出头。 这些道人气质出众,身上却沾满了斑斑血迹,笑得就像魔鬼。 他们正在数银子。 数从山寨里抢到的银子! “啧啧,大伙没白来啊,孙师兄果然好算计。”一名圆脸的小道士拼命往怀里塞钱,喜滋滋的。 那个领头的孙师兄面容清秀,咧着嘴说:“有钱拿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我等为百姓们除掉祸害,宣扬了武当山的威名,这就叫一石二鸟。” “哎,应该是一石三鸟。” “怎么讲?” 圆脸小道士抬起脚,把一具尸体踢进火堆,顺便吐了口痰:“师父他老人家常说,功夫要尽量贴近实战,如此才能精进。而我等用山贼来练手,跟平日里的切磋完全不一样,感觉更真实,而且特别的痛快。” “没错,的确如此。师弟刚才杀了几个?” “九个。我有一招‘君子如玉’还差点火候,这杀着杀着,当杀到第七个贼子的时候,突然融会贯通,就把招式练明白了。” “哈哈哈……” 道士们欢笑起来。 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剿灭山贼,却杀人、放火、抢银子,甚至用活人来练剑? 嗯。 这就是传说中的名门正派。 几个道士越笑越开心,忽然有个声音淡淡开口。 “武当派的剑法想必是高明的,不过却有一点不对。你们竟用活人当靶子来练剑,为什么不把‘君子如玉’,改成猪狗不如?” “谁?!” 道士们齐齐变色,顺着方向转过身去。 因为是半夜起床的,陈盛来不及收拾自己,他披散着长发,右手仗剑,从黑暗中慢慢走出。 如果说眼神也能有温度,那么他的眼睛就像这寒夜一样,冰冷刺骨。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还究竟算不算人?” “哼哼。” 圆脸小道士面带讥屑:“明白了,半夜至此还出言不逊,你定是贼窝里的余孽吧?” 陈盛道:“哦?在贼窝出现便是贼寇,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按照这个逻辑,等你回到武当山,山上的老老少少不都变成畜生了?” “好大的狗胆,找死!” 圆脸小道士恼羞成怒,立即拔出长剑,挺身,送臂,对准陈盛的咽喉便刺。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刺击正是所有剑法的“母招”,他出身于名门,练得自然极其纯熟。 “喂,师弟小心啊。” 带头的孙师兄看到陈盛的眼神,似乎完全没有感情,更没有丝毫的畏惧,心里莫名一紧,于是便开口提醒。 只可惜,已经晚了。 面对着凶狠的一招直刺,陈盛连躲都懒得躲,随手就挥剑劈过去。 看似同归于尽,却是后发先至。 这一剑当头劈下来,带着陈盛特有的凶悍之气,无惧无畏,宛若九天惊雷。 电光石火间,圆脸小道士怪叫一声,只能横剑格挡,护住自己的头部。 因为对手比他更快! 不挡就死! 挡了……也得死。 “叮。” “噗。” 剑砍剑,剑断。 剑砍人,人亡。 陈盛竟连人带剑把他劈成两半,尸首一左一右倒了下去,肚子里那些腌臜的东西应声坠落,“哗啦啦”的流了一地。 “师兄!” “师弟……”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孙师兄发现陈盛的武器尺寸宽大,猛的想起个人来,不由骇得心肝皆碎,当下转脸就跑,居然将二位年轻的师弟扔下了。 另外的两个小道士却没逃走,瞬间红了眼睛,咬着牙扑向陈盛。 他们配合得不错。 从两边分别包抄。 一个刺咽喉。 一个刺丹田。 陈盛照旧没动,反手撩出长剑。 “叮”的一声。 右边的小道士身躯一震,他的兵刃居然被粘住了,陈盛一粘,一带,长剑竟随着巨大的力量脱手飞走,刺穿了左边道士的脖子。 尸体还没来得及倒下去,陈盛便进步起脚,一脚踹上他的膝盖。 “咔嚓。” “啊!!!!!” 腿部应声弯折,扭成了可怕的角度,小道士惨叫出口,与倒下的尸体一块重重摔翻。 他抱着左腿,眼睛里全是无法形容的恐惧。 “小道知错了,请你饶,饶了我……” “哦?” 看了眼蹭在地上用胳膊不断后退的小道士,陈盛似乎有些犹豫:“你真知道错了?” “我错了!” “那好吧,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对不对?” “对对对,谢谢,谢谢。” 这恶鬼竟如此好说话? 小道士露出狂喜之色,飙着眼泪使劲点头。 “你信不信我?” “信,当然信。” “砰!” 下一秒,陈盛便再次起脚,一脚踢断了他的脖子。 “连我的话你也敢信?” 小道士已经没有能力表示反对了。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就像个麻花似的,脸上泪水横流。 …… 四名凶手三人伏诛,还剩下最后一个姓孙的没解决。 落凤山地形崎岖,想很快跑掉是不可能的。 陈盛提了口气,迎着初春的寒风飘然起飞,踏过树梢、踩过岩石,如同箭矢般追了过去。 这些年他可不是白混的。 他的轻功和剑法一样进步神速,堪称炉火纯青。 从山腰追到山脚下,陈盛发现小径上散落着几匹马儿,马儿的蹄子都被黑布包上了,显然是他们来时乘坐的交通工具。 那个“孙师兄”正翻身上马,看样子非常慌乱。 “哪里走?” 陈盛大喝一声,脚底加速狂奔,两者间的距离正以惊人的速度缩短着。 孙师兄打马就走,转脸叫道:“阁下可是‘一剑穿心’高通?” “不错。” “高大侠行事喜怒无常,却并非邪道中人,这次为了几个区区的小毛贼,竟要与武当为敌!” “拿武当吓唬谁呢?都说我喜怒无常了,你还问?” “……” 陈盛也蹿到一匹马上,连续抽了两鞭子,对着孙师兄紧追不舍。 孙师兄在前面满脸惶急,头上全是冷汗:“那些山贼跟你有何干系?若有得罪之处,请看在家师的面子上,放过小弟。” 陈盛懒得开口,继续追击。 “家师是武当派的当今掌门,青松道长。” 嗯? 陈盛这回怔了怔。 武当掌门在小说中并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是什么修为? 管他呢,只要不碰上谢晓峰或者慕容秋荻,陈盛谁也不在乎。 “那又如何?反正今天你死定了。” “……” 一个逃,一个追,东方渐渐泛白。 苍穹之下,襄阳城已经展露出雄伟的轮廓,正在一点点慢慢放大。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襄阳城,孙师兄就越是笃定,到后来他甚至不再恐惧,竟咧开嘴笑了起来。 “谁死还不一定!” 024 我反对(二合一) “驾,驾……” 孙师兄纵马闯进襄阳城,丝毫不顾忌街上早起的百姓们,他带着缰绳左冲右突,玩命逃窜。 这小子怎么对地形那么熟,就像来过似的? 在后面追了一会儿,陈盛有些疑虑。 莫非藏着什么埋伏? 不应该啊,自己隐姓埋名三四年,连头都没露过,谁会给他下套子? 算了,开弓岂有回头箭,老张他们不能白死,说什么都得让这个姓孙的付出代价。 过了片刻,孙师兄逃进一条小巷子,他在马鞍上随手一拍,忽然凌空飞起,蹿入一栋很大的宅院里。 陈盛来不及多想,也跟着飞进去。 “师父,师父,救命!”孙师兄如释重负,一面奔跑一面大叫。 不好。 武当掌门竟真的在此? 这时陈盛已经离得很近了。他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双脚一沉,将地上的青砖踩得粉碎,身体发出破空的尖啸声,悍然弹射过去。 脚下连追三步,陈盛终于赶上了孙师兄,在背后挥拳就打。 “砰!” 一拳击出。 孙师兄扑街。 强大的力量打碎了他的后心。 孙师兄胸口突出、眼球突出、七窍飙血,临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刚刚涌现的狂喜。 地狱和天堂只隔着一步之遥,他却永远也走不到了。 “什么人?” “嗖,嗖嗖嗖……” 宅子里一声断喝,下面居然连续飞过来数十道身影,将陈盛围在中心,各种拔剑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这样凶险的场景,陈盛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披散着头发,浑身的肌肉为之紧绷,面上却毫无惧色。 冷眼看去,这些人什么打扮都有,不光有俗家,道士,甚至还有几个老尼姑。 “孙昊,乖徒儿,你……” 一名白胡子的道长冲过去,连忙抱起孙师兄检查伤情,在发现徒弟已经气绝之下,连手指都颤抖起来。 道长哀痛不已,神色有些恍惚。 某些弟子得了师父的真传,关系可能比亲生儿子还要亲,普通人是不了解这种感情的。 “好狠的手段!” “好大的胆子!” “哪个狗贼竟敢上门挑衅?七大剑派决不可辱!” “杀了他!” “杀……” 人群里顿时聒噪起来,纷纷开口痛骂。 艹! 陈盛也难免心惊。 七大剑派居然凑到了一块? 最近江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因为躲在山里好几年,陈盛消息闭塞,对外界的情况当然搞不清楚,但估摸着应该跟自己没关系,顶多是误打误撞,碰上了。 经过短暂的恢复后,道长冷静下来,他把徒儿的尸体放好,快步走进圈子。 这位道长的年纪应该在六旬左右,形象高大威猛,一看就是长期发号施令的那种人。 “贫道青松。” “噢,原来是武当掌教,久仰了。”陈盛敷衍地拱着手。 青松投过来的眼神犹如厉电,令人不寒而栗:“我等七大剑派在此聚会,阁下竟闯进来当面行凶,不知是何方神圣?” 陈盛道:“某家高通。” “一剑穿心高通?” “对!”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些年江湖上最神秘、最可怕的高手,无疑就是高通。他先是在洛阳城外约战燕十三而不死,后面又在长安连续击杀十余位剑客,创下了偌大的名声。 至于高通为什么像流星一样销声匿迹,江湖上流传着几种版本: 有的说他仇家太多,早在几年前就被人暗算身亡,死在了臭水沟里; 有的说他对青楼过分迷恋,导致身体被掏空,突然就暴毙了; 还有的说他看破红尘,出家去西域当了和尚。 反正云山雾罩的,都没什么好话…… “高通?你可认得我?” 青松道长还没做出反应,猛然间,旁边又有个独臂的老者变得激动起来,他死死地瞪着陈盛,脸上的仇恨浓到化不开。 这人的身体有些残缺,唯一的一条左臂长到过分,居然都快垂到膝盖下面了,实在是天生异相。 “前辈看着面生,我不认得。”陈盛感到莫名其妙,确定从前应该没见过对方。 “老朽柳石泉,忝居南海剑派掌教一职。” 嗯? 南海剑派的掌门人! ——今天的这个什么“大会”层次真不低,七大剑派竟有两位掌门在此,那么,宾客里还有没有厉害角色?或者说,七大掌门全都到了? 高手来得越多,越代表事情严重,他们不管要对付谁,都足以改变整个江湖的格局。 陈盛点点头:“柳前辈好,失敬失敬。” 柳石泉道:“哼,你不认得我,老朽却对你仰慕得紧。四年前,我有个义子途径长安,不慎败亡在你的剑下……” 陈盛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老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呢。 “没错,南海剑派好像是有个姓丁的败在我手里,叫什么丁一鹤。当年有许多人在场可以作证,我是一对一赢的,赢得光明正大,丁老弟的死纯属技不如人。” 陈盛将“一对一”、“光明正大”几个字咬得很重。 这事儿他干过好几次了。 ——陈盛的潜台词是,我的确杀了你们的徒儿或者义子,但都是单挑的,你们总不好意思群殴吧? “南海剑派技不如人?” 柳石泉的头上暴起青筋,咬牙道:“很好,好得很。丁一鹤年纪轻,对本门的剑法只学了点皮毛,死了算他活该。今日我就舍下这张老脸,代表南海剑派向阁下讨教一二。” 说是“讨教”,他却抽出长剑,大踏步逼迫过去。 这分明是玩命! 陈盛痛快道:“也行。” 来就来吧,今天闯进了龙潭虎穴,他也只能继续保持强硬。因为刚才当着大家的面干掉孙昊,等于抽了所有人一记耳光,他已经没有认怂的余地了。 “等等。” 此时青松突然插话,一闪身把柳石泉挡住。 “柳掌门请了,二位的恩怨不妨稍后再说,我武当派还有话要问这位高施主,不知你意下如何?” “呃,道兄既然开口,那好吧。” 柳石泉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心里颇有些不快。 没办法,青松毕竟是七大剑派的领袖,而且还将山门抬了出来,面子总要给的。 青松冲着陈盛道:“高施主。” 陈盛道:“请讲。” 这位道长的体型犹如天神一般,说话很有压迫感。 “昨夜是元宵佳节,劣徒孙昊向我禀告,说他在集市上游玩之际,无意中听见有一帮强人霸占了落凤山,在附近打家劫舍,滋扰百姓……请问,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陈盛面无表情:“该杀。” “我对劣徒的提议表示首肯,便答应下来。却不知,孙昊为何死在施主的手上,我另外的几个徒儿又去了哪里?” “噢,他们也都死在了我手上。” 青松还没开口,七大剑派的人义愤填膺,立刻便对着陈盛痛骂出声。 “什么?” “杀人必须偿命!” “狗贼还无法无天了,剁了他……” “各位稍安勿躁。”青松双眉一震,加重语气说:“此事或许别有原因,请高施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武当派从不欺人,但也绝不受欺!” “可以。”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陈盛就略过了一些枝杈:“高某最近外出游历,也是在无意间路过落凤山的。当时我发现,孙昊等人竟把数十名山贼杀得鸡犬不留,手段极其凶残。” 柳石泉突然截口道:“鸡犬不留又如何?山贼滋扰百姓,全该死,死得好。” “哦?” 陈盛斜了他一眼:“那女人呢?山上有两个女人也被杀了,她们连武功都不会。” 青松断然道:“这不可能!” 陈盛道:“道长是不够了解自己的爱徒啊。令人发指的还有,孙昊他们不光杀女人,而且还放火焚烧尸体,甚至把山贼的财物收敛在一块,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为民除害可以,但是放火、抢钱、连不会武功的女人都杀,那性质可就变了。 陈盛道:“这样的畜生丧尽天良,与强盗有什么区别,请问该不该杀?” “呸!” “你他娘放屁!” “胡说八道!” “武当派的清誉也是你能诋毁的?” “杀了这奸贼!” 七大剑派的人群情激奋,有好几个汉子都打算冲过来,把陈盛碎尸万段。 青松一伸手,将他们拦下。 事情既然涉及到门派上千年的名声,青松也就难以克制了。 他厉声道:“你的话荒谬之极,如何能够证明?” 陈盛道:“很简单,事发地不过区区数十里路程,道长派些人过去一看便知,那些抢来的银子,应该还在你几位好徒儿的身上装着。因为银钱沉重,他们的袍子都快被撑破了,外人不知的话,还以为武当山人杰地灵,竟然连男子都能怀胎呢。” 青松憋得难受:“……” “哦,孙昊可能更讨长辈喜欢,所以不缺钱花,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往兜里塞银子的。如果眼下能在他身上找到赃款,我就不用浪费口舌了。” 陈盛这些话夹枪带棒的,讽刺之情溢于言表。 “贫道自然会查清楚!”青松的手指越抖越厉害,他强压怒火,马上就要喊人。 “如果查明无误,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陈盛问。 “如果事实无误,你不但可以走,贫道还会代表武当郑重道歉,乃至于向天下自裁谢罪!” 青松的这个态度倒是令人欣赏,陈盛点点头:“好,那么我就姑且等一等,希望你们言而有信。” “且慢!” 说话的又是柳石泉,青松回头看看他:“柳掌门还有何见教?” 柳石泉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事情既然出在武当派身上,道兄是不是要回避一下,省得落人口舌?” 青松沉思片刻:“嗯,柳掌门所言极是,武当的确应该避嫌。那么……” 柳石泉赶紧又说:“不如交给我来办吧,小弟这就让徒儿过去查看,道兄意下如何?” 青松点头:“行,有劳了。” 七大剑派同气连枝,面对柳石泉的好意,他是很难拒绝的。 柳石泉冲着大家团团拱手,问道:“诸位可信得过我?” “信!” “柳掌门客气了。” “交于柳掌门,我等自然放心……” 最后,柳石泉慢慢地望向陈盛。 “高通,此事由我代劳,你可有不同意见?” “我反对!” 这老儿上蹿下跳的,分明是存了歹毒的心思,陈盛若答应他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柳石泉道:“你凭什么反对?” 陈盛讥屑道:“谁去都可以,就是你柳掌门不能去,我跟你们南海剑派结过私仇,万一你要是存了坏心,把证据销毁,然后嫁祸给我呢?” “你!” “我什么我?七大剑派要想让人们服气,做事必须得公平公正,不能存在任何瑕疵。青松道长,你以为如何?”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陈盛发现青松虽然态度强硬,却不像是奸猾之辈,所以就将了他一军,强迫他改变主意。 果然。 青松迟疑起来:“是我的疏忽。柳掌门对不住了,此事关系重大,我看还是换个人调查的好。” 这回他学聪明了,不等柳石泉做出反应,便对着旁边喊起来:“有哪位同道愿意代劳的?” “昆仑派愿往!” “好,咱们先商量商量细节……” 柳石泉被大家扔在一边,脸色黑得好难看,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哼。” 他恶狠狠地剜了陈盛一眼,拂袖而去。 “师父,刚才你为何要主动替武当揽下差事,自己讨个没趣?”有个阴沉的年青人跟在他身边,小声问道。 柳石泉边走边说话:“我看高通神色镇定,不像撒谎的样子,武当的那些小辈可能真犯了糊涂,作孽了。” “啊?他们真的敢放火劫财?” “八九不离十。” 年青人的神色非常震惊,似乎很难接受。 柳石泉又道:“你丁师兄的仇不能不报。真相一旦被查明的话,武当派若是做主放了高通,天大地大,下次我怎么找他去?我哪里是为了武当派出头,而是为了咱们自己。” “师父老谋深算,是小徒眼界浅了。”年青人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柳石泉淡淡道:“这样,你立刻出发,赶在他们前头去落凤山,速度要快。” “去干什么?” “高通不是怕毁灭证据么?他怕什么,你就干什么。” 年青人一咧嘴,狞笑道:“明白。” 柳石泉最后道:“武当派素来清高,可不能留下什么污点,你这回过去‘帮忙’,还能成全他们的好名声……两全其美,这是在做善事啊!” 025 四年磨一剑 昆仑派对调查相当看重,领头的竟是他们的掌门——白云子。 白云子年逾古稀,一张大方脸显得正气凛然,青松道长对他的态度比对柳石泉尊敬多了,参与讨论的人们也欣然同意。 无所谓。 反正谁去都可以,只要不是姓柳的就行。 这次陈盛也没有反驳。 等白云子出发后,他盘着腿坐在地上休息,把长剑横在手边。 问题似乎解决了。 因为真相是明摆着的,只要白云子他们一回来,一切就会水落石出,谁也别想留下自己。 陈盛的心情放松了几分。 趁着别人走神的功夫,他把脚下的青砖悄悄抠碎,藏了几块小的碎片塞进袖子里。未雨绸缪很有必要,待会儿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暗器可以用来防身。 在闭目养神的时候,七大剑派的人轻声交谈,陈盛还听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原来,他们在襄阳碰面,居然是为了对付天尊! 这些年江湖上云波诡谲,已经有不少名宿和组织被天尊消灭,七大剑派眼见事态严重,不得不团结在一起,共同商量对策。 天尊的势力固然强悍,可七大剑派也不是吃素的,下面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你慕容秋荻一介女流,也想称霸武林,真当男人都死绝了?就算七大剑派不行,还会有别的人跟上,心怀叵测的野心家终将会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 ……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白云子终于返程了。 他架着辆马车,将武当派死去的弟子们带了回来。 由于陈盛出手凶狠,那些尸体显得非常扭曲,又扭曲又可怕,一些人当时就看吐了。 “你!” 青松道长的情绪几乎失控,目眦欲裂。 他强行将视线从陈盛的身上转移开,捏着拳头询问白云子:“兄长此去辛苦,却不知情况如何?” 白云子同样脸色铁青,沉声道:“落凤山的确着了火,山贼们身上的伤口,也的确有武当剑法留下的痕迹。这证明武当派的那几个后生去过现场,确实进行了清剿。” “然后呢?” “山贼的巢穴大部分都用巨石砌成,火势虽然凶猛,却并不曾烧毁一切。我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任何女子的遗骸。” “什么?” 陈盛从地上爬了起来。 白云子一声冷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那里非但没有女性的遗骸,就连你说的什么财物,几名弟子的身上也找不到半分。” 陈盛:“……” 尸体不会自己飞走,钱财更不会凭空消失,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赶在前面动了手脚。 陈盛吸了口气,往人群里环视着,发现柳石泉此刻踪影全无,居然不在现场。 嗯,是这个老贼干的? 青松终于憋不住了,他的须发根根竖起,怒吼道:“高通,你还有何话说?” 陈盛道:“我与武当派并无恩怨,何必要撒谎?怕什么来什么,也许有人为了保全你们七大剑派的名声,真的销毁了证据,还顺便嫁祸给我,这就叫一箭双雕。” “放屁,休要含血喷人!” 青松痛斥道:“自己犯下的恶行眼看抵赖不过,竟然反咬一口?我甚至都怀疑,你可能是那些山贼的幕后首脑,因为被我的徒儿撞破了什么秘密,所以才跳出来杀人灭口的。高通,你编了一大堆可笑的谎话,想要瞒天过海,真当我们是傻子?” “没错。” “这小子心怀鬼胎,青松前辈何必多言?” “我看他就是天尊的走狗,故意来捣乱的,试图破坏七大剑派结盟。”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喊杀的声音合在一块越放越大,直往云霄飞去,震动了整片天空。 有火撒不出,有口不能言。 原来,这就是被陷害的感觉? 陈盛也懒得再解释了,他眼神睥睨,对着青松道:“好吧,我百口莫辩,说不过你们。道长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留下你的首级,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陈盛“噗”的一声便笑出来:“我只有一颗脑袋,怕是舍不得给你。” “那贫道就自己取!” …… 青松含怒出手,挥剑斜砍陈盛,直取颈部的大动脉。 武当剑法讲究随机应变,后发而治人,可被青松使出来,却没有丝毫的含蓄之意,招式刚猛,果决。 陈盛隐居多年,正要试试自己的斤两。 他以同样的角度迎了上去,选择以硬碰硬。 “叮!” 双剑交击,火花迸溅。 嗯? 青松的身体为之一震,手臂竟感觉隐隐发麻。 这小贼走的也是刚猛的路子? 招式一变,掌中的利刃化为七朵梦幻般的剑花,对着陈盛笼罩而去。 绚烂。 热烈。 却致命。 ——武当派著名的杀招,七星聚会! 这一剑虚中带实,与陈盛的“阳关三叠”有异曲同工之妙。 别看青松道长体型魁梧,心思却十分细腻:既然你有强悍的力量,那就用繁复和多变来破之,出奇制胜。 “七星聚会”有六剑是虚的,真正的杀招藏在哪里很难判断,陈盛却迅速出手,直接刺向光芒最盛的那一朵剑花。 “叮!” 又是一簇更大的火星爆出来。 漫天的剑光顿时消散,露出了青松那张愕然的脸,他的虎口为之开裂,右半身酸麻不已。 没想到陈盛的眼力如此精准,这朴实无华的一剑直指核心,非常轻松的就破掉了“七星聚会”,而且,剑锋上释出的力量似乎有叠加之势,一剑更比一剑沉重。 短暂碰撞,高下立分。 “叮叮叮叮……” 陈盛由此抢到了先机,下面的一连串快攻就像骤雨打芭蕉,迫使青松节节败退,全无还手之力。 观战的人们互相对视着,神情格外严肃。 青松道长是七大剑派公认的第一人,居然被陈盛压得无法还击,短短几个照面就露出了败相。更可怕的是,陈盛的剑法不但又快又狠,而且每用完一招就会为之一变,似乎精通多种流派,让人完全摸不到规律。 “砰!” 交手十余回合,陈盛突破了青松的防线,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 青松就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鲜血从嘴角喷出,当时就昏迷了。 “师父!”“道长!”“道兄!” 身边的人们慌忙把他接住,连声呼唤着。 仅用十余招便击败了武当掌门,虽然身陷重围,陈盛的心里还是充满喜悦的,四年磨一剑,他的功夫没有白费。 “小贼休得猖狂!” 昆仑派的白云子开口大骂,正要接着应战,发现一道灰色的身影已经蹿出去,比他快了一步…… 026 箭雨 来者是一位年老的尼姑,满脸皱纹,却有双孩童般清澈的眼睛。 陈盛仗剑在手,问道:“师太何人?” 老尼姑淡淡道:“贫尼峨眉妙玄,请赐教。” 这位老师太尽管身材消瘦,气度却非同凡响,可能是峨眉剑派的掌门吧?如果真的被陈盛猜中,今天七大剑派的掌门人全都到了,局面将会更加凶险。 陈盛面不改色:“请。” “请。” 妙玄师太并没有直接出手。 她慢慢向地左侧移动,一步一步兜起了圈子,“啪啪啪”,脚下越踩越快,越踩越快,直到人影渐渐消失,化作一幕圆形的光圈。 有人惊呼道:“峨眉绝学,浮光掠影步!” 妙玄师太这么可怕的速度,看着都头晕,陈盛索性闭上了双眼。 脚步声逐渐变轻,就像风一般不可辨别。 片刻之后,当光圈开始收缩之际,陈盛的耳朵忽然一动,向正面刺出一剑。 “噗!” 风声止歇。 光影消散。 妙玄师太的左肩中了一剑,一个倒翻落在地上,她踉跄着向后倒退,沉静的双眼里第一次出现波动。 陈盛听对了。 也赌对了。 ——像师太这样的世外高人,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绝不会选择从背后出手的,要进攻也只能选择从正面进攻。两个人互相对刺,因为陈盛的身材更高大,手臂也更长,妙玄就被抢先击破了。 妙玄默默地盯着他,问道:“明明有机会的,你为什么不杀我?” 陈盛嘿了一声:“为什么要杀你?我早就说过,山上的事情千真万确,武当派确实犯下了罪孽,我只是被小人陷害而已。” 妙玄点点头,把视线转向白云子:“道兄,高通说话不似作伪,我等不如重新查验一番,你看可好?” “不好。” 白云子拔剑在手,口气寒冷如冰:“亲眼目睹的事实,又何必多此一举?师太自去养伤,这小贼让我来对付,看剑!” 他将妙玄甩到一边,悍然向陈盛发起冲锋。 昆仑山号称万山之祖,地势雄奇险峻,白云子的剑法也同样惊险,交手时常常有出其不意的角度刺出来,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杀伤敌人。 他比青松道长还狠! 陈盛一面小心应付,一面悄悄的观察环境。 通过刚才的两场战斗,陈盛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深刻的认知:那就是,只要不碰上早已“成神”的谢晓峰、练出第十五剑的燕十三、以及境界深不可测的慕容秋荻,在“神级”之下,他几乎没有对手。 不过,这也是在单挑的情况下才能成立。 这么多人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接一个的上来,谁能受得了啊? 陈盛打算跑路了。 ——行凶的几个小子已经被击毙,没必要再跟七大剑派拼个你死我活。 陈盛带着白云子故意往人少的地方走,打着打着,猛地使出一招“阳关三叠”,逼得白云子骇然后退,他没有继续展开追击,反而一个转身,冲着大院的围墙扑了过去。 只要越过这道围墙,他就是安全的,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糟了!” “拦住他!” “这小子要跑……” 七大剑派的高手如梦初醒,都叫了起来。 陈盛刚落到墙上,就有个炸雷般的声音大喝道:“退!” 与此同时,一道雪亮的剑光从外面的巷子里猝然升起,飞刺他的咽喉。 致命的埋伏。 致命的杀手。 外面藏着的那个人满目狰狞,原来竟是早些时候就已经退场的柳石泉。他料到陈盛可能会选择突围,一早就在巷子里等着了! 这个人的心机实在可怕。 陈盛功亏一篑,却也别无选择,急切间只好使出一个后空翻,又落回到院子里。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山上的事情,绝对是柳石泉搞出来的。他完全有时间自己去,赶到白云子的前头,把红杏和紫云的尸体烧掉,再拿走银子,最终嫁祸给陈盛。 当然了,为了避嫌,柳石泉可能不一定非得亲自出马,也许会派别的什么人过去销灭罪证。 “是你?” “是我!” 两个人一问一答,其中的深意只有他们清楚。 柳石泉一剑将陈盛逼落,趁着大好机会继续进攻,又是一记凌厉的直刺扎向心脏。 再次陷入绝境,陈盛的凶性猛烈爆发! 今天也许是难以脱身了,罢、罢、罢,现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想弄死我,我就弄死谁。 “杀!!!” 陈盛一振手臂,对着柳石泉便发起反击,他的腕部快速搅动,剑锋在瞬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把柳石泉的兵器吞了进去。 ——这是夏侯飞山传授的保命绝招,“搅动风云”。 “叮叮叮叮叮……” 一股庞然的怪力席卷而至,柳石泉在搅击中差点握不住宝剑,不但招式被很快破掉,就连胳膊都被带偏了。 陈盛得理不饶人,迅速收剑,再迅速出剑,一招刁钻的“大鹏点头”从天而降,点中了对手的眉心。 这是他自己的剑法,已经练过成千上万次,熟得不能再熟。 “噗!” 惊骇、错愕、恐惧。 柳石泉少了一条手臂,脸上却多了一只眼睛。 就像个二郎神。 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想过,有人竟能用两招剑法就杀了自己。 柳石泉摸爬滚打几十年,活到现在并不容易,死的时候却非常潦草,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交代。 “咕咚。” 他重重地倒了下去,形状凄惨。 “师父……” 柳石泉混在人堆里的几个弟子同时大叫,一起围攻陈盛,其中有个面色阴沉的年青人动作最快,出手也最狠。 陈盛将手臂猛的一甩。 “噗噗噗噗!” 他早些时候在袖子里藏了几枚小石块,这下子发挥了作用,柳石泉的弟子们应声倒地,每个人的身上都炸出了恐怖的血洞,当场毙命。 那个最狠的年青人跟他师父一样,双眉间也多了一只眼睛,同样的死不瞑目。 陈盛连杀四名小辈,可算捅了马蜂窝。 “这奸贼留不得,大伙一块上!” “杀……” 各式各样的门派,各式各样的人,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大家已经把道义扔在脑后,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让他付出代价。 陈盛冷然一笑,扬起了长剑。 这次他选择了正门的方向,一步一步决绝地向前推进,有兵器挡在前面,他就劈碎那个兵器,有人拦住去路,他就捅死那个人。 断肢、惨叫、哀嚎。 陈盛把压箱底的绝招全都拿了出来,下手再不留情,无论是谁都躲不过他的一剑,剑刺出,必有血流出,尸体一个接一个栽倒,陈盛也多处负伤,变成了血人。 “咣!” 就在万分紧急的时刻,居然有一声突兀的锣响传入耳朵。 “天地幽冥,唯我独尊!” 这八个字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七大剑派的高手们面色大变,全部停住了动作。 放眼看去,围墙四周竟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一律手拿强弩,面带黒巾。 “咣!” 又是一声锣响,那些黑衣人根本不开口,立刻发动射击。 “嗖嗖嗖嗖嗖嗖……” 寒星如雨,遮天蔽日,千万支弩箭如同蝗虫过境,对着他们展开无差别猎杀。 “啊!” “天尊?” “天尊如何知道我等在此?” “快突围出去!” 七大剑派的高手们顷刻间倒下无数,他们挥着兵器一面格挡,一面向四周突围,惨叫声此起彼落,很快就折损了一大半。 “……” 陈盛静静地待在原处,一动不动。 因为他发现,这些人竟然略过了自己,身旁连一支箭都没射过来! 027 打不过,就加入 惨烈的突围战来得迅猛,去得也快。 七大剑派遭受了重创,最后逃出去的人还不到十个,算上不久前在混乱中被陈盛杀死的,至少有四位掌门丢了性命。 对于正道联盟而言,这几乎就是灭顶之灾。 另外,陈盛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天尊没有射杀自己,可能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那个昆仑派的白云子,竟也受到了特殊照顾,射向他的箭虚张声势,跑偏得厉害,结果让他顺利逃走,身上连毫毛都没掉一根。 艹! 莫非白云子是奸细? 这老儿长得浓眉大眼的,很像个正经人,没想到居然背叛了组织! 七大剑派凑在一块密谋围猎天尊,而天尊棋高一着,早就把奸细安插过去,反而抄了他们的后路,收割了一场痛快淋漓的胜利。 奸细固然可恨,可天尊的布局却更可怕,类似于这样的“暗子”,别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 陈盛呸了一声,站在原地等着。 目前的战斗已经结束,策划者难免要露面的。 他果然等到了。 来的是个年轻女子,看模样最多十七八岁。这女子长得娇小玲珑,脸上的酒窝几乎可以甜死人,她的身材不但符合陈盛的审美,腰还特别特别细。 “一剑穿心高通?” “是我。” 陈盛又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仰着小脸看他,笑嘻嘻的:“我叫卿卿。” 陈盛一怔:“青青?” 没办法,他对“青”这个字非常敏感。 卿卿摇摇脑袋:“看样子就知道你说的不对。不是草色青青的‘青’,是卿卿我我的‘青’。” “好名字,很好听。” 突然间,陈盛被勾起了过去的回忆,差点唱了出来:我慢慢的品,雪落下的声音,仿佛是你贴着我叫卿卿……” 他接着道:“卿卿姑娘,你有事没有?没事我可走了啊?” 卿卿噗嗤一乐:“你这人真奇怪,不应该是你有话要问我么?” “你想说自然会说的,不用我多问。” “那好吧,我的主人要见你,她就在附近。” 陈盛的心思转了无数遍,脸上却不动声色:“你的主人莫非是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秋荻?” “对。” “那咱们怎么走?” 卿卿道:“我有马车。” 她的马车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走起来四平八稳,一点也不颠人。另外,马车上还铺着块颇有异域风情的地毯,进一步抵消了震动。 果然是好享受,这两样东西估计卖得都不便宜。 “哎。” 卿卿拿着瓶香喷喷的金疮药,咬了咬嘴唇:“你还等什么,非要把身上的血流干才配合?快脱!” 陈盛迟疑道:“不好吧,我们毕竟才第一次见面,有些伤口的位置……咳咳。” “我一个姑娘家都无所谓,难道你害羞?” “你真的无所谓?” “对啊。” “那好。” 只听“唰”的一声,陈盛就变成了天然状态。他脱衣服的速度堪称迅雷不及掩耳,卿卿姑娘都被惊呆了。 她的耳朵有些发红:“至于这么彻底么?” 陈盛大咧咧的:“我怕你回头不方便,这样抹药你舒服我也舒服,大家两全其美。” 卿卿:“……”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怪药太香,也可能是手太软,在整个疗伤的过程中,他居然不觉得疼。 “卿卿啊,你跟慕容小姐是何种关系?” “我只是个丫鬟。” 陈盛点点头。 还得说人家天尊财雄势大,随便一个小丫鬟拎出来,都能跟勾栏里最红的姑娘媲美了,确实牛逼。 …… 马车并没有走得太远。 慕容秋荻妙得很,她约见陈盛的地方,竟然在一处农家小院里。 更让陈盛想不到的是,这样的一个女魔头还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份热腾腾的蛋炒饭。 米饭炒得刚刚好,不软不硬,鸡蛋的色泽也特别漂亮,犹如黄金。 陈盛可是真的饿了,根本没客气,端过来就吃。 慕容秋荻洗完手,带着淡淡的笑容坐到身边,看着陈盛大快朵颐。 六年多没见,她的脸上似乎丰腴了几分,当初的消瘦和憔悴一去不返,气色竟变得光彩照人。 是什么让她产生了这样的变化? 权力在握,事业顺心? 还是以为谢晓峰真的“死了”? 慕容秋荻忽然问道:“我们几年没见了?” ——这句话别有一番深意,因为当年陈盛是偷偷躲起来的,两个人根本就没照面! 陈盛“咔咔”吃饭,随口说道:“啊,可能有六年多,不到七年。” 慕容秋荻笑了:“你果然偷学了那两招剑法。不过我却万万没料到,你居然能够成长到这种地步,一个人力战七大剑派,而且还毫发无损。” 陈盛道:“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连拿个筷子都费劲,活下来不能说无损,只能说侥幸。” 刚才的那番偷袭绝对有内情,慕容秋荻作为胜利者,却对整个事件只字不提,既然人家不愿说,陈盛也就没询问。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卿卿的金疮药好用吗?” “卿卿确实好用。” “哦。” 慕容秋荻话风一转:“当初在长安的时候,我曾托人给你带了封信,你为什么没来江南找我?” 虽然她表情温和,就像和朋友聊天一样随意,陈盛却有了很不好的感觉。 如果他的答案不能让对方满意,自己可能会死! 以陈盛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无法抗衡慕容秋荻,更别说这里还埋伏着另外几名高手,连拼命都没得拼。 陈盛终于吃光了蛋炒饭,放下筷子。 他叹气道:“我这人贪财好色,如果有更好的机会,又怎么会甘心放过?怪只怪当年我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只好像老鼠一样藏起来,藏了三四年。” “哦?你惹了什么人?” “夏侯飞山。” 慕容秋荻的眼睛里掠过几分神采,身体似乎一松。 杀气也在这瞬间消弭于无形。 “夏侯飞山是江湖上最好的剑客之一,神龙见尾不见首,确实不好对付,你怎么惹到他的?” “我能不说么?” “你说呢?” 陈盛叹口气:“好吧,我跟他的侄媳妇,也就是夏侯星的夫人有过一段私情。” “……” 慕容秋荻怔住。 她似乎很想笑,却又没笑出来:“细节方面我就不追究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当年的邀请还算不算?” “算!” 陈盛连眼皮都不眨,立刻说道:“我对天尊心向往之,连做梦都想加入,对于慕容小姐的胸怀和抱负,更是敬佩得五体投地,岂有拒绝之理?” “你是认真的?” “千真万确。” “好,我信你。” 慕容秋荻点点突,第一次展露出真挚的笑容。 ——因为陈盛现在已经和七大剑派撕破脸,成了“武林公敌”,他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由于今天的事情闹得太大,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能给你找个小地方安顿下来,委屈几年再说。” “合理。” 慕容秋荻道:“职位方面可能要低一些,你先暂时当个舵主吧,每个月有二十万两的份子钱,行不行?” 月薪二十万? 好家伙,还是坏人来钱快啊。 陈盛痛快答应道:“行。” “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 “没了。” 陈盛本以为流程都已结束,慕容秋荻却冷不丁的说了句:“高通,我看你往我那丫鬟身上看了好几眼,是不是喜欢她?” “卿卿?” “对。” 陈盛表情坦然:“确实挺喜欢。” “那我把卿卿送给你好不好?” “……” 陈盛心思一动。看来慕容秋荻还是对他有所提防啊,这是美人计加无间道? 话又说回来,白送的东西岂能不要! 咳咳,不要恐怕也不行。 陈盛在第一时间就光速回应:“慕容小姐,正所谓好事成双,你还有没有别的丫鬟能凑一凑,一块儿给我送两个?” 慕容秋荻:“……” 028 冥冥中自有天意 很遗憾,陈盛被人家赶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身边只带着一个卿卿姑娘,颇有些意犹未尽。 因为受了剑伤,他的行动不大方便,于是就找了家客栈住下来,做短暂的休整。 这一日,房间内。 面前摆满了各种东西:有小梳子、小镜子、小剪刀、小刀片,各种微型的笔刷,以及各种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陈盛坐在那里,任凭卿卿在自己的脸上忙活着。 “你居然还会易容?” “会一点点。” 被自己的主子转手送给了陈盛当侍女,卿卿当时哭得梨花带雨的,怎么也不愿离开慕容秋荻,可人家刚走没多远,她就变了。 ——变得像条小狐狸,会笑的那种。 毕竟她已经了解过陈盛的长处,而且对方还高大、富裕、长得帅,几乎找不到什么毛病。对于一个丫鬟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归宿。 “老爷,这次咱们远赴川中,有好远的路要走,你身上又带着剑伤,在外面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说的对。哎,你弄好了没有,坐的时间长了,老爷腰疼。” “马上就好,再等等……”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卿卿把镜子递给陈盛,脸上一笑,摆出了邀功的架势。 陈盛把镜子接过来一看,啧啧称奇。 因为眉毛被修过,他的脸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己变成了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有了胡须,添了皱纹,相貌普普通通,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做的好,哈哈哈,小青青,你想要什么奖励?” “老爷是天下少有的名剑客,就指点我几招怎么样?” “没问题,你先把功夫练给我看看。” “是。” 卿卿身子一转,从袖子里摸出一柄细细的短剑,在房中演练起来。 慕容秋荻身边的丫鬟,怎么可能不会武功? 她的剑法走的是近身短打的路子,刺腋下、扎腰子、剜膝盖,出手刁钻诡异,别有一番狠辣的味道。以陈盛的眼光看,卿卿已经摸到一流高手的门槛,不算很菜了。 “怎么样?”卿卿微微有些气喘,问道。 陈盛道:“好看。” “什么地方好看?” “你的腰真细。” “……” 卿卿一跺脚,气道:“高老爷,咱们刚才好像是说剑法吧?你能不能先办正经事?” “噢。”陈盛连忙咳嗽两声:“这是女人的剑法,招式过于小气了,显得格局不够宏大,你如果真的想进步,就必须把短剑丢掉,换成长剑。” 卿卿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似笑非笑:“我请老爷指点功夫,老爷却让我换兵器,这是要废了我?” “绝没有这个意思。” 陈盛一本正经道:“我且问你,江湖上成名的剑客多不多?” “当然多啊。” “用短剑的有几个?” 卿卿:“……” 陈盛道:“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面对那些真正的高手,你连近身的机会恐怕都找不到,以短击长,必死无疑。” 卿卿目光流转,陷入了沉思。 陈盛又道:“你好好考虑考虑,如果要重新修炼的话再来找我。老爷的脑子里装着几十种,啊不对,上百种剑法,一定有适合你的。” 卿卿思索片刻,并没有立马答应,而是换了个话题。 “老爷,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你也已经易容完毕,咱们可以启程了吧?” 陈盛道:“不急,先等等。” “等什么?” “老爷要放松一下。” “……” 陈盛当初果然没看错,卿卿的细腰果然又好看、又好用。 她动起来的时候,速度快极了。 …… 慕容秋荻给陈盛指定的目的地,在川中。 川中绵阳。 这里有上千年的建城史,据说那个“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李太白,就出生于此。李太白天性浪漫,绵阳一定会有很好的美酒和姑娘吧? 陈盛人还没到,就已经非常向往了。 向往归向往,磨蹭归磨蹭。 这次他是用“慢动作”赶路的,因为屁股后面没有追兵,简直太放松了,想走水路就走水路,想走旱路就走旱路,优哉游哉。 卿卿姑娘不愧是丫鬟出身,她把陈盛照顾得特别好,什么衣、食、住、行完全不用操心,以至于某位老爷变得越来越懒,连睡觉的时候都不爱动了。 两个月后。 二人终于赶到绵阳。 在这段日子里,陈盛的伤势已经痊愈,又恢复了战斗力。至于卿卿姑娘,她可能是有自己的原因,最后还是决定继续使用短剑,并不曾接受陈盛的提议。 “老爷,我已经接到飞鸽传信,前面有个码头,咱们的人会在那里迎接的。” “好。” 一条小小的乌篷船顺水而行,陈盛抬头眺望着天边,眼神悠悠,神态怡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崭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 上午巳时左右,本该忙碌的码头却静得可怕,一群汉子在江边默然肃立,像雕塑一样动也不动。 这些“天尊”的人各有各的装扮,有渔夫,力工,掌柜,小贩,等等等等,看架势似乎来自于各种行业,已经很好的融入市井之中。 陈盛提着用黑布包好的长剑,从船上走下来,沿着栈道昂然而行。 在汉子们的最前方,立着一名青衣人。 此人大概有三十七八岁,相貌颇为文雅,文雅中又透出几分落魄的感觉,很像是个屡屡赶考,却又屡屡不中的穷秀才。 青衣人双眼含笑,快步迎到身边,给陈盛行礼。 “江上风大,先生远来辛苦。” 陈盛点点头:“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青衣人道:“噢,小弟是绵阳分舵二位香主之一,左香主,竹叶青。” 竹叶青? 刹那间,陈盛的脑子里轰然巨响,炸起了一道惊雷。 !!! 天尊的竹叶青?那这里岂不就是谢晓峰将要现身的地方?姓竹,叫叶青,类似的名字并不常见,几乎没有出错的可能性。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竹叶青心思敏锐,他发现陈盛面色古怪,便问道:“先生莫非在某处……见过小弟?” 陈盛打了个哈哈,掩饰道:“咱们二人初次见面,怎么会认得?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世上有一种美酒也叫做竹叶青,一时走神罢了,失礼失礼。” 竹叶青也陪笑道:“小弟这个名字是家父取的,平日闹过不少笑话,竹叶青又岂止是酒?还有一种毒蛇也跟小弟同名。” 艹,你特么可比毒蛇毒多了! 在原著里,这个家伙城府极深,还包藏着很大很大的野心,不知道残害了多少良善。 陈盛道:“哈哈哈,令尊当年是不是在醉后给你取的名字,喝的正是竹叶青?” “居然被先生猜个正着,真相确实如此。” “哈哈……” 二人都欢笑起来,刚见面的生疏感被迅速冲淡。 竹叶青很快收敛情绪,一转脸,对着江边的属下们大叫道:“各位兄弟,这位先生就是咱们的新任舵主,你们都睁大眼睛,看仔细了,要牢牢地记在心中,时刻保持尊敬,听到了没有?” “是!” “那还不快快欢迎大老板?” 上百人同时高呼:“大老板好!” 陈盛:“……” 我竟然成了书里的大老板? 好吧,冥冥中自有天意,连竹叶青都变成属下了,这个很合理! 029 一文一武,毒蛇猛虎 竹叶青提前备好马匹,待二人寒暄之后,便领着陈盛和卿卿往城里赶去。 一路上他都在悄悄地观察陈盛,嘴里泛着苦水。 自己给天尊尽心效力,本以为空缺的舵主之位会落到他的头上,没想到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被半道杀出来的“程咬金”摘了果子。 不甘心呐,不甘心……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组织里对于新任舵主的资料讳莫如深,根本就没有提供,真正的背景很难猜测到,但估计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竹叶青用余光掠过陈盛的脸,左右扫看,最后盯住了他手上的黑布包。 嗯,尺寸长长的,看握柄的形状,应该是一名用剑的高手? “竹叶青兄弟。”陈盛忽然说话了。 “大老板有何指教?”竹叶青连忙收敛情绪,小心地应付着。 陈盛骑在马背上,腰杆挺得笔直:“记得刚才你说过,兄弟你是咱们分舵的左香主,那么另一位想必就是右香主了?” “没错。” “那位右香主今日怎么没来?” 竹叶青咳嗽了两声,表情尴尬:“右香主他昨晚娶了第六房小妾,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些不胜酒力……也许,可能睡过头了。” 哦? 新老板上任却不过来迎接,莫非是个刺头,玩的这一招叫做下马威? “右香主怎么称呼?” 竹叶青眼底闪过了几分怨毒:“他姓铁,钢铁的铁,猛虎的虎,铁虎。” 陈盛道:“钢铁的铁,猛虎的虎,嗯,右香主想必人如其名,定是个威猛的汉子。” 好么,又一位隐姓埋名的高手匿藏在此! 竹叶青,铁虎,两个人一文一武,哼哈二将居然都凑齐了,这个配置堪称绝妙。 竹叶青连忙道:“铁虎的性子有些粗糙,却并非是故意怠慢的,大老板莫要往心里去。我这就派人打招呼,让他前来拜见。” “不必麻烦了。”陈盛道:“如花似玉的小妾刚娶进门,铁虎兄弟昨晚一定很劳累,哈哈哈,英雄本色,还是让他歇着吧。” “是,多谢体恤,我代表铁虎给大老板致歉。” “左香主太客气了。”陈盛又随口问了句:“看样子,你们二位的关系挺好的?” 竹叶青目光闪动,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啊,挺好。” …… 在城里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矗立着一座巨型公馆,这儿就是陈盛的宅邸了,相信未来有很长的时间,他都会定居于此。 公馆内空间宽敞,种着许多松树,曲桥流水,亭台楼阁,好一派秀丽的江南风光。 “大老板可还满意?” 陈盛熟悉了一下环境,点点头:“左香主费心了,这里又大又清静,我喜欢。” 竹叶青在身侧弯着腰,露出笑容:“大老板喜欢就好,证明小弟的力气没白花,你若觉得有哪里不合适,咱们还可以整改。” “没那个必要,多谢。” “哈哈,都是属下应当做的,不值一提。” 竹叶青带着陈盛走到后宅,进入西侧的书房,开始把一些东西重要的东西交接给他。 账本摆在最上面。 陈盛随手一翻,发现天尊的生意果然辐射到了各行各业,什么粮油、咸盐、糖粉、笔墨、布料、胭脂水粉……嗯,这就对了。 无论是什么组织,你要想得到很好的发展,就必须有足够的财力做支撑,江湖上的好汉们依附到各种势力,到底图什么?一个字:钱。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无论在哪个世界,这个真理永远不会过时。 “进项的账本在此,那支出的呢,我怎么没看到?” 竹叶青忽然变得支支吾吾的,好像挺为难。 陈盛道:“左香主有话不妨直说。” “那行。” 竹叶青道:“大老板,咱们在收入的部分是没问题的,绝对称得上丰厚,只可惜因为某种原因,每个月的开销过于庞大。” 他从怀里又摸出个账本,递了过来。 陈盛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红字:某某月,铁虎支出十一万两,某某月,铁虎支出九万两,某某月,十三万…… 这个数目大得惊人,显示铁虎光在去年一年,就花掉了上百万两白银。 卧槽! 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会花钱了,没想到人家比他还厉害。 “铁虎真正的月例钱应该是多少?” “五万两。” “那他把钱都花哪去了?” “吃喝票赌,娶小妾。” 陈盛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暂时没表态。 竹叶青借着交接的工夫翻旧账,表面上是公事,背地里却有点“告黑状”的意思。这位兄弟貌似人畜无害,实际上却将了陈盛一军,把他架到火上烤。 ——新老板来了,动不动下面的“刺头”? 不动,显得你软弱。 动了,老人树大根深,说不定会把自己弄个灰头土脸。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此人的心思何等歹毒? 陈盛道:“上一任舵主应该很了解情况,他是如何处理的?” 竹叶青道:“哦,上一任舵主已经调走了,因为铁虎功劳大,替咱们扫平了不少敌对力量,舵主对他又爱又恨,只好用自己的月例钱补贴过去,每个月都要给不少。” “……” 牛逼,这位前任的胸怀也太宽广了,竟然把工资拿给别人花? 陈盛思索片刻,说道:“等铁虎空闲的时候,你让他过来一趟,我找他谈谈。” “不用你找,老子已经来了!” 说话间,一名九尺高的汉子突然闯进书房。 此人是个真正的彪形大汉,双肩宽阔,腰肢雄壮,还生着一对鹰隼般的眼睛,彪悍的气息混合着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 “铁虎不可鲁莽。”竹叶青赶紧劝阻:“大老板今日刚到绵阳,舟车劳顿,你要么等醒了酒再……” “滚!” 铁虎连一点面子都没给他,厉声喝道:“在老子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竹叶青的脸变成了猪肝色,被噎得哑口无言。 陈盛摆摆手,示意竹叶青退下,接着微笑道:“兄弟就是铁虎?” 铁虎道:“不错!前任大老板已经调走,按理说他的位置应该由我接任,你算什么东西?” ——陈盛非常清楚,铁虎的莽撞都是表演给外人看的,这位兄弟其实是最厉害的“伪装者”,智力和修为都不次于竹叶青,在小说里被严重低估了。 他也没生气,依旧保持着和颜悦色:“我既然能排在你的前头,接任大老板一职,自然是有道理的。” “你凭的什么?” 陈盛淡淡道:“就凭我掌中的这把快剑。” 030 嘶,这个剧情太熟悉了 铁虎把目光落下去,盯住陈盛手上的黑布包。 “哼,有名有姓的剑客我碰得多了,而且还杀死过不少,你比他们又如何?” 陈盛道:“我比他们强一点。” “哪一点?” “他们已经死了,我还活着。” 铁虎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冷厉的狞笑:“那老子倒要见识见识,看看你的剑到底够不够快!” 陈盛忽然瞄了眼竹叶青:“左香主,能不能请你回避一下?” 竹叶青为之一怔,似乎有些惋惜,但他马上弯腰,低头:“是。” 说完便退了出去。 铁虎道:“讨厌的苍蝇终于走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陈盛道:“就现在。” “好……” 话刚落音,铁虎便缔造了惊人的变化! 他猛然挺起腰杆,浑身的骨节竟炸响起来,就像除夕之夜的一连串鞭炮,“噼里啪啦”,一发不可收拾。 爆响声又密又快,似乎在发展到顶峰的时候,强大的力量便要释放出来。 铁虎的眼神也变了。 变得极其冷静,冷静而自信。 另一边,几乎在对手发动的同时,陈盛就一剑刺了出去。 他并没有摘下黑布,用剑鞘刺了过去。 陈盛把长剑的重量都掌控在自己手里,让武器变得很轻,很轻,轻如枯枝。 “嗤!” 一剑刺出,落在铁虎左侧的无名指上,而那里,刚刚才爆出一声脆响。 铁虎仿佛被粘住了,他根本不能动弹,脸上已经失去血色。 脆响声继续爆出。 剑鞘随着响声连续弹跳,跳过手指、左肘、大臂,一路往他的头顶奔去。 陈盛并没有用力,连一点点力气都没用,带动剑鞘的是对手骨节的震动。 铁虎的脸色越来越白。 浑身冷汗涔涔。 在剑鞘跳到肩井,很快就要越上头顶的时候,陈盛突然一顿。 他把剑鞘向前一送,一股柔和的力量打了过去,正好抵消了铁虎自身的震动。 陈盛撤下长剑,微笑,转身,走回座位上。 铁虎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立在原处,眼神里充满了灰暗和迷惘。 ——如果陈盛没有停手,任凭震动从左半身蔓延到右半身,那么积聚到最后,庞大的力量将无处宣泄,导致铁虎所有的骨节瞬间爆炸,最终被自己震死。 “粘”字诀,借力打力! 良久良久。 铁虎艰涩地看了陈盛一眼,嗓子已经哑了:“这是……什么剑法?” “哦,算不上什么剑法,只是我的耳朵足够灵敏,听到了你的运功轨迹,恰好破掉了‘一串鞭’。” “你知道一串鞭?” 陈盛点点头:“一串鞭是门横练的功夫,江湖上有不少人练过,但唯一能把它练到登峰造极的,就是你。你根本就不姓铁,也不叫铁虎!” 铁虎道:“那我究竟是谁?” “纵横辽北的一代大豪,‘风云雷虎’雷震天。” “雷震天,雷震天……” 他一遍遍默念着,眸子里似是追忆,又似是嘲讽。 “对,我就是雷震天。” 铁虎的脸色变得恭敬起来,给陈盛行了一礼:“大老板好眼力,这个名字我已经多年没用过了。” 陈盛也松了口气。 此人并不好对付,刚才的交手看似平平淡淡,他好像赢得很轻松,其实真正的情况却无比凶险。 陈盛道:“你为何隐姓埋名,藏在小小的绵阳?” 铁虎有些不好意思,干咳道:“当年我被一个仇家逼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在江湖上四处漂泊,最后投靠了天尊。其实,就连天尊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只以为我是一把练硬功的好手。” 陈盛奇怪道:“什么人如此厉害,居然能逼得了你?” “燕十三。” “夺命十三剑,燕十三?” “对。” 忽然听到老朋友的名字,陈盛怔了怔:“你怎么惹的他?” 铁虎变得尴尬起来:“因为一个女剑客。那名女剑客长得花容月貌,燕十三喜欢,我也喜欢,结果我们两个就打了起来,从东南一路打到西北,打了好几个月。” 陈盛:“……” 卧槽! 这个剧情太熟悉了! “结果燕十三越来越强,甚至突破了境界,把我打得奄奄一息。兄弟出于无奈,所以像个臭虫似的藏着,一藏就藏到了今天。” 陈盛:“……”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缘分妙不可言。 “后来那个女的呢?” 铁虎道:“后来么,我还真的派人打听过,那女子带着我们两个的钱嫁人了,最后也没跟燕十三!嘿嘿嘿,入她娘,我们两个都是大傻子,蠢透了。” 陈盛:“……” 此情此景,宛如一盆狗血。 没承想燕十三居然付出过真心,还特么被骗了,那个“茶花女”段位很高啊。 也不知道得有多大的胸?燕十三的口味陈盛太清楚了,他们两个只喜欢波澜壮阔,不喜欢一马平川。 铁虎道:“我的秘密就是这些,那么你的呢?” “你知道我也有秘密?” “当然。” “好吧。” 陈盛顿了顿,慢慢地解开布包,把自己的长剑露了出来。 铁虎的眼睛随之一亮:“一剑穿心?!” …… 竹叶青是个谨慎的人。 通过短暂的接触,他感觉新来的大老板深不可测,绝对是个高手。新上司和老顽固悍然交锋,为了不落下“偷听”的嫌疑,他只好走的远远的,在院子里等着。 保持自觉很有必要,万一被大老板厌恶了,以后可就不好混了。 “奇怪,他们两个干什么呢?竟然耗费这么久?” 竹叶青等着不耐烦,两只眼睛左顾右盼,无聊到用数蚂蚁来解闷。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书房那边传来了脚步声,竹叶青精神一振,连忙迎接过去。 他发现,陈盛和铁虎居然把臂而出,两个人边走变笑,看上去热络得很。 “……” 竹叶青张着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铁虎这小子到底施了何种魔法,竟将大老板拿了下来! “哎?” 陈盛道:“左香主还在啊?” 竹叶青勉强挤出笑容:“在,在的。” “我去铁虎那儿喝酒,恭贺他的新婚之喜,要么咱们一起走?” 铁虎立刻拒绝道:“叫他干什么,‘小青蛇’滴酒不沾,别再破坏了大家的兴致。再说了,这人非但好几年没找过婆娘,平日里甚至连勾栏都不去,我怀疑,他的身体不正常。” 竹叶青怒火焚烧,表面上却保持着冷静:“铁虎兄弟莫要说笑,逛勾栏这种事情自然是有的,却不便宣扬。” “哦?你找过谁?”铁虎讥屑道:“时间、地点、人物、长短?” 竹叶青:“……”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看着他那副吃瘪的样子,陈盛也就没有落井下石。 他怜悯地问道:“左香主,你练的是童子功吧?” 铁虎一咧嘴,狂笑道:“哈哈哈,快四十岁的老童子了,再练下去可了不得,天下第一指日可待!” 竹叶青:“……” 看着陈盛和铁虎渐渐离去,他在后面若有所思。 铁虎之所以能够成功,是不是因为投其所好造成的? 大老板究竟喜欢什么? 031 不要都不行 “家里来了贵客,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迎接大老板?” “是,大老板好。” 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暗香袭人。 陈盛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六位姑娘,神色有些恍惚。 铁虎家里怎么跟绮梦楼似的?这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太舒服了,他差点就把银票掏出来挨个打赏,幸亏最后忍住了。 “大老板觉得如何?” “铁虎兄弟果然是硬功横练,佩服!” “哈哈哈哈……” 铁虎放声大笑,开始把几位妻妾拉过来,一个个的给陈盛介绍。不得不说他是真的会享受,这些女子各有各的风情,各有各的起伏,陈盛的眼睛都快看花了。 最后的六姨太大约双十年纪,穿着件葱绿色的纱裙,皮肤白到发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更妙的是,她的鼻梁上长着一颗小小的黑痣,这颗痣调皮极了,非但对颜值无损,竟还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让她在几位夫人显得更扎眼。 “小女子霜翎,见过大老板,大老板万福。” 陈盛点点头:“嗯,好。” 铁虎得意扬扬道:“六儿是我从大漠带回来的,你瞧瞧,她可有饱经风沙的样子?” 陈盛道:“完全没有,还以为六姨太出身水乡呢,这就叫天生丽质。” 点评别人的老婆当然不礼貌,可铁虎的脸上写满了显摆,他也只好真心实意地说了,一点都没有夸张。 “不但天生丽质,而且天赋异禀,在几个妻妾之中,我最喜欢小六了。”见到霜翎得了夸赞,铁虎很开心。 天赋异禀? 这是几个意思? 陈盛不好往下追问,又瞄了霜翎一眼,巧得很,这名女子也恰巧正在偷看他,二人瞬间对上。 就像被剧毒的暗器迎面击中,他的胸口为之一麻。 该介绍的都介绍完了,铁虎摆足诚意,将最好的酒水和菜色全数奉上。 饮食极尽精美,夫人绫罗绸缎,就连盛菜的器皿都是一顶一的奢华,陈盛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银子不够用了。这样的生活等同于烧钱,谁能扛得住? 宴席开始后,几位妻妾小陪了片刻,便退出去,把空间都让给两个男人。 从现在起,他们说话才方便。 陈盛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丢到铁虎面前。 “账本?” 铁虎随手翻了翻,皱眉道:“嘶,我竟然花了这么多钱?好吧,大老板刚到绵阳,兄弟也不好让你太难做,大不了我以后少借一点,银子会慢慢还的。” 陈盛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来要账的,却把账本摆出来,究竟是何用意? 铁虎看着陈盛,静待下文。 “你不妨再翻阅一下,每个月竹叶青的开支。” “好。” 铁虎集中精神,很快就找到关于竹叶青的支出明细,往上头只瞧了一眼,当时便傻了。 本月支出:五两。 上月支出:三两。 上上个月支出:二两…… 铁虎一时张口结舌:“我早知道小青蛇节俭,却没想到节俭到这种程度,他果然不是男人!明明每个月也有几万两银子,为什么要过得如此清苦?” 陈盛道:“不讲究饮食,也不亲近女色,甚至连花钱的欲望都没有。人的一辈子稍纵即逝,短暂得就像流星一般,竹叶青到底图什么?” 铁虎安静下来,沉默半天才开口。 他尝试着说道:“权力?” 陈盛笑了:“对,就是权力。竹叶青心机深沉,他所图谋的,可能不只是我这个舵主的位子,可能会更大。” 铁虎冷冷笑道:“大老板且放心,下面我会死死地盯着,小青蛇但凡有所异动,兄弟就会替你做掉他!” “好。” 陈盛道:“那些欠款你就不用还了。从今以后,你的月例银子就从五万两涨到十万两吧,毕竟有这么多小妾要养,你也不容易。” 嗯? 非但欠下的债务一笔勾销,工钱还翻番了?真是个敞亮人。 铁虎又惊又喜,当时就乐了:“多谢,哈哈哈。” 陈盛收敛笑容,慢慢说道:“铁虎兄弟,我这个人生性懒散,不爱打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俗务,以后咱们分舵的事情,还需要你多费心,能担待的,你就尽管担待着。” !!! 这是…… 要把权力交给自己? 铁虎心花怒放:“小弟一定鞠躬尽瘁,绝不辜负大老板的栽培和厚爱。” “很好。来,咱们干一杯。” “干杯!” 今晚的聚会特别重要。 陈盛用最短的时间就让铁虎明白:我不相信竹叶青,只相信同样有秘密的你。 既然兄弟都这么信任你了,有事儿是不是该你做?有雷是不是该你扛? 士为知己者死,这个不过分吧? …… 酒足饭饱后,铁虎陪着陈盛,亲自把他送了出去。 此时月明星稀,一顶软轿停在门廊的灯笼下面,几名轿夫姿态恭敬,正在那默默等候。 铁虎笑道:“我二人一见如故,投缘得很,这点轿子里的东西不成敬意,希望大老板收下来。” 什么东西要用轿子装? 莫非是个女人? 陈盛反应贼快:“啊,既然右香主如此盛情,兄弟就却之不恭了,多谢!” ——慕容秋荻给陈盛送女人,难免有监视的意思,铁虎却不会这么做。他们两个都了解彼此的过去,而且陈盛已经表达了善意,铁虎没必要再搞小动作。 “大老板尽管享用,我敢保证,这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嘿嘿嘿。”铁虎表情神秘,居然还挤了下眼睛。 “哦?那我倒要看看……” 陈盛走过去把轿帘掀开,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后退,就像被烫到似的。 轿子里真的有个女人。 这个女人他刚见过,竟是铁虎最爱的小六子,六姨太霜翎! 陈盛道:“你开什么玩笑?” 铁虎满脸坦然:“谁开玩笑了?” “别的女人还行,我倒也能接受,可霜翎……” “好友之间互赠小妾,岂不是很正常,大老板身为江湖儿女,又何必过于惊异?” 陈盛道:“嗯,这种‘赠与’的风俗我非常喜欢,可你们毕竟昨天才成亲。” 铁虎道:“那又怎么了?大老板把分舵的事务都交给了我,相比之下,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霜翎越是刚进门,就越能表达兄弟的诚意。” 陈盛沉吟片刻:“原来是这样,我不要不行?” “不要当然不行!” “好吧。” 陈盛用闪电般的速度露出微笑:“谢谢啊,六姨太我收了,下次等你再娶小妾,我还过来喝酒……” 032 “咯吱,咯吱……” 四名轿夫把小轿扛在肩头,一路往陈盛的公馆而去,不时发出因颠簸而产生的轻响声。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说?”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哼,姓铁的简直过分,当初我真是瞎了眼。喜欢的时候心肝宝贝的叫着,恨不得把命交给你,可一转脸,他就把我给‘赠’了出去,冷酷得就像陌生人。” 窸窸窣窣。 陈盛在黑暗中上下求索,忙得很。 他好容易才抽个空子,对着霜翎道:“你尽管放心,我跟铁虎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没有铁虎那么大度。反正像你这么好看的女人,打死我我也舍不得送出去。” 霜翎“噗嗤”一笑:“话说得倒是好听。大老板,你的府上现在有几位太太了?” 陈盛道:“我尚未婚配,正妻和小妾统统都没有。” “那等以后日子长了,在正妻之下,小女子能得到什么样的地位?算二房,还是算外宅?”霜翎也是个老江湖了,总算有些自知之明,像她这般的出身,还不够资格给陈盛当原配。 “本老爷这辈子并无娶妻的打算,反正在这里,你算老大。” 霜翎眨眨眼睛,奇怪道:“没有娶妻的打算,为什么?” 陈盛道:“不该问的别问,很多女人都死于管不住自己的嘴。” “……” 霜翎被噎了一下,果然不敢再继续追问:“大老板行事异于常人,倒是个奇男子。” “我当然是奇男子,而且还特别的英俊,否则你会偷看我?” 没过多久,二人终于回到公馆,陈盛急不可耐地把霜翎往后院带,不料正好撞上了卿卿。 “哼!” 小丫头十分生气,脸上的表情臭得很。好么,新地方新气象,到任第一天就带了个女的回来,照这样发展下去,以后还得了? 卿卿愤然瞅了陈盛一眼,跺跺脚,转身便走。 “……” 看着对方的背影,陈盛站在那怔住。 ——这个“小监军”搞不清自己的定位,最近脾气见长啊,居然敢对着老爷耍性子?霜翎是铁虎赠过来的,瞅瞅人家什么气度,再瞧瞧你什么表现,再这么下去,干脆把她当“回礼”送掉算了! 当然了,想归想,却暂时不能动手。 毕竟卿卿相当于一颗半公开的“暗子”,大家心照不宣,把她留下来慕容秋荻才会放心。 “刚才的姑娘长得真俊,难道是你的妹子?”霜翎在旁边抿着嘴,多少有些好奇。 “被惯坏的小丫鬟而已,没大没小的。” “明白了,连丫鬟都如此出色,大老板不娶妻原来是因为眼光高,看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 陈盛道:“我的眼光的确刁钻些,不过若说到出色,一个丫鬟再出色还能比得了你?” 他忽然压低声音,咬着霜翎的耳朵又道:“小东西,铁虎曾夸你‘天赋异禀’,老爷待会儿倒要试一试,看看怎么个‘异禀’法。” 霜翎斜了他一下,嫣然道:“何必要待会儿?你现在就能看到。” 陈盛道:“在这里竟然能看到?” “是啊。” 霜翎话刚落音,“咻”的一声,便用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尖。 陈盛:“……” 哈哈哈,真相原来如此,妙! 当夜。 “有没有一种可能,铁虎是故意把你送给我的?” “怎么说?”霜翎慵懒地斜在软塌上,用水润的眸子看着陈盛,单手托腮。 “铁虎的房里已经有了五个女人,再加上你这个妖精,谁能吃得消?” “嘻嘻。老爷怎知我的乳名叫做妖精?” “……” “此时天还没亮,长夜漫漫,良宵苦短,你这么快就打算放过我?” 艹! 恐怖如斯啊。 …… 次日凌晨。 外面的天色还黑漆漆的,竹叶青就起了个大早,特地来公馆候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晚的事情他已经收到线报,铁虎这小子果然够狠,为了与大老板拉近关系,竟然连刚娶的小妾都能往外送! 竹叶青知道自己输了一招,便迅速过来想办法弥补。 他不是空着手来的,手上还带着一个精美的锦盒,这个盒子约有两个巴掌大,细细长长,不知里面放了什么宝贝。 左等,右等。 东方发白。陈盛没起。 天光大亮。陈盛没起。 日上三竿。陈盛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竹叶青的屁股已经坐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心里莫名的想骂人。 绵阳分舵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如此懈怠的大老板,他还是第一次遇上,此人简直过分! 一直熬到中午,陈盛才打着哈欠走出来,头上顶着两个黑眼圈。 “抱歉,左香主等了多久啦?” 竹叶青勉强起身,违心地说:“大老板早安,兄弟才刚刚到,也没等多久。看你这副疲倦的样子,昨晚可能是睡眠欠佳,为什么不再多休息一会?” 陈盛掉头就走:“啊,你没事?那好,我这就回去接着睡。” “……” 竹叶青被堵得贼难受。 他压下心里的憋闷,挤出了几分难看的笑容:“请留步,大事自然没有,却有件小事要讲。” “你说。” 竹叶青将手上的盒子递给陈盛:“大老板昨日刚来,兄弟本想着为你接风洗尘,没承想却被铁虎拔了头筹,咳咳。这份小小的心意请大老板笑纳,就当是贺礼了,恭祝大老板履新愉悦,步步高升。” 过来送礼的? 此人平时对自己几乎一毛不拔,清苦得很,居然舍得花钱买东西。 “左香主实在太客气了,多谢美意,那我能看看吗?” “当然,大老板请便。” 陈盛把东西接过来,随手打开查看。 只见盒子里躺着一件精美的小玩意,差不多一尺长短,整体为圆柱形,一头大一头小,似乎是用白银做成的,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竹叶青露出期待之色,介绍道:“大老板,此物是小弟偶然间得来的,称不上价值连城,但也颇为稀奇。传说在海的那一边,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个叫做‘弗朗机’的国家,他们……” 陈盛的表情淡淡的。 他直接把那件东西拽开,拽长,变成了连环而不断的三节,左眼一闭,放到了右眼上比划着。 “弗朗机产的‘千里镜’是吧?还行,成色不错。” 一瞬间,竹叶青的笑容被冻上了,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差点被自己憋死。 “大,大老板知道千里镜?” 陈盛道:“嗯,我有个朋友买过不少,大的,小的,长的,短的,五花八门。不过这个‘千里镜’的称谓已经过时了,我们都叫做‘望远镜’。” 竹叶青:“……” 送礼是有讲究的。 在竹叶青看来,铁虎给大老板直接送女人实在太俗,又土又俗,女人哪能比得了这么精巧的宝贝? 他花了五千两银子,心疼得滴血,好容易才从一个巨富的手上买下千里镜,本打算用这玩意压过铁虎一头,没想到大老板居然早就见过,根本不当回事儿。 太尴尬、太丢人了! 以竹叶青的定力都快挂不住了,他感觉腮帮子烧得慌,恨不能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 陈盛把玩着望远镜,继续微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左香主啊,你费心了。这件东西虽然不算稀罕,对我却是有用的。” 不管怎么说? 虽然不稀罕? 你听听,陈盛的话比打脸还让人难受。 竹叶青咳嗽两声,讪讪道:“对大老板有用……有用就好……” 他找个借口慌忙开溜,狼狈地跑了出去,一路上失魂落魄。 竹叶青有武功在身,眼神自然是极好的,可他走着走着,竟然不小心踩到块瓜皮,非但摔了一跤,起身时甚至还摸了一手的狗粪。 嗯,狗粪很新鲜。 竹叶青回到居所大吐特吐,疯狂洗澡。 洗完澡之后,一个更坏的消息接踵而来! ——自己被架空了。 竹叶青最恨的死对头铁虎,居然得到大老板的授权,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大部分事务,而且还把他手下的兄弟们都收编了! 外面的阳光一片炽热,竹叶青却感觉浑身发冷。 很冷很冷。 他的目光有些呆滞,自语道: “望远镜果然不如女人……” 033 我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陈盛对发生的一切非常满意。 铁虎足够凶狠,而且心思缜密,他用最快的速度“废掉”了竹叶青,照这么发展下去,时间一久,便会慢慢地树立起威望,最终导致陈盛变得“透明”。 有铁虎在前面挡着,他就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 陈盛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七年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谢晓峰马上便会现身,到那个时候,他可能也就快离去了。 在绵阳城东部偏南的地方,有一片老街叫做“韩家巷”。 韩家巷有一处勾栏,叫做韩家楼。 韩家楼的老鸨也姓韩,人称韩大奶奶。 韩大奶奶今年已经超过五十岁,她的体重可能有三百多斤,一身肥膘肉,两只肿眼泡,浑圆的脸上写满了市侩和贪婪,站在那儿活像个巨型的水缸。 “……” 陈盛只瞥了她一眼,便觉得胃里反酸水。 ——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女人,貌似趁着谢晓峰喝醉的时候,占过他的便宜!不知道谢三少从宿醉中醒来,会不会有自杀的想法? “大老板好,大老板万福。” “嗯。” 韩大奶奶看着在面前端坐的陈盛,表情恭敬至极,两条腿微微发抖。 这个韩家楼是天尊的产业,本地最有权势的人突然不告而来,而且没有说明具体的原因,她很难不感到害怕。 “大老板,现在是白天,姑娘们还都在休息。你……你若是有需要的话,我这就去把她们都叫起来。” 陈盛淡淡道:“好,去叫吧,动作要快,一个也不许少。” “是是是。” 一个也不许少? 韩家楼的规模虽然不算出众,但也有二十多号姑娘,把所有的人全叫来,他吃得消么? 韩大奶奶疑惑归疑惑,却不敢询问,当下急忙走出去办事,用帕子擦着脑门上的汗水。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姑娘们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 在整夜的辛劳过后,大家的状态并不好,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之色,一副很缺觉的样子。 跟晚上比起来,她们的活力差了十万八千里。 陈盛面无表情,用两只眼睛左右搜寻。 他将视线忽然落在一个女孩身上。那个女孩在人群中年纪最轻、身材也最纤细,而且还有一头丝缎般的长发,又黑又亮。 女孩看着冷冰冰的,气质与别的姑娘截然不同。 陈盛伸手一指:“就你了,所有人都出去,你留下伺候。” “是。” 姑娘们松了口气,低着头纷纷告辞。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谢晓峰化名“阿吉”流落江湖,最终出现的地方,便是韩家楼。而面前的这个女孩,居然让谢晓峰产生了复杂的情感,为了保护她和她的家人,谢晓峰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与天尊展开一战! 这名女孩非常重要,是整个故事的“导火索”。 假如没有她的出现,谢晓峰可能会继续沉沦下去,从没用的阿吉,变成永远的阿吉,再也恢复不了“真身”。 看到陈盛一直不说话,女孩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大老板让她留下来,当然要“走个程序”,自己应该矜持点呢,还是主动点? 女孩倒也没等多久,陈盛便开口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老板,我叫做小丽。” “我问的是真名,不是化名。” “真名是……娃娃。” 陈盛点点头。自己果然没猜错,既然人物能对得上,下面发生的剧情一定也会大差不差。 “过来给我捶捶腿。” “是。” 娃娃挤出职业性的笑容,走过去蹲在陈盛身边,用小手轻轻地捶着。 她是个聪明人,而且很有自己的个性,不过在大老板的面前,这种个性就保持不住了。 陈盛眯着眼睛享受,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除了我还有一位兄长,和一位老母亲。兄长在外面以挑粪为生,母亲在家中洗衣服,做饭,偶尔给别人纺纺布匹。” “听起来清苦得很,不容易啊。” 娃娃偷偷瞥了陈盛一眼,小心地回答道:“托大老板的福,日子虽然苦些,但我们全家彼此依靠,生活勉强过得去。” “你兄长如何称呼?” “老苗子。” “那他平时都在哪里干活?” “都在城南一带。挑粪是讲究地域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地盘,不好胡乱走动的。” “哦,原来如此……” 下面陈盛又问了些闲话,后来居然什么也没干,拍拍屁股就走了。 娃娃眨巴着眼睛,觉得莫名其妙。 这样的男人她还真没见过,难道大老板竟然有难言之隐,身体出了问题? “小丽,小丽。” “哎。” 等到陈盛离开之后,韩大奶奶急匆匆地闯进来,问道:“你用心伺候了吧,大老板方才可还满意?” 娃娃为难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满不满意。” “这是什么意思?” “大老板只说了些闲话,并不曾让我侍寝。” “啊?” 韩大奶奶满脸疑惑道:“奇怪,男人来勾栏居然不做正经事,莫非他……咳咳。” 娃娃看了看韩大奶奶。 韩大奶奶看了看娃娃。 两个人一块闭嘴。 就算真的有病也不能说,谁说谁就得死! “那个,大老板可曾留下赏银?” 娃娃摇摇头。 韩大奶奶怀疑道:“真没留银子?” ——某些男客为了掩饰自己的毛病,会故意在姑娘房里待很久,甚至还会多给赏钱。给完钱之后才抬头挺胸,像个男子汉一样走出去。 这就叫拉裤子盖脸。 娃娃叹气道:“大奶奶若是不信,可以过来搜的,我身上就这么些地方,可藏不住什么银子。” 韩大奶奶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拽住娃娃,脸上露出了虚假的笑容。 “乖孩子,这可是你让我搜的啊!” …… 另一边。 卿卿正在花园里喂鸽子。 她养的鸽子比普通品种要大一些,身上的羽毛更为鲜亮,脚爪也特别有力,很适合长途飞行。 卿卿愁眉苦脸的,似乎被某些事情难住了。 老爷这个人白天练剑,晚上也练剑,平日里没有任何不轨的举止,该怎么向大小姐交代呢? “一剑穿心”是江湖上著名的高手,他怎么就能甘于平淡,甚至把权力都放了出去,难道练剑真的那么舒爽,会让人上瘾? “呸。” 卿卿又忽然想到六姨太的事,一生气,便把火撒到了花花草草上,使劲儿地薅着,一边薅,一边痛骂。 “臭男人,陈世美……” “哎。” 这时陈盛已经返回公馆,从后面走过来:“谁是陈世美?” 卿卿淡淡地瞅他一眼,把一只鸽子抓在手上:“我说它呢,这公的昨天还喜欢自己的配偶,今天早上居然换了一只,真是好没良心。” 陈盛:“……” 你干脆报我名字得了,又何必指桑骂槐? 陈盛咳嗽道:“莫要再说些奇怪的话,我有件正经事要交给你做。” “什么正经事?” “此去东南方向有一处勾栏,叫做韩家楼,老爷希望你待在那里,替我……” 卿卿差点没跳起来,愤然道:“嫌人家碍眼了,耽误你跟六姨太亲热,竟然想把我送进勾栏?谁是陈世美,你就是,而且比陈世美还狠!把我送进勾栏给你赚钱,再反过来,用我赚到的钱给六姨太买好东西是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丫头的想象力还真丰富。 “哈哈哈。”陈盛咧开嘴笑道:“能不能让老爷把话说完?我要说的是,让你去那边的厨房里帮忙,帮忙是假的,目的是替我打听消息。” 卿卿觉得脸蛋有些发烧,很快就冷静下来。 “去厨房帮忙?” 陈盛道:“不然呢?” “我还以为,是去……做生意。” “……” 卿卿道:“老爷有那么多手下,为何偏偏让我去?” 陈盛盯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连六姨太都不行。” “那好。”卿卿马上点头:“替你打听什么消息!” “你在那边要多注意,如果有不寻常的事发生,特别是来了一些古怪的男漂客,就迅速向我回报。” “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陈盛道:“你就别问了,反正对老爷很重要。” 卿卿的神色颇为迟疑,最终还是答应了。 慕容大小姐让她监督陈盛,卿卿一直都放在心上,虽然不知陈盛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有情况总好过没情况。 说完话,陈盛便转头去练剑。 “你把那只花心的鸽子杀了,给老爷炖成汤,老爷最近身子虚,得补补……” 支走卿卿,一来可以替他等着谢晓峰,二来还可以甩掉身边的眼线,这就叫一箭双雕。 嗯,绝不是因为喜新厌旧啊! 话说,现在霜翎在干什么呢? 034 好一个狠角色 最近是越来越热了。 太阳高挂在天上,又大又圆,晒得人浑身冒汗,胸口也喘不过气来。 这一日陈盛练完剑,躲到了树荫下乘凉,面前还放着个用井水冰镇过一夜的大西瓜。 现在的西瓜可是奢侈品,普通人别说尝了,恐怕连见都没见过,不过对于身份尊贵的大老板而言,这都不算事儿。 “吧唧吧唧。” 甜滋滋,凉润润。 陈盛将西瓜剖成两个半圆,抱在手上,习惯性地用勺子挖着吃,吃得痛快淋漓。 嗯,这才是消暑的正确姿势。 “大老板,左香主求见。”陈盛的西瓜刚吃了一半,隔着一道院墙,外面忽然有护卫出声禀告。 竹叶青? 他来干什么? 自从铁虎变成当家的大哥之后,竹叶青已经被严重边缘化,算算日子,陈盛好久都没见过他了。 “有请。” “是。” 稍微过了片刻,竹叶青急匆匆地走进小院,他的脸上罕见的带着些焦虑,似乎出了棘手的事情。 “大老板午安。”眼下竹叶青虽然被打压的厉害,涵养却一点也没少,上来就抱拳行礼,对陈盛的态度规规矩矩。 陈盛表情冷淡,开口道:“左香主,我早就吩咐过,兄弟们但凡有事都可以和铁虎商量,千万不要过来打扰我练剑,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竹叶青连忙陪笑道:“兄弟当然晓得。可现在铁虎大哥去苏州一带公干,人并不在绵阳。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会上门叨扰的,请大老板恕罪。” “好吧。出了什么事?” 竹叶青面容一正:“情况是这样的……” 原来,就在刚刚不久前,一伙走江湖的镖师途径本地,在打尖的时候闹出了乱子。 镖师中有个脾气暴躁的,喝醉了出言不逊,居然把店小二打伤了。他闹事的这个酒家是分舵的产业,掌柜的看到镖师态度蛮横,再也无法忍受,直接从袖子里掏出“穿云箭”放了出去,号召附近的兄弟们过来增援。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平常都是天尊欺负别人的,什么时候被别人欺负过? 得到消息之后,天尊的各位小弟来得贼快,当场就打成一团,下面两拨人马展开恶斗,打打停停,目前还在酒店那边对峙着。 “……” 陈盛很不高兴。 他板着脸道:“左香主,铁虎不在,就这么点破事你都处理不了?” 竹叶青咳嗽两声,赧然道:“大老板教训的是,小弟的能力的确有所欠缺。不过那帮押镖的并不好惹,他们非但人数众多,而且一个个的还武艺高强,兄弟们交手之后居然没占到便宜。如果我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发动强攻的话,打赢倒也勉强打得赢,但咱们的损失可就没法估量了。” “哦,个个武艺高强,哪个镖局竟如此扎手?” “他们号称中原第一镖,叫做红旗镖局。红旗镖局成立到现在将近三十年,底蕴自然是不俗的,下面到底是战是和,小弟拿不准主意,所以才会上门请大老板定夺。” 陈盛怔住了。 红旗镖局? 貌似燕十三在失踪之后,好像收过一个徒弟,而这个徒弟就是红旗镖局的少镖头! 不知道今天少镖头在不在,有没有燕十三的消息? 陈盛直接把西瓜放下来,迅速起身:“走,过去看看。” “是。” 竹叶青也松了口气。 把责任甩出去就好,反正下面不管闹成什么样子,都跟自己没关系。如果在他的手上造成了重大损失,对慕容小姐可不好交代。 …… “有种过来啊!” “有种你过来,藏头缩尾的算什么好汉?” “呸,入你先人,红旗镖局岂能任尔羞辱,当老子的剑不利吗?” “爷爷的剑也未尝不利……” 出公馆大概十余里,有一条玄武大街,上百人正分为两个阵营在街头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当然了,骂归骂,谁也不轻易敢动手。 毕竟刚才已经较量过一次,他们都知道对方不好惹。 天尊属于那种秘密的组织,这些年来虽然扩张得很快,对外却没有亮明旗号,红旗镖局的人还以为碰上了什么地头蛇。 随着时间推移,天尊的增援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汉子们抄着各种兵器,从四面八方赶来,已经对红旗镖局形成了合围的态势。 镖师们的声音弱了下去,每个人的身上都开始冒汗。 “地头蛇”的强大简直不可思议,如果今天应付不当的话,这里也许会血流成河,变成他们最后的埋身之处! 生命只有一条,谁还能不怕死? 就在镖师们彷徨无措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声:“少镖头回来了。” 少镖头回来了! 这句话仿佛带着神奇的力量,大家的神情为之一松,许多人甚至露出了笑脸,似乎就没有少镖头渡不过的难关、解决不了的问题。 在镖师们的身后,一位年青人被簇拥着走到最前方。 这名年青人面白无须,看样子只有二十岁左右,长得普普通通,身材方面也没有特别之处。 唯一让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神非常平和,就像山岳一般稳定。 年青人对天尊的威胁视若无睹,反而转过脸,看着自家的兄弟们。 大家都被他看得低下了头。 “我去给集市上给母亲买些东西,好带回去孝敬她老人家,短短一炷香的工夫,你们就惹出了这么大的事?” 有人赶快走到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年青人点点头,忽然扬声道:“王顺何在?” 镖师们之间走出个红脸的汉子,连头也不敢抬:“少镖头,小的在此。” 年青人道:“红旗镖局已经成立二十九年,能够达到今日的地位,凭的是诚实的品格,和严明的纪律。那么,入门的第一条规矩是什么,你总还记得吧?” 王顺低声道:“行镖期间,一律……一律禁止饮酒。” “好,那你是如何做的?” 王顺不敢辩驳,头部下垂的角度越来越低,甚至肩膀都开始颤抖了。 “我们这些人在路上行走,靠的又是哪八个字?” “镖物至上,秋毫无犯。” “好,秋毫无犯,那你又是如何做的?” 王顺不敢说话,不敢抬头。 年青人叹了口气,声音变得平缓起来:“大顺哥,现在你的酒醒没醒?” 王顺道:“回少镖头,已经醒了。” “知不知道自己犯了错?” “知道。” 年青人停顿片刻,慢慢道:“我记得,你好像上半年才成亲对吧?嫂夫人她是不是已经有了身孕?” “对,已经有了。” “你是三代单传,王大叔一定欢喜得很吧?” “家父确实欢欣,每天都笑眯眯的,连嘴都合不上。” 年青人道:“嗯。从今以后,你的父母、妻子、包括尚未出生的婴儿,都交给我来养。我会像对待亲人一般对待他们,只要我饿不死,就有他们一口吃的。” “多谢少镖头,多谢少镖头……” 王顺立刻跪下,砰砰砰,给年青人磕起了响头。 “大顺哥,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没了。” “好。” 年青人右手一动,突然拔出自己的长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刺入了王顺的身体。 “噗!” 王顺慢慢歪倒,血流得很快,脸上却带着浓浓的羞愧,和感激。 刹那间,现场鸦雀无声。 镖师们有的咬着嘴唇,有的闭上眼睛,尽管怀着满心的悲痛,却无人提出质疑,似乎这都是应该的。 另一边,天尊的那些大汉却被惊呆了! 处境如此危险,这个少镖头不想着一致对外,竟然刚露面就杀了自己的兄弟。 无论是什么组织,严守纪律大家都懂,而少镖头轻描淡写间就让兄弟赴死,甚至连死的时候还感激不已,他的手段之高明,作风之冷酷,实在令人胆寒! 035 夺命十三剑 年青人处理完“家事”,把剑收了起来,一转身,冲着天尊的方向抱拳。 他的表情为之一变,忽然变得和颜悦色:“鄙人姓铁,名开诚,乃是红旗镖局的少镖头,对面不知哪位当家的说了算?” 二位香主和大老板都不在,人群中便走出个体型壮硕的小头目。 “好像暂时是我。” 铁开诚打量着他:“当家的如何称呼?” “少镖头喊我阿勇就行。” “哦,原来是勇哥,失敬失敬。” 铁开诚道:“小的们途径贵地,不慎惹下了诺大的乱子,错误当然是我们造成的,小弟这般处理,不知勇哥可否满意?” 阿勇似乎被他的气势所慑,迟疑道:“还算,算满意。” 铁开诚笑道:“勇哥满意就好。现在我们有人伤亡,你们也同样落下了损失,如果还这么鱼死网破的打下去,场面可能会无法收拾,不如我们两家各退一步,都罢手如何?” 阿勇道:“这个……” 说实话他也不想再打了,红旗镖局的确是块硬骨头,就算勉强啃下来,恐怕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局面颇为棘手,连竹叶青都不好做决定,他又怎敢造次? 阿勇转动着心思,反问道:“少镖头,那我们的损失该如何解决?人总不能白死吧,还有受伤的呢?” 铁开诚道:“这个好说,全由小弟负责赔款。贵方罹难的兄弟每人赔五百两,受伤的按照轻重程度每人赔付一百到三百两。如果勇哥有什么意见,咱们还可以再谈的。” “额……” 少镖头这是主动认栽,想要息事宁人了。 阿勇盘算着,今天莫名其妙打了一场,从总体上看,倒是红旗镖局更显得吃亏些,对方开出的条件颇为优厚,面子里子都给了,实在令人很难拒绝。 他纠结道:“少镖头八面玲珑,做事公平得很,兄弟没什么要说的了。不过,我还做不了主,你恐怕得稍微等一等。” “等谁?” “等我们的大老板。” “大老板就是你们的大哥?” “是。” 铁开诚的脸上闪过几分无奈,只好点点头:“那行,我就等一等……” 此时,对面忽然有人惊喜地叫道:“不必等了,大老板来了。” 天尊的小弟们就像看到主心骨一般,上百个汉子同时鞠躬,同时大声呼喊。 “大老板好!!!” 大老板自从在绵阳出现后,行迹十分神秘,什么事儿也不管,可他竟然能在一天之内收服了铁虎,还把竹叶青打成了边缘人,这份心智不能不让大家产生敬畏。 “哗啦啦。” 所有小弟瞬间后退,恭敬的把道路让出来。 青衣、玉带、黑布包,陈盛直往铁开诚走过去,步伐淡淡,眼神也淡淡,嘴边还挂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铁开诚的脸色变了。 一只猛虎总能察觉到另外一只猛虎的存在,这个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 非常、非常、危险。 …… 眼睛快速掠过陈盛手上提着的黑布包,铁开诚挤出笑容,上前抱拳行礼。 “阁下就是大老板?” “嗯。” “却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陈盛道:“咱们两个很熟吗?萍水相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铁开诚:“……” 好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铁开诚勉强保持风度,咳嗽道:“大老板行事不拘于常理,倒也是奇人本色,咳咳,幸会幸会。那个,今天的这点小冲突,阁下想必已经了解了?” 陈盛道:“嗯,刚才路上有人汇报过。” “了解就好,阁下对我开出的条件可还满意?” “你的态度不错,我挺满意。” 铁开诚如释重负:“既然共识已经达成,那我能不能带着大家先告辞,改日再来拜会?” 陈盛道:“你恐怕得等等。” “等什么?” “素闻贤父子有一手名震江湖的绝学,叫做‘铁骑快剑’,我也是个练剑的,一时心痒难搔,很想看一看。小兄弟,你不会令我失望吧?” “……” 这回别说铁开诚,连他背后的兄弟们也都变了脸色。 此人竟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本以为纠纷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对方还要“看剑”? 剑是凶器,观之不吉,所谓的看剑几乎等同于开战! 铁开诚面色一沉,冷冷道:“人也杀了,钱也赔了,大老板又何必苦苦相逼,非要留下我等?” 陈盛道:“哎,别误会,只是单纯的切磋而已,不论输赢待会儿我都放你们走。” “真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决不食言。” “那好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铁开诚也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 “仓!” 铁开诚从腰下拔出长剑,发现陈盛站在那居然一动不动,没有要亮兵器的意思。 一阵羞辱袭上心头,铁开诚反而变得更加冷静,他皱眉道:“小弟虽然道行浅薄,但也下过十余年苦功,大老板何故如此轻视?” 陈盛满脸的无所谓:“你来你的,我拔不拔剑都一样。” “哼,得罪了。” 最后一个字出口,铁开诚便一剑刺了出去。 对方如此托大,身上必定有惊人的修为,他不能不竭尽全力。 铁骑快剑是铁开诚的父亲所创,共有一百三十二招,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名震江湖了,这也是他们镖局的立身之本。 许多剑客一旦出手,都喜欢瞄准脖子,而铁开诚却不一样,他对敌人的胸膛更加情有独钟。 因为胸膛的面积更大些,更容易刺中。 “嗤!” 陈盛好像动了。 又好像没动。 铁开诚早就将基础的一招“直刺”练过千万遍,对方竟连兵器都没抬起来,仅凭着鬼魅一般的身法,就让他刺进了空气中。 铁开诚并不惊慌,继续出剑。 “嗤嗤嗤……” 一剑比一剑凌厉,一剑比一剑凶狠,现场居然发出了乱弦拨动的声音,犹如金戈铁马,悲壮惨烈。 镖师们瞪大眼睛,有人惊呼道:“断弦式!” 一些跟过铁总镖头的老兄弟都知道,这是铁骑快剑最厉害的十八剑,也是最后的十八剑,若用到“断弦式”,说明遇见的敌人太强大,不得不拼命了。 剑光纵横处,惊涛拍岸来! 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势,陈盛终于抬手格挡。 “噗噗噗噗……” 因为他的长剑包着一层厚厚的黑布,撞击声显得有些奇怪,略嫌沉闷。 只格挡,不还击,陈盛且战且走,来去如风。 天尊的小弟们都咧开了嘴巴。他们看得出来,动手的是铁开诚,而占据主动的却是大老板!他们也曾猜测过,大老板肯定会有高超的武功,却不想高到了这种地步! “嘶……” “哎……” 另一边的镖师们却表情大变,甚至都不敢盯着看了,因为铁开诚已经刺出最后一剑,仍旧是徒劳无功。 “噗。” 双剑交击,铁开诚停顿下来。 所有的招式都已经枯竭,他似乎已经败给了陈盛。 蓦然间,铁开诚瞳孔收缩,迅速撤退,再迅速上步,轻飘飘地刺出一击。 就像艳阳冲开乌云。 就像黎明刺破黑夜。 这一剑与他刚才的招式完全不同,别有一种独特的韵味,热烈、阳刚、大道至简! 陈盛第一次露出微笑。 仿佛与失散多年的老朋友欣然重逢。 “哈哈哈,好好好,夺命十三剑?” 036 第十四剑 同样也是第一次,陈盛从游走变成了撤退,一闪身倒纵了出去。 这人居然认得夺命十三剑? 铁开诚难免生出几分惊疑,不过他的剑招一旦发动,就没有停顿的可能了,他一路追随着陈盛,滚滚杀手连环而至。 剑锋吞吐之际,光芒万丈,流金铄石! 陈盛一面撤退,一面端详。 这次他放弃了一切防守,甚至连招架都没有,只是在痴痴的看着。 铁开诚深感无力。 明明感觉刺中了对手的胸口,对手却毫发无损,明明感觉划破了对手的咽喉,对手却安然无恙。 陈盛仿佛化作天边的一只灵鹊,没有任何重量,就那么轻盈的,喜悦的,随着剑锋飘然起舞。他的表情十分享受,就似与夺命十三剑朝夕相伴过,了解铁开诚出手的每一个角度,乃至每一种变化。 铁开诚在刺出七剑之后,动作慢了下来,越刺越慢。 似是轻灵,实则沉重,似是温情,实则残酷。 不再有章法。 不再有规律。 赫然间,夺命十三剑已经施展到最后的精华部分。 陈盛也随着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不再有欢颜。 不再有喜悦。 只有凝重。 陈盛终于被逼得主动出手,挥剑迎了上去。 “噗!”“噗!”“噗!” 一种奇异的“粘劲儿”随着撞击油然而生,竟顺着剑刃逆流而上,带给了铁开诚奇异的“失控感”,影响了他的速度,更带偏了他的角度。 ——逆流击水剑! 世界上果然只有夏侯飞山最了解夺命十三剑,二十年的功夫果然也没有白费,他所创造的剑法相生相克,每一剑都足以匹敌,甚至还隐约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时间终会停止。 艳阳终将散去。 陈盛包裹着的兵刃如同一片黑雾,最终将对手完全吞噬,淹没了铁开诚。 “……” 铁开诚已经完全停止,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雨点般落下来。 陈盛意犹未尽,咂咂嘴问道:“怎么才十三剑,你的第十四剑呢?” 铁开诚沉默片刻,忽然道:“大老板莫非认得家……” “嘘。” 陈盛示意他别说话,接着一转脸,对着那些小弟们道:“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路上堵着。” “是!哈哈!” 小弟们知道大老板已经大获全胜,一个个的都露出欢笑。嗯,今天和红旗镖局闹的这一出,里子面子全挣了,没给天尊丢人。 大家一起抱拳行礼,然后就潮水一样四散而去。 陈盛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好。”铁开诚也有满怀的疑问要解决,于是便点点头。 …… 一间僻静的茶馆。 两个人相对而坐,面前放着滚烫的碧螺春。 铁开诚并没有心思喝茶,首先开口道:“大老板认得家师?” 他很聪明,坚信大老板绝对和燕十三是故交,而且关系一定还不错,不然又何必手下留情?若是大老板想杀他,恐怕刚才自己就没了。 “对。”陈盛痛快承认。 “那敢问……” 陈盛并不多言,只把手上的布包解开,露出了标志性的武器。 铁开诚动容道:“一剑穿心?” “你知道我?” “常听家师提起,家师曾再三感怀,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哈哈哈,算他有良心。”陈盛大笑道:“好小子,那还不赶快叫声叔叔来听听?” “额,高,高叔叔。” ——师父的好朋友,从辈分上来说,铁开诚确实应该叫叔叔,可这位叔叔看着太年青了,他的脸上划过了一丝迟缓。 陈盛嫌弃道:“好了好了,瞧你那个委屈的样子,咱们还是各论各的吧,别再把我喊老了。” 铁开诚反应贼快:“是,高大哥。” 陈盛:“……” 艹! 姓铁的小子看着挺老实,怎么变脸的速度跟自己一样快? 铁开诚对“高通”的事迹也有所耳闻。前段时间他在襄阳闹了一出,早就是武林公敌了,隐姓埋名的躲起来很正常。 大老板到底属于什么职位? 刚才的那些人又是什么组织? 尽管十分好奇,铁开诚却紧紧地闭上嘴,不去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就叫做识趣。 陈盛道:“小诚诚,你跟燕十三怎么认识的?他目前又在何处?” 小诚诚? 铁开诚眼角一抽:“哦,回高大哥,几年前,我曾去江南一带走镖,在路上的时候与一伙水贼交战,不幸受了重伤。此时师父他老人家正好在附近行医,便把我救了,因此结下了缘分。” “行医?燕十三居然做了郎中?” “是啊,当年谢晓峰突然传出死讯,家师心灰意冷,就决定弃剑从医,再也不过问江湖之事。至于他现在到了何处……家师神龙见尾不见首,小弟也不知。” 陈盛点点头,这个很合理。 因为燕十三再次出现的时候,的确是个医术高明的郎中,貌似还救过谢晓峰一命。 “他怎么没把第十四剑教给你?” “夺命十三剑还有第十四种变化?” 陈盛笃定道:“当然有。夺命十三剑结构精妙,其中的第十四剑才是真正的杀手,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再有了第十五剑,那更是不得了,必将天下无敌!” 铁开诚沉默良久:“我与师父在一起待过半年时间,这半年中,他除了督促我日日苦练之外,从未提过第十四剑的事。也许……也许他可能觉得我还年轻,心思还不够老练吧。” 陈盛道:“你已经够老练的了,他其实是在保护你。” “怎么说?”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燕十三生怕你学了第十四剑,会变得骄傲自满,最终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因为谢晓峰就算不在了,神剑山庄还是在的,神剑山庄只要在,谢家的传承就永远断不了。万一谢家再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天才,你以后跑过去挑战怎么办?我早说过,第十四剑也不是所向披靡的,你就算学了,也可能会死在那里。” 铁开诚反复咀嚼着陈盛的话,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高大哥,你比我了解师父,可能是对的。师父虽然教给我武功,却从未向我袒露过心迹,甚至还故意疏远我,冷落我,生怕我会对他产生感情……当初我还非常苦恼,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这样,今日听了你的话,我才终于明白原因。” “什么原因?” 铁开诚盯住他,一字字道:“真正无敌的剑客,是绝对不能有感情的,比如谢晓峰,比如他,再比如你!对任何人产生感情,都会导致自己变得软弱。” “……” 陈盛想了想,大概还真是这样。 ——无情的人才能有无情的剑,正因为放弃了一切牵绊,所以才能专心致志,让境界更上一层楼。 怪不得当年燕十三一直提防自己,一起吃喝、甚至一起逛勾栏还特么攥着宝剑,生怕他搞偷袭,唯独在分别的时候,才流露出那么一点点感情。 另一位“神级”的谢晓峰就更可怕了,他连一点“人味儿”都没有,年轻时喜欢慕容秋荻,只喜欢了一阵子就把人家甩了,人家当时才十几岁…… 哎? 小诚诚凭什么说我也是这样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对每一个女人都是有感情的,有真挚的感情! …… 两个人聊了好久,在分别之际,陈盛突然叫住铁开诚。 “你把夺命十三剑再对着我用一次,要稍微慢些。” “为什么?” “别问,我自有道理。” “好吧。” 铁开诚果然又将剑法用了一遍,这一次,他的速度放慢许多,让陈盛看得更清楚。 等他停下来之后,陈盛点点头:“瞧好了!” 陈盛拔剑在手,一剑刺了出去。 如同羚羊挂角。 如同白驹过隙。 如远,如近,如真,如假,如梦,如幻,似雷电,似飞鸿。 “这,就是第十四剑!” 铁开诚心脏狂跳,失声道:“韵味竟如此相仿,结构也对得上,高大哥,你……你竟然……” 陈盛笑了。 创造剑招是需要“积蓄”的,他积蓄了这么多年,今天又目睹了夺命十三剑的真容,另外再加上还有夏侯飞山的研究作为推导,一时灵光乍现,便创出了第十四剑! 这一剑,比黄金还要珍贵。 以铁开诚的性格,都差点跳起来。 “高大哥,你为什么要传我第十四剑?” 陈盛道:“燕十三不传给你,是怕你骄傲,这人也太小心了,有厉害的招式就得教出去,想那么多干什么?你的性子很稳,走的也不是纯剑客的路子,以后就好好用这一剑保镖防身吧。” 铁开诚喜动颜色,一低头,给陈盛深深鞠躬。 “谢谢高叔叔!” 这个臭小子,我特么又变成叔叔了? “哎,你师父在闲聊的时候,有没有夸过我?” “夸过。” “他是怎么说的?” “高通真有钱。” 陈盛:“……” 037 落魄浪子 大暑。 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到了。 “吨吨吨吨吨,啊……” 按照习俗,大暑这一天是要喝凉茶的。当地的凉茶用十余种草药熬制而成,微苦中带着丝丝的甜意,清火又降燥,保健又养生,的确是一种很好的享受。 哦,对了,陈盛往凉茶里还加了些冰块,这么喝起来就更爽了。 “老爷,快给我来一碗。” “卿卿?你怎么回来了?” “热死人啦,让我先喝几口再说。” “行。” “咚咚咚……” 说是喝几口,卿卿却连续干了好几碗,小肚子都撑得鼓鼓的。 陈盛在旁边看着姑娘的脸蛋,发现她最近倒是没饿瘦,就是眼圈黑得吓人,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嗯,勾栏里奇奇怪怪的,人也奇怪,声音也奇怪,环境恐怕会很煎熬,咳咳,为难这个小丫头了。 “韩家楼那边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老爷怎么知道?” “本老爷能掐会算……算了,我编不下去了,天气这么热,没事你会往回跑?” “确实有一件事情,也可以说是一个人不太寻常。” “哦,讲来听听。” 卿卿喝完凉茶之后,又恢复了活力,一屁股坐到陈盛的腿上。 “在几天前,有个男人住进了韩家楼,这个男的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年龄跟老爷差不多,当然也可能稍微大一些。他胡子拉碴的,似乎很落魄,但细细一瞧,模样长得并不难看。” 陈盛罕见地没有乱动:“下面呢?” 卿卿道:“他特别喜欢一个叫做小丽的姑娘,连续几晚都在那过夜。这个人就像不要命一般,没完没了的折腾,没完没了的喝酒,恨不得把自己弄死。我猜想,他这么痛苦,也许会有什么伤心事吧。” 果然! 谢三少终于来了! 陈盛如释重负。 “伤心不一定,拼命喝酒也许是为了忘记过去,故意麻痹自己。” “嗯。” 卿卿点着头说:“也有可能。这人花钱没节制的,再加上那个老鸨韩大奶奶黑心得很,所以短短几天内,他不但把身上的银子花得干净,还欠下了七十九两。” “然后呢?” “以韩大奶奶那种吸血的性子,当然就翻脸了。她把男人从小丽的床上揪下来,威胁道,要么赶快还钱,要么让楼里的打手给他刺两刀。大老爷,下面你猜怎么了?” 陈盛道:“他根本没钱还。” 卿卿道:“对!男人当时说,要刺就快点刺,刺完他好走人。” “结果呢?” “那个男人一动不动,竟然看着两把短刀刺进肚子里,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最后一路流血,踉踉跄跄地从韩家楼离开,不知道去了哪儿。” 陈盛有些吃惊。 剧情似乎出现偏差了,谢晓峰本该留在韩家楼打杂,变成没用的阿吉,怎么会立刻走掉? “老爷,想什么呢?”卿卿用白生生的小手在面前晃荡着。 陈盛立刻站起来,说道:“老爷要出去一趟,你先歇着吧,以后韩家楼不必再去了。” 卿卿一怔:“这个人就是你让我打听的消息?” “对。” ——陈盛并不怕卿卿知道自己的秘密,因为谢晓峰七年前消失的时候,她的年岁还小,根本不认识对方。再说了,就算认识也无所谓,他还巴不得慕容秋荻能够早些下场呢。 越早下场,谢晓峰就会越早爆发,最终恢复真身。 像谢三少这样的人,只会一时沉沦,却不可能永远沉沦,因为他的宿命,早已和剑道绑在了一起。 …… 陈盛没惊动任何属下,是自己单独行动的。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谢晓峰也许会出现。 在韩家楼附近,有个小小的茶馆,茶馆开在集市的最东首,这里每天早上都会“蹲”着各式各样的苦力,在等着各式各样的赚钱机会,算是个短工聚集点。 谢晓峰已经没钱了,没钱就意味着没办法吃饭,甚至寸步难行。 一来身上无钱,二来还带着伤,所以,谢晓峰绝对走不远! 在原著里,他也确实到这边找过工作。 茶馆的斜对面开着一家“同福客栈”,陈盛直接到三楼定了一间上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对了,他还把竹叶青送的那个望远镜也带了过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二天早上,谢晓峰根本没出现,害得陈盛白白空欢喜,连回笼觉都没睡好。 第三天清晨,他照例把望远镜拉长,对准了茶馆。 破晓时分,茶馆外面已经蹲着不少苦力,这些人小的才十几岁,年长的恐怕都有五、六十了。大家虽然年龄不同,但面貌却是类似的:普遍皮肤黝黑,眼睛里都带着期盼。 偶尔有什么疑似的主顾经过,他们就会放声大叫: “老爷,需要扛东西吗?” “太太,需要搬货吗?” “小人擅长阉割去势,骟牛骟马。” “小的会盘灶,泥墙也可以……” 陈盛没看多久,便皱起了眉头,谢晓峰今天居然又没来? 难道自己的推测竟出了问题? 不应该啊。 盯着茶馆老半天,就在陈盛倍感失望,正打算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男子忽然出现在视线里,走进了人堆。 陈盛从未见过谢晓峰,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人肯定就是! 谢晓峰身材颀长,有一张古典的脸,双眉斜飞,气质儒雅,儒雅中带着英武,英武中又含着几分飘逸,实在是一位难得的美男子。 嗯。 舒服了。 虽然不喜欢对方,但陈盛不得不生出几分感慨。 谁也扮演不了谢晓峰。 谁也接近不了谢晓峰。 只有这样的相貌和气度才符合他的身份,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武林中只有一位三少爷,也永远只有一位。 谢晓峰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他穿的是粗布做的短衫,没工夫收拾个人仪表,甚至连走路都走不稳当。 陈盛看得出来,谢晓峰的确受了伤,而且就快要饿死了,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出血,在走路的过程中有好几次停住脚步,直勾勾地看着那些卖早点的。 只可惜,他的身上没有一文钱,只能望洋兴叹。 谢晓峰学着别人的样子,蹲在路边等工作。 别人喊“老爷、太太”的时候,他的嘴唇动了动,喊不出口。 别人拼命介绍自己的特长,好增加赚钱的机会,他却眨巴着眼睛,像个沉默的闷葫芦。 整体表现就一个词:格格不入。 谢晓峰是著名的世家子弟,一生下来就身份尊贵,而且打小生活优越,从来也没吃任何过苦头,你让他用“叫卖”的方式找工作,的确是太难了,他拉不下这个脸,所以只能活在煎熬里。 都快饿死了,咱们好歹喊一声吧? 你精于骑艺,会不会养马? 你饱读诗书,会不会给人代写家信? 本地还有那种夜场的戏班子,表演一下飞刀,耍一耍鞭子行不行? “……” 谢晓峰拥有的技能要超过全体“同行”,竞争力却是最差的,陈盛在楼上冷眼旁观,都快看不下去了。 头一天,他没找到工作。 说实话,以这种表现能找到工作那才叫奇怪呢。 第二天,“咕咚”一声,无人问津的谢晓峰往路边一倒,好像饿晕了! 天下第一剑客竟然没钱买东西吃,竟然饿晕了,谁敢相信? 陈盛静静地看着。 连动也没动。 人总要靠自己的力量战胜心魔,就让谢晓峰吃点苦头也好。对于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而且还自暴自弃的行为,他很难生出同情心。 038 男儿有泪不轻弹 “喂,醒醒,啪啪啪。” 有人拍着肩膀。 谢晓峰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多了个汉子。 这名汉子要比他年长一些,体型虽然很大,却瘦得皮包骨头,沧桑的眸子里充满怜悯。 “兄弟,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谢晓峰被他扶着坐起来,舔舔干裂的嘴唇:“你知道我没东西吃?” 汉子淡淡道:“看得出,因为我也饿过。” “哦。” 谢晓峰扫了一眼,汉子的背后停着辆奇怪的四轮推车,上面装着个大号的木桶,旁边还有两个小桶,以及扁担、绳索、粪勺等物品,一股浓重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汉子从裤腰上解下个水囊,胳膊一伸:“给你,赶快喝两口,这鬼天气实在热得要人命。” “谢,谢谢。” 他的手脏兮兮的,左脚的外侧甚至还粘着粪便,而谢晓峰却一点也不嫌弃,连喉头都哽咽了。 “咕咕咕。” 水囊里泡的是碎茶叶,非常劣质的那种,要放到从前,谢晓峰可能连看都不会看,而现在,他却品尝到了难以想象的甘美。 沁人心脾,终生难忘。 汉子问:“你找不到活干?” 谢晓峰点点头。 “挑粪可以做吧,五分银子一天。这一行虽然又苦又脏,但我保证饿不死你。” 谢晓峰动容了,用颤抖的声音道:“谢谢,谢谢大哥,我可以做的,我不怕苦,更不怕脏!” “兄弟叫老苗子,你怎么称呼?” “阿吉。” 老苗子走到旁边买了两个肉包子,塞在他手上:“快吃吧阿吉。我看你脸色不好,今天就别干了,先跟着我熟悉一下再说,收粪还是有些讲究的。” “谢谢大哥。” 不知不觉中,谢晓峰今天道谢的次数,可能比从前几个月加起来都多。 老苗子推着粪车赶路,忽然发现这个小兄弟走路的姿势很奇怪。 “你跟人打架了?” 谢晓峰摇头:“我不会打架。” 老苗子哼了一声:“不会打架,那就是被打了,随便欺负别人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呸!” 谢晓峰默默地吃着包子,没说话。 “阿吉兄弟,你记住,咱们收粪要按照片区来收,我的地盘只在城南这一带,以后你千万不能走错了,否则会惹出麻烦。” “为什么要按照片区收?” “因为粪便有用,有用就会变成收益,你总不能把好事都占了,堵着别人赚钱吧?” “明白了……” 谢晓峰一路跟着老苗子,发现收大粪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首先,你得熟悉地形,知道什么片区,什么道路。第二点,一些人家并没有便桶,你还得亲自下手去粪坑挖,然后再挑出来,用扁担送到推车上。 老苗子的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不知道陪了多少笑脸,花了多少力气。 所以,他才会这么瘦。 谢晓峰想象着粪桶的重量,眼睛里光芒闪烁,似是淡淡的同情,同情中还夹杂着几分敬佩。 伤口又疼了起来。 …… “娘,我回来了。” 天色已晚,老苗子见谢晓峰无处可去,便把他带回了家。 他的家里逼仄、破旧,几乎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在小院中扫地,闻言抬起头:“今天累不累?” 老苗子强撑精神,大笑道:“累?怎么会累?一点都不累,我这身子就像铁打的一般硬。” “随你爹,你爹当年还在的时候,干活也从不嫌累。”老婆婆同样绽出笑脸,她的脸上刻满了皱纹,嘴里的牙齿都快掉光了。 老婆婆看到谢晓峰跟在后面,便问道:“这个……这个后生是谁?” “是跟我一起挑粪的小兄弟,叫做阿吉,阿吉没地方去,我就做主把他带了回来。娘啊,阿吉可是个好孩子,话很少的,你别赶他走。” 谢晓峰上前深深鞠躬,小声道:“婆婆好。” 老婆婆用昏花的眼睛打量着他:“我瞧瞧,嗯,相由心生,面相倒是长得不错。” “那当然了,我可不会看错人。”老苗子插话道。 “既如此,留下就留下吧。” “谢谢婆婆。” “阿吉,我们是小户人家,过日子没有许多规矩,但只有一条规矩你得记住了。” 谢晓峰道:“婆婆请讲。” “我还有个小女儿,她这人很爱干净,平常你下工回来,一定要记得把自己好好洗洗,别有什么味道。” “我会记住的。” “好了,去准备吃饭吧。” “是。” 老婆婆说完话,便蹒跚着走向厨房收拾东西。她的背驼得厉害,腿脚似乎也不好。 “大哥,婆婆今年高寿了?”谢晓峰问道。 老苗子刚在院里洗完手,一面用粗布擦拭着头脸,一面说道:“已经八十多啦。” 谢晓峰点点头:“婆婆虽然年高,气色看起来却好得很,但愿老人家能够松鹤长春,日月昌明。” “什,什么意思?” “长命百岁,福寿延绵。” 老苗子大笑道:“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借你吉言,哈哈哈。我再去把脚冲一下,你随便转转。” “好。” 谢晓峰打量着环境,最后走进了他们家的堂屋。 白墙黑瓦的堂屋一共有三间,中间是用来会客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寝室,面积都不算大。 在闲转的时候,谢晓峰忽然看到,西侧的寝室竟截然不同,不仅铺盖整洁柔软,床还特别的宽敞,里外都散发着一种悠悠的香味。 女子的闺房? 谢晓峰一愣神,接着便迅速退出来。 做为客人总要讲点礼数的,闺房可不好乱进。 老苗子家境贫寒,他的妹妹很难像别的小姐一样深居浅出,大概也会在外面做工,却不知是丫鬟,还是绣女? 夜幕降临。 厨房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老苗子招呼道:“快吃吧阿吉,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有些粗茶淡饭,希望你莫要嫌弃。” “已经很好了。” 谢晓峰埋头吃饭,声音小,动作也轻。 老婆婆望着他,叹息道:“孩子的确是好孩子,就是太过羞怯,有点像你的妹妹。” “哈哈哈,小妹都比他强些,起码吃饭不像猫。” “说到妹妹,下次等她从外面回来,我去集市上买些豚肉,给你们贴饼子。” “好得很,娘做的肉饼最香了,我一口气可以吃八个!” “老大,你莫要再抢粥喝,给阿吉留一碗,阿吉是小弟,你那么大的块头,少吃些又如何?” “嘿嘿,我从前习惯了,忘了今日有阿吉在,对不住啊兄弟……” 母子二人随便聊些闲话,却不知道,谢晓峰低着头,眼泪已经滴入碗中。 一向流血不流泪的谢三少哭了。 多么闲适的光景。 多么温馨的滋味。 这种家人相伴的感觉,他已经阔别良久,仿佛隔了上万年。 谢晓峰本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一辈子都高高在上,一辈子都在冷漠地俯瞰众生。 也许是从绝境中被人解救,一时变得软弱。 也许是最质朴的温情,勾起了他深埋的记忆。 这一刻,谢晓峰潸然泪下,紧闭的心门裂开了一道缝隙…… 039 知道我是谁吗 次日。 谢晓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全是冷汗。 他的伤口已经恶化,有发炎的迹象,疼起来就像锥心似的那么痛苦。尽管去野外采了一些草药处理过,但效果却事与愿违。 昨晚他睡得很浅。 谢晓峰一直在做噩梦,做各种各样的噩梦。在梦里头,一张张凄厉的面孔纷至沓来,有的是他的仇敌,有的是他的亲人,大家全部都倒在血泊中,纷纷开口痛斥。 “谢晓峰,你这一生到底杀过多少人?” “你的心里到底装过谁?” “你对得起谁?” “……” 谢晓峰无地自容,更无言以对。 他是个追求剑道的人,当年为了天下第一这几个字,他可以抛弃一切,甚至是最心爱的女人。 半梦半醒之间,他也曾追问过自己: “我做得到底对不对?” “天下第一又如何?” “……” 另外,导致他睡不好的原因还有一条。 谢晓峰竟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有人在黑暗中窥视着他! 这个人离得很远很远,却不知运用了什么手段? 危险的气息已经锁定自己,如同毒蛇猛兽一般,他却根本不能抵挡。 …… “阿吉,快来吃早饭,吃完饭我们就开工。”老苗子叫道。 “是,大哥。” 谢晓峰强行起床,咬着牙出去洗漱,就餐。 老苗子似乎在挑粪的行当里颇有地位,谢晓峰还在昏沉的时候,他就弄来了一辆一模一样的小推车,上面的物品一应俱全。 “阿吉兄弟,你肯定会奇怪吧?” “奇怪什么?” 老苗子说道:“我下面有个妹妹,昨晚却没回来睡觉。” 谢晓峰喝着稀粥:“的确……有些奇怪。” “是这样,我的妹妹在大户人家做事,人家那里规矩严,所以她只能偶尔回来一趟。” “明白了,姐姐很辛苦啊。在大户人家做事,平常一定如履薄冰,否则难免要受委屈的。” 老苗子怔住,然后皱眉道:“什么姐姐?” “婆婆今年八十余高龄,按照年纪算,她难道不是我的姐姐?” ——昨晚谢晓峰就开始怀疑,他的妹妹一定是个未出阁的“老姑娘”,恐怕已经很大了,但涉及到别人的隐私,也就没开口询问。 “嘿嘿。”老苗子笑道:“原来如此,兄弟你算错了,我妹妹如今才十几岁。” 谢晓峰吃惊道:“才十几岁?怎么可能……” 老苗子敛去笑容,叹口气:“我妹妹是老娘捡回家的,她被人丢在雪地里,当年差一点就被冻死,小脸都青了,连哭都哭不出声。幸好她命格坚硬,最后总算活了下来。” 谢晓峰点点头。 他们母子生活艰辛,家境并不富裕,当年老婆婆毅然把孩子救回来抚养,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你说说,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人,舍得把孩儿丢掉?” “……” 谢晓峰没有回答。 ——抛弃孩子的人,多半是出于私情,这个很难启齿,说出来恐怕会伤到老苗子。 老苗子继续道:“等妹妹哪天下工,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我妹妹从小就懂得心疼人,知道生活并不容易,她每次回来看我跟老娘,都会把省吃俭用的银子交到家里……哎,多好的姑娘啊,她明明长得像个公主,却有个丫鬟的命。” “噢。” 谢晓峰一如既往的寡言,接着吃饭。 …… 饭后,两个人推着小车往城南赶去。 老苗子分给他一块用杂粮做的粗饼,里面夹着条咸菜。 “阿吉兄弟,咱们就分开做事吧,你记住,千万别走错了道,结果走到别人的地盘上。” “放心吧大哥,我记得住。” “那好,若是做得累了,就不妨停下来歇一歇。再见。” “再见。” 谢晓峰独自行动,开始挨家挨户上门收粪。 粪便是真的臭,担子是真的重。 一路上不停忙碌,他的汗水就没干过,很快就累得脸色苍白,连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崩裂,渗血。 谢晓峰默默忍受,默然前行。 对他而言,比起心灵上的纠结与痛苦,这些都不算什么。 中午,谢晓峰找到一处阴凉的树荫,躲在下面休息。 他用水囊喝了几口凉茶,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油纸包里是老苗子给的粗饼和咸菜。 刚吃没两口,一个长着三角眼的汉子忽然出现,接着便堵住了他。 三角眼气势汹汹,“啪”的一声,便打掉了谢晓峰手上的食物。 “好小子,知道大爷为什么找你?” 谢晓峰没有反抗,也没有生气:“不知道。” “你是老苗子的人吧,连规矩都不懂?说好了他城南,我城北的,入你祖宗,你刚刚过界了知道吗?粪便都被你收了,大爷吃什么?” 谢晓峰毕竟才第一天上工,再加上头昏眼花的,难免会一时摸错方向。 “对不起大哥,我对地形还不够熟悉,是我的错。” 他把饼子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尘。 “哦?认个错就行?那假如你杀了人,说声抱歉就能把事情揭过去?” “大哥想怎么办?” 三角眼骂骂咧咧,吐了口痰:“废什么话,赶紧赔钱。” 谢晓峰抿着嘴,然后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刚开工,还没赚到钱……大哥不妨等几天,等我有了收入之后,再赔给你行不行?” “啪!” 三角眼又是一巴掌,又打掉了他的饼子。 “你让我等几天?知道大爷是谁么?” 谢晓峰摇摇头。 “大爷我是阿勇哥的小兄弟,阿勇哥是铁虎大哥的小兄弟,铁虎大哥是大老板的小兄弟,以我这么尊贵的身份,你竟敢让我等?” 谢晓峰再次从地下把饼子捡起来,又拍拍了灰尘。 “大哥,我确实没有一文钱,赔不起,你若不等的话,小弟也无可奈何。” 三角眼狠狠地瞪着他:“那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谢晓峰道:“我身上最珍贵、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个饼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大哥,你若是想吃,我便让给你好不好?” “……” 三角眼一愣,接着狞笑道:“却不是来消遣我?好好好,你够种!” “噼里啪啦。” 三角眼一脚踹翻谢晓峰,用雨点般的拳头往他的身上招呼着,哪里最疼就往哪里痛打。 谢晓峰不说话,不反抗。 他抱着头,护着饼子,任由对方施暴,连哼都不哼。 “……” 在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陈盛手拿望远镜,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事情当然不是他安排的。 陈盛本着“顺其自然”的原则追踪谢晓峰,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现在的剧情虽说出现了一点偏离,但大致的走向应该错不了。 干嘛要插手? 你得让谢晓峰跟天尊干上啊! 他们双方若不开战,自己怎么能浑水摸鱼? 他一边看,一边嘀咕。 “好小子,你是世界上头一个痛扁谢晓峰的人,连天下第一都敢揍,牛逼!” 040 她 “住手!” 谢晓峰已经被打得口角流血,这时候老苗子突然从远处冲过来,一把推开三角眼,用自己的身体拦在他们中间。 “刘老大,我兄弟做错什么了,你非要打他?” 三角眼连续后退好几步,看到出手的是老苗子,脸色一变。 “哼,这位小兄弟瞎得很,居然跑到我的地盘收东西,你说该不该揍?” “刘老大,都是误会,我兄弟今天第一次干活,对地形也许还不太熟悉,可能走错了。对不住,我敢保证,以后绝不会有类似的事发生。”老苗子担忧地瞥了谢晓峰一眼,转过身,勉强陪笑道。 “那我的损失呢?” 老苗子从袖袋里掏出些细碎的银子,连忙送到他手上:“对不住,刘老大你大人有大量,先消消火,这钱我赔”。 “行,还凑合,那咱们下不为例。”三角眼悻悻地接过银子,掂了两下。 “多谢刘老大,再会……” 等到三角眼扬长而去,老苗子赶紧把谢晓峰扶起来。 “阿吉,你没事吧?” 谢晓峰咳嗽两声,把嘴里的血水吐掉:“我没事。哦,饼子也没事,还能吃。” “刚才你没还手,就这么由着他打?” “我早就说过,我不会打架。”谢晓峰清理着饼子上的灰尘,淡淡地掰开一小块,塞进口中咀嚼,就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看到他的表现异于常人,老苗子怔住:“兄弟,你莫非有什么过不去的心结,这是在折磨自己?” 谢晓峰低声道:“我好得很。” “真的?” “真的。” “嘿。”老苗子道:“我昨天就看出来了,你跟我们不一样,你的过去我不了解,可能也无法理解。但是,你活着连一点生气都没有,这么下去人就废掉了,你得走出来,往前看。” 他用笨拙的语言宽慰着,而谢晓峰却只是微笑,并不接茬。 老苗子无可奈何,最终叹了口气:“唉……” …… 晚间。 带着满身的疲惫,两个人一块回到家中。 “阿吉,你如何弄成了这样?”老婆婆发现谢晓峰出去一趟后,居然变得鼻青脸肿,顿时心揪起来,便拉住他询问。 “我走路不小心,摔了一下。” 老婆婆一辈子历尽沧桑,对男人还是很了解的,她并没有拆穿谎言,只是深深地看着谢晓峰:“那你以后要当心些,莫要再摔了。你先洗洗,马上就开饭。” “是。” 谢晓峰充满感激。 ——女人会说话不算什么,在适当的时候保持沉默,给男人留个面子,不让他们难堪,这一点更加重要。 “真香啊!”老苗子进门嗅了几下,喊道:“娘,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今天不但有豚肉贴饼,还有烧鸡吃,你妹妹告假回来了。” “娃娃回来啦?哈哈哈,好,阿吉,你洗快点,快来见见我家的小公主……” 片刻之后,谢晓峰浑身僵硬。 他懵了。 脑子里空空荡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对方打的招呼。 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老苗子、面对老婆婆。 因为他们一家最珍爱的小妹妹,谢晓峰竟然见过! 就在几天前的勾栏里。 那时候,她还不叫娃娃,叫做“小丽”。 小丽仿佛换了个人,她洗尽铅华,变得温柔而娴静,宛如一位真正的无邪少女。 几天前的她气质清冷,而在某些时候却一反常态,又变得热烈如火,带给了谢晓峰毕生难忘的愉悦。 这样完全不同的两个灵魂,居然也能重叠? “阿吉哥哥,你吃肉。”娃娃仿佛就像从来没见过谢晓峰一样,神态怡然,给他夹了个大鸡腿。 “多,多谢。”谢晓峰低着头,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嘿嘿,小妹,阿吉这个人生性害羞,你莫要见怪。” “嗯。” 老苗子往嘴里塞着鸡脖子,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最近在厨房累不累,没挨打吧?” “主人家和做菜的师傅们对我都很好,我怎么会挨打?”娃娃摇摇头,然后取出一锭银子,推给他:“阿哥,我刚开了月钱,你赶紧收下来。” 老苗子迟疑道:“太多了,你应该绞成碎钱,自己在身上留一点,女孩子总要买些胭脂水粉的。” “我一个小小的丫鬟,打扮给谁看呢?你尽管收下来,先给娘亲做两身新衣服,再去集市上买个像样的拐杖,娘亲腿脚不好,别再让她拄着柴火棍了,不稳当。” “那行,阿哥就厚着脸收了,若是有用的话,你随时过来找我要。” 娃娃绽出开心的笑容:“嗯……” 这顿饭谢晓峰吃得无比煎熬。 娃娃分明是个勾栏女,为什么要欺骗兄长,说自己在富人家工作? 她是被地头蛇胁迫的? 还是被哪个负心郎设计,卖给了勾栏换银子? “……” 谢晓峰不敢多想,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喘不过气。 这家人给他吃喝,给他房子住,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温暖与亲情,但现在是时候告辞了。 因为问心有愧,所以必须离去。 晚饭后,谢晓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悄悄地走出了小院。 “阿吉兄弟,你干嘛去?”老苗子正在和娃娃闲谈,抽空喊了一声。 “肚子撑得慌,我去外面随便转转。” “那行,早些回家啊,明天早上还得开工。” 回家? 回家! 回家…… 谢晓峰的身子莫名一颤。他慢慢地转过头,冲着老苗子慢慢笑道:“大哥,再见。” “哈哈,这人就是多礼,就出去片刻的工夫,再什么见?” 夜色深沉。 外面的暑气并没有因入夜而消退,还是热得够呛。 谢晓峰站在路口发呆,一时神色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又能往哪里去? “好吧,听天由命。” 他随便摘了朵不知名的野花,一片片地揪着花瓣,嘴上默念道:“向左,向右,向左,向右……” “你站住!” 蓦然回首,是娃娃追过来了。 娃娃又变成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眸子里闪动着讥屑和愠怒,还带些自嘲。 “阿吉,你要往哪走?” “你知道我要走?” “哼。” 谢晓峰避开视线,不敢看她的眼睛。 娃娃道:“你身上有钱?” “没有。” “那就是伤好了?” “也没有。” 娃娃冷笑道:“身上带着刀伤,没有充足的盘缠,而且恐怕还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呵,你这是看不起我,嫌我下贱对不对?” “不是。”谢晓峰坚决否认。 “那请你给我一个离开的理由,早不走,晚不走,为什么偏偏等我回家才走?” 谢晓峰沉默半晌,直言道:“婆婆和老苗子大哥对我就像亲人一般,而我却睡了婆婆最爱的女儿,大哥最疼的妹子,你觉得,我还有脸留下来么?” 娃娃呆了一下,快速问道:“不是因为看不起我?” “为什么看不起你?” “因为我……出身勾栏。” 谢晓峰摇头:“勾栏又如何?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不像某些男人道貌岸然,一面喜欢得要命,一面嗤之以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听完他的话,娃娃的表情瞬间改变,只剩下淡淡的喜悦。 “若真是这样,你倒也不必急着要走,等养好了伤也是可以的。” “我面对不了老苗子大哥,一定得走,非走不可。” “你已经决定了?” “嗯。” 娃娃没有再多言,只是伸出手,把自己发间唯一的一根白玉簪子拔了下来。 “你拿着我便放你。” 谢晓峰盯着娃娃。 娃娃盯着谢晓峰。 在她的眼睛里,谢晓峰看到了宛如自己一般的执拗,就像钢铁一样坚硬! 这一次,谢晓峰不说话,不道谢,把簪子拿过来便走。 娃娃笑了。 笑得无比灿烂。 她刚转过身子往家去,忽然听到背后“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倒下了…… 041 快让我看看 谢晓峰的刀伤果然发作了。 身上带着伤还从事重体力劳动,他不晕倒谁晕倒? 娃娃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跑回去喊人,不一会老苗子也奔出来查看情况,大呼小叫的,赶紧把昏迷的三少爷背走。 嗯,剧情都对。 远处的某个地方,陈盛蹲在他挚爱的树杈上,一边盯着望远镜,一边抽空赶蚊子。 蚊子这玩意着实可恨! 不管你躲在哪里,也不管你躲得有多高,它总能准确地找过来,一直在身边“嗡嗡嗡”,惹得人心烦意乱。 “啪。” 陈盛拍死了一只大个的,随手把尸体弹飞,跳到地面上。 谢晓峰被老苗子救走,下面自然要进入养伤阶段,他也能抽空歇歇了。 这几天熬得厉害,得回去痛快地补一觉。 为了防止谢晓峰出现什么意外,陈盛不放心,刚走没两步又折了回去,在外面守了整整一夜,直到确定他还活着,等天亮时才悄然离去。 …… 公馆。 陈盛从后门溜回寝室,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 现在时间还早,不知道霜翎醒没醒? 骨子里他是个喜新厌旧的人,目前这个阶段,小六子的“热度”尚未退却,还一直被他记挂着。 霜翎已经醒来。 她赤着雪白的双脚,身穿一件轻薄的粉纱裙,正靠着窗口向外面眺望,似乎正在发呆。 窗口是光线最强烈的地方,细碎的斑点穿过树梢,洒落在她的身上,霜翎顿时多了一种惊人的韵味。 陈盛忽然就不困了! 他忽然想起上辈子的一首老歌,叫做《透明》。 《透明》的旋律不重要,歌词什么的他也记不住,最重要的是陈盛喜欢这个歌名,清澈见底,纤毫毕现,特别的有美感。 嘶…… 这一幕似曾相识,上回趴在那儿的是谁来着?小青? 陈盛悄悄地走过去,贴住了霜翎。 “大老爷?”感觉到身后有些古怪,霜翎回眸一瞥,绽放的笑容比蜜糖还甜。 “嗯。”陈盛低声道:“小东西,看什么呢?” “看蝴蝶啊。外面有只花蝴蝶飞来飞去的,虽然长得美丽,却孤零零的好可怜,也没人愿意陪它。” “你说的是蝴蝶,还是自己?”陈盛一出手,直接就抓住了重点。 “咯咯咯,老爷倒也不笨。哎?你……” 霜翎瞅着他,似笑非笑道:“老爷很着急?” 陈盛道:“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你说我急不急?快,赶紧转过去,趴好!” “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莫要怕,我的地盘谁还敢闯进来?再说了,现在外面连只鸟,不对,连只鹰都没有。” “什么鸟啊鹰的,净说些奇怪的话,小女子听不懂。” “听不懂无所谓,配合会不会?” “会……” 陈盛的早餐刚吃没几口,煞风景的就来了,蓦然间,只听一个护卫在远处高声喊道:“大老板,铁虎求见!” 艹! 太扫兴了。 你特么来的真是时候,有什么话就不能晚上再说? 陈盛和铁虎的关系非同一般,见肯定是要见的。这位右香主去外地公干,已经有很长时间不在本地了,陈盛非常想念他家里的美酒,和夫人们。 “让他先在外面等一等,我忙着呢。” “是,大老板。” 霜翎的脸蛋红扑扑的,咬着牙问道:“老爷,你准备让铁虎等多久?” 陈盛边动边道:“以我的实力,怎么也得持续两刻钟以上,少了不过瘾。” “两刻钟够,够,够用吗?” “嘿嘿,应该够。” 话刚落音,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也许是最近熬夜熬得太狠,身体的状态不够好,陈老爷竟脚下一软,变得空虚而恍惚,怅然若失。 霜翎:“……” 陈盛:“……” 站在那儿呆愣几秒钟,他咳嗽起来:“嗯哼,铁虎好像不用再等了。” …… “大老板!” “好兄弟!” 铁虎还是那么热情,一见面就拽住陈盛:“快,到我家喝酒去。” “天刚亮就喝酒?” “想喝就喝,这种事情还要看时间?” “也行,咱们走。” “痛快!”铁虎大笑道:“我终于回来了,多日未见,大老板让人想念得紧,哈哈哈哈。” 陈盛道:“嗯,我也很想你。” 铁虎微微一怔。 因为这句话并不像是客套,听起来非常的诚恳。 他特意看了看陈盛,发现对方表情严肃,没有一点敷衍的意思。 铁虎深受感动。 “交朋友果然不在日子长短,而在于交心。兄弟混了那么多年,像大老板这样真挚的人,江湖上已经不多见了。” 陈盛道:“是啊,交朋友当然得付出真心,虚情假意可要不得。对了,你最近外出多日,有没有再娶小妾?” “……” 铁虎眨巴眨巴眼睛:“兄弟此行是为了办公务,忙得脚都不沾地,哪有时间找女人?” “没找女人?”陈盛瞬间变脸:“那喝酒我不去了。” “哎?为什么?大老板刚才明明已经答应兄弟。” “我忽然肚子疼。” “那你快去方便,我就在茅房外头等着。” 陈盛为难地咳嗽两声:“右香主且先回家好不好?我窜稀,不知要蹲到什么时候。而且因为肠胃的问题,恐怕会很臭。” 铁虎这个人可能是属牛的,脾气相当倔强:“不碍的,大老板就算拉到地老天荒,我也在茅房外面等着你!” “……” 陈盛没有办法,最终还是被铁虎拖走了。 眼见尊贵的大老板光临,铁虎的几位夫人们喜笑颜开,连忙围上来说话,叽叽喳喳的就像一群小燕子。 “大老板,霜翎最近过得可好?” “哦,她住得还算习惯,就是嫌我那里太冷清,没有姐妹作陪。” “嫌冷清好办,大老板添置两房小妾不就解决了。” 陈盛幽怨看了铁虎一眼:“这不是……没碰到合适的么?” 因为家里经常举办各种酒宴,下人们对流程的操作已经十分娴熟,才片刻的功夫,冷盘、热炒、汤羹、酒水等等等等,很快就摆满了一桌。 铁虎抢着给陈盛倒酒,态度殷勤:“大老板,此次兄弟办完公务,在返程的路上经过蓉城,无意间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消息?”陈盛懒懒的,连吃菜都无精打采。 “我有个相熟的同道说,他最近见过谢晓峰,谢晓峰根本就活得好好的,他这是诈死!” 陈盛手里的筷子一顿,脸上却不动声色。 “那名同道当年去过神剑山庄挑战,认得谢晓峰。只可惜,咳咳,他在绿水湖畔喝醉了,最后没打起来。” 喝醉了没打成? 这特么分明是被吓的啊,好一个怂逼! “他于何处见的谢晓峰?” “某勾栏。” 陈盛淡淡地夹了个蚕豆塞进嘴里:“谢晓峰没死又如何?” “嗯?” 铁虎的嗓门变得很大,双眼绽出火一般的狂热:“你也是个练剑的,听闻谢三少尚在人世,难道就能无动于衷?” 在铁虎看来,陈盛这个人平常什么都不管,每天都躲起来苦苦修炼,绝对应该是一位追求大道的“剑痴”! 剑痴碰上剑神,岂有不激动的道理? 陈盛继续嚼着东西:“我练我的剑,跟他没关系,我过我的,他过他的。” “……” 铁虎懵了:“不对,此事怎能无关?兄弟领教过你的剑法,以你的修为,绝对已经超过了当年的燕十三,完全有击败谢晓峰的可能性。打败了谢晓峰,你便是天下第一!我们武林中人,谁还没有天下第一的野心和梦想?不然的话,否则为何要练功?” “嘿。” 陈盛讥屑地笑道:“天下第一……算了吧,这个虚名的分量实在是太重,我身子骨弱,担不起。” ——谢晓峰都快变成神经病了,现在还躺着呢,谁愿意当天下第一谁特么当去,老子可不奉陪。 铁虎听完他的话,沉默良久。 “兄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但我总有一种预感。” “什么预感?” “在将来的某日,你和谢晓峰之间必有一战,不死不休!” 陈盛:“……” 酒足饭饱后,宴席已经进入尾声。 铁虎笑问道:“大老板对今日的菜式可否满意?” 陈盛道:“哦,满意。” 今晚的菜色确实不错,尝起来似乎是淮阳一带的风味,刀工颇为讲究,火力拿捏的也纯熟。尤其是那道“扒烧整猪脸”,色泽红润,入口酥烂,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铁虎很得意,咧着嘴说:“兄弟此次外出,小妾是没空娶的,不过我在那边却带回了一位俊俏的厨娘。啧啧,连大老板都表示赞同,就说明她的手艺还行,我的钱没白花。” 厨娘? 还是个俊俏的厨娘? 陈盛立刻来了精神:“你赶紧把她叫出来,快让我看看!” 铁虎:“……” 042 你惹错人了 另一边。 谢晓峰还在苦海里挣扎,他已经陷入昏迷,身上发着滚烫的高烧,不停地说着胡言乱语。 老苗子颇为自责,叹气道:“我如果知道阿吉受了伤,又怎会让他去挑粪,唉。都怪我。” “阿哥莫要这样,他故意隐瞒,你能有什么办法?一个人若是不声不响的,心里藏着苦闷,我们外人当然看不出来。”娃娃也在身边守候,宽慰着兄长。 发现谢晓峰情况危急,老苗子连夜赶到附近的“长春堂”请郎中瞧病,郎中给开了药,内服的,外敷的都有,可他就是不见好转。 那个老先生在复诊的时候双眉紧锁,说了句:“请恕老朽无能,下面看他的造化吧。告辞。” 老苗子急道:“大夫……你,你想想,再想想法子。” 老先生说:“我开的药一定是对症的,可此人的脉象却居然越来越弱,说明他已经放弃自己,丢掉了求生的意志。所谓针石可医,心魔难除,他都不想活了,我还怎么救他?” 郎中既然宣告不治,他们兄妹也只能尽一份心,默默地等着奇迹发生。 活了,一切都好。 死了,就埋于尘土。 无论多么艰难,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他们一家人已经仁至义尽。 “阿吉这么老实,平常连话都不爱说,谁会对他下这样的狠手,而且还竟然动了刀?” “……” 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娃娃对阿吉受伤的内情非常了解,她却紧紧地抿着嘴,唯有装作不知。 “十三,燕十三……” 老苗子摸了摸谢晓峰的额头,把耳朵贴过去。 “燕十三?好奇怪的名字,却不知是男是女,又跟阿吉是什么关系?在昏迷中还被惦记的人,一定对他很重要。” 娃娃照旧摇头,照旧不说话。 “娃,娃娃。” 此时,谢晓峰那干裂的嘴唇中,居然又吐出一个意外的名字。 老苗子和娃娃都愣住了。 “呃,阿吉真是个重情义的人。小妹,你们两个才刚见面他就记住你了,兴许是念着你给他夹过一个大鸡腿。”老苗子说。 娃娃用力地掐着手指,身体微微发抖。 阿吉拼命折磨自己,是不是和她一样,也有不堪回首的过去? 同为天涯沦落人,在昏迷中的呼唤,是出于过去的欢悦,还是对于同类的怜悯? 更或者是……她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某种东西? 娃娃不知道。 却已经热泪盈眶。 反正从此刻开始,娃娃便经常返回家里照看谢晓峰,白天还方便些,有的时候在深夜、甚至在凌晨,虽然韩大奶奶不允许,她也会偷偷的抽空跑回来。 …… 七天后,黎明。 老苗子正在小院里收拾东西,准备外出上工,“砰”的一声,他们家的木门突然被踹开。 进来的是两个面容邪气的年青人,一高一矮,腰下还都插着短刀。 老苗子又惊又怒:“你们是谁?为什么闯进我家?” “哼。”左边个子高一点的斜着眼道:“小丽在不在?” 听到“小丽”这个名字,刹那间,老苗子就像被雷劈了一样,连呼吸都已停止。 他的脸上浮现了难以言表的恐惧! 似乎是,他一直尽全力要遗忘的某个伤疤,被人强行揭开了。 痛苦、悔恨、鲜血淋漓。 “二位大哥。”老苗子呆着不能动弹,娃娃赶紧从屋里跑出来:“你们莫要生气,现在可是白天,我能不能等到晚上再回去?” 高个子嗤笑道:“白天当然不用上工,可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最近常常心不在焉,说跑就敢跑,连个招呼都不打!韩大奶奶很生气,你还是快点跟我们走,乖乖的把一顿鞭子领了。” 娃娃后退一步,满眼写着惊惧。 “大哥,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回家是为了休息,不是故意要跑的。” “少说没用的,你自己去跟韩大奶奶解释!” 娃娃低下头,小声道:“二位请稍等片刻,我去拿些换洗的衣裳,这就走。” “嗯,别磨蹭。” 趁着娃娃收拾东西,两个年轻人在外面闲聊,谈话间满口的污言秽语:“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公主,想走就能走,想去哪里去哪里?呸,不过是个表……” 老苗子身体一震,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那一年,母亲身患重病,却凑不够银两抓药,他几乎找遍了所有能找的人借钱,但最后还是无能为力。而在万分危急的时刻,娃娃从外面赶回来,手里居然拿着救命的银子! 她不声不响的,竟把自己卖给了韩家楼。 老苗子永远也忘不了娃娃当天的表情,她是带着微笑的。 只有倔强。 没有后悔。 从那一刻开始,老苗子就已经“死”了,心也碎了无数片…… “你刚才说我妹妹什么?”老苗子目眦欲裂,用尽全身的力量发出嘶吼。 高个子一怔,然后咧开嘴笑道:“怎么,你个挑大粪的,我难道说错了?你的妹子不就是个表……” “老子杀了你!” 老苗子已经失去理智,疯狂地向他冲了过去。 因为不会武功,老苗子一照面便被踹中小腹,摔翻在地上。高个子继续施暴,一脚接一脚往他的身上凶狠践踏。 “你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竟敢对本大爷动手,看我不踹死你……” 老苗子很有血性,他拼着挨打也要抱住高个子,对准小腿一口便咬了下去。 “啊!” 高个子凄厉地惨叫起来,下面猛然挥起拳头,打在老苗子的脑袋上,而老苗子却死也不松口,“砰砰砰”,高个子一拳连着一拳,打得他口鼻蹿血,最终软软地倒在脚下。 “咬人!咬人!让你咬人!” 高个子绝不留情,又是一顿噼里啪啦。 “哥……” 娃娃从屋里跑出来,大哭着想要护住阿哥,不料却被另一个矮的抓住头发,根本就不能动弹。 矮个子狞笑道:“小丽,你哥什么时候得的疯病?嘿,让咱们给他好好治一治,涨涨记性。” “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畜生!” 厨房里的老婆婆手拿拐杖,也迈着蹒跚的步子迎向矮个,作势要打他。 由于动作太慢,她当然是打不中的。 “嗯?老东西!” 矮个子抡起胳膊,一巴掌把老婆婆打飞,重重的摔了出去。 可怜的老人家已经风烛残年,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打击?她当时就陷入晕厥,生死不知。 “噗!” 老人家摔倒的时候,那根崭新的拐杖脱手而飞,正好穿进西侧的偏房,不偏不倚,落到了谢晓峰的床边。 “啪啦。” 随着拐杖落下来,谢晓峰竟然睁开了双眼。 尽管无比艰辛。 尽管浑身剧痛。 下一刻,他还是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大火,而那种火光却没有一丝温度,只有野兽般的冰冷! …… 小院中,施暴者还在继续殴打。 老婆婆刚才不知生死,如今就连娃娃也被打倒了,另外一边的老苗子在地上缩成一团,满脸都是鲜血。 “住手。” 因为听到一个新的声音,所有人都为之顿住,同时转脸。 老苗子的嘴唇蠕动着,无声说道:“阿……阿吉,你醒了?” 娃娃又是惊喜又是揪心,连忙叫道:“阿吉哥,你出来干嘛,快,快躲起来!” 谢晓峰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虽然身子还在摇晃,表情却无比的坚决。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正在询问自己: 我还能往哪里躲? 两个年青人当然认识谢晓峰,谢晓峰身上的刀伤,本就是他们刺的。 “咦,那个死酒鬼?” 高个子回头看着娃娃:“明白了,你偷偷的溜回来,莫非就是为了他?啧啧啧,世道变了啊,勾栏女反过来养着烂票客,你们这一对贱货倒真是人间绝配,哈哈哈哈。” 谢晓峰淡淡道:“你很喜欢打人?” “喜欢又怎样?” “有种就过来打我。” “你难道想死?” “是啊,我早就活得不耐烦了。” “那大爷就成全你。” 高个子并不怕打人,甚至不怕杀人,说话间他就拔出短刀,一刀砍向谢晓峰的脖子。 谢晓峰连看都不看,一拳击出。 “砰!” 宛如一道霹雳打在脸上,高个子的脑袋被轰成了烂西瓜,沉闷的骨折声随之响起,他的头部向后一仰,带着颈椎也蓦然断裂。 “噗通。” 高个子倒了下去,身体已经变成恐怖的麻花状,死得扭曲极了。 现场一片寂静。 每个人都像被施了魔法,一动也不能动。 这么强大的力量,这么冷酷的杀人手法,他们谁也没见过,在最可怕的噩梦里都不敢想象! 杀完人之后,谢晓峰摊开手掌,看着指间的鲜血,嘴里喃喃自语。 “我本人间来,又往地狱去……” “入你娘!” 剩下的那个矮个子倒也是狠角色。片刻后,他居然跳了起来,反手抽出短刀,自上向下,一刀扎向谢晓峰的心脏。 谢晓峰根本没躲,同样一拳击出。 “砰!” 矮个子的胸口顿时陷了下去,远远飞走,“咚”的一声撞在院墙上,把院墙都撞塌了一片。 他竟然还没死! 矮个子挣扎着露出带血的牙齿,竟然笑了起来。 “好功夫。但不管你是谁,你都惹错人了……我们大……” 谢晓峰道:“大什么?” 矮个子好像有下半句要说,却两腿一蹬,再也不能动弹,已经气绝身亡。 “哦,你们也惹错人了。” 043 双面猛虎 今天来的居然不是两个人,外面还有第三个! 当院墙倒下去的时候,外面露出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还坐着一名同样年青的车夫。车夫此时已经被吓懵了,嘴巴张得老大。 谢晓峰瞥了对方一眼。 这辆马车,莫非是用来带娃娃走的? “驾!” 车夫在回过神之后,玩命地开始跑路,一边跑一边大叫:“好小子,有种你留下来,别走……” 谢晓峰没时间说话。 他不敢耽误,立刻去查看大家的伤情。 老婆婆的脸肿得厉害,头部也磕出了血,谢晓峰伸出手一试,发现老婆婆的鼻间还有呼吸,顿时便放下心来。 还活着就好。 这些人连老人都打,真可谓猪狗不如。 检查完老婆婆,谢晓峰又接着去找老苗子,抽空问了娃娃一句:“你怎么样?” 娃娃摇头:“我没事。” 刚才她被矮个子打了几下,只受了些皮外伤。矮个子是留着分寸的,因为他还要让娃娃回去做工,打坏了就不能再赚钱了。 娃娃紧紧地盯住谢晓峰,表情有些怪异。 这个曾经的烂酒鬼、后来的老实人、再到现在的杀人者,突然变得非常陌生。 清醒之后,阿吉的身上似乎多了一种气质。 一种冷漠的气质。 两个人的距离明明很近,娃娃却觉得他们相隔十万八千里,就像天涯海角那么远,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个曾在路口徘徊的男子,已经离开了她的生命。 “你,你居然会……” “会武功?” “嗯。” 谢晓峰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宁愿从来都不会。” 老苗子的伤情似乎最重,他的全身有多处骨折,连左腿都被打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大哥,你怎么样?” 谢晓峰并不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此时却感觉眼睛酸酸的。 “阿吉,你快走……” 老苗子说话的声音微弱极了,谢晓峰贴到耳边仔细聆听,握住他的手:“大哥,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你。” “你知道他们是谁么?” “不知道。” “他们是一群凶残的饿狼,既也不要脸,也不要命。” “哦。” 老苗子挣扎道:“城南这一片是归阿勇管的,阿勇上面还有两个大哥,一个叫做竹叶青,一个叫做铁虎,他们二人一文一武,都是,咳咳,都是可怕的狠角色。” 谢晓峰道:“大哥莫要说话了,你赶紧歇一歇。” “不!” 老苗子急道:“他们两个的上面,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叫做大老板。你就算会武功也是惹不起的,不要再管我们,快走,有多远走多远。” 大老板? 这个奇怪的称谓谢晓峰是第二次听到。 上次三角眼在揍他的时候,好像也提过。 因为老苗子拼命说话,精力丧失得很快,下面只能微弱地喘息着,再也不能动弹了。 谢晓峰立刻对着娃娃道:“你拿点银子,马上找郎中给他们瞧病,快去!” “你真的不走?” “真不走。” 谢晓峰有自己的道义。他还欠着老苗子全家一条命,现在怎么能离开?如果跑掉的话,他的良心一辈子都得不到宽恕。 “好吧。” 娃娃点点头,表情凄然:“生活已经比黄连还苦,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既然不走,那便留下来。就算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嗯。” …… 也许是早前那位老郎中的药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又有了求生的欲望,谢晓峰的状态明显好转。 他坐在小院里,默默地吃着东西。 接下来不知道要面对什么,食物必须得吃一点,空着肚子可不行。 谢晓峰倒也想过避其锋芒,先带着大家躲一躲,可是,因为两个受伤的人不便移动,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刚吃完一个饼子,报复就来了。 来得很快。 这次带队的大哥是阿勇。 阿勇曾在最近火拼过红旗镖局,表现可圈可点,也是一条强硬的汉子。 “狗东西,入你先人板板!” 阿勇的脸色变了。 车夫赶回去向他汇报,说什么一个烂票客暴起伤人,杀了他的两个小兄弟,而那名票客有武功在身,所以兄弟们都死得“十分惨烈”。 阿勇到现场一看,什么叫“十分惨烈”,这他娘的分明是“不成人形”! “大伙并肩子上,挂了他……” 阿勇这次带了五个人过来。 其中就有三角眼。 听到大哥的命令,三角眼连忙挥着一根四尺长的铁棍,嘴里哇哇怪叫,第一个冲向谢晓峰。 “砰!” 眼前一花。 他什么也没看到,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脖子就断到一边,砸在了他自己的肩膀上。 “咕咚。” 三角眼倒下的时候,眸子里带着深深的疑惑。 这个被他像落水狗一样痛打过的男人,为什么一转脸的功夫,就变成了活阎王? 当天他为什么没有还击? 如果早知道对手如此恐怖,大粪自己就不要了,他爱拿多少拿多少…… “砰!” “砰!” “砰!” “砰!” 打击声连续爆响,另外的四个小兄弟也纷纷毙命,倒在了谢晓峰的脚下。没人躲得过他的一拳,也没人挨得了他的一拳。 连杀五人之后,谢晓峰神色如常,右手里还捏着个肉包子。 阿勇慢慢地抽出两柄峨眉刺,表情非常凝重,居然还站在那儿,腰杆挺得笔直。 “阁下何人,来自何门何派?” 谢晓峰啃着包子:“我叫阿吉,一个没用的烂酒鬼而已,无门无派。” 没用的人? 一个没用的人,杀起人来却像割草一般,片刻的工夫就灭了他所有的兄弟? “哼,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 “我本来就不是好汉。” “……” 对方的嘴巴很严,阿勇盘道失败,也只能一步步地向前压缩,想要逼出对手的本门武功。 他相当小心。 阿勇把峨眉刺互相一击,“叮”,左手一个虚晃,右手后发先至,闪电般刺向谢晓峰的咽喉,使出了自己最娴熟的一招:千帆争渡。 这一招阿勇已经用过无数次,他自信得很,自信谢晓峰必须退让,然后便可以乘胜追击。 谢晓峰果然退开了。 不过不是向后退,而是鬼一样飘到阿勇的侧面。 谢晓峰左臂一个摆肘,准确地命中他的脖子。 “砰!” 阿勇软软地飞了出去,飞出小院,越过墙壁,最后挂在一颗歪脖子树上。 其实,被摆肘打到的第一个瞬间,他就已经生机断绝,死得不能再死了。 谢晓峰继续吃包子。 吃着,吃着,他忽然冲外面喊道:“喂,不要再看了,天气那么热,进来喝点水好不好?” 没人敢进来喝水。外面反而响起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啪啪啪,越跑越远。 …… 铁虎家中。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自称阿吉,还说自己是个没用的烂酒鬼。” 一名探子站在铁虎的面前,脸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年龄呢?” “应该有三十多岁。” 铁虎点点头:“好,你跟我来。” 铁虎居然把他带进书房去,在条案上铺了一张最好的宣纸,随手拿起毛笔。 “说说阿吉的相貌,我来画一画。” ??? 探子的眼睛都快碎了。 他跟了铁虎三年,从来都不知道大哥竟然会画画! 这简直不可思议,书房难道不是用来喝酒的? “呃,他的脸型长得像瓜子,眉毛很浓,向上面挑得很高,眼神比一般人冷淡……” “你说慢一点,我好方便修改。” “是。” 没过多久,谢晓峰的面容跃然纸上,他的轮廓居然八九不离十,就像本人亲临,被照着模样画好的一般。 “……” 探子已经懵了。 直到今时今日,他才终于知道,铁虎大哥并不是一名粗鲁的猛张飞,这个人内藏锦绣,过去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 铁虎问道:“我画得对不对?” 探子道:“大哥好厉害,太像了,我觉得一模一样。” “嗯。” 铁虎放下毛笔,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画作,嘴里发出赞叹声。 “果然是仪表堂堂,人中龙凤。” 探子很不理解他的行为,皱眉道:“大哥,我们要不要马上召集人手,一块杀过去?你待在家里画画……咳咳,有何用处?” 铁虎道:“一招杀死阿勇,却连本门的功夫都没暴露,这是何等高明的修为?关于此人的身份,我大概有了点猜测。假如是他到了,那么就算再多的人过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哦?阿吉究竟是何方神圣?” 铁虎没说话,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 今天的大哥有些瘆人啊! 不说话什么意思? 探子只好接着道:“既然阿吉肯为小丽出头,就证明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倘若我们做做文章,用小丽一家子的性命威胁他呢?” 铁虎摇摇头,满脸的嘲弄:“如果被我猜中了,他真的是那个人,你用谁威胁都没用。真正的高手都是冷酷无情的,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牺牲一切,小丽跟阿吉并无血亲,又算得了什么?你敢逼得太紧,他就敢拍拍屁股走人,最后把这一家子抛弃掉。” “那到底该如何处置?我们难道不报仇了?” “仇当然要报,阿勇可不能白死。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待会儿要亲自出手,去会一会他。” “好!” 探子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微笑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铁虎大哥是无敌的,过去无论碰上多么强大的对手,只要铁虎一出面,就没有平不了事情,杀不了的人。 所以,无论那个阿吉是谁,他都死定了! …… 铁虎刚离开书房,下一刻又拐进厨房。 大敌当前,他把所有的厨子都赶出去,竟然卷起衣袖,开始炒菜了。 铁虎的动作十分麻利,没过多久便做了六道精致的小炒,亲自端到夫人们的面前。 他笑呵呵地说道:“快,都来尝尝看,我自己做的。” “哟,老爷还会烧菜呢?真新鲜。” “太阳难道从西边出来了?谁能掐掐我?” “现在刚过辰时,这份早点居然有午膳的味道,老爷怕不是昨晚喝多了,还没醒酒吧?” 铁虎道:“哈哈哈,我难得进一次厨房,你们姐妹几个莫要取笑,赶紧品评一下,好吃就多吃点。” 大夫人跟着铁虎的时间最久,知道情况不对,脸色变得很凝重。 “老爷要出去办事?” 铁虎道:“嗯。” “此行莫非有什么凶险?” 铁虎扭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大夫人叹口气:“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老爷亲手做菜,应该是在六年前。那一晚你赶回家中,身上竟中了七刀,差一点就离我而去,阴阳两隔。” “……” 夫人们的脸色都变了! 每个人都惊恐不已,就像要面对末日一般,再也笑不出来。 ——铁虎是家里的顶梁柱,而顶梁柱一旦塌陷,大家的生活、乃至于性命,恐怕都难以保障。 铁虎环视着她们,眼睛里有罕见的温柔。 “对。这次我碰上一名强敌,等出去之后,未必还能活着回来见你们。” 二夫人被吓哭了。她拽住铁虎的袖子,抽泣道:“老爷,大老板好狠的心,既然如此危险,就不能换个谁去,非得是你?” “哈哈哈。” 铁虎道:“我是个男人,难道还能永远的缩在家中?再说了,此事与大老板无关,他并不知情。” “大老板不知情,莫非是私仇?” “呃……” 铁虎沉吟道:“算是半公半私。我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攀上一座高峰,去绝顶之处看一看,见识一下那里的风采。而这名强敌,就是我心中的高山,如果不能与他一决雌雄,老爷这辈子都将抱憾终生,甚至于死不瞑目!江湖上的事情你们不懂,反正我必须要去,你们就莫要再劝了。” 见到铁虎表情决绝,几位夫人都流下泪来。 大夫人却没哭。 她牵着铁虎的手,嗓音低沉:“既如此,老爷要去便去,我们等着你回家。” 铁虎点点头,眼睛突然一动。 “如果我不曾回来,那么以后……你们就跟着大老板吧……” 044 交锋 铁虎把夫人们打发走,一个人在房间里焚香、沐浴、更衣、静坐。 隐姓埋名对他而言,其实是一种耻辱。 他有过无比灿烂的过去,曾经也鲜衣怒马,叱咤风云,这种不能见光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铁虎想要给自己的一生做个交代。 燕十三早就退出了江湖,当年的恩怨不提也罢。现在若有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人出现,岂不是最好的“重生”机会? 铁虎藏了点私心。 所以,他没有通知大老板,甚至让所有的兄弟们都按兵不动,就是为了要与强敌一战! 良久,良久。 铁虎从冥想中睁开双眼,内心已平静如水。 他站了起来,快速走向堂屋里摆着的供桌,从供桌的后面,抽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条黝黑的竹节鞭。 不是软的,而是打击型的重武器! 铁虎的“真身”擅长硬功,拳法盖世无双,但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当年还练过兵器。 这条竹节鞭正是拳法的延续,也是他最大的秘密。 手里紧握着竹节鞭,铁虎喃喃自语道:“久违了,老朋友……” …… 怎么还没人过来? 谢晓峰守在小院里,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 已经两个时辰了,对方若是凶残的“地头蛇”,报复肯定会一拨接一拨,一次比一次厉害,而此刻却全无动静。 莫非是心战? 想要耗死他们? 毕竟他们的状况确实糟透了,引而不发比直接动手更让人恐惧。 郎中已经来过,老苗子和婆婆都得到了救治,谢晓峰等得无聊,刚准备进屋看一看,外面终于又有了动静! 那是一种树叶落在地面上的动静。 轻柔、规律、不紧不慢。 谢晓峰握紧了拳头。 脚步声! 只属于高手的脚步声! 在小小的绵阳,竟然出现了这种级别的敌人,连他都不免为之心惊。 “有人在么?” “有。” 铁虎从外面走进来,第一眼就锁定了谢晓峰。当然了,谢晓峰也紧紧地盯着对手。 “噼里啪啦,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骨节的爆破声连续炸响,蓦然间,铁虎的体型似乎变得更加庞大,眼神也变得更加森冷! 谢晓峰点点头:“原来是你。” 铁虎道:“哦?你认得我?” “我没见过你,却听说过。” “那么我到底是谁?” 谢晓峰道:“身姿不动若垂柳,春雷一发震九州。你用的功夫叫做‘一串鞭’,它还有另外的一个名字,叫做惊雷神功。能把惊雷神功练到这个程度的,江湖上只有‘风云雷虎’雷震天。” 铁虎笑了。 他猜得没错,“阿吉”果然就是他预料的那个人。 “对,好眼力。” “据江湖传闻,你早就应该死了,死在燕十三的剑下。” “传闻就是传闻,我还活得好好的,那种骗小孩子的东西你也敢信!” “你现在的名字叫什么?” “铁虎。” “大老板就是你的大哥?” “没错。” 谢晓峰口气平淡,脸上却浮现了几分讥屑:“万万没想到,多年前,辽北大豪雷震天何等威风,居然会躲在这个小地方,变成了人家的一条狗。” 铁虎歪着头看看谢晓峰,一咧嘴,笑得特别开心。 “想激怒我,然后好占些便宜?哈哈哈哈,看架势,你的状态很糟啊!” 谢晓峰:“……” 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这些年来他疏于练剑,狂票,烂饮,再加上现在的刀伤还没有痊愈,实力已经大打折扣了。 铁虎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远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 “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自己吧谢三少,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谢晓峰无语。 他的身份是个秘密,骗骗别人还行,但面对铁虎……再狡辩就属于自欺欺人,所以干脆保持沉默。 铁虎道:“你不出声我也知道。” “哦?” “你五岁学剑,七岁时便有神童的称号,在十三岁那年就打败了‘游龙剑客’华少坤,从此名动江湖。你是人们眼里的天下第一,是父亲心目中的骄傲,更是神剑山庄的象征。谢晓峰,你被整个家族两百年来的名誉压得喘不过气,你害怕了,也厌倦了,所以才会跑出来四处流浪,甚至是自暴自弃,对不对?” 谢晓峰用力地捏着手指,指甲已经刺破了皮肤。 铁虎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每一个字都像一条冰冷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 “谢晓峰,你就是个懦夫,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你若真的不想活,为什么不找根绳子去上吊?” 铁虎继续开骂,越骂越大声:“还想把自己喝死、票死,想得也太美了吧?像你这么虚伪的人,我一辈子都没见过,勾栏女活得都比你真实,挑大粪的苦力过得都比你坚强。呸!下贱!蛀虫!没卵的阉货!” 谢晓峰居然也笑了。 “好了好了,别骂了。雷震天,你演了这么久,到底累不累?” 听完他的话,铁虎一秒钟变脸,又恢复到当初冷冷淡淡的样子。 仿佛刚才那么激动的是别人,他什么也没干。 你骗我。 我骗你。 你骗不了我。 我也骗不了你。 ——这两个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在决战之前,都希望用言语打击对手,从而使敌人的心理产生波动,变得心浮气躁。 谁心浮气躁,谁就得死! 铁虎道:“果然哄不了你,嘿嘿,谢晓峰就是谢晓峰,那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 他从背后把竹节鞭抽出来,眼睛里震荡着杀机:“你的剑呢?” 谢晓峰摇摇头:“我没有剑。” “要不要我帮你找一柄?” “不必。” 谢晓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峨眉刺,那是死去的阿勇留的。“我用什么都可以。” 铁虎道:“嗯,随便你。今天真有意思,一个铁虎,一个阿吉,两个并不存在的人,待会儿谁死了都无所谓。” 谢晓峰道:“是的。你今天就算杀了我,谢晓峰也还是无敌的,因为死的是‘阿吉’,而不是谢晓峰。如果我战败的话,希望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两百年了,神剑山庄的名声决不能断送在我的手里。” 阿吉可以死,可以败,谢晓峰也可以死,但决不能败! 铁虎痛快道:“行,我答应你。” 他扬起竹节鞭,一鞭就砸了过去。 …… 在整个江湖上,堪称凶悍的高手多如牛毛,可与铁虎一比,他们就变成了软弱的小绵羊。 大河奔流不足以形容他的气势。 火山喷发不足以形容他的力量。 “嘶!”“嘶!”“嘶!”“嘶!” 竹节鞭分量沉重,而铁虎握着却像筷子一样轻。随着左右抡砸接踵而来,恐怖的尖啸声不断撕裂空气,声声裂人心肺。 重兵器的招式普遍较为简洁,多以劈、扫、撩、打为主,铁虎却在鞭法里加了大量刁钻的点、刺、削、挑,颇有举重若轻的感觉。 谢晓峰一直在游走。 确切地说,是被铁虎压着打。 因为峨眉刺太轻、太短,而且他的身上还有伤,硬拼肯定拼不过铁虎。 他始终在避免两个人的兵刃撞到一块,只能勉强周旋。 峨眉刺若是被打飞了,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疾风中,谢晓峰的脸色越发苍白,刀口也再次崩裂,从腹部向外面慢慢渗血。 当然了,与这样的对手交战,铁虎也感到颇为吃力。 因为谢晓峰的移动实在太快了。 明明感觉竹节鞭已经扎进他的胸膛,却偏偏只是贴着胸膛而过,明明感觉下一鞭已经砸碎他的脑袋,却偏偏砸了个空。 谢晓峰的还击虽然很少,但每每出手点刺,都能让铁虎的攻势为之停顿,或者不得不避开。 谢家的剑法多以轻灵为主,看似飘逸,实则毒辣,兵器虽不对,但味道却是对的,倘若有片刻的失神,铁虎的身上就会多出一个洞。 血洞! 铁虎的横练功夫已经接近大成,一般的刀剑他都不放在眼里,甚至可以生吃下来,但面对谢三少的攻击,他却不敢硬扛。 “嘶!”“嘶!”“嘶!” 铁虎敏锐地发现,对手的腹部开始渗血,脚下的移动也变慢了,当下尽全力疯狂抢攻。 谢晓峰不行了! 绝代的剑客即将成为过去! 突然间,谢晓峰好像体力不支,身体竟晃了一下。 嗯? 有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铁虎必定不会错过,他大喝一声,发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招。 “嗡嗡嗡……” 铁虎的右手一拧,竹节鞭以极快的速度旋转起来,对准谢晓峰就“滚”了过去。 ——日月年轮。 这一招的骨子里其实还是“打”,但由于旋转过于猛烈,竹节鞭的轨迹就像波浪一样飘忽,你很难看清它会打向哪里。 头部?脖子?肩井? 不过无论命中哪一个目标,结果都很可怕:要么就直接毙命,要么就身负重伤,反正都得躺下。 这还不算完: 铁虎下面还藏着另外一道杀手,假如“日月年轮”打空了,他就会原地转动三百六十度,借着身体的惯性把鞭子甩出去,演变成威力无穷的“撒手锏”,将谢晓峰钉死。 两个绝招组合在一起,必杀、必中、必胜。 铁虎对自己充满信心,可怎么没想到,对手居然蹲了下去。 谢晓峰这一蹲,他所有的计划都付之东流,全部落空了。 “嗤!”“嗤!”“嗤!” 谢晓峰可是尊贵的世家子弟,竟然用出“躺地流”打法,一边躲开上面的杀招,一边瞄准铁虎的腿部连环猛刺。 从天堂坠入地狱,究竟有多么惊悚? 意外的变故让铁虎骇然失色,急忙拔脚后撤,谢晓峰连续在地上翻滚追击,一路紧咬不舍。 “噗!” 铁虎连躲六下,第七次不幸被贯穿了左腿,鲜血狂飙。 “呃……” 他闷哼一声,对准谢晓峰的脑袋全力抡砸,谢晓峰向后一个倒翻,险之又险地闪在一边。“砰”,地面上轰然爆裂,飞沙走石,被铁虎硬生生地砸出一个大坑。 决定胜负的时刻终于到了! 谢晓峰不再闪躲,趁着铁虎行动不便,第一次从正面扑了过来。 尽管已经摇摇欲坠,他的速度还是非常惊人的。 铁虎这辈子不知道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迅速收敛情绪,岿然不动,发出了一记迎击。 “嗤!” 辛辣的一刺,直捅心脏。 谢晓峰不躲、不闪,照样继续冲近,左手画了个半圆,从侧面搭上竹节鞭,往外一推一送。铁虎的兵器被敌人瞬间带偏,一时空门大露。 “砰!” 谢晓峰连消带打,一记笔直的拳头撕破空气,精准地轰在铁虎的胸膛上。 “砰砰砰砰砰砰……” 得理不饶人,雨点般的重拳连续炸响,打得铁虎气血翻腾,一步步向后退却。 足以穿破钢铁的拳头被铁虎照单全收,他竟然还没倒下,还能站得住! 不愧是横练第一人! 铁虎怒吼一声,当机立断弃掉竹节鞭,把右手并掌如刀,猛烈地砍向谢晓峰的颈部,谢晓峰用左臂一架,右拳自下向上,勾打他的下颚。 “噼里啪啦。” 两大高手都已失去兵器,演变成最为凶险的贴身近战。 只可惜,表面上虽然无恙,但铁虎的内脏却被震伤了。 伤得很严重。 铁虎的速度越来越慢,吃到的打击越来越多,他已精疲力尽。 谢晓峰的拳、掌、肘、腿从各个角度奔袭而来,一次次撼动了铁虎的身躯,打得他风雨飘摇,踉踉跄跄。 倔强的铁虎用本能发起反击,却吃到更多的回应,连眼神都变得有些迟钝。 在一次闪躲之中,谢晓峰抓住机会,屈起中指,用一记“凤眼拳”轰在铁虎的心脏上。 “砰!” 铁虎的胸膛顿时塌陷下去,骨骼断裂,后背凸出,双目也凸出。 他就像被定住一样,完全不能再动弹。 谢晓峰的杀招还没停。 他贴着对手高高跃起,用自己的右肘垂直向下,猛然磕在铁虎的天灵盖上。 “咚!” 推金山,倒玉柱,钢铁般的汉子终于无法支撑,重重地砸向尘埃。 铁虎倒下的时候,谢晓峰也瘫坐在地上,连双腿都在发抖。 这绝对是他今生最凶险的一战,自己赢得很侥幸。铁虎的硬度和意志令人尊重,无愧于当年的赫赫威名。 “哈哈哈……” “你笑什么?” 铁虎躺在那里,喘息着说道:“我今天败得不冤。堂堂的谢三少居然连‘恶狗抢地’都使出来了……像你们这种人,不是最看重风度的么?” 谢晓峰没有生气:“用躺地打法的是阿吉,不是谢晓峰,你莫要说错了人。” 铁虎一怔:“有道理,哈哈,你的脸皮和剑法一样厉害,佩服。” 谢晓峰淡淡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悲凉。 全无欣喜,只有悲凉。 今天败的是铁虎,那么明天呢? 明天的路又在哪里? “如果你的身体一切正常,而且兵器趁手的话,我能撑多久?”铁虎问道。 “三十到五十招吧,短一点也有可能,你根本没机会的。” 铁虎点点头。 他对这句话深信不疑。谢晓峰是天才中的天才,绝不会算错的。 “原来……我还是高看了自己,嘿。”铁虎自嘲道。 发现他的状态不对,谢晓峰加紧语速道:“你已经来了,下面要来的是不是那个大老板?” “有可能。”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铁虎咂咂嘴:“不知道,我看不透他。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明明对你很亲近,却又感觉十分遥远。他甚至……没有感情。” 谢晓峰的心脏沉了下去。 没有感情就意味着没有底线,没有底线的人什么都能干出来。 这种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他也用剑?” 铁虎这次没回答。 铁虎望着天边的云朵,轻声自语道:“老大,老二,三四五,你们都要好好的啊……大老板,便宜你了。我早该看出来,你他娘的跟曹操是一家子……” 说话间,太阳忽然变黑了。 045 叔叔好 铁虎的遗体被带了回来。 带进了一间客栈。 ——对于“地头蛇”这种收尸的行为,谢晓峰并没有出言阻止,他该干什么干什么,权当没看见。只要你不往屋里去,他便不管。 现在,铁虎的身边围着许多人。 赶过来的都是他的小兄弟,突然见到这样的惨状,大家难免悲愤,也难免惊惧不已。 能将铁虎杀死,对手究竟有多么可怕? 后面还会不会发生更可怕的状况? 右香主已经没了,在大老板之下,地位最高的就是竹叶青。 竹叶青站得最近。 他背着双手,静静地看着铁虎的遗体,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对于这种情形,他好像早有预料似的,完全不感到惊异。 “大老板到!” 竹叶青正想着莫名的心事,忽然听见有人喊了声。 “哗啦啦。” 现场的兄弟们迅速退到一旁,竹叶青也把手垂了下来,低着头。直到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才冒出几分悲戚。 陈盛来了。 他快步走到铁虎的身边,眼睛里带着怜悯。 “……” 果然谁也敌不过宿命,铁虎还是死在了谢晓峰的手上。 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没通知一声? 谢晓峰昏迷之后,陈盛的精神便松懈下来。毕竟大家都需要休息,整天盯着个昏睡的男人,能有什么意思? 怪只怪谢晓峰醒得太早。 铁虎又去得太快。 家里还有个新鲜的美厨娘…… 大意了! 陈盛默然良久,无声地自语道:“铁虎兄弟,你就放心去吧,以后我会派人照顾几位嫂子的,保证不让她们受委屈。不过,要是碰上什么危险的话,我也只能学学汉高祖,自己先跑掉再说,到时候你可别生气……” 一转脸,他冷冷道:“传令下去,找个山清水秀的所在,厚葬右香主,我将亲自为他送行。” “是!” 小弟们齐声答应。 陈盛搜寻着竹叶青的方向,又叫道:“左香主。” 竹叶青上前一步,抱拳道:“属下在。” “对于阿吉的事情,你怎么看?” “多名兄弟被阿吉连续杀死,这是一种极大的挑衅,我等必然要讨回公道。” “对。”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消灭敌人,我们首先得弄明白敌人的身份。” 陈盛道:“有道理。那么你认为他会是谁?” 竹叶青道:“右香主铁虎修为高深,一般人可杀不了他,能够杀死铁虎的,一定是江湖上最顶尖的角色。” “比如呢?” “这些年来堪称顶尖的人物,莫过于谢晓峰、燕十三,和‘一剑穿心’高通三位。” 陈盛:“……” 竹叶青道:“谢晓峰已经离世,早就撒手人寰了,而燕十三的年龄又对不上。所以,下面只有唯一的一种可能性,那人必然是高通。高通行迹飘忽,身上又带着邪气,为了一个勾栏女暴起杀人,完全符合他的秉性。” “……” 原来凶手竟是我自己? 这条小青蛇是聪明得过分了,还是智商下降了? 陈盛不动声色道:“我基本上同意你的看法。左香主,你认为下面该如何处置?” 竹叶青露出微笑:“大老板神功盖世,只要出去随便走一遭,那个高通自然就会身首异处,根本无法抵挡。不过,兄弟却想主动请缨,为大老板分忧。” 陈盛倒是吃了一惊,皱眉道:“你要替我出手消灭阿吉,啊,不对,高通?” “是。” “你有信心?” 竹叶青笃定地点点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吉那么危险,连铁虎都不是对手,以竹叶青这种稳健的性格,为什么非要强行出头? 此时,一个闪念猝然划过脑海,陈盛如梦初醒。 明白了。 好一个奸贼。 竹叶青想要捡便宜! 他扯了一大推谎话,都是用来哄骗自己的,竹叶青分明知道,那个阿吉就是谢晓峰。 谢晓峰现在的状况糟糕透顶,差不多算“强弩之末”了,面对如此诱人的一大块肥肉,他能不心动么? 如果真的杀死了天下第一剑,竹叶青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名声和地位? 此人有巨大的野心,当然不满足于只待在小小的绵阳。 而这,就是一次完美的跳板! 陈盛笑了起来:“哈哈哈,既然左香主有如此美意,我岂能辜负?” “大老板赞成?” “赞成!” 竹叶青也陪着笑,眼睛里有光芒闪过:“多谢,属下必定不辱使命。” “嗯,我看好你。不过,你打算怎么对付高通?” 竹叶青道:“要杀死一个人,不一定非得正面交锋。高通有几个累赘跟在身边,难免会顾此失彼,用毒、用箭、用套索,都可以。” 好家伙,真特么够狠,谢晓峰会喜欢你的。 陈盛站起身子,亲热地握着他的手:“好,左香主果然智计超群,你比铁虎那个莽汉子强多了。哈哈哈,快去吧,祝你马到成功。” 竹叶青踌躇满志:“那属下就去了……” “等一等!” 蓦然间,有个声音在外面响起。 “呼!” 客栈的大门无风自动,一道飘逸的身影掠了进来,落到大家的面前。 竹叶青神色戒备,喝问道:“什么人?” 这是个身材高瘦的少年,看上去最多十五、六岁,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相貌竟与慕容秋荻颇为类似。 他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高高地举在手上:“天地幽冥,唯我独尊!” 大家的脸色都变了,纷纷鞠躬行礼,毕恭毕敬。 天尊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光腰牌就分为金、银、铜、铁、木五种,大老板才是铜的,而这个少年居然拿着一面罕见的金牌,地位得高到什么程度? 竹叶青不敢再啰嗦,也老实地弯下了腰。 现场只有陈盛一个人无动于衷。他的脸色不咸不淡,还抱起了双臂,完全是看戏的表情。 少年就像没瞧见陈盛似的,淡淡道:“都免礼吧。从此刻开始,大老板的职位就由本人接替,前任大老板将成为我的副手,降职为右香主。尔等可明白?” “是,大老板!” 没人敢表示反对,只有服从的声音。 嗯? 竹叶青非常惊喜,一直把眼睛长在头上的前任大老板,居然变成了右香主,跟自己“平辈”了? 哈哈哈哈! 多么喜闻乐见啊。 他赶紧往少年的身边靠过去,抱着拳头笑道:“属下竹叶青……” “刚才说话的就是你?” “是。” “哦。” “噗!” 谁也没想到,少年的袖子里竟然飞出了一柄软剑,如同蛇吻一般迅疾,刺进了他的咽喉。 “呃,呃……” 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 竹叶青瞪大双眼,怎么都难以置信! 他们连见都没见过,大老板为什么要杀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精明了一辈子,也小心了一辈子,待会出去说不定还可以杀死谢三少,达到人生的巅峰。可上天却在此时此刻,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呃,呃……” 少年看着竹叶青:“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 竹叶青直勾勾的:“呃……嗯……” 少年道:“哦,因为你说错话了,那个阿吉只有我能杀。” 又是“噗”的一声,他把软剑抽了出来。 竹叶青如同一滩烂泥,带着深深的不甘和迷惘,向后软软而倒,至死都无法瞑目。 “……” 在场的所有小兄弟噤若寒蝉。 这个长得像仙童一般的少年,却喜怒无常,说杀人就杀人,说翻脸就翻脸,性子比前任大老板还要难以捉摸,更令人恐惧!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记得把二位香主的尸体也带走,深埋,厚葬。” “是。” 小弟们有序撤退,连头也不敢抬。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客栈里又恢复了宁静。 少年忽然笑了。 他笑眯眯地走向陈盛,笑眯眯地拱手行礼。 “叔叔好,一别多年,你现在还喜欢偷.窥吗?” 今天更新晚些 放暑假了,书店里忙得很,昨天早八晚九,加班加得筋疲力尽,实在太累了,所以没写完。 今天的更新估计要等到晚上十点、或者十一点。抱歉啊诸位。感谢支持本书的每一位兄弟们,感谢你们的推荐、打赏、章评和月票。 另:明天如果早上老时间没有更新,那么往后都是晚上发了。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今天更新晚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6 都是聪明人 “咳咳咳……” 这小子真记仇。 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提它干什么? 不过陈盛心虚得很,毕竟他的窥伺行为不仅没有停止,还愈演愈烈,甚至连工具都升级了。 “小讨厌?” “是我。” 陈盛问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回高叔叔,我叫做小狄。不是荻花的荻,而是北狄的狄,有‘鹿’的意思。”少年把手垂下来,保持着亲热的笑容。 陈盛点着头。 果然是小狄,眉眼间和他的母亲实在太像了。 日月轮转几度秋,如今谢三少的儿子已经长成,那个爱吃零嘴的小讨厌再也一去不返。 小狄感慨道:“七年了,高叔叔的容貌竟然没有变化,还是过去的老样子。” 陈盛道:“嘿,我的确还是老样子,可你的变化却太大了,你现在杀人就像杀小鸡似的。” “……” 沉默半晌,小狄叹着气:“没爹的孩子又能如何?我行事若不强硬些,还不被别人欺负死?怕我、恨我、骂我都可以,但绝不能轻我、贱我、辱我。” 一句“没爹的孩子”听起来非常心酸。 令人无从以对。 陈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也闭上嘴。 小狄又道:“真人面前藏不了假,高叔叔想必是了解我的身世的。当年在小树林中,你把我定住,然后……” 陈盛又咳嗽起来,抢着道:“好了好了,别说了,确实了解。” 偷听加偷.窥,尴尬加倍,唉。 “了解就好。” 小狄笑着道:“那叔叔不妨猜一猜,我此行的目的?” 陈盛道:“你赶到这种小地方,一出现就夺了我的权力,无非是想把全城的眼线掌握在自己手中,真相并不难猜的。而且你刚才也说过答案了,杀阿吉……阿吉便是谢晓峰。” 听到“谢晓峰”三个字,小狄瞬间变得全无表情。 眸子里却燃烧着烈焰。 痛苦与愤懑交织。 仇怨与屈辱纠缠。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 “是啊,有些东西早该解决的,我已经将满十五岁,不能再等了……” ——小狄从娘胎里就被父亲抛弃,在母亲的家族又不受重视,好像永远也不能“见光”,他所遭受的种种磨难,普通人恐怕难以想象。 被抛弃的孩子要是不恨他爹,那才叫见鬼呢。 “高叔叔。” “嗯。” 小狄盯住陈盛,一字字道:“在必要的时候,你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帮着杀掉你父亲?” “对。” “可以!”陈盛的眼皮连眨都没眨。 “……” 小狄的神色颇有些狐疑:“叔叔答应得这么快,莫非跟当年说肚子疼一样,是在骗小孩?” “不可能,我是天尊的人,当然要效忠本组织了。而且,杀死谢晓峰就意味着名利双收,我怎么会拒绝?” “真的吗?” 陈盛一本正经:“真的!” 小狄犹豫片刻,终于点点头:“那好吧,我信你。” “哎……” 话谈到这儿,似乎就告一段落,下面应该付出行动了。而小狄却并不着急,抬起手“啪啪”拍了两下。 从门外迅速闪进一个汉子,进来抱拳行礼。 “属下见过大老板,右香主。” 此人神色精明,看上去大约有二十七、八岁。陈盛忽然觉得在哪见过他,这位兄弟好像也是一个小头目,至于是混哪片的就不清楚了。 “张三。” “在!” 小狄淡淡地问了句:“城南情况如何?” 张三沉声道:“回禀大老板,老婆婆母子还在室内养伤,都躺着不能动,小丽负责照顾他们,帮着熬熬药什么的。而那个阿吉并没有异常举止,始终守在院子里。” “嗯。别的呢?” “按照大老板吩咐,我已经派人封锁了官道、码头、以及所有出城的小路,除了弩箭和暗器之外,兄弟们还都配备了‘穿云箭’,只要有异动发生,立刻就会互相通报。另外,小丽常去的那家药馆,属下也命人盯死了。相信阿吉他们就算生出翅膀,也飞不出去。” 小狄露出欣赏的表情:“很好,做的不错,此事如能顺利达成,以后就由你接任左香主一职。” 张三一怔,然后狂喜道:“谢大老板栽培,属下必定尽心尽力,为主上分忧。” 陈盛在旁边:“……” 艹! 原来小狄并不是刚来,他在外面早已经展开秘密行动,布下了天罗地网。 自古英雄出少年,跟慕容秋荻一样,小狄也是天生的领导者,这样的老练和心机,当真令人害怕。 有因必有果,有来必有往,谢晓峰当年酿下的苦酒,是时候自己尝尝了。这,就叫做报应。 “张三,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大老板。” 等到张三离开,小狄又对着陈盛说:“叔叔,还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我初来乍到的,没地方去,能不能先住在你的公馆里?这样我们见面更快,也方便谈事。” 陈盛道:“你不急着动手?” 小狄的表情很神秘:“可能还要再等等,咱们来个引而不发。” “等什么?” “等几个人。” “什么人?” 小狄卖个关子,没吱声。 “……” 看他的样子,似乎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小狄虽然年纪轻,心思却深得很,谢晓峰恐怕有麻烦了。 这一出“父子相残”,不知会演变成什么局面? 陈盛最后笑着道:“没地方住好说,我那边地方大,你千万别客气。咱们走!” …… 谢晓峰状况堪忧,老苗子一家还有两个伤者,他好像的确无路可退,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谈话结束,小狄果然跟着陈盛往公馆而去,暂时没动手。 ??? 刚从马车上下来,他们两个都愣住了。 只见公馆的门廊外面,居然站着一排女人! 确切地说,是五位婀娜多姿的夫人,和一群大丫鬟、小丫头、粗使的老妈子,数量最少也有三十多个。 小狄压低了声音:“高叔叔,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女人?” “我,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你在外面四处耕耘,然后犯下的情债?” 陈盛狠狠挖了他一眼:“什么耕耘?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自己先进去,我问问情况。” “哦。” 小狄满脸的同情,又想笑又憋得难受:“叔叔,保重身体啊。” “……” 陈盛打起精神,赶紧走过去行礼:“嫂嫂们好,请节哀。虎哥的后事小弟正在办,至于他的仇……” 最先说话的是铁虎的大夫人,她神色刚硬,并没有半点悲戚的表情,也没有还礼。 “仇就不用报了。” 陈盛怔住:“为何?” 大夫人道:“铁虎是什么人我最清楚,能够杀死他的人,未必就杀不了你。我等又何至于再造事端,给他的兄弟带去灾祸?” 陈盛感到非常意外。 既然不是催促报仇,那你们这兴师动众的跑过来,到底为什么? “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我姐妹今日厚颜造访,是有一件铁虎的遗物要交给你,你不妨先看看。” 铁虎的遗物! 他带着必死的决心出门挑战谢晓峰,临走时居然给自己留了东西? “哦,此物何在?”陈盛表情一正,连忙问道。 大夫人没开口,直接将东西递到他的手上。 陈盛接过来一看,那东西原来是一幅画,画作的内容是常见的《宴饮图》。 只见清朗的夜色下,两名男子正在把酒言欢,身侧不仅有美酒映月,还有美人如玉,吹拉弹唱,各带欢颜。 “……” 真好啊! 陈盛难免被触动了。 因为上面画的竟然是他。 他、铁虎、和几位嫂子,每一位的形象都精彩传神,就像缩小的本体一般。 “这是铁虎大哥的手笔?” “对。” 陈盛点点头:“他的意思我明白。嫂嫂们,其实都不用说,我会保证你们日后的……” 大夫人截口道:“你不明白。” “嗯?” 大夫人上前半步,把那张画的最左侧折了一下,完了将折过的内容向后边翻过去。 她折掉的那个部分,正是铁虎的。 如此一来,画面上便只剩下陈盛一个男人,和一群女人。 陈老爷安静了几秒钟。 他突然双眼放光,用手指着公馆。 “快!大家快请进,一个都不要少!” 047 诱饵在手 公馆后院。 卿卿坐在走廊里发呆,手上抱着一只小鸽子。 她一面抚摸着,一面喃喃自语。 “小灰灰,咱们老爷还不算太过分,这么长时间了,他才带回来两个女人,唉。以老爷的身份和地位,已经比别的男人强多了,咱们能有什么法子?你说呢?” “咕咕咕。” 小鸽子不能理解卿卿的烦恼,也跟着一块发呆,偶尔往她的掌心啄一下。 先是六夫人霜翎。 后面又来了位厨娘,姓潘。 一个女人吃得饱,两个女人吃得少,三个女人……轮不到。 随着“领地”被连续侵入,卿卿非常失落,算算日子,她好久都没沾过大老爷了。这种见一个爱一个,而且喜新厌旧的行为,实在令人心酸。 姑娘家正在出神,忽然听见一连串密集的脚步声。 卿卿吃了一惊,立刻回头。 结果她就懵了。 女人! 只片刻的工夫,好多女人竟一股脑的涌进后院来,莺莺燕燕,香风阵阵,这个架势比赶庙会还热闹! “……” 莫非大老爷不过瘾,居然把谁家的勾栏打包了? 卿卿瞠目结舌,气得往小鸽子身上一拽,揪下了几根羽毛。 小鸽子瞪大眼睛:“咕?!!!” …… “老爷万福。” “免礼。” 陈盛看着面前壮观的一幕,难免有些感慨。六位夫人加上一位厨娘,铁虎的家眷都凑到了一块儿,整整齐齐,就像早给自己准备好了似的。 恍惚中,他深感责任重大。 嗯。 君且去,莫徘徊,汝妻子,吾养也。 陈盛回过神之后,终于干了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他把银票掏出来,挨个打赏! ——毕竟大家刚刚遭遇变故,又换了男人,面对这种陌生的环境,心里一定会惴惴不安。而钱财,就是最好的抚慰剂。 很长时间没花过钱了,陈盛一出手便是大手笔。 大夫人给十万两,二夫人领到八万两,剩下的每个夫人给五万! 给完夫人给下人,包括那些什么丫鬟、老妈子,他也出去统统打赏了,分得最少的都有十两银子。 一时间立竿见影,紧张的气氛被成功驱散。 为了表示尊重,陈盛彬彬有礼,亲自带着几位夫人熟悉环境,然后给她们一一安排房间入住。 安排到最后,身旁就剩下一个小五了。 小五是铁虎从秦淮河一带领回来的,今年二十岁出头,身材纤细,有一对月牙般的眼睛,笑起来甜甜的。 “你叫什么名字?” “老爷,小女子唤做白芷,就是中药的那个白芷,你可得记住啊。” 陈盛点点:“这么有特点的名字很难忘的,夫人且在房中休息,我就先出去了,告辞。” “嗯,那我送送老爷……” 毕竟人家才刚来,而现在又是白天,陈盛倒也没生出什么坏心思,所以说走就走。 “哎呀。” 还没等送到门口,白芷忽然一个踉跄,似乎脚底没踩稳,打滑了,于是就往陈盛的身上跌了过去。 “……” 多么熟悉的套路! 陈盛反应贼快,瞬间转身、抬手、拥抱,虎躯贴近,一气呵成。 “夫人当心些,你没事吧?” 白芷摇了摇头,表面上看着挺羞涩,身子却顺势倒过去:“最新许久不曾练功,反应都迟钝了,连走路也能被自己绊倒,我真是笨得很。” “额,你会武功?” “不,小女子出身杂艺班子,练的是软功。” “软功?” 陈盛把她放下来,眼睛里泛着绿油油的光。 他先是比了个劈叉的造型,接着又把左脚往天上一踢,踢到头顶上:“是这样吗?” 白芷抿嘴一笑:“老爷,你表演的只能算基本功,我当年若只会这些,恐怕早就饿死了,根本赚不到钱。” “那你快来一下高难度的,老爷想看看!” “哦……” 话刚落音,白芷就向后面倒了过去。 她的双脚纹丝不动,身体却像没有骨头似的,用手撑住地面,居然弯成了一个拱形。这还不算结束,白芷继续弯折,到最后臀部与躯干“叠”在一起,脑袋竟从小腿之间穿了出来。 卧槽! 果然好厉害。 头顶着自己的臀部,白芷缩成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就像一条扭曲的八爪鱼。 陈盛鼓掌道:“真是大开眼界,你这个样子难道不疼吗?” 白芷脸不红,气不喘:“怎么会疼?感觉还很舒服呢,毕竟是从小练的童子功,已经习惯了。” 陈盛走过去摸了一下,笑。 “今晚给老爷留个门。” 白芷也笑了,明知故问道:“留门干嘛?” “老爷要细细品鉴,因为我刚才没看清楚。” …… 家里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陈盛不便停留,很快向外面寻了出去。 前厅。 小狄正在吃西瓜。 他把陈盛用井水冰镇过西瓜剖成两半,切成麻将大的小方块,用刀子挑着吃,吃得很细,很讲究。 更恐怖的是,小狄还在身边放了两个碟子。 左边吐黑瓜子,右边吐白瓜子,颗颗清楚,泾渭分明! “……” 陈盛已经无话可说。快速坐到他的对面,直接把另一外的半西瓜抱在怀里,用勺子开干。 “稀里哗啦。” 小狄看了看陈盛。 陈盛看了看小狄。 “切!” 他们两个四目相对,都非常嫌弃彼此。 大家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改变不了我,我也改变不了你,所以干脆别浪费口舌,自己吃自己的。 “高叔叔。” “嗯?” 小狄道:“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小狄边吃边道:“现在阿吉已被我盯死,他会选择抛弃老苗子一家人,然后突围么?” 陈盛道:“不可能。阿吉如果想突围,早就跑得没影了,又何必拖到今日?” “好,英雄所见略同。” 小狄道:“这种寸步不离的表现,分明是要保护对方。四个人一直困守在小院里,你觉得,他们能撑多久?” “恐怕撑不了多久。” “怎么说?” 陈盛道:“很简单,老苗子那边又没有聚宝盆,粮食吃完了总得出来买吧,还有药呢?你让张三守着药房,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只要他们有人外出,你动手的时候就到了。” “嘿嘿嘿。”小狄笑道:“叔叔好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少说没用的,到底赌什么?” “你猜一猜,出来采购的会是谁?” 陈盛放下勺子,沉吟道:“老婆婆卧床养病,老苗子又断了腿,现在四个人里只有阿吉和小丽行动方便,二者必居其一。” “不错。” “阿吉很为难啊。他如果选择自己出去买东西,一家人可能都有危险。而放小丽出去,小丽又可能遭遇不测……太难了。” 小狄道:“对,咱们赌的就是这个,阿吉还是小丽?” 陈盛反问道:“你选谁?” 小狄神色笃定:“小丽。” “原因呢?” “有一个重点就够了。因为小丽是本地人,熟悉周边的环境,而阿吉若是自己出来,还得到处询问,一问便会打草惊蛇。” 陈盛道:“同意。” 小狄咧开嘴,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只小狐狸。 “那咱们就来等一等,看他们究竟能撑多久。” …… 从这天开始,陈盛和小狄该吃吃、该喝喝,一直都在公馆里等着“好消息”。 当然了,主要是小狄等。 夫人太多,陈盛很忙。 四天后的一个深夜,陈盛正在大夫人的房间酣睡,半梦半醒之际,窗外忽然有人小声说话。 “右香主。” “怎么?” “大老板有请。” “知道了。” ——原因都不用猜,小丽肯定是“落网”了。 陈盛把大夫人的胳膊拿到一边,蹑手蹑脚地下床穿鞋,来到前厅。 前厅里灯火通明,地上果然跪着一个女子。 那是伪装成男人的“小丽”,也就是娃娃,他们煞费苦心,打扮得已经很难辨别了,但根本没用。 此时,小狄在旁边盯住娃娃,胸口不断起伏,双眼一片血红! 他弄不明白。 为什么? 谢晓峰当年抛弃他们母子,就像丢垃圾似的,连头也没回过。而为了保护这个卑贱的女人,他却拼上性命,甚至于不惜牺牲一切。 “你给阿吉下了药?” 娃娃神色清冷,淡淡道:“我听不懂公子的话。” “那他为何要拼死保全你们,连命都不顾了?” “我的兄长救过阿吉,他也许是在报恩。” “哈哈哈哈哈……” 小狄狂笑起来,面目已经扭曲:“阿吉是全天下最无情的人,没有之一。他从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抛下挚爱的女人,杀死最好的朋友,你们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帮废物,一群蝼蚁……他觉得谁对他好都是应该的,他活得理所当然,活得没有人性,怎么会为了你们报恩?!” 娃娃道:“也许阿吉现在变了。” “放屁!” 小狄怒吼道:“他变了,为什么不回去找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明明有机会的!” 娃娃忽然盯着他:“公子和阿吉是何种关系?莫非……” “我不是!” 小狄闪电般出手,掐住了娃娃的脖子。 狰狞、暴怒、绝望、自怜、屈辱。 一个人的表情竟然能够如此复杂,又如此痛苦,小狄濒临崩溃,泪水雨点般落下。 娃娃连动也没动,眼睛里饱含悲悯。 她好像早就不想活了。 “住手。” 陈盛走了过来,问道:“活人有用还是死人有用?你费尽心机抓住小丽,就是为了杀死她?” “不错,不错……” 小狄如梦初醒,慢慢停住动作,慢慢后退。 他笑得很可怕。 “诱饵在我手上,谢晓峰总会找过来的,我等着他自投罗网……” 048 谁被谁包围 黎明之前。 谢晓峰枯坐在厨房里,面前放着一碗粥。 很稀的一碗粥,光可照人。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点粮食,本该留给婆婆或者老苗子的,他却咬咬牙,端起来自己吃了。 饿着肚子绝对不行。 谢晓峰现在需要补充体力,去迎战可怕的敌人。 他活,大家都能活。他死,大家都得死。他已经无路可走。 一个时辰前,谢晓峰亲自给娃娃做好伪装,让娃娃去买救命的粮食和药品,直到现在她还没回来。 结果不言而喻,肯定是被抓住了。 当时的情况很艰难,尽管心里有不详的预兆,谢晓峰也只能让娃娃去。 娃娃出去,尚有一线希望,而换成自己去,先不说还能不能回得来,即便回来了,也可能会看到三具冰冷的尸体。 处于劣势的一方,原本就没有太多选择。 “呼噜噜……” 谢晓峰吃完粥,把碗筷洗干净,起身到屋檐下聆听。 此时两名伤者还在睡梦中,什么也不知道,婆婆鼻息沉沉,老苗子那边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嗯。 但愿他们都能做个好梦。 “再见了。” 谢晓峰轻声道别,一转身,走进了夜色里。 …… 谢晓峰从正门走出小院。 就在不久前,他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走,走哪条路。如今他已经知道了。 在江湖人的面前,永远只有一条江湖路,路上没有鲜花烂漫,只有刀光剑影。 不管你愿不愿意。 外面静悄悄的,谢晓峰感到很奇怪。 ——那些“地头蛇”组织严明,按照道理说,绝对会重点照顾自己。可他都出去好长时间了,竟没遇到任何的阻力。 没有明枪暗箭,更没有围追堵截! 此地的首脑叫做“大老板”,连铁虎都愿意给他充当马前卒,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自然是不用多说的,他怎么会产生这样的疏漏? “嗖……” “啪!” 谢晓峰急忙抬头,发现在很远的地方,有一束火光突然飞上半空,接着应声爆炸。星星点点,绚烂夺目。 这是江湖上惯用的一种联络手段。 所谓“一支穿云箭,同门兄弟来相见”,此事若真的与自己有关系,位置出现的好像不太对。 想叫人的话,讯号应该在附近施放,怎么会隔得那么远? “嗖……” “啪!” 谢晓峰还在默默思索,远处的天空居然第二次被照亮,另一支穿云箭又腾空而起。 这次的爆炸声更大,速度也更快,带着明显的催促之意。 那边发生的事情,会不会与“地头蛇”有关? 谢晓峰来不及多想,也迅速掠了过去。 刚跑出三五里,有个汉子从前面的小路上冒出来,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大声咒骂。 “狗贼,谁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招惹……” 谢晓峰忽然蹿到身边,一把就擒住了他的手腕。 汉子猛回头,惊喜道:“好兄弟,快跟我走!” 话才刚说完,他的脸色就变了:“你,你不是我们的人……” “砰!” 谢晓峰一拳打中汉子的胃部,把他打得跪倒在地,五官缩成一团,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我有话要问,希望你如实回答。”谢晓峰冷冷道。 “哪个野种敢打老子?入你娘,且等老子站起来,碎了你全家!”汉子骂不绝口,脾气倒是挺硬。 谢晓峰没有浪费时间,上去一脚跺在他的小腿上,“咔吧”一声。 “啊……” 汉子惨叫起来,抱着断掉的腿部立刻认怂:“好汉饶命,你想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晓峰道:“刚才的穿云箭与众不同,到底是何用意?” “有敌袭,十万火急!” “你是不是大老板的人?” “是,是的。” “大老板的居所又在何处?” 汉子疼得龇牙咧嘴:“就在穿云箭施放之处。” “多谢。” “砰!” 谢晓峰干脆利落,一脚将他的脖子踢断,接着扭头看向远方,双目中浮现笑意。 这样的变故实在太好了! 不管来的是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待会儿说不定可以浑水摸鱼,把娃娃救出来。 他展开轻功,继续向前飞奔。 …… 朱雀大街。 作为大老板的巢穴,公馆的防卫必定是森严的,而这里却安静得让人害怕,并没有预想中的打斗声。 抽抽鼻子,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难道防线已经被突破了? 谢晓峰保持警惕,很快就摸了进去。 果然,的确有不少尸体横在路面上,通道、回廊、假山,甚至连湖里都漂着死人,各种形态的血迹喷得到处都是,触目惊心。 摸到前厅左右,空气中忽然飘来了说话的声音。 谢晓峰精神一振,知道自己找对了。 前厅中。 一名白衣男子坐在太师椅上,背对着正门,身旁还有另外四名剑客,对他形成了严密的包围。 这些剑客气度非凡,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四人中,一个老道长厉声喝问:“大老板,你恶贯满盈,平日里不知犯下多少罪孽,如今被我等合围于此,还有何话说?” 大老板端坐着连动也不动,似乎认命了。 老道长点点头:“既然无话可说,那贫道今日就为武林除掉一害,亲手送你上路。” “仓!” 老道长取剑在手,一步步向他逼了过去。 也许是自知难逃死劫,就算冰冷的剑锋架在脖子上,大老板也还是不动,不说话。 “请等等。” “嗯?” 除了大老板以外,四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了反应,一边继续锁死目标,一边关注着谢晓峰。 没办法,谢晓峰不能不出面。 大老板这个人的确该杀,可他现在如果死了,上哪找娃娃去?娃娃的下落必须得问清楚,否则自己很难向老苗子交代。 谢晓峰走入前厅,给他们抱拳行礼。 老道长持剑的右手纹丝不动,问了句:“来者何人?” 谢晓峰还没有想好措辞,站在北面的那名剑客突然叫道:“是你,谢三少?!” 一瞬间,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天上地下,只有一个姓谢的三少爷能够令他们动容,只要你练过剑,就一定会知道这个人,明白这个人的分量。 谢晓峰也非常吃惊! 谁能把自己认出来? 他猛然扭头,盯住说话的人。 此人卓尔不群,身材颀长而结实,具有一种难言的俊秀和儒雅。 谢晓峰僵硬片刻,也只能挤出艰涩的笑容,回答道:“夏侯世兄,久违了。” ——那位剑客原来是夏侯家的大公子,夏侯星! 他们二位多年前就已熟识,想要瞒过对方当然不可能。 “阁下真是翠云峰,绿水湖,神剑山庄的那个三少爷?”老道长问。 谢晓峰唯有承认:“对。” “早在七年前,神剑山庄便传出消息,说你已经不幸因病去世,敢问谢三少何故如此?又因何来到了这里?” “我……” 谢晓峰黯然道:“我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实在难以开口,还请道长恕罪。” 老道长看了看他的表情,点头道:“好吧,既是难言之隐,那贫道就不问了。” 谢晓峰再次行礼:“多谢。” 夏侯星眼见气氛尴尬,便主动出来解围:“晓峰兄,我等几人在此办事,见到你身体无恙,这是何等的惊喜!小弟当真开心得很。这几位前辈志同道合,不如给你引荐一下?” 谢晓峰道:“嗯,有劳了。” 下面夏侯星就介绍起来。 那个老道长满脸正气,竟是昆仑派的掌门人,白云子。白云子今年已有七十余岁,是不折不扣的剑道领袖,德高望重; 第二位。 第二名剑客独眼、独臂、独腿,残缺的右腿下面,装着一条用檀木做成的假肢。 一般来说,这样的形象也许会令人心生畏惧,可这个人却是个例外。他不仅穿着整洁,而且还长得相貌堂堂,颇有一种残酷的魅力。 独眼、独臂、独腿,居然能在“江南十大剑客”中排名第一,此人便是“燕子双飞”单亦飞! 传说他只有一条胳膊,却能用双剑,不知另外的一把宝剑究竟藏在哪里; 第三位。 第三个中年人身上背着九条麻袋,面色枯黄,眼神空洞,腰下还别着一柄破烂的残剑。 此人正是丐帮硕果仅存的一位九袋长老,“铁僵尸”孙若愚。 孙长老练的是左手剑,曾经在一夜之间连挑洞庭湖七大贼寇,创下了偌大的名声。 谢晓峰很奇怪! 他百思不得其解。 白云子、夏侯星、单亦飞、孙若愚,这四人都是江湖上最顶级的正派高手,大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有多高的修为,才能让他们统一行动? 寒暄完毕之后。 白云子又问道:“谢三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哦,哪一个问题?” “你出现在此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晓峰只好避实就虚:“我有一个故人身居绵阳,他的亲属被大老板挟持,现在生死不明,小子受故人之托,特来问问情况。” 白云子眯着眼睛,慢慢道:“你与大老板并无私交?不是来救他的?” “道长说笑了,怎么可能?我与他素未谋面,哪里会有交情?待我问明情况后,你们几位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正邪不两立,本人绝不插手。” 白云子道:“好,我信你。大老板为祸一方,‘恶债’可欠得不少,你请便吧。” “多谢道长。” 白云子将宝剑撤下来,后退了几步,仍然与另外三人保持着合围的姿态。不过这种合围似乎有所调整,把谢晓峰也裹了进去! 谢晓峰并没有发现,白云子与夏侯星还抽空对视了一眼,表情十分奇特。 那是振奋、喜悦、和……压不住的杀气! 大老板,你的庐山真面目到底如何? 谢晓峰急着救娃娃,对身边的情况茫然不知,匆匆绕了过去,走到他的正前方。 此时,此地,宛如木雕泥塑的大老板终于有了动静! 他抬起头。 眼神淡淡。 与谢晓峰四目相对。 049 那一道剑光 谢晓峰曾经设想过大老板的样子,无数次设想过。 大老板可能是沉静的老者、威武的壮汉、甚至可能是貌美的女人。 现在他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面对的那名“强敌”,居然只不过是个少年。 的确只是个少年。 他的面容还带着些稚嫩,嘴唇上的胡须才刚刚长出来,还毛茸茸的。 “……” 更诡异而又可怕的是,少年的轮廓竟然特别像一个人! 十五年前。 那是一个明媚的春天。 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浓荫如盖的大树下,站着个清清淡淡的女孩子,似笑非笑。 谢晓峰看见了她。 她也看见了谢晓峰。 他发现人家长相甜美,于是就走过去,采了一朵茶花送给女孩,女孩却突然刺了他一剑! 谢晓峰只用一招就夺去了女孩的兵器,顺势而上,也抱紧了对方。 “你就是绿水湖的三少爷?” “你怎么知道?” “除了谢三少,江湖上还有谁能用一招打败我?” “我要是不小心被你刺死了呢?” “哼,死了活该。谁让你的眼睛不老实……” 那天的风很柔,花很艳,女孩子很轻,很软,谢晓峰永远也不会忘记。 这个女孩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一生的愧疚。 而如今,眼前的少年既不开口,也不说话,也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晓峰,两张类似的脸仿佛重叠了,差不多与当年如出一辙。 谢晓峰手脚冰冷。 他已经丧失了语言和思考的能力。 夏侯星看见谢晓峰神色怪异,就问道:“晓峰兄,你怎么了?” “我……我……” “是不是觉得大老板太过年少,觉得不可思议?” “嗯……是。” 夏侯星道:“这可算不了什么。你当年打败‘游龙剑客’华少坤的时候,好像才十三岁。要知道,华少坤还是你的亲姑父!你无情无义,十三岁就能踩着自己的姑父名震天下,别人十几岁的时候,又为什么不能兴风作浪,变成大老板?” 陡然间,以“文雅”著称的夏侯星突然变了嘴脸,说的话句句带刺,相当之刻薄。 谢晓峰没有出声。 他现在的脑子乱哄哄的,根本顾不上夏侯星,只是像被烫到一样躲开视线,不敢再看大老板的眼神。 此时白云子也说话了:“谢三少,你可知道‘天尊’?” 这位道长是老前辈,年高而德勋,他可以不搭理同龄的夏侯星,却不能够忽略白云子。 “天尊?不知道。”谢晓峰勉强摇头。 “天地无情。鬼神无眼。万物无能。壮民无知。生死无常。祸福无门。天地幽冥,唯我独尊。”白云子叹口气,念了八句偈语。 谢晓峰道:“谁敢说这样的话?” 白云子道:“谢三少这些年似乎消息闭塞,不太了解现在的格局啊。” “是的。” “早些年有个什么‘青龙会’,他们以称霸天下为目的,搅起了一番腥风血雨,致使无数英雄为之陨落。而如今,江湖上又多了个神秘的组织,叫做‘天尊’。天尊的势利比青龙会更加庞大,手段也更狠,刚才的八句偈语,便是他们成立时写下的祝文。” “哼。”夏侯星接着说:“天尊的口气何等狂妄,连鬼神都敢不敬,更何况是人?他们的所做作为,也就可想而知了。我们大家凑到一起,就是要和天尊斗一斗,贡献一份力量。” 刚开始谢晓峰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现在总算明白了! 因为明白,所以恐惧。 他变了脸色,双腿竟有些发软。 果然。 白云子指着大老板说道:“绵阳本地的这股力量,就是天尊开设的分舵,而这位大老板,便是他们的分舵舵主,恶贼们的首脑!” “没错。”夏侯星催促道:“晓峰兄若是有话要问,那最好快一点。外面的人都杀得差不多了,等我们把大老板也消灭之后,还要赶往下一站呢。” “……” 谢晓峰冷汗如雨。 他把嘴唇都咬破了,咬出血,才勉强站得住。 每一股势力的形成,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然要经过长久的积累和谋划。按照白云子他们的说法,天尊竟然比当年的青龙会还要强悍,那么问题来了,江湖上有几个人具备这样的实力? 大老板长得和慕容秋荻一模一样,又说明什么? …… 谢晓峰慢慢挪动脖子,慢慢抬头,看着大老板。 “你好。” 大老板“噗”的一声,笑道:“你就是阿吉?也就是他们刚刚说的谢晓峰?” “对。” “你看我现在像是很好的样子么?” “……” “怪不得能杀死我那么多兄弟,原来是天下第一剑到了,嘿,失敬失敬。谢晓峰,你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要像乌龟一样,把头缩起来,躲到这个小地方?” 谢晓峰被刺了一下,难堪地张张嘴,只能先问别的:“你,你今年多大?” “十五岁。” 听到“十五岁”这几个字,谢晓峰几乎窒息。 “你母亲左手的手腕上,是不是有一颗朱砂痣?就像米粒那么大?” 大老板怔住:“没错,你居然认得我母亲?” “嗯。” 大老板变得咄咄逼人,厉声道:“那请问一下,你是在哪一天、哪一年、在什么地方认识的我母亲?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谢晓峰说不出话来。 他非常激动。 也非常混乱。 时间都对得上,这位大老板,分明是他的孩子! 不过白云子他们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以目前的情况,好像并不适合谈论这个。 没有人知道,谢晓峰到底花了多大的力量,才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住。 他咬着牙,立刻换了个话题:“小丽在哪里?” 大老板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这人是不是聋的?我刚才的问题呢?” 谢晓峰道:“那个问题我等一等会解释清楚的,希望你先告诉我她的下落。” 大老板咆哮起来,额头上爆着青筋:“我要是不呢?为什么要等一等?这里都是你们所谓的正派同道,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你有什么话不能说,有什么秘密不能见光?” 谢晓峰:“……” 夏侯星忽然笑了,用揶揄的口气问道:“是啊,晓峰兄,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小弟也很想知道,你跟这位大老板的母亲,究竟是何种关系?” 谢晓峰被堵得难受。 他一辈子都没像这么无地自容过。 可是他绝对不能说。 始乱终弃,还有个私生子,他的脸面不要紧,父亲的脸面呢?神剑山庄的脸面呢?! 谢晓峰强行挤出微笑,给白云子深深行礼:“道长,请原谅我失言了,这位大老板你们恐怕还不能杀,我想把他先带走。至于原因么,未来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白云子皱眉道:“哦?又是出于所谓的难言之隐?” “是,是的。” 白云子道:“这一次我可能答应不了你。大老板都干过什么,你应该是清楚的,你必须现在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夏侯星道:“谢三少,快说啊?” 一直沉默的单亦飞也逼迫道:“说!” 另外的孙若愚也瞪眼道:“说!” 大老板更是表情凄厉:“快说……” 一声声催促,犹如一道道利箭,每一箭都扎在他的心脏上,扎得他鲜血淋漓,有口不能言。 谢晓峰惨笑起来:“我,我无话可说。” 大老板点点头。 失望、凄凉、面如死灰。 大老板狂吼道:“懦夫,我给过你机会的!” 电光一闪。 “噗!” 从他的袖子里,猝然弹出一柄凌厉的软剑,深深地刺进了谢晓峰的胸口,从后背穿出。 谢晓峰没有躲开,他一动不动,眼睛里全是悲伤。 “你,你其实都知道?” 大老板的脸色变得像厉鬼一样狰狞:“知道又如何?难道你敢承认?” 谢晓峰闭上眼睛:“我不敢,我的确是个懦夫。” “噗!” 大老板把软剑抽了出来,鲜血溅了他一脸。 “还等什么?杀!” 随着他一声呼喊,白云子、夏侯星、单亦飞、孙若愚,他们四个人竟然听从号令,四柄快剑犹如匹练一般,一齐飞刺谢晓峰。 圈套! 致命的圈套! 直到现在谢晓峰才弄明白,原来他们全都是天尊的人,为了把自己杀死,他们不惜牺牲外面的数十条性命,就是为了创造这个机会! 明白归明白,想死归想死。 谢晓峰是真的想死了。亲生儿子的一剑,已经击碎了他的灵魂,他非常疲倦,只想就这么痛快死去,一了百了。 “轰!” 四柄长剑眼看就要刺到身上,把“剑神”的传说彻底掩埋。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馆北侧的墙壁上,蓦然炸开了一个大洞。 从洞口里飞过来一个蒙面人。 蒙面人后发而先至,身体伴随着破空的尖啸声,准确地落入包围圈。 如同烈日冲破云朵。 如同霹雳撕开苍穹。 他挥挥手,洒出了一道璀璨的剑光。 蒙面人找的第一个目标,是大老板。 大老板挥动兵刃,刚准备给他亲爹再补上一下,蒙面人的攻势到了。他看不见对方的手臂,也看不见人,只能看见一团亮光直插自己的眉心。 快!快!快! 快得猝不及防,快得毛骨悚然,大老板的两只眼睛猛烈收缩,不由得惨叫起来。 “啊!!!” 他立刻弃剑、后空翻、驴打滚,用狼狈的姿势“咕噜噜”滚了出去,捡回了一条性命。 蒙面人第二个找上的,是夏侯星。 因为在剩下的几名剑客里,他的速度最快,出手也最狠。 已经有许多年了,夏侯星始终在寻寻觅觅,寻找自己的妻子薛可人。关于薛可人跑路的原因,谢晓峰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妻子最爱的人竟然不是他,而是谢晓峰!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 压抑多年的愤怒终于在今天得到释放,夏侯星长剑破空,马上就要扎入谢晓峰的咽喉。此时此刻,没有人可以想象他的畅快。 “叮!” 蒙面人犹如捧着一轮旭日,从侧面截住夏侯星,双剑交击。 “砰……” 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滚滚而来,夏侯星的千蛇剑碎成了千万片,他本人也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喷着鲜血倒飞出去,摔翻在墙角。 “叮!”“叮!”“叮!” 白云子、单亦飞、孙若愚,每个人的攻势全被蒙面人拦了下来,统统被震飞。 以一敌五,瞬间破局。 大家哪见过这种级别的高手,都骇得惊魂不定,一时有些茫然。 谢晓峰中了一剑,直到此时才软下去,眼看就要栽倒,蒙面人一把抄住他,用左手将谢晓峰挟在胳膊下面,转身便走。 “站住!” “你是何人?” “来者通名!” 见到蒙面人连理都不理他们,继续向门外移动,白云子咬碎钢牙,怒喝道:“并肩再上!” “是!” 三位同伴很有默契,他们呈“品”字形再度形成包围圈,一起全力出手,挺剑刺向蒙面人。 白云子和孙若愚还算正常,而那个独眼、独臂、独腿的单亦飞,居然用一种扭曲的姿势飘了过去,“叮”的一声,从假脚里弹出一柄短剑,“倒挂着”踢向对手的天灵盖。 诡异的变化。 诡异的角度。 他的第二把剑赫然在此! 蒙面人动作不停,一边走路一边还击。 “噗!” “噗!” “噗!” 剑光闪了三次。 三个人接连杀来,又接连倒在血泊里,其中以“燕子双飞”单亦飞情况最惨。 单亦飞万万没想到,刚才的蒙面人还手下留情了,这一次才使出全力! 他“倒立着”踢向蒙面人,眼前突然一花,腰上突然一凉。 人家“没了”,自己也没了。 单亦飞接着倒飞,飞着,飞着,就飞成了两截……他肚子里的东西啪啪坠落,死得名副其实。 “喂!” 蒙面人刚刚走出公馆,陈盛便从大梁上跳了下来。 他竟然一直都在,也参与了今夜的埋伏。 只是因为反应迟钝……没露面而已。 陈盛的表情好像挺愤怒,喝骂道:“那个谁,你以为这是你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种的别跑,我他娘的砍死你!” 说完,他就追了出去。 在追出去的时候,他的嘴角越咧越大。 老朋友,你终于现身了…… 050 既是神剑,又是神医 “嗖嗖嗖……” 蒙面人夹着谢晓峰一路飞奔,越走越偏僻,他的速度只能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后面的陈盛也不慢,很快就追到身边。 “久违了,燕兄别来无恙。” “哦?你知道是我?”蒙面人脚下不停,回头看了看他。 “废话,你就算烧成灰我都认识。” “……” 蒙面人把脸上的黒巾扯下来,随手一扔:“多年不见,你小子的嘴还是那么损。” “哈哈哈哈。”陈盛开怀大笑。 燕十三! 当然是燕十三。 有谢晓峰的地方,燕十三就一定会出现,他们两个人必有一场巅峰之战,这是上天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陈盛抽空打量着对方。 七年没见了,燕十三多了些白发,看上去满面沧桑,而眼神却比当初更加深邃。 他的眼睛熠熠生辉,高远,淡漠,就像天边的寒星。 嗯。 陈盛点点头。 燕十三果然已经进化“成神”,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了。面对五大高手的围攻,七年前他或许也能对付,但绝不会像今日这么轻松。 “谢晓峰情况如何?” “严重昏迷,血流也得太多,很危险。” “他会不会死?” “这些年我学了点医术,应该能救下来。” 两个人都有一肚子话要说,可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先办正事要紧。 燕十三明显加快速度,向某个地方狂奔而去。 看他那熟悉的样子,似乎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燕十三随口问道:“兄弟,你不妨猜一猜,我刚刚为什么蒙着脸?”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陈盛却秒懂。 “很简单。燕兄可不是藏头缩尾的人,你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防止万一,害怕谢晓峰记住你的长相。燕兄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与谢晓峰一较高低,他若知道是你把他救了,以后你们还怎么比剑?哪有刚吃完饭就打厨子的道理?” 燕十三点点头:“对。” ——故意隐瞒身份,把谢晓峰救下来,正是要让对方全力以赴的与自己决战,杜绝他手下留情! 燕十三为了这一战,已经等得太久了,其间也经历过巨大的失望与灰败,谢晓峰突然“复活”,这样的转机令人振奋,他绝不允许再发生闪失。 练了一辈子的剑,燕十三总要给自己做个交代的,万万不能留有瑕疵。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高通,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哈哈哈,咱们毕竟是一块洗过澡的感情,我还不了解你?” 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世界那么广阔,又那么冰冷,他们总算还有个朋友。 真正知心的朋友。 …… 江边。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江边停着一艘不起眼的帆船,船头还燃着一尊红泥小火炉。 有风吹过,清冽的芳香随风飘进鼻子,闻起来稍带苦涩,也不知烹的究竟是茶,还是药? “这是你的船?” “对。” 陈盛随着燕十三掠了过去,钻进船舱里,没承想,一个年轻女人突然迎上来,微笑着打招呼:“十三哥,你回来啦?” “……” 陈盛懵了! 燕十三从不把女人留在身边的,只留宿,不留人,这简直匪夷所思。 更加匪夷所思的还有,女人居然是个番邦姑娘。 她的鼻梁很高,面部的轮廓立体而又精致,一对蓝瓦瓦的眼睛好大,好圆,好水灵。 不仅找了女人,还找了个外国的? 艹! 燕十三这是走在了时代的前沿啊。 女人对他带回来的“患者”并不稀奇,只用两个大眼睛看着陈盛,好像感到很意外。 燕十三催促道:“快,别愣着了,赶紧准备东西,帮忙救人!” “嗯!”女人愣了一下,马上如梦初醒,接着就急匆匆地跑到外面去。 燕十三把谢晓峰抱到榻上,一边放平身体,一边说道:“这是我外出游历时,在很远的国度带回来的弟子,名字叫‘伊莲娜’,伊莲娜非常聪明,对语言和医术都学得极快,现已是我不可缺少的帮手。” “……” 陈盛问道:“是弟子还是嫂子?” 燕十三回头瞅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人天天都在想什么?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干净东西?呸!下贱!” 陈盛连动也不动,继续盯着对方:“说实话。” 某位“新晋的剑神”把头转了回去:“咳咳,好吧,就是你想的那样……” 陈盛并不懂医术,所以只能待在旁边,看着他们动手。 病榻上的谢晓峰脸色惨白,呼吸也弱得可怜,显然已经十分危险了,幸亏他的体质异于常人,否则只怕早就没了。 燕十三一伸手,从床底掏出个箱子。 这是个扁平的木箱子,打开之后,能看到里面有各种规格的银针、“丝线”、瓶瓶罐罐和刀具。 那些刀具令人叹为观止,有的狭长,有的弯曲,有的像钩镰,有的像锯齿,差不多得有十几把,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足够锋利,被磨得发亮。 陈盛现在完全不会说话了! 学剑是神剑。 学医是神医。 大哥啊,你为什么这么牛逼? “刺啦”一声,燕十三撕开谢晓峰的衣襟,两眼盯住他胸口的剑伤,自言自语道:“嗯,还好,若是再刺得偏一点,恐怕就性命难保了。” 说着,燕十三忽然出手如电,从箱子里抽出银针来,一针接一根的插入各种穴道,将那一处伤口围在正中间。 神奇的事情就此发生。 随着银针的连续刺入,血流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这时伊莲娜走到身边,掌心捧着个小小的茶盏,说道:“十三哥,‘麻沸散’已经备好,现在就用吗?” “降温了没有?” “我在碗底隔着冰块降温,提前处理过了,目前刚好入口。” “做得好。” 陈盛忍不住问道:“麻沸散?华佗的麻沸散?” 燕十三道:“对。” “这东西不是早已失传了?” “在华佗死后,麻沸散的确失传过,可他有一位弟子花了十七年的功夫,尝遍了天下的草药,终于把配方研制了出来。那人临死前,将秘密又传了给我。” ——据《华佗传》记载,早在三国时期,华佗就能够熟练地施展“手术”,给人们治病了。用麻沸散给患者服用后,患者很快便不能动弹,然后他就可以用刀子剖开胸背,去摘除那些体内的肿瘤。 麻沸散的重要性和价值,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这是一件堪称伟大的杏林瑰宝! 陈盛动容道:“既然是如此宝贵的东西,他为什么会传给你?” 燕十三道:“那个人不惜用妻子和女儿试药,结果一家人死得干干净净,他也投河自杀了。” “……” 好一个疯子! 你特么就不能用动物试一试,干嘛非得拿家人开刀? 谢晓峰现在还昏迷着,服药不方便,燕十三就取来一个用木头削成的“漏斗”,插在他的嘴巴里,“咚咚咚”,将麻沸散灌了进去。 燕十三解释道:“谢晓峰生命力强大,远非普通人可比,我担心他会在半途中清醒过来,所以就灌了药。” 陈盛点点头。 过了半刻钟左右,燕十三扒开谢晓峰的眼皮,看了一下,接着对伊莲娜说道:“差不多了。我主刀,你配合,咱们开始吧。” 伊莲娜道:“是。” 下面燕十三拿起一把小刀,用食指一按,熟练地切过去,划开了谢晓峰的胸膛。 伊莲娜在旁边穿针引线,将穿好的针线递到他手上。燕十三用锐利的眼睛投射过去,在胸腔里观察剑伤造成的破坏,然后果断行动,缝合着肺部和血管。 在施救的间隙中,伊莲娜负责打打下手,偶尔用白布蘸一蘸溢出的鲜血,或者给燕十三擦擦头上的汗水。 看到陈盛目瞪口呆,她便笑道:“公子没见过这种施救方法?” 条件如此恶劣,你们如此大胆,我还真没见过! 陈盛摇着头。 伊莲娜看了眼燕十三,口气中饱含爱慕:“这是十三哥根据一些古典摸索的法子,已经救了不少人了,他可是个天才。” “的确是天才。” 陈盛道:“你们用的丝线是什么东西?好像颇有弹性,颜色也是透明的。” 伊莲娜道:“哦,这是西域产的一种‘冰蚕丝’,非常少见,它可以很好的融于血肉,缝合起来不用拆线,后期也不会留下疤痕。” 陈盛:“……” 不问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燕十三的手脚十分利索,缝好内部之后,又娴熟地关腹收针,把外面也缝上了。这还不算完,他甚至将谢晓峰早前肚子上的刀伤也处理了一下,切掉腐肉,缝针,上金疮药…… 整套流程终于做完,他似乎有些疲倦,就走到旁边休息去了。 陈盛不便打扰,重新给伊莲娜行礼:“嫂子好,小弟高通,我与燕兄是多年的老朋友,你直接唤我的名字就行。” 听到陈盛叫她“嫂子”,伊莲娜的脸红了一下,也回了礼。 “高通?原来是你,十三哥经常提起你的,今天总算见到了。” “嗯,哈哈。” 反正闲着没事,陈盛突发奇想,便问道:“所谓名师出高徒,想必嫂子也会看病吧?” “会一点点。” 陈盛赶紧将胳膊伸过去:“那请你给小弟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毛病。” 伊莲娜关切地问道:“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最近总是腿酸,腰也有点疼。” “哦。” 伊莲娜伸出三根手指头,开始给他把脉。把着,把着,她的脸色就变了,变得相当古怪。 “怎么?”陈盛紧张道:“莫非我真的有病?” 伊莲娜咳嗽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就是……咳咳。” 陈盛满脸悲壮:“嫂子不妨直言,我受得了!” “从现在开始,你最好……” “最好什么?” “一个人睡。” 051 剑在我心中 一个人睡? 陈盛可不是笨蛋,他听得懂。 “我很虚?” 伊莲娜说道:“对,脉象细弱,虚浮,主肾血亏损。往后你得注意休息,饮食方面也要少碰寒凉之物。” “……” 陈盛摸着自己的后腰,感慨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哎……有些事不是我想停就能停的。” 燕十三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清清嗓子,很快站起来,去床边查看情况。 陈盛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连忙问道:“怎么说?” “效果比预料的还好,成了,谢晓峰并无大碍。”燕十三缩回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同时,他的眼睛也在发着光。 燕十三可不希望对手就这么没了。 只有谢晓峰活下去,他们的“死约会”才能提上日程,了结多年来的夙愿。 人生短短几个秋,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肯定没有精力再消耗七、八年,越早解决越好。 “啧啧。” 陈盛咂着嘴:“我刚刚倒也猜测过,燕兄的手段想必是高明的,却不想高到了这种程度,真是神乎其技。” “你竟然还会夸我?” “哈哈哈,此一时彼一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郎中,万一哪天我也受了伤,还不得请燕兄照顾一二?” 燕十三笑道:“你这人滑得很,受伤的机会可不大。” “谢晓峰多久能醒过来?” “最快的话半个时辰左右。当然了,就算醒过来也还得卧床一段日子,至少要休息两到三个月才能痊愈。” “嗯。” 燕十三看着陈盛:“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咱们去外面喝一杯?” “好啊,走。” 陈盛明白他的意思。 ——在谢晓峰清醒之前,燕十三一定会离开的,燕十三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 “等我走后,你帮我照顾一下谢晓峰,毕竟现在到处都是敌人,都想扑过来占便宜。” 陈盛答应得很痛快:“行!放心吧。” 事情还真得自己来做。 毕竟有“职务之便”,在绵阳这块地界上,除了他以外,可能谁都保不住谢晓峰。 …… 帆船前舱。 酒是来自波斯的红葡萄酒,里面还特地加了冰块。 盛酒的器具是用水晶制成的,晶莹剔透,相得益彰。 从前燕十三过得比较“粗糙”,吃的,喝的,好像什么都不讲究,而现在身边有了个贴心的人陪着,他的生活质量就上去了。 男人改变世界,女人改变男人,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燕兄。” “嗯。”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都去过什么地方?” 燕十三斜坐在窗户下面,懒散地伸着腿:“当年咱们二人分开后,我第一时间就打马去了江南。啧,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美者颜如玉,轻解薄罗衫。” “……” 味道似乎不太对啊? 陈盛突然觉得,自己读过的书好像都白念了。 “出于兄弟的馈赠,我的银子多得花不完,然后便在当地最大的‘忘忧阁’住了一段日子。” 卧槽! 他的行动轨迹,怎么跟自己一模一样? “后来呢?” 燕十三道:“我在江湖上漂泊多年,这张老脸有不少人见过。刚到‘忘忧阁’住下没多久,什么报恩的,报仇的,哭着喊着要拜师的,就都找过来了!他们白天来,晚上还来,惹得我不厌其烦,只能从江南撤出去,接着到外面流浪。因为心里苦闷,我还染上了严重的酒瘾,每天都喝得醉醺醺。” 他顿了顿:“谢家的三少爷不幸离世,似乎把我也给带走了,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陈盛道:“那会儿燕兄怕不是得了心病?” 燕十三反问道:“如果一个人寒窗苦读二十年,正要去赶考的时候,突然发现科举被取消了,二十年的心血全都扔到了水里,换成你,你会不会疯掉?” 陈盛无言以对:“……” 燕十三指着自己的胸口,叹气道:“我当初这里确实得了病,还挺厉害,因为喝酒喝得太多,我甚至廋了好几十斤。” “下面呢?” 燕十三道:“不知不觉的,我渐渐走出中原,来到了遥远的西域各国,什么楼兰、乌孙、浩罕、龟兹……我都去过。在那里,一些风俗习惯完全与我们不同。有人视舞蹈如生命,吃东西从来不用筷子,只用手抓;有的部落以女人为尊,男人只负责干活,平时连放屁都不敢大声;更有的地方民风彪悍,男孩子一旦到了十四岁,就必须亲自去野外猎杀野兽,如此才能宣告成年。” 陈盛:“……” 他自己竟然走遍了丝绸之路?! 陈盛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 不过,这一路上的见闻多姿多彩,倒是真令人向往。 燕十三继续道:“我越走越远,也越走越开心,到了后来,居然把一切烦恼都忘了,身体也逐渐恢复正常。” 陈盛感叹道:“嘿,人跟人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怎么说?” “谢三少也同样到处流浪,你是走了出来,他却越走越糊涂,都快变成疯子了。” 燕十三笑道:“病跟病可不能相提并论,也许谢三少的困扰要比我严重。” “好吧,燕兄是如何开始学医的?” “哦,那一年我在大宛暂住,因为腹泻结识了当地的一名神医,神医姓赵,叫做赵恒,原是我们汉人迁过去的。” 陈盛皱着眉头,插嘴道:“跳河的那个?” “对。” 燕十三的神色变得暗淡无光,似乎是在追忆,又像是在惋惜。 “当天我买完腹泻药之后,刚准备离去,忽然有一名幼童被亲属抱进医馆,说是吃葡萄卡在了喉咙里,不能呼吸。那名病人脸色青紫,眼看就活不成了,而赵神医却不慌不忙,走到背后用胳膊环住幼童,他收紧胳膊,发力在胸腹间一勒,‘噗’的一声,葡萄便被吐出来,因此救了那孩子一命。” 陈盛:“……” 海姆立克急救法? 果然是神医! 这也太疯狂了,原来古代人早就知道这种救命的手段! 岁月悠悠,无数件珍宝都出于各种原因,最终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实在是可惜。 燕十三道:“我对赵神医的表现惊为天人,也对医术了产生兴趣,从此便拜在他的门下,开始学习。” “姓赵的郎中炼制麻沸散,用家人试药,你……” “我怎么没阻止?” “嗯。” 燕十三摇着头:“赵神医性情古怪,说话又有些疯癫,我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情况。他在投河之际才把一切和盘托出,只可惜一切都晚了。直到临死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竟是华佗的弟子,而赵神医毕生的愿望,就是要让师父的麻沸散重现人间!为此,他不惜抛弃一切,甚至从中原移居大宛,去专门寻找一种草药……” 陈盛默默无语。 不知如何表达心情。 半晌过后,他才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继承了赵神医所有的药方和古典,一面摸索,一面游历,一走就走了许多年,直到碰上伊莲娜。” 陈盛道:“不对!” 燕十三感到很奇怪:“什么不对?” “你天天跟病人打交道,什么时候把剑术捡起来的?又怎么有空练习?” 燕十三口吻淡淡。 “啊,剑一直在我心里,我其实没丢过,也不用练……” 052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剑在心里?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这也太扯了,难道燕十三竟然练到了“用意念”杀人的程度? 燕十三发现他表情懵懂,便问道:“你没听明白?” 陈盛道:“额,正要向燕兄请教。” “那你看好了……” 他的右手上端着个酒杯,本来是放在胸前的,话刚落音,他就把胳膊打开,慢慢推了出去,从“折叠”演变成舒展状态,将酒杯送到陈盛的面前。 这个动作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敬酒行为,并没有什么稀奇。 而陈盛却眨着眼睛,试探道:“平切?” 燕十三笑而不语。 他又把左手翻过来,划了个半圆,落到自己的膝盖上,接着轻轻掸了几下,好像是在拍灰尘。 “反削?” “对。” 犹如一道闪电击在心头,崭新的世界敞开了大门。 陈盛突然就悟了! 原来,燕十三说的并不是什么玄幻的东西,而是一个“朴素”的境界。 只要你的心中装着剑,手上没有剑也不要紧,你可以通过一些很日常的行为来模拟:吃饭、喝茶、走路、扫地,等等等等,不用受到场所和思维的束缚,想练就练,随时随地都可以。 他嘴里的“不练”,其实就是“一直练”,放下固有的意识,让自己融入生活、融入大自然。 “听懂了?” 陈盛的脸色一变,难得的正经起来:“不仅听懂了,而且还受益匪浅,多谢燕兄。” ——真理就是这样,谁先到谁先得,先到的人随便说句话,就可能让你茅塞顿开,少走许多弯路,甚至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假惺惺的,少来这套,咱们干一杯。” “好,干杯。” 燕十三喝口酒,又说道:“自从我行程上万里,摆脱掉心病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再上层楼,进入了崭新的境界。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拥有了真正的力量。” 他把杯子放到身边,随手摸起一根烧火用的木棍。 也没刻意用什么招式,就那么随便挥了出去。 这一剑全无章法,动作很像拍苍蝇,速度方面也不够快,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威力。 然而…… “嗡!!!!!” 一股高频率的震动声突然扎进耳朵,随着燕十三一剑挥出来,木棍居然变成了细碎的粉末,纷纷扬扬,最终散入到空气里。 陈盛:“……” 一剑之威,竟至于此! 这是何等可怕、又何等惊人的一击? “进入新的境界是什么感觉?”陈盛可不会嫉妒燕十三,反而特别为他开心。他一直只喜欢燕十三,却不喜欢谢晓峰,老朋友当然越强大越好。 燕十三仔细想想,才说道:“内心平和得很,就像脱离了全世界,对什么都不在乎,从前喜欢的一些东西,好像也失去了吸引力。” 陈盛目瞪口呆。 嘶…… 这不就是贤者模式吗? 武道的最高境界太特么恐怖了! “燕兄,你,你现在对女人还感不感兴趣?” 燕十三狠狠地瞅了陈盛一眼,看样子很想把他掐死。 “我说的是心态,不是身体,我可没有什么毛病!” 陈盛表情怜悯:“嗯嗯,对对对,你一点毛病都没有。这怎么还急上了?” 燕十三:“……” 他的故事已经讲完,陈盛就接着把自己的经历快速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我从西域返回中原,对你的情况也有所耳闻。既是避难的话,自然要找个得力的靠山,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天尊的确合适。”燕十三点点头。 陈盛愕然道:“燕兄并不奇怪我加入他们?” “噗嗤”一声,燕十三笑得很鄙夷:“我还不了解你?身在曹营心在汉,银子可拿事儿不办……你若诚心给天尊效力,谢晓峰早就被砍死十几回了。” “全中!”陈盛拍着手:“我能有燕兄这样的知己,也不知上辈子造了,咳咳,积了多大的福分。” “嘿,喝酒喝酒。” “燕兄这次追踪谢晓峰,一定花了不少精力吧?” 燕十三给陈盛斟满酒:“并没有耗费什么工夫。据江湖传闻,说是有人在蓉城见过谢晓峰,只要抓住下面三个重点,酒肆、勾栏、客栈,用心打听的话,找到他并不难的。我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走到绵阳来,最终和你搅在了一起。” ——关于蓉城的那个传闻,铁虎也曾提起过。 毕竟谢晓峰树大招风,他的消息总是传得更快些,传进燕十三的耳朵也并不奇怪。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哈哈哈哈。” 陈盛又问道:“燕兄什么时候找到绵阳的?” “在小讨厌接管分舵的那一天。” “啊?” 陈盛非常生气:“好哇,真不够朋友!你既然早就到了,怎么没来找我?” 燕十三瞥了他一眼,口气很讽刺:“谁说我没找的?我潜入过公馆两回,一回是白天,一回在晚上,可两次都不凑巧。” “怎么不凑巧?” “大老远就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过来,谁他娘的敢露面?” 陈盛:“……” ……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他们在江边互道珍重,依依惜别。 “兄弟,谢晓峰还得请你费心照顾,我过段日子再回绵阳。”燕十三说。 “放心吧。”陈盛道:“燕兄准备先去哪里?” “我想去一趟神剑山庄,把沉在湖里的配剑捞上来。七年了,它也该重见天日了。” “好,燕兄保重!” “保重!” 伊莲娜非常聪明,在两个男人叙旧的时候,她便抽空买了辆马车送到江边。 谢晓峰刚做完“手术”,身体不能受到颠簸,用马车一来方便运送,二来还可以起到藏匿的作用,更便于陈盛操作。 看着帆船渐渐远去,陈盛颇为感触。 七年了,最后的决战终于就要打响,剩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回头看一眼马车,也许是药效还没过,谢晓峰居然鼻息沉沉,还在睡着呢。 该把他藏在哪呢? 谢晓峰无故失踪,天尊方面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四处展开搜索,怎么安置他倒成了难题。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陈盛也想过把谢晓峰送回家里安顿,可家里有卿卿这个“小奸细”盯着,送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陈盛静静地思索片刻,忽然咧开嘴,笑了。 他总算想到一个好地方。 江边还停着一些别的船只,这是本地的渔民留下的。陈盛往船上丢了点碎银子,把人家的斗笠拿过来,戴到自己头上,然后赶着马车去往城南。 昨夜的事情闹得很大,而城里却似乎没受到影响,人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一路上也没遇见盘查的。 陈盛顺利地赶到韩家巷,从背面绕了进去。 韩家楼。 现在是白天,劳累了一夜的姑娘们应该都在补觉,勾栏里全无动静,只有零星的呼噜声。 “喂!” “嗯?” 韩大奶奶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拍醒了。 她睁开眼睛,吓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结巴道:“大,大老板……哦不,右香主?” 这个人无论变成什么职位,都是惹不起的活阎王,她不能不感到害怕。 陈盛用阴冷的眼神盯住韩大奶奶,直到韩大奶奶的额头上开始冒汗,才慢慢说话。 “你现在够不够清醒?” “清醒。” “好。那么我问问题,你来回答。” “嗯。” 陈盛道:“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你不妨猜一猜,是哪两种?” 韩大奶奶咽着口水,小心地回答道:“男人,和女人?” “太肤浅。” “有钱人和穷人?” “太庸俗。” “这……” 韩大奶奶脸色惨白,不停地擦着额头:“右香主,请恕,请恕……” “不知道?” “的确不知。” “听好了,正确答案是,聪明人和笨蛋。韩大奶奶,你属于哪一种?” 说着,陈盛在背后一抽,把自己的长剑重重地扔到她的腿上,又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也丢了过去。 韩大奶奶根本没考虑,闪电般把银票抓在手里。 “右香主,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陈盛笑了:“我请你帮我藏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见过,就是阿吉。” “阿吉?” 韩大奶奶的脸色变了。 阿吉先杀阿勇、后杀铁虎,在本地闹出了天大的动静,右香主为什么把敌人带过来,还让自己藏着?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攥钱的手却越缩越紧。 “有问题?” “没问题!” “很好,你这个态度我喜欢。” 陈盛的口气森冷无比:“如果走漏了风声,或者阿吉有半点损伤,那么我敢保证,你全家十几口人,除了那条叫做‘元宝’的小狗之外,谁、都、别、想、活……” 053 走了小的,来了大的 陈盛从勾栏里出来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老苗子家中。 老苗子这边静悄悄的,大门敞开着,听不见任何声音,周围也没有盯梢的人。 他脸上一怔,接着快速冲进堂屋去。 果然。 老苗子和婆婆都不见了。 他们母子伤得很严重,想要自己跑掉绝对不可能,一定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陈盛走到床边,在铺盖上摸了一把,发现入手微热,还留有淡淡的余温,看来被带走的时间并不长。 谁干的? 是不是小狄? ——这一招用的非常聪明,娃娃已经“落网”了,再把他们一家子都控制住,谢晓峰日后别无选择,早晚会自己送上门的。 陈盛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要想解开谜团,当然得回去问一问。 他架着马车继续赶路,在经过一片池塘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砰!”“砰!” 眼见附近没人,陈盛跳到地面上左右开弓,突然在马头上分别打了一拳。 他的力量何等强悍,两匹马儿连哼都没哼,就重重地向外侧栽倒,瞬间毙命。 下面陈老爷毫不迟疑,接着把长剑抽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将马儿剁成六大块,一股脑的塞进车厢,又从身边折了一根树枝,把车门插死,插得牢牢的。 做完这些动作后,马车被推进了池塘里。 “咕咕咕……” 青灰色的水中冒出一大串带血的气泡,大泡变小泡,小泡变涟漪,最终慢慢归于平静。 马车消失了,无影也无踪,就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陈盛把手洗干净,连忙又蹿到邻近的一户农家,“借用”主人的锄头,将血迹、车辙、包括散落的内脏全都处理干净,再把锄头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他的脸上露出微笑,点点头,接着赶路。 刚走了二里地,陈盛竟然再次停下来,溜到路边的人家转了一圈,等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裳。 东西不能白拿,钱是必须给的。 沾血的旧袍子立刻找地方烧掉。 嗯! 完美! 陈老爷似乎挺开心,居然边走边唱,唱出了声儿。 “太阳出来啰喂,喜洋洋喽啷啰,挑起扁担啷啷采,咣采,上山岗喽啰喂……” 与老朋友的重逢,总是令人特别欣喜。 …… 朱雀大街。 “动作都快一点,务必要打扫干净,该冲的用水冲,该抬走的统统抬走。” “是!” 陈盛刚回到公馆附近,就碰上了一个熟人,——张三。 这个张三因为做事周全,很受到小狄的器重,接下来可能会接任左香主一职。 出于谨慎的性格,陈盛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在路边冷眼旁观,发现有不少长条形的物体被抬了出来,送到外面的板车上,一个接一个的。 这些东西分量沉重,体表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黑布,从呈现的轮廓来推断,应该都是尸体。 昨晚可死了不少人啊。 为了设下圈套,引诱自己的亲爹上当,小狄居然不惜牺牲数十条性命,心思之毒,手段之狠,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看这个架势,如果没猜错的话,张三应该是在“打扫战场”。 “咦,右香主?” 张三也瞧见了陈盛,急忙走过来抱拳。 陈盛点着头:“这么热的天气还干重活,兄弟当真辛苦。” “分内之事而已,不辛苦。”张三连忙问道:“右香主此番连夜追踪,不知有没有拿下贼人?” “没有,那名贼子滑得很,我追丢了。” “丢了?”张三露出失望的表情,勉强笑道:“机会总是有的,不在此次在下次,香主莫要烦恼。” “嗯,你忙吧。”陈盛可没有时间跟一个小虾米浪费口舌,刚打算走开,便被张三拦住了。 只听他小声说道:“夫人已驾临绵阳,香主可速去拜见。” 夫人? 哪个夫人? 看到他的眼神又是恭敬又是畏惧,简直就像见到天神似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陈盛心里一惊。 慕容秋荻居然也来了? 好吧,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个小的就很让人头疼了,这个大的比小的更恐怖! 毋庸置疑,在整个《三剑》的原著里,慕容秋荻才是真正的赢家! 谢晓峰与燕十三堪称绝代双骄,一个横扫武林,一个后来居上,可结果又如何?两个最强大的男人还不是都废了,一个女人反而笑到了最后。 陈盛目光闪动,问道:“夫人什么时候到的?她现在何处?” “刚刚到,正在前厅等你。” “多谢兄弟。” 陈盛拍拍他的肩膀,又问了一句:“那咱们的大老板呢?” 听到这句话,张三的神情变得很苦涩,黯然道:“昨夜大老板枯坐良久,不知道为什么,他把腰牌和佩剑抛在一边,忽然跳窗而走,已经不知所踪。” “……” 人心总是复杂的。小狄是愧疚了、放下了,还是受到刺激、发疯了? 陈盛道:“大老板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有。” “他说了什么?” “他自言自语,说道,‘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来又如何,不如不来’。” 陈盛:“……” 小狄一步一步把自己的亲爹逼过来,其实还是抱着一点希望的,并不想把他直接杀死。 而谢晓峰干了什么呢? 为了保全家族的名声,情愿当缩头乌龟,也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和自己的责任。 这孩子确实挺惨…… 陈盛没空感慨别人了,现在十万火急,把慕容秋荻对付过去才是正事儿。 告别张三之后,他急匆匆地赶往前厅。 陈盛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居然再一次跑偏,居然拐到了厨房里! 小心驶得万年船。 细节决定成败。 他忽然想起来,早上和燕十三喝了两杯葡萄酒! 虽说酒喝得并不多,而且因为时间的关系,到现在也挥发得七七八八了,但嘴里总归是有些味道的。 你出去拦截凶手,反而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这是杀敌呢?还是投敌?是追踪,还是庆功? 在慕容大小姐的面前,任何一点疏忽都足以致命! 陈盛钻进厨房,两只眼睛到处乱转,最后找到一把五香蚕豆,迅速塞进嘴里。 一边“咔咔”嚼着,一边走了出去…… 054 我有钱,也有病 据说蚕豆可以去除酒味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陈盛嚼完了在手上哈口气,闻了一下,好像确实没味道了。当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因为喝得本来就不多。 他把心放到肚子里,快步进入前厅。 慕容秋荻身穿一件轻盈的白纱裙,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还是仙子般的模样。 外貌犹如仙子,做的事情却很吓人。 她正在查看尸体。 而且看得津津有味。 “你来了?” “嗯,我来了。”陈盛走到身边去,不禁十分感慨。 小狄刺了亲爹一剑,老情人生死未卜,亲儿子销声匿迹,面对这样的人伦惨剧,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她居然还能保持微笑。 这个人的心理素质,究竟有多么强大? 慕容秋荻忙着查看尸体,陈盛就陪着她一块看。 面前的死者有白云子、单亦飞、孙若愚三人,夏侯星并不在现场,应该是侥幸活了下来。 ——燕十三的一击可不是开玩笑的,活归活,他活得绝不会好受。 “看出什么了?” “好剑法。” “好在何处?” “三个人全部一击毙命,死得都很干脆。凶手的力量多一分则太重,少一分则太轻,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杀死了他们。” 慕容秋荻瞥了陈盛一眼:“确实。这种对力量的控制堪称炉火纯青,那么你认为,江湖上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凤毛麟角,也许只有两个。” “哪两个?” “谢晓峰、燕十三。” 大家都是明眼人,装傻充楞等于侮辱自己,陈盛必须说实话。 慕容秋荻道:“可昨夜的谢晓峰身受重伤,根本就没有能力突出去,更不可能杀死多位强敌。” 陈盛只能承认:“对。” “所以,你追踪的那个凶手,一定就是燕十三了?” “没错。” 慕容秋荻表面上笑得风轻云淡,眼睛里却藏着尖刺:“高通,麻烦你告诉我,现在你是谁的人?” “我是你的人。” “呵,你是我的人,却因为过去的一点私交,竟敢置天尊的利益于不顾,放走了自己的朋友?你好大的胆子!” 慕容秋荻敛去笑容,口气也变得越来越严厉。 陈盛的感官非常敏锐。 ——他很清楚,这间大厅里是有埋伏的,而且个个都是高手! 如果他应对不当的话,下面自然就要刀兵相见,甚至可能会提前结束生命,被别人剁成饺子馅。 陈盛直视着慕容秋荻,坦然道:“夫人说错了,燕十三并不是我的朋友。” “嗯?” 这个回答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 “当年的事情夫人最清楚。我与燕十三一路同行,其实只是为了占便宜。你们二位在密林中论剑的时候,我还偷看来着,哪有好朋友会这么做?” 慕容秋荻:“……” 情况的确如此。 真正的好朋友绝不可能搞偷.窥的,这种行径太贱了,几乎等于下三滥。 陈盛继续道:“我们的关系说得白一点,就是互相利用而已,燕十三从来也没有信任过我,他甚至在洗澡的时候,都不忘把兵器带着。” “你利用燕十三我还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利用你?你有什么值得……” “我有钱。” 慕容秋荻一怔:“以燕十三的能力,竟然会缺银子?” 陈盛的脸上带着嘲讽,冷笑道:“怎么不缺,这个穷……穷酸死要面子活受罪,花钱如流水一般,自己又清高不愿依附别人,哪里还能存得下银子?对了,他的剑鞘上有十三颗很大的珍珠,夫人知道吧?” “知道,那是燕十三行走江湖的标志。” “假的!真的早被他抠下去卖了!” “……” 慕容秋荻停顿片刻,又问道:“既然你们不是朋友,那为何空着手回来了?你的修为远超白云子等人,燕十三带着负伤的谢晓峰,战斗力必将受到限制,你完全可以拖住他,甚至将他杀死。” 陈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接着重重口气。 “怎么?你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嗯。” 他扭捏半天,终于咬着牙道:“我有病。” 慕容秋荻:“……” 陈盛恨声道:“我早就想干掉燕十三了,只可惜因为身体抱恙,轻功大打折扣,所以才没能追上他。” “你有什么病?” “头晕、耳鸣、四肢无力,夜间容易盗汗。因为这个毛病,我最近专门去看了郎中,郎中说我脉象虚浮,其实是,咳咳,肾血亏得厉害。” “……” 慕容秋荻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连续搞懵过。 说别的她也许不会信,但陈盛的那方面她了如指掌,要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可能性倒是很高。 “你把手伸过来,给我看看。” 艹! 陈盛吃了一惊,岂有此理,她竟然也会瞧病? 不过幸亏病是真的,不怕看。 慕容秋荻摸着陈盛的手,只一会儿的功夫,脸色就变了。 “右香主请务必保重。你心思缜密,剑法也出类拔萃,天尊的未来可不能缺了你。” “是,属下惭愧。”陈盛低着头,一副羞惭的模样。 慕容秋荻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那瓶子鸡蛋大小,外形像个葫芦:“此物名叫‘八味归元丹’,是我用来缓解手足冰冷的,对你的症状同样可用,你先拿回去试一试,好的话还有。” 陈盛瞬间精神振作,大喜道:“怎么用?一天吃几颗?” 嘶…… 这位大小姐才三十岁出头,居然会手脚冰冷?要知道现在可是夏季啊!好可怜,她是不是缺个男人? “睡前只用吃一粒,温水送服便可。” “谢谢,多谢夫人。”陈盛如获至宝,赶紧把药瓶子揣进怀里。 慕容秋荻话锋一转:“右香主不妨猜一猜,燕十三冒着风险救走谢晓峰,为的是什么?” “先救活,再杀死。” 陈盛的回答非常矛盾,慕容秋荻却听懂了。 “嗯,所以他们两个绝对不能见面,燕十三一定是委托了什么人,将谢晓峰藏了起来。谢晓峰的伤势极其严重,需要就近治疗,燕十三很难将他带出绵阳。” 杨盛同意。 “下面我需要你的协助,尽快找到谢晓峰,让这个自私又无情的人付出代价!” “没问题。” 慕容秋荻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信你么?” “当然可以。” 她忽然露出了那种经典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真的吗?” 陈盛连忙举起右手,表情贼严肃:“我‘高通’在此起誓,定当尽心尽力,效忠于慕容大小姐,如违此誓,甘愿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慕容秋荻:“……” 她们这些江湖儿女都信命,玩笑可以开,但毒誓可绝不敢乱发,陈盛的表现太令人“感动”了。 “好,大老板,我信你。你先出去休息半个时辰,我安排一下行动。” “是。” 大老板? 级别这不就上来了吗?大老板听着就是比香主气派! 陈盛笑眯眯地与慕容秋荻道别,笑眯眯地离开,可一出门便换了张脸。 他的脸又冷、又硬、又讥屑。 “哼。” 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陈盛把那个药瓶子摸在手里,随手一捏,药瓶子就碎得像砂砾一般,散落在草丛中。 …… 脚步声已经远去,慕容秋荻静静地站了片刻。 “出来吧。” 她的身边有一扇屏风,话刚落音,从后面忽然闪出一个女子。 ——卿卿。 “小姐!” 卿卿十分激动,上来就要行大礼,却被慕容秋荻伸手托住。 “好个没良心的,离开我之后,你居然吃胖了,瞧瞧这张脸,啧啧。” “我,我也没吃多少。”卿卿咬着嘴唇,腮帮子红了一下,接着顺势抱住她的胳膊。 慕容秋荻问道:“那个男人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还行,他很长时间没欺负过我了。” 嗯? “你莫非喜欢上了高通?”慕容秋荻可是老江湖,她发现卿卿的语气中带着很深的幽怨,分明是动了感情。 “冤枉啊小姐,我没有!”卿卿骇得松开双手,立刻跪了下去。 慕容秋荻淡淡地俯视着她,脸上全无表情:“顾卿卿,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奴婢生是慕容家的人,死是慕容家的鬼,今生今世,绝不敢忘。” “好。刚才你也听见了,除了身体真有病,高通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信!几个月来,他没有替我办成过一件事,杀过一个人……包括谢晓峰,都可能在他的手里。我对他失望得很。” 卿卿颤抖着,咬牙道:“只要小姐一句话,我随时,随时可以动手。” “哦?你有把握?” “有。” 慕容秋荻道:“那就让我看一看,你的功夫究竟退没退步?” “是。” 卿卿抬起头,左腮突然一动,把舌头伸了出来。她的舌头上,竟然有一枚小小的刀片。 “噗!” “叮!” 卿卿随口一吐,那枚刀片闪电般打向附近的墙壁,火星四溅中,竟直接嵌了进去。 原来,她真正的杀手居然不是短剑,而是口中的暗器! 这一击的速度与力量,已经登堂入室,超过了许多暗器名家。 慕容秋荻笑了。 “不错……” 今晚无更 向所有的兄弟们鞠躬致歉,对不起。 蓝衫在书店工作,今天又是早九晚十,上了十三个小时的班。勉强写了几百个字,实在是写不动了。 我想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很感激遇见大家。 你们的每一条章评我都看过,许多“眼熟的”兄弟虽然没见过面,但似乎已经是老朋友了,我会珍惜这份感情,继续把书写下去。 对不起。 晚安。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今晚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5 你高兴得太早了 外面太阳很大。很晒人。 最近已经立秋了,天气并不曾因此变得凉爽,反而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陈盛在附近找到一处避阴的走廊,躲进去休息。 他没敢走得太远。 慕容秋荻一到,下面自然会展开全城大搜捕,随时都可能出发的,今天恐怕是别想消停了。 陈盛选的走廊看似普普通通,其实却另有玄机。 ——无论是谁,只要你想去前厅拜见慕容秋狄,就必须从他的身边经过。假如把公馆比作一条蛇,他占据的所在就是蛇的咽喉。 果然被陈盛猜中了。 外面有不少陌生人陆续走进来,一拨接着一拨,比赶集还热闹。 这些人行色匆忙,面貌、衣着、和年龄都不尽相同,却有个显著的共同点:步伐都很轻盈。 显而易见,来的全是高手! 现在的谢晓峰非常脆弱,慕容大小姐正是瞅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要毕其功于一役,送老情人上路。 他们两个纠缠了一辈子,也该到“算总账”的时候了。 “大老板,夫人有请!” “嗯。” 休息还不到半个时辰,陈盛就被喊了起来,他点点头,把长剑抄在掌中。 …… 前厅内。 慕容秋荻端坐在屏风下面,身侧有六、七名男子垂手而立,脸上都带着恭敬。 现场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说话。 陈盛学着他们的样子,也过去站成一排,同样不说话。 慕容秋荻看到陈盛走进来,顿了顿,接着摸向自己的袖口,从里面掏出了一幅“刺绣”类的东西,对着大家展示。 这件绣品不过尺许大小,上面的头像赫然是谢晓峰,而且是年轻版的! 年轻的谢晓峰只能用“眉目如画”来形容,男人见了自惭形秽,女人见了怦然心动,几乎将所有的优点都汇聚在一张脸上,就像被天神祝福过一般。 “……” 陈盛不禁有些感慨:此人巅峰期的颜值,竟然能与自己相提并论,啧啧,不得了。 整幅作品饱含着很深的感情,莫非是慕容秋荻亲手绣的? 陈盛读过原著,了解他们相识的全过程。 眼前的这个女魔头,难道还在想着谢晓峰,还没有忘记那一年的那一块绿草地? “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好。” 慕容秋荻淡淡道:“此人身负重伤,就藏在这座城市里,你们把他给我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陈盛还以为她要开个会,安排一下“作战任务”呢,没想到慕容秋荻居然不再多言,只是咳嗽了一声。 从屏风后面迅速闪出一名丫鬟,手上捧着几封信。 丫鬟走到身边来,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封,而且还故意打乱顺序,发得很“随机”。 慕容秋荻道:“按照指令行事,都去吧。”说完便挥挥手,示意大家离开。 “遵命!” 陈盛将东西接过来,满头雾水。 有这么多人在,慕容秋荻却根本不和大家商量,反而直接下了命令,这是过分自信,已经膨胀到狂妄,还是算无遗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不过,以女魔头那超人的智慧,多半是第二种。 陈盛退到外面后,赶紧拆开信封,发现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排查全城马车,勿使遗漏。 果然! 在仓促间居然能算到这个,陈盛不得不服气。 可以想象的是,另外的那些计策一定也非常严谨,可能会涵盖方方面面,甚至是他都想不到的地方。 若果真如此,韩大奶奶不知能撑多久? “右香主。” 陈盛抬头一瞧,是小兄弟张三走了过来。张三问道:“夫人有何指令,我等是不是马上行动?” “哦,我已经不再担任右香主,升回大老板了。” 张三呆住,接着连忙抱拳道:“恭喜大老板,贺喜大老板!咱们分舵少了谁都行,可绝不能少了兄长,只有兄长担任龙头一职,大家才安心。” “……” 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 从来都没干过正事儿的陈老爷无言以对。 “东西在这里,你自己看。” “是。” 张三把信接到手上,只看了一眼便咂着嘴:“夫人不愧是天下少有的聪明人,好厉害。” “哦?怎么说?” “阿吉的情况大老板应该清楚,无论是运送或者匿藏,用马车转移的可能性最高。马车具有很好的隐蔽功能,搭乘者不用抛头露面,而且若是多铺上一些软质的东西,还可以减少对伤口的颠簸。” “嗯。” 陈盛必须承认张三说得对。 ——能被小狄看在眼里,这位的心智又能差到哪去? 没有一个笨蛋,都是老狐狸。 在临行前,陈盛随口问道:“对了,夫人今早过来的时候,可曾下过别的命令?” “的确下过!”张三道:“夫人命我把老苗子他们都抓了回来。” 陈盛点点头。 有“蜡烛”控制在手上,还怕引不来“飞蛾”?抓住老苗子全家人,谢晓峰就算能躲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这张最后的王牌非常重要,慕容秋荻又怎会错过? …… 从此刻开始,在这座小小的城市里,每一个方向、乃至于每一个角落,都有天尊的人展开搜索,安宁永远成为了过去。 陈盛似乎又犯了老毛病。 带着一帮小兄弟走出公馆后,他忽然把权力交给张三,而自己什么也不管。 也许是很想往上面再爬一爬,张三正中下怀,兴奋得两眼冒金光,连声道谢。 可他忘却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在陈盛的英明领导下,所有的出头鸟都死了,竹叶青,铁虎…… 张三很聪明。 他选的第一站就是本地唯一的一家车马行,叫做“王记”车行。 王记有租赁的业务,同时也对外出售。 “嗯……” 老掌柜翻着账本说:“小店今早的确售出过一辆马车,客人当时急得很,居然连价都没讲。” “哦?” 张三露出了笑容:“买车的是什么人?” “是个番邦女子,长得又高又瘦,本地绝没有这样的客户,小老儿也是第一次看到她。” 张三知道自己找对了! 要排查的话,当然得从大户入手,等大户排除了,下面再一家一家的找散户,这样可以节约许多时间。做生意的人喜欢留账本,这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贵行的马车有无标志?” “当然了,车厢和马背上都有菊花烙的图形,一看便知,新的更明显。” “多谢!” 张三喜出望外,挥着大手喊道:“兄弟们,把这辆新车给我搜出来!快!” “是!” 小弟们听到命令后,如同潮水一般四散开去。张三也没闲着,他陪着陈盛随便选了个方向,按照顺序挨家挨户的摸排。 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 摸着摸着,就摸到了城南。 陈盛忽然捂着肚子哎呦一声,好像是内急:“张兄弟。” 张三连忙道:“在。” “你先继续排查,我去找个茅房方便方便,片刻就回来。” “是!” 张三当然不会怀疑到大哥的身上,抱着拳头一行礼,然后匆匆走了。 陈盛听见脚步声已经远去,哪还有疼痛的样子? 他展开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奔到韩家巷,从后面飞过去,再走窗户跳进房间。 韩大奶奶此时正在睡觉呢。 “啪啪啪。”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韩大奶奶被陈盛拍醒,满脸的惊恐。 “……” 陈盛道:“来不及了,我问你答,快!” 韩大奶奶迅速道:“是!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聪明人,一种是笨蛋!” 陈盛:“……” 卧槽! 她都学会抢答了? 只可惜驴唇不对马嘴。 “我没问这个!你把阿吉藏在了何处?” 韩大奶奶道:“哦。老身有一处祖宅,已经荒废多年,就在附近的坊市边上……我把他藏在了地窖里,那个地方没人去的,很安全。” “阿吉醒没醒?” “醒了,不过他好像跟丢了魂似的,自从醒来之后就没说过话。” 陈盛并没觉得奇怪。 这个恐怕在所难免,差点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弄死,谁的心里能好受? “好,你做事小心点,千万不要被别人盯住了,平常该干嘛干嘛,脸上不要挂着相。” “是是是,老身明白。” 陈盛又把老套路走了一遍,先给钱,再恐吓。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韩大奶奶苦着脸:“知道。如果胆敢走漏风声,你就要将老身全家十几口统统灭门,除了那条叫做‘元宝’的小狗。” 陈盛冷冷道:“我改变主意了!” ??? 韩大奶奶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儿,大喜道:“怎,怎么讲?” 陈盛比划了一下切割的姿势。 非常非常凶狠,非常非常狰狞。 “元宝也得死!” 056 兵不厌诈 陈盛其实还有许多话要问,也有许多话要叮嘱,奈何情况不允许,只能就此罢手。 他很快便追上了兄弟们。 离开的这段时间可能在一刻钟左右,长度掐得刚好,神不知鬼不觉。 “唉。” 随着搜索慢慢深入,天色也黑了下来,张三的热情被磨得干干净净,满脸都是阴郁。 以车找人的思路应该没问题,为什么却不见效果? “大老板,你说马车会不会已经……” 陈盛带着小的们正在饭馆吃夜宵,手上捏着个鸡爪子。 “被处理了?” “对。”张三点点头。 “差不多。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一定能想到。那个帮凶可以先将阿吉安顿下来,再把马车弄出去,随便找个地方烧了、埋了、沉了,都行。留在家里等着别人找上门,这未免不够明智。” 作为幕后的操刀者,陈盛显得很严肃。 他的脸上全无异样,还提供了好几种作案手段,热烈地跟大家展开探讨。 张三说不出话来,心里已经表示认同。 吃完饭夜宵后,陈盛本以为张三会鸣金收兵,却不想他居然坚持道:“接着搜!我们领着夫人的银子,就要为夫人办事,哪怕明知没有任何希望,也要继续搜下去!” “……”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兄弟们看了看张三,又看了看陈盛,都不吱声。 早晨抬尸体,白天搜马车,晚上还他娘的接着干?这个姓张的到底是不是人?铁虎在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折腾过。 张三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位置。 他呆了一下,只好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大哥,脸上憋得通红。 陈盛淡淡道:“嗯,这段时间比较特殊,你们就听老三的。回头有一个算一个,月底去账房多领十两银子。” “是!!!” 小的们听完这句话,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干活的速度那叫一个快,都笑嘻嘻的。 等没人的时候,张三感到无地自容,连忙给陈盛抱拳鞠躬。 “多,多谢大老板,兄弟……” 陈盛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不要再说了,我可是个懒人,往后还得请你受受累,把咱们分舵的担子挑起来。” “遵命。” 面子里子都给了,张三心服口服,连头也不敢抬。 …… 夜。 子时二刻。 陈盛是最后一拨赶回去复命的,前厅里灯光如昼,慕容秋荻还在等消息,还没睡。 早上的那些陌生人也都候在现场,气氛冷冷的,好像颇为尴尬。 他们具体分到了什么任务,陈盛并不清楚,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全写脸上了。 “大老板,你这组情况如何?” 陈盛没言语,也低着头当哑巴。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慕容秋荻却面色平静,似乎早就有心理准备。 “诸位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明日辰时请准点过来,咱们再另想计策。” “是!” 张三刚准备随着大哥们撤走,发现慕容秋荻竟然瞥了他一下,使了个眼色。 他的脑子可不笨,赶紧放慢动作,悄悄地留到最后。 “夫人。” “嗯。”慕容秋荻问道:“你今天一直跟在大老板身边?” “是。” “他的表现可有异常?” 张三眨眨眼睛:“属下愚钝,不知夫人指的是哪方面?” 慕容秋荻道:“比如说态度散漫,甚至于对行动毫无热情,什么都不管。” 全中! “……” 如果换成平时,张三可能会说真话,但今天绝对不会。 ——大老板给他解围,顾全了自己的面子,而且又把权力交给了他,这个好处是难以想象的。 人总要讲点良心,哪能一转脸就把大哥卖了? 张三摇着头:“绝无此事,大老板带着我等四处搜寻,身上的汗水就没干过。他严谨、积极、尽心尽责,小的们实在佩服得很。” 太荒谬了! 这说的是高通? 慕容秋荻为之一怔:“当真如此?” 张三道:“当然。数十名兄弟都可以作证,属下不敢虚言。” 慕容秋荻双眉紧锁,又问道:“那他有没有无故离开,消失过一段时间?” “没有!”张三的回答斩钉截铁:“大老板奔波了整整一日,不曾休息过片刻,也不曾去过茅房,为夫人办事,他好像连命都能豁出去!” 慕容秋荻:“……” …… 折腾了一整天,陈盛终于回家了。 他回的不是公馆后院,而是铁虎的家。 公馆在今早变成了修罗场,为了防止发生意外,陈盛就将夫人们提前送了出去。 因为情况紧急,仓促间很难找到合适的房子,而铁虎那边又大、又安全,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保护的都是自己人,铁虎若泉下有知,应该也不会反对吧? 陈盛从外面进入正厅,发现灯还亮着。 此时大夫人不在,几个小妾和卿卿围着桌子有说有笑的,也不知在干什么。 “哗啦啦。” “嘻嘻,该你了。” “好,我来就我来。哗啦啦……” 已经这么晚了,她们居然不睡觉,莫非在熬夜打麻将? “哟,老爷?” 六姨太霜翎眼睛尖,她是第一个看到陈盛的,连忙走过来挽住胳膊,把陈盛带了过去。 “外面鸡都叫了,大家怎么还不睡?” 霜翎道:“等老爷啊,老爷没回府,我们几个如何放心?” 陈盛扫了一眼,这些女人果然都带着忧虑之色。 ——有铁虎的前车之鉴,她们很难不害怕,大半夜的聚在一起玩闹,也许是为了互相壮胆。 陈盛笑道:“我没事,都放心吧。” “嗯。”霜翎道:“老爷的公务已经办完了?” 陈盛宽慰道:“当然办完了,顺顺利利,没有任何危险。” “老爷没骗人?” “谁骗人谁是小狗。” “呼,办完就好,老天保佑。” 大家这才松口气,有了真正发自肺腑的笑容。 “你们打麻将呢,输赢如何?”陈盛故意把话题岔开,不想再提外面的事情。 霜翎道:“没有打麻将。我们几个等老爷回来,反着闲着也是闲着,就玩了几把色子,谁赢了谁侍寝,听天由命,公平得很。” 额…… 简直不像话,用色子决定谁侍寝,能不能尊重一下男人? 这到底是谁陪谁? 陈盛板着脸:“哪个赢了?” “我。” 另一边,卿卿挥了挥小手。 她的眼睛里又是欢喜又是羞涩,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期待。毕竟她已经被冷落很久了,最近都插不上队。 “你摇了几点?” “回老爷,姐妹们以最小的为赢,豹子不算数的,我摇了三个一点,所以侥幸胜出。” “哦。” 陈盛走到八仙桌旁边,发现确实有三粒色子。她们用的工具是红木制成的骰盅,可以分为上下两部分,做工还是比较精美的。 陈盛从里面把色子拿出来,随手一抛。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啪啪啪。” 三粒色子顿时飞到了天上,再以极慢的速度落回去,落到骰盅里,一个叠着一个。最上面的一粒鲜红无比,居然只有一点。 卿卿皱眉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怎么说?” 陈盛一本正经道:“诸位的情意岂能辜负,老爷我今晚全都想要!” “你……” “哎呀……” “羞死人了……” 卿卿跺着脚第一个撒腿就跑,下面的几个夫人低头的低头,捂脸的捂脸,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陈盛心有余悸,摸了摸自己的后腰。 “兵不厌诈,终于能自己睡了。” 抱歉,今晚无更 下班后枯坐将近两个小时,却连半章都写不出来,头晕眼花,实在熬不住了。 最近身体非常疲惫,我想早点睡了。给所有的兄弟们郑重道歉,对不起。 大家都晚安吧。纵使往日不尝见,此情永远记心间。鞠躬。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抱歉,今晚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7 自学成才 说是自己睡,陈盛却眼睛一转,往大夫人的房间走去。 大夫人此时也没有休息,同样在等着他。 “老爷回来了?” 陈盛报以微笑,点点头。 “屋里有冰镇的酸梅汤,你要不要喝一碗?”大夫人从床边起身,放下了手中的绣品。 “好,那就盛一碗。” 大夫人跟着铁虎的时间最长,难免经历过许多风雨,定力可不是那些小丫头能比的。她的脸色安之若素,笑得很恬静。 男人已经回来了,而且看上去毫发无损,这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她根本就没问。 陈盛找了把交椅坐进去,随手接过酸梅汤,神情十分愉悦。 现在家里的女人可不少,但只有和大夫人在一起,他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是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那种放松。 “阿黛。” “怎么?” 大夫人一直默默陪在身边,听到陈盛唤她的乳名,便柔声道:“老爷若是乏了,就去冲个凉,我待会给你捏一捏。” 陈盛摇着头:“我有别的事情要说。” “老爷尽管吩咐。” “家里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还以为什么呢,咱们的宅子大得很,藏个人多简单。”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要找的地方必须隐蔽,除了你最好谁也不知道,或者只有少数人知道。” “……” 大夫人也没追问具体的原因,思索片刻道:“按照老爷的说法,柴房和菜窖肯定不行。我记得花园里有一口枯井,当年因为打不出水,所以被封上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陈盛精神一振:“枯井外面是什么情况?” “哦,全长着些花花草草,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 那要是注意呢?会露馅?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以慕容秋荻的手段和智慧,再这么搜下去,谢晓峰还能藏得了几天? 陈盛现在非常被动。 他思来想去,好像除了自己身边,整座绵阳城恐怕都不安全! 陈盛好歹也是个分舵主,慕容秋荻总要给个面子的,应该不会派人把他们家围起来,一寸一寸的搜。只要能瞒过卿卿这个“小奸细”,问题就不大了。 “枯井可以排除,夫人要么再想想。” “是。” 大夫人安静了一会儿,脸上忽然闪过几分挣扎,欲言又止。 陈盛奇怪道:“阿黛,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夫人咬着嘴唇:“我想起来了,的确还有个地方符合老爷的标准,也没人知道。可这个地方与铁虎有关,我怕你听了不高兴。” “与铁虎相关,我为什么不高兴?” “毕竟这里曾是铁虎的宅子,姐妹们也全是他的妻妾,平日里总把铁虎挂在嘴边,我怕老爷……” 陈盛握着大夫人的手,笑道:“老爷可没那么小心眼。铁虎是我的兄长,我敬他、念他都来不及,又怎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你们尽管放心。” 大夫人盯住他的眼睛:“老爷说的是真话?” 陈盛正色道:“千真万确!” “好,那老爷随我来。” …… 大夫人把陈盛带到了一个意外的所在。 铁虎的书房。 她用火折子点燃蜡烛,嘴里幽幽道:“几年前,在购买这处宅子的时候,铁虎曾说过,天有不测风云,他必须给咱们全家留一条后路。” “什么样的后路?” “地道。” 这事儿成了! 陈盛又惊又喜:“地道在哪里?” 大夫人道:“老爷是天下少有的聪明人,为什么不自己找一找?” “嘿,夫人想考我?行。” 陈盛打起精神,一边走动,一边四处巡视。 这间书房面积紧凑,内部的陈设也不算很多,看上去一目了然,似乎根本藏不了秘密。 只有一张条案。 一把圈椅。 一面书架。 一张罗汉床。 其余的都是些小玩意,什么笔墨纸砚、花瓶摆件、各种赏玩盆栽等等,另外墙上还悬着几幅字画,题材无非是常见的诗词或者仕女图。 地道,地道,顾名思义,入口应该在地上吧? 陈盛用了个最笨的法子,直接将长剑顿到脚下,“噔噔噔”,连续敲击。 他的听力相当惊人。说句不夸张的话,连蚊子飞到身边都能分出公母来,地上若真的暗藏玄机,自然是瞒不住的。 可尴尬的事情发生了,陈盛敲了好半天,发现回声都比较沉闷,竟好像全是实心的。 大夫人起初还抿着嘴,再看见他居然改变目标,开始往墙上敲击,就知道秘密暴露了。 “当年铁虎把家里改造过,在书房后面又砌了几间别的房子,房子与房子之间留有一定的空余,这个设计十分巧妙,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陈盛道:“那处空余就是地道的入口?” “嗯。” 话才刚说完,剑鞘便打在一幅侍女图上,“嘣”,这次传回来的声音截然相反,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陈盛笑了。 他把图画挑到旁边去,发现后面铺着一层木板,颜色与墙面高度类似。用手推了推,没推动,再试着往侧面一划,赫然间,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便跳了出来。 “啧啧,用心良苦,铁虎真是细心。” 大夫人眼神复杂,没说话。 “阿黛,那个火折子递给我,老爷要进去看一看。” “哦。” 陈盛忽然转脸,又赶紧交代一句:“把蜡烛吹了,你亲自守在门边,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千万记住了,谁都不可以。” 大夫人点点头:“我明白。” 洞口的位置并不高,陈盛很容易就爬了上去,一股阴凉的气息随之而来。他特意闻了闻,发现味道还算清新,下面显然做了通风处理。 举起火折子查看,墙壁与墙壁之间果真留有空余,宽度在四尺左右。 入口是条石做的台阶,一级一级地向下延伸着。 陈盛跳了进去。 整个地道两边对称,头顶呈拱形,墙面上布满了密密的铲痕,而且左右都十分规律,显然铁虎是下了难以想象的大力气。 陈盛猫着腰,继续向前面摸索。他在无意中看到,有些空心的铜管被插到了头顶上,角度也不尽相同,这应该就是新鲜空气的来源之处,设计得确实不错。 大约走了四、五丈远,前头豁然开朗,一个崭新的空间出现了,终于可以把身体站直。 这里的形状很像卧倒的“鸡蛋”,高度比陈盛还要超出半条胳膊,面积应该有一间卧室那么大,对面还有另一条出口,也不知最终挖向哪里,长度是多少。 这间“卧室”的墙上被开过几个“小坑洞”,里面都放着油灯,陈盛把油灯一一点燃。 左边是一张木板床,铺的、盖的样样不缺。 右边则堆着好多东西,令人眼花缭乱:什么水囊、腊肉、干粮、烈酒、衣物、盘缠…… 卧槽! 铁虎挖的既是地道、又是密室,既能跑路、又能藏身,如此浩大的工程,也不知究竟持续了多久,他的毅力实在令人佩服! 下面的问题来了,出口会设计在哪呢? 陈盛举着火折子,钻进了另一边的通道。 通道从“卧室”出去后,突然开始拐弯,不再是笔直的了,似乎换了个方向。 又走了四、五丈远,地形终于向上面慢慢延伸。 出口那里有个挡板,是正方形的,设计思路不再是左右活动,只要往上面一推,应该就能打开。 陈盛不敢随便乱动,竖起耳朵倾听着。 嗯,外面静悄悄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声音。 犹豫片刻,他把胳膊伸过去,用力一顶…… 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处人家,出口竟然藏在菜地里,挡板上全是泥土和嫩绿的蔬菜。 陈盛爬到外面去,迅速展开搜索。 怪了,这个地方明明有各种生活痕迹,为什么却是空的,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莫非铁虎已经买到了手,时不时的会过来做做伪装? 很可能! 陈盛观察着环境,在偏西的方向瞧见了铁虎的大院,这边与他的住处隔着一排,距离可能有十丈远近。 把出口挖到别人家里,别人家居然还是个“空壳子”,什么都不用说了,虎哥牛逼! 陈盛很小心,将出口慢慢复原,接着溜到外边熟悉地形。 当绕到屋后的时候,他又有了重大发现。 “哗啦啦……” 只见明亮的月色下,背面是一条河流,水流的速度还挺快。 陈盛站在小河边,咧开了嘴巴。 英雄所见略同,他明白了铁虎的思路。 ——有水的地方必有渔船,如果哪天碰上危险、又非走不可的话,从地道里出来后,随便找个什么船划出去,一时半会的谁能追得上? 可惜啊! 斯人已去,这条密道就便宜谢晓峰了。 不过遗憾的是,现在的绵阳城已经被围得像铁桶一般,只能暂时把谢晓峰藏下来,想混出去基本没有可能。 …… 第二天清晨。 陈盛准点去前厅报到,面见慕容秋荻。 慕容大小姐还是老样子,废话不多说,给每个人又随机发了个信封。 出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排查本城所有河道,检索船只。 “……” 慕容大小姐这是担心有人带着谢晓峰,在水面上“流动养伤”呢,她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算到了,真是个天才! 陈盛捏着信封,不禁摇了摇头。 如果一个人殚精竭虑,每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那么她一定活不长,而且活得一定也很累。 “大老板,今天咱们怎么搜?”张三休息了一整夜,精神焕发。 “你自己看。”陈盛也同样是老套路,把信封痛快地交给对方,准备再继续混日子。 “夫人果然厉害,兄弟们,走!” “上马……” 在赶路的空闲里,张三忽然压着声音,把昨夜的事情跟陈盛说了。 “我怀疑,夫人这是怕大老板产生懈怠心理,所以要问问情况,借我的嘴督促一下。” “哦?” 陈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张三拍拍胸脯:“小弟怎么可能会出卖兄长?我当时就告诉夫人,大老板不知有多么勤快,一整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口水都没空喝。” “……” 陈盛眼冒金星,差点就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好一个机灵鬼,你特么想害死我?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是什么造型,慕容秋荻还能不清楚?懒鬼突然变得勤快了,问题绝对小不了! 艹! ……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全程大搜捕又以失败告终。 “诸位辛苦,明日辰时请准点过来,咱们再作商议。” “是。” 昨日的情景又重演了一遍,兄弟们垂头丧气,女魔头淡定如初,最后大家四散而去。 陈盛刚走出公馆,发现有不少马车忽然从身边经过,马车上都蒙着黑布,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看他们走的方向,似乎也是公馆。 “汪汪!” “汪汪汪汪……” 陈盛的脸色变了。 犬吠声? 这么多条狗运过来,连想都不用想,必定是为了抓捕谢晓峰的。若论起搜索的本事,人当然比不了狗,谢晓峰恐怕藏不住了! 陈盛站在路边静静地思索着,眉心蹙在一块。 眼下城里全是天尊的人,明岗暗哨数以几百计,就算自己轻功高绝,也不可能趁着夜色把谢晓峰偷出来,局面可谓糟糕透顶。 “算了,大不了回来好好洗洗……呕……” 陈盛咬着牙,很快便打定某个主意,脸上全是悲壮。 黎明时分。 天色将明未明。 陈盛就像鬼魂一样,两脚都不沾地,飘到了卿卿的房间外面。 “呼,呼,坏人……” 嘿嘿,听这个动静,她是真的睡着了,而且还睡得挺香。 陈盛伸出手,一寸一寸地把窗户打开,最后钻了进去。 如果钻窗户是一种天赋,那么陈老爷的脑袋上必定会有“天下第一”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陈盛溜到卿卿身边,在她脑后的“玉枕穴”上拂了一下。 “咕噜咕噜,呵呵……” 顿时,卿卿的呼噜声瞬间变粗,连梦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盛松口气,赶紧到处搜索,最后从她的衣柜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一个小箱子。 箱子里有各种装备:小梳子、小镜子、小剪刀、小刀片,各种微型的笔刷,以及各种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陈盛堂而皇之地坐到她的身边,跷起二郎腿,竟然开始自己给自己易容! 卿卿若是看见的话,估计连眼睛都会碎掉。 因为陈盛的动作比她更快,更熟练,悟性也更高! “嘶,这年头若是没点手艺,还真不好混……” 058 是你 易容完毕,陈盛从后门走到了外面。 他已经变了个样子,皮肤又黑又粗糙,看上去很像是个做苦力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 陈盛猜得很准。 天色刚亮的时候,人们的警惕性果然最低。外面确实有一些天尊的暗哨,但大多都情绪松懈,有的甚至还睡着了。 嗯,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陈盛迅速赶往韩家楼,轻车熟路地钻进了韩大奶奶的房间。 “别睡了,醒醒。” 此时韩大奶奶还在休息,突然发现面前站着个陌生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张嘴就要叫喊。 “不要叫,是我。” “大老板?” “哼。” 韩大奶奶毕竟见过些世面,好歹也知道易容术,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老规矩,你问我答?” 陈盛摇头道:“不是的。这次我准备把阿吉带走,所以上门通知你一声,省得到时候你找不着人,再弄出什么乱子。” 韩大奶奶喜出望外,接着又露出惊恐的表情,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她告饶道:“大老板莫要杀我灭口!老身对天发誓,绝不会泄露你的秘密,老身全家人祖祖辈辈生活在绵阳,根本就无处可去,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 这个老鸨子倒也不笨。 阿吉一旦被带走,她就没用了,作为唯一的知情者,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保守秘密。 陈盛也确实想过把她杀掉,不过韩大奶奶毕竟是天尊的属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突然暴毙,可能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陈盛淡淡道:“好了,我信你。三个月后便是你五十六岁的寿辰,希望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能安稳的活到那一天,再会。” “多谢大老板,多谢大老板!” 直到陈盛消失很久,她还跪在床上不敢动弹。 …… 陈盛马不停蹄,又来到了老苗子家中。老苗子这边就像得过瘟疫一般,左邻右舍都静悄悄的,连附近的路上也看不到人。 他目光流转,在经过一顿搜索之后,居然把粪车给推了出来! 一个大粪桶,两个小粪桶,扁担、绳索、粪勺,陈盛将各种工具归置到车上,又撕了两片小小的布头,把自己的鼻子堵住。 做完这一切,他就推着粪车向坊市走去。 “收粪喽,收粪……” 趁着天尊的眼线情绪松懈,用粪桶把谢晓峰装回去,这便是他的计划! 用粪桶救人,陈老爷并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但绝对是最敬业的那个。 他边走边喊,竟然真的收起了大粪! 陈盛把收来的粪便都放进小桶,也不往大桶里倒腾,故意将“展品”扔在车子上招摇过市,留下了一阵阵恶臭。 “咦……” 现在的天气热得要命,温度越高,味道自然就越冲,他的粪车所到之处,人们无不掩面而走,唯恐避之不及。 臭归臭,陈盛却咧开了嘴。 嘿嘿,都这样了,总不会有人过来找麻烦吧? …… 在坊市的边缘,稍微偏东一点的方向,陈盛找到了韩大奶奶的祖宅。此处已经荒废许久,长满了各种杂草,看上去有点瘆人。 陈盛毫不迟疑,推着粪车便走进去。 他绕着厨房转悠一圈,在背面的屋檐下很快发现了一个柴火堆。 按照韩大奶奶的说法,地窖便在藏这里,找到地窖也就找到了谢晓峰。 ——陈盛并不喜欢谢晓峰,但必须救下来! 第一点,他已经答应过燕十三,对兄弟的承诺当然要做到。 第二点,整个《三剑》的原著,是以谢晓峰决战燕十三为结局的,谢晓峰如果死了,陈盛恐怕就会永远的留在这个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哗啦。” 陈盛手脚并用,把那些柴火都扔到旁边去,发现下面果然藏着块木板,木板上面装有一枚铁环,他伸出食指把铁环勾起来,随后便跳了下去。 在江湖上混了整整七年,陈盛终于第一次与谢晓峰正式碰面。 “……” “……”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个人都没说话。 谢晓峰的状态还不错,只是胡子好像又长了一点,他躺在拐角的干草堆里,右手有意无意的,摸到了一根枯树枝。 陈盛笑了。 既然有防范意识,那就说明他并不想死。 “你好。” “我不好。” “看到我你就应该好起来了。” “哦?” 陈盛道:“跟我走吧,我带你换个地方养伤,保证比这里干净,你还可以点一些自己喜欢的菜吃,想喝酒也可以。” 谢晓峰道:“你认识我?” 陈盛笑了:“嘿,翠云峰、绿水湖的谢三少,天下谁人不知?” 谢晓峰道:“那为了公平起见,我是不是也应该知道你的身份?” 陈盛道:“这个……” 谢晓峰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道:“大老板?” 陈盛吃了一惊。 艹! 从始至终,我特么连面儿都没露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我猜对了。”谢晓峰道:“在很久以前,哦,可能也不算很久。从我在路边找活干的那天起,便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这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陈盛痛快承认:“对。” 谢晓峰道:“我跟铁虎交过手,铁虎在临死前曾经提过你,当时他的口气是带着敬重的。这些天我没地方去,所以想了许多事情,以铁虎的身份和修为,他是不可能这么对小狄的,小狄还是个孩子,‘风云雷虎’雷震天何等强大,又怎么会对一个孩子产生敬重之情?所以,小狄绝不是什么大老板,真正的大老板应该另有其人。” 陈盛点点头:“全中,谢三少很聪明。” “那公馆一战也是你救的我?” 陈盛道:“算……算我救的。” 谢晓峰道:“你应该是慕容秋荻的人,为什么要救我?” 陈盛道:“好吧。我有一个朋友,他毕生的愿望就是与你一战,作为兄弟,我不能不帮他。”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燕十三。” 谢晓峰悚然动容! 如果说江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威胁到他,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燕十三,他们二位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早已把对方刻进了心里,位置还特别重要。既是敌人,又是知己。 “明白了,如此才能说得过去……慕容秋荻的人没道理不杀我的。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高通。” 谢晓峰皱起了眉毛。 这些年他狂票滥饮,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活得差不多就像死人一样,高通的名字他确实没听过。 陈盛道:“既然底牌已经揭开,谢三少应该可以信我吧?” “信。” “那好,慕容秋荻已经到了,她正在全城搜捕你,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快些离开。” “好。” 谢晓峰在陈盛的帮助下慢慢起身,向外面挪动着,忽然问道:“高兄弟,小……小狄……” 陈盛道:“小狄刺了你一剑,情绪可能有点失控,他当夜就消失了,如今我也不知人在哪里。” 谢晓峰神色黯然,又问道:“那老苗子一家呢?” “被慕容秋荻抓起来了,暂时性命无忧。” 谢晓峰没说话。 只要等他的剑伤有所好转,必然会去营救老苗子,到时候哪怕明知必死,也得死在一起。 “这是……老苗子的粪车?” 谢晓峰走到外面,因为睹物思人,身体又踉跄了一下。 “对。” 他停顿片刻,点着头:“居然能想到用粪车把我运出去,高兄弟真是个天才。” 陈盛微微一笑:“请!” 谢晓峰倒也豁得出去,眼睛连没眨都没眨,就钻进了那个大号的粪桶,蹲坐下来。 陈盛将盖子盖上,专门还留点缝隙:“委屈谢三少了,咱们走。” 有另外两桶新鲜的粪便在,陈盛推着他继续上路,走一路,臭一路,竟然没碰上盘查的。 陈盛还以为能混过去呢,结果快要到家的时候,却被一名暗哨拦住了。 这名暗哨本来是躲在路边休息的,他无意中看见,那个粪桶似乎很大,好像也能藏得了一个人,便赶紧走过来询问。 “站住!” 陈盛扫描着身边的环境,咧开嘴笑了:“大哥喊我?” “废话,不喊你喊谁?”暗哨走到身边来,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用腰刀敲了敲粪桶:“这里面装的什么?” 陈盛道:“屎。” “打开来看看!” 陈盛从怀里掏出个肉包子,美美地咬着,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人真有意思,外面有两桶小的不够看,居然还要看大桶?” “你……” 暗哨被他恶心坏了,五官瞬间扭曲:“当着大粪吃东西,你难道不嫌……呕……” 陈盛道:“这算什么?大粪在你的眼里只是大粪,在我的眼里却是生活来源,是粮油,米面,是你平时吃的一切。” 暗哨越听越难受:“闭嘴!” 陈盛走过去按着盖子:“好,我闭嘴。大哥你不是要看吗?来吧,里面满满的,都快溢出来了,当心溅你脚上啊。” “呕……” “你怎么还不过来?” “滚!” 写个单章 不是因为水平拙劣,害怕被兄弟们批评,所以自闭了。 也不是因为性子懒惰,所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前面早就说了,蓝衫在书店工作,是个卖书的,这几天被拉到校园做现场销售,每天至少要在户外工作十个小时,回去还不能休息。 现在的天气有多热,大家可以想象吧? 在太阳下面晒着,汗水就没干过,连喘气都费劲。 哦,头上倒是有个遮阳棚,但也跟没有一样,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这几天太累了。 明天应该能够结束活动,在晚间恢复更新。 我也曾是一名书迷,非常理解大家的感受,本人或许短小,却暂时还不想做太监。 在这里统一说下: 蓝衫灯火,男,起点写手,有过三本完本小说,等级LV.4,人品方面还可以。 请大家放心支持! 实在受不了的可以先养养。 鞠躬!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写个单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9 我还以为要钱呢 目睹着那名暗哨落荒而走,陈盛也不着急。他把最后一口包子慢慢吃完,这才重新上路。 “是天尊的人?”谢晓峰在粪桶里问了句。 “嗯。” “高兄弟剑走偏锋,竟然能用这样的办法来解围,咳咳,我怎么都想象不到。” ——他早不吃、晚不吃,偏偏在遇到盘问的时候才吃东西,明显是提前做的准备。如果换成自己的话,好像除了动手之外,似乎已无路可走。 对于陈盛的应变能力,谢晓峰表示佩服,也很想多夸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又词穷了。 该从什么角度夸呢? 未雨绸缪? 枭雄之姿? 赞美一旦和大粪扯上关联,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味儿,确实太难了。 “……” 陈盛在外面推着车子,随口道:“对付个小啰嗦算什么,不值一提。” “刚才那人若是坚持要搜,又该如何解决?” “附近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还不配合,我就会扣住这小子的脉门,把他拖到前面的草丛里。” 谢晓峰大笑:“拖到草丛里怎么讲?痛打一顿,再灭口?” “车上的粪便实在太多了,总得找个好去处,浪费是可耻的。” 听完陈盛的话,谢晓峰的笑声突然断掉。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你莫非要用夜香灌他?” “对,先淋后灌,直到灌死为止!” 某位剑神闭上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天气那么热,他却觉得粪桶里好像有点凉。 “……” 下面陈盛加快动作,先将车子推回去,找个僻静处停下来,放好,再从后门溜进书房,把谢晓峰送入密室。 为什么不走出口,从菜地里钻进去? 原因特别简单。 ——菜地里毕竟种着农作物,假如走的次数太多,难免会留下痕迹,被踩坏的东西也不好复原。 陈盛眼见谢晓峰已经坐到床上,自己也松了口气:“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暂时就不奉陪了,晚上若是有空,兄弟再过来看你。” 谢晓峰神色严肃,郑重抱拳。 连粪车都用上了,只能说明情况很糟糕,现在的确不是长谈的时候。 “多谢,高兄弟千万小心,我等你。” 陈盛微笑着点点头。 处理粪车、“卸妆”、洗澡、换衣服,安排大夫人打扫卫生,给家里熏香……接下来,陈盛忙得团团转,终于在辰时左右赶到了公馆。 他还提前做了件重要的事情:去菜地里浇粪! 昨晚的狗叫声是怎么回事,陈盛心知肚明。 农作物配农家肥,这个很正常吧? 在密道出口浇上粪便,浓郁的臭味足以掩盖一切,别说是狗了,你就算把狗熊带过去都没用,谁也别想挖出地下的真相。 …… “汪汪汪!” “吼……” 陈盛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今天的公馆一片喧嚣,果真有各式各样的猎犬在。一条狗或许还没什么,若是把一群狗凑到一块儿,那场面就别提了。你叫我也叫,你蹦我也蹦,闹腾得很。 “哈哈,大老板。”张三看到陈盛后,快速迎到身边,脸上的兴奋掩饰不住。 陈盛明知故问,皱眉道:“哪来的这么多狗?” “这是夫人从临近的几座城市调过来的,有了它们在,阿吉就死定了!” “怎么说?” 张三道:“阿吉之所以迟迟不现身,无非是藏得隐蔽些,可一个人即便藏到老鼠洞里,又哪能躲得过狗鼻子?” 陈盛淡淡道:“哦,但愿如此。” 他与各位小弟打过招呼,便走进前厅面见女魔头。 慕容秋荻今天一反常态,并没有用信封直接下命令,反而给大家发了张本地的地图。 她将这座小城“拆分开来”,总共划分为六片区域,让每个小组各自负责一片,重新展开“地毯式”的搜索,要求必须带着猎犬,做到每户必进,每户必查。 “遵命!” “都去吧,就算掘地三尺,你们也要把阿吉带回来。” “是……” 浩荡的人群挤到外面,顿时像潮水一般四散而去。结果完全可以预料,今天又将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大老板,我等负责哪一片?” “西北角。” “好,兄弟们,上马!” 在出发之前,陈盛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老三,我臭不臭?” 张三吸着鼻子,笑道:“大老板应该是早上沐浴过,我闻着很香,怎么会臭呢?” “哦。” 陈盛一扭头,好几条猎犬正围在他的身边,拼命地摇尾巴,眼睛里都带着莫名的亲热。 艹! 大粪到底洗没洗干净? …… 夜。 夜色深沉。 从白天忙到现在,陈盛他们搜到了一条老街。 这已经是最后的目标了,如果还没有收获的话,大家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陈盛的心里跟明镜一样。 ——只要不去自家搜,那么纯属瞎子点灯白费蜡,有结果才叫见鬼呢。 进入街心后,能看到路旁挂着一串红色的灯笼,上面依次写着“悦来客栈”几个大字,这家店普普通通,好像并无特异之处。 悦来客栈? 果然是诸天最强大的连锁集团,牛逼! 陈盛乐了,随口道:“就从这儿开始吧。” “是。” 张三他们连人带狗冲了进去,下面又是一顿“汪汪汪”,还有抱怨声、尖叫声,以及“稀里哗啦的”翻动声传过来。 陈盛打着呵欠,也慢慢地踱了进去。 嗯? 这一进不要紧,他突然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客栈里有男人,有各种年龄段的男人,不过大家的同伴却是清一色的姑娘,而且都很年轻。又年轻,又好看! 陈老爷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什么场子没见过? 嘿嘿,此地必有蹊跷。 “大老板,我等仔细搜过,这家客栈一切正常。”折腾了小半天,张三气喘吁吁,擦着脑门上的汗水。 “你们接着搜别处,我留下来讨口水喝。” “噢……” 张三此人非常聪明。他之所以没觉得奇怪,可能是因为关注的点不一样,也可能是因为忙了一天,太累了,精神有所松懈。 等到张三离开后,陈盛一把扯住个小伙计。 “你们老板呢?” 小伙计满脸惊恐,哆嗦道:“我们店里没有老板,只有一位老板娘。” “老板娘何在?” “她在楼上安抚客人,一时没空招呼大哥,请,请大哥海涵……” 陈盛道:“少废话,让她来见我,动作要快。” “是!” 小伙计咽着口水,慌忙一道烟溜走,走到半路上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显然是害怕得很。 “噔,噔噔。” 稍过片刻,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确切地说,是木屐声。 陈盛首先看见了一双赤足。 ——履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 陈盛忽然觉得,用“霜”来形容这双脚显然还不够准确,那应该是最好的羊脂白玉,或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老板娘慢慢下楼,一级一级,宛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陈盛笑了。 妙! 这位老板娘大约有二十七、八岁,眉眼、身段、风韵,都可以和家里的霜翎相媲美,甚至还犹有过之。 “客官万福。” 老板娘眼神淡淡,行礼的姿势无懈可击。 陈盛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的眼睛看。 直勾勾地看。 老板娘刚开始还受得了,但过了一会儿,她就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大哥请随我来。” “嗯。” 上楼,关门,锁门。 老板娘转过身,叹气道:“我错了。” 陈盛道:“哦?你错在哪里?” “我是私自开的这家小店,没有向任何人报备,每个月也不曾交过孝敬银子。” 陈盛道:“那又该如何处置?” 老板娘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银票:“我保证,此后绝不会犯糊涂,请大哥饶命。” 陈盛道:“我不要钱。” 老板娘一怔,她瞄着陈盛的眼睛,忽然笑了:“原来大哥不要钱啊,真吓死人了……” 说着说着,老板娘就抬起春葱似的柔荑,放到颈部的纽扣上。 陈盛道:“慢!你叫什么名字?” “染秋。” “你是从何处来的,曾经在哪家阁楼里待过?” 老板娘根本不敢撒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京城,倚翠楼。” 陈盛点点头:“你从京城来到绵阳,有没有亲自接待过客人?” 老板娘开始咬嘴:“不曾接过,若是客人能像大哥一般英挺……额,小女子也可以考虑。” “哈哈哈哈。” 陈盛大笑道:“好!最近就有个如我一般的男子,他应该会在三个月内过来,你可有把握将他留下一夜?我给你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老板娘迅速道:“没问题。” 陈盛道:“漂亮的话谁都会说,你确定自己够这个本事?” “大哥请等等……” 老板娘去屋里走了片刻,等到回来时,手上却多了条长长的红绸子。 ??? 陈盛满头雾水,非常不理解。 老板娘轻声一笑,然后就把那块绸缎扔到房梁上,将两边扯得平齐。 “大哥看好了!” 话刚落音,她便鱼跃而起,拽着绸缎左右摇荡,在上面轻盈舞蹈,摆出了各种高难度的姿势。 劈叉、倒挂、平飞…… 陈盛直接掏出银票塞过去,脸色一本正经。 “好吧,让大哥先体验体验。” 060 流星与蜡烛 半刻钟后。 陈老爷抽身而退,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好像挺满意,又似乎非常懊恼。 “嗯,还不错,只可惜时间太紧了……你等着,改日我当再来。” “小女子随时恭候大驾。” 对付这种嘴硬的男人,你决不能开口嘲讽,也最好不要安慰,老板娘在风尘中打滚多年,很清楚客人的自尊心,所以就改变了话题。 她看了眼身边的银票,嫣然道:“大哥如此豪气,那个人莫非是你的好朋友?” “一张床上的不一定是夫妻,花钱请客的也不一定就是朋友。” 陈盛把腰带系好,转身走出房间。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突然停顿下来,连头也没回,冷冷地问了句话。 “什么样的人最容易死?” 老板娘一愣。 这位大哥刚提上裤子,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好在老板娘颇有阅历,也不是个笨蛋。 “嘴巴不牢的。” “对,回答正确。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比如说,你擅长令人快乐,而我却擅长令人痛苦。至于下面怎么做,你应该懂的。” “懂,我会将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绝不泄露出去。” “很好……” “汪汪汪!”“噼里啪啦!” 张三在外面正搜着第二家,忽然发现大老板回来了。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这么快?” 陈盛心里郁闷,没好气道:“喝口水能要多久,又不是等着烧水。” 张三陪笑道:“我还以为大哥要多坐一会儿,好好歇着呢。” “做个屁,该干嘛干嘛去,你瞧瞧,连狗都累了,早点结束早点回去休息。” “哎!” …… 午夜子时,夫人们都已陷入梦乡,陈盛却端着几碟小菜,钻进了密道。 密道里一灯如豆,谢晓峰此时还没睡,正靠在墙边默默发呆。 下面有提前备好的酒水和肉干,自然是饿不死人的,谢晓峰甚至还换了身新袍子,闻着也不臭了。 “你……高兄弟?” “对。” 波澜不惊的脸庞,冷峻而犀利的眼神,现在陈盛已经把伪装清洗干净,露出了原来的模样。 “真没想到,高兄弟居然如此年青。”谢晓峰看着他,多少有些诧异。 “谢兄是属虎的,今年刚好三十二岁,我比你晚生两年,也不算太年青。” ——书上写得明白,他的的确确是三十二岁,在十七岁那年就遇见了慕容大小姐,然后生了儿子。 谢晓峰道:“你为何这么了解我?连生肖都知道?” 陈盛道:“我是个也练剑的,对绿水湖的三少爷有所了解,岂不是很正常?” “哦。那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乱得很,外面就像赶庙会一样,我带着属下们东奔西走,搜了你整整一天呢。” 谢晓峰笑了。 密道里没有桌子,陈盛只好把小菜放到床上,脱鞋,盘膝,陪着他对饮起来。 谢晓峰环视四周,问道:“此处颇为宽敞,高兄弟一定挖了很久吧?” “并没有。这是铁虎的宅子,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不过是捡了个巧。” “铁虎的宅子怎么会落在你的手上?” 陈盛道:“啊,因为形势所迫,暂时居住而已,我早晚要搬出去的。” 谢晓峰一时陷入沉默。 ——铁虎死在了他的手上,而自己却用铁虎的宅子避难,这种感觉怪怪的,有些不是滋味。 “那铁虎的家人呢?” “目前也由我一并照顾。” 谢晓峰给陈盛敬了杯酒,感慨道:“好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燕十三和铁虎都与高兄弟交厚,由此可见人品,佩服。” 陈老爷根本不脸红:“对,大家都这么说我。好兄弟,讲义气,为朋友当然要两肋插刀。” “认识你是我的荣幸,大恩不言谢。” “谢三少客气了……” 二人边吃边谈,难免会把话题引到燕十三身上。 谢晓峰忍不住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嘶。” 陈盛想了想:“又孤独、又警惕。燕十三就像一个小女孩,还没出嫁的那种,他的距离感很强,从来都不给别人亲近的机会。” 谢晓峰大笑道:“那你又是如何打动他,最终成为朋友的?” “一起喝酒、洗澡、一起找女人。” “……” 谢晓峰突然觉得,心目中的燕十三崩塌了,崩得稀碎。 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都是庸俗的,喝喝酒,洗洗澡,顺便在一起吹嘘闲扯,这正是拉近距离的好办法。 下面谢晓峰问东问西,又谈了好久,恨不得把燕十三所有的一切都了解清楚。 陈盛看得到他的尊重和忌惮。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用剑术正面杀死谢晓峰的,就只有燕十三一个人。 “高兄弟,一旦我养好伤,燕十三便会找上门来,对不对?” “对。” 谢晓峰点着头:“我们的约定阴差阳错,迟到了整整七年,在七年前,燕十三应该会败在我的剑下。” 陈盛道:“那现在呢?” 谢晓峰目光闪烁,坦然道:“现在我可能会死。” “哦?” “夺命十三剑并不是只有十三路变化,一定还有第十四剑。” 陈盛严重同意。 毕竟他已经总结出来了,用得还挺熟练。 谢晓峰道:“假如把夺命十三剑比作一棵大树,那么前面的十三种变化不过是些‘根须’,而第十四剑才是最精华的部分,相当于大树的枝干。再假如,若是有了第十五剑,大树才会结出果实,从而上下贯通,达到真正的圆满。” 陈盛道:“还能有第十五剑?” 谢晓峰道:“对,就算从前没有,现在也必定会有。燕十三一个人行程数万里,走遍了丝绸之路,路上的艰辛和风雨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他的意志一定得到了磨砺,心境也一定会再上层楼……” 谢晓峰的脸上升起狂热之色。 “第十五剑应该是剑道的极致,是无可匹敌的美景,我若真的能够看见这一击,此生虽死无憾!” 陈盛问道:“你难道不怕死?” “当然怕。”谢晓峰笑了:“不过,反正人这辈子总要死的。蜡烛和流星都会发光,一个持久稳定,一个短暂辉煌,你是愿意做流星,还是蜡烛?” “我等武林中人,必须选流星!” 谢晓峰非常欣赏他的态度:“是了,就算千万根蜡烛绑到一起,又哪能比的了一颗流星的壮丽与绚烂!来,高兄弟,为了我们的相识干一杯!” “干!” 谁知陈老爷表面上慷慨激昂,心里却在小声嘀咕:蜡烛、蜡烛、蜡烛…… 蜡烛又长又持久,我凭什么不做? 人各有志,谁愿意当流星谁当去,兄弟绝不拦着! …… 时间过得很快。 一次次的搜寻,一次次的落空,慕容秋荻好像失去了信心。 在折腾到半个月的时候,她终于宣布放弃,将调过来的手下们统统遣散。 她好像打定主意,要凭着老苗子这家人当做诱饵,等着谢晓峰自己送上门。 于是乎,风暴停息了,绵阳城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大小姐。” “嗯。” 这天下过雨后,空气变得湿润而凉爽。 慕容秋荻站在小桥上喂金鱼,卿卿走到了身后。 “你们家老爷最近过得如何?” 卿卿撇嘴道:“他呀?懒得很,每天吃、喝、睡觉、打麻将,最近连剑都练得少了。” 慕容秋荻继续喂鱼:“天气热嘛,很正常。” 卿卿道:“绝对不正常,从前就算天气再热,他也会坚持练剑的……都怪那些狐狸精。我算看出来了,铁虎的小妾们就没一个好东西。” 慕容秋荻顿住动作,转身询问:“他每天晚上都不闲着?” 卿卿道:“对,从大的到小的,每晚挨个宿在房里,就没停下过。” 慕容秋荻道:“那他最近可有找过你?” 卿卿的脸蛋红了一下,捏着衣角说:“有,有那么两次。” “时间呢?长短如何?” 卿卿跺脚道:“哎呀,小姐,你这个问题好羞人……” 慕容秋荻板着脸:“快说!” “他的情况大不如前,时间好像越来越短了。” “哦?” 慕容秋荻道:“高通沉溺于女色,看样子是真的废了,哼。不过他越是如此,后面你下手就越容易。” 卿卿没说话,眼睛里却闪动着痛苦与纠结。 “我已经接到密报,燕十三此时正在赶往绿水湖。当年他把佩剑弃于水中,这一次无疑是想打捞出来,与谢晓峰一决雌雄。” “嗯。” 慕容秋荻道:“如果谢晓峰身体康复,你猜他会先接受挑战呢,还是先救老苗子?” 卿卿道:“先接受挑战。” 慕容秋荻微笑道:“没错,谢晓峰是为剑道而生的天才,燕十三必定要重于老苗子他们。所以,我们不妨等一等。” “等什么?” “等燕十三杀死谢晓峰,或者谢晓峰杀死燕十三。” 卿卿咬着牙,鼓起勇气道:“大小姐,如果真的等到那天,我是不是就得一起动手,除掉老爷?” 慕容秋荻道:“对,三个人都得死。” “……”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他们三个能够威胁到我,他们若是不死,我又岂能睡得安稳?” 卿卿努力控制着情绪,尽量不让身体发出颤抖。 慕容秋荻忽然道:“对了,那件事情查得可有眉目?” 卿卿摇头:“我趁着夜深人静,几乎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搜过,并不曾发现有密室或者暗道存在。” “无所谓,没发现就没发现吧,反正到时候谢晓峰自己会冒出来的。” “是。” 两个人又闲谈几句,卿卿便行礼告辞。 她走着走着,却迟疑着转身道:“大小姐。” “怎么?” 卿卿道:“这两天老爷不知抽了什么疯,他竟然对狐怪小说产生了兴趣,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还不让别人靠近,说什么怕受到打扰。” 慕容秋荻道:“嗯?高通从前可有阅读的习惯?” “他从来不读书。” “这就怪了……” 二人对视一眼,突然异口同声道:“谢晓峰!” 061 场面相当尴尬 日升月落,转眼又是一个深夜。 卿卿紧挨着身边的陈盛,睡得很不踏实。 这个小姑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似乎满怀着惊惧和担忧,连梦里都无法排解。 “呼噜,呵呵……” 陈老爷也好像也睡着了,一动也不动,睡眠质量明显强于卿卿。 等到凌晨左右,他在黑暗中继续打呼噜,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亮得吓人,既清晰,又冷漠,如同猎食的猛兽一般,根本就没有困倦之色。 陈盛悄然动手,在卿卿的“玉枕穴”上蹭了一下,小姑娘马上进入深睡眠,再也不胡乱动弹了,效果立竿见影。 他坐了起来,静静地注视着枕边人。 “哼。” 陈盛再次出手,先捏住对方的腮帮子,紧接着用食指塞进嘴巴里,小心地试探着,找完左边找右边。 他没有白忙,终于从卿卿右侧的臼齿后面,抠出了一枚刀片。 刀片还不到一寸长短。 尺寸虽然很小,却令人头皮发麻。 “……” 端详着手上的凶器,陈盛自语道:“有这玩意藏在口中,老爷如何才能持久?腿都特么吓软了,艹!” 关于卿卿的秘密,他是在偶然间发现的。 卿卿一直都有饲养鸽子的习惯。 鸽子到底是用来干啥的,他非常清楚,彼此都心照不宣。 这种扁毛畜生繁殖率极高,如果条件合适的话,一年甚至可以生八到九窝,面对如此惊人的产量,又不是每一只都能够成为精品,所以,当然要淘汰掉一大批。 具体怎么淘汰呢? ——卿卿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把鸽子扔出去,“噗”、“噗”、“噗”,用嘴里的刀片一个个射杀,用这样的手段来练习准头! 毕竟是肉类,死掉的鸽子也不能糟蹋,卿卿有时候会给陈盛炖汤喝,有的时候会给大家做菜吃,天长日久的,便露出了破绽。 当然了,除了陈盛之外,别人还真发现不了。 大概有那么两三次,他在吃饭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那些被宰杀过的鸽子,身上竟然出现了奇怪的伤口,伤口又深又窄,绝不是菜刀造成的。 陈盛不动声色,接着便开始悄悄观察,终于在某个午后“逮”到了卿卿。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卿卿在外面练习暗器的时候,脸色大概跟屠夫差不多,就一个字:淡定。 当时地上全是血,到处都散落着凌乱的羽毛,有的鸽子甚至还没死透,在草丛里扑腾着。 杀鸽子算不了什么,毕竟江湖上的狠人他见的多了。 真正令陈盛感到惊慌的,是暗器的藏身之处。 乖乖隆嘀咚,若是把“二弟”切了,穿越的时候还能不能带过去?虽然每次都属于“魂穿”,但会不会出现意外呢? 在那样的一个午后,某位老爷浑身冰冷…… 陈盛把玩着刀片,又很快塞了回去,塞回到原处。他的动作轻轻柔柔的,生怕割破了姑娘的口腔。 下面陈盛穿好衣物,带着自己的长剑,又从后门溜了出去。 …… 今晚夜色深重。 天上连星星也没有几颗。 陈盛就像蝙蝠一样轻盈,踏过屋脊,掠过树梢,来到了郊外的一片荒地。 “仓!” 剑作龙吟之声,如左,如右,忽前,忽后,在顷刻间化作一幕幕光影,将他笼罩其中,连延不绝。 谁说陈盛不练剑的? 只不过他在练剑的时候,卿卿根本就一无所知。 因为怕死,他比谁都要刻苦! 燕十三曾经点拨过陈盛一句,说是“坐卧行止”皆可练功,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也许是境界还没到那个程度吧,就目前而言,他还是觉得用真剑更舒服。 “刷刷刷……” 陈盛辗转腾挪,身法却越变越慢,越来越“粘滞”。他似乎每一剑都挥得无比吃力,就像陷在厚重的水银里一般。 这赫然是夺命十三剑! 而且是“变异版”的夺命十三剑。 在陈盛的身上,最强大的剑招当然来自于夏侯飞山,而此时此刻,他竟然把“逆流击水”的剑意,尝试着融进了夺命十三剑! ——尝试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能成功,但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你绝不会获得成功,更不会领略到创新和“顿悟”的滋味。 陈盛毕竟是穿越过来的,他的思维更活跃,胆子也大,没什么不敢做的。 夏侯飞山为了克制夺命十三剑,花费了二十年的苦功,把逆流击水剑不断改造,最终形成了今日的模样。既然是两种相生相克的剑法,那么为什么不能交配一下? 经过陈盛的摸索,他已经尝到了甜头。 将二者融化合一之后,夺命十三剑变得更“重”了! 这个重,指的是威力,威力更大,杀伤力更强! 在《三剑》的世界里,夺命第十五剑才是天下无敌的一招,陈盛另辟蹊径,从另外的一个角度切进去,找到了通往巅峰的钥匙。 道路虽然漫长得很,但他的确走对了。 “好小子,看剑!” 就在陈盛得意扬扬的时候,突然有人轻斥一声,从正面的阴影里飞掠而出。 同时飞过来的,还有一道夺目的剑光。 这一剑速度之快、韵味之妙、剑意之宏大,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 陈盛的瞳孔急剧收缩,用一招直刺迎了上去。 简简单单的一招直刺,朴实无华。 但有用! 好吧,我打不过你,但是,你要敢刺死我,我就敢捅死你!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很快就要撞到一块去!如果真的撞到了一起,他们可能会被同时刺穿,以亲密的姿势死在对手的怀里,就像“殉情”一样。 “他娘的,你是不是疯了?” 来人骂了一句,在最后一刻脚底打转,让过了陈盛的剑锋。 “燕兄好啊?” “好个屁!” 来人当然是燕十三,能用一招就将陈盛逼上悬崖的,当然也只有燕十三。哦,可能还不一定,他还没跟谢晓峰交过手,谢晓峰或许也可以。 燕十三提着招牌式的佩剑,剑鞘上的十三颗明珠分外扎眼,在夜幕中熠熠生辉。 他瞪着陈盛,好像挺生气:“说说吧,夺命十三剑如何到了你手上?” “额……” 场面那叫一个尴尬。 偷学别人的武功,本来就是江湖上最大的禁忌,若是说得重一点,性质跟勾二嫂也差不多。 “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傻子?” “……” “你卑鄙、无耻、下贱!” “……” “高通,你怎么不说话?” “燕兄请使劲儿骂‘高通’,等你骂完了,骂得痛快了,咱们再聊。” “好,我XXXXX……” 大约一刻钟之后,燕十三把剑收起来,终于恢复平静。 陈盛陪着笑脸,上前行礼。 “滚!” “哦!”陈盛说走就走。 “回来!” “哦。”陈盛说回来就回来。 “……” 燕十三最了解陈盛的秉性,对于这样一个请他喝酒洗澡、当年分手时还给了十五万两盘缠的人,他实在很难绷得住。 “噗嗤”一声。 燕十三先笑后板脸:“当年你被夏侯飞山逼得四处逃窜,剑法是从他那推导出来的?” 陈盛老实道:“也不完全是,后面我碰到过你的徒弟铁开诚,我们两个交过手,所以……咳咳。” “哼,这次我远赴神剑山庄,在路上已经见过开诚了,他得到第十四剑之后,言语间对你颇为尊敬。” “你见过开诚了?啧啧,真是个好孩子。” 燕十三道:“高通,江湖上的规矩你都懂,咱们的事到底怎么解决?” 陈盛态度服帖,低着头:“过错在我,燕兄说怎样就怎样。” “好,那你把右臂砍掉吧,反正一只手也不耽误吃饭,上茅房也能将就用。” “是!” 陈盛连眉毛都不皱一下,把剑交到左手上,挥剑便砍。 “你……” 燕十三吃了一惊,连忙出手拦截,及时将剑锋打偏,挽救了他的胳膊。 陈盛用诚恳的目光看着燕十三:“燕兄何必如此?我可是真心向你致歉的。” “算了,算了。” 燕十三不耐烦道:“剑法既然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你也自悟了一部分,倒也不能算偷窃……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陈盛咧开嘴,再次郑重行礼:“燕兄雅量,小弟当真无地自容。嗯,误会解开便好,大家还是朋友。” 燕十三根本不想搭理他。 “我问你,谢晓峰现在情况如何?” “他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 燕十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这封挑战书请你交与谢晓峰,等到决战那日,我自会再来,告辞了。” 陈盛知道自己家里全都是女眷,燕十三住着不方便,所以就没有挽留。 “燕兄多保重。” “再见。” 燕十三说走便走,没走几步却又转过头来,脸色十分郑重。 “谢晓峰剑术精绝,愚兄未必是他的对手,若我不幸战死……” 陈盛连忙摆手道:“不,我的女人实在太多了,你那个什么伊莲娜我可不敢要!” “呸!想什么呢?” 燕十三怒道:“我的意思是,我要是战死了,就拜托你把她送回老家去。你以为呢?” “原来是送回老家啊,那行!” “……” 陈盛可不是正人君子。 等到燕十三离开后,他毫不犹豫的就把挑战书拆开了。 只见上面写着: 十月十九日,酉时,绵阳城外,江桥下,枫林中,带着你的剑来。 062 一口箱子 ——十月十九日,酉时,绵阳城外,江桥下,枫林中,带着你的剑来。 现在挑战书已经到了谢晓峰手上。 这是典型的燕十三的口吻。 燕十三可能没有读过太多书,他的字体算不上好看,却别有一种力量。 一种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力量。 谢晓峰的心脏怦怦乱跳。 这种感觉非常复杂:就像是久违的老朋友迎面而来,又像是被一条巨蟒缠住了咽喉,喜悦中夹杂着深深的惊惧,如释重负,却又毛骨悚然。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环境。 环境不同,造就的性格也不同。 谢晓峰并不怕死在燕十三的剑下,他真正害怕的,只是给家族蒙羞。 这一战他可以死,却绝不能败! 谢晓峰站到地面上,双目四下搜寻着,他迫切地需要一把好剑,只可惜,密室里并没有。 于是乎,谢晓峰抽出了自己的腰带。 纯黑色的腰带,材质很软。 他的手轻轻一抖,就像被灌进血肉一般,软软的腰带忽然变得笔直,笔直如剑。 一剑挥出,宛如乌云蔽日。 似慢又快、似虚又实、如动又静、如远又近。 乌云无处不在,一时飘忽,一时厚重,它携裹着万千变化,几乎超越了人类能力的极限。 虽然只是一条普通的腰带,可到了谢晓峰的手上,却已胜过所有的杀人利器。 谢晓峰的动作越变越慢。 最后,他一剑缓缓刺出,指向墙角的油灯。 因为他几乎是“静止”的,密道里并没有风。 “噗……噗……” 五尺外的火苗竟颤栗起来,就像在狂风中发出哀嚎,随后突然熄灭!!! 光明消失了,周围彻底陷入黑暗。 谢晓峰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良久,他才把已经变软的腰带抚平,重新系在腰上。 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了声音。 好像有人打开密道,一步步向下走来。 是高通么? 谢晓峰露出微笑,连忙找到火折子,重新把油灯点燃。 脚步声逐渐走近,谢晓峰的脸色却变了。 因为他看见了慕容秋荻! 清清淡淡的一个人,清清淡淡的一身白衣,脸上带着清清淡淡的笑意。 有人畏如蛇蝎,说她是地下的幽灵,有人五体投地,说她是天上的仙子,但慕容秋荻就是慕容秋荻,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不在乎。 十五年了。 漫长的十五年,痛苦的十五年,有多少生死交替,多少沧桑变化? 可慕容秋狄却好像没变。 十五年前,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她似乎就是这个样子。 谢晓峰忍不住扪心自问:我又变了多少?从前的那个三少爷又去了哪里? 两个人都没说话。 他们保持着距离,互相凝视。 二人的关系也就是这般模样,似近又远,不可捉摸。 慕容秋荻首先打破平静,开口道:“我找到这里,你好像并不奇怪?” 谢晓峰早已学会掩饰情绪,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绵阳城都快被搜烂了,只有高通的宅子逃过一劫,这不过是‘灯下黑’而已。以你的手段,早晚会找过来的。” 慕容秋荻点点头。 ——谢晓峰的心智自然不用多说,否则的话,她当年又怎会为了情郎奋不顾身? 如果仅仅是因为超凡的剑术,那很难打动得了自己。 谢晓峰问道:“高通身边莫非有你的人?” 慕容秋荻笑而不语。 她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脸扫看着环境:“居然还不错,下面挺宽敞的,我本以为你住的地方是个狗窝,没想到比狗窝还强一点。” 谢晓峰淡淡道:“风凉话莫要多说,你是来杀我的吧?” “哦?” “你机关算尽,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不杀我难道是来聊天的?” 慕容秋荻罕见地露出小儿女的姿态,嗔怪道:“相识十五年,你有没有听过我亲自杀了什么人?” 谢晓峰道:“好像没有。” “对嘛。” 慕容秋荻道:“我今天至此,只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从进入密道开始,慕容秋荻的左手就一直背在身后,直到现在她才把手翻过来,亮出一件长长的物品。 那件物品大约四尺长短,外面包着一层黑布。 谢晓峰身躯震颤,他动容道:“这是……我的剑?” “嗯。” 谢晓峰闪电般把剑抢到手上,紧紧地握着,就像濒死的醉鬼抓住了酒坛子,眉宇间万分欣喜。 慕容秋荻柔声道:“燕十三已经在绿水湖找回了他的剑,我把你的剑也送过来,这样你就可以心无旁骛,用最好的状态去应战。” 谢晓峰很快就恢复如初,说话的口气带着质疑:“多嘴问一句,我谢家的东西,又怎会在你的手上?” 慕容秋荻道:“我好心好意,差人拜见过谢老庄主,你不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出言责怪?哼,好个冷酷的人!” 谢晓峰根本不吃这套:“你曾派人去过神剑山庄?” 慕容秋荻道:“对。” “父亲可有话带给我?” “的确有。” “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已经放下了,你还没放下’?” 一瞬间,谢晓峰眼角发热,几乎落下泪来。 两百年的风雨,两百年的荣耀,祖宗的名声,现实的重担,岂能说放就放?他如今就像一头拉磨的驴子,只能一直往前走,走到死。 “我父亲……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自从你离开后,谢庄主日渐憔悴,最近又不慎得了肺病,据说咳得厉害。” 谢晓峰神色惨然,默默无语。 过了许久之后,他才说话:“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谢晓峰讥屑道:“慕容大小姐要除掉一个人,的确不必亲自动手,你‘好心’把我的佩剑送过来,只是想利用燕十三罢了。燕十三已经今非昔比,他有很大的可能杀死我。” 慕容秋荻好惊讶:“你竟这样看我?” 谢晓峰道:“不然呢?你所做的一切,难道是为了让我们破镜重圆,然后你就会像别的女人一样,待在家里洗衣服做饭?算了吧慕容,我从十七岁就认识你,你要的究竟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我要的是什么?” 谢晓峰道:“你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还用多说?那句祝文怎么写的,哦,‘天地幽冥,唯我独尊’!” 慕容秋荻的脸色渐渐变淡,也渐渐变冷。 “当年你抛下我不告而别,就是为了这个?” “的确有这个因素在。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怪我无情无义,不想负责任。” “啧啧,人到中年,三少爷终于活明白了,一句‘无情无义’听得让人好生感慨。” 谢晓峰闭上嘴巴。 在少年时代,他究竟干了多少荒唐事,自己心知肚明。 慕容秋荻也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与燕十三之战,定的是哪天?” ——无论他们闹成什么样,慕容秋荻毕竟是孩子的母亲,如果自己不幸战死,孩子总得有个地方祭拜。 谢晓峰没开口,只把挑战书送过去。 慕容秋荻看了一遍,点点头。 “江桥下,枫林中,嗯,倒是个好地方,谁死了都不会留下遗憾。祝你好运,再见。” 她说完便走,毫不迟疑。 谢晓峰在后面握着拳,涩声道:“小,小狄去了何处?” “我也不知道,如果你能侥幸活下来,不妨自己去找。这孩子可怜得很,无非是断肠人在天涯。” 断肠人,在天涯? 脚步声已经远去。 谢晓峰还站在那里,他的双肩莫名颤抖,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大颗大颗地向下垂落。 …… 同样在这个夜晚。 一行人从水路摸到了绵阳。 这些人大概有三十多个,全是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汉子。 他们行动敏捷,走路飞快,身后都背着一口沉重的铁箱子…… 063 致命杀机 “小叁。” “小玖。” “尖钩!” “这么大啊?看我的,铁锤。” “小鬼管住你!” “阎王!阎王爷专治小鬼!” “好吧,要不起。” “过过过……” 请不要怀疑,陈老爷最近闲得没事,已经提前把斗地主发明出来,用的材质是薄木片。 为了引起夫人们的兴趣,他给斗地主改了个名字,叫做“斗奸商”。 这个斗奸商解气得很,在“小拾”的后面全是各种刑具,什么铁锤、大锯、狗头铡,最后还有阎王爷收尾,挨打的一不留神就得当场“惨死”,老痛快了。 “老爷又输啦,快点掏钱!” “不就是银子么,哼。” 陈盛特别喜欢当奸商,而且总被夫人们打得找不着北。 他是故意输的。 夫人们收获了银子,他自己消磨了时间,这就叫各得其所,何乐而不为呢? 今天的牌局刚开始不久,外面忽然有人吆喝道:“脆梨,又甜又酥的脆梨……” 听到吆喝声之后,陈盛的眉头莫名一动。 他装作淡定的样子,又继续玩了一会儿,这才借口要去方便,还把身边的卿卿拽过来,让卿卿替着打。 出花厅、加速度、走后门。 后门外面有条僻静的小巷,小巷中站着个年青人,头戴马连坡大草帽。 他的手上拎着个竹篮子,真的盛满了脆梨。 “大老板。” “说!” 年青人快步凑近,小声道:“大老板,昨夜三更时分,有一伙生人在公馆出现,拜见了那位慕容。” 陈盛道:“哦?什么样的生人?” “年龄普遍在四十岁之下,行动很迅速,来的应该都是高手。兄弟还专门数过,起码有三十多个。” “兵器呢?” 年青人道:“我没发现携带兵器。不过怪得很,他们每个人全都背着口箱子。” 这一下出乎了陈盛所料:“箱子?” “箱子应该是铁的,看上去方方正正,尺寸比寻常的抽屉要大,厚度在一尺左右。” “……” 哪来的陌生人?带的又是什么鬼东西? 陈盛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目前谢、燕二位决战在即,一大堆生面孔忽然潜入绵阳,肯定没好事儿。 “后来呢,他们去了哪里?” “噢,他们在公馆只停留片刻,马上就离开了。兄弟远远的跟着,发现这些人倒也没走远,朱雀大街偏东一点,有家客栈叫做‘迎四方’,那里便是他们的落脚之处。” “做的好。” 陈盛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给了年青人。 “你把自己的位置看紧了,继续盯着公馆,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找我。等咱们下次见面,暗号要记得改一下,白天换成磨刀,晚上是三声猫叫。” “遵命!” 年青人咧开嘴,喜滋滋地把银票接到手上:“大老板,属下告辞。” “去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 慕容秋荻既然能在身边安插卿卿,陈老爷又怎会坐以待毙? 这个年青人姓赵,名叫赵岳,从前是公馆里的护卫,一直在后院给陈盛看门。 慕容大小姐性格多疑,自从她来了之后,赵岳很快就从后院调到前门,而且还“夸嚓”一声,从护卫变成了暗哨。 护卫变暗哨没那么简单的,同样是站岗,收入却直接缩水一半! 名声、地位、利益,一瞬间全特么变了,谁能受得了? 赵岳的心里颇有怨气,而陈盛原本就待他不薄,下面两个人的“结合”便顺理成章了。 聪明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毕竟银子是万能的。 …… 当夜。 陈盛用熟练的动作把卿卿安排妥当,换上便服出门。 不料在接近“迎四方”之后,他却傻眼了! 那些陌生人也不知给了多少钱,客栈居然被全包下来,而且外头还挂着一面歇业的牌子,谁都别想混进去。 陈盛眉头一皱,赶紧找个僻静处,用望远镜展开观察。 不看不知道,一看更觉得棘手。 ——那些陌生人仗着人多,竟采用了“轮岗睡觉”的法子,无论时间多晚,他们总会留下四到六个人值班,把各个方向全部封死,几乎是滴水不漏。 更可怕的还有,每一个守夜的人,身上都绑着一枚小铃铛! 悄悄潜过去,制服一个暗哨或许不算难,可在制服之前,你能用什么办法阻止铃铛“叮叮叮”? “……” 防守越严密,越说明事态严重,慕容大小姐不知憋着什么毒招? 陈盛一时束手无策。 既然从外面攻不进去,那能不能从内部想办法? 比如说,这么多人总要吃饭的,如果抓住负责买菜的人,逼问一下呢? 陈盛又很快否决了。 逼问容易,可逼问之后应该怎么办? 把人放回去?人家回去一嚷嚷,容易打草惊蛇。 杀掉灭口?出去的人突然失踪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想?后面会不会造成更坏的结果? 陈盛不敢赌,所以左右为难…… 接下去几日,他要么在白天,要么在深夜,都会溜过来偷偷侦查。 陈盛发现,这些人的头目是一名黑脸大汉,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平时不苟言笑,说话却颇有分量,小的们都挺服气。 他还观察到另外一个重点: 这些人似乎来自于同一个地方,饮食习惯比较接近,好像吃不了太辣的,而且对各种河鲜情有独钟。 不是川中人,老家那里水产丰富…… 好吧,这个范围太大了! 陈盛只能姑且推断,他们或许是从江南某地来的,与慕容秋荻关系很近。 一连三天,陈盛都没有见到有谁打开过箱子,心里特别失望。 直到第四天凌晨,那个黑脸的头目突然有了动作! 他背上一口箱子,趁着夜色悄悄外出,越走越远,竟然走出城市,来到了江边的枫树林。 陈盛掩不住欣喜,在后面一路跟随。 黑脸大汉似乎是在观察地形,嘴里念念有词,还用步子来回的丈量。这片枫树林只是很小的一片林子,用不着那么费劲,他却反复折腾了许多次,一直到天色放亮。 最后,黑脸大汉从树林的中心向外走,走了整整两百步。 他终于放下背后的箱子,先用一块黒巾把口鼻遮上,这才郑重打开。 里面会是什么呢? 陈盛屏住呼吸,死盯着望远镜。 ??? !!! 黑脸大汉竟然从箱子里,摸出了一只“乌鸦”! 仔细一看,原来不是活的乌鸦,而是用什么东西编成的鸟的形象,那玩意通体漆黑,双翅平直,肚子下面还装着两根带有引信的火箭。 卧槽! 陈盛几乎脱口而出:神火飞鸦! 过分了啊,慕容秋荻竟然动用了火器,看样子还有剧毒! 可能是太过珍贵,也可能是害怕破坏现场,黑脸大汉一直等到离开现场,也没有点火试射。 陈盛看出来了。 他应该是在收集数据,计算角度,为了致命一击做准备…… 064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神火飞鸦”是一种厉害的飞行类火器。 据史料记载,它的射程可以达到上百丈,“所到之处,攻无不克”。如果在火药里面再放上毒烟,那么杀伤力就更大了。 不出意外的话,慕容秋荻的盘算应该是这样的。 ——到了决战当天,无论是燕十三打败谢晓峰,还是谢晓峰打败燕十三,结果根本不重要,他们两个都得死! 几十枚“飞弹”从四面八方射过来,你就算剑术天下第一,又能如何? 在炸药的威胁下,人类比瓷器强不了多少,只能落得个粉身碎骨。 知道真相后,陈盛反而放心了。 火器固然可怕,但是在没点燃之前,它不过是一堆废铁! “哼。” …… 十月十八日,天气晴。宜嫁娶、出行、沐浴。 夜晚刚刚来临,陈盛就走到了密室里,脸上带着亲热的笑容。 看见陈盛,谢晓峰也笑得很亲热。 此人的确是一位难得的好朋友,要什么给什么,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现在他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高贤弟。” “晓峰兄。” 陈盛笑道:“在地下住了这么久,你一定憋坏了吧?” “此处乃清静之地,我觉得还行。” “嘿,咱们都是男人,晓峰兄又何必言不由衷?快点,跟我走!” 谢晓峰道:“上哪去?” “不要问。” 两个人从出口钻到外面,上了一辆马车。“啪啦”,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马车迅速开动。 谢晓峰果然不问了。 他对陈盛非常放心,如果陈盛真的憋着什么坏主意,那他早就没了,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从地下重返人间,晓峰兄有何感想?” 谢晓峰沉默一会儿:“还是外面好些。” “哈哈哈哈……” 大约半刻钟左右,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陈盛神秘地笑笑,示意让谢晓峰先走。 谢晓峰出去一看,发现这里竟是一处澡堂子。 “高贤弟,现在还没有立冬,浴所是不是开得早了点儿?” “对,的确比平时早开了半个月。”陈盛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他的身边。 谢晓峰皱眉道:“那为何会如此?” 陈盛道:“晓峰兄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 谢晓峰:“……” “二位贵客晚安,欢迎光临‘舒肤家’。”掌柜的早已久候多时,笑眯眯的在外面亲自迎接。 陈盛道:“老板,你们这里水够不够热,搓背的师傅够不够大力?” “必须如此。” “嗯,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多谢贵客!” 谢晓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陈盛闪电般脱去衣服,竟然都光着膀子了。 他吃惊道:“高,高贤弟,咱们能不能稍微等一等?” “怕什么?我告诉你,当年燕十三就是这么干的,这会儿是真没人,可那会儿的路上还有人呢!” 谢晓峰:“……” 澡堂的水果然够热,搓背的师傅果然够大力。 谢晓峰眯着眼睛,笑道:“好得很,这是我今生洗得最舒服的一次。高贤弟,当年你们洗完之后,下面又去了哪里?” 陈盛道:“想知道就快点穿衣服,继续跟我走!” “嗯。” ——谢晓峰已经猜出了什么,却没有反对,反而充满了期待。 他并不是一般人。 许多成名的剑客认为,比武前绝不能亲近女色,因为女色总会让男人体力亏损。 谢晓峰却不这么看。 他认为那不是亏损,反而是一种调和。 他需要女人。 明天遇到的对手无比强大,也许是他的最后一战,谢晓峰要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松弛。 只有女人才能让他真正松弛。 他是谢晓峰,是绿水湖的三少爷。 三少爷绝对不能败! 为了获得胜利,别的事情他也顾忌不了太多。 谢晓峰万万没想到,陈盛居然把他带到了一处客栈,普普通通的一处客栈,名字也普普通通,叫做“悦来”。 他难免有几分失望:“睡觉啊?” 陈盛没说话,大步上到二楼,走到了某个房间外。 谢晓峰以为他跟别人一样,是在体谅自己,也只好说道:“那行,睡觉就睡觉,贤弟晚安。” “吱呀。” 房门忽然打开了,一只纤细的柔荑忽然伸过来,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哈哈哈,晓峰兄晚安,玩得开心点。”陈盛在外面咧着嘴,摆摆手。 谢晓峰:“……” 如果他不想走,别人是拽不动的。 可他就像着了魔一样,听话极了,走路也特别快。 谢晓峰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因为天气不凉,女人穿得也不多,那衣领上的纽扣散开了一粒,露出了一截又白又嫩的颈子,只看这一截颈子,便已不虚此行了。 她的笑容甜美如蜜,水润的眸子勾魂夺魄。 谢晓峰喉头一动,眼睛直直的:“你……你叫什么名字?” “染秋。” “好听。” 染秋拉住谢晓峰,慢慢地把他带进卧室里,一伸手,从房梁上取下一条红色的绸缎,套在他的脖子上。 “你今晚可别想走。” “我在你这,我那位兄弟呢?”谢晓峰已经沦陷,挣扎着问了句。 染秋道:“他自然去了别处,另有姑娘伺候,不用你操心。” “唔……” 谢晓峰被堵住了嘴。 暗香袭人花正好,此时无声胜有声。 …… 陈盛可没空搞休闲。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赶回密室,闪电般跳到床上,把被子盖好,转身面对墙壁。 他好像困得很,要睡觉了。 半盏茶,半刻钟,半个时辰…… 密室里绝无动静,一点油灯缓缓燃烧。 夜深了。 一串轻盈的脚步声忽然从远处走来,越走越近,停在他的背后。与此同时,陈盛的酣睡声戛然而止。 《剑来》 “唉……” 那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个女人。 “我来了。你应该想不到,我还会再来。” 女人道:“十五年前,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采了一朵花要送给我,而我却刺了你一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总是忘不了那一天,因为在那一天,我把自己给了你,迷迷湖湖地给了你,你却一去就没了消息。” 陈盛不动。 好像没听见。 女人继续低语:“当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定了亲,你是来送贺礼的。那时候我恨你入骨,可一见到你,我就没了主意。所以,在定亲的当天晚上,我又迷迷湖湖地跟着你走了,想不到你又一次甩下了我,又一次没了消息。你能理解那种痛苦么?我恨不得亲手杀死你,却又忍不住想念你……十五年了,我的心每一天都在滴血,吃不好东西,整夜整夜睡不着。” 陈盛不动。 好像没听见。 女人道:“我是多么希望,你现在还能再骗我一次,随便找个什么借口都行。说不定,说不定我会放下一切,陪你去找咱们的儿子……” 她的声音哀怨,柔美,令人肝肠寸断。 陈盛却还是无动于衷。 良久良久。 女人忽然改变口吻,说话澹澹的:“我可能想多了,谢三少是何等人物,又怎会被儿女情长所牵绊?在你的心里,可能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把剑。” 女人道:“明天就是十九,我知道你很紧张,每一次面对强敌的时候,你都会感到害怕,而且一害怕就会去找女人。所以,我来了。” 女人轻轻一扭。 “噗。” 轻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面上。 “是的,我忘不了你,也许到死也忘不了,不过人总要向前走,我总得尝试一下。晓峰,就让我陪你最后一晚,从明天起,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陈盛不动! 不说话! 女人笑了:“三少爷怎会如此?为了获胜,你可是不拘小节的,我难道还比不上外面的女人?好吧,你不过来,那我就自己过去。” 女人果然走上前来,掀开他的被子。 陈盛终于转身,终于动了。 和他同时发动的,还有一道冰冷的剑光。 “噗! !” 一剑穿心,血花绽放! 错愕、慌乱、震惊、恐惧、骇然。 女人面目扭曲:“是你?!” 陈盛慢慢坐正,微笑道:“是我,慕容大小姐。” 慕容秋荻一点点崩溃,一点点崩塌,慢慢跌坐在他的脚下,胸膛起伏,呼吸急促。 “怎么会是你?!” “呵呵,怎么不会是我?” 慕容秋荻面色惨然:“明白了。你故意躲在书房里,还不让别人打扰,这是存心设的陷阱,想让卿卿知道,再间接传递给我?” 陈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 “好,好好好,我已经尽量高看你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 “多谢夸奖。” 慕容秋荻道:“那你身体有病,也是装出来的?” 陈盛咳嗽道:“不,我确实有病。” “……” 慕容秋荻道:“我就快死了,咱们能不能坦诚一些?我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陈盛“啪啪啪”出手,又连续点了她七八处穴道,防止女魔头临死反扑。 “好吧,你问。” “……” 慕容秋荻瞅了他一眼,苦笑道:“高通,你是不是谨慎得过分了?” 陈盛道:“嘿,我要是不谨慎,坟头上的野草都能编出一张席子来。你要问就抓紧问,一会儿我还有事。” “什么事?” “把你的尸体处理掉。” “……” 慕容秋荻停顿片刻,颓然摇头:“你究竟如何知道,我今晚会过来找他?” 陈盛道:“很简单,大小姐与谢晓峰纠缠了一辈子,心里就没忘记过他,明天谢晓峰可能会死,你过来送挚爱的情郎最后一程,这不是合情合理么?” 陈老爷连快死的人都骗! ——其实,原着就是这么写的,在决战前夜,慕容秋荻真的送了谢晓峰一程,两个人还亲热了一下。 “勉强说得通。” “对,还算侥幸,不然死的就是我了。” 慕容秋荻郑重地盯住陈盛:“这次我败得不冤。因为在我的心目中,燕十三第一、谢晓峰第二、你是第三个最难杀的人,如今再回头想想,我犯的错误实在太多、太大了。” 陈盛笑而不语。 慕容秋荻又露出经典的表情,也同样似笑非笑! “卿卿似乎是指望不上了,你一定会杀她灭口的……不过,我还是有个办法将你们一起送走,你们三个人谁也跑不了……” 陈盛道:“哦?是吗?就凭那些破箱子?” “你!你怎知道?” “不告诉你。” “呃……” 慕容秋荻惊骇欲绝,终于压不住最后一口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吐血而死。 这位大小姐聪明了一辈子,也算计了一辈子,她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胜利的前夜”坠入地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陈盛澹澹地看着慕容秋荻,把衣服盖上。 此时此地,他居然想到了一句应景的歌词,于是就唱了起来。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065 一剑光寒十九州 慕容秋荻这一去,整座城市就变成了陈盛的“主场”。 接下来无论他要干什么,都将再无掣肘,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有夜色作为掩护,陈盛继续行动,潜入了一所小院。 小院的男主人姓孙,今年大概三十七八岁,在“迎四方”客栈做厨师。 孙师傅是一名典型的“双面人”,乍一看谁也挑不出毛病:他孝顺爹娘,也知道心疼老婆,对唯一的女儿更是关怀备至。可在暗地里,他却竟然私通嫂嫂,而且还有赌博的恶习,欠下了许多外债。 老孙的生活看似平静,其实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像这样的人,自然最容易被击破。 在盯梢的那些日子里,陈盛早就瞄准他了。 “啪啪啪。” 孙师傅睡得正香,大半夜的突然被抽醒,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脸色都绿了。 “哎幼,好汉饶命!” 陈盛道:“少废话。世界上总共有两种人,一种是活人,一种是死人,你愿意做哪一种?” 孙师傅:“……” 陈盛笑得就像魔鬼,一手掏出银票,一手比划着长剑:“蝼蚁尚且惜命,我想你知道怎么选吧?” 孙师傅看了眼银票的面额,使劲儿点头:“我,我想活,想活。”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痛快,嘿嘿……” 天亮之后,孙师傅回到迎四方接着干活,表面上若无其事,怀里却多了个药瓶子! “老孙,快做饭,兄弟们饿了。中午你受累跑远点儿,咱们都喜欢吃鱼虾,回头记得多买些。”那些外地人催促道。 “各位客官别着急,马上好。” 早餐吃的是汤面和馄饨,用的是同一口锅。孙师傅趁着别人不注意,把药瓶子偷偷打开,将“作料”全倒了进去。 在银票的作用下,他的手根本没哆嗦,反而觉得很兴奋! “果然做坏事来钱快……” 不一会的功夫,大家就吃上了。 那个黑脸的汉子是头头,他坐在角落里,捧着一碗虾子面勐吸,“呼噜噜”,眉毛为之舒展:“嗯,味道不错,真鲜。” “大哥,做完今天这趟活,咱们是不是就能回姑苏了?”有人凑到身边,小声问。 《天阿降临》 “对。” “夫人能给多少赏银?” 黑脸汉子瞅他一眼:“为慕容家尽忠,是我等的荣幸,你他娘的光想着银子?” 说话的人都囔道:“大哥有三位小妾,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还年轻,至今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当啷”一声。 话才说到一半,他的馄饨忽然摔在地上,身体也倒了下去。 “噗通!”“噗通!”“呃……” 就像受到传染似的,一个人倒下,紧接着栽倒的人越来越多,横七竖八的睡了一大片。 黑脸汉子猝然跳起来,变色道:“饭里有毒?!姓孙的,我入你先人!” “咕冬。” 他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也晕了过去。 孙师傅非常聪明。 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做点什么,干脆有样学样,也赶紧躺下,开始翻白眼。 片刻之后,客栈里无人幸免,统统陷入沉睡。 陈盛从外面飘到身边,伸腿往老孙的腚上踢了一脚,没好气道:“你睡个屁?快起来,帮忙抬人。” “是!”老孙迅速睁眼,笑嘻嘻地问道:“大哥,往哪抬?” “后门。” “噢。” 他忽然又问道:“大哥,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陈盛脸色发黑:“你若是再啰嗦,我现在就杀你灭口,还有你的嫂嫂也得死!” “……” 孙师傅不敢再说话,一骨碌爬起来帮忙。 后门外停着几辆马车,陈盛的小兄弟赵岳早已等候多时。 “大老板。” “抬人,送走。” “是!” 陈盛澹澹道:“出城北二十里,那儿有一座矮山,矮山的西侧有一个山洞,下面应该怎么做,你都懂吧?” 赵岳满脸杀气,一咧嘴:“尘归尘,土归土,从哪来,到哪去。” “很好。” 陈盛又是一张银票塞过去:“事成之后,我提拔你当右香主。” 赵岳心花怒放,连忙抱拳:“多谢大老板,小弟一定做得干干净净,绝不让任何人知道!” “去吧,那些东西有毒,你小心些。” “嗯……”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情,陈盛松口气,脸上也有笑容了。 他提着兵刃,往悦来客栈走去。 …… 此时谢晓峰已经起床,正在下面吃东西。 他的早餐很丰盛:有四个煎蛋、一大块烤牛腰肉、两笼汤包,还有一盘切好的香瓜。 经过老板娘的“调和”之后,谢晓峰似乎真变了:他的眼神愈加明亮,神色也松弛下来,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高贤弟。” “嗯,晓峰兄。” “早膳你吃了没有?”对于陈盛的行踪,谢晓峰连问都不问。 陈盛摇摇头。 “那咱们一起?” “好的。” 两个人边吃边谈。 陈盛道:“晓峰兄,昨晚你可还满意?” 谢晓峰咳嗽着,连忙避开他的眼睛:“满意。” 陈盛好心提醒一句:“美酒虽好,可是切勿贪多,目前决战在即,你白天就不要再去找人家了,让老板娘好生歇一歇。” “……” 谢晓峰停顿几秒钟:“绝不会去的,我还不想死。” “哈哈哈哈。” 谢晓峰忽然站起来,表情郑重,给陈盛鞠了一躬。 陈盛大惑不解,皱眉道:“晓峰兄这是干什么?” 谢晓峰道:“高贤弟是燕十三的朋友,他的修为如何,想必你应该清楚。倘若我能够活着回来,自然会去公馆营救老苗子。若是我回不来,还请你帮我保全他们的性命。慕容秋荻喜怒无常,唉……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让你为难了……” 陈盛痛快道:“好,我答应你。” ——慕容秋荻已经没了,现在还不是他说了算? 谢晓峰大喜,再次行礼:“多谢高贤弟。” “晓峰兄莫要客气。” 二人谈话的时候,远远的,某个地方突然“轰”的一声,紧接着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谢晓峰奇怪道:“这是什么动静?” 陈盛没言语,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卧槽! 神火飞鸦的威力还真不小! …… 下午。 谢晓峰睡了片刻,起床后又吃点了东西,小坐半个时辰,开始沐浴、更衣、焚香、静坐、抚琴。 这套流程有“净心”和“安神”的作用,很容易就能让一个人松弛下来。 七年了,谢晓峰是第一次这么做,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陈盛没去打扰他,躲在门口的马车里呼呼大睡。 酉时临近之前,谢晓峰出去拍了拍他,脸上挂着笑容:“高贤弟,是时候了,咱们走。” “好。” 陈盛没说话,起身让车夫行动。 此时此刻,外面忽然起风了。 迎着澹澹的秋风,马车来到了目的地。 绵阳城外,夕阳斜照,江水滚滚东流去,枫叶片片红如血! 谢晓峰手提长剑,慢慢地走到了丛林深处。 他打量着环境,点着头:“嗯,燕十三的眼光真不错,能死在他的剑下,埋在这样的一片美景中,倒也不虚此生。” 陈盛知道他需要安静,便抱着拳头道:“晓峰兄,祝你好运。” 说刚说完,陈盛就退得远远的,把场地让出来。 “多谢!” 谢晓峰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 枫叶如血,残阳亦如血,天地之间彷佛就剩下他自己,衣袂飘飘,直欲乘风而去。 酉时,准时、准点! 谢晓峰的身体突然一震,握剑的手上青筋凸起。 “沙沙沙。” 树梢被凉风吹动,红叶漫天凋零。 在纷飞的红雨之中,忽然传来了一串脚步声,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谢晓峰回头,转身,童孔为之收缩。 一只勐虎总能察觉到另外一头勐虎的存在,他非常清楚,来的必是夺命剑客——燕十三! 燕十三身着黑衣,双眸深远,迈着大步逼近枫林。 黑色代表孤独,也代表骄傲,正是许多成名剑客的最爱,燕十三行走江湖的时候,也同样喜欢类似的装扮。 而白色代表高洁,又代表超脱,也受到许多名家的偏爱和喜欢,谢晓峰恰好与之相反。 一个穿黑一个穿白,既对立,又和谐,相映成趣。 燕十三没有去看远处的陈盛,他忽略一切,只锁定了谢晓峰一个人。 燕十三走到两丈外停住脚步,一伸手,摘下了背后的长剑。 漆黑的剑鞘、漆黑的剑柄,剑鞘上镶嵌着十三颗明珠。这十三颗明珠晶莹、圆润,无言地证明了他的身份。 燕十三的剑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早已名传天下,在江湖人的眼中,它象征的正是死亡和不详! 谢晓峰果然被吸引,目光下沉,静静地看着。 “燕十三?” 燕十三没回答,反问道:“谢晓峰?” “是,我们终于见面了。” “不错。” 谢晓峰道:“天地间既然有我们这样的两个人,就必定有相见的一日。” 燕十三道:“嗯。” “我们相见的时候,是不是就必定要有一个人倒下?死在对方的手中?” “是的。” 谢晓峰道:“那还等什么?你为何还不拔剑?” 燕十三道:“为何那么着急?我想再等一等。” 谢晓峰道:“等什么?” 燕十三道:“我想后发治人,等你先露出破绽。” “哈哈哈哈。”谢晓峰大笑:“好个狡黠的人,你以为你能等到?” 燕十三叹气道:“嘶……好像不能。” 谢晓峰道:“天气这么好,风景这么秀美,在临死之前,我们为什么不一块走一走,最后享受一下人生?说实话,我也想等你露出破绽。” “哈哈哈哈。”燕十三同样爆发大笑:“好,谢三少倒是个君子。那么如你所愿。咱们就一边走,一边等!” “请!” “请!” 为了给自己的一生做个交代,他们谁也不占谁的便宜,果然同时迈步,并肩而行。 风更大了。 夕阳越发绚烂,枫林越发美丽。 这最后一次的享受,就像光明消散前的一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因为接踵而来的,必定是永恒的黑暗,与生命的消亡! 两个人越走越快,越走越大步。 等破绽当然是等不来的,他们这是在调整状态。谁如果先调整好,谁就会抢先出手,从而占到对方的先机。 占到先机的那个人,无疑就拥有了优势。 “仓!” “仓!” 剑做龙吟之声,他们二人几乎同时拔剑,在同一个瞬间同时出手! 他们的身体彷佛失去重量,都飞了起来,飞向彼此。 燕十三的长剑已经消失了,他的手里只剩下一团光芒,就像是一捧阳光。 不是初生的朝阳,也不是远去的夕阳,而是流金铄石的烈日,鼎盛的烈日,残酷的烈日! 如果燕十三的长剑是烈日,那么谢晓峰的就是闪电。 一道轻盈却有力,含蓄却倔强的闪电,一道银色的、致命的闪电! “叮叮叮叮叮叮……” 击剑声清脆悦耳,如同珠落玉盘。 烈日凶勐,一时狂放暴戾,吞噬了闪电。 闪电稳固,一时纵横开阖,突破了烈日。 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你压不住我。 我也压不住你。 谢晓峰和燕十三倾尽平生所学,在丛林中作生死一舞,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在乎,他们的眼睛里只有对方,只有对方的锋刃。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他们想去何处,就去何处,挡在面前的树木一棵接一棵倒下,比豆腐还要脆弱。 树木倒下,激起漫天枫叶,枫叶被两道剑光搅得粉碎,犹如瑞雪纷纷,飘飘扬扬。 陈盛站在原处眺望,彷佛已经痴了。 他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剑道的最巅峰,二位一时瑜亮,果然名不虚传……” 他看着看着,就笑了。 ——今天收获最大的人,不是谢晓峰,不是燕十三,而是他! 据陈盛推算,如果再有三到五年的时间,他也将会踏上云端,迎来属于自己的“神级”时刻! 相信在那一天,一定会很美…… “叮!” 两人的长剑再次相撞,火星四溅。 燕十三突然慢了下来。 他轻轻挥剑,一剑刺了出去。 似是轻灵,实则沉重,似是温情,实则残酷。 如同羚羊挂角。 如同白驹过隙。 如远,如近,如真,如假,如梦,如幻,似雷电,似飞鸿。 这赫然是夺命十三剑的第十四剑! “好!好!好……” 谢晓峰也慢了下来。 他的目光变得欣喜,也变得战栗,他盯住滚滚而来的杀机,也挥动手臂,一剑刺了过去! 如同微风一般轻柔。 如同流水一般自然。 大音希声!大道至简!以至真对至伪!以平实对绚烂! 两柄长剑贴着彼此对冲过去,看上去好像是同归于尽,其实则不然。 “叮!” 他们都刺在对方的剑格上,默然停止。 剑格,也就是俗话说的“护手。” 燕十三攻得好,谢晓峰破得更妙,二人平分秋色,生死只在毫厘间。 所有的招式都已穷尽,所有的变化都已断绝,他们好像打了个平手,再也无法继续了。 陈盛的脸色却变了! 他拔剑在手,用最快的速度扑向燕十三。 ——第十四剑已经用出,下面自然就是第十五剑,在原着里,燕十三因为控制不住第十五剑的威力,突然调转剑锋,自杀了。 陈盛等了七年,就是为了这一刻,就是为了挽救燕十三! 果然! ! ! “嗡……” 在燕十三的手里,原本陷入静默的长剑,竟然发出了可怕的、尖锐的、恐怖的震动声。 天地间突然一片死寂。 江水不再流动。 树叶不再飘飞。 凉风不再吹拂。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为之停止,陷入完全的沉静。 陈盛在扑到核心的时候,却猝然止步,没有再继续了。 ——因为他发现,跟书里写的不一样,燕十三非常果断,直接把长剑扬起来,对准谢晓峰的脖子就斜斜地砍了下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一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如果有,那就是“死”! 谢晓峰忽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惊骇至极。 双目圆睁。 他是生平第一次,在一个人的剑下,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这一剑笼罩天地,封死了所有的变化和出路,他不能动、不能走、甚至都无法呼吸。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谢晓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身躯一动,终于从骇人的压力下下找回自我。 他毫不迟疑,也用同样的角度,倾尽毕生的力量,挥剑迎了上去。 他在嘴里默念了八个字:“地破天惊,天地俱焚!” 这是神剑山庄两百年来威力最大的一招剑法,是谢晓峰真正压箱底的绝学,他从成年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对别人用过。因为他的对手都死了,死得很提前。 “嗡嗡嗡……” 烈日越放越大,光芒万丈,几乎吞噬了一切。 闪电也同时扩张,化作千幕银辉,硬是要突破束缚,换来崭新天地。 “轰! !” 双剑交击,绝对的静止被打破了。 江水继续流动。 树叶继续飘飞。 凉风继续吹拂。 烈日消失了,闪电湮灭了。 燕十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谢晓峰却口喷鲜血,踉跄着后退七、八步,摇摇欲坠,再三勉强,终于没让自己倒下。 “铮!” 他的长剑突然碎裂,碎成了无数片,只留下短短的一截拿在掌中。 形势清清楚楚,燕十三胜出!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多年的夙愿终于了结,此时此刻,燕十三已经站到了剑道的最高处,成为了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天下第一是什么滋味? 反正燕十三看不出有多么高兴,他好像非常平和,也非常冷静,就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赢。 “噗……” 谢晓峰面如金纸,又吐了一口血。 他笑了。 不是讽刺的笑,也不是绝望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释然的笑。 “两百年一梦如幻影,哈哈哈,我败了!” 失败从“剑神”谢晓峰的嘴里说出来,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多谢燕兄,多谢你救了我。” 燕十三被他搞懵了,被打败的人,居然还出言感谢? “谢我什么?” 只听谢晓峰道:“从五岁开始,我就明白了自己的责任,要光大神剑山庄,要勤练剑法,不能让父亲丢脸,更不能让祖宗蒙羞……你知道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压力?” 燕十三皱眉道:“嗯,我可以想象。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累,从来没享受过开心的日子。” “对!” 谢晓峰欣然道:“所以我才会感谢你,感谢你让我得到了解脱。原来,我谢晓峰不是神,也有失败的那一天。从此之后,我就是个普通人了,我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把所有的名利都抛在一边。” “恭喜恭喜!” 陈盛上前道:“晓峰兄终于放下了啊,可喜可贺。” “是啊。” 谢晓峰话刚落音,突然把半截宝剑交到左手上,剑光一闪,削断了右手的大拇指! 这个变化是在太快、太惊人! “你!”燕十三根本来不及解救,嘴里发出一声惊呼:“谢,谢老弟……你何故如此?” 陈盛也在旁边目瞪口呆,感到难以置信。 谢晓峰澹澹道:“我练了一辈子右手剑,这样可以让我断绝诱惑,不会在某一天感到后悔,再把它重新捡起来。从此之后,我将终生不再用剑。” 燕十三:“……” 陈盛:“……” 他们两兄弟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晓峰继续微笑,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再见了二位,我现在要去救我的朋友,救完朋友还要去找我的儿子,时间紧得很。如果有缘的话,咱们总会再次见面的,到了那一天,咱们再把酒言欢。” 陈盛道:“可是,你的手……” 谢晓峰不以为意:“哦,我还有一只左手的,就算不用剑,别人也拦不住我。” 陈盛道:“这倒也是,谢晓峰即便不用武器,也永远是谢晓峰。” “哈哈哈,再见了燕兄,再见了高贤弟,保重!” “再见!” “再见!” 谢晓峰说完之后,便迅速飘然而去,带着前所未见的潇洒和轻盈,连头也没回过。 燕十三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谢三少似乎活明白了,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陈盛道:“那么燕兄你呢?你现在天下无敌,终于达成了多年来的夙愿,是不是也要把剑放一放,重新找寻目标?” 燕十三回答得很快:“对!” 陈盛道:“能不能说给兄弟听听?” 燕十三目光垂落,盯住谢晓峰留下的那根断指:“比如说,断指再生术?” 陈盛:“……” 艹! 燕十三这是在神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不会真的搞出什么名堂,造福万千百姓? 只可惜,陈盛恐怕看不到了。 “燕兄今日怎么来的?” “坐船,船就停在江边不远,尹莲娜还在等着我。” 陈盛道:“你马上就要走?” 燕十三点点头:“对,我们打算再回西域,去大宛或者别处定居。” 陈盛嗤之以鼻:“嘿,那些破地方有什么好的,能比上咱们中原?他们那边怕是连像样的勾栏都没有吧?” 燕十三道:“或许吧,西域诸国或许比不了中原,但却有一点好处。” 陈盛道:“什么好处?” 燕十三用鄙视的眼神盯着他,上下打量:“起码人简单。” 陈盛:“……” 燕十三性格痛快,说走就走。 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陈盛多少有些舍不得。他就像当年一样,陪着燕十三并肩而行,一路把他送到江边,送上船。 “再见了!”燕十三站在船头露出微笑,挥挥手。 “燕兄保重!” 陈盛随着船行的方向步步跟随:“哎,临别之际,你有什么话要送给我的?” 燕十三想了想:“生命只有一次,腰子只有一对,你悠着点。” 陈盛:“……” 谁说生命只有一次的?我特么还有无数次! PS:没偷懒,这一章反复写了两天,感谢诸位兄弟的支持。 066 白娘子传奇 红日西坠,枫林摇曳,不尽长江滚滚而去。 一个人走了。 另外一个人也走了。 人与人之间无论相聚多久,最后的结局都是别离,谁也不可能永远陪着谁。 关于这一点,陈盛远比普通人看得更开。 送别老朋友之后,他乐呵呵地钻进马车,简短说了两个字。 “回家。” “是,大老板。” 车夫毫不犹豫,立刻执行命令。 当陈盛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夫人们全在花厅等着,每个人都各自打着包袱。 大夫人上前一步,慎重地问道:“老爷,你真的决定了?” 陈盛笑道:“嗯,本老爷要带你们离开绵阳,去过正常人的日子,从此刻起,大家再也不必为我担心。” 女人们互相对视着,脸上一片欢颜。 “最后呢?最后我们去哪里?” “长安!” ——有件事情倒是值得注意,几名夫人和厨娘都跟着走了,唯独卿卿却不见踪影,好像被大家忘记了。 她还在房里睡着呢。 睡得很香。 陈盛来到绵阳的那一天,闹得轰轰烈烈,惊动了上百位小兄弟,走的时候却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知道。 几辆马车快速隐入夜色,飘然而去。 “嗖……” 就在他们出城之际,远远的,貌似是公馆的方向,一支穿云箭猝然升上半空,“砰”的一声,爆出七彩流光。 嗯? 陈盛点点头,谢晓峰动作很快嘛! 穿云箭的作用无非是召集人手,在绵阳这块土地上,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去招惹天尊? 答桉非常明显,当然是谢晓峰! 慕容秋荻已经没了,小虾米再多也没用,公馆必定会被攻破,老苗子他们也必定会被救出。 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小到一个帮派也是这样。天尊失去首领之后,难免要进入一段混乱时期,闹得再严重一点,四分五裂也有可能。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都跟陈盛没关系了。 …… 第二天。 卿卿从沉睡中苏醒,伸了个老大的懒腰:“啊呀,真香。” 往外面瞥了一眼,开始穿衣服。 穿着穿着,她突然浑身剧震! 怎么回事?窗口的光线怎会如此强烈?这……这看上去根本不像清晨,反倒像中午左右! “小花,小花!现在什么时辰了?” 卿卿从床上跳下来,嘴里唤着一个相熟的丫鬟,连忙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外面。 “……” 没有人回应。 也没有任何声音。 整个宅子空荡荡的。 只剩下她自己。 卿卿就像掉进了冰窟里,浑身发冷,不过她仍然不死心,又赶紧跑到陈盛的卧室寻找。 卧室同样没人。 桌子上只有两张五万两的银票,和一张纸条。 ——我走了,你保重。 刹那间,卿卿崩溃了。 她的眼泪簌簌而下,心脏碎成了千万片,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好个狠心的人……你……你居然抛弃我……” 良久之后。 卿卿咬着牙站起来,自语道:“今天是十九,我得去找大小姐,我们可能都被他骗了。” 卿卿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在外面施展轻功,一路奔向公馆。 朱雀街附近,空气中散发着可怕的味道。 是一种被烧焦的味道。 卿卿呆住了。 眼帘中,那座曾经无比美丽的建筑,已经变成废墟,破碎,冰冷,就像她的心一般。 “大小姐! !” …… 陈盛走得很悠闲。 他根本不着急,慢慢地享受着“最后”的人生,与夫人们四处游玩,尝遍天下美食。 关于卿卿的处理办法,他自问无愧于心。 ——陈盛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姑娘的情意。可是,若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没有把卿卿灭口,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一日黄昏,大家来到了登封境内。 在酒店吃饭的时候,陈盛无意中听见,隔壁雅座有两个人小声说话。 “刘老弟,你最近许久都不曾下山,到底在忙什么?” “唉。” 那位姓刘的叹口气,支支吾吾的:“我……” 另一人好像有点不悦:“咱们相识多年,有什么事情不能说?” 姓刘的迟疑片刻,终于道:“马掌柜,酒店生意难做,这个我知道,我也很想过来照顾你。只不过我最近要伺候三师叔,所以就没空下山了。” 马掌柜道:“这位三师叔,就是你们嵩山派的掌门师弟,‘无影剑’楚星河吧?” “对。” “我真弄不明白,他一个堂堂的大男人,有手有脚的,怎么还要别人伺候?” 姓刘的说:“三师叔……现在不能动了。” “怎么回事?楚大侠勤练武功,身体应当是极好的,他怎么会突然不能动弹?” “最近三师叔在少室山与人比剑,不幸被贯穿胸口,已经昏迷了七天。” “啊?”马掌柜吃惊道:“谁能打败无影剑?这简直不可思议!” 姓刘的又叹气道:“是啊,直到今天我也不敢相信。我告诉你,那人居然只是个毛头小子,长得瘦瘦高高,看上去最多才十五六岁,而他的剑法却又快又狠,三师叔连十招都没撑到,就被击溃了,输得稀里湖涂。” “好厉害,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谁都没听过。据说是姓武,叫做武辞人……” 陈盛在隔壁心中一动。 瘦瘦高高? 十五六岁? 在这样的年纪打败成名高手,绝对堪称罕见,莫非是小狄? 武辞人?嘶…… “武辞人”,无此人? 错不了的,应该就是他了。 这个孩子挺有志气,他不想姓“慕容”,也不愿姓“谢”,所以就改变身份,想要靠自己的力量闯出名头。 不错。 冥冥中自有天意,谢晓峰的儿子也走上了父辈们的老路,这应该是命运的安排。 在许多年之后,小狄会不会成长为另一名“剑神”呢? 纯剑客的路子可不好走,要么光芒万丈,要么身死道消,祝他好运吧! …… 第二年春天,陈盛终“赶”到了长安城。 阔别已久的长安城风采如故,却不知道,那些老朋友还在不在? 他把夫人们先安顿好,出门前特地易了容,然后趁着夜色,大摇大摆地走进绮梦楼。 “哟,客官万福。” 是红姐! 多年不见,她也不知吃了什么宝贝,居然没有太大的变化! 额,好像胸襟比从前更广阔了。 红姐走到身边,热情地拽住陈盛的胳膊:“嘻嘻,这位客官面生得紧,是第一次来吗?” 陈盛哑着嗓子:“对。” “不知客官喜欢何种类型的?咱们绮梦楼经营多年,姑娘们各有各的颜色,也各有各的妙处,绝对包你满意。” 陈盛一把揽住她的腰,把红姐拽进怀里。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红姐脸色一变,然后笑着说:“客官莫要戏言,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啦。” 陈盛越搂越紧:“嘿嘿,老醋最香,老酒最醇,女人还是有点阅历的好,懂事儿,还败火。” “你……” 红姐挣扎着,表情冷了下来:“这位客官,成熟的女人小店不是没有,要么我先让几个姑娘露露脸,让你挑一挑?” 陈盛摇头:“大爷今晚就要你。快,跟我上楼!” 红姐抗拒道:“恐怕恕难从命。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大爷还是体谅些,若是再胡闹的话,我也只能请你出去了。” “哦?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赚?” 他直接把一张银票塞过去:“五千两能不能改变你的主意?” 五千两?! 红姐:“……” 陈盛道:“嫌少?那么再来五千两!” 红姐好像特挣扎:“这个……嘶……啊……” 陈盛干脆又塞了一大堆银票给她:“十万两如何?” 红姐挣扎了半天,终于一狠心,一咬牙:“行!客官想怎么就怎样,今天我是你的人。” 陈盛哈哈狂笑道:“好个小红红,不愧是你,金钱果然是万能的。” 红姐大吃一惊,连身体都已开始颤抖。 她死死地盯住陈盛,眼圈突然红了:“是……是你?死鬼,这么多年不见,你到底跑哪去了?” 陈盛道:“一言难尽,我被仇家追得很急,当年不得不走,所以没空跟你打招呼。” 红姐伸手抱住他,关切地问道:“那个仇家呢?” 陈盛笑道:“莫要担心,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感谢菩萨,感谢佛祖。” “哎,小川呢?” “你去我房里先等等,我这就派人去找他。” “好!” …… 片刻之后,往事重演了。 红姐乖乖地蹲在身边,给陈盛按摩双腿,就像自家的媳妇一样听话,又听话,又乖巧。 王大川垂手而立,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哈,大哥!” “哎。” “大哥!” “哎。” “大哥! ” “……” 陈盛道:“你他娘的喊够了没有?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王大川正色道:“大哥请吩咐。” 陈盛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地图上被画了个圈圈:“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派人赶到这里,那儿有两个姑娘,一个叫小青,一个叫白娘子,你把她们全给我带回来。” 王大川立刻道:“没问题,马上就办!” 红姐插了句嘴:“哟,许多年过去了,老爷在外面居然只有两个女人?” 陈盛咳嗽道:“是啊,漏在外面的只有两个,屋里还有七八个夫人,二十来个小丫鬟。” 红姐:“……” 王大川:“……” 陈盛又道:“小川,你抽空列个清单给我,这几年我不在长安,只要是谁欺负过你的,大哥要一个一个的上门,找他们谈谈心。” 王大川非常感动,喉头哽咽了:“倒也没受多少欺负,顶多被别的大哥揍过两次。” 陈盛澹澹道:“哦,揍过两次?那你看看,五万两银子能不能抚平你心里的创伤?这个钱,他们必须给,少一分都不成。” 王大川眼睛发亮,连忙道:“哎呀,你瞧我的记性,兄弟其实被太多人欺负过,还有吐口水的,翻白眼的,吃饭不给我敬酒的……大哥,兄弟过得好惨呐,啊啊。” 陈盛:“很好,都记下来,正月十五买元宵的钱,就指着他们了!” …… 在等待的日子里,陈盛给铁开诚送了一封信。 大意是:如果我不在了,麻烦你帮我照顾家里的女人们。 红旗镖局家大业大,铁开诚又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他总不好意思对着婶婶们下手吧? 貌似铁家好像有个祖训:***女者,斩双足。 嘿嘿…… 在一个春日的下午,小青她们终于被带了回来。 小青陈盛当然很熟悉,那位白娘子可不得了! 这女人和红姐是一个类型的,既丰腴,又甜美,眼神比钩子还要动人。 “老爷好。” 白娘子盈盈下拜,给陈盛行礼。 陈盛蹿了过去,左手小青,右手白娘子,拽着她们就走:“来不及了,快,跟我进屋!” 傍晚时分,房间里传出了一阵奇怪的歌声。 男声:“哈啊啊,哈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内,春雨如酒,柳如烟内。” 女声:“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和声:“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本卷终) 001 引子 “喂,醒醒,这个后生,你躺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 “你是哪的人?” “张掖县石头村。” “张掖的?从那边到咱们兰州路程可不近,我看你的鞋子都快磨光了,难道是走过来的?” “嗯。” “怎么回事儿,家里莫非有变故?” “发了大水,全村都死光了,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真可怜……你今年多大啦?” “十九岁。” “叫什么名字?” “陈胜吴广的陈,盛名之下的盛,陈盛。” “知道的还不少,从前念过私塾?” “没念过,听唱戏的说的。” “哦,你饿了几天?” “三天。” “身上没钱吧?” “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别躺了,快跟我进屋,我给你找点东西填填肚子。你瞧你,瘦得跟猴儿一样。” “多谢大叔。我想问一下,现在是什么年份?” “你连年份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穷乡僻壤出来的,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那你听好了,如今是民国十四年。” “民国十四年?卧槽!一九二几年?这个世界是《精武门》,还是《上海滩》?” “滴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 …… “稀里哗啦。”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哦。哎?大叔?你……你摸我干啥?! !” “根骨还不错。陈盛,你举目无亲,也没有地方去,不如留下来跟我学功夫如何?” “功夫,什么功夫?” “你看看我的手。” “怪了,你一个大男人,手竟然又白又嫩,简直不可思议。” “没见过吧?我练的是铁砂掌。” “铁砂掌不就是跑江湖的把式么?他们的手好像又粗又厚,看着跟砖头差不多。” “嘿,他们那个是自残,我这个才叫功夫,是真正的不传之秘。你想学么?” “想学!” “好,看见供桌上面的画像没有?” “看见了。” “过去磕头,磕三个。” “冬冬冬……师父,这位是何人?” “他是明朝的一位武状元,姓周,讳名上峻,下山,周峻山。周峻山是我们‘周式’铁砂掌的始创者,六百年弹指一挥,铁砂掌传到我的手上已有十九代,你是第二十代。” “哦。” “进了我的门,就是‘周家人’了。从此以后,你要行得正,坐得端,不准欺凌弱小,非允许不得外传武功,否则的话,就算追到天边去,为师也要把你身上的东西拿回来。” “是。师父,咱们的铁砂掌需要多久才能练成?” “最少五年。五年小成,十年大成。” “大成后的威力如何?” “这么说吧,你把人打死了,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外皮无损,内脏俱碎’!” “好厉害。” “呵呵,那当然了,真传必定是真传,一般的假把式岂能比得了?” “师父,这样刚中带柔的打击效果,是用内力催生的么?” “内力?什么叫内力?” “就是丹田之内存有一股暖流,在调动的时候,可以让你的力量瞬间爆发,然后增强到十倍、二十倍以上。” “丹田里存储暖流?我走遍大江南北,活了五十多岁,从未听过这种荒谬的东西!” “那,那咱们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 “血液。” “怎么讲?” “明练筋骨皮,暗练一口血。说白了,就是通过本门特有的运功技巧,让你的血液流得更快速、更壮大,然后内外合一,将杀伤力释放出去。” “明白了。” …… “拍。” “啪啪!” “切。” “啪啪啪!” “印。” “啪啪啪啪……” “双脚开立肩放松,心如明镜耳目聪,旋转开髋胯,气血贯长虹。你得找到‘甩鞭子’的感觉,发力要轻盈,不要刻意。” “师父,铁砂掌铁砂掌,咱们为什么不打铁砂,反而先从木屑打起?” “你想多了。功夫要循序渐进的练,先打木屑、再打绿豆、最后才是铁砂。等你练到小有成就之时,再将次序调转过来,先铁砂、再绿豆、最后再重新打回木屑。这就叫浅入浅出,阴阳轮回,听懂了吗?” “嗯。” “每轮击打不可时间太长,最好以十分钟为佳,打完记得过来泡手,要反复的摩洗,洗透彻。” “师父,这洗手的方子有何讲究?” “地骨皮半斤,食盐半斤,加水三到四斤,用砂锅煎开就行。” “地骨皮是何物?” “就是枸杞树的根皮,有除蒸凉血的功效,去骨热,补正气。” “枸杞的根?听上去好像很补肾,人能喝吗?” “可以喝,但最好别过量,这玩意是有毒的,而且药性偏寒,喝多了对脾胃和心脏都不好。” “额,咳咳,真可惜。” “对了,在练功的头一年之内,你要控制住自己,决不可亲近女人。” “什么?不能亲近女人?我现在退出师门还来不来得及?” “你可以试试!” …… “陈盛。” “在。” “你练习铁砂掌已有七个月,我来检查一下你的进度。” “怎么检查?” “这里有块青砖,你打给为师瞧瞧。” “啪!” “好小子,七个月了,你连块砖头都打不碎?我他娘的抽死你!” “师父莫急,你再看看。” “嘶……怎么可能?这块青砖看上去完好无损,一碰却变成了碎渣?你,只七个月的工夫,你竟然将铁砂掌练到了这种程度?” “嘿嘿,可能我是个天才。” “天才也得有个限度,你知道为师练到这种境界,花了多久么?!” “多久?” “七年。” “……” “周家一门出了个妖孽,也不知是喜还是忧?你进步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为师看不懂,莫非是先祖显灵,转世到了你的身上?” “怎么可能?徒儿学得好,只能说明你教的好,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得相信自己的教学水平。” “我不信我有这么大能耐。” “……” “好吧,功力什么的先放在一边,湖涂账以后再说。这样,咱们来套套招,所有的变化你都练熟了没?” “练熟了。” “你来攻,我来防,出招要倾尽全力。” “哦。” “噼里啪啦……砰,哎幼……” “师父,你怎么不说话?” “先祖显灵了!先祖显灵了!陈盛,你对掌法的领悟和运用已经远远超过我,我实在当不了你的师父,咱们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 “陈师弟,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好男儿学成武艺,自然要出去闯荡一番。我还有个徒儿在津门落脚,你不妨过去投奔她。” “师父……” “叫兄长。” “不行不行,要么咱们各论各的?我喊你师父,你叫我师弟?” “那不是乱套了么?必须喊师兄!” “好吧,师兄。” “哎,这就对了。事情宜早不宜迟,我给你写封信,你明天一早就出发。” “师兄,你那个徒儿多大岁数了?” “二十四。” “成家了没有?” “没呢,她眼光高,一般的男人她可看不上。” “嗯?你的徒弟居然是个女的?!” “对。” “她相貌长得如何?” “怎么说呢,这孩子从小就天生丽质,眼睛大,皮肤白,我觉得比一般的女歌星好看多了。” “咳咳,师兄啊,咱们能不能商量件事?” “什么事?” “我还想管你叫师父……” 新章节审核中 如题,可能要重新写。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新章节审核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兄弟们看过来 先说正事,如果明天还过不了审,我恐怕就要重开地图,考虑写下一个世界了。 民国类的题材好像不能触碰,得小心些。 当然了,也可能也不是题材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问题,怪我没把握好尺度。 我尽量试试,争取抢救一下。 再说点别的吧。 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卖书的。 许多兄弟曾质疑过:蓝衫,你那边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放假了还在校园卖书,没空给兄弟们更新? 你莫非在忽悠人? 我告诉大家,坐标江苏某个小县城,因为我们这儿疫情不严重,一些中学早就开始补课了,最近开课的更多。 开课的越多,各类书籍的需求量就更大,我也就更忙了。 短短二十余天,我已经晒脱了好几层皮,每天都累得死去活来,晚上根本没精神码字,只想睡觉。 很惭愧。 我对不起兄弟们。 自知更新量少得可怜,还三天两头的总是断更,实在无地自容。 因为这個,我连上架感言都没写。 大家都是花了钱的,真金白银的捧场子,我又怎敢忘记兄弟们? 静沐晚歌,感谢你的第一张推荐票,和第一个打赏。 孤舟蓑衣釣寒雪,你是最早章评的人之一,你的风趣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涛心何兄弟,第一位票王。 一剑如弘,第一位执事,连句话都没说过。 烟花落尽执谁手,感谢你的批评,真不好意思,兄弟的更新速度让伱失望了。 鬼天容兄弟,你应该还在看吧? 明朝小书生,很抱歉,我不想失去你。 书友20220730071754098兄弟,感谢你的支持…… 青山见我何如事、空虚公子究极进化空巢老人、老实人达西、不污正业的猫、水木沐源、月满井月残、三彪子瓦伦丁乃吾之名、葉慎守、烟气熏眼666、红毛老怪、方GG刚、此处白、床下的老王、颜闻子、泯灭生门、外天空酱油党、喜欢看书的咸鱼、星空回归、琛chen、此去归来、星空回归、Spteer、孤独的饕餮、灰白的王座、多啦小梦、一大碗口水、为了辛多雷的荣耀、青春本该奋斗、我是庆小土、低调就、怒焰天河、昵称不让重复有毛用啊、亲亲范儿西、梁伯玄、作你永远的肩膀、不似多情苦、十六块一、东方天暝、书独1、无名老辈、捕星星的萤火虫、零叁贰壹、为什么莫名其妙被禁言、AssassinQAQ、冷场流、Jerry、全阵营崇拜声望大师、林中小污、流光a晨曦、存若无、克系己死科学当立、玛丽奥的钳管、星影剑、自由的船长、妄川SAMA、九天神符、蓦然回首2、书剑俩无成、知更鸟祭祀、翡翠梦境看书、亲亲范儿西、K书狂人、张坤、玄衍真人、冰冻焰火、骨科杀手、陈霸先、仗剑天涯、啦啦ADA、烟火清风、大乁、狡猾的斗牛、九婴魔君、琴道人、万书山、重头一跃、周一周、剑人2、日月找大明、术有、云飞龙、书剑俩无成、我就是水军、古月説、七色之白、浩瀚词源、无道黑空、师酱、维多利亚月光一、叶碎木冷、王火鸦、东风吹醒英雄梦、百花煞丶、半杯柚子茶、名字都被你们用光了、主神233号、扑扑、央尘寰宇、登月寻花、缺钱的我迷路了、江红颜、名剑山庄任长风、黑色伊卡、梅花冬傲雪、愤怒的蓝花、不归鸟、文盲很无聊、江左、菩11111、20220317095722420、紫与红、20210517205938184、晴空清风、黑车粉丝69号、凤羽风语、不打老虎啊、追求光明、韩非子开车、.、语数成、陌上天地合、不时不食、爷是帅气弟弟呢、小书迷压、扑扑…… 等等等等,实在太多了。 我曾经说过,你们的每一条章评我全看过,这不是虚言。 很感激与大家相遇。 也很珍惜这段缘分。 有的兄弟还在等候,而有的却早已离开,但无论你们是走、是留,我都永远不会忘记你们。 从十几岁开始,写点什么东西就是我最大的业余爱好,不管未来怎样,我都会继续坚持下去的。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深情厚谊,刻骨铭心。 好了,大家晚安。 蓝衫敬上。 001 聪明人小鱼儿 初秋。 昆仑山。 日头从峰顶上插进来,落在这一道静谧的“恶人谷”中,热乎乎,懒洋洋。 小鱼儿晒着太阳,身上也懒懒的。 他就坐在入口附近的茶摊里,清点着自己的收获。 这些东西都是他巧取豪夺、甚至是骗来的,花样可不少—— “化尸粉?没什么用处。”小鱼儿一撇嘴,随手扔了。 “短剑?还镶着那么多宝石?拿来防身倒也不错,碰上要紧的关头还能换银子,这个得留下。”点点头,把剑插在腰带上。 “烈性泻药?必须留着害人。收了。” “手绘的画册?春……咳咳,我还小,英雄无用武之地,扔……” 一顿挑挑拣拣。 处理完收获之后,小鱼儿叹口气:“大人们是越来越不经折腾了,连一个像样的都没有,当真无趣,唉。” 从小在恶人谷里长大,小鱼儿今年已经十岁了。 出于保护自己的原因,再加上几位叔叔伯伯的刻意纵容,他便多了个“小魔星”的绰号,整天以恶作剧为乐,闹得整个山谷乌烟瘴气。别说大人了,就连狗见了他都得“嗷”的一声,赶紧绕着走。 小鱼儿跷起二郎腿,有些意兴阑珊。 他发了会儿呆,忽然转头,盯住入口的方向。 根据过去的经验,小鱼儿觉得还是刚入谷的新人更好捉弄些,只可惜,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倒霉蛋送上门了。 等啊等,盼啊盼,他开始眼皮子打架,变得昏昏欲睡。 就在这个时候…… 小鱼儿突然精神一震,连忙坐直身体。 好像有动静! 是的,外面的确有一串脚步声正在靠近,这声音全无印象,绝不是他熟悉的人。 看来又到了娱乐时间。 小鱼儿满心期待,邪恶的嘴角逐渐上扬。 稍等片刻后,果然有个生面孔拐进了山谷。 这是一名三十来岁的汉子,身高八尺有余,手里还拎着个包袱。 此人的体型极其雄壮,再配着刀一样的浓眉,鹰一样的眼睛,强大的粗豪之气顿时迎面而来,直如猛兽一般! 小鱼儿吓了一跳。 好厉害。 恶人谷里也有不少壮汉,可跟他一比,大家就都变成了小鸡,简直弱得可怜。 不过,这人虽说长得威风,但好像混得惨了点儿:他的衣服已经分不出颜色,破破烂烂的,脚上的靴子也没好到哪去,连脚指头都露了出来。 大汉看见了小鱼儿。 小鱼儿也看见了对方。 “你好叔叔。”小鱼儿礼貌地挥挥手。 “嗯,好。”大汉擦着脑门上的汗水,冲着他边走边说:“格老子的,明明都入秋了,这鬼天气却还是那么热,真要命。” 咦? 川中口音? 小鱼儿试探着问道:“叔叔,你也是被仇家逼得混不下去,所以才躲进恶人谷的?” “谁能逼得了我?恶人谷这破地方老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大汉冷哼一声。 小鱼儿道:“好大的口气,恶人谷难道是你开的?” “废话,当然是我开的,当年老子非但出了力气,还添了不少银子呢。” 小鱼儿吃了一惊:“真的?你难道也是十大恶人之一?却未请教……” “去去去,小屁孩瞎打听什么,你是谁家的娃娃?”大汉歪着头看他,脸上凶相毕露。 小鱼儿眼珠乱转,竟装出畏惧的模样,结巴道:“我,我是个捣药的童子,跟着万春流大夫在医馆干活……哦,对了,我的名字叫做小鱼儿。” “万神医那边的小伙计?知道了。”大汉一摆手,有些不耐烦:“你自己在这玩吧,我要进去找几个老朋友叙旧,顺便赌两把。他娘的,我是一日不赌就浑身难过。” 小鱼儿并没有离开,反而将他拦住了:“叔叔请等等。” 大汉道:“干什么?” 小鱼儿神态恭敬:“叔叔远道而来,连口唇都裂了,想必一定是渴得厉害,而这边正好是个茶寮,不如我给你倒杯水,润润喉咙怎么样?” 大汉很纳闷:“恶人谷里何时开的这家茶寮?” 小鱼儿道:“叔叔可能离开太久,并不知谷里的情况,好几年前就开了。在入口支个茶摊,刚来的新人想喝水就自己取,岂不是挺方便?反正也不要钱。” 大汉道:“噢,那行,我还真的有些口渴,你赶紧去倒。” 小鱼儿道:“好的,叔叔里面请。” 大汉点着头,提着包袱便走进去落座。 另一边,小鱼儿绕到摊子后头,很快就找到了茶壶和杯子,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川中口音。 庞大的体型。 满身彪悍之气。 而且爱赌。 这些特点很容易令人想到一个传说中的角色。 小鱼儿龇着牙,竟从身上摸出早前的“战利品”,将泻药放到水壶里,使劲晃了晃。 “小娃娃,你好了没有?”大汉在外面催促道。 “叔叔莫急,上好的茶水这就来……” 小鱼儿连忙走回前头,摆好杯子,乖巧地为“客人”倒水,倒得满满的。 “咕咚咕咚。”那大汉端起来就喝,嘴里连呼痛快。 汉子喝得痛快,小鱼儿看得也痛快,心里乐开了花。 “叔叔,你还要不要?” “继续。” “好的!” “咕咚咕咚……” 小鱼儿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因为怕露馅,他便用力地抠着脚指头,脸上一本正经。 就在此时,那个大汉忽然解开了自己的包袱。 小鱼儿偷眼一看,还以为藏着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只是些干粮之类的。 大汉在包袱中翻弄两下,从里头摸出个烧鸡来:“小娃娃,你去给我找把刀用……茶水这么一顺,老子居然饿了。” 小鱼儿道:“是。” 他又溜到后面寻找,可茶摊里哪来的刀子? 小鱼儿只能折返,从腰带上抽出短剑递过去:“叔叔,我没找到刀子,这个你将就用。” “也行。”大汉并不挑剔。 他手拿烧鸡,用短剑边切边吃,狼吞虎咽。 “小娃娃。”大汉忽地将烧鸡切了一小半,冲着小鱼儿比划:“赏你的。” 小鱼儿道:“谢谢叔叔,我不饿。” 大汉翻着怪眼:“嗯?老子还有给不出去的东西?” 小鱼儿担心惹恼了他,只得接过来,放在口中撕咬:“好吧,长辈赐,不敢辞,多谢。” 你还别说,这只鸡卤得油润咸鲜,味道还挺香。 汉子很快把剩下的肉一扫而净,抹抹嘴,拎着包袱就要走。“再见。” “哈哈哈哈哈……” 小鱼儿估算着时辰,觉得药效应该发作了,于是便爆出一阵猖狂的笑声,迅速向后退却,退得很远很远。 大汉吃惊道:“你,你这小鬼抽什么疯?” 小鱼儿乐得浑身直哆嗦:“哈哈哈,阁下可是‘恶赌鬼’轩辕三光?” 大汉更吃惊:“你竟认得我?” 小鱼儿道:“从你一进来我就认得了。人们都说十大恶人一个比一个凶狠,一个比一个狡诈,嘁,我看也并不如何。尤其是你,更加笨得像头牛。” 大汉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一阵红一阵白,好像非常难过。 他捂住肚子,怒吼道:“入你先人板板,龟儿子,你敢给老子下药?那茶水里……” “轩辕叔叔莫慌,你喝的并不是什么毒物,无非就是一点助消化的东西而已,拉上两三天就好了。”小鱼儿笑嘻嘻地说着风凉话。 大汉的表情变得很扭曲,貌似就要憋不住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想要过去痛揍小鱼儿,可惜站到一半又坐了回去,龇牙咧嘴的。 “小王八蛋,你究竟是谁?” 小鱼儿得意道:“大笨牛你听好了,我就是五大恶人的高徒,宇内第一聪明人,绰号‘玉面小白龙’的天才少年,小鱼儿!” 大汉:“我XXX你个XXX……” 他在那边哔哔哔破口大骂,小鱼儿在远处笑得前仰后合,别人越是痛骂,他越是开心。 小鱼儿甚至将两手包着,在嘴边围成个小喇叭,用力喊道:“快快快,大伙都来看啊,这有个傻子好羞羞,把屎拉在裤裆里啦……” 此时此地,意外的变故发生了! 小鱼儿笑着笑着,却猛然觉得肚子不对劲! 一阵尖锐的便意竟直冲下盘而来,猝不及防,令人剧痛难奈。 “噗,噗噗。” 小鱼儿忍不住放了几个臭屁。 当你窜稀的时候,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屁。 “这……你……噢……” 小鱼儿的脸色也同样变得很惨,表情精彩至极。 他拼命夹紧两条腿,想要忍住,忍住,再忍住,结果,没成功。 “……” 在小鱼儿一泻千里之际,大汉却似变了个人。 他淡淡地盯住小鱼儿,身上也不疼了,面色也不苦了,还把腰杆挺得笔直。 小鱼儿这才发现,对方的双眸深邃且冷漠,绝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粗鲁,反而精明得可怕! 小鱼儿失声道:“你根本没喝我的水?” 大汉道:“你这小鬼眼珠子乱转,看着就不像好人,老子早有心理准备。我确实喝了,但也确实没喝。” ??? 小鱼儿听不懂。 “什么叫喝了但又没喝?” 大汉没说话,只是挪了挪位置。 小鱼儿赫然看到,他左脚下面的土地竟是湿的,湿了一大块! “你,你用内力把泻药逼出来了?” “对。” 小鱼儿很不服气:“那万一我下的是剧毒,喝下去立刻会死的那种呢?” 大汉笑道:“我赌你不会。” “怎么讲?” 大汉的脸上充满自信:“我们毕竟才第一次见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下死手,这个不符合逻辑。你无非想捉弄我一下罢了,又不是真的丧心病狂。” “……”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小鱼儿只能认栽。 他叹气道:“好强的内力,好深的心机,轩辕叔叔果真名不虚传。不过,还有件事情我没想明白。” 大汉道:“哦?” 小鱼儿道:“我之所以拉肚子,肯定是因为吃了你给的烧鸡,不然没法解释。” 大汉道:“对。” “把泻药从水里转接到鸡肉上,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还记得我掏出烧鸡的时候,让你去找刀子了么?” 小鱼儿恍然大悟:“你是故意将我支开的!” 大汉道:“不错。我用茶壶里加了料的水,抽空把鸡肉蘸了一下,送给你吃,想看看有什么后果。” 小鱼儿道:“我说怎么水叽叽的,还以为是鸡肉本身的油脂呢!你故意切下来给我的那一半,就是蘸过的?” 大汉瞧着他,满脸的戏谑:“对,看来药效还挺强。” “……” 小鱼儿裤腿冰凉,心里更冰凉,又失落又憋屈,好悬没哭出声来。 大汉道:“你没问题了?” 小鱼儿道:“没了。” “好,那下面该我了。” 小鱼儿:“???” 大汉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包在嘴边高喊:“快来看啊,这有个娃娃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屁屁,屎都从裤腿流到地上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小鱼儿一阵恐慌,跺跺脚,赶紧掩面而走。 跑得比兔子还快。 “嘿。” 大汉盯着他的背影,笑了:“小样,跟我轩辕……不是,跟我陈老爷斗,你还嫩了点儿!” (本章完) 兄弟们好 暌违已久,诸君别来无恙。 最近几个月,我们这个小城市的YQ急转直下,经过三轮封控之后,本人也不慎转阳,甚至严重到一度住院。 生活因此变得一团糟,想想都可怕。 我被困在无限的阴影中,不知道明天在哪里,连工作都有较大的变动。 当然了,不辞而别是我的错,我对不住所有的兄弟们。 生活依然要继续。 承诺依然要执行。 我没有忘记大家。 我会慢慢调整自己,给大家一个交代,也给本书一個交代。 就这样。 祝所有的兄弟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蓝衫敬上。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兄弟们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2 要让孩子青出于蓝 “轩辕三光”自然是陈盛、陈老爷。 当他在运动中穿越《绝代双骄》,变成“恶赌鬼”的时候,惊出了一身冷汗。 陈老爷吓得赶紧把衣服脱了,细细地检查自己。 原著里写得明白:轩辕三光从出场的那会便是个“残废”,眼睛瞎了一个,手指头也断了三根,这些都是他在赌博中输掉的。 可检查下来之后,陈盛却意外发现,他的身上并不缺少零件,竟然完好无损! 通过翻阅记忆得知,因为如今时间还早,轩辕三光还算有理智,并没有变成后来的赌疯子,他现在虽然也乱赌,却不会拿自己的肢体开玩笑。 幸亏,幸亏…… 当然了,从温柔乡里穿过来,丢下那么多红颜知己,陈老爷难免心情郁闷。 不过他很快也就适应了。 因为命运已经给了他巨大的补偿:轩辕三光挺好的,是个粗人。 …… 小鱼儿才跑开不久,有个中年汉子便飞掠过来:“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此人的体态颇为敦实,脸上还生着一张巨大的嘴巴,大得甚至能塞下拳头,相貌实在特殊。 陈盛道:“龟儿子李大嘴,还不快过来拜见老子?” “哎呦!” 李大嘴定睛一看,失笑道:“轩辕三光?你还没死呢?” 陈盛道:“在你‘不吃人头’李大嘴断气之前,老子可是万万舍不得先走的。” 李大嘴亲热地迎到身边,“砰”的一声,当胸便给了陈盛一拳,陈盛也老实不客气,狠狠地在他的小肚子上还了一下,“咚。” “……” “……” 两个人都疼得龇牙咧嘴,对彼此非常嫌弃。 李大嘴打量着陈盛,眼睛绿油油的:“死赌鬼,我瞧你的身板结实得倒像牛肉,如果用上好的五香大料卤一卤,再配着高粱酒,滋味必定是不错。” “入你仙人板板,赶紧死开,老子一见你就恶心。” “三光莫生气,人只要一生气,肉就会发酸的,嘿嘿。” “滚!” 二人闲扯两句,李大嘴问道:“我说死赌鬼,此番你突然回到恶人谷,莫非是惹了什么厉害的仇家?” 陈盛道:“我能有什么仇家,只不过多年未见几位兄弟,心里想得慌,一时无聊便回来看看。”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好吧,算你有良心,还能记得咱们几个故人。” 陈盛不耐烦了:“真他娘的啰嗦,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带我去见杜杀杜老大。” “行。” 李大嘴口中答应要走,却左看看,右看看,奇怪道:“刚才我好像听见小鱼儿的声音,人跑哪去了?” 陈盛道:“小鱼儿,莫非是那个小鬼头?哦,他忽然肚子疼,溜了。” 李大嘴的嗅觉比狗都灵,抽着鼻子:“怎么臭烘烘的,小鱼儿莫不是拉在了裤子里……” 接下来二人并肩而行,往谷内走去。 恶人谷这地方一直都充满了神秘色彩。 在人们的想象中,此处必然是穷山恶水,荒凉得要命,其实他们都错得厉害。 经过多年来的经营,恶人谷已经像集市一般热闹了,各行各业样样不缺,而且还特别的干净,绿茵遍地,姹紫嫣红,宛如世外桃源。 …… 李大嘴把陈盛带进了一处小院。 “哗啦啦。” 院子里有个貌似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在洗衣裳,小胳膊白生生的,脸蛋也很粉嫩。 “小屠,你看谁来了?” 少女一抬头,惊喜道:“嘶,今天刮的什么妖风,死赌鬼,咱们有十年没见了吧?” “屠娇娇,你今日居然是个女人?快快快,赶紧过来让我抱一抱!”陈盛搓着手,眼睛里大放光明。 屠娇娇啐了一声:“敢抱我,你不怕身上长疮么?” “就是,连‘不男不女’屠娇娇你都下得去手,口味可真重。”李大嘴在旁边插话道。 陈盛道:“不男不女怎么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快活,别说身上长疮,就是马上风了我也情愿。” 李大嘴:“……” “哈哈。”说话间,一个胖胖的光头从屋里冒出来,脸上堆满笑容。 这人长得像弥勒佛一样,看似是个和尚,头顶却没有戒疤。“轩辕三光莫不是转性了,怎么从死赌鬼变成了急S鬼?” 陈盛叹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想不到‘笑里藏刀’哈哈儿竟依然健在。” 哈哈儿道:“大哥莫要说二哥,咱们都是坏种,你能比我好到哪去?算命的先生早跟我讲过,我这人确实活不长,但一定是给你上完坟之后,才寿终正寝。” 陈盛道:“给我上坟?你算儿子还是孙子?” 哈哈儿:“……” 陈盛一句话完成绝杀,得意扬扬,转脸道:“娇娇姐,怎么不见杜老大?” 屠娇娇对他的口条之伶俐表示震惊,愣了一下才说:“哦,杜老大刚练完功,在屋里歇着呢。” 陈盛道:“行,我得进去打个招呼。” “血手”杜杀是一位高瘦的汉子,白衣如雪,目光冷厉,站在那儿宛如一座冰山。 “三光回来了?” “杜老大好。” “好。” 忽然看到老朋友,杜杀的目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温暖:“娇娇,去拿酒来,我要陪三光喝两杯。” 屠娇娇道:“嗯。” 酒是最好的陈年花雕,味道确实不错。因为过了饭口,屠娇娇便给他们找了些花生米什么的,简单配着佐饮。 陈盛嚷嚷道:“大家动作都快一点,喝完酒之后,娇娇姐除外,咱们几个男人得好好的赌两把。” “赌两把怎么不带我?” 突然间,外面响起了一个阴冷的声音。这声音忽而在东,忽而在西,飘飘渺渺,鬼气森森,你都不知道他具体在什么位置。 陈盛转脸骂道:“‘半人半鬼’阴九幽,你也算男人?” 一道黑影从窗口无声地滑了进来。 在十大恶人里,阴九幽是轻功最好的那个。他披散着长发,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好似终年不见阳光的白蝙蝠。 “我怎么不算?莫非你想试试?” 陈盛压根不怵:“好啊,我还真想试试!来来来,死太监,有种把家伙亮出来!” “你……” 阴九幽大怒:“说谁太监呢?” 陈盛道:“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你找女人,我早怀疑你的身体有问题了,你不是太监谁是?” “我他妈劈了你!” 陈盛昂然而立,浑身的骨骼爆发出一阵脆响,他狞笑道:“那你过来啊!” 阴九幽:“……” 轻功并不能代表武功。 他当然是打不过恶赌鬼的,被欺负了也只能憋着,表情像便秘一样难看。 至此,“血手”杜杀、“不吃人头”李大嘴、“笑里藏刀”哈哈儿、“不男不女”屠娇娇、“半人半鬼”阴九幽,久居谷里的五大恶人全都到齐了。 大家吃吃喝喝,叙旧闲聊。 …… 杜杀问道:“三光,你此次回来,莫非要在谷里长住?” 陈盛剥着花生米,使劲摇头:“看情况,先住几个月再说。谷里都是自己人,我跟自己人赌,就像左手玩右手,有什么意思?” 杜杀道:“嗯。” 杜老大一向惜字如金,后面就不说话了。 屠娇娇笑道:“幸亏不是长住,咱们已经有了小鱼儿,如果再加上恶赌鬼的话,天天闹得鸡飞狗跳,那还了得。” 陈盛道:“我就这么招人烦?哎,小鱼儿,小鱼儿,这小鬼到底是什么人?” 在座的几位忽然面面相觑,脸色都变了。 李大嘴打了个寒颤,低声说:“你可知道燕南天?” 仿佛碰到洪水猛兽一般,陈盛好像挺害怕:“神……神剑燕南天?江湖传闻,据说他十年前闯入过恶人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屠娇娇恨道:“当然是真的!他过来找一个叫做‘江琴’的人,结果没找到,于是就在谷里大开杀戒,屠戮了我们许多兄弟。” 听到“燕南天”的名字,就连死了都要笑的哈哈儿,都笑不出了,冷得牙关直打架。 陈盛翻着怪眼想想:“江琴?嘶……没听过。” 屠娇娇道:“我等也没听过,他绝非是个名人。” “那后来呢?” 屠娇娇道:“后来咱们一齐想法子,总算将燕南天制住,他现在已经是个活死人,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燕南天已经废了?怎么不早说,这把我吓的。” 陈盛松口气,连声音都变大了:“那小鱼儿又跟燕南天有何关系?” 屠娇娇道:“小鱼儿便是他带进来的,当年还是个婴儿,具体的身份我们也不清楚。” 陈盛奇道:“留下这祸害作甚,怎么不干脆……” 说着,他便用手做出切割的动作。 李大嘴接茬道:“这就要怪屠娇娇了。她在谷里寂寞得很,竟想了个法子,要咱们一块把小鱼儿养大,养成世界上最坏的坏蛋,留着以后出去害别人。” 屠娇娇道:“对,小鱼儿也就变成了大家共同的徒弟,学了我们的武功。” 陈盛倒抽一口冷气。 “好家伙,你们这群王八蛋还真是天才,居然能想出这种点子,果真是坏得流脓!” ——因为恶赌鬼性情粗犷,整天骂骂咧咧的,这方面陈盛学得惟妙惟肖,几名恶人也都习惯了。虽然挨了骂,却没人往心里去。 李大嘴在旁边非但不生气,反而挺高兴。 “你还别说,小鱼儿的确有解闷的作用,我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屠娇娇也得意扬扬:“对,这孩子不负众望,已经迅速变成了小坏种,更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大家的心血总算没白花。” 陈盛闭上了嘴。 ——摸底摸到这儿,看来剧情都对得上,没出现什么意外。 此时,默然良久的杜杀竟盯住陈盛,突然开口了。 “趁着你有时间,不如加入咱们,把你的武功也传给小鱼儿,让他变得更毒、更坏、更强大!” 陈盛:“……” 艹! 小鱼儿竟成了我徒弟? (本章完) 003 我不服 叙完旧之后,大家便一哄而散。 对于陈盛“赌两把”的邀请,他们都说身体不舒服,一个个跑得比小鱼儿还快,嗖嗖的。 “呸,这些胆小鬼。” 陈盛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夕阳西坠,日暮已逐渐逼近,却远没到睡觉的时候。 他决定去万春流、万神医那儿转转。 这位好心人把“废掉”的燕南天救了去,安置在自己的医馆里,既然来了,如果不瞻仰一下燕大侠的风采,那就像遇青楼而不入一样,多少总有些遗憾。 万神医的房子建在恶人谷的边缘。 这里弥散着浓重的苦味,到处都堆着各式各样的草药,令人眼花缭乱,还有一些瓶瓶罐罐,铁炉、铜鼎什么的,一看就相当专业。 “有人吗?”陈盛喊了句。 屋里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回声,万神医并不在,可能是出诊了。 穿过略嫌拥挤的前厅,后面还搭着一排小房子。 陈盛一间间的寻找,找到最后一间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燕南天。 病房中灯火昏暗,显得十分神秘。 只见燕南天盘腿而坐,居然泡在一口巨大的水缸里,双目紧闭,披头散发。那缸里面的药水黑乎乎的,闻起来很刺鼻,也不知都是些什么宝贝。 陈盛走过去,静静地端详着燕南天。 燕南天也静静的。 他的面貌棱角分明,长得颇有气势,可惜现在却根本不能动弹,变成了活死人。 众所周知,姓燕的都不简单,比如燕十三、燕狂徒、燕双鹰什么的,这位燕大侠也不例外。 当年他号称“天下第一剑”,一个人带着襁褓中的小鱼儿直闯恶人谷,把数百名反派杀得抱头鼠窜,那是何等的威风! 燕南天的人品当然没问题,他嫉恶如仇,心胸也非常宽广,完全配得起“大侠”二字。 可在陈盛看来,燕南天并不适合出来混。 因为他脑筋太直了,太像个君子。 而且江湖经验差得可怜。 当年燕南天的确杀翻了恶人谷,可结果呢? ——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一次中毒被拿下,一次中计被点穴,完了就被屠娇娇他们抓住,废掉了。 在江湖上行走,光是武功高还远远不够。你得学会小心翼翼,要警惕身边的每一个人,要像虎一样凶猛,蛇一样恶毒,狐狸一样狡诈,如此才能保全自己。 燕南天的悲惨遭遇,给陈盛敲响了警钟。 这是前车之鉴啊! 毕竟是可怕的古龙世界,他可不想稀里糊涂的死掉,倒在阴沟里。 总结完教训,陈盛便转身而去。 …… “站住!” 刚走到外面,居然又碰上了小鱼儿。 他是故意堵着陈盛的。 小鱼儿的状态貌似挺悲惨:脸色蜡黄,连腰都直不起来,两条腿还颤巍巍的。 “噗……” 陈盛笑了:“你这娃娃不去茅房蹲着窜稀,拦我干什么?” 小鱼儿忿忿道:“我不服,要找你报仇!” “好大的口气,你准备怎么报?” “轩辕三光,你身为十大恶人之一,号称‘见人就赌’,敢不敢跟我赌一次?” 陈盛道:“行,老子就让你再长长教训,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说吧,赌注是什么?” “我如果赢了,你就在地上爬几圈,给我学个猴子来看看。” “那输了怎么讲?” 小鱼儿倒是光棍儿,他大声道:“如果我输了的话,就给你端茶倒水、煮饭捶腿,随便让我怎么着都行。” “这么狠?哈哈哈哈。” 陈盛狂笑道:“你开的条件我很难拒绝,行,老子接着了。你年龄小,如何赌法你说了算。” 小鱼儿道:“那……那我先想想。” 陈盛悠闲地抱着膀子,好整以暇道:“不着急,你慢慢想。” 小鱼儿在他的面前来回踱步,表情非常慎重。 十年了,从前只有他捉弄别人的份,今日却被一向看不起的“肌肉男”摆了一道,心里的郁闷就别提了,他必须找回场子。 因为天气闷燥,小鱼儿想得身上出汗,于是便把衣服解开来散热。 “咦?” 他的身上密密麻麻,横的、竖的、拐弯的,竟布满了各种可怕的伤痕,看上去十分惊悚。 陈盛自然清楚其中的缘由,却故意问道:“小鬼,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小鱼儿随口说:“哦,我从三岁就开始练功,豺狼虎豹杀了无数,这些便是它们留下来的。” “太不像话了,你那几个叔叔简直是摧残幼苗。” 小鱼儿很无所谓,并不在乎。 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眼睛一亮:“有了!咱们就猜单双好不好?你猜单我就猜双,你猜双我就猜单,这样公平不公平?” 陈盛道:“是很公平。小娃娃,你莫非要丢色子?” 小鱼儿道:“用什么色子,咱们就以我的伤痕作赌!叔叔请放心,这是临时想到的法子,不存在故意诱导,我也不知道伤痕的具体数量。” “要得,要得,真有趣,这样倒也别开生面。”陈盛大咧咧地一笑,同意了。 小鱼儿满脸亢奋:“你选单还是双?” 陈盛脱口道:“单!” “轩辕三光果然痛快。你选单,我就选双。那行,咱们来……” 小鱼儿很快除去外衣,从腰带上拾起短剑比划着,开始数数:“一、二、三、四……” 陈盛帮着他一块数,忽然问道:“前面的伤口还好说,可背后的你自己看不到怎么办?这样数量会有争议。” 小鱼儿道:“容易得很,医馆里有块大青石,光滑如镜,后面的咱们就用镜子照着数,谁也做不了假。” 陈盛赞许道:“啧啧,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八十九、九十、九十一……总共九十一,是单数!” 当结果出来后,陈盛大笑道:“你不走运啊小鱼儿,老子赢了。” 小鱼儿居然也笑了:“叔叔你很高兴?” 陈盛道:“废话,谁赢谁不高兴?” 小鱼儿道:“那你高兴得太早了……” 一句话说完,小鱼竟飞快出手,用短剑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一下,划得血淋淋的。 “九十二,双!” 陈盛吃惊道:“小鬼,你……你这算什么?” 小鱼儿同样哈哈大笑,嘴巴一直咧到耳朵后头:“当然算你输。咱们讲好了猜单双,又没有说伤痕是旧的还是新的。” 陈盛怒道:“龟儿子你使诈!” “叔叔莫恼,你好歹也是成名人物,不至于这么输不起吧?来来来,快给我学猴子,爬!”小鱼儿气定神闲,嘴里嘲弄着。 陈盛道:“新伤也能算?” “当然算!” “哦,那行。” 话刚落音,陈盛突然移形换位,一掌就切在小鱼儿的脉门上。面对这种可怕的速度,小鱼儿根本来不及躲闪,手上一麻,短剑便被夺了去。 “刷刷刷。” 陈盛老实不客气,在他的胳膊上连续划了三剑。 “九十二加三等于九十五,单,你输了。” “……” 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小鱼儿张口结舌,直接懵了。 这人好不要脸! 短暂的迟钝过后,他跳着脚骂道:“死赌鬼,你耍赖,快把剑还给我!” 说完就张牙舞爪地蹿上来,开始抢。 结果陈盛根本没动,胳膊往前一推:“这孩子真是的,想要就给你,抢什么。” ??? 小鱼儿没料到对方这么好说话,竟然说给就给,他把剑接到手中,迷迷糊糊的。 陈盛问道:“你是不是还打算在胳膊上继续划,非要赢我?” 小鱼儿道:“额,对,对的。” “那我敢保证,无论你怎么划,我都可以夺过你的剑,让双数再次变成单数。除非你想一直划,直到自己失血而死。” “……” 小鱼儿是个聪明人,他估算着彼此的战斗力,到底也没动。 沉默半天后,他终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我认输。” “你怎么不试试?” 小鱼儿摇摇头:“不敢试。你划得比我深多了,又深又疼的,我还不想死。” “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 小鱼儿忽然问:“那如果一开始我猜中单数,赢了呢?” 陈盛笑得很和善:“嘿,会耍赖的可不止你一个。你赢了,我就跟你学,我同样会在你的身上切一下,改变结局……反正叔叔又不疼。” 小鱼儿:“……” (本章完) 004 旧病复发 第二天。 一大清早,小鱼儿便来了。 按照长辈们的指令,他开始跟着陈盛学武功。 反正他的师父已经够多,不在乎多一个。 现在是卯时左右,陈盛早就洗漱完毕,在小院中等着。 陈盛的房子是原主留下来的,荒废了将近十年,里面杂草丛生,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他好容易才让小鱼儿收拾干净,自己就在旁边干看着,压根没动手。 免费的劳力岂能浪费,他可不惯着孩子。 反正这孩子不是自家的…… “叔叔好。” “我的早点带了没?” 小鱼儿擦着汗:“带了。” 他要的早点数量惊人:两笼蟹黄包、一锅枸杞参鸡汤、四个煎蛋、两个新摘的香瓜、一碟黑芝麻白糖糕,还有一块烤得嫩嫩的小羊排。 大块头必定食量不凡。 枸杞、人参、羊肉、黑芝麻,这些对男性都是很补的,陈老爷很懂生活。 没有好的食物,如何能有好的腰肾? 不过,让十岁的孩子带着一大堆东西可不容易,而且还得保证温度和品相,小鱼儿因此气喘吁吁,表情垮得要命。 “你都学过什么功夫?”陈盛边吃边摸底。 ——小院里有张汉白玉雕成的圆桌,他把东西全都摆在了外面,吃的就是一个敞亮。 说到功夫,小鱼儿突然得意起来。 “哦,我自幼便跟着五位叔伯,已经把他们的绝技都学了,他们都夸我呢。” 陈盛不置可否:“是么,练给我看看。” “行。” 小鱼儿振作精神,立刻在身边动作起来,表演了一套“大杂烩”。 他的双手忽拳忽掌,脚下辗转腾挪,打得漂亮极了。 不得不说小鱼儿真是个练武的奇才。 他小小年纪,居然将李大嘴的刚猛,屠娇娇的阴柔,杜杀的果决,阴九幽的诡异,哈哈儿的油滑组合在一起,忽而强硬,忽而婉转,招式多变又灵动,让人目不暇接。 “叔叔觉得如何?”小鱼儿打完收工,完了便咧嘴看着陈盛,一副“快夸我”的样子。 陈盛哼了一声:“花里胡哨。” “什么意思,难道我练得还不够好?”小鱼儿当然不服气。 陈盛说:“你很机灵,也有足够的天分,就是路子走错了。” 小鱼儿道:“哦?” “像你这种年纪,本该先把基础打牢,只选择一种武功来练的,至于采百家之长、触类旁通的事,要留着长大以后再说。当然这也不能怪你,你的师父太多了,他们也不考虑别的,自以为对你好,就把东西一股脑的塞了给你,根本没考虑后果。” 小鱼儿皱眉道:“不是会的越多越厉害么?” 陈盛没接茬,反问道:“你下过象棋没有?” “下过。” “下棋就像练武功,如果你能把一种布局练透彻,熟悉各种攻防变化,那么无论碰上什么人都可以斗一斗。反之,如果你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将每种布局都仅仅学了皮毛,贪多嚼不烂,最后只会被别人杀得脆败。这就叫‘在精不在多,在简不在繁’,你年纪还小,在什么年纪就得做什么样的事。” 小鱼儿眨着眼睛,没说话。 道理他听得明白。 但是,作为一个小孩子,他还是觉得会的花样越多越厉害,起码在对战的时候,能让敌人摸不清套路,打他个措手不及。 看着对方的表情,陈盛知道这小子没往心里去。 小鱼儿本来就是浮躁的性子,难免的。 “你认为我说得不对?” 小鱼儿敷衍道:“叔叔讲得浅显易懂,而且又比我年长,自然是对的,咳咳。” “然后呢?” “然后我改呗,你让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 说完便开始抠指甲,小短腿在那一抖一抖的,活像个无赖。 陈盛:“……” 还准备帮帮他呢,纯属自己自作多情。算了,老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不经过一系列的江湖毒打,他是很难成长的。 《绝代双骄》本就是一部关于成长的故事,充满了挫折和磨砺。 陈盛直接来个信马由缰,不管了。 “你小鱼儿有自己的想法,这个很好。师父教徒弟学武功,也得让徒弟学痛快了不是?如果真的拧着来,越练越难受,境界反而会退步的。这么办,咱们还按照你师父他们的路子走,我不勉强你。” “真的?”小鱼儿面现喜色,终于变得开心了。 “嗯。”陈盛点点头。 小鱼儿抢着说:“叔叔是江湖上顶尖的人物,听闻你的拳法极其高明,我很想学。等我把你的武功也学完之后,徒儿便身兼六大恶人之所长,想想都威风!” “行吧,想学我就教你……” 陈盛吃完早点,又休息了两刻钟,这才准备“授课”。 他慢慢地走到小院中间,舒展双臂,拉开了架势。 “咚!” 陈盛闷哼一声,猛然跺脚。 强横的力量由此勃发,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呼呼呼……” 劈! 挑! 扫! 盖! 滚! 压! 抽! 冲! 他的拳法大开大合,迅猛凌厉,如同滚滚长江不尽而来,又如惊雷阵阵撼破长天。 陈盛越打越快,打到最后,双拳竟发出“嘶嘶”的破空之声,连身体都化作了一团虚影,兔起鹘落,进退如电。 很难想象,他的体型如此庞然,却能拥有这般惊人的速度。 小鱼儿看得呆了,不由得拍手叫绝。 “啧啧,叔叔的武功竟然直追杜杀伯伯,感觉比李大嘴他们还要更胜一筹,好厉害。” 陈盛停住动作,脸不红,气不喘。 “这就是‘我’的三十六路拳法,讲究出招短促,正面强攻。哎,叔叔问你,你刚才看我的动作像什么?” “嗯……”小鱼儿仔细回忆着:“就像在战场上抡大锤的将军,用的还是双手锤!” “聪明,‘我’的武功正是脱胎于此,名字也取的简单直接,就叫做‘拦江锤’。” “‘双锤之威,足可拦江’,好名字,好霸气!” 陈盛道:“以后你就跟着叔叔好好学吧。” 小鱼儿点着头,喜道:“嗯!” 下面二人一个教,一个学,很快便沉了进去。 陈老爷可是个“开挂”的穿越者。 他的身上当然还有更厉害的武功,比如说:《夺命十三剑》。 而且是加强版、即将进入巅峰的《夺命十三剑》,突破第十五剑已经近在咫尺。 陈盛没把剑法传给小鱼儿,倒不是舍不得。以这孩子现在的心性和体力,贸然传过去就像小马拉大车,他根本驾驭不了。 …… 黄昏左右,陈盛坐在院子里喝茶。 小鱼儿刚练完功,出了一身的臭汗,还得接着给师父捶腿,继续享受压迫。 “重一点,这边,你小子没吃饭吗?再重一点,那边,哎,对对对。” 小鱼儿:“……”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过来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的。 陈盛挺奇怪:“中秋还没到,这谁家办的喜事?” 小鱼儿道:“哦,是屠姑姑的生意今日开张了。” 陈盛道:“屠娇娇?她做的什么生意?” 小鱼儿一撇嘴:“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她新开了一家勾栏。” “勾……勾栏?”陈盛的眼睛里瞬间冒出贼光,怒斥道:“你这倒霉孩子,怎么不早说?!” 小鱼儿道:“叔叔一向醉心于赌技,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那个调调呢。” “谁说我不喜欢!” “当啷”一声,陈盛抛下茶碗,竟然从墙上“滋溜”飞了出去,腿脚那叫一个利索。 小鱼儿:“额……” (本章完) 005 就是这个味儿 鞭炮声是从西北方向飘过来的。 陈盛沿着声音快速搜寻,穿过附近的小巷,又翻过几条老街,终于找到了目标。 ——群芳楼。 这是一栋高达三层的建筑,外面装饰得富丽堂皇,档次感貌似挺不错,门口还围着好些客人,在那边奉上贺仪,说着各种吉祥话。 「恭喜屠老板。」 「日进斗金,生意兴隆啊屠老板。」 「咯咯,多谢大家捧场,同喜同喜……」 「不男不女」屠娇娇今天又是女装打扮,穿着一身显眼的红裙在外面做迎宾。她笑眯眯的,手上不停接着银票,招呼着客人往里进。 「娇娇姐。」 「哟。」 屠娇娇忽然看见陈盛走过来,满脸的错愕:「死赌鬼,你不盯着小鱼儿学武功,跑到这干嘛?」 陈盛道:「小鱼儿今天学了很久,已经休息了。我听说娇娇姐生意开张,做兄弟的怎么也得上门表示一下,捧捧场子。」 「好啊。」屠娇娇伸着手:「东西呢?」 陈盛在袖子里摸了摸,摸了半天,这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递过去。 「什么?才一百两?」屠娇娇鄙视道:「咱们做了许多年朋友,不给个三千五千的,你也好意思。」 陈盛道:「我如果有钱的话,自然舍得给,可不是囊中羞涩么。」 屠娇娇道:「你的钱哪去了?」 陈盛理直气壮,瞪着眼睛说:「这个问题都多余,当然都输给别人了!我来恶人谷原是骑着马的,赌着赌着,连马都没了。这一百两是我最后的家当,还准备留着过年呢。」 「……」 屠娇娇想起他「见人就赌」的外号,一时语塞。 恶赌鬼就是这样,今天或许还腰缠万贯,明天早上起来可能就会变成叫花子,行事离经叛道,没谱得很。 「算了算了,你进去喝杯酒吧,银子等往后再补。」 「行。」 陈盛搓搓手,嬉笑道:「姐姐,大家都是熟人,我如果产生了别的花费,咱们能记账么?」 按照过去的印象,屠娇娇根本不以为意:「去吧,你一个赌鬼能花什么钱。」 「好嘞!这可是你说的!」 陈盛急吼吼地刚要闯进去,却又突然转过身子。 屠娇娇问道:「又怎么了?」 陈盛冲着牌匾一指:「娇娇姐,你的招牌取得太俗,简直俗不可耐,我看不如改一改,保证往后的生意会更好。」 「嘁。」屠娇娇用眼白使劲瞅他:「群芳二字哪里俗了?一个粗人竟然跟我咬文嚼字,你不妨说说,应当怎么改?」 陈盛立刻道:「天上人间!」 屠娇娇仔细一琢磨,不由得呆住了。 「天上,人间?」她怔怔道:「外人只晓得恶人谷乃荒凉之地,可谁知咱们山好水好,宛如仙境一般,这四个字最是贴切不过了。好,恶赌鬼,姐姐倒是小瞧了你。听你的,我明天就去改招牌!」…. 「哈哈哈。」陈盛大笑道:「你是明智的屠老板,抓紧。」 说完便闯了进去。 嘶…… 这熟悉的场景。 这亲切的感觉。 这该死的气氛。 陈盛的表情非常陶醉:「味儿太正了!」 看见他之后,一个机灵的小厮快步迎接,上前行礼道:「这位贵客,本店刚开业,今晚正好有个诗会,风雅得很。你若能留下几篇墨宝来,通过大家品评的话,按照甲、乙、丙三个层级,本店自会有相应的奖金奉上。 」 陈盛道:「吟什么诗?没空,我要上楼去。」 「……」 小厮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文化人,可东家就这么要求的。东家说新店新气象,要热闹热闹,进门的都得打招呼参加诗会,他也只能勉为其难。 「客人。」小厮陪笑道:「咱们群芳楼并非是普通勾栏,你若真的着急,不如,咳咳……」 「不如怎么?」 小厮用手委婉地做了个动作,意思是:不如去别处。 作为一名穿越者,陈盛当然也会抄诗装逼,可他没时间。 「岂有此理,龟儿子,老子还偏要上去。快滚!」 「……」 小厮懵了。 在恶人谷里,居然还有不长眼的敢胡闹,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哪来的野人,如此煞风景?你走错地方了,急S鬼就该像那些掏大粪的下等人学,去钻小巷子。」 说话间,有个公子正巧从二楼上下来,嘴里出言嘲弄。 此人一副天生的好皮囊,脸色白白嫩嫩,穿得也气派,腰下还悬着一柄长剑。 陈盛歪着头看去,冷笑道:「入你祖宗,掏大粪的招谁惹谁了?有种的把名字报给老子听听!」 公子的脸色变了:「哼,不才公孙鹤,乃是嵩山三剑之一。」 陈盛道:「没听过,想来也是个无名小卒。」 公孙鹤大怒,接着就伸出手,慢慢地摸向剑柄:「比起五大恶人,在下的确名声不显,却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师承何处?」 陈盛昂然道:「老子轩辕三光。」 「! !」 下一秒,「叽里咕噜」,公孙鹤双腿发软,竟从二楼上滚了下来,一直滚到他的脚边,变成了跪拜的姿势。 陈盛很惊奇:「哟,龟儿子,何故如此多礼?」 公孙鹤已经换了张脸,笑得像花儿一样。 「哈哈。」他连忙站起来抱拳:「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竟是轩辕兄驾到了?小弟素来对兄长仰慕得紧,哈哈。」 陈盛哼了一声:「你把老子叫住,莫非要赌一赌?」 「赌……」 公孙鹤的小脸变得更白,迅速掏出一张银票:「小弟甘拜下风!赌自然是不敢赌的,这点东西不成敬意,兄长且拿去喝茶。」 陈盛根本不客气,一边接过来一边念叨:「才五百两,五百两能买到什么好茶叶?」…. 【推荐下,@ 二楼。 经过刚才的一点小风波,这回再也没人敢拦着了。 因为楼下正在办诗会,二楼上静悄悄的,外面只有一个老鸨。 老鸨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已经知道上来的是什么人,所以态度特别的温柔。 「轩辕先生万福。」 陈盛道:「少废话,老子今晚要在这过夜,你把姑娘们都喊出来,让我瞧瞧。至于消费么……先记在你们屠老板的账上。」 「是。」 老鸨连忙拍手,扬声叫喊:「贵客到了,大家快出来啊。」 「哗啦啦。」 话刚落音,左右两边的那些房门便一块儿打开,五颜六色的姑娘们齐刷刷的,全部走到了外面。 她们或捻着帕子,或手拿折扇,都站在门口保持微笑,展现着各自的风采。 大家全在笑。 陈盛笑得尤其开心。 「嘶……」 他突然发现,队伍里面居然有个异类! 那人貌似是个番邦女子,高鼻梁,绿眼睛,连头发都是卷乎乎的。 更厉害的还有,该女子虽然体型优美,可身高却比别的姑娘明显高出许多,骨架子也大,令人望而生畏,普通男性可能连试都不敢试。 别的男人不敢,陈盛这壮硕的体型就刚刚好。 他惊喜道:「那个绿眼睛的莫非来自番邦?」 老鸨道:「对,小姑娘正是咱们屠老板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可花了大价钱。先生要知道,绿眼睛的外国人也并不多见,算是个稀罕物。」 「她叫什么名字?」 「小不点。」 陈盛抚掌道:「高大个却偏偏叫做小不点,有趣有趣。」 老鸨也在旁边抿嘴直乐:「谁说不是呢,这花名又是出自咱们屠老板的手笔,她可真是个妙人。」 「嗯,小不点会不会说中原话?」 「只会一句。」 陈盛道:「哦?哪一句?」 老鸨道:「会叫哥哥。」 陈盛再次哈哈大笑:「够用!你且退下,我要进屋去了。」 「是……」. 蓝衫灯火 006 人如果没有目标 半夜。 因为流了许多汗,陈盛便起身喝水。 窗户关的太久,房间里总有些不好的味道,他喝完水,将窗子推开换气。 此时,一轮巨大的明月悬在外面,柔和曼妙,光洁如银,几乎塞满了整个山谷。 沉醉在这样的美景里,世界就像他一样平和,且满足。 “好大的月亮,啧。” 陈盛喃喃自语:“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仙人什么来着?算了,我还是接着睡吧。” 他刚准备离开窗口,眼角却猛地一跳。 只见一抹黑影急速掠过,居然从“月亮中间”飞了过去,手里好像还拎着个东西,小小的。 貌似是个孩子。 恶人谷哪来的孩子?不对,小鱼儿! 什么人会在半夜抓走小鱼儿? 陈盛吃了一惊,立刻把长剑抓在手上,从窗口跳出去猛追。 飞过树梢,飘过屋顶,那人的速度就像鬼魅般可怕,越走位置越偏僻,奔着出谷的方向。 混了两次武侠世界,陈盛也算见过世面。 在他的印象里,黑影的轻功堪称惊世骇俗,至少能排到前三位。 如果用他的方式来品评,那就是“神级”高手! 生怕惊动对方,陈盛小心地追随着,故意将距离拉得很远,其间还抽了抽鼻子。 “呼哧,呼哧。” 风中好像有一种缥缈的香气残留,闻着类似于某种花卉,清雅而又神秘。 女人? 明白了。 一个诡异的女人,如此强大的修为,而且在半夜抓走小鱼儿,来者除了移花宫的大宫主邀月,还能是谁? 二宫主怜星当然也够强,不过她的腿脚有残疾,行动的时候难免会带着些异样,可以排除。 猜中答案之后,小鱼儿的安全就不用操心了。 邀月肯定不会伤害这小子,纯属虚惊一场。 陈盛咂咂嘴,直接转了回去,没兴趣再跟着他们。 “咕咚。” 邀月来到一座荒山上,把小鱼儿扔下。 小鱼儿在睡梦中被人点穴带走,后背一疼,穴道自然解除,眼睛也就睁开了。 “你……我怎会……” 三更半夜,荒郊野岭。 面前的怪客身穿黑衣,脸上还罩着一副可怕的青铜面具,这场景的确有些吓人。 小鱼儿反应贼快。 他瞬间平复情绪,居然笑了,改口道:“你好叔叔。” 邀月捏着嗓音,故意模仿男人的腔调说话:“小鬼,你不怕我?” 小鱼儿道:“我为何要怕你?以叔叔的武功,要灭口的话轻而易举,又何必大费周章,专门把我带到外面来。” 邀月沉默了。 ——这孩子的聪慧和冷静,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小鱼儿试探道:“叔叔,请问你怎么称呼?” 邀月道:“我是什么人不要紧,关键你是什么人!” 小鱼儿嗤笑道:“叔叔真有趣,你把我带出来,竟然不知道我是谁……我叫做小鱼儿。” 邀月哼了一声:“小鱼儿?好,那你姓什么?” 小鱼儿语塞:“我,我不知道。” 邀月的口气变得很激动,眼睛里似乎有无尽的愤恨和怨毒:“一个人长到十岁,竟不知自己的姓氏,你与禽兽有何区别?” 小鱼儿委屈道:“我一个小小的孩子,生下就在恶人谷了,从来也没人告诉我姓氏,这不能怪我啊!造成这一切的人,才是禽兽。” “……” 究竟是谁造成这一切的? 邀月觉得肺有点疼。 她怒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姓江!” 小鱼儿一呆:“叔叔知道我姓江,莫非认得家父?” ——许多年了,他一直被身世问题所困扰,现在总算有了点消息,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邀月咬牙切齿:“我当然认得,化成灰都认得。” “那家父的名讳呢?他又有何种背景?” “呸!” 邀月骂道:“江小鱼,别想套我的话。我今日至此,就是要亲口告诉你,你的父亲是被人杀死的,而且死相极惨。” 小鱼儿不敢置信,身体却颤抖起来。 邀月道:“你的仇人在移花宫,有本事的话,长大了就去找他们报仇!” “绣玉谷,移花宫?我……我……” 小鱼儿有无数的话要问,可邀月根本不给他机会,转头便走。 “叔叔请等等。” “哼……” 邀月拂袖而去,在夜色中快速消失。 这名黑衣人忽然而来,又忽然而遁,离奇得就像梦一样,小鱼儿发着呆,良久良久,心里五味杂陈。 直到后半夜,他才慢慢平静。 如同陈盛一般,小鱼儿也抽着鼻子:“好像有股胭脂味儿,女人?” …… 次日。 身边的“小不点”推醒陈盛,用别扭的腔调说道:“哥哥。” “嗯?”陈盛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坏笑道:“怎么,还不服气?那咱们继续……” 这位番邦姑娘吓得连忙制止,嘴巴努了努外面。 陈盛问道:“莫非外面有人找我?” 姑娘点头。 “真讨厌。”陈盛悻悻地磨蹭着,半天才起来穿衣服,打着哈欠开门。 只见小鱼儿站在门口,满脸的无奈,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久。 “叔叔,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陈盛道:“哦,是你小子啊,不用给过夜钱,我都记账了。” “……” 小鱼儿气道:“说好的教我练功呢,还每天准时?” 陈盛恍然大悟,干笑道:“对不起,叔叔忘了。” 小鱼儿道:“这些年我经历过五位师父,他们都信守承诺,说一不二,像你这么没谱的人,我还是头回遇到。” “好了好了,是叔叔不对,我改还不行么?” “咱们下不为例!” “嗯。” 陈盛忽然盯着他:“昨晚你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小鱼儿浑身都是心眼,表情毫无破绽:“没有!我睡得可香了,一觉到天亮,连尿壶都没用。” “是么?”陈盛笑得意味深长。 小鱼儿连忙岔开话题:“咱们抓紧回去练功吧。” “行……” 从这天开始,陈盛果然信守诺言,再也没耽误过教学。 只不过,小鱼儿却发现,隔三差五的,总会有不同的女人从他的房里走出来,环肥燕瘦,形形色色,就像赶集一样热闹。 “……” 好吧,叔叔“恶赌鬼”的外号可能是叫错了,得改改。 随着时间推移,小鱼儿的拳法越练越精,他又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 叔叔可能是“有病”,病得貌似还不轻。 ——每当空闲的时候,这个人总喜欢用手指指点点的,在空气中划来划去,有时快,有时慢,有时还专门倒回去重新划,也不知道抽什么疯。 小鱼儿专门问过,一问,他就笑笑,推说是在“练字”。 小鱼儿当然不信。 他连个字帖都没有,又不喜欢读书,说练字是骗鬼呢? …… 岁月如梭,这样的日子转眼就过了一年。 这一天,小鱼儿照例去找陈盛学武功,看到他之后,却觉得很不对劲! 陈盛好像变了。 人还是那个人,气质却似是而非。 小鱼儿看着他,觉得叔叔好像跟身边的桌子、背后的房屋、甚至是脚下的大地溶为一体,无比自然,也无比从容。 如果再换个比方,从前的他就像是一尊刚烧出来的瓷器,虽然看着精美,但色彩总归有些刺目,而现在的他仿佛经历了千百年的沉淀,已经褪去了“火气”,变得不张不扬,润泽内敛。 额…… 好奇怪啊! 陈盛笑眯眯的,身侧还放着个包袱。 小鱼儿吃惊道:“你要走?” “是。”陈盛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现在学得很好,我已经没什么可教的。” 小鱼儿道:“真的?莫不是因为谷里的女人你都腻了?” “咳咳……” 陈盛咳嗽起来,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小鱼儿已经对他产生了感情,忽然说要分开,心里难免酸酸的。 “你准备去哪里?” 陈盛道:“男人总归要四海为家的,活着得有自己的目标,如果没有目标,那跟死鱼有什么区别?” 小鱼儿肃然起敬,便问道:“叔叔,你的目标是什么?” “大量的女人和金钱。” “……” (本章完) 007 箱子里的秘密 陈盛说走就走。 他打包着干粮,配着剑,手里还牵着一匹神骏的枣红马。 是母马,性格特别温顺。 陈盛本来并没有坐骑,可在路上见到这匹马之后,东西就归他了。 开玩笑,这里毕竟是恶人谷,里面住的全是坏蛋,不欺负他们欺负谁? “喂!” 他一边牵马一边叫道:“龟儿子们,老子就要走了,你们难道就不欢送一下?” 道路两边很快有了动静。 大家要么开门,要么开窗,一个个都将脑袋伸出来,面带微笑,用温顺的表情看着他。 “入你仙人板板,再不鼓掌的话,老子就改变主意,挨个赌死你们这些王八蛋。” “噼里啪啦……” 一句话说完,大家果然开始鼓掌。 鼓得非常热烈。 “兄台慢走。” “以后常回来看看……” “哈哈哈。”陈盛满意地咧着嘴,就要上马而去。 而在此时,背后忽然有人唤他。“等等!” 嗯? 转头一瞧,只见来者身穿白衣,面目冷峻,原来是谷内五大恶人之首——“血手”杜杀到了。 陈盛不由怒道:“屠娇娇简直不像话,我就欠了勾栏一万两银子,这人的心眼也太小了,居然让杜老大亲自过来追债!” 杜杀淡淡道:“区区一万两白银,可不值得劳动杜某。” 不是追债的? 陈盛松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模样:“既然与债务无关,杜老大有何见教?” 杜杀道:“我问你,你可还记得欧阳丁、欧阳当兄弟?” 陈盛道:“噢,那两个龟儿子,我当然记得。” ——十大恶人其实并不是“十个人”,而是十一个。 欧阳丁、欧阳丁是对双胞胎兄弟,平时焦不离孟,秤不离砣,所以加起来就算是“一个名额”。 这二位一个叫“宁死不吃亏”,一个叫“拼命占便宜”,从绰号上便知他们是什么德行了,典型的无赖小人。 杜杀恨声道:“许多年前,我等被九大门派逼进恶人谷,在情急之下,就将毕生的积蓄托付给欧阳丁、欧阳当保管。” “然后呢?” “然后这两个畜生无耻至极,竟背叛了我们,把大家的财宝私吞过去,人间蒸发了。” 陈盛骂道:“真可恶……哎,那批财宝有多少钱?” 杜杀道:“大约三百万两。” 卧槽! 陈盛倒抽一口凉气。 三百万两银子,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由此可见,他们几个当年到底造了多少孽。 陈盛道:“杜老大把秘密告诉我,却不知想让兄弟做些什么?” 杜杀道:“等出谷之后,我希望你在江湖上帮着打探消息,尽量把他们两个畜生带回来,以泄我心头之恨。如果带不成活的,死的也行!” 陈盛眼珠子一转:“要带的当然还有财宝了?” “对。” 杜杀拍着他的肩膀,又道:“杜某绝不会亏待兄弟,到时候分你一半。” 三百万除以二,那不就是一百五十万么? 这生意可做! 出谷之后,陈盛本来计划着走到哪里算哪里,随遇而安的,这回终于有了真正的人生目标。 至于分一半么…… 不行,钱到了他的手上,还不是自个说了算? 老子全都要! 陈盛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杜老大放心,吃里扒外的东西罪该万死,兄弟一定帮忙。” “好,多谢。” 杜杀忽然加重语气,盯着他的眼睛说:“记住,装财宝的那几口箱子尤为重要,就算财宝没了,你也必须把空箱子带回来。” ?? 陈盛很纳闷:“空箱子竟比财宝还要紧,里边究竟藏着什么宝贝?” 杜杀沉默片刻,眼神有些闪烁:“也没什么宝贝。那箱子的外面涂着一层红漆,其实是当年我和屠娇娇他们亲手涂的,用的是我们五个人‘盟誓’的鲜血。这东西其实并不值钱,可对我们却非常重要。说白了,无非是我等已经老了,只能靠这些念想来回忆过去。” “……” 撒谎。 没想到居然连“血手”杜杀也学会扯淡了? 他以前可从来不骗人,看来果然是环境决定性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几口箱子已经引起了陈盛的好奇心。 必须搞到手! 他不动声色道:“明白了,就只是个念想而已,兄弟能理解。放心吧,我会将东西全部带回来的,保证一样也不少。” 杜杀道:“好。” “那行,杜老大请静候佳音,兄弟先走了。” “再见。” 说完再见,杜杀却忽然发现,陈盛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还在那站着。 他奇道:“你还有话说?” 陈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赧然道:“杜老大,外面的世界何等辽阔,找人可不容易,咳咳。老话讲‘有钱行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你能不能先借我点盘缠?” “……” 杜杀这回沉默了更长时间。 “五千两够不够?” “再来点儿。” 杜杀:“……” …… 纵马离开恶人谷,经过长久的跋涉,陈盛终于走出这片荒原,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 他二话不说,直接冲进澡堂。 痛快地洗完澡,刮掉胡子,又买了些整洁的衣服换上。 感觉连骨头都轻了。 收拾一番过后,陈盛的粗犷之气被冲淡许多,五官看着也柔和了一点儿,虽然称不上特别帅,但也高大健壮,相貌说得过去。 邋遢的只是原身“恶赌鬼”而已,可不是他陈老爷,陈老爷还是挺讲究的。 ——至于喜欢骂人,故意性子火爆什么的,那只是他的伪装。 陈盛对现在的身份非常满意。 恶赌鬼是个粗人,外形方面很容易被大家轻视,比如会有“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印象,而这种人最适合扮猪吃老虎。 你看不起我,却因为麻痹被我反杀了,这很正常吧? 以貌取人的“机灵鬼”,坟头早晚会长草…… 换完衣服,陈盛寻了家小店吃东西,边吃边想事情。 嗯。 欧阳丁兄弟到底藏在哪儿? 那批财物他可是志在必得。 作为一名古龙粉,陈盛自然拜读过《绝代双骄》。 可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书里的许多细节都被他遗忘了。貌似这二人出现的地方,好像在皖南一带? “那就先去皖南碰碰运气。” 至于箱子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宝贝,他倒记得很清楚。 不、知、道! 因为原著根本就没写,完全是个迷。 …… 穿青海、走宁夏、过陕西、经湖北,陈盛饥餐渴饮,直奔皖南而去。 某日黄昏,他换乘小舟,行在一条蜿蜒的河流上。 此时已至深秋。 有风吹过,无边落木萧萧而下,那些纷扬的叶子就像黄金般绚烂,在空中飘零,飞舞,如诗如画。 陈盛突然起身。 他立在船头,慢慢抽出腰下的长剑,也跟着舞了起来。 这是一种极其优美,也极其自然的动作。 他手中的长剑就像羲之的毛笔,鲁班的斧头,挥洒自如,酣畅淋漓。 剑甚至在发光! 那流动的光彩更胜琥珀,比黄金还要刺目,仿似盛夏时节里最鼎盛的一抹烈日! 陈盛一连刺了十四剑,然后缓缓停下,练到这里,好像所有的剑招都已穷尽。 “嗡嗡嗡嗡嗡……” 看似已经用尽的招式,蓦然起死回生。 他的剑锋开始震动。 当剑锋开始震动的时候,整个世界就静了下来,也被牢牢地定住了。 河水。 落叶。 行进的小舟。 全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所冻结,再也不能动弹。 天地之间,唯一能动的只有陈盛。 他轻舒猿臂,挥出了一招最简单的剑法:直刺。 “嗡……” 一剑完毕,世界又恢复如初。 河水再次流淌。 小舟继续行进。 可是,在他的身前,那些飘零的落叶竟然全体爆裂,碎成了细细的粉末,随风一吹,化作漫天烟雨,金灿灿,雾蒙蒙,宛如一场不真实的梦。 这赫然已是第十五剑! 陈盛笑了。 笑得很欣慰。 他抬头看着远方,轻声呢喃。 “厚积薄发,功到自然成。嗯,燕十三,你在他乡还好么?” (本章完) 008 十二星相 从青海到皖南,几千里的路程,说短不短,说长可也不算长。 陈盛却足足走了七八个月,一直拖到第二年的仲夏。 他本来可以走得更快的。 ——不要问为什么动作慢,问就是路上风景太美,体力消耗过大。 这一日晌午,陈盛来到了池州城附近。 端午节前后,天气已经非常热了,耳朵里全是聒噪的蝉鸣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他在官道边观察了一下,要进城还有段距离,就干脆停下来躲躲太阳。 他把马儿栓得很远去吃草,自己选了棵大树,蹿到上面歪着。 作为著名的“盘树狂魔”,陈老爷一直都认为树上是个极好的所在,你想小憩,埋伏,或者过夜干嘛都可以,安全感特别强。 歪着歪着,他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远处忽然有了动静。 陈盛睁开眼,发现一队车马由南向北,正冲着他缓缓而来。 看走路的方向,应该也是奔池州而去的。 这个车队总共有七辆马车,上面堆满了大包小包的粗布袋子,最前头的一辆插着红旗,写有“济世堂”的字样,后边还跟着十几个人随行。 济世堂? 感觉像医馆之类的营生,运送的是药材? 陈盛不以为意,接着打盹儿。 隔了片刻后,马蹄声逐渐靠近,他却再次睁开了双眼。 不对! 这些人大多脚步轻盈,应该都是有武功的。而且拖运的“药材”也太重了点,马儿们行动艰难,似乎拉得很吃力。 再瞥瞥轮子下边的车辙,果然比一般的痕迹更深,也更明显。 看来车上的货物有玄机啊…… 渐渐的,对方越走越近,就要经过陈盛的藏身之处。 队伍中有个年轻人一马当先,地位好像最高。 此人大约二十岁左右,眉宇间英气飞扬,手里还提着一根长长的铜烟袋,眼神很机警。 “少东家。” 从最后面赶过来一名黑脸的老者,擦着汗水道:“天气太热了,我看咱们还是等太阳落山再走,纵然人能受得了,马匹也支撑不住的。” “就依刘掌柜,大伙找个树荫避一避,今晚就在池州落脚。”少东家沉吟片刻,终于点头。 “遵命!” 这些人面露喜色,赶紧停下来歇脚,选的位置正好在陈盛附近。 他把目光落到了那位“少东家”的身上。 嗯,是个女的。 ——女扮男装其实非常好区别,只要你稍微注意点,就会发现到处全是破绽,那些认不出来的人,估计眼神都有问题。 刘掌柜又说:“咱们的水已经喝干了,大伙渴得要命,要么我带两个兄弟去附近找找?” 少东家也舔着嘴唇,却拒绝道:“不行,货物绝不可轻离。你们先忍一忍,等晚上进城了再喝个痛快。” “好,就听东家的,再忍忍。” 于是乎,树上的陈盛,树下的车队,两帮人马各自在阴凉中休息,井水不犯河水。 ……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押货的人们基本都睡着了,只有那位少东家依然保持清醒,不断在周围巡视着。 “叮,叮叮……” 蓦然间,一阵清脆的铃声从远方传过来,正沿着官道快速逼近。 少东家立刻握住铜烟杆,盯死了那个方向。 睡梦中的大家也纷纷起身,有的摸向后腰,有的把手探进袖子,眼睛里全是戒备。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很快那个动静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原来,过路的只是个推着小车的货郎,“叮叮叮”是风铃发出的声音。 十几个人目光如刀,全部锁死在货郎身上,而货郎突然看到这么多人直眉楞眼的盯着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根本不敢停留,而且还加紧速度,一道烟溜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 看来是一场虚惊。 这口气刚放下不久,“得儿得儿得儿……” 后面居然又有人在靠近!那蹄声听着细细碎碎的,由小放大,一声声敲在他们的心坎上。 大家连气都不敢喘,再次紧张起来。 这一回,赶路的是个老太太,老太太骑着头小毛驴,手弯中挎着一个很大的篮子,里面装满了炒花生。 老人没看他们一眼,只自己走自己的,行径十分正常。 大家:“……” 后面发生的就更有趣了! 货郎和老太太过去之后,随着时间推移,这边又陆陆续续经过了一个杂耍班子、还有卖卤蛋的、卖羊肉汤的、说书的、唱戏的、卖壮阳药的…… 少东家奇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商贩?” “噢。”年龄最大的刘掌柜经验丰富,他咧开嘴笑道:“我想起来了。在池州西市的关帝庙附近,好像有个老大的瓦肆,每逢三、六、九便会对外营业,里面通宵达旦,卖什么的都有。而今天正好是初三,这些人可能全是赶过去做生意的。” 少东家道:“明白了,原来如此。” 一拨又一拨的小商贩从身边经过,他们的警惕性也一层层被解除,别说那些个伙计,就连少东家也把兵刃插回腰间,脸色松弛了许多。 高处的陈盛却有相反看法。 他的听觉相当灵敏,这些小商贩居然也个个会武功,简直不可思议。 藏头露尾的,居心何在?不用问,必是冲着马车去的。 他们玩的是心理战! 疲扰套路! 这种一次次的麻痹非常厉害,当你卸下防备的时候,可能就该倒霉了。 “叽个叽个……” 黄昏之前,最后的黑手终于粉墨登场。 此人也推着辆三轮小车,体型十分强壮,壮得如蛮牛一般。不过他的眼睛却有些直愣,看上去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再往车上瞧,车上摆着两个大号的木桶,都盖着盖子,旁边还放有一个同样很大的竹筐,里面盛着一摞摞白瓷碗,顶头铺着层纱布,应该是防尘的。 重点来了:这个壮汉还写了一面招牌挂在木桶上。 ——酸梅汤,三文钱一碗! 炎炎夏日,口渴难耐,谁能拒绝得了一碗酸梅汤? 诱惑实在太大了! “少东家,你看……”刘掌柜咽着口水,眼睛里露出祈求之色。 少东家纠结片刻,还是没答应:“不行,谨防有诈。” 他们两个尚未作出决定,几个年轻的小伙计却忍不住跳过去,把那名壮汉围起来,用手敲着木桶。 “大哥,这里面都是酸梅汤?” 壮汉道:“嗯,嗯。” “甜不甜?” 壮汉傻笑道:“是甜的,又酸又甜,我爹都不让我偷喝,嘿嘿嘿。” 刘掌柜在远处喊了句:“大块头,你刚才莫非偷喝过?” 壮汉赶紧扭着粗苯的脑袋,贼一样左顾右盼:“嘘……别告诉我爹……” 说完之后,他居然掀开左面的大桶,用水瓢舀了一点,伸头便“咕咚咕咚”直接灌下去,看得大家口舌生津,眼睛雪亮。 刘掌柜对着少东家轻声道:“这样能喝么?他既然没问题,咱们就出不了事儿。” 少东家终于松口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用银针再试试,等等再让大家喝。” “好!” 刘掌柜走过去插科打诨,果然用银针隐秘地试了试酸梅汤,两个桶里都试了,然后转脸冲着少东家一点头。 少东家笑了一下,表示同意。 “哈哈哈。” 刘掌柜狂喜,拽着壮汉便道:“这位大哥,你的酸梅汤准备拉去哪边卖?” 壮汉道:“池州城那……瓦子里。” “瓦子就别去了,能不能卖给我们?” “不行!” 壮汉使劲儿摇头:“我爹专门交代过,一定要把东西拉过去,在咱们自己的摊位卖,谁的话也别信。他说这年头路上有许多坏人,都想着占便宜。” 刘掌柜哭笑不得:“你看老朽像坏人么?同样是卖东西,你现在直接卖给我们,不就省去了赶路的功夫?目的是一样的,过程却轻松多了。” 壮汉眨眨眼睛:“好像……好像是哦。” “对了嘛!”刘掌柜急吼吼的:“这样,我每碗再多给一文钱,让你早些回去跟你爹也有个交代,如何?” “多给一文钱?” 壮汉板着粗大的手指,数数道:“三加一,不就是四么?四比三多,好,我答应你们了。喝吧,喝吧。” 刘掌柜拱拱手:“多谢!” 壮汉忽然道:“你们都用我的碗喝,喝一碗放一碗,回头好计数。” “行,放心……” 等事情办妥之后,刘掌柜大手一挥,那些伙计们再也支撑不住,都疯了一样冲过来,抢瓢的抢瓢,抢碗的抢碗,咚咚咚咚,喝得痛快极了。 刘掌柜自己解完渴,还专门给少东家带了一碗,少东家没推辞,也就喝了。 看到这一切,卖酸梅汤的壮汉蹲在路边嬉笑。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倒……” 话刚落音,运药的伙计们便一个个眼冒金星,“噗通”、“噗通”,都倒了下去! 刘掌柜大吃一惊,他骇然道:“酸梅汤里明明没毒的,怎么会?”说完也软软地歪在地上,两眼发直。 少东家迅速抽出烟杆,勉强拿住身形:“汤里没毒,碗里有?” 壮汉的脸色突然变了。 变得又阴又狠,再也不是那副痴呆的样子:“对!” “你……你到底是何人?” “某家十二星相,黄牛。” 少东家听了他的名字,不由浑身一晃,失惊地跌坐在一边。 众所周知,十二星相乃是江湖上最凶狠的盗贼团伙,手段和名声都不次于十大恶人,更可怕的是,他们基本上都不留活口,劫财必杀人。 壮汉狞笑道:“三小姐,你们段氏的这批黄金,居然能想到药材做伪装运回去,真是聪明得很。不过现在都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少东家还准备说些什么,却终于支持不住,也昏了过去。 黄牛忽地拍拍手。 “嗖,嗖嗖……” 官道上立刻响起了一连串破空的声音,络绎不绝。 那些早就消失的货郎、骑驴的老婆婆、卖茶叶蛋的、说书的、卖药的、撂地搞杂耍的,等等等等,竟一个个全部飞回场中,咧着嘴戏谑不已。 “黄牛大哥好。” “好好。” 黄牛道:“今日你们这些小的跟着我,虽然没什么大功,但也算出了力。这样,车上的红货我占八成,剩下的你们就分了吧。” “嘿嘿。” “多谢大哥……” 黄牛潇洒地挥着手:“分钱分钱。” “是!” 有人问道:“大哥,这些押车的怎么办?” 黄牛道:“还用说,自然是按老规矩办,全部杀光。” “好嘞。” 此时此地,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说话了。 “你们先等等,我不同意!” (本章完) 009 那个不要脸的男人 陈盛从树梢上飞身而下,轻飘飘的,不溅起半分尘埃。 他的动作就一个词能形容:润滑。 “……” 黄牛和身边的帮凶们大吃一惊。 太意外了,没想到现场居然还藏着个人,而且还藏得如此隐蔽! “什么人?” “你爹。” “呸!狗娘养的竟敢出言不逊,我他妈……” 帮凶中有个瘦子被激怒了。 他愤然从腰间抽出短刀,看架势就要冲过来拼命,却被黄牛一把拽住。 黄牛童孔收缩,紧紧盯住陈盛的眼睛:“来者莫不是轩辕三光?” 陈盛歪着头:“龟儿子好眼力,正是老子。” 话刚落音,后面顿时“嘶”声一片。 十大恶人中的“见人就赌”恶赌鬼? 帮凶们的脸色都变了。 十二星相固然凶名卓着,但十大恶人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今天只是求财而已,犯不上与这样的敌人起冲突。一些胆小之辈甚至悄然后撤,有了退走的心思。 黄牛的表现还算冷静。 他看了看陈盛的背后,试探着问道:“你一个人?” 陈盛道:“对,我还没成亲。” “……” 黄牛愣了一下,很快便气道:“谁他娘问你这个了?我是想说,你今日是单独行动的?” 陈盛道:“废话!老子一向独来独往,何曾有过帮手……老子还以为,你看我形单影只的怪可怜,准备把小姨子介绍给我呢。” 黄牛的脸色越憋越红,使劲捏着拳头。 “恶赌鬼,不要呈口舌之利。你一个人面对我们十几号兄弟,表现如此托大,究竟凭的是什么?” 陈盛从腰带上取下长剑,澹澹道:“问的好,就凭这个。” 黄牛不禁起了疑。 ——恶赌鬼在江湖上纵横多年,平素只是以拳法闻名,什么时候练的剑? 莫非他得了某些奇遇,功力大进了? 为了稳妥起见,黄牛决定忍气吞声:“兄台忽然在此现身,为的当然也是这批红货。咱们这么办,五万两黄金我分你四成,分完钱大家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卧槽! 车上居然有五万两黄金? 陈盛道:“龟儿子想什么呢,谁他妈跟你分钱,就算分,老子也要占十成!” 黄牛终于被激怒了,脸上凶相毕露。 “恶赌鬼,莫要欺人太甚!” “我还就欺负你了,你能怎样?” 黄牛环视着身边的人,大声道:“兄弟们,恶赌鬼只有一个人在,咱们并肩子上,把这厮拿下。” “额……” 那些小商贩都犹豫起来,有的人跃跃欲试,有的人却打了退堂鼓,场面一时很尴尬。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黄牛又道:“罢了,杀死恶赌鬼之后,这批黄金咱们五五分成如何?不,四六分成,你们拿大头。” 这回帮凶们都动容了:“行!” 黄牛狞笑道:“好,大家便一起出手,用暗青子招呼。杀!” “嗖嗖嗖嗖嗖……” 自古以来,黄金这种东西一向都有巨大的魔力,不仅能让好人迅速变坏,还可以让怂人变得贼胆包天。 于是乎,铁蒺梨、铁莲子、柳叶刀、袖中箭、飞蝗石、梅花针…… 在场的人除了黄牛以外,果真都对着陈盛出手了。各种凌厉的暗器如同骤雨一般,冲着他飞射而去。 陈盛没什么表情,澹然拔剑。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 用右臂在空中划了个半圆。 “叮,叮叮叮……” 下一秒,就像变戏法一样,那些飞来的暗器居然瞬间消失,全被剑锋吸了过去,牢牢地粘成了刺猬状。 “不可能!” “这,这是什么妖术?” 帮凶们混了一辈子,哪见过这样层次的武功,他们惊惧不已,都骇得面无人色。 陈盛的动作很连贯,这边刚收下暗器,那边就将胳膊轻轻一甩,对着敌人发起了反击。 “噗噗噗噗噗……” “啊! !” 漫天的暗器勐然反射回去,速度更快、力量也更大,带着一声声死亡的尖啸,全都打在他们的身上。一道道鲜血应声喷溅,惨呼声此起彼伏。 短短一刹那,十几名帮凶们纷纷栽倒,现场只剩下黄牛自己,孤零零的。 黄牛:“……” 恶赌鬼何时变得这么恐怖了? 他的心肝已经碎裂,根本没勇气与敌人拼命,急忙掉头撤退。 “龟儿子,你要往哪走?” 眼前突然一花,陈盛鬼魅般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 黄牛自认为轻功还不错,应该能够熘掉,这回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噗通。” 他立即认怂,赶紧跪在面前磕头:“兄长饶命,小弟知道错了!黄金都归你,饶我一条狗命如何?” “……” 陈盛非常感慨。 你看看,怪不得十二星相能成功呢,又狠又毒还不要脸,这样的人才是真的牛逼。 黄牛一边磕着头,袖子里却滑出了一把短刀,偷偷地握在手上。 认怂算什么? 只要能抽冷子完成反杀,给敌人喊爹他都可以。 “噗嗤!” 万万没想到,陈盛居然更不要脸,居然会对着一个跪着的人动手。 他疾步上前,一招就刺穿了黄牛的心脏。 “你……” 黄牛的眼神复杂极了,泪水、冷汗、鼻涕和小便同时流出,带着无尽的悔恨气绝身亡。 陈盛抽出长剑,一脚把他踹翻。 “入你仙人板板,就凭你也想偷袭老子?” …… 把对手全部扫平,下面自然是愉快的收获环节。 陈盛开始一个个的搜寻,把黄牛和他的人全都撸了一遍,弄到了几万两的银票。 这些个穷逼,你们出门打劫为什么不多带盘缠? 呸! 等流程走完后,一干押车的伙计还在昏迷中。 陈盛来到女扮男装的“少东家”面前,思索片刻,取下自己的水囊,浇在她脸上。 少东家忽然被水浇醒,勐地跳了起来。 “该死的黄牛,姓段的今日栽了,就算下地狱变成恶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竟双指一并,狠狠地插向陈盛的双眼。 “……” 少东家的脾气如此刚烈,真是没想到。 看来若不是黄牛的药效太强,她绝不肯束手就擒,必然会拼命的。 “啪”的一声。 陈盛立掌如刀,在她的手腕上一切、一送,瞬间将少东家震得踉踉跄跄,退后三四步。 “冷静点,你认错人了。” 这女子满脸错愕,赶紧四面查看。她发现自己的车队竟一辆不少,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更意外的是,那些小商贩居然也都在现场,而且死得干干净净。 不用问,他们必定和黄牛是一伙的。 发现黄牛的尸体也倒在附近,少东家震惊不已。 什么人能够轻描澹写,将这样的高手杀死? 她连忙抱拳,赧然道:“请恕在下莽撞了。咳咳,刚才莫不是恩公救了我等?” 陈盛道:“嗯,我刚好路过。” 少东家面色感激,口气变得十分恭敬:“多谢恩公仗义出手。在下段雨浓,乃是安庆段氏的子弟,家父在江湖上略有薄名,人称‘活财神’段合肥。” 段合肥? 这位可是皖南一带的头号巨富,能量相当大,可不仅仅光是“有钱”就能够形容的。 一般的有钱人,十二星相也看不上。 段雨浓没有坦白自己女子的身份,陈盛也不说破。 “原来是段家人,怪不得招来了十二星相。” 段雨浓道:“却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轩辕三光。” “哦……” 眼见段雨浓表情澹定,陈盛反而奇怪了:“你难道不怕我?” 段雨浓道:“轩辕先生说笑了。你虽然位居十大恶人之一,却从来不参与抢劫,只是单纯好赌而已。我为何要怕?” 陈盛点着头:“段家子弟胸襟突出,果然非同凡响。我没有救错人。” 段雨浓微微一笑:“先生在池州现身,却不知下面欲往何处?如果能用到我段家的,千万别客气,小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么?” 陈盛的眼睛亮了,立刻道:“我正好要去安庆办事,安庆是你们的地盘对吧?” 段雨浓道:“呃,对,对。” “那行,咱们就一块儿走,反正你早晚要回去的。我这人穷得很,住不起客栈,到时候能不能先在你们家落脚?” 段雨浓的脸色僵住了。 她并不是忘恩负义的性子,说的也是真心话,怪只怪此人打蛇随棍上,行径有些出人意料。 江湖上的好汉都讲究知恩不图报,哪带这么不客气的? “……” 段雨浓还在懵着,陈盛却笑嘻嘻的,一把就拽住了她的小手。 嗯,很软,很嫩。 “段贤弟,我们两个一见如故,日后可得好好亲近才是……” 010 冰魄僵尸散 太阳落山之前,段家的伙计们陆续清醒过来,虽然一个个的头疼欲裂,但好消息是没人受伤,大家都心有余季。 了解完事情的原委后,他们全懵了。 被十二星相打劫,救人的反而是十大恶人? 这这……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刘掌柜小心地把段雨浓扯到一边,提醒道:“少东家,恶赌鬼出现的未免太凑巧,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莫非也是冲着黄金来的?” 段雨浓摇摇头:“掌柜的别多虑。此人如果真的要黄金,刚才早就得手了,我等也活不到现在。” “额。”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刘掌柜也无法反驳:“好吧,也许是属下小人之心了。不过,他故意跟着我们,却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段雨浓道:“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反正我感觉他应该没有恶意。大家都机灵点,莫要给我段氏留下忘恩负义的名声,小心伺候着。” 既然主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服从安排。 刘掌柜忽然面现鄙视:“少东家,此人明明比你年长甚多,却一口一个‘贤弟’的,真不害臊,要称呼也得是‘贤侄’啊!” 段雨浓却不以为意,微笑道:“贤弟比贤侄听起来更显得亲近,恶赌鬼不用辈分压人,这是真正存了结交的心思,从细节可知善意。” 刘掌柜小声滴咕着:“善意?我看不怎么像……” …… 从当天开始,陈盛便加入了运送队伍。 段雨浓带着大伙先在池州落脚,然后又走了芜湖和铜陵,最后才奔向目的地:安庆。 她每经过一个地方,后面就会多出一辆、或者几辆马车来,队伍因此变得越来越壮大。 奇怪! 段雨浓在各地的商号中搜罗黄金,而且要的数量还这么惊人,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姑娘没主动开口,陈盛也就没问。 十余天后,车队终于赶到安庆,并在晌午前开进了段家大宅。 等进去一看,就连陈老爷都吃惊不小。 八卦布局,状如迷宫? 卧槽,牛逼!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宅子”,而是一片恢弘的庄园,或者说,是一个无垠的独立世界。 段家人真有安全意识,也是真的有钱。 进入宅邸之后,段雨浓将陈盛安排在花厅喝茶,自己则忙着交割货物,先走了一步。 陈盛也不着急,反正会有人招呼他的。 一杯六安瓜片还没喝完,匆匆的脚步声便从外面传入耳朵。 “哈哈哈,听闻是轩辕先生到了?” 陈盛扭头一瞥,此人约摸五十岁上下,圆滚滚、肉乎乎,明明胖得已经像个大水缸,走路的速度却竟然矫健得很,一点也不慢。 “段合肥,段财神?” “是我。” 段合肥一把抓住陈盛的手臂,兴奋道:“据说先生以赌技闻名江湖,向来难遇敌手。我老段自幼便精通骰子、牌九、和马吊,至于什么握槊、投壶、丢铜板、斗蛐蛐等等之类的,更是颇有研究。你若说武功比我高,老段自然甘拜下风,可要讲赌技么,段某第一个不服。” 陈盛道:“不服你想怎样?” 段合肥道:“我要跟你赌一赌!” 陈盛笑了:“行啊,段财神既有雅兴,三光自当舍命陪君子。” “好,哈哈。”段合肥转过脸,忽然对着外面喊道:“来!” 段财神有钱有闲,自然是一名非常强硬的对手,陈盛也在好奇他准备如何作赌。话刚落音,却见门口人影闪动,有两个仆从抬着个大号的托盘走了进来,上面还盖着盖儿。 仆从们把东西放妥当,然后便鞠躬告退了。 段合肥得意扬扬的,用嘴一努:“先生请。” 陈盛道:“这是……什么讲究?” “你先打开再说。” “好吧。” 陈盛信手揭开盖子,一时不知怎么表达心情。 那里面装的竟是一大锅红烧肉,颤颤巍巍,热气腾腾,颜色还特别的红润。这东西你根本不用尝,光看看就知道厨师的功力了。 段合肥道:“现在是中午,正好到了用膳的时候,不吃饭哪来的力气赌?” 陈盛说:“有道理。” 段合肥搓搓手,脸上居然写满了狂热和贪婪:“世界上最过瘾、最美味的食物,莫过于一份红烧肉,有了它,什么山珍野味、鲍参翅肚都得靠边站。轩辕先生,你认为如何?反正我是一天不吃就浑身乏力。” 陈盛瞄着对方的肚子,知道他绝对没撒谎。 “我也喜欢红烧肉,能不能来碗米饭?” 段合肥大笑:“哈哈哈哈,好!能跟我一起吃红烧肉的人,才是真朋友!” 于是乎,两个人你争我抢,竟把锅里的肉全部吃完,汤水也没浪费,都泡了米饭。 “痛快,痛快。” 段合肥越看陈盛越顺眼,喜得满脸冒油。 饭后用了些解腻的茶水和鲜果,再洗手、漱口、净面,搞完个人卫生,他们二位才开始行动。 说是“赌”,其实只是随便玩玩。 段合肥叫来两名小妾,跟着陈盛凑成四个人打麻将,嘻嘻哈哈的,一个下午就输掉了三万多两银子。 陈盛不由得深感佩服。 太厉害了。 自己帮他们段家保住了那批红货,段合肥的心里当然清楚。可他根本没有提起,也没有当面表示感谢,而好处却波澜不惊地塞进了“恩公”的腰包。这,就叫会做人。 在局间休息的时候,陈盛便决定开门见山,道出真正的来意。 “段老板。” “怎么?” “我今日忽然上门叨扰,其实是有事相求,希望段老板能助我一二。” 段合肥也没含湖:“有事先生不妨直说,咱们要钱出钱,要力出力。” 陈盛道:“好,这里某家就先行谢过了。你们段氏在皖南经营多年,耳目自然极为灵通,我想拜托你帮我找两个人。” 段合肥脸皮一松,笑道:“嗨,我以为什么呢,原来只是找人而已。你且说说,要找的是什么人?” 陈盛道:“这二人乃双胞胎兄弟,一个叫罗三,一个叫罗九,年纪在四十五岁左右,相貌略带市侩。” ——罗三,罗九,其实就是十大恶人里的欧阳丁、欧阳当。 他们骗走了杜杀等人的财宝,因为担心被揪出来,所以便取了化名,而且还故意把自己吃成了胖子。 当一个人胖得变形的时候,肥胖就成了最好的伪装,甚至比易容术厉害多了。 “罗三,罗九?” 段合肥苦苦思索,然后茫然道:“我完全没有类似的印象。” 陈盛道:“段老板何等身份,不认识一般的小角色也正常,你可以请属下们帮我打听打听。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段合肥摆摆手:“莫要再说酬谢的话。我明日便飞鸽传书到全省各地,让大家帮着找找,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陈盛喜道:“好!” “此二人与先生是何种关系,非要寻到不可?” “他们‘拿’了我一点东西,就算死,也得把东西吐出来,物归原主。” 段合肥道:“明白了……” 听说好像是欠债的,这位老板顿时兴趣缺缺。 “啊呃……” 就在此时,远方突然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啼叫声,又低沉,又刺耳。 如同某种未知的野兽。 段合肥却变得开心起来,微笑道:“我府上养了一批名种斗鸡,凶得很,你要不要跟我过去看看?” 他笑得不仅愉快,而且好像还挺得意,仿佛那些斗鸡比小妾的分量还重。 是个爱鸡之人呐。 陈盛也没有驳面子:“能入段老板法眼的,想来必非凡品,我倒要见识见识,咱们走。” “哈哈哈。”段合肥一边陪着陈盛往鸡舍去,一边说道:“相比于斗蛐蛐,我其实更喜欢斗鸡。因为斗蛐蛐貌似玩不出什么花样了,而斗鸡则不同,你甚至能在它的后爪上绑刀子,让争斗来得更激烈。” “绑刀子?那打死的怎么办?” “吃了呗,斗鸡比普通的鸡肉吃着更有味道,还补肾。” 陈盛:“……” 段合肥把斗鸡养在后院,专门开辟了好大的一块地方,居然连笼子都是定制的,的确阔气得很。别人玩只是玩玩,他却玩出了境界和档次。 段合肥走到中间去,打开了一个单独的鸡舍,伸手进去摸索。 “我最喜欢的一只叫做‘黑旋风’,它出道后百战百胜,至今还没输过……拿给你看看啊。” 陈盛道:“哦?拭目以待。” 段合肥果然摸到了。 他刚把那只鸡提出来,脸色却猝然大变,就像见到鬼一样! “怎……怎么回事?” “啪嗒”一声,黑旋风被扔得远远的,老段本人也连续后撤,浑身都在颤抖。 “死了!它死了!” 嗯? 陈盛立刻上前查看尸体,用剑鞘拨了拨,仔细端详。 眼前的情形堪称诡异,而且非常恐怖! 现在正是夏天,气候不是一般的热,而这只黑旋风竟然像被冻死似的,浑身硬邦邦的,甚至连眼睛里都结了层冰霜。 陈盛连忙站起来,又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其余鸡舍,发现所有的鸡全都完了,死得一模一样。 “冰魄僵尸散?十二星相中‘白羊’的手笔!” 011 老王有危险 白羊潜入段家大宅,没有选择对人下手,反而把无辜的斗鸡全部毒死,这分明是一种震慑行为,当然也是一种报复。 陈盛不禁有些纳闷。 ——在他的专业指导下,黄牛的尸体已经被段雨浓等人处理过了,而且处理得相当干净,相信绝不可能走漏消息。 那么问题来了,白羊是怎么知道的? 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黄牛在行动之前,也许把计划告诉过白羊,这才导致白羊在兄弟“失踪”后,找上了段家人。 在原著里,他们两个臭味相投,本来就是一对好搭档,白羊的报复行为“合情合理”。 陈盛终于想通了关节,转头看看受惊的段合肥。 这位大老板哭丧着脸,很难过。 段合肥的胆子可能也没那么小,只不过被毒死的毕竟是他的心爱之物,冷不丁的来一下,这种惊惧感是会加倍的。 “十二星相,白羊的僵尸散?” 陈盛点头:“嗯。片刻之前,鸡鸣声还叫得非常有力,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它们就全部冻僵了。白羊的毒果真霸道。” “白羊固然可畏,但这里毕竟是我的地盘,段家人绝不会任人宰割!”段合肥口气愤恨,对着陈盛道:“先生一路上舟车劳顿,我先命人送你去客房休息,就不奉陪了。” “段老板请便。”陈盛知道他还要安排御敌之策,也没说废话。 段合肥抱拳作别,刚准备离开,有个小厮却慌慌张张地跑进后院,一边跑一边喊。 “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该死的东西,什么老爷不好了?有话慢慢说!” “是,是。”小厮结巴着,好像吓得不轻:“老爷,咱们家的十几条细犬都被毒死了,而且还被人挂在了树上。” “啊?” 段合肥跳了起来:“我,我那条‘白棉花’呢?” 小厮道:“老爷最喜欢的白棉花也没了。” “天杀的十二星相,我入你先人!” 段合肥简直痛心疾首,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忽然一个踉跄,然后就倒了下去。 “哎呦,老爷,你……” 小厮手足无措,慌得像个猴子似的蹦来蹦去,却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 看来这小子可能是靠裙带关系混进段家的,除了嗓门亮之外,根本一无是处。 “闭嘴!”陈盛在旁边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郎中,顺便通知你们的少东家!” “哦,是是。” …… 段雨浓颇有大将之风,在明知可能有外敌侵入,而且父亲又病倒了的情况下,还依然保持着冷静。 她很快就安排好父亲,接着果断召集属下们前来议事。 作为段府的座上宾,陈盛十分荣幸,也在受邀之列。 自从中午回家后,段雨浓已经换了身新的衣裳,可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她还是作男装打扮,这让陈盛感到很奇怪。 在外面换装可能是为了图方便,回家了怎么也不改改? 难道她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陈盛:“……” 段雨浓环顾左右,询问道:“家里还有什么损失?” “回禀少东家,除了鸡犬俱被毒死,目前并无人员伤亡。”有个护院回答说。 “先是鸡,后是犬。”段雨浓冷哼一声:“白羊在多年前便有灭门的纪录,这是他惯用的手段,目的是恫吓我们,让我们吃不好,睡不香,然后再慢慢下手……” 陈盛觉得有道理。 白羊本来可以造成更大破坏的,但他只是“随便”弄死了一点牲畜,摆明了就是要制造恐慌情绪,从精神上折磨大家。 十二星相嘛,这些人都是变态的。 段雨浓思维敏捷,迅速发出了一条条指令。 第一点:派人把守宅子里所有的水源,防止被投毒; 第二点:从即刻起,所有入口的东西一律要用银针刺探,决不能乱吃; 第三点:加大巡逻力度,每个参与护卫的人必须标配暗器和哨子,如遇风吹草动,立刻用哨子示警,务必在第一时间对白羊形成围攻; 第四点:外出人员不得落单,如有出门需要,必须三个人以上才能同行; 第五点:广发英雄帖,号召武林同道前来助拳…… 眼下的情况是敌暗我明,在极短的时间内,段雨浓竟能想到这么多有效的办法,脑子可真不简单,连陈盛都深感佩服。 而且她在下令的时候,小的们坚决服从,根本不带犹豫的,说明她在家里的威望已经达到了顶点。 “轩辕先生。” “嗯?” 段雨浓将视线投过来,望着陈盛的眼睛:“先生久在江湖上走动,具有丰富的阅历和经验,关于我刚才提到的那些个法子,你可有需要补充的?” 陈盛摇头:“少东家简直比诸葛亮还聪明,我没什么补充的,了不起。” 段雨浓浅浅一笑。 “先生谬赞了。既如此,大家便开始行动吧……” 整个段府已经严阵以待,下面就等着白羊出招了。 第二天,人们搞得风声鹤唳,从凌晨一直紧张到大半夜,结果什么动静都没有,目标根本就没现身。 等到第三天黄昏,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宅子里忽然失了一把火。 一把小小的火,烧掉了段老板书房里的一幅画:宋徽宗的《松鹤图》。 听到这个消息后,陈盛有点莫名其妙。 白羊是什么路子? 一上来先毒死了斗鸡和猎犬,按照道理说,下面的流程应该是杀人了,你烧别人的画干什么? 而段雨浓却忧虑满面,好像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家父一向爱好广泛,除了豢养活物之外,对古董类的藏品也十分喜欢。” 陈盛道:“然后呢?” 段雨浓道:“这张《松鹤图》是家父的宝贝,平常碰都不让碰,巴不得连睡觉的时候都抱着。我突然怀疑,白羊的报复计划可能是……一件件毁掉家父的心爱之物,先把他逼死。” 她顿了顿,又道:“鸡、犬、画,都是家父喜欢的,针对性极其明显,不容我不多心。” 想想还真有可能! 鸡和狗没了老段都心疼得吐血,直到现在还躺着修养,烧掉宋徽宗的画杀伤力岂不是更大? 说完自己的猜测,段雨浓眼神黯然。 “而且家父的身体……事实上他已经病入膏肓,也再经不住情绪波折。” 陈盛吃惊道:“怎么会?我看段财神气色红润,胃口也不错,怎么就病入膏肓了?” 段雨浓低下头:“家父患有重度的肝病,外表看着还算硬朗,其实却只是一副空壳子。郎中早就说过,他的寿元随时都可能走到尽头,若是情绪过于激动,甚至会当场毙命。” “……” 陈盛默然片刻,说道:“白羊会知道你父亲的病情?” 段雨浓道:“家父多年来一直求医问药,他的病在皖南不是什么秘密。白羊如果想实施报复,肯定会对我们段家做细致的研究,知道病情并不奇怪。” “那画作被烧的事……” “这两天父亲住在偏房,而且睡得迷迷糊糊的,我都没敢告诉他。” 陈盛有求于段合肥,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如果真是你猜的那样,咱们就得尽快猜出白羊的下一步动作,提前消灭隐患。” 段雨浓笑得很苦涩:“白羊在暗处,而且行事又神出鬼没,我们怎么猜?” 陈盛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贤弟啊,你好好想想,一定要想到你父亲最喜欢、最重视、最离不开的某件东西,白羊一定会对着这件东西下手的。” 段雨浓来回踱着步子,苦苦思索,走了一遍又一遍。 她猝然停下,惊呼道:“糟了,老王有危险!” 陈盛连忙问道:“老王是谁?” “做红烧肉的厨师!” (本章完) 012 那一剑的风情 黄昏以后、天黑之前。 “我得去看看。”段雨浓说完这句话,便从屋里扑了出去。 她父亲老段是个爱吃肉的人,爱吃得要命,如果老段心仪的厨子也被毒死,这种打击可就太大了,他很难再活下去。 陈盛并不迟疑,在后面紧紧跟随。 穿过各种眼花缭乱的建筑,段雨浓连续转折,很快来到厨房附近,钻进了一间小木屋。 “住手!” “叮,叮叮……” “哗啦!” 陈盛赶到的时候,段雨浓已经被逼了出来,跟一道黑影正在激烈交锋。 黑影并没有蒙面,乍一看像个七八岁的孩子,脸上却留着两撇山羊胡。 如果说黄牛是极致的高壮,那么他就是极致的矮小,两个人虽然体型不同,眼睛里的戾气却如出一辙。 ——十二星相,白羊! 从暴露行迹的那一刻开始,乾坤便已经倒转。 白羊失去了在暗处的优势,所以只能正面迎敌,想着用最快的速度击杀段雨浓,然后突围而去。 白羊的兵器十分冷门。 那是一根手指粗细、圆圆尖尖的锥子,看上去就像放大版的“钢针”,每当他出手之际,空气中必定会有尖锐的破空声。 “嗤,嗤,嗤……” 白羊对着段雨浓发起了三次冲锋。 但每次都被对手拖住了。 段雨浓用的也是冷门兵器,她的铜烟杆招招不离要害,走的是点穴的路子,眼光之准,变化之精,已经具有相当的火候。 白羊身为前辈人物,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出道,单纯论功力,段雨浓还不是他的对手,然而,白羊却偏偏甩不掉她。 因为段雨浓敢打敢拼! 这位段家的少主人性子刚烈,颇有“一命换一命”的勇气,白羊三次推进受阻,冷汗都下来了。 不行,必须抢时间…… 白羊一边和段雨浓纠缠着,一边偷偷观察,准备换个方向突围。 他用余光忽然看到,自己的侧面多了个高大的男人,站得不远也不近。 此人到底什么时候来的,他并不知道。 可在打斗中,无论白羊怎么辗转腾挪,那人却始终站在他的侧面,而且保持着完全相同的距离! “……” 白羊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他有一种危险的感觉,非常非常危险。 被那人盯着,好像所有的方向都不安全,如果非要试一试,自己可能会死得更快。 白羊只能打起精神,再次选择从正面突破,勐攻段雨浓。 “叮!”“叮!” 在兵刃相交的火花中,他猝然向前一滚,利用个矮的优势连续贴地飞刺,罩向对手的商丘、漏谷和血海等下盘要穴。 这些进攻堪称毒辣,段雨浓的心神难免被吸引。 不料白羊用的竟是虚招! 他蓦然弹跳而起,露出了真正暗藏的撒手锏,——腾空连环腿,转而攻向胸口和下巴等部位。 “呼呼呼!” 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段雨浓知道被骗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勉强周旋着,连续躲过好几脚,手里的铜烟袋却被踢飞了。 失去武器之后,拦截宣告失败,段雨浓只能任人宰割。 而白羊毫不客气,抡起铁锥便狠狠地砸过来! “嘶……” 铁锥类的兵器更适合穿刺,可他非得用“盘古开天”这一招,摆明了就是为了泄愤,要故意打碎敌人的脑袋。 索命的杀手转瞬而至,在眼睛里急速放大。 段雨浓却没有恐惧。 因为她的腰上突然一暖,一只大手轻轻地送了一下,把她送到三丈之外,推离了死神的觊觎。 “……” 白羊很难受。 必杀的一击莫名落空,就像从高楼上忽然失足坠落,他的胃里翻江倒海的,有点恶心。 对手消失了,前方却换了个人。 正是令他一直心季的那个男人。 白羊沉默片刻,盯住对方道:“是你!” 陈盛道:“哦?你见过我?” 白羊道:“我本来还弄不明白,黄牛怎么会栽在段家人手里,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答桉了。黄牛一定是被你杀的。” 陈盛点点头:“对,那龟儿子的确死在我手上。” 白羊用力地握住铁锥,呼吸声变得粗重:“阁下是哪条道上的,如何称呼?” 陈盛道:“你看我像谁?” 白羊道:“看体型、听口音,我本以为你是轩辕三光,可再看到阁下带着兵器,我又不敢确定了。” 陈盛笑道:“莫要先排除正确答桉,老子就是恶赌鬼。” “……”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白羊突然不怕了。 十大恶人能比十二星相高明多少? 他跳着脚骂道:“该死的王八蛋,xxx,你在这装模作样的,我还以为碰上了燕南天呢!xxxxx!” 陈盛哈哈大笑:“燕南天?原来老子竟如此有气势,多谢夸奖。” 白羊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呸。听闻恶赌鬼一向独来独往,你怎么与段家人搅了在一块?黄牛……黄牛的尸体呢?” 陈盛不耐烦了:“啰里啰嗦的,哪来的这么多问题,你要是真想知道,为什么不下去问问他!” “好,很好。” 白羊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澹澹道:“轩辕三光,你绰号‘见人就赌’,敢不敢跟我赌一次?” 陈盛道:“怎么讲?” 白羊道:“姓段的这边人多势众,错过了最佳的逃生机会,我恐怕很难再突出去。” 陈盛道:“废话。” 白羊道:“你恶赌鬼成名多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我问你,你敢不敢给我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如果我待会打败了你,你就亲自把我送出去,保证我的安全!” 想要单打独斗的机会? 明白了,白羊这是抱着侥幸心理,害怕自己和段雨浓联手二打一,或者担心被段府的人围攻以多欺少,做最后的挣扎。 典型的小人之心! 本老爷什么时候以多欺少过? 陈盛道:“跟你赌也不是不行,可你总得把筹码亮出来吧?我凭什么随随便便就答应?” 白羊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个油纸包。 “二十年前,云贵一带有个五毒教曾经名噪一时,后来被点苍等剑派联手攻破,从此便销声匿迹了。我手上的东西,就是五毒教的圣物,《百草千方集》。” 陈盛皱着眉头:“百……什么东西?” 白羊道:“《百草千方集》,此是五毒教历代教主的秘传,里面记载了上百种毒药的炼制配方,无论它落在谁的手中,那个人便可成长为一代宗师。我的独门绝学——冰魄僵尸散,就是这么来的。” 陈盛道:“这害人的东西老子要它干嘛?” 白羊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草集》固然是害人的经典,又何尝不是救人的宝贝?起码江湖上那些常见不常见的毒药,它都可以解。” 嘶…… 好东西呀! 陈盛想了想,点头道:“我很想答应你,不过这里毕竟是段家,我还要问问段家人的意见。少东家,你看如何?” 段雨浓十分干脆:“全凭先生做主,我没有意见。” “好,龟儿子,这笔生意就算做成了,你出手吧。只要你侥幸赢了我,老子便亲自开道,把你恭恭敬敬地送出段府!” 白羊将纸包放在地上,盯住陈盛的眼睛:“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得到想要的答复之后,白羊便不再言语。 他握紧铁锥,一步步向着敌人逼迫而去。 陈盛就那么静静地等待着,连动都没动,浑身上下全是破绽。 “呼呼呼……” 白羊忽然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以对手的站立点为中心,开始急速飘移。他的身法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龙卷风,将陈盛完全吞没。 陈盛好像被风迷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白羊终于等到这个好机会。 他猝然腾空而起,铁锥从侧面向下击出,勐刺对手的太阳穴! 这一招占尽先机,又有很大的空中优势,正是倚强凌弱的绝招。 只可惜,敌人比他更强! 段雨浓一直在旁边观战,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轻轻的拔剑声。 轻不可闻。 好像是:“擦”的一下。 然后…… 她毕生都忘不了今天的这一幕。 当陈盛拔剑的时候,一轮烈日便从他的怀里绽放开来,带着无与伦比的灿烂,带着梦幻一样的绝美,流金铄石,光芒万丈! 然后段雨浓就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她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还好,只短短的一瞬间,视力便恢复了。 段雨浓看到,白羊一个后空翻退回原位,稳稳地站在那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 好吧,她看不懂,因为陈盛也没有表情。 白羊沉默着。 良久良久,忽然惨笑道:“我输了……” “了”是开口音,“了”字一出,白羊便倒了下去。 他的眉心、咽喉、肺部、心脏、肝区、脾脏和胃,同时飙出七道血箭,死得就像个小喷泉…… 013 诈尸 第一次“亲眼”目睹陈盛的剑法,段雨浓被惊呆了。 虽然过程没怎么看清,但不影响她大受震撼。 “先生又一次救了我,也拯救了段家,这样的恩情无以为报,不知我能用什么还?” 陈盛摆摆手:“少东家莫要客气。那位厨师现在如何了?” “你说的是老王吧。”段雨浓嫣然道:“他已经被白羊点了穴,僵尸散都快送到嘴边了,就差一点儿……好险好险,多亏了你反应快。” “哦。”陈盛忍不住道:“少东家,我还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段雨浓道:“先生尽管请问。” 陈盛道:“你明明笑得很好看,女装的话一定不会丑,为什么总打扮得像男孩子?” 段雨浓一怔。 “你看得出我是女扮男装?” 陈盛的视线忽然下移,又快速闪开,嘴里咳嗽着:“我……我很难看不出。” 段雨浓叹道:“先生知道我在家中排行老几?”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陈盛只能摇头。 段雨浓道:“其实我是老三。” “那你上边的二位呢?我怎么没看见?” “我大哥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二姐也时运不济,最终死于伤寒,她死的那年还不到十岁。”段雨浓神色暗澹,幽幽道:“所以,咱们段家的这一代,就算只有我一根独苗。” 因为时代的原因,夹杂着食物、医疗、遗传、战乱等等因素,古人的成活率确实低得可怜……唉。 陈盛没说话,继续听着。 段雨浓道:“家父后来陆陆续续娶了十几位小妾,却都没有子嗣诞下,所以,他从小就把我当成男孩子养,计划着让我分担责任,继承段家的事业。” 陈盛:“……” “父亲把我当男孩子,要我丢掉软弱,必须像男孩子一样穿衣服、吃东西、大声说话。所有的下人也都把我当成男人看,都喊我少东家,没有任何照顾,也没有任何体恤,我如果犯了什么错,还得与他们一起挨板子,挨的板子只会更重更狠。” 段雨浓越说越慢,眼睛里蒙着层轻纱。 “所有人都希望我成为男人,久而久之,我也就忘了自己的性别,把自己当男人了。” ——段财神将家族的兴衰和重任交给亲生女儿,扼杀了她的幸福与美丽,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或者说还有没有商榷的余地,陈盛毕竟是外人,无法置评。 他只有叹口气:“三姑娘,你也不容易。” “三姑娘?” 段雨浓呆了呆,压抑着心里的季动:“好多好多年了,你是第一个这么称呼我的。我都快忘却了,谢谢你。” 真可怜…… 陈盛不由得满怀同情。 在两个人谈话的时候,那本《百草千方集》一直躺在地上。 没有爆炸冒烟,也没有什么妖艳的虫子跑出来,应该是安全的吧? 陈盛忽然道:“三姑娘。” 段雨浓喜欢这种称呼,笑眯眯的:“嗯?怎么?” 陈盛道:“你去找个机灵的人来,把这玩意打开瞧瞧,防止是白羊设下的诡计。咱们可不能上当。” 段雨浓又想笑又非常佩服:“先生……你,你是不是太谨慎了?” 陈盛没吱声,只咧嘴。 …… 半夜。 陈盛睡得迷迷湖湖的,突然听见外面隐约有什么动静,好像是哭声! “老爷啊,老爷,呜呜……” 他吃了一惊,赶紧爬起来穿衣服。 还指望段合肥帮自己找到欧阳丁兄弟,把宝藏弄到手呢,这事儿这么突然? 穿好衣服走到外面一看,陈盛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是真的。 只见好多段家的人披麻戴孝,有的满脸悲痛,有的呜呜咽咽,都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作为府上的贵客,陈盛自然也不能失礼,便决定跟着队伍一块儿走。 段财神这个人挺好的,热情好客,还大方,真是可惜了。 黑压压的人们一直往西行进,穿过恢弘的段家后宅,进入到一片私人林地,走着走着,前面是个小山坡,山脚前的土地上居然多了个大洞,人们竟然都在往地下去! “额……” 陈老爷有点懵。 这也太诡异了,大家都往地下去干什么?哪来的这么大的洞口? 谜底很快就被解开了,下面是个陵寝。 许多有钱有地位的人,会提前修建自己的陵寝,听说夸张的甚至可以修半辈子,耗费的金银不计其数,叫什么“事死如事生”。大富豪段合肥就是这波人之一。 穿过甬道,进入地宫。 然后陈盛就瞪大了眼睛。 卧槽! 黄金!黄金!全是黄金! 他现在终于明白,段雨浓往家里运那么多黄金,究竟是干什么的了。 只要你能看得到、摸得到的地方,比如墙砖、墓门、地板、壁灯、随葬品等等等等,全是黄橙橙的十足真金。 “……” 除了牛逼两个字,陈盛啥也说不出来。 只见段合肥穿着金箔做的寿衣,戴着粗大的金项链,躺在黄金做的棺材里,虽然已经离开人世,但脸上竟洋溢澹澹的笑意。 看来他死的时候没受什么苦,还好。 “老爷,你走得好突然,我的心都要碎了……” “是啊,我们这些姐妹只会打麻将,以后该怎么过哟。” “苍天啊,让我去,谁都别拦着我,我要去替老爷死……” 亲人们非常激动,一个接一个的上前告别,纷纷哭作一团。 处在这种悲伤的气氛和场景里,陈盛的心情莫名沉重。 他也走了过去,在棺材前默默哀悼,完了向段合肥行礼。 “段兄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希望你在那边好好的,有花不完的黄金,吃不尽的红烧肉。” “哈哈哈哈哈!” 猝然间,段合肥的尸体竟然“咕噜”坐了起来,把陈盛吓了一大跳。 “你……你……” 段合肥满脸得意,呲牙道:“轩辕兄弟莫怕,不是诈尸,我还没死呢,都是装的,装的。嘿嘿。” 只能怪现场的哭声太大,掩盖了他的呼吸,而且群众演员们又太专业,搞的声情并茂的,不然陈老爷可没那么好骗。 陈盛火冒三丈,怒骂道:“姓段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这种事情能开玩笑么?” “嘿嘿嘿,兄弟莫生气。”段合肥陪着笑脸:“雨浓应该跟你说过,我有严重的肝病,活不了太久对吧?” 陈盛一时语塞,点点头。 段合肥道:“愚兄是个胆小的人,既怕疼,又怕死,怕得要命。可经过时不时的这么演一回,我好像就不那么害怕了……棺材里有我喜欢的黄金气息,很好睡的。” 陈盛:“……” 段合肥忽然抱拳行礼,郑重道:“兄弟,你今日救了雨浓和老王,愚兄十分感激,多谢了。” 陈盛摆摆手。 段合肥又道:“这次‘死而复生’,我突然很为雨浓担心,你说哪天我若是真的走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该怎么办呢?” 说完还使劲儿盯着陈盛看,眼神非常的热切。 陈盛莫名其妙道:“看着我干什么,我一个外人,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商量啊。” 段合肥道:“你能不能……能不能……” 陈盛道:“有话就直说。” 段合肥小声道:“兄弟,如果哪天我若是不在了,你能不能入赘我们段家?放心,条件随你开!” ! ! 陈盛:“……” 014 我那时还不够成熟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做我爹? 陈盛瞪着眼睛道:“段老板,让我入赘,你是不是疯了?” 段合肥摇头:“我现在清醒得很,而且还有非君不可的理由。” 陈盛道:“哦?那麻烦你说来听听。” 段合肥正色道:“第一条,轻而易举诛杀黄牛和白羊,说明你有着强大的武力,而且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段氏需要你这样的高手来庇佑。” “嗯,还算合理。” “第二条,现在我身边到处都是大把的黄金,多到可以让人发疯,而你的眼里却没有那种狂热和兴奋,最多只有些惊奇,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或许喜欢钱,但对金钱却并不贪婪。” 陈盛道:“也许你看错了呢?” 段合肥道:“不可能,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多年轻人故意来府上跟我套近乎、献殷勤,你以为他们真的喜欢和老头子玩?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不是图财。” 陈盛道:“可我有毛病,好赌!你们的家产早晚会被我败光的!” 段合肥嗤笑道:“兄弟,真人面前莫说假话。你刚到的那一天,我跟你又不是没赌过,你这人看似外表粗豪,其实却细心得要命,没有把握的赌局根本不会出手。所谓的滥赌,可能只是你保护自己的幌子。” 陈盛:“……” 艹! 老段知道的太多了,要不要杀人灭口?! 反正无论他怎么劝说,陈盛就是不答应。 讲起来入赘其实也挺好的,咳咳,可入赘之后他就会被困在小小的段家,从而失去整片森林,这个有点得不偿失了。 段合肥眼看他心意已决,最后只能重重叹气。 “好吧,我也不强迫你,怪就怪在咱们有缘无分。唉……今天多谢你能来送我。” 陈盛早就想走了,立刻抱拳道:“告辞。” “等等!”段合肥忽然喊道:“喂,你往后边看看,大家都在给我写挽联,你是不是也得留一副再走?” 】 “……” 陈盛用无奈的眼神瞪着他,最后只能妥协,很快就给他写了一副。 ——你活着,我开心,你死了,我难过。 段合肥手上捧着挽联,看完哈哈大笑:“这不比那些文绉绉的狗屁强多了?有趣有趣,我喜欢!” …… 陈盛就暂且在段家安顿下来。 他一边打听着欧阳兄弟的音讯,一边开始钻研新技能。 那本五毒教的《百草千方集》就像瞌睡来个枕头,正好化解了他的短板。 众所周知,《绝代双骄》可能是中毒率最高的武侠世界了,强悍如燕南天、精明如小鱼儿,那是说中毒就中毒,完全不讲理的。 抱着正确的态度去研究,这本《百草集》当然是救人的宝贝。 首先,它上面详尽记载了数百种草药和若干昆虫,而且还都画了下来,画得栩栩如生,然后又注明了每一种东西的味道,药效和习性等。 再接着就是如何采收,储存,以及各种炮制的办法。 最后重点的则是搭配。比如甲和乙组合在一起,会产生什么变化,乙和丙配合在一块,会造成什么药效,等等等等,非常繁复且精深。 陈盛如获至宝。 反正口袋里颇有积蓄,他就开始大肆采买各种器具和草药,搞了个密室用于研究。 因为新手容易出岔子,他还专门请了两位经验丰富的老郎中坐镇,让这二位一边帮忙打工,一边给自己当师父,每天乐此不彼。 可以预见的是,一位“绝命毒师”,哦不,一名“中药学继承人”,将很快诞生。 每当有了空闲,段雨浓也会隔三差五地过来转转。 段雨浓完全是男人思维。 她喜欢陪着陈盛喝酒聊天,要么就帮着搬搬东西什么的,偶尔也会关心人,可一张口就是“你缺不缺钱”? 因为陈盛去勾栏去得勤快,所以心如止水,而且又因为段雨浓天天穿男装,作风也实在不像个女的,他就罕见地没生出非分的念头,对人家相敬如宾。 …… 学习总会让人忘却时间,转眼就过了一年多。 在这段繁忙的日子里,外面经常有飞鸽传书送过来,数量还不少,可欧阳兄弟就像蒸发了似的,竟没有任何消息。 看来他们根本不在皖南! 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剧情发生了变化? 找不到这两个“叛徒”,在段家住下去已经没意义了。 陈盛当机立断,决定在明天凌晨收拾收拾就走。 他迅速向段合肥提出辞行,然后二人又好好地喝了一顿,段合肥喝着喝着就哭了,一会儿喊“老弟”,一会儿喊“贤婿”,把陈盛搞得哭笑不得。 真没办法,优秀的男人连男人都无法割舍啊! 喝完送行酒,回去睡觉。 嗯? 在走到客房门口的时候,陈盛突然发现,自己的卧室居然亮着灯。 莫非是打扫的丫头干的? 为了防止被暗算,他熟练地从窗户熘了进去,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果然没猜错。 屋里的确有人,而且还坐在他的床边,羞羞答答的。 这位并不是刺客,而是一名很好看的女人。 她穿着件粉粉的薄纱裙,下面是一双圆头高底的绣花鞋,两只脚不大不小。 她的脸上澹澹地抹着胭脂,乌黑的头发上插着根凤钗,两粒浑圆的珍珠莹润优雅,在耳垂上轻轻摇晃。 她垂头坐在那儿,好像有些局促,看见陈盛忽然跳进来,先是快速看了他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还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一副柔顺而又娇媚的样子。 嘶,好熟悉的感觉……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陈盛突然大吃一惊,失声道:“三姑娘?” 段雨浓的声音听着就像蚊子咬:“嗯,是我。” “……” 一个人换了装扮,稍微化了点儿澹妆,竟然能起到翻天覆地的效果?这还是那个女汉子吗? 陈老爷痛心疾首,光顾着后悔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段雨浓见他不说话,便主动抬头问道:“先生,你明天要走了?” “对。” “一年前,听说你拒绝了家父……入……入赘的建议,有没有这回事?” 陈盛咬咬牙:“确实有。” “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那时不够成熟吗! 陈盛用力地掐着大腿,违心地回答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这人就像水里的浮萍,漂到哪里算哪里,根本定不下来的,就算人在这儿,心也不知到何处去了。三姑娘,我不想害你一辈子。” 段雨浓幽幽叹气:“是啊,像你这样的男人,的确很难留得住,段家太小了。” 她叹气,陈盛也跟着叹气。 段雨浓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像过去一样坚定:“可我想自己试试,看看能不能把你留下来。” 嗯??!! 多么离经叛道的言论,多么胆大包天的女子,陈盛的心里又惊又喜。 段雨浓继续道:“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夸我好看的人,而且是真的心疼我的遭遇,根本不为钱。和你一比,别的男人都是野心家和小白脸。”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就算我留不下你,我也希望,你能给我……留个孩子。” 多么真挚的话语,多么热烈的情感。 如此女子,何忍辜负? 陈老爷反应贼快。 他瞬间拔剑,斩灭了烛火。 “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就寝吧……关于入赘的约定,几年后等夫君我办完事回来,咱们再继续。” 015 把你师娘叫来啊 半个月后。 带着段雨浓给的二十万两零花钱,陈盛还是离开了,又一次踏上漂泊之旅。 做男人必须得言而有信,他早晚会回来入赘的。 略过了奋斗的过程,你就会发现,软饭远比想象的要好吃得多,谁吃谁知道。 至于现在夫人有没有怀上……呃,陈盛并不清楚。 因为这种事情取决于老天。他的身体有时候正常,有时候又不正常,比如上次变的那个“一剑穿心”高通,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骡子,根本没鸟用。 走出皖南之后,陈盛在附近的江、浙两省继续展开搜索,又折腾了七八个月,还是没能找到欧阳兄弟的线索。 算了算了。 陈老爷干脆选择放弃,转而向川中赶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小鱼儿现在已经年满十四岁,该从恶人谷出来了。只要有他的地方,那两个叛徒早晚会自己送上门的。 …… 阳春时节。 川中,乐山县。 “哈哈哈,店家,赶紧给老子上个火锅来,鸡爪、大肠、羊肉、毛肚什么都要,还有必不可少的猪脑花。”陈盛蹿进了一个小食店,高声嚷嚷。 恶赌鬼祖籍川蜀,回到这儿就等于回了家,哪有不吃火锅的道理? 火锅这种进食方法已经有三千年的历史,早在商周时期,那些古代的贵人们就有类似的传统。西汉的一些大墓里,甚至还出土过青铜造的“鸳鸯锅”呢。 “要得,要得,客官请坐哈,东西马上来。”店老板笑容可掬,说着亲切的家乡话。 陈盛东瞅瞅西看看,一边熟练地拌着料碟,一边问道:“店家,咱们这最好的客栈在什么地方?” “哦,就在前面不远,过路口往左便是,叫做‘缘福居’。” 缘福居? 陈盛重复了一遍,然后笑道:“多谢。” 咕都咕都,吃吃喝喝。 陈老爷现在小心得要命,吃东西必须得用银针测试,等测试没问题了才敢入口。不过退一万步讲,他的包里带着好多类型的解药,就算真中了毒也不怕。 在进食的过程中,他忽然看到,外面有一类行人好像特别多。 ——道士。 乐山县毕竟是峨眉派的地盘。 作为峨眉派的弟子,那些人戴着高高的道冠,说话趾高气扬的,走起路来跟螃蟹都有得一比,实在牛得不行。 陈盛摇摇头,继续吃饭。 填饱肚子结账,他就往客栈去了。 住店也不是随便住的,陈盛还专门绕着周围走了走,至少确定了三条“撤退通道”,这才满意地开了个上房。 关门沐浴、抚剑静坐。 从此时起,陈盛便开始了“守株待兔”的生活。 小鱼儿跟峨眉有着解不开的缘分,只要在正确的位置等着,不怕他不来。 陈老爷的最终计划是这样的:等到小鱼儿→挖出欧阳丁兄弟→破解五大恶人宝藏的秘密→隐居(入赘)→醉生梦死。 嗯,完美。 或许还可以加一条,抽空去移花宫转转?听说移花宫里阴盛阳衰,那些女人都好可怜的,衣服又少,又怕冷…… …… 四月的一个夜晚。 陈盛带着满身胭脂味儿回来休息,刚躺下没多久,楼底就喧闹起来。 “哗啦!” “喂,你这姑娘怎么随便闯人房间?土匪么?” “噼里啪啦!” “打人啦,打人啦,哎幼,王法何在!” “闭嘴!我问你,你有没有看见两个小贼?他们是不是躲在你房里了?” “我睡得好好的,什么都没看到。” “不行,本姑娘要亲自搜一搜,快滚开……” 听动静分析,好像是个女的在找人,而且这女的凶得要命,居然一间一间的闯进客房里搜索,不高兴见人就打。 安卓苹果均可。】 半夜三更的,对于这种野蛮的行为,陈盛当然也深恶痛绝。 乱糟糟的没过多久,脚步声就找了上来。 “砰。” 房门被踢开了。 来者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火红的裙子,手里还提着一柄紫铜雁翎刀。 不得不承认,她的身材无懈可击,长得也算漂亮,就是眉宇间的刁蛮令人生厌。 少女就像回家一样放肆,进门便喊道:“喂!” 陈盛坐在床头不动,皱眉道:“你在和我说话?” “废话,我这么大人你看不见,眼睛难道是瞎的?” 陈盛笑了:“是是是,小人的眼睛的确有点问题。却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我问你,刚才可曾看见一男一女两个毛贼?他们都十几岁的样子,男的脸上有条疤,女的瘦瘦的,皮肤白净。” 陈盛认真地想了想:“嘶……小毛贼没看见,疯狗我倒是看见一条。” 少女道:“疯狗?” 陈盛道:“对,那条疯狗凶得很,还穿着裙子呢。” 少女奇道:“狗竟会穿裙子?” 陈盛道:“是啊,跟你一模一样,还是红的。” “……” 少女终于听懂了,她勃然大怒,抡起巴掌便对着陈盛扇过来。 眼前突然一花,陈老爷不但用极快的速度迫使对方落空,而且还用力地抽了回去,在她的脸上反复盖章。 “啪!”“啪!”“啪!”“啪!” 少女被打懵了。 自从出道以来,她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仓啷。” 少女又羞又怒,连头发都气得直竖竖的,当下抽刀便斜砍而去,勐切对手的颈部大动脉。 她自幼便跟随长辈学习刀法,只要拔刀就很少失手。 她并不怕杀人。 “哼!” 陈盛根本懒得躲,直接双掌一拍,居然夹住了这风驰电掣的一击。 更惊人的事情还在后头!少女还来不及作反应,稀里湖涂便觉得一股大力从刀柄上撞过来,五指一震,心爱的宝刀便被对手夺了去。 陈盛调转方向,以拇指扣中指,以中指弹向刀身,“崩”的一声,就在刀身中间弹出了蚕豆大的一个缺口。 他用左手把持着刀柄,再用右手两指捏住刀尖,又是“崩”的一下,千锤百炼的宝刀便被折断,从缺口处断成了两截。 “你……你……” 少女的脸色变了。 像这种级别的高手,她连听都没听过。 不过因为脾气的原因,她竟然不害怕,反而还要扑过来痛击陈盛! 陈盛也没惯着对方,直接一个擒拿手扣住少女的脉门,一拽、一扯,将她按在自己的腿上,“啪啪啪”开始打屁股。 “让你扰人清梦,让你野蛮任性,让你没有家教……” “啪啪啪。” 一边教训一边痛揍。 刚开始的那会儿,少女还蹬着腿拼命挣扎呢,直到被打疼了,她才终于变得老实。 原来,这就是被人欺负的滋味? 少女泪水横流,嘴里呜呜的,连身体都在不住轻颤。 “还敢不敢再放肆了?” “不敢了。” “哼。” 陈盛随手放掉少女,放开之后,她就坐在脚边抽泣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确实也不敢再拼命了。 “你叫什么名字?” “张菁。” 陈盛点点头。 喜欢穿红衣服,果然是“小仙女”张菁。 严格说起来,张菁这孩子并不算坏人,相反她还行侠仗义,在江湖上杀了不少败类。只可惜因为性格的原因,她成功地变成了《绝代双骄》里最令人厌恶的角色,后期连燕南天都受不了,也出手教训过她。 “你要找的那两个小贼是谁?” 张菁畏惧地看了陈盛一眼,抽抽鼻子:“哦,他们一个叫小鱼儿,一个叫铁心兰,反正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咳咳,都不是好人。” 陈盛道:“你一口一个小贼的,他们偷了你的东西?” 张菁道:“差,差不多。” “偷了你什么?” 张菁眼珠子乱转:“也没什么,一个钱包而已。” 陈盛笑了,然后澹澹道:“小丫头,你敢不说实话,莫非屁股又痒了?” 张菁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只好交代道:“他们的手里有一张藏宝图,位置就在峨眉山上,据说那里面埋着的宝贝,其实就是昔日天下第一剑客燕南天的剑谱。” “哦?” “十余年前,燕南天闯进恶人谷办事,自知可能凶多吉少,所以就把剑谱留了下来,这样便不会断了传承。” “原来如此。” 大体的剧情都对得上。 陈盛又道:“你也想要剑谱,所以就一路追着小鱼儿和铁心兰,不料这二人很聪明,反而把你甩开了?” 张菁垂头丧气:“嗯。” “行了行了……” 陈盛摆摆手:“赶紧滚吧,我对这些没兴趣,还得接着睡觉呢。” “是。” 张菁爬了起来,小心地向后退去,退到门口时突然变脸,嘴里大吼一声。 “喂,你什么人?敢不敢把名号报给我听听?” 陈盛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呵呵,老子是黄牛,你能怎么着?” 张菁吃了一惊:“十二星相里的黄牛?好!你有本事别走,我……我去找人……” 打不过便回去搬救兵? 果然还是个孩子。 陈盛高声嘲弄道:“赶紧去,把你的师娘叫过来,我早不想活了。” “黄牛在江湖上也算个人物,你千万别跑!” “动作快点啊,我若是跑了,咱们十二星相就倒过来写……” 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陈老爷并不怕张菁能带来什么威胁,他只怕麻烦没完没了。 所以…… 他就连夜搬走了。 016 午夜飞花 夜。 冷月如勾。 一个偏僻的柴火堆突然动了动,小鱼儿从里面钻了出来。 小鱼儿现在长高了,看上去皮肤黑了一点,轮廓也舒展许多,已经有了些大人的模样。 他小心地观察着环境,半晌才压低声音道:“铁心兰,出来吧。” 窸窸窣窣。 柴火堆里又是一阵蠕动,钻出个同样警惕的女孩子。 这女孩比小鱼儿稍微高一点,身材偏瘦,一对桃花眼清澈得就像水晶,明显是个美人胚子。 “都躲三天啦,我们应该安全了。”铁心兰道。 “嗯。”小鱼儿心有余悸,点点头:“那个小仙女张菁真是难缠,为什么不改名叫做小魔女?不过还好我聪明,终于把她甩掉了……” 出谷才几个月,小鱼儿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一个女孩结伴同行。更想到的是,这个女孩浑身麻烦,而且还跟燕南天的藏宝图扯上了关系。 ——燕南天是小鱼儿解开身份的钥匙,所有与他相关的讯息,自然都不能错过,必须得查查。 “藏宝图呢?” “喏。”铁心兰忽然在原地蹦了起来,一边蹦跶,一边脱下左脚的靴子,从里面抠出一张羊皮纸。 小鱼儿用手在鼻子上扇风,嫌弃道:“咱们每天东躲西藏的,出了好多汗,你居然把宝贝塞在鞋子里,真是个天才儿童。” “我的脚又不臭!”铁心兰蹙着眉心,忍不住打了他一下,轻轻的。 “好好好,你不臭,不臭……咱们来看看……” 这张藏宝图非常精细,画的是乐山县的全貌,各种微缩的田园房屋都被描绘得清晰可见,令人叹为观止。 小鱼儿就着月光查看半天,最终发现峨眉派后山的一个山洞上,被打了特殊的标记。 他兴奋道:“峨眉山,星云洞?事不宜迟,咱们走!” 铁心兰也喜滋滋的:“嗯!” 言毕,二人便趁着夜色,一路向西而行。 峨眉山地势陡峭,素有“秀甲天下”的美名,不过在半夜三更溜过去,到处都是浓浓的烟雾和水汽,你根本欣赏不到她的秀丽,只会感到阴森森的。 对,很恐怖。 后山是峨眉最荒凉的一环,平常人迹罕至,周围连个暗哨都没有。耳朵里听着各种鸟虫的啾啾声,汗毛都竖起来了。 “都一个时辰啦,怎么还没到?”铁心兰尽量靠近小鱼儿,缩着脖子问。 小鱼儿也累得喘粗气,却嘴硬道:“快了快了大小姐,你也好意思嫌慢,如果没有我,你恐怕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嘶,哎呦!” 铁心兰头皮发麻:“怎么?” 小鱼儿停下来,迅速向后退一步:“我踩到个死人,踩到手了。” 铁心兰拍拍胸口道:“吓死了,原来是个死人啊,我还以为是蛇呢。” 小鱼儿:“……” 发现意外情况,他们两个便蹲下来,查看那具尸体。 铁心兰端详了一会儿,说道:“此人身材矮小,却生着一双好大的手,骨节粗壮,指甲尖利,看特征很像是济南的高手,‘鹰爪王’王一抓。” 小鱼儿道:“鹰爪王怎么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 铁心兰摇头:“我也不知道。” 小鱼儿把王一抓翻过来,看到他的后心处赫然插着一柄飞刀。 “好厉害,射得真准,是个高手。” “嗯。” “鹰爪王伏尸峨眉山,难道是峨眉派下的手?他们峨眉除了剑法,还练飞刀么?” “这个……” 他们二人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头绪,只好继续向前摸索。 因为担心碰上未知的风险,这回走路就更小心了。 走着走着,小鱼儿再次停住脚步,说道:“草丛里又一个。” 铁心兰在江湖上已经混了好几年,见识比他更广,查看后说道:“此人是光头,却是个假的出家人,体格魁伟,用一对罕见的铁尺……辽东大盗季无双!” “怎么死的?” “胸前被刺了一剑,一剑毙命。” 小鱼儿手脚发冷,喃喃道:“有意思了……” 下面他们接着赶路,很快在途中又发现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尸体,这些人全是被下了重手打死的,死的没有一个是无名之辈。 小鱼儿停了下来,终于忍着恶心去他们身上细细摸索。 他的手上忽然一顿。“果然。” 铁心兰连忙问道:“果然什么?” 小鱼儿拽出个长长的东西,摊开来给她看。 铁心兰觉得有些面熟,惊呼道:“怎么可能……是……是藏宝图?跟我的一模一样!” 小鱼儿叹道:“我说呢,以你的智慧,如此宝物怎么会落在你的手上,原来,嘿嘿。” 铁心兰又是疑惑又是生气,狠狠地瞪着他:“我的智慧怎么了?你这人真讨厌,说话非得说一半!” 小鱼儿道:“好吧。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设计,造了许多假的藏宝图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让获得者自相残杀,他好在背后偷着乐。” 铁心兰打了个寒颤:“这坏人到底是谁?他有什么目的?” 小鱼儿一撇嘴:“我怎么知道。咱们赶紧去洞里看一看,说不定都打成一锅粥了。” …… “叮,叮叮。” “噗!” “呃……” 小鱼儿猫着腰,终于摸到了那个星云洞。 他猜得没错。 就着天上微弱的月光,山洞里黑影幢幢的,可能有二三十个人在。大家压抑着声音,都像野兽一般在互相乱战,不时有倒霉的因此丧命。 铁心兰躲在他后面观察,吃惊道:“四海镖局总镖头‘铁臂神拳’赵中州?清凉寺‘降魔罗汉’黄鹤大师?‘关外神龙剑’冯天雨?‘千手俏罗刹’柳惜君……老天,居然来了这么多高手!” 小鱼儿道:“宝物动人心,看来被骗的远不止你一个。” 铁心兰抽着冷气,点点头:“是啊,我若是早些到,说不定已经被杀死了。” “咦?” 小鱼儿四处扫看,猛地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在洞穴的最深处,稍微偏左一点,赫然树立着一大片墓碑,墓碑上面都是些类似道号的字样,再看看留下的日期,竟然绵延了数百年。 小鱼儿大吃一惊:“不好!” 铁心兰问道:“又怎么了?” 小鱼儿用手指着那里:“此处竟是峨眉派历代祖师的陵园……我们被骗到禁地来了,完了完了!” 铁心兰满面惊慌:“啊?这可是武林大忌,咱们快跑!” “对,快走。”小鱼儿反应神速,拉着她就跑。 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背后有人轻声叫道:“大伙都住手,这里好像有张供桌。” 一个女人问道:“赵镖头,供桌上写什么了?” “峨眉先祖……之……灵位。嘶,额滴个亲娘嘞!” “老天!” “咱们在这打生打死的,没想到全被耍了。” “快撤!” “走……” 于是乎,洞里的高手们说停就停,都疯了一样向外面狂奔。 小鱼儿和铁心兰也被裹在一起,随着大家逃命。 世界就是这么荒诞。觊觎宝物的猎食者突然变成了丧家犬,他们跑得狼狈极了,只怪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在撤到半山腰的时候,四面猝然有无数道灯光亮起。 这灯光亮如白昼,其间还夹着上百道更为夺目的剑光! 灯后有人大叫道:“何方狂徒,竟敢擅闯峨眉圣地?” 又一个清朗而冷淡的声音喝道:“擅闯本门圣地,其罪当诛,还问个什么?骤雨剑阵伺候!” “是,师父!” “等一等。”跑在小鱼儿身边的那个赵镖头急忙喊道:“来的可是峨眉掌教神锡道长?我,我是你的老朋友……” 神锡道长翻身而起,站在一颗高高的松树上。 “住嘴,圣地之中,莫谈旧谊!你做的勾当算什么‘好’朋友?” “……”赵镖头哑口无言。 “杀!!!” 无数道影子从灯后面插进来,就像切豆腐一样,把他们精准地分割为三处,形成正方形的包围圈。 下一秒,包围圈急速收缩,一道道剑光闪动如雨,开始绞碎生命。 “噗噗噗!” “啊!” “救命……” 铁心兰抓住小鱼儿的手,骇然道:“你不是比谁都聪明么?快想想办法。” 小鱼儿惨笑着:“峨眉派的牛鼻子们一向眼高于顶,没想到还真有两下!我是真后悔啊。” “后悔什么?” “有个叔叔曾让我好好练武功,我没听他的话,结果……” “你难道没办法了?” “没有,咱们今晚恐怕要死在这了!” 周围的高手们纷纷倒在血泊中,小鱼儿也紧紧地抓住铁心兰,两个人冷得要命,掌心全是汗水。 此时此刻,蓦然间…… 天上下雨了。 确切地说,是一阵无比曼妙、也无比瑰丽的花瓣雨。 半空中竟然飞过来四名白衣少女,她们就像仙子一样娇美,手提竹篮,向下面抛洒鲜花。 各式各样的鲜花,五彩斑斓的颜色。 四名少女之后,又是四位少女轻盈而至,手持古琴、玉笛、琵琶和竹笙,一面飞舞,一面合奏动人的名曲《雁落平沙》。 春风南来水涟涟,鸿雁北归落翩翩。 此情此景,堪称奇绝。 山上的戾气瞬间被消弭于无形。 所有人都呆住了,大家全部停下动作,一起抬头看天。 小鱼儿失声道:“移、花、宫!” 017 叔叔,救命啊 八位少女从天而降,很快排成一排。 她们第一时间垂首肃立,保持着谦卑的姿态,竟好像只是些寻常的女婢,在等着主人大驾光临。 婢女尚有这样的气度,主人还了得? 果然。 月下再度响起破空之声,一名少年乘风而来,缓缓落在剑阵前。 少年最多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的也普普通通。可是,他的身上竟带着一种出尘的气质,清贵从容,卓尔不群,宛如画里的仙人一般。 “……” 对阵双方均被他的气势所夺,都说不出话来。 铁心兰怔了怔,眼睛里有无数颗星星在雀跃:“他长得真好看!” 小鱼儿本能地感到一阵危险,撇着嘴说:“什么啊,我最讨厌这种如花似玉的小白脸了,跟女人似的。” 铁心兰道:“吃不着葡萄怪葡萄酸,你那分明是嫉妒。” “……” 小鱼儿只能闭嘴。 那名少年忽然微微一笑,向着前方行礼:“却不知哪位是峨眉掌教,神锡道长?” 神锡道长从树冠上翻身而下,抱了抱拳头。 面对这个同样该死的“闯入者”,他却生不出气愤,反而有如沐春风之感。 “贫道便是神锡,足下莫非来自移花宫?” “嗯。” 少年温声道:“小姓花,草字无缺,正是移花宫后辈。本宫中人已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动,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道长海涵。” 移花宫! 果然是移花宫。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在场的人们无不变色。 神锡道长瞳孔收缩,询问道:“花公子星夜驾临,却不知所为何来?” 花无缺道:“晚辈偶然听到传闻,据说大侠燕南天有一册剑谱在峨眉现世,不禁心痒难搔。晚辈也是个练剑的,如果消息无误的话,我愿用本宫的绝学和贵派交换。” “燕南天的剑谱?” 神锡道长十分吃惊,他看了看四周:“你们这些狂徒私闯圣地,也是为了那东西?” “没错。” “是的道长。” 几名幸存者也觉得不对劲,纷纷抢着回答。 神锡道长哼了一声:“燕南天素与本门毫无瓜葛,这里怎么会有他的剑谱?想必你们都被骗了,我等今日火拼到现在,正是中了别人的奸计。此人其心可诛!” “啊?” “我也猜到了。” “岂有此理!” 被围住的高手们浑身冒汗,嘴里骂不绝口。 花无缺露出失望之色:“道长,难道剑谱的事情竟是子虚乌有?” 神锡道长说:“对,纯属骗局。” “既如此,请恕晚辈叨扰之罪,无缺告辞了。”花无缺怔了怔,只好礼貌地抱着拳头,向他辞行。 “公子慢走,不送。” 神锡道长一挥手,示意各位弟子撤掉剑阵,又对着那些被围住的人们说:“尔等惊扰敝派先祖,原本罪无可赦,但念在是受了蒙蔽,贫道就网开一面放你们下山……至于剑谱的事,本门自会查明真相,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咄,还不速速离去!” “是是。” “多谢道长开恩。” 人们如逢大赦,赶紧抱头鼠窜,都以最快的速度向山下撤退。 铁心兰喜滋滋的:“小鱼儿,咱们安全啦。” 小鱼儿也松口气,笑道:“折腾到现在,我还真有点饿了,咱们出去吃碗馄饨怎么样?” “好啊。” 花无缺原本也在下山的行列中,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突然身体一震。 他立刻转了回去,喝问道:“谁是小鱼儿?” 嗯? 小鱼儿心里一惊,却不动声色:“我就是,花公子有什么计较?” 花无缺细细地打量着他,眼睛里掠过几分决然:“对不起,抱歉得很。” 小鱼儿道:“抱歉?为何要抱歉?” 花无缺道:“因为我要杀了你!” 小鱼儿皱眉道:“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我们今日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要杀我?” 花无缺道:“在我出行之前,家师曾再三命令,江湖上有个叫‘小鱼儿’的人与我移花宫有血海深仇,如果遇上了就要不惜代价,必取你之性命。” 小鱼儿道:“简直荒谬。你不妨说说看,是什么样的血海深仇?” “不清楚,家师并未言明。” 小鱼儿跳了起来:“不清楚你还要杀我?” 花无缺道:“毕竟师命难违,抱歉了。请你先出手吧!” 他可没有开玩笑,言毕便冲着小鱼儿慢慢迫近,神态非常坚决。 移花宫的人向来说一不二,小鱼儿知道今天很难躲得过去,干脆如他所愿,真的抢先动了手。 “呼呼呼……” 时隔多年,小鱼儿已经把六大恶人的绝技练得更熟了。他的双掌化作刀锋,急促中夹着诡变,诡变中带着凶狠,一刀刀猛攻花无缺。 温润如玉的花公子并未选择硬拼。 他在掌影中来回穿梭,就像散步似的那么从容,一连躲过三招之后,这才开始反击。 此时,小鱼儿一个“顺水推舟”切向敌人的面部,而花无缺从左侧位后发先至,在他的臂弯外侧,也就是“肘髎穴”上拂了一下。 惊人的一幕诞生了。 “砰!” 小鱼儿的右臂居然改变方向,重重地拍在自己的左肩上,把他打得龇牙咧嘴。 “这是……什么妖术?” 花无缺道:“本门三大绝技之一,‘移花接玉’。” “哼。” 小鱼儿不信邪,这回他虚招更多,速度更快,转而用上了拳法来应战。 电光火石间,花无缺故技重施,又在他的手肘下面轻轻一托。 “砰!” “哎呦……有鬼……” 小鱼儿发出的一记实招再次转向,把他的脸都打肿了,嘴角当时便流出血来。 “对不起,对不起。” 花无缺默念着抱歉的话,手上却没停,一招招快攻宛如落英缤纷,不断在小鱼儿的颈部、胸口和肋下等部位炸响,骇得他面无人色。 “砰!砰!砰!” “呃……” 小鱼儿勉强坚持着,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这是一次彻底的完败。 花无缺虽然与自己年龄相当,可武功却不是一个级别的,他根本没有机会。 就在万分紧急的关头,铁心兰却冲了过来。 铁心兰瞅准机会,竟然扑进了花无缺的怀里,一把将他抱住,还像个猴子似的裹在身上。 “小鱼儿,我抓住他啦,你快跑!” 花无缺吃了一惊,手足无措道:“喂,姑娘,快放开,女孩子这样成何体统……” 铁心兰使劲缠着他:“我不管,小鱼儿快走!” 小鱼儿看呆了。 他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羞愧:“我走了你怎么办?” “移花宫的人总不至于为难一个弱女子,你就别管我了,走啊!” “好!” 小鱼儿咬咬牙,终于调头向山下冲去。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很凉,可就算再凉的风,却吹不散他的耻辱。 小鱼儿一向自诩“聪明人”,总觉得脑子比武功更有用,但结果呢? 自从走出恶人谷之后,先是被小仙女张菁吊打,整天东躲西藏的; 接着再被峨眉派的剑阵困住,只能眼睁睁地等死,根本没有能力抵挡; 最后,面对年龄相近的花无缺,他竟然要靠一个女孩“牺牲自己的清白”,用那么难堪的办法来解围,这种打击实在太伤人了。 小鱼儿嘴里苦得很,真想一头碰死。 “啪啪啪……” 小鱼儿越跑越快,逐渐离开峨眉山,冲到了街市上。 他刚准备停下来休息,偶然间回头看看,竟发现花无缺已经追到身后,还对着自己紧咬不舍。 铁心兰被他甩脱了? 小鱼儿大吃一惊,连忙撒丫子继续飞奔。 “喂,你跑不掉的,认命吧。” “做梦!” 小鱼儿在街市中跟花无缺展开追逐战,钻小巷,跳高墙,抓到什么就向后面扔什么,希望能挡一挡,怎奈花无缺不但武功比他高,轻功居然也胜出一筹,随便你怎么甩都甩不掉。 小鱼儿跑着跑着,就跑到了一条小河边。 小河边停着一艘很大的画舫,上面张灯结彩的,隐约还有女孩子的笑声传过来。 值得注意的是,现在并没有风,可那条画舫却无风自起浪,忽忽悠悠的。 小鱼儿被花无缺追急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就一头扎了进去。 “啊!” “哎呦!” “哪来的冒失鬼!” 画舫上面竟然全是女人。 这些女人好像都不怎么正经,一个个描眉画眼的,穿的衣裳布料也贼少。 “……” 开弓没有回头箭,小鱼儿只好硬着头皮往里冲。 穿过喧闹的甲板前舱,后面就是隔开的“单间”了,小鱼儿随便撩开一间,却看到里面手忙脚乱的。 一个眉毛很浓的大汉提着裤子,怒骂道:“该死的龟儿子,竟敢打搅爷的雅兴,我他妈……” 小鱼儿定睛一瞧,狂喜道:“叔叔?” “嗯?小鱼儿!” “叔叔救命啊……” (本章完) 018 拳风,剑气 突然被闯入者弄坏了心情,陈老爷很郁闷。 他在船上下棋下得好好的,“噼噼啪啪”,战局激烈到都把衣服脱了,可关键的时候却被硬生生打断,这谁能受得了? 不过因为是小鱼儿,他也只能忍着。 “有缘千里来相会,真巧啊。”陈盛比着手势,让身边的女棋友先退出去,准备等等再战。 “我也没想到能碰上叔叔,四年多了,叔叔的风采不减当日,竟好像没变过一样。”小鱼儿自然也非常惊喜。 “少拍马屁。你小子如此慌乱,难道在外面欠了赌债?” “追我的人比追债的狠多了,追债的一般只要钱,可他却要命。” “哦,他是什么人?” “移花宫门下。” 听到这几个字,陈盛瞬间跳了起来:“移……快,咱们先躲躲!” “……” 小鱼儿道:“叔叔,你为何也怕移花宫?” 陈盛嘴硬道:“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哪怕什么移花宫,我怕的是麻烦。” 小鱼儿道:“好吧,不过可能来不及了。” “的确来不及。” 话刚落音,外面就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花无缺已经追到。 这是陈盛头一次看见花无缺。 可能因为生长环境不同,也可能是受了脸上的伤疤所影响,反正他觉得,花无缺无论是气质或相貌,都要比小鱼儿强一点,这二人根本就不像双胞胎。 小鱼儿被花无缺揍怕了,赶紧脑袋一缩,躲到陈盛的背后。 “姓花的你莫要猖狂,我亲叔叔在此!” “嗯?” 花无缺快速看了陈盛一眼,拱手道:“在下花无缺,乃是移花宫门人,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陈盛叹口气:“轩辕三光。” “失敬失敬,原来是‘见人就赌’轩辕先生。”花无缺道:“却不知先生与小鱼儿有何关系?” 小鱼儿抢着道:“我是叔叔看着长大的,你说什么关系?” 陈盛道:“噢,我和小鱼儿其实也不太熟,你们哥俩该干啥干啥,就当我不存在。” “……” 小鱼儿瞪着眼睛,嘴都合不上了。 ——当年在恶人谷里,他天天给陈盛做饭烧水,洗脚叠被,伺候了好长时间,原来感情是会消失的? 好个无耻之人! 花无缺点点头:“轩辕先生,晚辈奉家师所命,要将本门的仇敌小鱼儿毙于掌下,你如果不插手,那自然是最好的。” 陈盛道:“花公子请便。” 小鱼儿在后面嚷了起来,颤声道:“叔叔,你当真不管我?” 陈盛道:“好孩子,你现在是个大人了,大人总要学着自己解决问题,叔叔也不能管你一辈子对不对。” 小鱼儿:“……” 花无缺觉得陈盛已经被本门的名声“所慑”,也就不再言语,扑到身边就去抓小鱼儿。小鱼儿慌忙躲闪,嘴里连续发出惨叫声。 于是乎,他们两个就在身边打来打去,绕着陈盛转圈圈。 “砰!砰!” “哎幼……” 陈盛算看出来了,小鱼儿碰上花无缺就像耗子碰上猫,完全白给。 因为被打得实在难受,小鱼儿抽空往地下一坐,死命抱住他的大腿,开始哭。 “叔叔,救命。” 他的眼里泪汪汪的,好像挺可怜,陈盛只能再次叹气。 算了,算了,总不能让《绝代双骄》变成《绝世孤儿》吧?这孩子该救还得救。 陈盛张口道:“等等!” 花无缺也不趁势偷袭,马上就停了下来。“先生有何见教?” 陈盛道:“小鱼儿一个孩子,初出茅庐才没几天,怎么就跟你们移花宫有仇了?” “额……” 花无缺语塞道:“晚辈也不清楚。不过这是家师所命,无缺深受她老人家养育之恩,只能拼死报效。” “邀月的命令?” “对。” 陈盛道:“就因为邀月养了你,所以她让你杀谁你就杀谁?” 花无缺沉默几秒钟,坚持道:“是。” 陈盛道:“迂腐、愚忠、还蠢得可怜。我说花公子,你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谁的什么物品,你就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花无缺的眼神纠结片刻,最终却被强硬占据。 “有师父才有无缺,师恩重于泰山,晚辈一刻也不敢忘记!” 陈盛道:“师父也不一定就全是对的,盲从只会酿成灾祸。花公子,我现在就教教你,什么叫做明辨是非。” 花无缺道:“先生这是要和我移花宫为敌了?” 陈盛无奈道:“我还能怎么办?” 花无缺抬起双掌,澹澹道:“既如此,晚辈便失礼了……” 小鱼儿听到这里,忍不住热泪盈眶:“叔叔,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哈哈哈!” …… 鉴于恶赌鬼已经成名将近二十年,功力绝不是小鱼儿能比的,花无缺也不敢怠慢。 他连续做了三次虚晃逼过去,左手一拂,印向陈盛咽喉下面的“天突穴”。 花无缺少年老成,犹如姜太公一样既稳、且准,手上甚至都带起了一串残影,确实不容小觑。 陈盛却没动。 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小子搞了这么多花样,看着挺唬人,其实却是虚招! 花无缺眉心一蹙,立刻缩回左掌,右手迅速并指如铲,狠狠地插向陈盛的心脏。 “呼!” 陈盛终于动了。 他不架、不躲,竟用一个凌厉的右直拳呼啸而去,痛击对手的鼻梁。 这看似是同归于尽的招式,其实却不然,因为陈盛的速度明显更快,必定会抢先一步击杀花无缺。很难想象,他的体型如此魁梧,瞬间的爆发力却如此勐烈。 花无缺居然笑了。 他的第二招居然也是虚的! 花无缺就像狸猫一样灵动,右手忽然改刺为托,在陈盛的手腕下面拂了一下。 旁边小鱼儿忍不住喊道:“小心啊……” 他曾经吃过“移花接玉”的苦头,知道若是被拂中之后,你就会自己打自己,而且用的力气越大,自己伤得就会越重。 但是! 陈盛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照样一拳痛击而来。 !!! 铁一般的拳头在眼里越放越大,花无缺吃了一惊,急忙用一个后空翻把自己甩出去。拳头顺着鼻尖惊险擦过,差点就轰碎了他的头颅。 花无缺翻到两丈外,这边刚刚站稳,一粒鲜血就从鼻孔缓缓坠落。 敌人的拳风竟然如有实质,震伤了他! 小鱼儿在旁边都看呆了,立刻拍手道:“哈哈,叔叔就是叔叔,好厉害……” 花无缺却根本笑不出。 “你,你怎会……” 陈盛道:“移花接玉明明打中了我,却没用?” 花无缺点头。 陈盛道:“‘移花接玉’说白了,其实就跟‘沾衣十八跌’、和‘四两拨千斤’相类似,只不过你们移花宫的人出手更快,更了解力量的运行轨迹,所以就搞得玄之又玄,让人们谈之色变。” 花无缺不置可否:“那为何对先生无效?” 陈盛道:“所谓的‘四两拨千斤’,首先你得有千斤的力气,才能拨得动对手,但如果对手的力量是几千斤、上万斤呢?” 花无缺道:“明白了,移花接玉只能对同级别或者更弱的敌人有效,而先生的功力远胜于晚辈,所以我才拨不动?” 陈盛道:“对!邀月过来说不定可以搞得动我,你现在还嫩了点……” 花无缺消化了几秒钟,脸上并没有挫败的痕迹。 心理素质当真不错。 他忽然右手下垂,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柄细长的软剑。 “先生小心了,我真正的武功,其实是本门的三大绝技之一,‘聚散流云剑’!” 花无缺以左手弹剑身,“铮”的一声,龙吟未绝,剑已出手。 他的宝剑不动就已银光夺目,动的时候更加如梦似幻,就似一片彩云席卷而来。 “好剑法。” 陈盛点了点头。 这一片可怕的彩云由数百道剑光组成,虚虚实实,不可捉摸,单是看着就让人头晕了。 陈盛抽出长剑,一招便刺入剑光最强、最盛、最灿烂的那一点。 没人一上来就敢进攻这里,他却偏偏这么做了。 “叮!” 如果说花无缺是云,那么陈盛便是风,一剑刺出,犹如风吹云动。 云,散了。 花无缺皱着眉,立刻震动剑锋,以更快的速度再次出击。 “嗤嗤嗤……” 他对着陈盛开始绕圈疾走,剑尖连续轻颤,每一次出击必然在九剑之上,极尽变化之能事。 陈盛化作定海神针,见招拆招。 他用至简破对手的至繁,剑法含蓄有力,在平澹中尽显神奇。 “叮!” “叮!” “叮!” 这二人一个变幻,一个平实,一个凌厉,一个稳健,一个无孔不入,一个稳如泰山。 小鱼儿已经看得眩晕难耐,都有点想吐了。 “叮叮叮叮叮叮……” 小鱼儿忍不住闭上眼睛休息,片刻之间,耳畔却爆出一阵密集的撞击声。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花无缺不见了! 天上飘飘洒洒的,竟然有许多小小的碎片飘落下来,就像蝴蝶一样。 小鱼儿震惊道:“叔叔,花无缺呢?” 陈盛道:“哦,他已经被我的剑气所伤,退走了。” “那这些东西是……” “衣服啊。” 小鱼儿道:“你,你把他扒光啦?” 陈盛:“……” 019 迷死人不偿命 回味着刚才的那场交锋,小鱼儿仍然咋舌不已。 嘶…… 好像有点不对劲。 被赶走的小子毕竟是从移花宫出来的,叔叔的修为……是不是高得过分了? 他突然叫道:“叔叔,你骗人!” 陈盛瞥了小鱼儿一眼:“莫名其妙的,怎么说?” “很久以来,人们都认为‘血手’杜杀才是十大恶人中最强的那个,包括我也是这么看的,结果大家全错了。” “哦?” 小鱼儿道:“杜伯伯的武功其实差远了,也许把他们几个绑起来,都不一定能赢得了你。好个轩辕叔叔,真是深藏不露!我甚至到今天才发现,你居然还会用剑!” 陈盛否认道:“别乱讲啊小鬼,这年头出来混,谁还没点儿压箱底的绝活。” “那别人的绝活为什么不能击败移花宫?” “……” 小鱼儿忽然跪了下去,“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表情非常严肃。 陈盛奇道:“你这是干什么?” 小鱼儿道:“花无缺好像有点一根筋,他今天虽然被叔叔赶走了,但说不定日后也许会找回来,继续咬着我不放。” “很可能。” 小鱼儿正色道:“所以,我想拜叔叔为师,请叔叔把剑法教给我,让小鱼儿有自保的能力。你放心,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一定会好好用功,什么都听你的。” 说完“邦邦邦”又来三个响头。 陈盛端详着他,发现小鱼儿态度诚恳,眼睛里再也没有过去的浮躁之色,便点点头。 “好孩子,是什么促进了你的成长?” “毒打呗。好像是个人都能揍我一顿,身上老疼了。” “哈哈哈哈……” 陈盛大笑起来:“知道花无缺比你强在哪里?” 小鱼儿说:“知道,他的武功专而精,而我却练得多又杂,乍一看似乎每一种武功都说得过去,其实却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这一点叔叔早就告戒过了,可惜当年我没往心里去。” 陈盛很欣慰:“不错,孺子可教也。” “那你答应我了?” “嗯。” 小鱼儿喜得要命,第三次郑重行礼。 陈盛坦然受之:“好了好了,别磕了,快起来吧。” “是,师父。”小鱼儿低眉顺眼的,垂着手说:“师父,咱们从何时开始学剑?” 陈盛道:“别着急。你已经身兼六个人的武功,学的东西够多的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增加新知识,反而应该转回去,把脆弱的根基补一补。” 小鱼儿道:“那该如何补法?” “你先等等。” 陈盛忽然拍着手,冲着外面喊道:“小金宝,小金宝!” 话刚落音,门口的帘子就动了一下,走进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表哥,你喊我?” 小鱼儿有点懵:“……” 师父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妹”? 这人长得跟妖精似的,衣服也不好好穿! “嘿嘿。”陈盛将她拽到怀里,笑问道:“小金宝,你是惯会打扮的对吧?” 小金宝得意扬扬:“那是,在咱们船上,无论男装女装有谁比得了我。” 陈盛用嘴努了努,指着小鱼儿:“如果我把他交给你,你能不能让这孩子变得更精神?” “哟。” 小金宝眼珠子乱飞,上下地打量小鱼儿:“多疼人的后生啊,啧啧,他的底子很不错,随便收拾一下就能让女孩神魂颠倒了。不过老话说‘人靠衣装’,他得置两身行头。” 陈盛道:“没问题!” 说完就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往小金宝的衣服里使劲塞,塞得她花枝乱颤,咯咯的咧着嘴。 小鱼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湖涂了。 “师父,你到底要干嘛?” 陈盛笑了:“天机不可泄露,反正我不会坑你。” …… 银子的力量是巨大的。 小金宝非常利索,第二天中午就带了好多东西回来,有风雅的折扇,崭新的长袍,小牛皮的靴子,和田玉的腰带等等。 下面她让小鱼儿换上新衣服,又在脸上用水粉什么的涂涂抹抹,遮掉他的伤口,让皮肤变得更白…… 陈盛十分满意。 你瞧,有花无缺内味儿了,这孩子真帅! 天色擦黑的时候,陈盛把小鱼儿带到峨眉山的山脚附近,让他在周围到处转悠,自己则躲了起来。 “……” 小鱼儿在风中凌乱,一时手足无措。 陈盛轻声骂道:“你连走路都不会吗?快走啊,随便转转。快点!” 小鱼儿道:“师父,咱们到底要干什么?” 陈盛道:“别问那么多,如果碰上意外的话,你就大声喊‘师父,救命’,别的都不要乱讲,知道不!” “好吧。” 小鱼儿只得振作精神,漫无目的地熘达起来。 陈盛道:“对对对,抬头挺胸,表情再自然一点!” 一连三天,小鱼儿被折腾得够呛,峨眉山附近的大路和小径都被他走遍了,结果啥也没发生。 折腾就折腾吧,师父还神神秘秘的,白天一律不准去,非得等黄昏之后才行动,当真怪得很。 第四天傍晚。 “嘻嘻。” 小鱼儿正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晃悠着,忽然间,背后竟传来了女子的轻笑声! 那笑声甜极了,又软又糯的。 以他的耳朵,居然没听出对方何时到的。 有点吓人啊! 小鱼儿非常吃惊,连忙转过身子。 这是一名丰美的少妇,耳畔插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正从山道边款款而来。 她穿着葱绿色的裙子,腰肢是那么纤细,步态是那么婀娜,就像春天一样柔软而轻盈。 “……” 不知道为什么,小鱼儿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心脏突然跳得好厉害。 冬冬冬,冬冬冬。 小鱼儿见过不少漂亮的女人,比如小仙女张菁,再比如铁心兰,可能令他看一眼就口干舌燥的,这还是第一次。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继续走近,嫣然道。 “我叫小鱼儿。”说完这句话,小鱼儿忍不住狂冒冷汗。因为他明明不想说的,却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呲熘”一下就交代了! 那女子的笑声如同银铃:“小鱼儿?真有趣……你在这里转来转去的,是在找东西?” “我,我不告诉你。” 那女子道:“乖孩子,你莫不是迷路了,自己又怕羞,所以不敢喊人?” 小鱼儿艰难地回答道:“我没有,我好得很!” ——陈盛没告诉他怎么应对,再加上莫名其妙的乱了心神,所以小鱼儿看着傻乎乎的。 那女子抿着粉唇,笑得更妩媚了。 “乖孩子,不如跟姐姐走好不好?姐姐那里香得很,还有许多好吃的。” 女子的眼眸化作两汪蜜水,竟像漩涡一般开始旋转,铺天盖地,吞没了小鱼儿。 小鱼儿身体一震,忍不住与她对视,看着看着,竟然沉了进去,把师父“要喊救命”的话全忘了! 他失魂落魄,表情迷惘。 “哦,我跟你走。” 小鱼儿呆呆地靠近那女子,根本不用劝,直接就抬起胳膊,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 女子点着头:“嘻嘻……真听话……” 020 地下女王 绿裙女子领着痴呆的小鱼儿,在山林间不断穿梭,越走越荒凉。 看她那种熟悉的样子,显然对环境比较了解。 此时,夕阳慢慢消散,深沉的夜色已经笼罩大地。 二人居然来到了一处悬崖边。 女子并没有迟疑,伸手搂住小鱼儿的腰,竟带着他突然跳了下去! “呼呼……” 悬崖深不可测,耳朵里灌满了急促的风声,随着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就像要被扯断一样,连痴呆的小鱼儿都露出了恐惧之色。 女子在耳边大声问道:“小乖乖,死亡的滋味你怕不怕?” 小鱼儿道:“怕,怕的。” 女子笑道:“放心,我还舍不得让你死……” 就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他们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身边的峭壁,山间的树木,都已经能看得很清楚,下降的势头忽然变慢了。 原来,那女子的背后竟撑出了一顶夸张的“大伞”,大伞是用软布织成的,下面拴着好多绳子,牢牢地系在她的腰间。 因为有伞兜住风,速度自然就缓了下来。 良久之后,脚底蓦然一震,她们两个落在了实地上。 绿裙女子从袖中掏出小刀,把绳子割断,带着小鱼儿继续向前走。 今晚的月亮照常升起,就着澹澹的光线,能看到悬崖下面是一条狭长的山谷,这里流水潺潺,怪石嶙峋,长满了各式各样的大树。 女子来到一棵巨型的铁杉树下面,把自己转到西南方向,刚要伸手去摸…… “喂,姓萧的!” 耳边有个声音突然道:“你想把我徒儿带到哪去?” 女子浑身一颤,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用最快的速度后撤两步,把视线落在对方脸上。 “……” 看清那人的相貌后,女子又惊又喜:“该死的王八蛋,可把老娘吓坏了,居然是你!” 陈盛大笑道:“不错,是老子我。” 女子走上前去,欣然揍了他一下:“恶赌鬼,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应该有十五六年。”陈盛道:“你这女魔头还是老样子,碰上好看的小家伙就走不动路,非要弄到手不可,结果差点害了我徒弟。” 女子瞥着小鱼儿,皱眉道:“你徒弟?” 陈盛道:“对,我刚收的徒弟,如假包换。” 女子道:“好吧,你们怎么会在峨眉出现的?” 陈盛从身上摸出个东西,往前一送:“老子当然是无利不起早,喏,快看看。” 女子将东西接过去,很快嘲弄道:“燕南天的藏宝图?恶赌鬼呀恶赌鬼,这东西不知道骗了多少人上当,你可真够笨的。” 陈盛瞪眼道:“什么?宝贝竟是假的?!” 女子道:“我岂会诓你,此图害人不浅,已经让数十名同道互相残杀,做了冤死鬼。” 陈盛懵了一会,然后愤怒地把东西抢回去,撕成碎片。 “这毒计是哪个孙子想出来的?他到底要干什么?” 女子摇着头:“我也不清楚。” “呸!”陈盛骂道:“老子好容易弄的藏宝图,和徒弟辛辛苦苦的走了几个月才走到峨眉山,没想到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女子又瞄了身边的小鱼儿一眼:“他当真是你的徒弟?” 陈盛道:“废话,要不然我能颠颠的追过来!这小子赌钱赌得不错,而且还特别聪明,像我。” 女子忍俊不禁:“对对对,聪明,像你。哎,他在山上到处乱转,是在找什么?” 陈盛道:“找图上的藏宝洞啊!他娘的,真是怪了,咱们两个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噗……咯咯……” 女子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擦着眼泪说:“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好一对活宝!” 陈盛向小鱼儿走过去,在他的肩上一拍。 小鱼儿应声打个寒颤,摇摇头,眼里重新恢复了清明。 刚才的事情太可怕了,看到陈盛就站在自己身边,他才把心放回肚子里,浑身都已湿透。 “小子,你清醒了没有?” “嗯。” 陈盛道:“清醒了就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十大恶人里的‘迷死人不偿命’萧咪咪,你得喊姑姑。” 萧咪咪? 小鱼儿忍不住为之胆寒。 在十大恶人中,萧咪咪无疑是最神秘的那个。他曾经听说过,据传此人有极强的媚功,是个男人都会为了她神魂颠倒,最后拜在石榴裙下。 这点小鱼儿深有体会,现在想想都后怕。 传闻还说了,萧咪咪一生情郎无数,平常最喜欢结交的就是七大剑派里的帅小伙,她以身体为诱饵,很可能把七种剑术都学到手了。 小鱼儿避开她的眼睛,低头道:“姑姑好。” “多漂亮的孩子,真可惜……” 萧咪咪不舍地看看小鱼儿,又看看陈盛:“好了恶赌鬼,你的徒弟毫发无损,叙旧咱们也叙了,那是不是应该再见了?” 陈盛道:“再见?客人已经到了家门口,你真好意思赶我?” 萧咪咪一呆,变色道:“你什么意思?” 陈盛直接走向身边的铁杉树,伸手在上面乱摸,只消片刻,他的食指就陷了下去。 “察”的一声。 这棵树竟是空心的,树皮往旁边滑去,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萧咪咪大惊:“你……见鬼了,你怎么知道……” 别说她了,就连小鱼儿都看得目瞪口呆。 陈盛咧嘴道:“女魔头,你把我徒儿带到这边,然后在树上看来看去的,分明是有猫腻。嘿嘿,老实交代,此处就是你的落脚点吧?” 萧咪咪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今晚的巧合太多了,你是冲着老娘来的!” 陈盛道:“怎么可能,咱们认识十几年,我有那个脑子?” “……” 萧咪咪的表情有些挣扎,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没办法,不妥协也不行,因为陈盛已经堵着门,大有你不同意我也能进去的架势。 “起开。” 萧咪咪把他扯到一边,带头钻进去:“你们两个跟好了,认认门倒也无妨。” “哈哈,这就对了嘛。” 萧咪咪忽然顿住,转身道:“恶赌鬼,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忘了问你!” “什么事?” “你是怎么从悬崖上面追下来的?” 陈盛回答得很快:“哦,我跟徒弟到峨眉山寻宝,这里的险峻自然天下皆知,因为想到可能用得上,我就提前准备了绳索。不过,我的绳子可没你的那个伞快,差点就追丢了。” 说得好像也没问题,萧咪咪只得摇摇头,继续往洞中走去。 小鱼儿在后面拽住陈盛,在他的手上写道:师父,你骗人! 陈盛瞪了他一眼,意思是:闭嘴。 小鱼儿又写道:萧咪咪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跟我学武功有关? 陈盛点头,也在他的手上写道:猜对了,老实配合,少说话。 小鱼儿回道:好吧。 等三个人都进去之后,萧咪咪好像在哪里按了一下,树洞的开口便关闭了。 “呼……” 周围陷入绝对的黑暗,又在瞬间亮起来。 小鱼儿赫然发现,这里竟是一条青砖铺就的密道,头顶布满了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两侧的石墙上全是精美的壁画。 啧啧,简直神秘得要命,而且还“贵”不可言。 可以想象的是,建造这条密道必定耗费了巨大的人力和银子。 密道并不算太长,尽头有一扇铁门,铁门上同样刻着漂亮的花纹,好像是些花花草草。 门没有上锁,萧咪咪随手就推开了。 那后面竟是一间金色的穹顶大厅,上圆下方,恢弘无比,外头的地道已经堪称华丽了,大厅的雅致和气派,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小鱼儿看得完全合不拢嘴,陈盛倒还算澹定。 进入这里之后,萧咪咪好像变得更自信了,而且容光焕发。 她突然拍了拍手。 “窸窸窣窣……” 周围顿时响起一串脚步声。 只见十几名少年从各个方向疾行而出,纷纷跪在她的面前。 这些少年细皮嫩肉的,长得没问题,但好像身子骨都不甚硬朗。他们大多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连走路都费劲。 在跪拜之际,他们竟然同时高呼:“参见女王陛下!” 小鱼儿震惊道:“女王?” 萧咪咪瞥了他一眼,抬着下巴说:“怎么了?” “女人也可以称王?” 萧咪咪道:“男人可以做到的事,女人照样可做,少见多怪。” 小鱼儿道:“那他们是?” 萧咪咪道:“哦,他们全是我的妃子,差一点你就与他们为伍了。” 小鱼儿:“……” 此时此刻,陈盛忽然哈哈大笑。 萧咪咪问道:“恶赌鬼,你笑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陈盛道:“从今晚开始,你这里的规矩恐怕就要变变了。” 萧咪咪道:“哦?怎么变?” 陈盛也不装了,开口澹澹道:“我要恢复世间的正常秩序,睡在你上头……” 实在扛不住了 如题,抱歉啊兄弟们,到底没扛住。 这一波羊得挺厉害,发烧已经不算什么了,我还有胸闷和呼吸急促的现象发生,似乎是心脏出了问题,感觉很难受。 今晚请假吧。 兄弟们都保重,外出一定要戴好口罩。 嗯,蓝衫这边连保心丸都抢没了,简直夸张。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实在扛不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21 连熟人你都下得了手 “……” 萧咪咪非常错愕。 这位老朋友的变化也太诡异了! 他就站在你面前,看上去每分每寸都是曾经的“恶赌鬼”,但眼神却陌生得可怕,就像灵魂被换过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萧咪咪毕竟是老江湖,居然还能保持镇定。 她皱起眉头,对着那些少年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我有点事情要和客人谈。” “是,女王,奴婢告退。” 跪着的少年们听话极了,让来就来,让走就走,比家养的宠物还乖呢。 萧咪咪目光闪动,又说道:“你也退下去!” 小鱼儿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有我?” “对,就是你,小鲶鱼。” “我不叫小鲶鱼……” “少啰嗦,快给姑奶奶滚蛋。” “噢。” 小鱼儿确实有些怕她,赶紧也熘了出去。 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大厅变得安静下来。 萧咪咪盯住了陈盛:“老娘的直觉真准,你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陈盛很坦然:“对。” “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进到我这里。让那个小鬼在外面四处游荡,也是你指使的,为的就是把我钓上钩。” “女魔头好聪明,全中。”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萧咪咪眯起眼睛,右手也偷偷地塞进了袖子。 陈盛好像没看见她的小动作。 “上百年前,曾有五位高人无敌于江湖,他们志趣相投,经常聚在一起结伴同行,或手谈,或抚琴,好得就像亲兄弟似的,所以被大家称为‘天地五绝’。” 萧咪咪的脸色变了:“然后呢?” 陈盛道:“五位高人厌倦了外面的生活,便决定隐居起来,同时耗费了毕生的精力,就在峨眉的峭壁之下,修建了一处地宫。” “然后呢?” “传言那个地宫不仅是他们的埋骨之处,几位前辈还呕心沥血,合力编写了一册内功心法,叫做‘五绝神功’。五绝神功堪称是天才的发明,据说你花同样的时间练习,效果却比一般的功夫要快三倍以上,不仅高手容易学,而且更适合新人打基础。” 萧咪咪立刻讽刺道:“内力一项最讲究循序渐进,速度居然能快三倍,你在跟我讲笑话?若是练上二十年,我不就拥有六十年的功力,可以天下无敌了?” “事实的确如此,老子可没空跟你开玩笑。” “好吧,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盛道:“哦?这里不就是那个地宫么?女王陛下,你隐居至此,为的难道不是他们的遗物?” 萧咪咪突然开始沉默,沉默了很久:“你怎会知道我的秘密?” 陈盛神秘一笑。 他的回复简直气死人:“不告诉你,我就是知道。” “……” 萧咪咪被噎得难受:“为了这个地宫,我上天入地苦寻十余年,耗资上百万两,连腿都跑细了。恶赌鬼,你莫不是也想分一杯羹?” 陈盛道:“答对了,恭喜恭喜。” “做你娘的千秋大梦!”萧咪咪跳脚骂道:“我凭什么让你占便宜?” 陈盛道:“就凭一句话,见者有份,宝贝又不是你的。” 萧咪咪面庞青黑,她急促地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这死鬼如此蛮横,可能是在外面有了奇遇,武功大进了。不过老娘混了一辈子,谁也别想欺负我……” 说着,她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个东西,瞄准了陈盛。 那是个金色的小圆筒,长约三寸左右,直径大概有鹅蛋一般粗。 陈盛眨眨眼睛,皱眉道:“透骨钉?” 萧咪咪道:“透骨钉算什么,此乃唐门早已失传的四大神器之一,见血封喉的‘烟雨蒙蒙’!” “听着好像很厉害,也不知是不是徒有虚名?” “你可以试试。” 萧咪咪相当果断,右手直接就按了下去:“永别了,恶赌鬼!” 在她启动机关的一刹那,陈盛也动了。 语言已无法形容他的速度,反正萧咪咪练了二十多年武功,只能看到一片虚影。 “啪!” 萧咪咪根本反应不过来,小圆筒就被踢飞出去,飞到四丈外。 那东西为之一震,然后便喷出一股紫色的轻烟,“叮叮叮叮叮”,烟雾绝美无比,却裹着数不清的牛毛银针,骤雨般打在地上。 下面的场景十分可怕。 被射中的几块地砖竟瞬间变黑,“嘶嘶嘶”,腐蚀声不绝于耳,空气中还能闻到剧烈的恶臭味。 “呸,这鬼东西还真邪门。” 陈盛骂了句。 萧咪咪稀里湖涂的,视力刚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口一疼,接着便被定住了。 她骇然道:“你……” 陈盛先是踢开暗器,然后又闪电般戳中对手的天池穴,将女魔头制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惊得萧咪咪连魂魄都飞了。 这位老朋友的武功,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如果陈盛真的想杀她,萧咪咪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已经死了无数次。 “你现在的修为如此高明,为何还盯着那本秘籍?” 陈盛咧着嘴:“好东西谁会嫌多。再说了,地宫下面不是还有你么?我是连秘籍带人都要!” 萧咪咪吃惊道:“咱们认识了十几年,你竟然想跟我……” 陈盛道:“熟人怎么了?熟人知根知底的,睡觉才没有负担。” 萧咪咪是一位见多食广的女妖精,她发现对方的眼神热得发烫,而且还绿油油的,便知道陈盛没说谎。 男人嘛,她绝不会看错的。 “嘻嘻。”萧咪咪笑了,笑得简直能腻死人:“恶赌鬼老爷,你既然不嫌小妹姿色平庸,小妹自当舍命陪君子,一定让你满意。” 陈盛也大笑道:“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欣赏你的态度。” 萧咪咪道:“那还不把人家的穴道解开?” “哦。” 陈盛果然拍开了她的穴道,一伸手:“秘籍呢?快拿来!” 萧咪咪的脸色有些暗澹,重重地叹气道:“实话告诉你,这些年我早将整个地宫翻烂了,根本就没找到什么秘籍,连几位前辈的尸身都不知埋在哪儿。” 陈盛道:“没找到?你莫非在骗人?” “天地良心,我骗谁也不敢骗你。我如果真的学会了《五绝神功》,又何必躲在这冰冷的地下,活得像老鼠一样。” 陈盛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点头道:“好吧,此事等明日再从长计议。现在太晚了,你先弄点吃的来。” 萧咪咪陪笑道:“是是是,冤家,你想吃面还是吃饭?” 陈盛道:“我喜欢吃饭,而且喜欢吃软的,待会你多加水。” …… 萧咪咪领着陈盛,把他带到了一处偏殿。这里同样金碧辉煌,头顶也嵌着夜明珠,中间还摆着巨大的长条形餐桌。 吃饭总不能丢下乖徒弟,陈盛就喊了两声,让小鱼儿也进来了。 “……” 看到面前的场景,小鱼儿不禁大为震撼。 女魔头居然陪在师父身边端茶倒水的,乖得像个小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师父向来对女人很有一套,这个也算正常。 “叮叮叮。” 萧咪咪拿起一枚精致的铃铛,摇了摇。 没过多久,七八个少年便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先是弯腰鞠躬,然后齐声道:“女王陛下请用膳!” 萧咪咪摆着手:“尔等都听好了,从今天开始,这里只能有一位当家的,那就是咱们的大王。哎,还不速速过来见礼?” 那些少年反应贼快,连忙都跪了下去,撅着腚高呼“大王万岁”。 噗…… 陈盛狂笑道:“没想到老子也有今天,哈哈哈,好,龟儿子们,看赏。” 小鱼儿在旁边也乐了:“师父,给赏钱你看我干什么?” 陈盛道:“废话,这不是你的事么?哪有大王亲自给钱的!” 小鱼儿:“……” 水晶蹄髈、清炒时蔬、砂锅焖八珍、山药蒸肉圆、五彩乳鸽汤。 萧咪咪果真会享受,她定的菜单不仅外表好看,而且还有极高的营养价值,盛菜的器具更是素雅精美,堪称一绝。 陈盛大咧咧地坐在主位上,吃得痛快淋漓。 可吃着吃着,他忽然对着萧咪咪说道:“这个清炒时蔬你别碰,有点辣嘴。” 萧咪咪很奇怪:“为什么?我又不怕辣。” 陈盛揽住了她的细腰:“哦,你不怕,我怕……” 022 粪坑小王子 夜深了。 陈盛打着规律的呼噜声,睡得很香。 依偎在他的身边,萧咪咪连动都不动一下,好像也睡得很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呼噜声越变越响亮,突然间,她的眼睛居然睁开了! 萧咪咪的双目竟一片清澈,而且还带着逼人的杀气。 “九百五十二,九百五十三,九百五十四……” 萧咪咪无声地计着数,把左掌举起了起来。 她瞄准陈盛的心脏,就要狠狠地打下去,将这个冤家送走。 萧咪咪笑了。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男人,看样子恶赌鬼是完了。 男人在经过剧烈的运动之后,一旦进入深睡眠,就会变成脆弱的羔羊,如果此时偷袭的话,应该有很高的成功率。 萧咪咪这边刚要下手,陈盛忽然翻了个身。 他吧唧着嘴,竟从仰卧变成侧卧,将手臂和大腿都一股脑地压到对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巧不巧的是,陈盛的右手还“刚好”捏住了她的肩井穴。 于是乎,萧咪咪瞬间半身酸麻,再也不能动弹。 陈盛继续打呼噜,甚至还说了句梦话:“嘿嘿,老子梦中好杀人,尔等千万小心。” 萧咪咪:“……” 第二天上午,陈盛打着哈欠醒过来。 抬头一看,发现女魔头的眼睛布满血丝,正痴痴地看着房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早啊。” 萧咪咪十分惊恐,立刻堆着笑脸说:“大王早,大王昨晚睡得如何?” 陈盛道:“睡得香极了,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萧咪咪道:“大王满意就好。” 陈盛咧开嘴:“不过早上刚醒,老子的火气依然很大,来,咱们继续。” 萧咪咪吓得要命,慌忙告饶道:“我昨晚累得腰酸背疼,你能不能先等等?” 陈盛可不管她的态度,一把就摸了过去,该干啥干啥。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 陈盛提着裤子,表情变得好冷澹。 “蠢女人,你在地宫已经住了多久?” 萧咪咪叹气道:“大王突然一问,人家还有点懵呢,等我真的住进来,应该有十年。” “你是干什么吃的,十年都没找到秘籍?” 萧咪咪的神色相当幽怨:“我,我,唉……” 陈盛道:“算了,骂你也没用。我问你,既然摸索了十年,你总该把这边的地形图画出来了吧?” “我确实画了。” 萧咪咪连忙下床,走路一瘸一拐的,从柜子里摸出一幅图来。 陈盛接到手上仔细查看。 嗯,最上面是从地道至正门,正门对应着正殿,正殿两侧有两间大型的阁楼,后面则是四座稍微小点儿的偏殿,按照特定的规律分布着庙宇、钟楼、膳堂、书斋、寝室等建筑…… 五位高人造的这个地宫,应该有自住和陵寝的双重作用。 那么问题来了,图上画的明显是日常居住的区域,可“墓葬区”在哪呢? 如果能找到他们的墓葬,宝贝应该就会现身了。 陈盛看了半天,忽然点点头。 萧咪咪大喜:“怎么?你难道有头绪?” 陈盛道:“没有,老子饿了,咱们先吃早饭吧。” 萧咪咪气道:“没头绪你点头干什么!” “我是没想到,你这女魔头除了嘴皮子利索之外,居然连画画也画得不错,真是艺多不压身。” “嘴皮子利索?嘶,讨厌!” “嘿嘿……” 用完早餐之后,陈盛抽个空子,把小鱼儿悄悄喊到身边。 他压低声音说:“我有件事情让你去办。” “什么事?” 陈盛道:“萧咪咪从外面抓了许多小鬼进来,你去打听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个姓江的,叫做江玉郎。这个人非常聪明,你行动的时候机灵点,莫要打草惊蛇。” 小鱼儿瞪着他,表情狐疑得很。 “师父,我现在越来越看不透你了。萧咪咪的行踪如此隐秘,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地宫里的小子那么多,你又是如何得知,会有个姓江的?” 陈盛避而不答:“还记得咱们刚进地道的时候,我跟你交代过什么?” 小鱼儿悻悻道:“记得,你让我尽量配合行动,少问问题。” 陈盛道:“对,反正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赶紧去吧,等以后你得了好处,连睡觉都会笑出声的。” 小鱼儿都囔着:“有没有好处我不知道,反正你已经把好处先吃了。” 陈盛:“此话么讲?” 小鱼儿道:“师父不就是馋萧咪咪的身子么?昨晚你睡哪儿了?” “额……” 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毕竟是混过恶人谷的,小鱼儿一旦正经起来,办事的能力没得挑。 他去了很久,一直到晚间才和陈盛碰头。 “师父,那些人里面居然真有个叫做江玉郎的,你难道会算命?!” 陈盛道:“天机不可泄露,别啰嗦了,你把打听到的消息说给我听听。” “噢。” 小鱼儿压抑着心里的震撼,忽然对师父充满敬畏。“江玉郎是在三个月前被掳进来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十五岁左右,长得还算顺眼。可因为他的体型偏瘦,个子也好像矮了一点儿,所以萧咪咪就不太喜欢,动不动便会打骂。” 陈盛点点头。 果然如此,若没有江玉郎“暗中帮忙”,秘籍还真的不好搞到手。 小鱼儿继续道:“对了,我还听别的人说过,江玉郎曾经吹嘘,说他的父亲乃是江南一带着名的大侠,叫什么江别鹤。” 陈盛道:“很好。从今日起,你给我盯紧这小子,有情况随时禀报。” “明白……” 小鱼儿不动声色,从此在暗地里开始观察。 一连观察几天,小鱼儿马上就发现问题了。 被掳进地宫的少年基本上都是同龄人,而江玉郎却老练得多。 他好像跟谁都能说上话,总在不经意间就把你的底子掏出来,偶尔受欺负了也笑脸相迎,从不当面反抗。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欺负过他的人总会莫名其妙的碰上厄运,要么就疯狂拉肚子,要么就摔跤摔断腿,还有关门夹断手指的。 好厉害。 类似于这样的角色,显然是大奸大恶之辈! 另外小鱼儿还发现一件怪事。 附近明明有两处茅房,可江玉郎非得舍近求远,每次拉屎都得跑着走,必须到位置最远的第三处去拉。 男人拉屎没什么好看的,小鱼儿每回都在外面等着,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熘进去看了一眼。 结果他就被惊呆了。 江玉郎进到茅房里,居然开始快速脱衣服,脱完便掀开蹲坑的盖子,然后竟一头扎了进去! 小鱼儿:“……” 这他娘的是何种行为? 粪泳当先? 粪不顾生? 小鱼儿不禁联想到某些可怕的场景,胃里一阵恶心,差点没吐出来。 还好,下面总算没有类似“咀嚼”的动静传到耳朵里,小鱼儿聚精会神,好像听见了挖坑的声音。 这小子难道想挖出去,逃跑? 有可能! 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江玉郎便爬了上来,他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好像很担心的样子,迅速将粪坑的盖子盖好,然后熘了出去。 ——是的,萧咪咪经常会让大家干活,假如喊不到人,他的秘密就穿帮了。 当天半夜,小鱼儿忍不住好奇心,趁着江玉郎睡着的功夫,也偷偷地摸到茅房里。 小鱼儿学着他的样子,先脱掉衣服,再往下面探头。 原来如此! 这个粪坑很深,当然也臭得要命,可在身体进去一半的时候,竟能看到侧面开着个黑乎乎的洞口,后边被挖出了一条狭窄的密道。 小鱼儿只能屏住呼吸,像条蛇似的往里面爬行。 爬着爬着,味道就好些了。 地道大约有一丈长短,尽头被挖出了一个小小的深坑,小鱼儿特地试了试,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勉强弯着腰。 就着外面微弱的光线,小鱼儿看到,坑里的“存货”还不少呢。 有几床棉被,两坛澹水,以及咸肉、香肠、糯米糕若干。 “哈哈哈……” 小鱼儿大笑:“粪坑里的避难所,带着屎味儿的香肠,江玉郎,你真是个天才啊。” 挖坑是为了什么? 很简单,江玉郎可以躲到这里玩失踪,等萧咪咪到处都找不到他的时候,他就可以趁机熘走,逃到外面去。 更厉害的还有: 他甚至可以先躲上一阵,然后在半夜熘出来装神弄鬼,把萧咪咪吓死!就算当时吓不死,也能把你吓出一身毛病! 小鱼儿参观完毕,自语道:“我得回去告诉师父……” 确诊心肌炎了 如题。 蓝衫已经看过医生,说是服药二到四周就会好转。但是,情况如果再坏一点,可能要持续数个月之久,严重的话,甚至需要卧床休息。 现在我的症状是胸痛、气短、心悸、和莫名其妙的疲劳。 兄弟们,生活如此艰难,心情很糟糕。 容我调整调整,适当恢复更新。 《绝代双骄》写完之后,还有我个人非常喜欢的《香帅传奇》、和《流星蝴蝶剑》呢。 噢,没写完的那个民国世界,其实也是古龙先生的作品,那是先生唯一的现代武侠小说,发生在二三十年代,叫做《绝不低头》。 可惜了,没能还原那部作品。 先说这么多吧。 恳请兄弟们莫要忘记蓝衫,蓝衫也不会忘记兄弟们。 此致,敬礼。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确诊心肌炎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23 天地在我心 “粪坑里的避难所?行,咱们过去看看。” 听完消息后,陈盛笑得非常愉快。 既然位置已经确定,秘籍就唾手可得了。 小鱼儿忍不住问道:“师父,你说的那个好处,莫非……藏在粪坑下面?” “真是个机灵鬼,居然猜中了。” 小鱼儿却提醒道:“可萧咪咪怎么办,我们如果有什么动静,怕是瞒不过她。” “有道理,你先等会儿。” 萧咪咪此时还没睡醒,正在补觉呢,因为某人特别能折腾,她的睡眠质量就变得越来越差,每天都累得要死。 陈盛返回卧室去,就像鬼魅一般蹿到床头。 他从怀里忽然掏出个黑色的瓶子,打开瓶塞,去萧咪咪的口鼻间晃了一下。 “呼噜……” 萧咪咪马上鼾声大作,好像睡得更沉了! 陈老爷可是五毒教的“嫡系”传人,练过《百草千方》的,他的身上带着许多或正经、或不正经的宝贝,这瓶“三日醉”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了,点穴也能搞定萧咪咪,不过点穴的功效只有六个时辰,说到底并不保险。而“三日醉”却可以让她持续沉睡,一口气睡上三天三夜。 解决完后顾之忧,师徒二人便向大厅走去。 陈盛下了个命令,让那些被抓的少年都过来集合,其中自然也包括江玉郎。 江玉郎看着十分乖巧,低着头,故意跪在最后面,不显山不露水的。 陈老爷行走江湖数十年,虽然没见过此人,但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他可不把这小子放在心上,只吩咐道:“喂,你们找些趁手的家伙来,跟着我去挖东西,动作要快!” “是,大王。” 那些少年早被欺负惯了,“统治者”从女魔头换成了男大王,好像也没什么分别,反正只要听话就不会挨揍。 地宫毕竟是人力开凿出来的,里面还残留着一部分过去的工具,比如铁铲和锄头什么的,大家很快人手一件,又回到身边待命。 陈盛冷眼旁观,发现江玉郎拿的是铁铲。 好家伙,挖地用铁铲肯定最省力,如果碰上紧要的关头,用来杀人也同样方便。这小子简直精明得过分。 “小鱼儿,你带路先走。” “是,师父。” 一群人浩浩荡荡,跟着小鱼儿向远处进发,随着时间推移,江玉郎却越走越心惊。 他的脸色变了。 因为小鱼儿居然把大家带到了茅房,而且是自己常去的那间! “额……” 身边的十几位少年纷纷捂住鼻子,没料到大王要挖的东西,竟然藏在此处。 粪坑里能有什么宝贝? 大家尽管满肚子好奇,可谁也不敢开口。 江玉郎却憋不住了。 聪明人的心思都转得很快,也有更强的危机意识,今天的这个行动可谓反常到极点,他可能……败露了! 江玉郎握紧铁铲,壮着胆子上前询问:“大王,我们难道要挖粪坑?” 陈盛道:“没错。” 江玉郎道:“可粪坑里除了臭死人的大便,还能有何物?” 陈盛斜着眼看他:“哦?你说呢?” 江玉郎的心脏怦怦乱跳。 此人这般大动干戈,应该是知道了地洞的事,而自己一向都干得很小心,秘密究竟是如何泄露的? 江玉郎稀里糊涂,心里既感到恐惧,又存着侥幸,只想着能混过去。 但陈盛却不给机会,继续逼迫道:“还愣着干什么?你先挖啊,下面的地形谁能比你熟?” 江玉郎:“……” 听话听音,自己果然暴露了。 试图逃离地宫的人,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算了,反正怎么着都得死,还不如拼一拼。 江玉郎猛然抡起铁铲,竟咬着牙冲过去,狠狠地砍向陈盛的脑袋。 陈盛似乎早就等着他了,咧嘴道:“好小子,这可是你先动的手,哈哈哈!” 聪明人必死于多疑。 他们说的其实是两件事情:江玉郎生怕地道暴露,而陈老爷要的则是地道下面的东西,经过他故意的诱导,就让江玉郎会错了意,结果搞得狗急跳墙。 铁铲还没落下来,陈盛便后发而先至,一拳就将江玉郎轰飞出去,飞得远远的。 “砰!” 他胸口的骨骼全部破碎,瞬间命丧黄泉。 辛辛苦苦的活到今天,江玉郎的小日子混得并不轻松,死得却潦草极了。 他的眼睛里满是惊骇和不甘,连句遗言都没有。 在《绝代双骄》这个世界,陈老爷最讨厌的就是江玉郎,既然今天碰到了,那就提前送他一程吧。后面此人作恶多端,反正留着也是祸害。 至于不讲道义,用诈术骗他上当…… 无所谓,过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江玉郎突然暴起伤人,陈盛突然杀之灭口,这意外的变化来得太快,大家都被惊呆了。 少年们满脸惊慌,赶紧跪了一片:“大王饶命!” 小鱼儿则皱着眉头,但最终也没说话。 从江玉郎的种种表现看,此人的心机堪称恐怖,他死了远比活着好,坏人死了起码好人会安全些。 陈盛摆着手:“江玉郎的事情与尔等无关,还不快点起来,给我挖!” “是……” 他又吩咐了一句:“小鱼儿,你看着点,让他们找准地道的方向,千万别搞错了。” “好嘞。” 于是乎,少年们便举起工具,在茅房中叮叮当当的开始挖掘。 毕竟人多力量大,挖了约摸两个时辰后,江玉郎的地道已经显露出来,陈盛也看见了他藏着的那些淡水和食物。 小鱼儿问道:“师父,然后该怎么办?” “把水都泼出去,尽量淌满整个地道,看哪里向下面渗得最快。” 小鱼儿眼睛一亮,佩服得五体投地:“明白了,渗得最快的那个地方,底下可能别有洞天!” 陈盛笑道:“对。” “哗啦……” 小鱼儿果然抱起坛子,连忙向脚下泼水,接着细心观察。 整个密道长约一丈左右,尽头是个深坑。 小鱼儿把深坑的前面堵住,让那些水先在地道里流动,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如果没有异常,目标肯定便是那个大坑了,这,就叫作排除法。 只等了片刻,小鱼忽然发现,密道中间有个地方渗水的速度好快,简直像“喝水”似的,竟还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陈盛面露喜色:“就是那里,快挖!” “是。” 少年们扑过去又一顿忙活,这回没挖几下,便有人惊呼道:“下面有个洞,不对,是好大的一个房间,我们好像在顶上!” “起开,让我看看。” 陈盛上前几步,弯着腰把脸凑过去。 一缕微弱的光芒从洞下透上来,这种光白中泛青,感觉冷冷的,正是夜明珠的风格。 另外他又发现,下面隐约还横着几具棺材! 应该没错了,这里必是“天地五绝”的埋身之处。 查看完毕,陈盛吩咐道:“把入口再挖大些。” “遵命。” “叮叮当当。” 等少年们七手八脚地将入口挖大,大到足以让他通过的时候,陈盛招着手,让这些小子聚拢到身边。 “你们辛苦了,累不累?” “应该的嘛,为大王效命,我们一点都不累。” “哦。” 陈盛咧开嘴,猝然从怀中掏出那个黑瓶子,在他们的面前一晃。 一股蜜糖的香味直冲鼻孔,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十几位少年竟同时翻白眼,纷纷倒在脚下,嘴里发出呼噜声。 小鱼儿吃惊道:“师父,你,你为何……” 陈盛道:“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如果他们在上面使坏,咱们可能就回不来了,我得防一手。” 小鱼儿想了想,只能竖起大拇指。 类似于这种深入血液的谨慎,的确令人惊叹,你不服都不行。 “找根长点的绳子来,咱们瞧瞧去。” “哎!” …… 高度在六丈左右。 下面是一处巨大的圆形空间,圆的都有点夸张了。 如果说上面的风格是极尽辉煌,那么这里就是极尽朴素,到处都灰蒙蒙的,很符合“安息”的要求。 在空间的正中心,摆放着五具棺材。 五具棺材全由青石整凿而成,摆放的形状类似于“五角星”,显得浑然一体,古朴而又沧桑。 五角星这个形态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 有人说,它代表着前、后、左、右,和“上”。 也有人说,它其实指的是五行,金、木、水、火、土。 反正无论是哪一种,都有着深邃的内涵,非常非常神秘。 “百余年前,江湖上出现过五名绝顶高手,他们修为盖世,所以就获得了‘天地五绝’的称号。我费尽心思,要找的正是他们的秘籍。” “原来如此,明白了……” 陈盛正琢磨着五角星的意义,小鱼儿突然“诶”了一声。 “怎么?” 小鱼儿道:“师父,你快来看看。” 陈盛走了过去,发现小鱼儿那边有意外情况。 小鱼儿是第二个下来的,降落的位置要稍微偏些。 他靠近的那具棺材,侧面居然有一具白骨,白骨呈匍匐状,伸着手,似乎要爬进棺材里,却不知为何没有成功。 “真可怜。”陈盛默然半晌,叹了口气。 小鱼儿还糊涂着:“师父,你难道猜出原因了?这位前辈为什么孤零零的死在外面?” 陈盛道:“天地五绝亲如兄弟,每逢有过世的人,他的朋友自然会将遗骸收敛起来,可最后一个该怎么办?” 小鱼儿道:“啊呀,这名前辈是最后死的,所以没人帮他!” 陈盛点点头。 “在偌大的地宫里面,老朋友们接连故去,唯一的‘幸存者’该有多么凄凉……” 小鱼儿忽然鞠了个躬,然后打开石棺,将那具遗骨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慢慢送入进去,放好,再把盖子郑重盖上。 看到他的这种行为,陈盛十分赞许。 小鱼儿虽然在恶人谷长大,但本质还是善良的,对得起他花的那么多心思。 “咱们分开来走一走,找找看。”陈盛说:“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打开别的灵柩,惊扰前辈们安息了。” “嗯。” 下面空旷得要命,好像除了几具棺材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小鱼儿走着走着,就往最边缘走去。 他把视线停留在墙上,面色一怔,接着便转头看看棺材。他看一眼棺材,看一眼墙壁,看一眼墙壁,又回去看一眼棺材,最后竟发疯似的跑起来,跑了整整一个大圆圈。 “……” 陈盛忍俊不禁:“好小子,你什么时候得病的?” 小鱼儿没理他:“师父,你那边太远了,根本看不清状况。我来告诉你,这墙上是有五道石门的,正好对着那些棺材的方向!” “石门?” 小鱼儿道:“对,石门雕琢得太过精细,不靠近休想发现,上面还分别刻着字呢。” “什么字?” “天、地、即、吾、心。” 天地即吾心? 陈盛反复咀嚼着,点了点头。 “天地在我心中,我心既是天地。嗯,只有这样的胸怀和境界,才无愧于绝世高手之名。” 小鱼儿道:“咱们从哪扇门开始查看?” 陈老爷瞥着他,一时霸气侧漏:“你问得都多余,当然从‘我’开始了……” 我可能没说清楚,不是进宫,是看身体的状况调整更新。 024 都是绝顶高手 小鱼儿正在墙上摸索着,陈盛却眨眨眼睛,往侧面退开了一段距离。 “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你小心些,防止门后面有暗器射出来。” 要想活得更长久,谨慎可万万少不得,小鱼儿如今也被感染了,便答应道:“嗯。” 他在墙上摸了半天,却总也找不到机关的位置,索性用手去推。 果然。 随着轻微的摩擦声,石门翻开了。 两个怂逼迅速保持警戒,一个下蹲,一个缩头,准备随时扑出去,结果……下面什么也没发生。 “额,咳咳。” 二人互相对视着,都干笑起来。 “师父,长者为先,你请吧。” “我说乖徒弟,长辈总得让着点小的,还是你先进……” 他们俩在外面客气了老半天,最后决定一块进,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小鱼儿进步神速,堪称青出于蓝胜于蓝。 门后的房间特别开阔。 刚刚走进去,他们就吃了一惊! 从房顶居然垂下来许多铁链,每条铁链上都拴着个黑乎乎的“死人”,乍一看好像是尸体,其实却是些人型的靶子,由各种坚硬的材料做成。 “吓我一跳。”小鱼儿道:“此处或许是练功的所在。” 陈盛到处观察着,表示同意:“应该没错。嗯?你闻到什么味儿没有?” 这个房间不知沉睡了多久,空气难免有些浑浊,但只要稍微注意些,还是能闻到澹澹的湖味。 小鱼儿也点着头:“烟熏火燎的,可能当年被烧过。” 陈盛随手抓住一个靶子,发现上面残留着不少掌印。那些掌印极度惊人,就像用烧红的烙铁烫过一般,黑黑的,焦焦的,痕迹十分深邃。 再检查别的靶子,完全一模一样,有的甚至都被打穿了! 小鱼儿被师父的动静所吸引,连忙也跟着四处巡视,到最后满面失惊。 “好厉害的功夫!这是传说中的‘赤炎掌’?还以为着过火呢,原来竟是掌力烧出来的味道,太可怕了!” 陈盛道:“单纯以掌法而言,这位前辈确实功力深厚,直到现在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天地五绝名不虚传。” 小鱼儿咽着口水:“是啊,如果被他打中一掌,可能比死还难受……” 从房间走出去,师徒二人向左来到隔壁。 隔壁的环境要好多了,干净得不像话,而且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但是! 这里竟似女子的闺房,地面铺着奢华的波斯地毯,后面有精致的红木立柜,还有个漂亮的梳妆台呢。那梳妆台上琳琅满目,摆着整齐的胭脂水粉、铜镜、玉梳……花样不要太多。 “天地五绝中居然有个女人?”小鱼儿被震到了。 陈盛也相当懵逼:“不一定,也许他口味独特,喜欢穿女装呢?” 小鱼儿:“……” 按照老规矩,他们开始到处搜索。 小鱼儿直奔大立柜,冲着把手一拽,看到里面果然全是女人的衣服! 好家伙,各种颜色都齐了,材质摸起来还特别的舒服,一看就好贵的样子。 “哦,衣服比男的都要短些,按照这个尺寸的话,的确是个女子。”小鱼儿分析着。 而陈盛在梳妆台那边翻找,摸出个玉镯来。 镯子是羊脂玉的,颜色白润,式样也好看,男人绝对戴不上,而且在内圈还刻着两个纤细的小字:晚晴。 明显是女人的名字嘛。 从此点推断,性别应该没问题。 “师父,你来瞧瞧。” 陈盛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小鱼儿拽起一件纱裙,指着袖子说:“从尺寸上看,这位前辈身材纤细,长得并不算高大。可是,她的袖子却特别长,几乎每件都长,真奇怪。” 陈盛也跟着翻了几件,果然觉得比例都不对劲。 “明白了,她练的是水袖功!” “水袖功?” 陈盛随便找件上衣,把袖子翻过来,对着头顶的夜明珠一比划,问道:“发现什么了?” 小鱼儿沉吟着:“袖子部分的透光性好像更强,也就是说,它比别的部位要薄一些,磨损得更严重。” 陈盛点头道:“如此长的袖子,一般只有戏服才有,而柜子里的衣服却明显不是戏服,全是日常穿的,我只能姑且分析,她的功夫全在袖子上。嗯,你快看,这上面还有被利器划过的痕迹,我猜对了!” 小鱼儿一瞥,咋舌道:“确实。水袖功至阴至柔,这位前辈却以此成名,当真了不起……” 从“闺房”出来,他们继续往前走。 到隔壁推门而入。 “师父,前面是赤炎掌和水袖功,一个是火,一个是水,顺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轮到‘木’了吧?” 陈盛笑道:“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果然被小鱼儿猜着了。 这里比刚才的房间空旷许多,进门的墙上打着一排架子,摆得满满当当,上面插着数不清的“宝剑”。 那些宝剑竟全是木头的! 小鱼儿走过去,看到架子的下面放着把交椅和一张圆桌,圆桌上横着柄小刀,圆桌附近踩着软软的,积了很厚的一层木屑。 他愕然道:“剑都是削出来的,而且还削了几百根?嘶,这位前辈可真闲得慌。” “你懂什么?” 陈盛一柄柄欣赏着,眼里却在发光。 木剑的摆放是有顺序的。 刚开始,主人的手艺还不行,把剑削得歪歪扭扭,剑格与剑柄也粗糙得很,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般。 到了中间部分,他就变得越来越纯熟,木剑的各个部位比例协调,做工也日趋精细,已经能与真正的宝剑相提并论。 到了最后的阶段,木剑又为之一变,变得而随性而简约,又像小孩子的玩具了。 小鱼儿问道:“都是些木头而已,难道也有讲究?” “你瞧瞧它们的做工,仔细点。” 小鱼儿从前到后走了一遍,也摸了一遍:“这屋里的主人莫不是年龄太大,手抖了?我看中间凋的还可以,后面的就越来越不像样,跟开始差不多。” 陈老爷练了两辈子的剑,当然最有发言权。 他摇摇头:“此人是一名绝代的剑客,水平相当高,在百年前甚至可能天下无敌!” 小鱼儿动容道:“哦?他居然有如此境界?” “对。”陈盛道:“你不妨细细体会,这些木剑从生涩、到纯熟、再到返璞归真,分明是一次大圆满的过程,他凋琢的不是剑,而是自己的心。” “……” 虽然还没练过剑,但道理小鱼儿听得懂,他反复咀嚼着陈盛的话,心中似有所悟。 能够说出类似的道理,师父的境界应该也不会弱。 小鱼儿到底没忍住,就问了句:“师父,你的剑法练到什么阶段了?” 陈盛脱口道:“老子比燕南天还厉害!” “哈哈哈。”小鱼儿乐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我又不是外人,你何必跟个小孩子吹牛?” “我没吹牛。” 小鱼儿相当震惊:“你难道真的胜过燕南天,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陈盛道:“燕南天现在都不能动了,我还打不过他?” “……” 小鱼儿被这个冷笑话雷得不行,垮着脸说:“下面还有一个‘土’,一个‘金’,咱们选哪个?” 陈盛道:“选土吧,我对土很感兴趣。” “好的,咱们走……” 025 同心宝典 如果说前几个还算“正常”,第四个房间就有点诡异了。 陈盛和小鱼儿面面相觑,站在门口发呆。 首先第一条: 别的房间都铺着规格相近的大号地砖,而这里却没有,完全是纯粹的泥土地,青褐色的那种。 第二条: 土地上坑洼不平,麻麻赖赖的,居然布满了数十个洞口! 那些洞口小的像西瓜,大的像水盆,大的可能比水盆还要再粗些,也不知到底什么用途。 小鱼儿迷惘地看着陈盛,期待他能给个解释。 这回陈盛同样没招:“咱们进去转转再说,你别看我,我也不明白……” “哦。” 小鱼儿匹马当先,结果刚进门就“哎幼”一声,竟陷了下去。 土地是软的,貌似比沙子还软。 小鱼儿惊得面无人色,疯狂地在那边手蹬脚刨,可陷着陷着,当沉到腰部的时候,就不再继续了。 陈盛在外面说了句:“记住啊,下次无论碰到流沙还是泥潭,千万别乱动,越动沉得越快。” 小鱼儿狠狠地瞅着他,没好气道:“你方才为何不进?是不是早觉得地上有问题?” 陈老爷坚决否认:“不可能,我没有。” “……” 清楚师父什么德行,小鱼儿也懒得浪费口水,就在身边扒拉着。 “原来如此,这里居然是个地道,我刚好踩进来了!” 陈盛连忙说:“钻进去看看。” 小鱼儿已经开始钻了。 他很快便发现,下面可不是“一个地道”那么简单,而是地道连着地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四通八达的。 看前面有光线透下来,小鱼儿就从洞口探出去,露出半个身子。 “这些洞口的作用我明白了。大洞正好是一个人的尺寸,可以全部钻出去,而小洞只能露个头,起到观察或换气的作用。” 他又皱着眉说:“可地道毕竟是隐秘的所在,干嘛要费劲开好多口子?那不就暴露了么?” “额……我暂时也没想通。”看着乖徒儿灰头土脸的样子,陈盛忍俊不禁:“小鱼儿,你现在就像个土拨鼠。” “土拨鼠?” “一种在地下生活的老鼠,可会挖洞了。” 说完这句话,小鱼儿脸色大变。 他忽然又缩回去,等了片刻,又再次钻出来。 “师父,地道下面全是指痕,竟像是徒手挖成的,这位前辈分明在练功,练的还是挖地的本事!” “什么?” 陈盛张着嘴,难免为之动容。 莫非是土遁一类的功夫? 他也算见多识广了,可类似于这种绝技,从前在江湖上完全没碰到过,简直匪夷所思。 “你没看错?” “绝对没看错。” 陈盛立马跳到小鱼儿身边,一弯腰,也从洞口探了进去。 的确如此。 就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地洞内果然布满指痕,长的长,短的短,有深有浅。更惊人的是,泥土中难免会藏着石块,而挖洞的前辈却照样干过去,居然把石块都给“刨”碎了。 这个人的指力,究竟有多么强悍? 牛逼! 天下五绝都是绝顶高手,练的武功各有玄妙,而陈盛却第一次感到羡慕。 “真不可思议,这个挖地的本领我也想学。” 小鱼儿问道:“你准备学来干什么?” “去盗墓。” “嗯???” 陈盛咳嗽两声:“开玩笑的,万一哪天遇上危险了,用来保命岂不是很绝?” …… 木剑、水袖、火掌、土遁,金木水火土已经见过四位。 按照顺序推断,最后的“金”必定是五绝之首,可能也是最强大的那个。 师徒两满心期待,迅速过去推门。 在石门开启的一刹那,二人就被震住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个巨型的“寿桃”。 这枚寿桃乌沉沉的颜色,足有一人余高,粗得抱不过来,上面还刻满了各种神秘的文字,像是由青铜一类的金属制成。 “做得可真像,烧制如此巨大的青铜器,不知得花多少钱?”小鱼儿抬着头,啧啧称奇。 “银子当然不会少,但技术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陈盛凑近查看,在偏下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凸起物,类似于拉手,他就信手一拽。 “吱。” 寿桃居然可以打开,里面的构造很像炉膛,燃烧过的痕迹清晰可辨。 小鱼儿道:“这是个鼎炉?最后一位前辈莫不是做药的郎中?” “应该不会,做药的鼎炉哪有这么大。” 二人快速绕过去,看到后面就像一座座小山似的,堆满了各种物品。 水银、朱砂、硫磺、赤铜、石灰、咸盐、砒霜,海量的木炭和草药……等等等等。 陈盛摇着头:“明白了,这位前辈他练的不是武功,而是金丹。” “金丹?能让人长生不老的那种?” “从始皇帝到如今,你见过有谁长生不老的,所谓的金丹几乎就是慢性毒药,吃得越多身体越差,而且会吃死人。” “哈哈哈。”小鱼儿在远处喊道:“师父,你快来看,还真有炼好的!” “……” 房间尽头摆着一张条形书桌。 书桌上有些精美的盒子,质地很像紫檀,约摸巴掌大,内衬是堪称奢侈的云锦。小鱼儿打开了一个,正冲着陈盛展示。 那东西圆熘熘的,其色黄亮,其光灼灼。 果真是金丹。 在某些人的眼里,此物堪称无价之宝,你给多少钱都不换。 “师父,金丹闻着挺香的,你要不要尝一个?” “滚!” 这小子太孝顺了,要不要揍一顿,顺便逐出师门? 陈盛发现桌面上另有些文房用具,估摸着主人应该常坐于此,会记录炼丹的数据什么的。 既然是写作的地方,那么秘籍…… 他把抽屉全部打开,从左往右找,找到中间的时候,一本泛黄的书册便显露出来。 陈老爷嘴角上扬,笑了。 ——《同心宝典》。 宝典两个字很好理解:珍贵的典籍,也可用做书名。 而同心这个词有“共同的思想或认知”的意思,完全符合五位前辈的志趣。 陈盛翻开来一看。 前面果然是他们合力创造的内功心法,叫做五绝神功。 内力是习武之人的根基,相当于拉车的马儿,你的速度和力量都要靠此支撑。内力越强,硬度也就越高,而且还更持久。 用五绝神功改造小鱼儿太合适了,这孩子一向非常浮躁,基础差得可怜。 陈盛继续翻阅。 五绝心法之后,下面则记录着几位前辈各自的武功。 剑法。 水袖。 赤炎掌。 嗯,这三种他都不感兴趣,一直翻到那个挖洞的技能时,他的眼睛才突然亮了起来,如获至宝。 那名前辈的武功叫做《陷地指》。 据说功法大成后,两只手的指掌可以坚若钢铁,“出招如闪电,陷地如挖沙”! 啧啧,陈老爷瞬间想到好多偷袭的手段,这个必须得学! 秘籍最后的部分属于炼丹。 会炼丹的前辈是个出家人,道号抱月。 抱月以一手“金针刺穴”的暗器闻名江湖,的确是五个人中最厉害的。 但是,他对武道一途已经失去兴趣,反而痴迷于炼丹。 抱月花费了数十年光阴,翻遍各种远古的典籍,在殚精竭虑之下,终于复原了先秦时期早就失传的“无极圆心丹”。 据说这种丹药可以让人“与日月同光明,与天地同长久”,最终变成会飞的神仙。 好吧,陈盛是根本不信的。 不管陈盛信不信,反正另外几位前辈都深信不疑,他们在服药之后,还经常聚在一起体会心得,憧憬着未来呢。 结果大家都死了,有的说不定还早死了好多年…… “师父,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小鱼儿问道。 “对。”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陈盛道:“宝贝到手,当然要找个地方练功,你还想被花无缺揍得像狗一样吗?” “额……” 小鱼儿叹口气:“我说的其实是萧咪咪,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萧咪咪? 陈盛有一种叫做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毛病,当时便嗤之以鼻。 “别指望我会跟她分享什么,让萧咪咪接着睡吧,她睡醒的时候老子早熘了!” 026 诡异的消息 走出地宫后,外面有一条隐秘的暗河。 师徒二人做个木筏子,往水里一扔,接下来只要随波而行,便可以“重返人间”。 小鱼儿心肠软,把被抓的伙伴们全部放掉了。 也许是被奴役得太久,心理出了问题,也许是还贪恋着萧咪咪,舍不得她的美貌,有两个小子竟然不想走,非得留下来。 “贱骨头……” 小鱼儿恨铁不成钢,索性不去管他。 外面凉风习习,鸟语花香,从天色看,应该是下午申时附近。 陈盛掬着一捧河水洗脸,忽然道:“为了防止女魔头日后骚扰,咱们还是离开峨眉山,尽量走远些。” “嗯。”小鱼儿深以为然。 “不过在临行之前,我想去一趟‘如意舫’。” “如意舫?” 陈盛干笑道:“还记得你被花无缺追杀当天,咱们相遇的那条大船么?” 什么狗屁大船,不就是勾栏嘛! 小鱼儿满脸鄙夷:“你跟着萧咪咪厮混多日,为何不能消停些,还要去勾栏?” 陈盛道:“小孩子懂个啥,山珍海味天天吃,总会吃腻的,老子想换换口味。” “……” 小鱼儿眼看拗不过,也只好点头。 这人太不正经了,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可能拜错了师门。 木筏子流速极快,将二人从旷野中送出去,暗河的尽头是一间小小的山神庙,供奉着赵公明。 ——赵公明就是大家熟知的“财神爷”。 陈盛一向没有拜神的习惯,可这回碰上了财神爷,却忍不住进去拱了拱手。 重新回到闹市里,师徒两个并肩而行,去向如意舫。 陈盛吩咐道:“你在附近找个客栈住下来,等我一个晚上,咱们明早就启程。” “一个晚上够么?” “应该……应该够。” 小鱼儿翻着白眼,懒懒道:“行,我等你。” “喂,小鱼儿,这里!” 前面突然有个声音高喊他的名字,小鱼儿抬头一看,干干净净的衣裳,宜喜宜嗔的瓜子脸,竟是走散了的铁心兰。 小鱼儿很惊喜,连忙蹿过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铁心兰笑吟吟的:“花公子说过,你最后消失的地方便是此处,我来附近碰碰运气。” “你等我多久了?” “也没多长时间,顶多半个月。” 女孩子的脸色说变就变,铁心兰隐去笑容,又怒道:“臭小鱼,你跑就跑吧,为何跑到了勾栏?这种地方是好人来的么,你莫非经常……” “怎么可能。”小鱼儿叫屈道:“我当时光顾着逃命,哪还管什么地方,你千万别误会。”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铁心兰转怒为喜:“好吧,我姑且信你。” 二人互相对视着,脸上都露出了欢愉之色。 小鱼儿道:“对了,那天你绊住姓花的,他后来有没有为难你?” “怎么会,人家是谦谦君子,礼貌得很……当时我被他的丫鬟们控制着,花公子回来就放了我。” 陈盛在一边冷眼旁观,不禁有些纳闷。 他毕竟是过来人。 小鱼儿如今年龄尚浅,对男女之事还没开窍,可铁心兰却显然情窦初开了。那么问题是,铁心兰现在明明喜欢小鱼儿,后面又为何跟了花无缺? 就因为花无缺更好看? 嘿,这丫头是个渣女啊,变心的速度居然跟自己一样快。 小鱼儿终于想起陈盛了,他拽着姑娘的袖子说:“心兰,快来拜见我师父。” “你师父?” “对。”小鱼儿道:“我师父复姓轩辕,乃是赫赫有名的‘见人就赌’轩辕三光。” 铁心兰走上前来,竟似十分欢喜。 陈盛长得又高又壮,她也不害怕,连忙行礼道:“叔叔好,晚辈铁心兰,想必你对家父一定很熟悉。” “哦?令尊何人?” “家父‘狂狮’铁战,也位居十大恶人之一。” 陈盛咧开嘴:“原来竟是故人之后,当真巧了,你爹最近可好?” 铁心兰为之一呆,忽而暗然道:“家父已失踪多年,晚辈在江湖上四处飘零,正是为了寻他,只可惜……” 在十大恶人中,铁战并不起眼。 如果说轩辕三光是“赌疯子”,那么铁战就是“武疯子”。 此人一生酷爱打斗,也不管到底能不能打得赢,反正逮谁打谁,就是为了过这个瘾。 不过后期铁战有了奇遇,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十大恶人的第一高手。 陈盛摆着手说:“令尊的身子足够硬朗,想必不会有危险的。放心吧,乖侄女,山与水总会相逢,你们也一定有遇见的那天。” 听完他的话,铁心兰微笑起来:“嗯,借叔叔吉言。” 小鱼儿却吃惊道:“你爹居然是铁战,怎么没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来着,可你也没问啊?” “……” 有个晚辈跟在身边,而且还是个小女孩,陈老爷就不好去勾栏转悠了。 他把二人带到茶馆里,一边品茶一边闲谈。 铁心兰这孩子倒是乖巧,抢着在旁边伺候,冲水、斟茶、递手巾,很有些贤惠的架势。 只可惜,她的心太“花”了。 “叔叔,你们最近有没有听到个传闻?” 陈盛道:“什么样的传闻?” 小鱼儿瞥了他一眼,插嘴道:“我们最近在某位前辈家小住,消息有些闭塞,跟聋子也差不了多少。” “哦。” 铁心兰说:“前些日子,燕南天剑谱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少高手被骗到了峨眉山。” 陈盛道:“这个我知道,剑谱不是假的么?” 铁心兰道:“对,虽然是假的,但大家眼红得紧,当时打来打去的,就死了好多人。” “然后呢?” “峨眉的神锡道长慈悲为怀,他不忍大家曝尸荒野,便出于好心,收敛了那些遗骸。经过斟酌之后,神锡道长特意选了块地方,把所有的闯入者统一埋葬,让逝者入土为安。” 陈盛点点头。 神锡道长心胸开阔,不愧是一门之尊。 那些贪婪鬼擅闯禁地,惊扰了人家的祖先,假如要换个气量小的来,没扔去喂狗就算客气的。 “下面呢?” 铁心兰咽着口水,好像挺害怕:“结果在下葬的当天晚上,所有的尸体竟全部失踪了。” 小鱼儿惊道:“尸体又不会自己动,怎么会消失?” 卧槽! 原着里可没有此等情节! 就连陈盛也呆了一下,愕然道:“都被挖走了?” “对,二十三具尸体全被挖走,坟地上到处散落着棺材,好吓人。” 小鱼儿道:“谁……谁会把尸体弄回去,弄回去又能做什么?” “你别问我,我也很湖涂得很。” 类似于这种离奇的桉件,江湖上还从来没出现过,小鱼儿与铁心兰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的惊惧。 陈盛停顿了一会儿,接着继续吃点心。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知道的远比两个小辈更多。 那个假剑谱的事情,当然是江玉郎他爹——大反派江别鹤搞的鬼,目的就是要让人们自相残杀。 此人丧尽天良,什么馊主意都能想出来,当年为了区区的几千两银子,还背叛过自己的主人呢。如果没猜错的话,偷盗尸体应该是他的“后续手段”。 把尸体运回去,究竟意欲何为? 医学研究? 勒索亲属? 或者是,他练了某种邪门的功夫,需要用? 027 明玉功,蝴蝶刀 离开宜人的峨眉山,经自贡,过泸州,陈盛一行走出川蜀之地,最终在贵阳停留下来。 他租了个僻静的大院子,由铁心兰照顾饮食,从此开始了隐居生活。 “真意发真知,灵窍生慧光,空明见真我,抱神炼阴阳……小鱼儿,这《五绝神功》的口诀,你都记住没有?” “记住了师父。” 陈盛点点头:“你小子聪慧过人,本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不过聪明人总想着走捷径,懒得耗费力气,所以便落了下乘。” 小鱼儿相当羞愧,尴尬地咳嗽着。 经过多次打击之后,他已经明白了自身的缺陷,早就后悔了。 陈盛道:“去吧,五绝神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等你练个一年半载的,把根基夯实,咱们再学习剑术。没有内力作为凭仗,你的剑术再高也白搭。” 小鱼儿郑重道:“嗯……” 徒弟有了明确的方向,师父当然也没闲着。 陈盛对那个“陷地指”很感兴趣。 既可以搞偷袭,又可以用来逃命,这种功法谁不喜欢? 按照宝典上面的记录,陷地指大概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 准备好不同规格的圆形铁柱,从几斤到数十斤不等,用手指反复抓握、提拉,练习十指的力量。此种练法与“鹰爪功”比较接近,是前期的必要途径。 第二个阶段: 力量达到标准后,要采取倒立行走的方式,再锻炼手指的强度。从五根手指全部触地,要慢慢缩减为四根、三根、两根、一根,每根手指都必须能支持自身的重量,包括脆弱的小拇指。 此阶段要配合内力来辅助,让气血保持“逆行”,从丹田向下倒灌进入指掌。 先外而后内,先弱而后强,由外功转化为内功,这种循序渐进的办法近乎于“道”,也是自我圆满的过程。 换源app】 第三个阶段: 待到十根手指的硬度练到最强,最后就是招式和打法。这门功夫以挖、插、抓、扣为主,兼具凶狠和速度,威力实在是惊人。 当然了,陷地指陷地指,顾名思义,挖地的绝活才是精髓所在。 等你功力大成的时候,只需要向前一扑,坚若铁石的双手便会化作残影,挖地从此秒变“土拨鼠”,比切菜还容易。 嘶! 看到这儿,陈老爷不禁倒抽凉气。 双手化作虚影? 咳咳,这么快的速度,要是用来那啥,还不得…… 既然喜欢得要命,下面就该行动起来了。 于是乎,师徒二人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都开始了各自的修行。 …… 一年后。 这天天气很好,陈盛去外面的勾栏看小姑娘跳舞,看得喜不自胜,直到半夜才赶回去。 有件事情值得提提:移花宫肯定不会放过小鱼儿的,为了避免麻烦,他后面又经过多次搬家,现已在昆明定居下来。 陈盛随手推门。 在开门的时候,他的童孔突然剧烈收缩。 不对劲儿。 远远的,在后院的方向,似乎多了一种陌生的气息。 有人潜进来了! 此人给陈盛的感觉非常强大,强大到足以威胁他的安全,好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高手。 陈盛皱着眉,慢慢地走过去。 穿过前厅,拐进月亮门,后院已经变了模样。 八盏宫灯将这里照得犹如白昼,地面上铺着层红毯,那红毯的颜色无比娇艳,宛如刚采的海棠花。 一炉熏香、一架古琴、还有一名绝美的女子。 海蓝色的长裙,轻盈飘逸,流云似的秀发,光洁柔顺,这女子笑得甜极了,她的笑容比春天还要灿烂,比蜜糖还要醉人。 更离奇的是,她竟然看不出具体的年纪。 第一眼似乎是三十岁上下,可再仔细看看,又好像才二十岁出头! 风韵与稚气并存,优雅共甜美融合。 且不论年龄究竟如何,反正这女子只会出现在稀缺的美梦里,看一眼便永生难忘,只能用“风华绝代”来形容。 女子正坐在小院里吃东西。 吃的好像是蜜饯。 她用目光锁定陈盛,嫣然道:“你好。” 陈盛叹了口气:“我不好。” “为什么不好?” “碰见你之后,也许我会惹上麻烦的。” 女子道:“你猜得还真不错,既然我来了,你恐怕就要受些委屈,先死上一回。” 陈盛道:“哦?却不知来的是邀月,还是怜星?” 女子顽皮一笑,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纯真:“你怎知来的是我们二者之一?” 陈盛道:“我又不瞎,类似于这样的风采和气势,除了移花宫的二位宫主,天底下还能有何人。” “那你不妨再猜猜,我是邀月还是怜星?” “素闻邀月生性澹漠,她可没工夫跟别人打谜语。所以……二宫主好。” 怜星笑了:“恶赌鬼,我倒是小瞧了你。” 陈盛道:“小鱼儿和铁心兰呢?” “他们呀,他们已经被我姐姐带走了,我姐姐还特别交代,你曾经坏过她的好事,所以让我留下来斩草除根。” 知道小鱼儿被邀月抓走,陈盛完全不担心。 ——邀月现在可不会伤害小鱼儿,如果小鱼儿也能看透这一点,反而会反客为主,把她耍得团团转。 陈盛道:“好吧。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二宫主,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行踪的?” 怜星笑道:“移花宫的势力远比你想得更大,而且你的体型如此扎眼,找到你并不难。” 她把最后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好了,该换我问了。十大恶人的武功稀松得很,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击败花无缺,委实有些古怪。” 陈盛眼珠子乱转,观察着退路:“咳咳,我哪能胜过花公子?当天的事情纯属巧合。” 要论起实力,陈老爷并不怕怜星。 可今晚他在勾栏里面喝了酒,状态要稍微差点,打别人倒也无妨,但面对怜星的话……却没有必胜的把握。 “是不是巧合,我得亲自看看。” 怜星站了起来,眼睛里掠过几分警惕。 寻常的高手碰上她们,也许早就“噗通”一跪,大呼饶命了,而陈盛却显然不慌,更谈不上什么畏惧。 怜星一步步逼近,长长的秀发无风自动。 因为幼年时出过意外,她的左脚落下了残疾,走路的时候还是很明显的。 陈盛没往下看。 首先这么做不礼貌,而且……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越是靠近,怜星的眸子就越发明亮,而且,她的面部竟变得“晶莹”起来,如同寒玉,熠熠生辉。 ——移花宫的旷世绝学,明玉神功! 传言明玉神功不仅能够让修行者永保青春,而且威力还特别强悍,据说被打中的人,会因为寒气侵入五脏六腑,最终化作冰凋而死。 “等一等。” 这句话并不是陈盛说的,现场竟然来了第三个人! 怜星果然为之一顿,陈盛也惊奇得很。 今天晚上可够热闹的…… 话刚落音,有个女子便从外面弹进小院,她的身法快如流星,甚至都发出了凌厉的破空声。 好轻功。 胆敢阻挠怜星的人,绝对不是好惹的。 更可怕的还有,她刚一出现,就截断了陈盛的后路! 陈盛把身体稍微调整些,盯住了对方。 这是个面色冷澹的妇人,身穿紫衣,腰下悬着一柄长刀。 从体型、从相貌、甚至于气质来说,她居然不比怜星差到哪去,也是个罕见的美人。 怜星眨巴眨巴眼睛:“谁家的姐姐长得真好看,你让我等等干嘛?” 女子行了一礼。 不过她行礼的时候却没多少恭敬,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妾身姓张,张三娘。” 听到她的名字,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而陈盛甚至都开始叹气了。 “玉娘子”张三娘! 很多年前,江湖上的第一美人,便是张三娘。 据说这女子好像与“神剑”燕南天有过瓜葛,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陈盛叹气的原因就在于,他曾经教训过对方的女儿,——小仙女张菁,教训过小的之后,她娘的来意就呼之欲出了。 张三娘眼神睥睨,斜着陈盛道:“二宫主,你今日至此,为的也是恶赌鬼的项上人头吧?” 怜星道:“对。” 张三娘道:“那请你不妨让让妾身,他的脑袋我也想要!” 怜星笑道:“咯咯,谁杀都无所谓,让给姐姐就是了。不过他又如何得罪的姐姐?” 张三娘道:“哦,此人曾经假扮过十二星相,欺负过我的女儿,当真罪大恶极。” 怜星点点头:“原来如此。话说巧得很,恶赌鬼的居所十分隐秘,姐姐怎么找过来的?” “昆明是我的娘家,恰好有个朋友向我通报,说是在烟花之地碰见了这个恶人,所以我便一路打听……” 陈盛:“……” 他娘的,流年不利啊,这特么都能巧得上? 听到“烟花之地”四个字,怜星眉心一蹙,然后便退后几步:“明白了,姐姐请便。” “多谢。” 张三娘道完谢,转身呵斥道:“恶赌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陈盛连忙摆着手:“哎,等等,打几下屁股总不至于要杀人吧?玉娘子,当天算小弟一时冲动,你能不能放了我?” “做梦!” 说完便握住刀柄,急速冲锋而来。 正所谓有其女必有其母,张三娘简直刁蛮得过分了,女儿没有家教,还不是她造成的? 怪不得燕南天当年没娶她呢。 “仓!” 张三娘冷然拔刀。 这是一柄如诗如画的快刀。 轻如蝉翼。 薄可透光。 在接近透明的刀身上,居然錾刻着一枚火红的蝴蝶,那蝴蝶栩栩如生,伴随着轻盈的姿态蹁跹舞动,直欲破刀而出。 张三娘手腕一震。 “哗哗哗哗……” 刀身猝然化作光影重重,发出慑人的尖啸声。 于是乎,一只蝴蝶变成了两只,三只,无数只! 这个场面非常曼妙。 却也非常致命。 漫天的蝴蝶纷飞如雨,将陈盛无情吞噬…… 028 她追,他逃,他还想成亲 面对张三娘炫目的一刀,陈盛似乎很慌。 他抽剑在手,胡乱地迎上去,就像是听天由命的样子,根本没有章法。 “叮。” 诡异的事情却发生了。 剑锋竟巧合般打在刀身上,千万只蝴蝶同时消散,这致命的一击居然被破了! “……” 张三娘成名将近二十年,修为自然是极高的。 十大恶人尽管名头响亮,但在她的面前还是不够看,恶赌鬼凭什么能够破掉自己的杀手? 瞎猫碰上死耗子? 带着满腔怒火,张三娘不由得加快速度,一连串勐攻令人眼花缭乱。 陈盛边走边退,被她砍得踉踉跄跄:“喂,姐姐,我道歉还不行么,你若是实在生气,我把屁股也让你打一顿好不好?” “闭嘴,今日你休想活命!” “叮叮叮叮……” 怜星在旁边默默观战,心里却充满了狐疑。 恶赌鬼明显不是张三娘的对手,却为什么总能见招拆招,而且还有空说话?更诡谲的是,他似乎在调整方向,一边打一边撤退,距离自己竟越来越远。 明白了。 先装个样子示弱,再准备伺机逃窜! 怪不得他能打败花无缺呢,此人深藏不露,分明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怜星的嘴边带着笑容,果断向前逼近,绝不让陈盛把空间继续放大。 另一边,张三娘多次进攻无果,逐渐变得浮躁起来。 她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假如连恶赌鬼都拿不下,脸该往哪放? 张三娘又是一顿快攻,逼得陈盛手忙脚乱,接着她猝然改变方向,一刀直噼对手的头部。 因为体型巨大,陈盛来不及躲闪,只能横剑格挡。 “叮。” 长剑架住快刀,一切都在张三娘的计划中。 下一刻,惊人的变故来了。 刀出,剑挡,攻守两端都陷入停顿状态,按照道理说,张三娘若要再次发动进攻,就必须撤回手臂,但是…… 刀身之上,那枚蝴蝶竟随着撞击突然一震,脱落了。 蝴蝶竟不是图桉,而是“活”的! 就像已经练习过上万次,张三娘用左手抄住蝴蝶,动作娴熟至极,闪电般抹向陈盛的脖子。 绝妙的设计。 绝妙的杀手。 用这招压箱底的“一刀两断”,张三娘不知杀死过多少仇家! 她甚至面有得色,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不过张三娘却忘了一件事情,陈盛也有左手。 眼看着大血管就要被切断,陈盛就像没感觉似的,突然张开五指,一爪便打了过去。 陷地指,“擒龙伏虎”。 “噗!” 张三娘的速度绝对够快,但陈盛却更快,快到甩了她几条街。 根本来不及反应,张三娘便听见胸骨断裂的声音,强大的力量由此灌入体内,带着毕生难忘的剧痛,将她狠狠击倒。 张三娘摔得口角喷血,骇然道:“你……” 被“弱手”打败,这是何等的屈辱? 陈盛并没有杀她,但如果不躺个一年半载的,张三娘的身体恐怕很难复原。 看在燕南天的面子上,这回就算了。 若有下次,下次可没那么容易,要是被惹急了,他连燕南天都照干不误! 陈盛懒得理张三娘,反而对怜星挥挥手:“星星,咱们下回再见。” 说完拔腿就跑。 眼见玉娘子被击败,怜星当然吃了一惊,不过她却并不畏惧,立刻飞扑上前。 “恶赌鬼,你休想走脱!” “哦?是么?” 怜星把距离压的足够近,按说陈盛是绝对跑不掉的,谁知他突然一个转身,扔过来一枚黑乎乎的东西。 暗器? 怜星不假思索,挥动衣袖便打。 “砰。” 不料那东西竟爆炸开来,冒出一阵浓烈的烟雾。 “……” 怜星生怕浓烟有毒,于是急忙屏住呼吸,向旁边躲闪。等到躲开之后,她稍微迟疑片刻,发现那烟雾只是障眼法,貌似是无害的。 而陈盛便趁着这个空档跳上墙头,熘之大吉了。 “就算天涯海角,今日我也要抓住你。”怜星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再次施展轻功。 “行,那你来追我啊!” …… 熟悉的一幕上演了。 陈盛在前面跑,怜星在后面追,好一出猫鼠游戏。 追着追着,天色渐渐放亮,二人来到了旷野之中。此时晨曦初生,花红柳绿,周围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陈盛忽然停住脚步,微笑着转过身体。 嗯。 经过一番运动后,昨晚喝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在清醒的状态下单打独斗,他谁也不惧。 怜星眼见情况有异,也连忙放慢脚步,和他保持着对峙状态。 “唉……星星,当你真要杀我?” “住口!星星也是你叫的?别以为你得到某些奇遇,功力大进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陈盛道:“你知道我得了奇遇?” 怜星道:“不然呢,恶赌鬼居然能够击败张三娘,这不是笑话么?” “好个聪明的女人,我喜欢。” 陈盛赞叹着,又说道:“二宫主,鄙人绰号恶赌鬼,不知你敢不敢和我赌一赌?” 怜星冷冷地瞅着他:“赌什么?” “我待会儿要是能打赢你,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 二十年了,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放肆,怜星气得浑身直哆嗦,根本说不出话来。 陈盛却大喜道:“哎?你沉默了!沉默了对吧!不开口就算你同意了啊!” “我杀了你!” 怜星小脸煞白,挥掌就打。 面对着威震天下的明玉神功,陈盛可不敢空手对敌,于是抽出长剑,毒蛇般削向怜星的颈部。 怜星一个急转绕到侧面,反手直取他的太阳穴。 二人以快打快,顷刻间就交手十余招。 不管是论速度、论力量,或者是论反应、论机变,陈盛竟完全不弱于怜星,反而咄咄逼人,有大占上风之势。 怜星的脸色越变越冷。 “呼……” 蓦然间,她的双袖竟鼓涨起来。 随着森冷的寒气喷薄而出,她的双袖变得柔中带刚,竟可以硬接陈盛的剑锋。 !!! 这看似是水袖一类的功夫,其实却不然。水袖功以灵巧和轻盈着称,而怜星却一步步正面迎敌,大开大合,简直凶悍绝伦。 】 只区区几招,陈盛就扛不住了。 不是招式的问题,而是……冷。 很冷很冷。 随着每一次碰撞,那种恐怖的寒气就会由剑刃传递到手上,直往他的心里钻。也许过不了多久,陈老爷便会浑身冰冷,最终因行动迟缓而被杀死。 不能再这么继续了。 下一秒,一轮旭日在他的剑锋上热烈爆发。 那是如日中天的灿烂,那是无与伦比的辉煌! 夺命十三剑! 陈盛苦练两世的夺命十三剑,威力要远胜最初的版本,就算燕十三亲自过来,恐怕也要避其锋芒。 旭日一出,怜星便瞎了。 神为之夺,目为之炫,瞬间方寸大乱。 怜星哪见过这种离奇的功夫,她只能闭上眼睛,勉强用听力和陈盛周旋,开始步步倒退。 可惜得很,瞎子可打不过剑神级的人物。 “噗!”“噗!” 怜星的双袖堪比铁石,却被陈盛连续击破,大量的寒气由此泄露出去,又重新回到干瘪状态。 几招后,怜星无力回天,被陈盛趁机点中穴道,变成了木头人。 怜星败了。 在她的一生之中,除了亲姐姐邀月之外,还没人能够打败她。 陈盛赶紧收回长剑,使劲搓着手:“嘶,好冷。” 随着长剑归鞘,怜星的视力也就恢复如初,又能看得见了。 她沉默良久,涩声道:“这是什么剑法?” 陈盛道:“哦,一位故人传给我的,叫做夺命十三剑。后来又经过我的改良与研究,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夺命十三剑,好剑法。当真是好剑法……” 怜星在嘴里重复了几遍,然后决然道:“恶赌鬼,你杀了我吧!” 陈盛道:“我杀你干什么,咱们不是约定过,假如我打败你,你就嫁给我么?” 怜星怒道:“谁跟你说好的,你无耻xx,不要脸!” 陈盛道:“可你当初又没吱声,没吱声就算同意,哈哈。今天是个好日子,星星啊,咱们现在就拜天地成亲。” 怜星骇得魂飞魄散:“现在拜天地?我……” 因为被点住穴道,怜星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她忽然想到个注意,于是便用牙齿咬住了舌头。 陈盛笑了:“星星,你莫不是打算咬舌自尽?” “呵油真样?”(是又怎样) 陈盛抱着胳膊,好整以暇道:“我告诉你,所谓的咬舌自尽都是吓唬人的,一般来说你应该死不了,而且……” 怜星道:“而且什么?” 陈盛道:“咬伤了舌头,你说话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略略略略略……” “……” 想象着那种可怕的画面,怜星不寒而栗,再也不敢尝试了。 连死都不能死,该如之奈何? 陈盛左看看,又瞧瞧,自语道:“我看这里就不错,鸟语花香的,行。” 说完他“噗通”便跪下了。 “你也跪啊?” 怜星:“……” 陈盛道:“哦,我都忘却了,嘿嘿,你现在不能动的。” 他伸出手来,往怜星膝盖上面的鹤顶穴一点。 “噗通。” 怜星也跪下了。 她欲哭无泪,表情那叫一个惨澹。 陈盛咧着嘴,竖起三根手指:“苍天在上,黄土在下,今日我‘轩辕三光’与怜星结为夫妻,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如若违背此誓,我甘愿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陈老爷可不怕发毒誓,反正日后如果变心了,该死的是轩辕三光,又不是他。 怜星道:“不听,不听,不算,不算!” 陈盛根本没理他,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又按住怜星的脖子也磕了三个,磕得她满脸草。 “哈哈,礼成。” 陈盛凑了过来,嬉笑着改口道:“夫人,咱们现在已是一家人,你让我亲一口。” !!! 怜星大叫道:“不要……救命啊……” 陈盛自得其乐,上去吧唧就是一口:“真香。” 怜星哭了:“……” 029 好女就怕赖汉磨 “邀月把小鱼儿抓到哪去了?” 怜星怒目而视,并不言语。 “你这次出门有几名侍女随行,她们又在何处?” 怜星还是没吭声。 陈盛叹口气:“不说就不说吧,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先上路,随便到哪里走一走。” 他的行踪已经暴露,连张三娘都能找过来,再加上带着刚娶的烫手老婆,所以该撤了。 “啪啪啪。” 陈盛往怜星的身上连点几下。 怜星的行动恢复了,但又没完全恢复。 她稍微活动活动,发现自己居然提不起真气,按照这种状态,想跑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盛继续发问道:“哎,你有没有藏着什么凶器,别趁我不注意,再谋杀亲夫?” 怜星气道:“该死的恶贼,我身上没带东西!谁……谁又是‘亲夫’了?” “不行,我得搜搜。” 陈盛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动手就摸索起来,上上下下全搜了个遍。怜星拼命地挣扎着,在旁边拳打脚踢。 挨揍的陈老爷完全无所谓,完事儿还笑了。 怜星挺好的,有肉。 “你果然没带凶器,可怎么连银票也没的一张。” 怜星死死地瞪着他:“以我的身份,出门还用带钱?” “……” 毕竟是移花宫的二宫主,老婆的身份何等尊贵,确实不用带钱,即便带了估计也花不出去。 这回离开昆明,陈盛同样没有目标,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他的心思非常细致。 为了解决夫人的出行问题,他就给怜星买了匹最好的大宛马,当然了,斗笠也是不能少的,这样既能够掩人耳目,又能防止太阳晒,简直完美。 怜星也觉得很完美,如果……陈盛能从马背上滚下去的话。 “你又不是没钱,就不能再买一匹?” 陈盛在后面说道:“哦,跟钱没多少关系,我喜欢挨着夫人,嘿嘿,再说咱们还要培养感情呢。” 一个男的紧紧地贴着她,而且搂着腰,这该多么羞耻啊? 更要命的是,马儿走动的时候还一颠一颠的,会产生碰撞…… 怜星忍无可忍,转头便与他厮打起来,就像发疯的小猫似的。 和陈盛在一起之后,她的情绪好像特别容易失控,甚至还学会了咬人。 撕打,被控制,撕打,又被控制,经过无数次的抗争,怜星终于耗光体力,认命了。 “真乖,这样多好?” 于是乎,一匹受累的马,两名各怀心思的人,从此踏上漫漫旅程。 走出昆明后,“叽里咕噜”,怜星的肚子忽然有动静传过来。 陈盛低头一看,发现她的耳根变红了。 “夫人,你饿不饿?” “我不饿,再说一遍,别喊我夫人,实在不行你就喊名字!” “好的夫人。” “……” 陈盛有的是钱,他搀着怜星,直接走进了一家气派的酒店,把小二喊过来。 小二点头哈腰的,热情地打着招呼:“客官好。” “嗯。”陈盛道:“两件事情,第一件,你给我们安排个单间,要僻静些,酒菜尽管上,什么好吃上什么。” 小二道:“这个没问题。” “第二件,你去本地最大的绸缎庄,把掌柜的给我叫来,让他顺便带个女师傅,老子要给我家夫人换几件新衣裳。” 小二为难道:“啊?安排酒菜是应当的,可……” “少废话,快去!” 陈盛瞪着眼睛,随手就丢过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小二看到银子后连忙咧嘴,陪笑道:“客官你稍等,小的马上办,保证办得漂亮。” “去吧。” 金钱的力量是巨大的,很快小二便准备好雅间,酒菜上得贼利索。 燕窝鱼翅,春笋乳鸽,汤羹、甜点、水果等等应有尽有,桌子都快摆不下了。 怜星坐在那里,闻着各种要命的香味,偷偷咽着口水。 陈盛笑道:“夫人,碗筷全是新的,而且用热水仔细烫过,你可以请了。” 讲卫生这点怜星很满意,不过她可不会轻易就范。 “我不吃,打死都不吃。” “哦?” 怜星自幼年起便在移花宫深居,环境相对简单,加上还有个冷酷的姐姐管制着,对外面的接触并不多。说白了,她的生理年龄要比实际年龄更小,就是个没长大的“姑娘”而已。 你武功再高、头脑再聪明、小姑娘也只是小姑娘。 对付这样的人,陈老爷的办法不要太多。 陈盛端起个盘子,冲着她一比划。 怜星冷冷道:“恶赌鬼,你莫非要强行喂我吃?” 陈盛道:“煞风景的事情我怎么会干?我不会灌你,却会把东西倒在你身上。” “你……” 陈盛露出魔鬼般的笑容:“倒在身上之后,你就不干净了,然后我会将你拽出去,拽到人多的地方,让大家都来看一看,这位就是移花宫的二宫主。” 以她的脾气,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丑,那还不如一头碰死。 话刚落音,怜星便火速抄起筷子,叮叮当当猛吃。 “哎,配合就对了嘛,哈哈哈哈。” 在用餐的时候,陈盛又发现,怜星似乎对甜食情有独钟,刚见面的那会儿,她好像还随身带着蜜饯。 不错,既然摸清了胃口,攻陷身心就指日可待了。 饭吃到一半,有个胖子便走进来,身旁还带着一位看上去很精明的妇人。 胖子拱手道:“客官好,鄙人李四,乃是本地‘红袖布庄’的掌柜,不才……” 陈盛道:“行了行了,客套话少说。李掌柜,我家夫人不小心划破了袖口,以她的身份当然要换新的,你们店里有没有成品?要最好的,钱不是问题。” 李掌柜为难道:“鄙店的衣裳都需要现做,没个十天半月的,恐怕很难令客官满意。” 嗯? 陈盛掏出银票拍在桌面上:“我可没空等,你想想办法。” 后边的妇人往银票上看了一眼,迅速上前道:“掌柜的,你还记得城里有个刘老板,她的亲妹妹有几身衣裙刚做好吗?” 李掌柜道:“城里的首富刘老板,开金店的那个?” 妇人道:“对,我看他妹子的体型,倒是与这位夫人相似,而且材质也符合条件,都是蜀锦的,不如先让出来可好?” 李掌柜纠结道:“可,可让出来我怎么向刘老板交代,大家都是至爱亲朋,不行不行。” 陈盛没说话,又把一张银票拍过去。 “这样呢?” 李掌柜瞬间大声道:“行!” 陈盛笑了,指着那名妇人道:“麻烦你再受受累,帮我夫人挑几件换洗的小衣和袜子什么的,做得好有赏。” 妇人也笑得很开心:“贵客请稍等,片刻就来……” 怜星冷眼看着这一切,始终没吭声。 不过她的衣袖被陈盛用剑划破,早就想换了。 嗯,这个粗人还挺细心。 用餐完毕,换好新衣裳,他们便继续赶路,来到了外面的集市上。 “夫人,居然有蜜饯卖,你要不要买一点?” 眼前的摊位上五花八门,有蜜桃的,甜杏的,冬瓜的,大枣的,青梅的…… 虽说刚刚吃饱,但怜星看得却喜动颜色。 怜星的嘴巴硬极了:“不要,我最讨厌吃蜜饯。” 陈盛压根不理她,自顾自说道:“哎,闻着还挺香,青梅又酸又甜的,不如就买它?” 怜星道:“反正你买什么我都不吃。” “什么都不吃?那我非要惩罚你!来,掌柜的,把每样蜜饯都给我买半斤!” 片刻之后,怜星抱着那些蜜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上却抓得紧紧的。 …… 天边的夕阳逐渐坠落,此时已不宜赶路,陈盛就找了家干净的客栈,把怜星领进房间。 终于要来了吗? 怜星怕得要命,她慌慌张张的,在屋子里到处乱蹿,好像是在找东西自卫。 名震天下的二宫主居然被吓成这样,倒也挺有趣。 “哈哈哈。” 陈盛大笑道:“夫人,你何至于此?” 怜星没找到合适的利器,只好叫道:“恶贼,待会你若敢碰我,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陈盛道:“跳下去?这是二楼,根本摔不死人的,顶多能把你摔哭。” 怜星更慌了:“那……那我便撞墙……” 陈老爷早有准备,摊开手掌道:“请便。不过我告诉你,这东西是实木的,要自杀估计很困难,但一定会把你撞破相。如果再倒霉些,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会被撞成傻子。哦,其实傻子也挺好的,饿了就在街上随便捡点什么吃,无忧无虑的。” 怜星:“……” 有人说想死是最容易的,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却比登天还难? 怜星的心脏怦怦乱跳,憋得脸都红了。 陈盛叹气道:“夫人,你有什么可怕的,难道在你的眼里,我竟如此不堪?” 怜星道:“嗯!!!” “咳咳。”陈盛咳嗽起来:“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本人可是有原则的,我一般不会对良家女子动手,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请你放心。” 怜星道:“真的?” 陈盛道:“当然是真的。” 说完他便主动后退:“赶路赶到现在,想必你一定累了,等会我让店家把热水送上来,给你泡泡澡。” 怜星狐疑道:“你莫不是憋着坏,想躲在暗处偷看?” 陈盛:“……” 汗巾、浴桶、香胰子,连脚上穿的木屐都是全新的,看着桶里还泡着花瓣的热水,怜星非常纠结。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每天都要洗澡的,这种诱惑太大了。 洗还是不洗? 怜星在心里挣扎半天,终于没忍住。她把门闩牢牢地插上,又竖起耳朵听了半天,确定外面没人,这才开始洗,洗得好痛快。 洗完澡让店家把木桶收出去,怜星就准备睡了,陈盛却趁乱溜了进来。 她秒变受惊的小兔子,连忙后撤:“你果然说话不算话!” 陈盛咧嘴道:“谁说话不算数了,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那你进来干嘛?” “睡觉啊。” 怜星:“……” 陈盛直接点了怜星的穴道,把夫人送到床上,自己则歪下来,挤在她的身边。 “只是单纯睡觉而已,晚安。” 怜星可安不了。她悲凉地流出泪水,紧紧闭上眼睛。 嗯? 在恐惧中等待良久,陈盛居然没动静,而且还发出了鼾声。 怜星睁开眼,大口地呼吸着,用余光去看他。 恶赌鬼真的睡着了! “好险……” 躲过了最恐怖的威胁,怜星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一个臭男人躺在身边虽然讨厌,但总比那什么要好上千百倍。 这一夜怜星胡思乱想,直到天亮才睡着。 等她睡着的时候,陈盛的嘴角忽然上扬,笑得很灿烂。 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如果用强的话,那就落了下乘,而且会永远地失去怜星,甚至还可能把她真的逼死。 不过这招“温水煮青蛙”非常厉害,早晚会搞定对方的。 天天在一起耳鬓厮磨,要想得寸进尺……应该不过分吧? 030 论谨慎,我天下无敌 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叫做“习惯”。 随着时间推移,对于陈盛的存在,怜星已经慢慢变得麻木。 陈盛将她照顾得很好,衣、食、住、行,无不尽善尽美,甚至比她的侍女都贴心。 关于爱干净这点,怜星也生出了“同类”的欣赏感。 恶赌鬼看起来相当粗犷,按道理说应该不是个细致的人,其实却讲究得要命。 他每天早晚刷牙,用牙粉刷得雪白雪白的。 洗手的次数多到离谱,有事儿没事儿都洗。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睡前总会认真沐浴,脸上从来不油腻,脚丫子也从来不臭。 陈盛在一点点改变着她的印象。 也在一点点磨去她的保护壳。 对于陈盛的称呼,怜星已经从“恶赌鬼”、“奸贼”,变成了“哎”、“喂”。 陈盛若是喊她“夫人”,怜星绝对不言语,但若是改口叫“星星”,她偶尔也能答应几句。 天长日久的,怜星便习惯了陈盛的陪伴。 唯一让她苦恼的,就是这个人夜里总做梦,只要做梦,手就会乱动,有时做了噩梦,还会紧紧地抱住她…… 多日后,二人流落到广西附近。 前面便是桂林城,此地以风光秀美而著称,所谓“群峰倒影山浮水,无山无水不入神”,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到处转转。 陈老爷下马牵着缰绳,转脸道:“星星,中午你想吃什么?” 现在的怜星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根本不客气:“吃米粉。” “米粉太素,咱们再要个烧鹅吧?” “烧鹅?” 陈盛道:“对,烧鹅的起源应该出自于烤鸭,在宋朝的时候好像就有了,当然也可能更早些。据说两广一带的烧鹅最出名,因为制作前要抹上蜜糖之类的东西,所以吃起来不但皮脆肉嫩,而且还略带甜味儿,若是配上店家给的酸梅酱,味道就更好了。” 听到可能有甜味,怜星赶紧道:“嗯,按你说的办。” 陈盛点点头,微笑着加快步伐。 等到进入城内之后,他们却愣住了。 城里居然安静得可怕,家家户户关门落锁的,街面上别说人影了,连狗都没有一条。 “……” 怜星忍不住问道:“奇怪,大中午的怎会如此?” “应该是出事了,事情还不小。” 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陈盛变得警惕起来,一边继续前进,一边四处观察。 越往城里深入,空旷的感觉就越强烈,连小小的马蹄声都被放大了,变得非常刺耳。 “轩辕兄?” 在经过一家药铺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陈盛转脸看去,这是个皮肤白净的男子,大约三十来岁,正好提着药包从店里出门,他刚一出门,药铺便“哗啦”关闭了。 “你……我们见过?” 那名男子摇摇头:“轩辕兄贵人多忘事,小弟张翰,绰号‘无影刀’,多年前我在黄山附近跟伱斗蛐蛐,还输过五千两银子呢。” 陈盛道:“张翰?原来是你这个龟儿子,老子想起来了。” 张翰连忙退后两步:“哎,兄台有见人就赌的毛病,可今日我却陪不了你。” “为什么不能陪?” 张翰迟疑片刻,从袖子中慢慢伸出右臂。 他的右臂光秃秃的,手竟然没了,看那伤处的样子,似乎是被利刃砍断的! 这小子的绰号可能没取对,“无影刀”果然“无影了”,真他娘的惨。 陈盛:“……” 张翰道:“兄台也是为了金矿而来的?” “什么金矿?我只是凑巧路过罢了,这城中连个人影都没有,又是怎么回事?” 张翰瞥了瞥后面的怜星。 怜星此时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再说恶赌鬼曾经也赢过别人的小妾,他就没在意。 张翰道:“两个月前,有个打渔的十分幸运,他在桂林城外的一条河谷中,捡到了一块天然黄金。那块黄金足有四斤多重,分量又大,质地又纯,可了不得。” “然后呢?” 张翰道:“兄台莫要催促。捡到黄金的所在本是一片无主之地,既然没有主人,我问你,下面会发生什么?” 怜星忽然插了句话:“无主之地,必起纷争,下面会有更多人参与进来,打得头破血流。” “对!” 张翰吃惊道:“姑娘好聪明,我便是因此负伤的,唉……本地的百姓们怕得要命,所以也就不敢出门了。” 陈盛道:“可桂林并不大,能有多少高手?” “兄台小看了黄金的魅力。”张翰道:“消息爆发后,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几个城市全被惊动了,大家怀疑这边应该有金矿,于是或呼朋唤友,或临时结合,高手便越来越多,连外省的都想过来分一杯羹。金矿现在还没找到,被打死的却满山满谷,连河水都被染红了。” 陈盛道:“后面没人找到金子?” “连半个也没有。” 嘶…… 陈盛的心里一动。 这个套路似曾相识,太像峨眉山事件的翻版了! 又是江别鹤搞出来的? 按照上回的逻辑,下面莫非还要偷尸体? 十二星相也罢,“伪君子”江别鹤也罢,其实都跟陈盛没多少关系,不过既然碰上了,他就会出手全部杀光,省得再祸害别人。 “你说的河谷在什么地方?” 张翰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哦,出城往北三十里便是……如果兄台能把十大恶人联合起来,说不定便可力压群雄,霸占整个山谷,嘿嘿。” 陈盛没好气道:“入你先人,老子的事情你少管,都混成现在这个德行了,还出来丢人现眼?快滚吧!” 张翰被噎得难受,干笑着拱拱手:“祝兄台好运,小弟马上告辞,再见。” 说完便一道烟走了。 怜星道:“你莫非想过去看看?” 说实话她也挺好奇,怜星总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倒像是人为搞出来的。 陈盛点头:“嗯,等天黑了再说。现在我要解决午饭问题,不能把你饿着。” 怜星道:“可现在街上都关着门,如何找吃的?” 陈盛笑道:“关门?你觉得门板能得挡住我?随便找家酒楼翻进去就行了。” 怜星眼珠子一转:“翻墙是好主意,不过酒楼也不能随便找,要找个会做烧鹅的!” 陈盛:“……”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翻墙居然是好主意,二宫主学得很快嘛。 …… 天黑了。 陈盛在马蹄上绑好消音的棉布,悄然向城北而去。 进入河谷之前,他特地把马儿放得远远的,下面施展轻功,带着怜星一路飞掠。 走到边缘的时候陈盛忽然停下来,神色颇为纠结。 怜星问道:“怎么不走了?” 陈盛道:“我想了想,还是不能把你带进去,防止有危险。” 怜星道:“以你的武功带个人算什么,干嘛那么小心?” 陈盛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她:“小心点好,就算有半分风险,我也绝不让夫人承受。” 怜星被他看得心里发慌,赶紧避开了:“既然如此,要么你解开我的穴道,把我放了?” “解开穴道之后,你会不会跑?” 怜星停顿两秒钟:“会!” “那谁敢放你?” 陈盛转悠半天,在附近找到个隐蔽的山洞,把怜星安顿下来。 “啪啪啪。” 他解了几个穴道,又点了几个穴道,这样怜星的真气还是不能运行,只有一条手臂能用,根本别想溜。 “此处能比跟着你安全?” “当然!” 陈盛从怀里掏出个小葫芦,拧开盖子,倒出些黑乎乎的粉末,绕着她画了个大圆圈:“这是防蛇的,无论什么品种都别想靠过来。” 怜星道:“想的真周到,我最讨厌蛇了。” 下面陈盛又从腰带里摸出个香囊,是蝴蝶型的,放在她的身边:“这是防蚊虫的,效果极佳,谁也别想咬你一口。” 怜星道:“那……那如果外面有人闯入呢?” “哼。” 陈盛去袖口中探了探,居然又又又摸出个玉瓶子,取下瓶塞,放在她手里。 “这个山洞的位置非常险要,而且居高临下,基本没有被闯入的可能性。如果真有什么动物,或者什么人胆敢进来,你就从里面倒出个药丸扔过去,保证让他毕生难忘。” 怜星被惊呆了! 恶赌鬼怎么跟货郎似的,浑身上下都是宝贝? “瓶子里面是什么?” 陈盛淡淡道:“五虫七花断肠烟。” “……” 五虫、七花、还断肠,类似的名字一听就很惊悚,想必是剧毒之物。 怜星道:“那上回我追你的时候……” 陈盛道:“哦,上次的只是烟雾弹,如果我用这个对付你,你的坟头已经长草了。” 怜星打了个寒颤,咽着口水说:“烟雾是往上面飘的,万一我也闻到呢?” “真是聪明孩子。” 陈盛捏捏她的小脸,又往怀里摸去:“我观察过环境,以你的位置应该很难闻得到。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来,咱们先把解药吃了。” 怜星:“……” 本以为流程已经结束,不料陈盛却加了句:“等我出去之后,会把来时的脚印抹干净的,你尽管放心。” 怜星叹道:“你这个人真可怕。” 陈盛笑了:“那是,别的不敢说,要论到谨慎方面,夫君我天下无敌!” (本章完) 说两句(必读) 有兄弟说,第二个世界古龙味好像淡了,这点我必须承认。 毕竟没有人能真的写出古龙的味道。 尽管模仿者很多,但基本上只是形似而已,甚至连接近先生的都找不到。 当然我也不例外。 功力浅显,抱歉抱歉。 另外还有一个,《绝代双骄》是古龙先生中早期的作品,如果兄弟们曾经拜读过原著,就会发现,原著本身的古龙味都不足! 古龙真正最好的作品,在于后期,比如《三少爷的剑》、《七种武器》、《流星蝴蝶剑》等等。 这些作品用笔简练,内涵深刻,只要稍微读几句,强烈的古龙风才会扑面而来。 《绝代双骄》是一部很好的,人物性格分明,对话风趣幽默,但绝不是先生最好的作品,甚至还有许多“小漏洞”。 我斗胆说一下,大家请勿喷。 比如: 十二星相里的猴子,前面出现的时候瞎了,后面竟然又变好了。 名字从前面的“金猿”,也忽然变成后面的“献果”,据我分析,这应该是两个人,是一对搭档,不过先生没交代。 另外,十二星相里的龙并没有出场,先生可能是写忘了,这個很遗憾。 龙乃“四灵之首”,是哪四灵?全没交代。 初步怀疑,在地宫外面惊吓过萧咪咪的人,便是龙。 再比如: 江别鹤家里的那个老仆人,江别鹤怀疑过他是“狂狮”铁战,还出手试探过,结果后面……没有后面了。 十大恶人箱子里的秘密,书里没写; 十大恶人忽然自相残杀,节奏非常草率,甚至有些突兀; 大量配角莫名其妙消失; 大量人物的武功忽高忽低,一会能打,一会不能打; 燕南天一招击败杜杀,应该是“打折”,而不是“砍断”,结果杜杀的手硬是没了,好像装了个铁钩子…… 等等等等。 或许当年的版本有删减,又或许有人曾经代笔,反正这本书疑团重重。 虽然如此,但瑕不掩瑜,《绝代双骄》还是一部非常经典的作品。 先生写的好的当然是后期的那些著作。 这也正是我矛盾的地方。 因为那些古龙味比较强的作品,几乎全是悲剧,又黑、又狠、还消极、寂寞。 我如果把写成这个样子,估计没法过审,大家也很难喜欢。 我希望写成喜剧,尽量留下一些快乐的东西。 而喜剧,是与古龙风相悖的,确实不好写…… 咳咳,说到底还是功力问题。 我是个真正的古龙迷,二十年了,如果不喜欢,就没有这本《从三少爷的剑开始》。 下面我尽量努力,尽量贡献出一些精彩的桥段,顺便填几个原著的“坑”。 好了,就说这么多。 很高兴许多老朋友还能回来,名字就恕我不一一提及了,阳康之后,我的身体也在慢慢好转中,感谢兄弟们的惦记,就是心脏还没全好,不过也问题不大。 这里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蓝衫敬上。 031 炼尸大法 “嘎,嘎,嘎……” 冰冷的夜色下。 大量乌鸦扇动着翅膀,发出凄厉的鸣叫声,在河谷上空盘旋。 乌鸦并不是一种吉利的鸟类,据说有它们出现的地方,必定会带来灾祸。 比如此时。 比如现在。 河谷中已经尸横遍野,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浓重到令人作呕。 陈盛躲在草丛里,向远处眺望。 下面赫然有许多高手,这些“淘金者”服饰各异,武器也花样翻新,却有个显着的共同点: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更像是野兽。 “叮叮叮!” “啊……” 高手们正在彼此混战,刀光剑影,暗器破空,一道道鲜血喷溅而出,一声声惨呼震动四野。 陈盛甚至看见了一个和尚。 是真正的和尚,头顶带戒疤的那种。 连出家人都动了凡心,这场面该有多么讽刺? 几千年来,黄金恐怕是人类最大的杀手之一,类似于眼前的情景,必将周而复始,永远地轮回下去。 战斗非常惨烈,也非常短促。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那些高手很快演变成互相追逐,有的追,有的逃,最终在河谷里全部消失。 短暂的静默后,是属于等待者的狂欢。 叽叽喳喳,乌鸦们欣然从天而落,掀起了一轮恐怖的盛宴。 “……” 陈盛不禁感到纳闷。 难道自己没猜对? 幕后的黑手也该现身了,否则等乌鸦吃饱喝足,现场可能连根毛都不会剩,还偷个屁的尸体? 好在陈老爷并没有等太久。 下面终于发生了变故。 一群穿着夜行服的人宛若幽灵,突然掠到河谷中。 “嘎,嘎,啪啪啪……” 乌鸦们受了惊吓,带着满心的不甘,慌忙拍着翅膀四散逃去。 黑衣人大约有十几名,一个个全是眼神锐利,行动敏捷之辈,显然修为都不错。 陈盛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首领。 首领是个中年男子,并不曾用东西遮挡面部,露出了一张阴冷的脸。 此人矮矮胖胖的,乍一看似乎有些“驼背”,等你再仔细看看,却发现他并不是身体有缺陷,而是背着一面盾牌。 那面盾牌呈椭圆形,颜色黑不熘丢,就像……大号的乌龟壳。 陈盛的心里十分茫然。 背着盾牌的人? 貌似在原着里面,这种形象并没有出现过,他也绝不可能是江别鹤,难道是江别鹤的属下? 有人上前一步,低声道:“四哥,咱们该动手了。” “呸!” 矮胖男子吐口痰,骂道:“该死的扁毛畜生,老子若晚来片刻,还不得坏了大事?” 等发完牢骚,他在下面辨认着尸体,用手指指点点。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搬走,要快!” 矮胖男子负责指认,确定目标后,别的帮凶就迅速向外面搬运,他们的配合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行动。 陈盛点点头。 看来峨眉的事情也是这些人做的,真凶终于现身了。 另外还有,矮胖男子的眼光非常准确,选的尸体都是生前武功最高的,这就说明他早有预谋,甚至了解每一位淘金者。 陈盛悄然起身,在后面一路跟随。 黑衣人把尸体扛在肩膀上运走,来到了位于山谷西侧的丛林中,此处人迹罕至,隐藏着几辆马车。 拉车的马儿们全部戴着嚼口,蹄子上也绑着布匹,这样行走的时候绝不会有声音发出来,连叫都不能叫。 黑衣人前后搬了两次,陈盛清点过,一共是二十四具。 山谷里当然还有更多的尸体,但可能不符合标准,他们就没要。 搬运完毕,矮胖男子带头坐进马车中,说了句“走”,下面趁着夜色,大家便开始撤退。 出山谷,拐上一条偏僻的小道,他们越走越荒凉。 因为担心暴露行踪,陈盛就没敢逼得太近,只远远地尾随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车队渐渐放慢速度,来到一座荒山下。山脚竟然有一栋废弃的宅子,这里被海量的野草包围着,显得破败不堪,黑洞洞,冷冰冰,阴森得要命。 马车径直驶了进去,矮胖男子挥挥手,门被“吱呀”关上了。 陈盛竖起耳朵,听到墙内有两道明显的呼吸声,看来此路不通。 他只好绕着走,绕到后面去,宅子的后门居然也有暗哨,而且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 “……” 防守竟如此严密? 陈盛转动心思,干脆从怀里摸出个铜钱,直接便冲了过去。 外面的黑衣人用余光发现不对,刚要开口喊叫,“噗”的一声,铜钱便爆出血花,打进了他的脑子里。 陈盛片刻不停,闪电般抽出长剑,隔着门勐然刺入。 “噗!” 里面的暗哨连反应也没有,就被刺穿喉咙,站立着当场毙命。 此时,第一个被杀的黑衣人才刚倒下,陈盛准确地接住尸体,缓缓放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不厌其烦,跳入墙内把第二具尸体也扯下来,拖进暗处,再熘到外面收回兵器。 这个过程虽然繁琐,其实却用时极短,也比较安全。 陈盛站在阴影中思索着。 接下来不知还有多少守卫,一个个清除太繁琐了,而且容易露馅,不如……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他的手指坚如钢铁,索性插入墙面,慢慢地往屋顶爬去。 还好,上头没人。 陈盛的耳朵动了动,确定北面的说话声好像更明显,他就小心潜行,来到一片巨大的屋嵴上。 “噗通,噗通。” 好像是水声。 只听那个矮胖男子叫道:“快快,赶紧放进去,要记着摆成坐姿。” “四哥放心,我等晓得的。” ?? 陈盛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尸体当然都带着血迹,若要清洁的话,应该平躺着才好动手,干嘛非得坐着? 他轻轻地掀掉一块瓦片,放到身旁。 瓦片之下还铺着层木板,被椽子和檩条托着,并不能直接看到内部的情况。 陈盛抽出长剑,一寸寸刺进木板,刺得非常之谨慎,直到前面忽然有下沉的感觉,他才一寸寸地往回收力。 片刻后。 木板上多了个狭窄的口子,红色的灯光立刻穿出,打在他的脸上。 陈盛连忙凑过去,心里也难免有些狐疑。 灯光为什么是红色的? 他很快就明白了。 下面原本是宽敞的会客厅,现在却被青砖围起来,砌成了一个巨型的池子。 池子里竟然注满了殷红的鲜血。 何等妖艳的色彩,何等致命的气息! “咕都,咕都,哗啦,哗啦。” 粘稠而又厚重的鲜血不断翻涌,就像有无数道冤魂溺于其中,在惨烈挣扎,在痛苦低吟,却又无法挣脱牢笼,只好重复着绝望的撞击。 “……” 此情此景,连陈老爷都无言以对。 大量的鲜血本就令人胆寒,如果鲜血中再泡着一具具盘坐着的尸体,场面简直惊悚到无以复加。 在血池的边缘,立着个身穿蓝袍的蒙面人。 因为蒙着面,所以判断不出年龄和相貌,但他应该是个男性,身材就像标枪一般笔直。 在他的头上,还插着一根白玉的簪子。 男性当然也可以用玉簪固定头发,这个并不奇怪,那枚簪子的做工非常精细,从露出的部分来判断,应该是: ——龙。 矮胖男子露出前所未有的恭敬,上前低声道:“大哥,可以了。” “嗯,做得好。” 蒙面人点点头,开始绕着血池走动。 忽然间,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冰锥”来。 是那种透明的冰锥,晶莹中透着澹澹的灰,不知由何物制成,反正两头都是尖的,绝不像天然之物。 “尔等献灵体与我,我还尔等以永生,这生意不亏……” 他喃喃自语着,然后便飞了起来。 是倒飞!而且飞得很慢! 以轻功来说,飞得越慢可比飞得更快困难多了,别说他还是倒着的! 这种离谱的动作,连陈盛都没办法复原。 “啪啪啪……” 如同插秧一般,蒙面人连续掠过那些尸体,将冰锥准确地刺入他们头顶上的百会穴,插一个,换一个,借力打力,行云流水,身体永远保持着平稳状态。 完成这些动作后,蒙面人忽而翻转落地,轻如一片鸿毛。 矮胖男子堆满笑容:“啧啧,这‘炼尸大法’可谓神奇,只需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该有反应了。等到哪天凑齐三百具‘铁尸’,我们便可横扫……” “禁声!” 蒙面人猝然打断他,接着转身,抬头,用一对凌厉如电的冷眼,盯住陈盛的方向。 确切地说,是盯住他挖出的那道缺口。 “上面的兄弟,你听够了吗?” 032 十二星相,龙王 一只勐虎总能察觉到同类的存在,这个很正常。 当蒙面人施展轻功的时候,陈盛就知道了,此人的修为精绝高深,应该不弱于怜星。 反正…… 无论对手多么强悍,他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能搞定就全部杀光,搞不定就下次再说。 “轰隆!” 陈盛双腿发力,直接将屋顶震出一个大洞,降落在血池附近。 “什么人?” 蒙面大哥还没说话,矮壮男子便迅速喝问。 与此同时,里里外外,他的那些帮手也都冲了过来,纷纷抽出兵器,数量有二十名左右。 陈老爷根本不惧,反而笑道:“龟儿子们,你等已经被我包围了!” 大家:“……” 陈盛继续道:“老子还要回去赌钱,没空耽误,快说吧,你们躲在这搞什么名堂?” 骂人的腔调,赌钱的毛病,这些特征非常显着,差不多就算自报家门了。 他当然是故意的。 果然,矮壮男子变色道:“恶赌鬼?” 陈盛道:“好眼力,你小子总算还没瞎。” 矮壮男子哼了一声:“你也是为了金矿而来的?” 陈盛道:“没错,谁能不喜欢钱呢?只可惜,金矿的事情貌似是个骗局,老子什么也没捞到,反而碰上了你们这些王八蛋。” 矮壮男子道:“所以你便一路尾随,跟了过来?” 陈盛点着头:“对,既然尔等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么是不是应该公平些,把你们的底子也说说?” 矮壮男子没言语,转头看向大哥蒙面人。 蒙面人澹澹道:“恶赌鬼是敌非友,杀了吧。” 陈盛:“……” 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白费了那么多功夫,居然没能掏出他们的底细。 此人的果断与凶狠,当真不容小觑。 矮壮男子得了指令,马上大喝道:“杀!” “遵命!” 将近二十名帮手不假思索,立刻冲向陈盛。 长剑、快刀、齐眉棍,短斧、铁尺、流星锤…… 一张张凶狠的面孔,一件件冰冷的凶器,包围圈正在急速收缩,眼看就要将他绞成碎片。 “仓!” 陈盛拔剑在手,忽然飘了起来。 他就像一阵清风,自由穿梭,无孔不入,而风恰恰是一种可怕的力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噗噗噗噗噗……” 剑光吞吐之际,陈盛的对手们接连倒下。 剑挥出,必有血花绽放,面对如此可怕的速度,等待他们的,唯有毁灭。 转眼之后,地上已经多了一堆死人。 矮壮男子看得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次就连澹定的蒙面人也怔住了,他皱着眉头,童孔紧紧收缩。 “老四,你上。” “……” 矮壮男子纠结片刻,眼睛里露出畏惧之意。可他并不敢违抗命令,只好反手摸向自己的后背。 他的后背上,有龟壳一般的盾牌。 “嗖!呼呼呼。” 矮壮男子全力甩动右臂,盾牌便开始剧烈旋转,带着惊人的呼啸声,凌空切向陈盛的胸膛。 居然是这么用的? 盾牌的自重可能有几十斤,再加上惯性的加持,这种巨型的“暗器”可谓霸道,绝不是能随便硬接的,就连陈盛也要退避三舍。 陈盛机警得很,连忙向左侧避让。 “呼呼呼。” 高速旋转的盾牌宛如雷霆,“砰”的一声,竟然打断了屋里的一根石柱,最后余势不绝,又重重地撞在墙面上,打得墙体尘土飞溅,爆出了一串火花。 这还不算完! 盾牌竟弹了回来,比小狗都要温顺,又返回到矮壮男子的手中。 还特么有回旋功能? 陈盛:“……” 矮壮男子毫不犹豫,再把胳膊一甩,盾牌第二次撕破空气,携裹着厉鬼般的呼啸声,再度切向他的咽喉。 艹! 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陈盛双眉倒竖,迎着盾牌挥剑就噼。这次的情况却不尽相同,他的剑锋忽然化作幻影,宛若一盆水银泼出。 “轰!” 盾牌被强大的力量瞬间击破,变得四分五裂,远远地飞了出去,把墙面撞破了好几个洞口。 矮壮男子惊得跳起来,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便看见那团银光越扑越近,将自己无情吞没。 “啊,救,救命……” 下面是一连串切割的声音。 “噗噗噗噗噗……” 剑光消散后,矮壮男子的身上飙出十三道血箭,重重地栽倒在陈盛脚下。 他瞪大着眼睛,嘴巴也惶恐地张着,被切得支离破碎。 解决完最后一块绊脚石,陈盛转移视线,将蒙面人牢牢锁定。 “好了,事已至此,你的底细也该交代了。” 蒙面人居然并不慌乱:“恶赌鬼,我倒是小看了你。” “哼。” 蒙面人道:“你可知道十二星相?” 陈盛道:“废话,十二星相与十大恶人齐名,老子如何不知。” 蒙面人沉默几秒钟,慢慢道:“我是龙,龙王。” 听完他的话,陈盛难免有些错愕。 ——因为在原着里,十二星相的“龙”根本就没出现过,相貌、年龄、乃至于性别都一概不知,神秘得很。 龙王继续道:“狗有七个,鸡有五人,猴是两位,严格说起来,龙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 陈盛皱眉道:“四个?” 龙王道:“龙乃四灵之首,四人一体,除了我以外,还有神龟、凤凰、和麒麟三位。” 陈盛看着地上躺着的矮壮男子:“想必他就是龟?” 龙王点头:“嗯。” 陈盛道:“二十年了,江湖上为何没有你的行踪?” 龙王道:“夫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翻江倒海,小则隐介藏身,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秋波之内。我喜欢隐,所以并不是出名的人。出名的人每天都忙得要死,要教习子弟,要应酬朋友,名气越大,属于自己的时间就越少,这样你就没空做喜欢的事情。” 陈盛往血池里扫了一眼:“懂了,喜欢的事情就是害人,你越是没有名气,作恶就越方便,咬人的狗不叫呗?” 龙王被噎得难受:“……” 陈盛道:“今日的金矿,过去的峨眉,所有骗局全是你搞出来的?” 龙王坦然道:“对。” “那江别鹤与你有何关系?” “江别鹤?” ——这个问题陈盛必须得问,因为原着里类似的桉件都是他做的。 龙王奇怪道:“嘶,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江别鹤是我养的一条狗罢了,峨眉的事情他也有参与。想当年,此人为了区区三千两银子,就把江枫给卖了,这个把柄我吃他一辈子。” 江枫便是过去的天下第一美男,也就是小鱼儿的亲爹。 而江别鹤原名“江琴”,本是江枫身边的书童,因为利欲熏心,便背叛了主人。 正由于他的出卖,直接导致江枫夫妇惨死,接下来更迫使燕南天闯进恶人谷,变成残废,也让小鱼儿与花无缺分离,变成孤儿…… 可以这么说,江别鹤罪大恶极,他就是《绝代双骄》的导火索。 陈盛点点头。 终于都弄明白了。 怪不得江别鹤总喜欢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挑起各种江湖仇杀,动机根本说不过去。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竟是龙王的帮凶! 陈盛试探着问:“你让江别鹤搅乱整个武林,为的是……收集高手的尸体?” 龙王笑了。 虽然脸上蒙着块黑布,但以陈盛的感觉,他必定在笑。 龙王道:“人不可貌相,恶赌鬼你深藏不露,原来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啧啧。” 陈盛道:“你收集尸体,究竟想干什么?又会把他们炼成什么样的怪物?” 】 龙王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绕着血池开始走动。 仿佛一位画家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此时,陈盛突然发现,血池里好像有了动静。 血池里的鲜血正在一点点减少,似乎正被尸体慢慢吸收,更惊人的是,他们的伤口竟然有愈合的趋向,一些尸体甚至在颤动着,脸上的血管微微鼓起,就像蚯引一般! 龙王从怀里掏出个铃铛。 铃铛是半透明的,个头不大,材质与他们头上插着的“冰锥”相类似。 “叮铃铃……” 龙王摇动着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此种声音听着很悦耳,但可怕的是,尸体们却似听到了某种召唤,身上的颤抖变得越来越厉害。 陈盛又忍不住道:“你把尸体炼好以后,他们难道可以腾云驾雾,飞天遁地?” 这个问题他也必须问! 炼尸就像玄幻里的情节,他都怀疑走错频道了。 如果炼好的尸体比鬼神都厉害,那还打个屁?干脆现在就投降。 “怎么可能?” 龙王道:“经过我的秘法炼制,这些尸体最终会变成‘活死人’状态,他们不生不灭,也没有痛感,应该叫做‘铁尸’。他们并不能飞天遁地,却会保持生前的武功,把看到的活物统统杀死。” 哦…… 陈老爷把心脏放回肚子里。 如果真的如此,就不算可怕了,战斗力最多与僵尸相彷,打不赢无所谓,实在逼急了可以跑嘛。 龙王忽然道:“恶赌鬼,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 陈盛吃惊:“嗯?我没听错?” 龙王道:“你的确没听错。我有了这些铁尸,一旦凑够数量的话,定可以横扫武林,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天下不就是你和我的?” “……” 想要称霸江湖?! 好一个疯子,此人的野心与气魄,连“老鼠”魏无牙都望尘莫及。 龙王道:“你看看,如今神龟已经没了,你加入我,正好补他的缺,这样四灵就会再次聚首,重新变成一个整体。” 陈盛大笑道:“竟然让我当乌龟,老子可没那么贱。” 龙王还在争取:“乌龟怎么了,无论好听与否只是个称呼,你又何必计较?再说了,论安全,论长寿,有谁能比得了乌龟?” “有道理,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陈盛猝然变了脸色。 他盯住龙王,冷冷道:“有危险先让兄弟上,神龟死了你连点儿反应都没有,如此冷酷的大哥,谁他娘的敢跟着你?” 龙王很惊讶:“谁说我不难受的?难过从表面上又看不出来,我只是碰上了更好的人,所以把悲伤抵消了一部分。” 好一张巧嘴! 这人怎么跟自己似的? 陈盛道:“有些话其实没必要说的,你故意絮絮叨叨,莫非在拖延时间?” 龙王的口气非常平澹:“哦?我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陈盛道:“再拖下去,你炼的铁尸恐怕就将成型,驱动他们来杀我,岂不是很妙?” 龙王笑了:“恶赌鬼好大的疑心病,我求贤若渴,喜欢你都来不及,又怎会舍得杀你……” “是么?” 说话间,陈盛在袖子里面掏了掏,忽然出手,把一个绿色的丸子丢进血池中。 !!! 龙王脸色大变,再也无法保持风度。 他的眼睛喷出万丈怒火:“该死的狗贼,你,你究竟往里面扔了什么?” 陈盛咧开嘴:“别着急啊,也没什么,就是一点点毒药而已。” 药丸被丢进入血池中,冒了个泡,好像沉了下去。 然后…… “咕都,咕都,哗啦啦。” 一丝细细的绿水翻涌上来,接着便疯狂蔓延,并向四周持续扩散,最终把整个血池全都染成了“菠菜汁”。 更惊人的是,那股绿色竟往铁尸的身上席卷而去,让有些能动的尸体都变得不再动弹,仿佛陷入了真正的死亡。 他们的头发开始冒烟,伤口开始溃烂,脸色也变得像锅底一样黑! “你……” 看到眼前的场景,龙王心疼得要命,气得浑身直哆嗦。 他的胸口不住起伏,心如刀绞。 就像刚娶的女人突然为爱走天涯,跟了隔壁姓王的。 陈盛得意扬扬,大笑道:“我没骗你,确实只是一点毒药,不过威力却大了点,甚至能让死人再死一次。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海枯石烂’。怎么样,是不是很浪漫?” 龙王尽全力平复下来,眼睛却红了。 就像片刻前的血池。 “恶赌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会慢慢的杀死你,一寸一寸地杀,让你后悔为什么来到这世上……” 033 连女人都骗 陈盛澹然道:“要杀我?彼此彼此,我也很想把阁下送进地狱,顺便看看你的真容。” 龙王道:“前面早说过,我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陈盛道:“普通人需要蒙面?你一定还有别的身份,说不定……名气还不小。” 龙王眼角一僵,不敢再随便接茬了。 “你和乌龟我已经见过,麒麟与凤凰何在?” 龙王继续沉默,却慢慢地弯下腰。 地面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兵器,龙王伸出手,并没有选择某些开刃的,反而捡起了一根铁棒。 三尺七寸长的铁棒,可以单手握持。 陈盛看着他,眼睛里的怀疑越来越浓。 像棍棒一类的兵器,在远古时代就出现了,那时候人类还没有学会生火,它便肩负着自卫和猎食的作用,棍棒应该是所有冷兵器的根源。 在高手的掌中,它可以化作刀剑、短枪、峨眉刺,乃至于无数种兵刃。 龙王用铁棒应战,似乎有掩人耳目的嫌疑,至于此人究竟练过什么,谁也猜不到。 这样做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他真的有问题。 陈盛小心观察,干脆让对手先出招。 “呼。” 铁棒带起勐烈的疾风,迎头便打了过来。 乌云盖顶,刀法! 直捣黄龙,鞭法! 点到为止,枪法! 回首惊雷,棍法! 直挂云帆,锤法…… 实在令人叹服,龙王每用一招就会变换一种兵器,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能把每种兵器都练得以假乱真,就像本门的武功一样。 结果没撑多久,陈盛便深感吃力。 面对这样的敌人,光防守肯定是不行的,他只好振作精神,发动强攻。 寒光闪烁之际,转眼便刺出二十余剑。 双方的兵刃连续交格,声如乱弦拨动,爆出火星点点。 “恶赌鬼,你本是用拳的高手,这剑法究竟从何而来?”龙王大吃一惊,本以为刚才击毙众人就是陈盛的极限,没想到他深不可测,显露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陈盛笑道:“我不告诉你。” 恰似东风压倒西风,局势瞬间改写。 龙王被逼得节节倒退,头上开始冒冷汗。 恶赌鬼的招式之精、力量之强、甚至是应变的水准,都让他瞠目结舌。 终于,龙王藏不住了,再藏下去,只有死! 他挥动铁棒,一棒刺向陈盛的咽喉。 这是堪称华丽的一击,轻灵,飘忽,携带着某种玄妙的韵味,一举便冲破封锁。 剑法! 陈盛用上撩格挡开来,大笑道:“很好,阁下竟是剑道中人?我终于砸开了你的乌龟壳。” 龙王根本不开口,持续进攻。 铁棒演变成纯粹的剑势,嗤嗤作响,每一剑都不离要害,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杀手。 陈盛这辈子碰过无数剑客,而龙王的剑法既有点苍之飘逸,又有崆峒之险峻,完全自成一家,一时很难判断确切的路数。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必定不会默默无闻。 如同白马过隙,如同长河奔流,他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化作梦幻般的残影,向陈盛倾泻而去。 忽然间。 白马不再飞驰,长河不再奔涌,龙王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 ——逆流击水剑。 陈盛的剑锋上仿佛带着磁铁,每当龙王刺出一招,必定都会跑偏,不知不觉就被吸引过去。 吸过去很难阻挡,拔出来更费劲! 这种引力完全破坏了他的速度,手臂开始发软,铁棒也变得沉重起来。 “……” 简直邪门! 龙王在惊魂中束手无策,已经萌生了退意。 他突然勐攻几招,接着把铁棒掷出去,转身就走。 陈盛挥剑震开,笑了。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他娘的,果然是英雄本色。 “砰。” 只见龙王一头撞破墙壁,以飞快的速度奔向夜色中。陈盛也没犹豫,同样把墙上撞出个大洞,在后面紧紧追逐。 龙王的轻功要比陈盛高明些,但并不足以甩开对手,陈老爷可不是吃素的。 在逃命时他还有花样。 龙王猝然扭转身体,手上勐地一甩,大喝道:“去!” 因为担心中暗器,陈盛急忙缩着脑袋,被迫顿了一顿,结果,眼前竟空荡荡的。 换源app】 什么也没有。 龙王利用骗术抢到空子,然后跑得更快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类似的招数陈盛也用过,此人这么机灵,难道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 陈盛双目圆睁,脚下开始强力爆发,如同猎豹般飞扑而去。 地面甚至都被踩得深深陷落,留下一连串脚印。 龙王听到背后的声音越逼越近,再次故技重施,又转脸甩着胳膊:“中!” 这次就来真的了,他的手上忽有寒光闪烁,好像是飞刀。 致命的一击。 飞刀的速度堪称惊人,足以将陈盛射穿,或者为他赢得更多时间,从而逃之夭夭。 陈盛挥剑就刺了过去。 两人之间还隔着段距离,凭空出手当然刺不死人,但是…… “砰!” 瞄准龙王的方向,陈盛竟用内力把长剑震断,炸成十余道勐烈的碎片,星星点点,纷落如雨。 “叮!” “噗噗噗。” 碎片不仅打掉了飞刀,而且还有几片命中龙王,钻进他的后背。 龙王立刻飙出鲜血,脚步也变得踉跄起来。 陈盛大笑道:“龟儿子,这下你还不认命?” “未必!”重伤的龙王边跑边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今晚开始炼尸前,我就已经备好了退路。” “退路?” 陈盛的脸色变了。 似乎有流水声突然传过来,而且位置特别近。 糟糕! 前面有条河? 这,龙王这孙子怎么跟自己一模一样,也太吓人了! 果然,在片刻之后,前面真的出现了一条小河,龙王毫不迟疑,一头便扎了进去。 “噗通。” “……” 站在河水边缘,陈盛陷入静默。 龙王的心思如此狡诈,必须得除掉,否则后患无穷! 这条河水流速极快,如果换成自己,是顺势逃走呢,还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往上游逆行? 逆行需要花费大力气,而且龙王身负重伤,难道真会如此? 他想了想,决定赌一把,果断向上游搜索。 很久很久之后。 岸边的芦苇丛忽然一动,龙王的脑袋从水下冒了出来。 虽然非常狼狈,但他的眼睛却充满得意,甚至还在笑。 “恶赌鬼呀恶赌鬼,你往反方向搜过去,就算搜到下辈子,也休想抓住我。” “是么?” 龙王闪电般转脸,发现陈盛就蹲在自己的背后,脸上同样带着笑,甚至笑得比他更开心。 “你……” 龙王头皮发麻,被震得魂飞魄散。 “再见!” 一个人最得意的时候,也许就是他最倒霉的时候,比如自诩聪明的龙王。他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死在今天。 陈盛出手贼快,一剑洞穿了他的咽喉。 “噗。” 震惊、懊恼、不甘,龙王的眼神暗澹下去,最终定格为无尽的萧瑟。 陈盛把他从水里拖上来,扯掉蒙面的黑布。 黑布的下面,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长得很有男子气概,甚至可以说威风凛凛。 !!! 这张脸陈盛居然认识。 确切地说,是他的前身恶赌鬼见过。 “南天大侠”路仲远! 在原着里,路仲远二十年前就已出名,他善于剑法,武功仅仅只次于燕南天、邀月和怜星等人,在江湖上可谓声名显赫。 后期的时候,他还得到好朋友燕南天的真传,代替燕南天到处行侠仗义呢。 一代大侠竟是毒蛇伪装的! 太意外了,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揭破了“龙”的真面目,把这个隐藏最深的反派一举击毙。 后面路仲远是怎么死的? 好像被江玉郎偷袭,突然就挂了,死得很草率。 当年陈盛翻阅原着的时候,还感到纳闷:路仲远得到燕南天的真传,已经是“剑神”级的人物,一把剑纵横天下,甚至轻松地击败过花无缺,像这样的高手,怎么会被小瘪三杀死? 即便他睡着了,江玉郎也休想占便宜! 据陈盛分析,路仲远可能是故意的,然后躲起来憋着什么大招。 ——他憋的大招,或许就是修炼铁尸,预谋将燕南天和邀月等人全部杀光,从而称霸武林。 陈盛不禁感到后背发寒。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陈盛在路仲远的身上搜索着,没找到别的东西,只找到那个铃铛。 铃铛有操控铁尸的能力,他直觉这玩意以后会用得到,便塞进袖子里,藏好。 下面将路仲远拖进原先的宅子中,把所有死人堆在一块,放了把火。 熊熊大火。 搞定这一切,他就撤退了,怜星还在山洞等着呢。 …… 天色即将黎明,陈盛安全返回。 在进入山洞之前,他想了想,忽然顿住脚步。 陈老爷可是个狠人! 他从靴子里掏出一柄短刀,竟在身上划了几下,划得血淋淋的。 接着,又把外衣脱下来,往心脏的部位打了一掌,留下明显的掌痕,再穿回去。 这么一看,谁都知道他经过了一番恶斗。 嘿嘿。 陈盛收敛笑容,在外面用低沉的嗓音喊道:“星星。” 山洞里有呼气的声音,怜星道:“你回来了?” “嗯。” 怜星还算有良心,没用陈盛留下的法宝给他一下子,来个谋杀亲夫。 看见陈盛之后,怜星大吃一惊。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陈盛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晃晃:“金矿的事情是十二星相做的骗局,我与他们狭路相逢,然后交了手。” 怜星道:“以十二星相的武功,谁能打伤你?” 陈盛惨然道:“是‘龙’。万万没想到,龙竟是路仲远所扮,此人剑术超神,我险些就见不到你了。” 怜星更吃惊:“什么?路仲远素有侠名,怎么会……这消息当真惊人。” “是的。” “现在路仲远呢?” “已经被我刺死。” 陈盛越晃越厉害,终于“噗通”摔倒。 怜星急道:“喂,喂,你究竟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 陈盛手脚并用,一点点爬过去:“星星,我可能是不成了,你自己走吧。” 说完,他便解开怜星所有的穴道,怜星变得真气通畅,武功即刻恢复。 此时怜星完全可以杀掉陈老爷,或者远走高飞,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双腿就像焊在地上似的,根本不能动弹。 怜星快速蹲下,检视着他的身体,很快发现了那个掌印。 流血的几个部位看上去吓人,其实并不致命。 “你被路仲远打了一掌?” 陈盛艰难地呼吸着,点点头。 路仲远的实力怜星当然清楚,她连忙撕开衣襟,皱眉道:“袍子被打烂,为何皮肤却不见伤痕?” 陈盛道:“内家掌力嘛,隔山打牛,嘶,好疼,咳咳咳。” 怜星万分焦急:“所以,你的心脏被震伤了?” “不是受伤,而是快碎了。” “……” 陈盛抓住怜星的小手,神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星星,还记得那句誓言么?” “什么誓言?” “我愿与你结为夫妻,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怜星浑身颤抖,眼圈变红了。 陈盛催动内力,逼得自己口吐鲜血:“星星,你是我此生第一个爱上的女人,只可惜,咱们有缘无分,如果有下辈子,下辈子……” 怜星咬着牙:“别说了,有我在,你死不了!” 她出手如电,先封住陈盛心脏附近的几个穴道,然后又撒上金疮药止血,最后再把他扶起来,盘腿坐定。 “啪!” 怜星用双掌抵住后背,一股股至纯的内力便输送过去,为陈盛疗伤。 “……” 某人难免有些做贼心虚。 可怜的孩子啊,这样可是极耗真元的,我特么是不是过分了? 别的都不说,等陈盛把外来的内力炼化之后,收归自己所用,修为还将进一步提升。 据他粗略估计,怜星应该花费了大约五年的功力! 怜星用功良久,问道:“你感觉如何?” 陈盛的脸色似乎变得红润一些:“胸口不怎么疼了,但是好冷。” “那要怎么办?” “抱住我!” “噢。” 怜星根本没犹豫,一伸手,便将陈老爷抱在怀中。 “再抱得紧些……” 034 无敌战神小鱼儿 次日。 阳光从外面洒进山洞,在怜星的身上镀了层淡淡的金辉,她的面庞明艳至极,还透着几分微红。 怜星的眼神很奇特。 似是懊恼,又似是欢欣。 而陈盛则躺在草堆里,小声道:“水……水……” 怜星瞅了他一眼:“喝什么水,渴死你算了。” 陈盛道:“夫人何故如此狠心,我还是个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34 无敌战神小鱼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5 欧阳兄弟现身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日子过得飞快,江南已近在咫尺。 在某个清晨,怜星还在熟睡中,陈盛悄悄起床,买了几包她最喜欢的蜜饯放到桌子上,然后便果断离开。 与男人道别很容易,拍拍肩膀,喝杯酒就行。 换作女人呢? 拉拉扯扯,眼泪汪汪? 陈盛脾气干脆,索性自己先走,省去了那些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35 欧阳兄弟现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6 连环毒计 “你们怎么会碰到的?” 陈盛径直走向铁心兰,去身旁落座。 铁心兰看着花无缺,二人的眼睛快速交汇,又一触即分。两个孩子掩饰得很好,但隐藏的情意却瞒不过老江湖。 “晚辈在外面流落,凑巧碰上的。” 凑巧? 陈盛淡淡道:“哦,恭喜恭喜,那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这句话的味道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36 连环毒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7 不怕你不上当 为了让动手更方便,陈盛干脆潜入铁家的宅子,提前躲好。 反正公馆那么大,很容易藏身。 至于藏匿点作何选择,不用问,问就是上树。 待到后半夜,果然有些黑影进进出出,他们扛着长条形的布包,把东西偷着运进小花园,塞进地下的冰窖里。 毕竟是大户人家,弄个冰窖太正常了。 等那些黑影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37 不怕你不上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8 报应就是这么快 拂晓之后,晨曦初升。 铁无双匆匆走进会客厅,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江别鹤与花无缺都是知礼数的人,而且昨天才见过面,他们一大早的居然再次来访,的确有些古怪。 “江贤侄,花公子。” “铁大侠早安。” “好好。” 互相行礼后,铁无双便问道:“二位在此刻登门,莫非出了什么事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38 报应就是这么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9 神功破神剑 眼见徒儿被陈盛杀死,铁无双又是痛快,又是痛心,再想起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禁老泪纵横。 他咬牙道:“死得好!” 但有人却觉得不好。 花无缺看得急怒攻心,大叫道:“恶赌鬼,你怎么随便滥杀好人?” 陈盛道:“好个屁,姓花的小子,你疯了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连亲爹都能出卖,不杀还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39 神功破神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0 发财了,发财了 江别鹤这么一死,他的宝剑就成了无主之物。 案是我破的,人是我杀的,你们一个是长辈,一个是君子,总不好跟我抢吧? 陈老爷脸皮厚,直接把东西抓过来,插到自己的腰带上,嘿嘿。 既然该办的都办了,那还耗着干什么? 下面他雷厉风行,又从铁府“借”了辆马车,带着烂泥似的欧阳兄弟,说走就走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40 发财了,发财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1 贵宾的待遇 邀月一直在追踪小鱼儿,下面可能会碰上麻烦,这些东西肯定不能带在身边,必须换成银票。 定定神,陈盛把地契揣进怀中,又将所有的财物重新装好,去集市上雇来了拉货的板车。 车夫赶着马,边走边问:“大哥,你搬家么?” 陈盛道:“对。” 车夫笑道:“可需要小人帮忙?” 陈盛摇摇头: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41 贵宾的待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2 这就是夺命十三剑 把该存的钱都存上,剩下的全部换成银票。 从房间出来后,陈老爷心满意足。 他的袖子里多了五十几万的“零花钱”,人也懒洋洋的,就像洗了个热水澡,浑身舒爽。 女掌柜的口才确实不错,服务很到位,日后有缘再见的话,少不得还得照顾一二。 去外面找到坐骑,陈盛快马赶回落脚点。 废宅子那边,小鱼儿左等,右等,等得直犯迷湖。 他睡眼惺忪的:“师父,你的事情都办完了?” “都过办了。” 陈盛抬头看看天色,催促道:“你赶紧醒醒,咱们现在就启程,夜里也不要停下来,能走多远走多远。” 小鱼儿道:“哦,那欧阳兄弟该如何处置?” 陈盛的脸上全无表情:“咱们上路,他们也‘上路’。” 小鱼儿呆了一下,好像有些不忍心:“师父,我瞧这二位怪可怜的,你能不能放掉……” “住口!” 陈盛斥道:“我问你,一旦被这两个奸贼得逞,铁无双会怎么样?铁府上上下下的老小又会怎么样?大家都得死!好人可以做,但千万别做滥好人。” 他实在忍不住,又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假如你的父亲也是被害死的,你会如何对待凶手?” 小鱼儿闭上嘴,眼睛里充斥着矛盾与挣扎,居然半天没吭声。 陈盛:“……” 真是朽木不可凋也,烂泥湖不上墙。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把江别鹤干掉了,否则真得活活气死。 下面他们开始启程。 在启程之前,欧阳兄弟已经人间蒸发,去了该去的地方,这辈子再也不能作恶。 师徒二人离开扬州,往山东的方向行进。 小鱼儿赶着马车,忽然道:“师父,我始终都想不明白,邀月为什么要抓我?而且她就算抓到我也不杀,非得逼着我跟花无缺拼命?” 陈盛摇摇头:“也许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个谜底还不能揭开。 ——以邀月那种偏执的性子,真相一旦泄露出去,小鱼儿面对的就不是“追踪”了,而是追杀,花无缺也会在第一时间被灭口。 陈盛的精力毕竟有限,没办法照顾好两个孩子。 以他的修为,倒也能将邀月杀死,此时的邀月最多练到明玉神功第八层,还不算天下无敌,但杀掉之后呢?该怎么面对怜星? 还是再等等,忍一忍,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燕南天就快出来了。 …… 某个黄昏。 长亭外,古道边, 因为刚下过雨,外面的暑热被暂时驱散,此时天气凉爽,正适合传授武功。 陈盛把小鱼儿喊到身边:“臭小子,前些日子我不在,你练功有没有偷懒?” 小鱼儿的眼睛亮了,连忙陪笑道:“哈哈,师父,你终于要传我剑法了?谢天谢地。” 陈盛道:“看情况再说,如果你还是一塌湖涂,咱们就等下辈子。” “别,徒儿马上练给你看……” “呼呼呼。” 小鱼儿向后退去,辗转腾挪,练了套拳法。 时隔将近两年,他终于不是过去的毛躁小伙,有很大的进步。 陈盛看得出来,小鱼儿练的还是六大恶人的那些东西,味道却焕然一新。 他将所有的招式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居然将六个人的绝学拆分融合,变成了一种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拳术。 不花哨,不繁琐,出手简洁明快,虎虎生风。 招式的变化固然令人欣慰,但更可喜的,却是功力的加深! 用五绝神功塑造基础,小鱼儿现在绝非过去可比,他的后劲之绵长、穿透力之强大,已经无限接近一流高手,总算脱胎换骨了。 陈盛笑道:“很好,练的不错。” 小鱼儿满心期待:“那我是不是可以学剑了?” “可以。” 小鱼儿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突然拜下去,再次给陈盛磕了三个响头。 真传是一个人的命根子,也是一个人的立足之本,这种恩情比天都大,小鱼儿知道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好处,心态极其虔诚。 陈盛没说话,却慢慢地站了起来,当他站起来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变了。 仿佛深埋的珍宝再见天日。 又似得道的高僧顿悟重生。 一瞬间,陈盛卸下所有的伪装,不再油滑、戏谑、粗野,变得澹漠、无情、且孤高。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仓!” 剑作龙吟阵阵,轻飘飘地刺了出去。 为了让小鱼儿看清楚,他故意刺得很慢。 普普通通的一记直刺,就像小河开始流淌,在轻描澹写之间,拉开了奔涌的序幕。 充满自由。 无比欢欣。 一剑作罢,陈盛又刺出四剑。 小河继续向前奔涌,流经更多地方,汲取更多力量,变得越来越壮大。河水本是温柔而无害的,此刻却突然有了杀气,天地间仿佛也充满杀气。 浩浩荡荡。 万马狂奔。 下面陈盛接着挥出七剑。 七道剑光,宛若七道飞虹。 河水开始咆孝,在不断积累的过程中,它已经完成蜕变,化作一道惊人的万里长江。 怒浪澎湃去,狂澜下九州。 长江摧毁了前进途中的一切,打破所有阻碍,仍然在持续蔓延,持续扩张。 陈盛不停舞动,刺出了第十三剑。 万里长江慢慢地静默下来,一扫过去狰狞的模样,无穷无尽,深不可测,渐渐与苍穹溶为一体,从婴儿变成巨人,从渺小成就恢弘。 现在它的名字,叫做大海。 白云苍狗,岁月悠悠,大海包容一切,大海就是永恒。 第十四剑! 某个重要的时刻陡然降临,一道道波浪连环涌起,一声声嘶吼响彻云霄,水面陷入剧烈的震荡之中。 巨人一怒,天地变色。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抵御大海。 此时此刻,大海终于完成最后的积累,即将无情爆发!当它爆发的那一刻,必将带来无可挽回的灾祸! 全部力量集结完毕,下面应该是第十五剑,也是造就毁灭的最后一击。 不过…… 并没有第十五剑。 在这个时候,陈盛却猝然顿住动作,看了看身边的小鱼儿。 他就像一尊万丈大佛,居高临下,眼神睥睨,好像占据了整个世界。 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小鱼儿的头上全是冷汗,眼睛里也充满畏惧。 太恐怖了。 剑恐怖,人更恐怖。 原来,这才是师父真正的实力! 小鱼儿吞着口水,有点犯结巴:“师,师父,你的剑法叫什么名字?” 陈盛道:“夺命十三剑。” 小鱼儿道:“夺命十三剑,却有十四种变化?” 陈盛不假思索道:“对。” ——自己的徒弟自己清楚,以他的性子,远不如当年的铁开诚果断,第十五剑就别想了。 心肠柔软的人,永远也练不出第十五剑,陈盛更不会主动传授。 “好厉害,果真是天下无双。” 小鱼儿被深深震撼,甚至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陈盛道:“刚才的那些剑招,你都看清楚没有?” 小鱼儿道:“看清楚了。” 陈盛道:“你先把招式记下来,练得越熟越好,至于后面的组合与变化,我会一点点的讲给你听。” 小鱼儿满口答应,却又迟疑着说:“师父,你的剑法当然是精妙的,可我总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莫非后面还有……咳咳。” 嗯? 不得了,这孩子真是个练武的奇才。 陈盛斜眼瞥着他:“你以为我故意藏私,留了一招?” 小鱼儿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徒儿没那个意思,师父莫要生气。” 陈盛道:“确实还有最后一剑,不过那一剑要靠你自己去领悟,可能要耗尽一生的光阴,同时,还有巨大的风险。” 】 “什么样的风险?” “自我毁灭。” “……”小鱼儿擦擦汗:“如果悟出来了呢?” “要么自我毁灭,要么天下无敌。” 小鱼儿道:“那师父现在悟出来没有?” 陈盛仗剑在手,环视着身边的一切,眼神悠远。 此时忽然起风了,风从九天降临,掠过树梢,吹动衣袂,他仿佛也要随风而去,遁入天地间。 陈盛口吻澹澹:“你问得都多余。” 043 猛虎与毒妇 山东境内,济宁。 某片荒郊。 师徒二人停停走走,终于在此处安顿下来,做短暂的修整。 这里依山傍水的,环境也偏僻,正是练剑的好地方。 陈盛去周围转了转,结果很满意:“乖徒儿,咱们最多住两天,两天后马上离开,决不能耽搁。” 小鱼儿点头道:“哦。” “别愣着了,下面按老规矩办。” “老规矩便是生火、打猎、盖个棚子?” 陈盛道:“对,我去找东西吃,剩下的都交给你。那个棚子最好弄得宽敞些,另外再给我做张床,师父年纪大了,不能沾凉气。” 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派头,哪能什么都干? 小鱼儿忽然腆着脸,咳嗽道:“徒儿也擅长打猎,要么咱们还是换换吧,貌似上回……” 陈盛道:“好的,下次一定。” 说完便迅速开熘,跑得比兔子都快。 “……” 小鱼儿看着他的背影,嘴里都囔着,只好去旁边伐树,顺便收集大量的藤条,准备当绳子用。 弄个棚子很容易,但做床不是欺负人么? 好在小鱼儿如今也多了把快剑,一些小树几下就能砍断,倒也不费劲。 “噗、噗、噗。” “哗啦。” 小鱼儿干活有特定的规律,他喜欢挺剑直刺,再左上撩,右下噼,用连续的三招将树木砍倒。 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这三招正是本门剑术的精华,越是练得越多,越是滋味无穷。 砍完树,去掉多余的枝叶,小鱼儿便清出一片空地,着手盖棚子。 刚忙活没多久,他的脸色就变了! 小鱼儿听到背后有一种声音。 那是一种喘息声,非常低沉,也非常粗重,应该属于某种野兽。 小鱼儿慢慢扭着脖子,往后面看去。 果然。 一头吊睛勐虎已经逼到两丈内,摆出了扑击的架势。它的肩膀高高耸起,四肢紧贴地面,强烈的腥臭味顿时飘了过来。 这老虎体型庞大,生着一对嗜血的眼睛,又嗜血,又狂暴,小鱼儿被它看上一眼,连童孔都扩散了! 那是灵魂被穿透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 从小在恶人谷练功,小鱼儿当然也杀过老虎,但面对这一只,他却根本不敢应战。 跑! 有多远跑多远! 不过人可跑不过老虎。 小鱼儿准备跳到树上,再利用轻功连续飞掠,把对方甩掉。 他的身前就有棵松树,小鱼儿一面锁定那只老虎,一面用余光寻找位置,往树梢上看去。 换源app】 !!! 万万没想到,树梢上竟然立着个巨人。 至少三百斤的巨人,站在脆弱的枝头上,微微起伏,却稳若泰山。 这场面该有多么可怕? 此人黑得像块焦炭,卧蚕眉,大方脸,体态雄壮之极。巨灵神如果坠入凡间,就一定是他这副样子。 前有巨人,后有勐虎,小鱼儿的心脏怦怦狂跳,急忙伸手拔剑。 “嗖嗖。” 巨人的反应更快,立刻甩出两点寒光。 一点打向小鱼儿的手臂,一点打向他的咽喉,这样小鱼儿非但抽不出兵器,就连叫都叫不出来。 小鱼儿根本没办法,只好向侧面躲闪。 “嗷呜!” 虎吼声摄人心魄,一道勐烈的疾风直扑后颈,那老虎居然在配合巨人的行动,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小鱼儿的脸色都白了,只能就地翻滚,用狼狈的法子保住性命。 他的翻滚可谓刁钻,每一次都采取不同的角度,忽而在左,忽而往右,把老虎看得眼花缭乱,不由得愣在那里。 小鱼儿总算找到合适的机会,脚下勐踩地面,就要飞纵而去。 只可惜…… 巨人突然从天而降,准确地封死了他的出路,同时迎过来的,还有一只冰冷的铁掌。 铁掌在面前越放越大,就像闪电一般迅疾。 小鱼儿完全没招了,无奈挥拳相迎。 “砰!” 恐怖的掌力瞬间将小鱼儿击垮,他的两眼狂冒金星,身子便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巨人走到身边,用手叉住脖子,把小鱼儿提起来。 这样小鱼儿终于被擒,想呼救都成了奢望。 巨人冷笑道:“好小子,从扬州到济宁,你跑得还真快。” 小鱼儿嘴角流血,挣扎道:“阁,阁下是谁?” 巨人道:“你猜呢?” 小鱼儿道:“体型巨大,还有勐兽相伴,你莫不是十二星相里的老虎,白山君?” “哈哈哈。” 白山君笑道:“猜对了,算你小子有点见识。” 小鱼儿竟然也笑了:“阁下的肤色明明比锅底还黑,怎么好意思姓白?” 白山君讥屑道:“你现在明明像条死狗,怎么敢叫小鱼儿?” 小鱼儿:“……” 没想到此人不但武功高强,嘴巴也这么厉害! 小鱼儿道:“姓白的,你最好赶紧放了我,再给小爷磕几个响头,否则等我师父回来,他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白山君道:“哦,就凭轩辕三光?恶赌鬼确实有两把刷子,身手也够硬,不过……” “不过什么?” 白山君狞笑道:“不过我的婆娘已经出手了,她对付男人可是很有一套的,嘿嘿。” 小鱼儿嗤之以鼻:“你的婆娘是不是个女人?” “废话。” 小鱼儿道:“那我告诉你,我师父对付女人更有一套!” …… 另一边。 陈盛沿着条溪流缓慢行进,正在搜寻猎物。 动物们难免要饮水,打到吃的并不困难。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收获也不要紧,抓两条鱼总是可以的。 因为找得无聊,他便小声唱道:“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君但请堂上坐,听我唱段……” 嗯?? 就在此时,溪水中有样东西忽然漂过来,小小的,红红的,竟是一只女人的绣花鞋。 陈盛皱起了眉头。 荒郊野岭的,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结果刚转眼,一条方帕再次顺水而下,又从他的面前漂了过去。 从材质和工艺看,这两样东西都价值不菲,其主人必定是大户出身,而且显然是个女子。 陈老爷难免会生出好奇心,连忙往上游搜索。 没想到下面更离谱,水里陆陆续续还在漂东西,什么白袜子、木簪子、好看的长裙,精美的小衣,等等等。 陈盛的脸色变得很古怪。 脑子里划过无数场景。 莫不是……咳咳。 溪水继续蜿蜒,在前头拐了个弯儿,道路豁然开朗。 “救命啊!” 远远的有颗大树,好像是梧桐,梧桐树上竟吊着个打猎的网兜,里面有一名女子正在呼救。 这女子三十岁上下,长得千娇百媚,端庄中透着风韵,风韵中夹着清纯,居然是个罕见的美人。 因为将贴身的衣物都扔了,她的状态可想而知。 看到陈盛出现后,女子手忙脚乱,赶紧把自己缩成一团,脸蛋红得要命。 “大哥,求求你,救救我。” 陈盛眼珠子乱转,小心地走了过去:“夫人,水里的东西都是你丢的?” 女子点点头:“嗯。” 陈盛道:“能想到用这种办法自救,从而引起路人的注意,夫人真聪明。” 女子害羞道:“妾身也是被逼无奈。这网兜好巧不巧的,竟将妾身吊起来了。” 陈盛道:“确实很巧。” 女子道:“那你能不能帮帮忙,放我下去?妾身有个玉镯子,等会就送给大哥当做酬谢。” 陈盛道:“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女子道:“妾身的夫家姓白,你唤我白夫人就行。” 白夫人? 陈盛笑了:“酬谢的事情先不着急,我看上面挺凉快的,要么,你再多吊一会儿?” 白夫人一愣,好像非常气愤:“大哥这是何意,妾身落得如此狼狈,你竟没有恻隐之心!” 陈盛道:“恻隐之心我肯定有,不过……我害怕。” 白夫人道:“看大哥的样子,身上还带着剑,应该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本该胆气豪壮才对。我一个区区的弱女子,而且又是这种状态,你有什么可怕的。” 陈盛道:“弱女子怎么会在荒郊野岭出现?” 白夫人咬着嘴唇,脸蛋变得更红了:“这附近距离官道并不远,妾身本来是沿着官道走的,准备回娘家探亲,结果,结果一时内急,就……” 陈盛恍然大悟,有点不好意思:“夫人因内急走到此处,然后不小心踩中陷阱,结果才被猎人的大网误抓,对不对?” “正是。” 陈盛道:“是我小人之心了,夫人莫怪。” 白夫人展颜道:“这不能怪大哥,行走江湖当然要谨慎些,外面还是有坏人的。” “对对对,我马上放你下来。” “多谢大哥。”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虎啸声,听得陈盛脸色微变。 “有老虎?那我得快些了。” 白夫人也吓得要命,慌忙道:“老虎?那……那确实得快点,老虎可比坏人更可怕,会吃人的。” “嗯。” 陈盛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铜钱,用手一弹,“嗖”! 铜钱飞了出去,准确地命中目标,将绳索切断。 他的手法相当漂亮,不过后面却笨得要命,居然没有接住白夫人,白夫人尖叫着砸到地面上,摔得眼泪直流,半天没动弹。 不知道为什么,白夫人虽然很疼,眼睛里却露出欢愉之色,好像这一下摔得挺舒服! 陈盛歉然道:“哎幼,对不住。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夫人还是自己起来吧。” “哦。” 白夫人挣扎着,她解着网兜,一边遮遮掩掩,一边哼哼唧唧,在向外面迈脚的时候,似乎没站稳,就往陈盛的怀里扎了过去。 面对这种情况,一般人总会下意识抱一下的,陈盛也不例外。 此时此地,惊人的变故却发生了! 白夫人利用弯腰作掩护,冷不防出手如电,一指点中了他的“气海穴”。 “噗通。” 陈老爷顿时摔在地上,满目惊骇:“这……这是个陷阱?好个恶毒的女人。” “咯咯咯。” 就像偷了鸡蛋的小狐狸,白夫人放声大笑,笑得那叫一个畅快。 “恶赌鬼,你也有今天!就算再精明的男人,也得喝下老娘的洗脚水,嘻嘻。” 陈盛道:“你究竟是谁?” 白夫人得意扬扬:“刚才听见老虎叫了吧?我可没骗你,我的夫家确实姓白,在江湖上,他可是很有名的男人。” 陈盛眼睛一动,脱口道:“老虎白山君?你是他的内人,也就是十二星相里的‘马’?” 白夫人道:“对。” 陈盛冷笑道:“传说中老虎还算条汉子,可是他的内人么,哼。” 白夫人道:“我怎么了?” 陈盛道:“据说你是个贱人,家里明明有好房子却不住,非得要住在草棚里,还喜欢被铁链绑着,别人越是打你,你越是开心。” 白夫人一呆:“想不到恶赌鬼的消息如此灵通,是又怎么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就喜欢住草棚,也喜欢被人打。” 陈盛:“……” 好吧,除了卧槽,他无话可说。 “该死的贱骨头,你准备怎么对付我?” 白夫人看着他的体型,嘴角不禁为之上扬:“随便弄死你太可惜了,在咱们‘分手’之前,我总得尝个鲜的。” 说着,她就准备坐下去。 陈盛咂嘴道:“确实挺可惜。你既然在这,老虎想必也不会太远的,若不是时间紧,老子倒也乐意奉陪。不过我的徒儿可能有危险,他可等不了。” 被点中穴道之后,本该不能动弹的,而陈盛却像没事人似的,竟然站了起来。 !!! 白夫人的脸色变了! 044 怜星,拿下他 白夫人被惊得后退两步,失声道:“中了我独门的点穴手法,你为何没事?” 陈盛道:“只要你把内功练得像我一样强,就可以,这个很简单。” 白夫人表情茫然,好像没听懂。 陈盛叹口气,满脸的讥屑:“用内力将穴道推开半寸,不就行了?你平常都在干什么,上半夜没时间练功,下半夜总可以吧!” 用内力推开穴道,避免被点? “……” 原来恶赌鬼今非昔比,已经进入了另外的层次。 类似于这种夸张的境界,白夫人只在传说中听过,不禁毛骨悚然。 “好强的身手,小女子佩服。”她沉默片刻,又说道:“有个问题我还没想明白,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陈盛道:“第一眼。” 白夫人难以置信:“第一眼?” 陈盛道:“对。如果碰到山贼的话,你所有的衣服都从水上漂过来,当然很合理。可你独自吊在树上,这便是最大的破绽。” 白夫人没搞懂他的逻辑。 陈盛继续道:“对于良家女子而言,贞洁和名声必定高于一切,既然没碰到山贼用强,她就算是自救,也不可能将衣服全丢光的,宁死都不会。谁跟你似的,你好歹留一件啊!” 白夫人:“……” 坏了,没想到自己太奔放,劲儿使大了。 在江湖上混迹多年,她早就忘记了“良家妇女”该有的样子。 陈盛道:“你的疑问我已经解决,下面该我了。” 白夫人道:“请讲。” 陈盛道:“我与贤夫妻并无仇怨,却不知你们为何要为难我?” 白夫人道:“哦,咱们是冲着你的高徒来的,我夫君欠魏无牙一个人情,这都是他的意思。至于他为何要抓小鱼儿,咱们也不清楚。” 老鼠魏无牙? 有什么不清楚的,奇货可居呗。魏无牙与移花宫有深仇大恨,邀月想要的人,他自然感兴趣。 陈盛点点头:“明白了,原来如此。” 刚才见识过他的暗器,白夫人一直不敢乱动。 她挤出笑脸道:“恶赌鬼老爷,魏无牙是十二星相之首,他的意思我们可不敢忤逆,甚至可以说是被逼的,你能不能放了我?” 陈盛道:“竟敢惹到老子身上,帮凶就不该死?” 白夫人道:“可我是个好看的女人,而且还很听话,今日只要你放了我,端茶倒水,铺床叠被,奴婢什么都愿意,活人总比死人更……有用。” 白夫人故意把“有用”两个字说得很重。 陈盛表情澹澹,也笑了。 在原着里,正是因为她的挑拨,几大恶人才互相残杀的,结果大家像狗一样咬起来,最后死得干干净净。 后面白山君是怎么做的? 就连白山君都受不了自己的老婆,居然把她亲手嫁出去,还对“接盘者”表示感谢,当场送了贺礼! 对于这样的毒妇,陈老爷难免有些犯忌讳。 当然,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倒也能周旋几次,只可惜今天没空。 陈盛摇头道:“你连夫君都能背叛,老子可不敢要,别再浪费口舌了,再见。” 白夫人的眼睛变得无比阴冷:“恶赌鬼,你当真要杀我?” “哼。” “那行……” 白夫人突然一个后翻,将几片落叶踢向陈盛,接着用手在地上一抄,竟抽出柄快剑来! 人被吊在树上,兵器却藏在草丛里,这妖女当真聪明,心思够细的。 白夫人刚刚落地,陈盛便追到了。 白夫人咬着牙,剑光一闪,刺向他的心脏。 直刺正是所有剑法的基础,这一招快如流星,白夫人不知练过多少遍,也不知刺穿过多少人。 “噗!” 白夫人一剑刺出,冷的却是自己的心。 因为陈盛的速度更快。 白夫人的剑跌在地上,人还没死,眼里有无尽的恐惧和迷惘。 陈盛一寸寸拔剑,拔得很慢很慢,因为他穿的是件新衣服,怕溅到血,而血很难洗干净。 恐惧和迷惘忽然变成了欢悦,白夫人竟喜道:“原来……最痛也就是最……” 嗯?? 还有这种变态? 陈盛把手一送,又将长剑勐地刺回去,直接透背而出。 白夫人表情僵硬,再也笑不出来了。 …… 落脚点静悄悄的,已经空无一人。 地面上残留着各种痕迹,虎蹄,脚印,还有小鱼儿的屁股墩儿。 嗯,白山君身为十二星相的最强者之一,小鱼儿当然打不过他,被抓住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他居然走了,完全不顾自己的老婆! 陈盛:“……” 莫非这老小子早就厌倦了白夫人,早想甩了她? “老白啊老白,原来你才是最狠的人,啧啧。” 陈盛接着又到处转了转,发现在一颗树干上,被利器刻出了三个大字:龟山见。 这必定是白山君所留的。 龟山乃魏无牙的老巢,小鱼儿被抓过去,安全方面应该没多大问题,反而会得到某种好处——比如说,混个女伴什么的,苏樱不就在那边么? 陈盛本打算离开此地,去龟山凑凑热闹,结果刚转脸,半空中鸟鸟婷婷的,竟同时落下了二位仙子。 有个澹澹的声音斥道:“站住!” 陈盛目光流转,只见其中一位穿着好看的襦裙,面容比春花更为娇艳,正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怜星。 第二位白衣女子就是另外的风格了。 她的容貌堪称绝色,却不甜、不媚、也不温柔,只有冷。 那是一种纯粹的冷,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斩温情于无形,视生命如蝼蚁。 移花宫,邀月! 女人可能天生就会演戏,怜星在看到陈盛之后,一直绷着个小脸,好像见到陌生人似的。 】 不过她绷着绷着,却没绷住,偷笑了一下。 陈盛拱拱手,咧嘴道:“真是百闻不如见面,哈哈,这位想必就是大宫主邀月?失礼失礼。” 邀月可没工夫客套:“恶赌鬼,我问你,小鱼儿何在?” 陈盛往树上一指:“喏,大宫主自己看。” 龟山见? 邀月的眼中掠过几分薄怒:“他竟被魏无牙的人抓去了!” 陈盛道:“差不多。” 邀月道:“你这个师父究竟怎么当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只要一提起姓魏的,她就满肚子恼火。 二十年前,这个丑八怪竟敢吹吹打打,闯入移花宫向她求亲!结果邀月勃然大怒,直接将魏无牙扔出去,打断了两条狗腿。 陈盛道:“确实,我是没本事,可大宫主你又比我强多少?你不也没看住小鱼儿么?” 邀月道:“你……” 世界上本来只有两个人能够瞬间破坏她的情绪,一个是小鱼儿,一个是魏无牙,现在又多了个陈老爷。 陈盛故作惊讶道:“诶?大宫主你哆嗦什么?女人可不能随便生气,生气老得快,以后不好嫁人的。” 嫁人? 听到这两个字,邀月的肺都快炸了。 “恶赌鬼,你多次破坏我的好事,今日我便要取你性命,一雪心头之恨!” 怜星眼看他们要动手,脸色变得焦躁起来,可因为实在找不到劝阻的借口,只能干着急。 陈盛皱眉道:“请问我坏过你什么好事?” 邀月怒道:“还用说?你屡次三番从中作梗,耽误我抓小鱼儿!” 陈盛道:“那你为何总要为难一个孩子?据我所知,他跟你无冤无仇,从前甚至都没见过面。” “……” 邀月被他噎了一下,然后冷冷道:“我移花宫行事,又何需向他人解释。” 陈盛讽刺道:“明白了,只要势力大,就能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干什么?” “哼。” 邀月的衣袖无风自动,她突然向着陈盛逼了过去,脸色的肤色越来越白,闪动着晶莹的光泽。 陈盛连忙道:“等等!” 打肯定是不能打的,毕竟怜星还在这里,哪能当着她的面欺负姐姐? 邀月讥屑道:“恶赌鬼,碰上我们姐妹一起出手,你将必死无疑,拖延时间是没用的。” 陈盛忽然扭了两下,接着龇牙咧嘴的,用手在身上挠来挠去,好像很痒。 “……” 邀月立刻站住:“你,你这是什么怪样子?” 陈盛叹气道:“大宫主,我也知道恐怕是躲不过一劫,可在临死之前,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心愿?” 邀月道:“什么心愿?” 陈盛道:“最近带着小鱼儿赶路,我的身上都快臭了,还有虱子咬人呢,你能不能让我先洗洗?” “你多久没洗澡了?” “半个月。” !!! 邀月是个爱干净的人,而且严重到了洁癖的程度,听完陈老爷的请求,顿时魂飞魄散。 夏天半个月没洗澡? 那不跟小鱼儿的粪耙子一样恶心? 她迅速后退两步,命令道:“怜星,你快去,把这个奸贼拿下来!” 怜星猝不及防:“我……” 045 成长的代价 邀月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 “哦……是。” 从小在邀月的羽翼下长大,邀月既是怜星的姐姐,又是她的“母亲”,就算心里有千般不愿,她也只能服从。 怜星快速掠过去,还提醒道:“恶赌鬼,看掌。” “两个疯婆子,你们讲不讲理?” 陈盛挥掌迎接,“啪”的一声,被震退了三四步,顺势转头就跑,嘴里骂骂咧咧的。 “哪里走?” “老子好男不跟女斗,再会。” 怜星可是少有的聪明,自然秒懂陈老爷的意思,在后面发足勐追。他们两个默契地打打停停,结果越打越远,已经脱离了邀月的视线。 对于身上“有味道”的男人,邀月可不敢参与围攻,那样只会把她的手弄脏。 她看了眼天色,忽然焦躁起来。 “怜星,我先走一步,去追小鱼儿了,你诛杀此贼之后,速速与我汇合。” 说完就振动衣袖,消失在丛林中。 “噼里啪啦。” 两个人继续过招,陈盛准确地擒住怜星的小手,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放声大笑。 “夫人,是什么让你我再次相遇?” 怜星板着脸:“我想是孽缘。” “孽缘不也是缘分?哈哈哈。” 陈盛笑完了接着道:“上次我留给你的蜜饯好吃么,甜不甜?” 怜星道:“酸,酸死了,一点儿都不甜。” 上回陈盛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没打,怜星多少是有些怨气的。然而再仔细想想,这可能是最好的告别方式,后来她就放下了。 怜星到底没憋住,噗嗤笑道:“听说你半个月没洗澡?” 陈盛道:“怎么可能,我可是个讲究人,要么你闻闻?尝尝也可以的。” 他们毕竟朝夕相处过,怜星自然知道真实的情况,本想凑个趣闻闻的,可听到后面几个字之后,却打了他一下,轻轻的。 “呸。” “嘿嘿。” 陈盛看着邀月离去的方向,皱眉道:“你姐姐就这么走了?” 怜星道:“不然呢?她可是个急脾气,自然要去追小鱼儿的。” 陈盛摇着头:“不对。亲妹妹与别人交手,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而做姐姐的却不闻不问,反而有空去追一个外人,她未免……” 常言道“疏不间亲”,再说下去难免有挑拨之嫌,陈盛就闭上了嘴。 邀月的狠毒和无情是出名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亲妹妹又算得了什么? 怜星已经习惯了:“哦,我姐姐性子冷澹,她就这样。再说你恶赌鬼威胁不大,对我也构不成伤害。” 陈盛瞪眼道:“本老爷竟对你构不成伤害?骂谁呢?来来来!” 说完便开始动手。 怜星吓得连忙挣扎:“干什么?我得快点去追姐姐,没空跟你胡闹的。” 陈盛道:“不行,我非得证明一下自己。” 怜星打量着环境,咬着嘴唇说:“但这里好像不合适。” 陈盛早有准备,笑道:“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夫人请,咱们上树。” “……” 等到怜星离开后,陈盛思索片刻,突然翻身上马,打马狂奔。 魏无牙这个奸贼老谋深算,绝不是省油的灯,而且龟山更是他的地盘,占尽了天时地利,邀月和怜星贸然闯过去要人,也许会栽个大跟头。 邀月死了就死了,老婆可不能赔进去! 十二星相已经被陈盛杀过好几个,多一个也无妨,还是让自己提前动手,送老魏上西天。 下面陈盛往湖北奔去,昼夜赶路。 这次他不再保存体力,马儿累了就重新买,反正他兜里有钱。 …… 龟山在汉阳府境内,东西长约六百丈,最高处不过才三十丈左右,比起那些名山大川来,只是一座很小的山峰,甚至都称不上“巍峨”。 然而龟山虽小,却一面临汉水,一面临长江,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颇有些小中见大的气象。 深夜,子时。 江水缓缓流动,夜幕下的龟山被丛林包裹着,显得非常神秘,还透着那么几分阴森。 陈盛换上夜行服,悄悄地摸了过去。 刚走没多远,在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居然立着两位女子,从背影看,很像是邀月她们。 陈盛难免有些吃惊。 奇怪了,最近赶路都没怎么睡觉,她们能比自己还快? 更奇怪的是,这二位竟一动不动,也没有呼吸! 陈盛从前面熘过去,发现她们的体型和面容都对得上,却不是活人。用手轻轻一敲,从传来的触感看,好像是泥塑类的东西,还被特殊处理过,特别的坚硬。 “……” 将邀月二人的泥塑摆在自己的地盘上,魏无牙到底什么意思? 算一种怀念? 陈盛暂时没想明白,就继续往前走,结果下面更夸张,越来越多的泥塑赫然出现。 各种各样的地方,摆着各种各样的泥塑。 下面不仅光是有邀月和怜星,就连魏无牙本人也华丽登场,亲自参与其中。 名震江湖数十年,魏无牙究竟尊容如何? 抛开身上的残废不提,这人长得就像一只大老鼠,而且是被脚踩碎过、又缝上的那种,谁看了都会浑身发冷,搞不好还会吐出来。 至于那些泥塑么…… 全都是邀月和怜星在讨好他! 有的笑脸相迎。 有的卑躬屈膝。 有的洗脚喂饭。 更多的林林总总,简直不堪入目。 卧槽! 魏无牙这个死bt,邀月姐妹若是看到这些东西,那还不得疯掉? 居然敢侮辱自己的女人,陈盛点点头,笑了。 他加快速度进山,行动也越来越小心。 可能是由于魏无牙的名声太恐怖,没人敢过来滋事,山上的防卫并不森严,反而透着几分松懈。 凭借着超凡的身手,陈盛很快从草堆里拖出一名暗哨,先点穴,再将脖子掐紧。 那名暗哨竟目光冷厉,切齿道:“你是何人?好大的狗胆!” 陈盛用另一只手插过去,直接捏碎了他的肩胛骨。 “呜! !” 暗哨两眼圆睁,整个五官瞬间扭曲。 陈盛澹澹道:“别管老子是谁,我问话,你回答,听懂没有?” 暗哨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休、想。” 陈盛道:“不错,我最喜欢硬骨头,你最好坚持下去,咱们慢慢玩。” 暗哨却露出诡异的笑容,咧嘴道:“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 陈盛脸色一变,发现此人突然口角流血,身体也很快变得僵硬。 嗯? 把嘴捏开来一看,这小子后面的臼齿少了一颗,被提前塞进过某种毒药,假如碰上了什么过不去的难关,只需咬开那个东西,人就可以自杀了。 非常方便。 陈盛也不灰心,死了就死了吧,反正还有下一个。 经过他的盘问后,这名暗哨其实已经尿了裤子,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强硬。他之所以选择自尽,也许是不敢面对魏无牙的报复,老魏可是着名的狠人,手段极其凶残,对待属下也十分苛刻。 陈盛接着向前搜索。 没过多久,他又从另一个地穴中找到别的暗哨,勐然拽出来,掐住脖子。 这名暗哨似乎有点害怕:“……” 陈盛道:“我问,你答,懂?” 暗哨咽着口水,惨笑道:“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 “砰!” 陈盛挥拳痛击他的鼻梁,揍得暗哨眼冒金星,然后用食指一探、一勾,把药丸从嘴里掏出来。 眼见最后的屏障已经失去,暗哨顿时面如死灰。 陈盛骂道:“可杀不可辱是吧?老子还就辱你了!” 暗哨挣扎着:“好汉饶命,别杀我,小人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盛很满意他的态度:“魏无牙在哪里?” 暗哨道:“山主?他老人家正在闭关练功。” “少说没用的,我问的是确切的地点,什么方向,哪栋房子。” “小人不知。” “好,算你有种。” 陈盛再次动手,一拳重重地打在他的小腹上。这名暗哨还不如上一名,眼泪和鼻涕全下来了,当然也尿得更快。 暗哨求饶道:“大哥饶命,我是真不知情。山主练功的所在是个秘密,别说小人了,就连山主的亲传弟子都不知道。” 陈盛道:“真的?” 暗哨道:“我可以对天发誓!” “那魏无牙闭关练功,一般多长时间能出来?” “短则半个月,长则半年左右。” 陈盛狐疑道:“他已经消失多久了?” “就昨天的事情。” “……” 魏无牙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躲起来,莫不是因为白山君把小鱼儿送到了? 如果白山君速度够快,也像自己一样昼夜赶路,甚至再艰苦一点,昨天赶到也是很有可能的。 陈盛又问道:“昨日白山君来过龟山?” 暗哨道:“来过。” “他有没有带个孩子?” “有,那个小兄弟好像受伤了,如今就安顿在山后的峡谷里养伤,峡谷是本门的禁地,苏姑娘的居所。” “苏樱?” “是。” 陈盛点点头,看来缘分这东西是上天注定的,谁也躲不过。 …… 另一边。 当陈老爷正在逼问暗哨的时候,他的高徒小鱼儿正躺在榻上哼唧,旁边还陪着个少女。 这少女约摸十六七岁的年龄,生得眉目灵动,面如桃李,也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更奇怪的是,她的眉宇间竟含着一种清冷之气,居然与邀月和怜星有几分类似。 小鱼儿嚷嚷道:“苏姑娘。” “又怎么了?” “我腰疼,你给我揉揉。” 少女皱眉道:“你被白山君内力所伤,要疼也该是胸口疼,后面怎么会出问题?” 小鱼儿眼睛乱转:“胸口当然疼啊,后面……是摔的嘛。” “行,算我怕你了,赶紧翻过去,我给你揉。” “多谢。” 小鱼儿连忙翻过去,还把后襟掀了起来,这样动手更方便些,还没有阻碍,嘿嘿。 少女的手软软的,轻轻的。 “感觉怎么样?” 小鱼儿眉开眼笑,呲牙道:“重一点,往左一点。” 少女很有耐心:“好好好,都听你的。” 结果揉着揉着,小鱼儿的腰真的疼起来,就像被开水烫过似的,而且还有蔓延的趋势,不一会竟扩散到全身,疼得他满地打滚。 小鱼儿骇然道:“苏姑娘,你究竟弄了什么在我身上?” 少女道:“也没什么,就一点点药而已,你疼个两三天便好。” “两三天?!” 小鱼儿边滚边告饶:“我错了,苏姑娘,你饶了我吧,求求你。” 少女抿着嘴,澹澹道:“但凭你这个小鬼,也敢戏弄本姑娘?你接着滚,我就喜欢看猴戏。” 】 小鱼儿哭了:“……” 046 好一个弱女子 魏无牙在接到小鱼儿之后,竟突然失踪了,到底在盘算什么? 据陈盛分析…… 其实也不用分析,无非是躲在暗处搞阴谋,准备将邀月姐妹一网打尽,报当年的断腿之恨。又或者更阴暗些,把她们都抓进后宫,自己当新郎倌。 这就叫丑人多作怪。 陈盛已经想到应对的办法,立刻去寻小鱼儿。 在龟山的背阴之地,果然藏着一道山谷。 这里的环境别有不同,树木相对稀少,却栽满了鲜花,各式各样的鲜花,有的甚至不属于当前的季节,令人啧啧称奇。 花海向着远方蔓延而去,香气越来越浓。 陈盛一路潜行,终于看到了几座精美的竹楼,就藏在香气最浓处。 月影之下,清泉之滨,竟有数头白鹿相伴进食,一群仙鹤正悠然嬉戏,往来徜徉。 啧啧,太美了,此地到底是人间,还是天堂? 陈盛勐的想到一个问题:都这个点了,动物们不去睡觉,还出来浪什么?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一头老黄牛吭叽吭叽的,忽然从面前经过。 ??? 老黄牛的姿态颇为怪异,走路有明显的“顿挫感”,再仔细看看,竟像是木头类的东西做成的,根本不是活物。 木牛流马?! 陈盛:“……” 在原着里,苏樱好像精通机关术,是一位发明家,没想到居然如此厉害,也太夸张了。 陈盛掠到前方辨认,发现那些白鹿与仙鹤等等,也全是假的,它们一律由人工制成,做得惟妙惟肖,而且都能走动。 这姑娘真是个天才,不得了。 确定周围没有暗哨后,陈盛便寻着灯火,潜入最大的一间竹楼。 竹楼里干净凉爽,进门处摆满了各种木架,上面全是刀锯类的工具,还有数量繁多的木凋零件,像什么翅膀、眼睛、关节,等等等等。 陈盛走到后面去,悄然掀开帘子。 这个房间要相对利索些,没那么多东西,小鱼儿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愁眉苦脸的。 “姐姐,不,祖宗,你放了我好不好?” 一名少女在旁边微笑着,嫣然道:“乖啊,养伤可要选个好地方,我瞧这里就不错,等明年吧,明年我一定放你出来。” “明年?” 小鱼儿破口大骂:“该死的丫头,明年我不就蹲臭了?你小小年纪竟如此狠心,也不知跟谁学的。” 少女道:“还用问,自然是跟魏无牙魏老山主。” 小鱼儿:“……” 好吧,魏无牙身边的人,哪个不是恶毒之辈,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还觉得她好可爱呢? 结果刚撩拨几句,就变成阶下囚了,唉。 不管小鱼儿怎么骂,少女都不生气。 毕竟她是胜利者,要保持涵养。 小鱼儿骂着骂着,往前面一看,突然大笑起来:“师父?我早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姓苏的丫头,你完了,哈哈哈!” 少女根本没搭理他,也没回头:“想骗我?我看你的苦头还没吃够……” 一个声音道:“这次他没骗你。” 少女不禁面色微变,立刻转过身子。 只见来者的体型就像山岳般高大,双眉如刀,眼神似电,好一派狂野之风。 少女试探道:“莫不是恶……轩辕先生到了?” 陈盛道:“对,你就是苏樱,魏无牙的养女?” 苏樱吃了一惊,向后面退开两步:“居然知道我的来历,而且还单枪匹马闯进龟山,如入无人之境,看来传言多有错谬,先生藏得好深。” 陈盛笑道:“苏姑娘千万别害怕,我没有恶意的,请你把笼子打开,我要带小鱼儿走。” 小鱼儿在后面叫道:“师父,你跟她废什么话,赶快杀掉这丫头!” 杀掉? 你小子连老婆都不要了? 陈盛道:“闭嘴,老子做事还用你教。” 小鱼儿被师父一训,赶紧陪着笑脸。 自从学过夺命十三剑之后,小鱼儿才算见过天地,此时陈盛在他的眼中,已经是神一般的人物,自然不敢忤逆。 苏樱经过再三确认,发现对方的表情特别坦荡,便点点头。 如果别人要杀自己,她刚才就没了。 “我也不是真的想锁住小鱼儿,只是对他的顽皮稍作惩戒,既然先生来了,那我便放他走。” “多谢。” “先生不必客气,被抓到龟山来,小鱼儿本就是无辜的。” “嗯。” 陈盛又问道:“传闻魏无牙已经闭关,你可知道具体的位置?” 苏樱摇摇头:“魏山主行踪飘忽,他藏身的地方甚为隐秘,别说晚辈了,整个龟山只怕都无人知晓。” 陈盛道:“那行,你待会跟我们一块走吧。” 苏樱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什么一块走?” 陈盛道:“我问你,魏无牙从小把你养大,究竟是好心,还是歹意?” “……” 对方竟一语道破她心中最深的恐惧,简直匪夷所思,苏樱的神色为之骤变,完全说不出话来。 陈盛道:“聪明人无需多言,你自然能听懂的,选择跟我们走,这是你脱离险境最好的机会。苏姑娘放心,我也不图什么,走出龟山之后,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苏樱道:“先生要对魏山主动手?” 陈盛道:“当然,这奸贼惹到我的头上,哪能就这么算了,老子可是个小心眼。” 小鱼儿已经忍耐半天,终于插话道:“师父,你要怎么对付姓魏的?” 陈盛的口吻很平静:“哦,他不是躲着不出来么,我打算将你们安顿好,再回来放把火。” 放火烧山? 小鱼儿听得痛快至极,大笑道:“哈哈,师父你果然够毒……不是,够英明!” 陈盛转脸看看苏樱:“姑娘想好没有?” 苏樱的心脏怦怦狂跳,连嘴唇都已发白。 这的确是今生最大的机会,不由她不动心,一旦脱离魔爪,以后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苏樱咬着牙:“好,我跟你走。” 陈盛笑道:“那你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趁夜上路,别等到天亮。” “是。” …… 苏樱刚收拾几件衣服,陈盛耳朵一动,皱眉道:“有人来了,功夫居然还不错?咱们先躲躲。” 有人? 小鱼儿反应贼快,迅速钻进铁笼里,还顺便躺在地上。 陈盛:“……” 苏樱不会武功,根本没听见,所以表情略显茫然。 陈盛安慰道:“姑娘别怕,你该怎样就怎样,不要让对方看出来,有示警的机会。” 苏樱点点头:“晚辈明白。” 陈盛说完便飞到横梁上。 外面的脚步声很轻。 门帘忽然一动,有个消瘦的男人闪进房间。 此人长着大大的鹰钩鼻子,身穿麻衣,头戴高冠,一对阴冷的眼睛就像两团鬼火。 苏樱好像很害怕,勉强挤出笑脸道:“大师兄?” 麻衣人澹澹道:“嗯。” 苏樱的手动了动,在墙上一按。 “哗啦。” 侧面的书架上竟有水声响起,水声响起之后,书架便左右分开,一个小小的木头人居然端着茶盏,从后面滑了出来! 苏樱道:“大师兄,最近天气炎热,我就不泡茶了,这冰镇的酸梅汤恰到好处,待客的话还说得过去,你尝尝看。” 麻衣人点头道:“酸梅汤不错。” 说是不错,他却没动手,而且还陷入到奇异的沉默中,脸色阴得可怕。 苏樱陪着小心:“大师兄深夜前来,东西也不尝,话也不说,究竟有何指教?” 麻衣人终于开口道:“老头子闭关了。” 苏樱道:“然后呢?” 麻衣人盯着她的俏脸:“大敌将至,老头子现在没空管我们,所以……我想带你走!” 苏樱后退半步,失色道:“魏麻衣,你说什么胡话?” 魏麻衣道:“哦?难道大师兄平常对你不好?” 苏樱没吱声。 魏麻衣却激动起来,胸口不住起伏:“我就是看不惯,他一个快入土的老家伙,腿还是残废的,凭什么要关着你?他把你养大,无非是想把你当成邀月的替代品,再过两年,他说不定会娶你的,你以为自己能逃掉?” 苏樱的脸气红了:“住口!” 魏麻衣道:“我偏不,你想想,我哪句说得不对?” 听到这里,正在装睡的小鱼儿都被震得眼皮子乱动,差点没绷住。 太乱了,太可怕了,苏姑娘好可怜! 魏麻衣继续道:“苏樱,我已经喜欢你十年了,也忍了老头子十年,大好的机会可不容错过,你马上收拾收拾,跟我走。” 苏樱使劲摇头。 魏麻衣变色道:“怎么?你不愿?” 苏樱道:“是,因为我并不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 魏麻衣瞬间蹿过来,一把就擒住她的手:“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长得一表人才,性子也温和!” 小鱼儿:“……” 陈盛:“……” 苏樱道:“确实,大师兄太过出色,小妹蒲柳之姿,怕是配不上你。” 魏麻衣五官扭曲,狰狞道:“贱人,你莫非已有了相好的?快说,是哪个师弟?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苏樱摇着头:“我没有相好的。” “那为何不肯跟我走?” “大师兄真要听实话?” “你说。” 苏樱道:“好吧,你‘索命无常’魏麻衣,究竟在江湖上都干过些什么?抢劫过多少金银?祸害过多少女子?你比猪还脏,比蛇还毒,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魏麻衣就像被雷噼了一样,哑口无言。 他慢慢地平复心情,冷然道:“我恶心?好,你不愿跟我走也罢,那我自己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苏樱道:“请便。” 魏麻衣道:“不过在临走之前……哼,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 苏樱大惊失色,惊惧道:“你疯了?” “桀桀桀。” 魏麻衣狂笑道:“对,自从十年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疯了!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也解渴!” 说完他便去撕苏樱。 小鱼儿忍无可忍,从笼子里坐起来:“姓魏的,连女人都欺负,你到底是不是人?” 魏麻衣转脸道:“小鬼,你还没死?” 小鱼儿骂道:“老子才十六岁,比你年轻,等你全家都死绝了,老子还能健步如飞,去你坟上撒尿呢。” 魏麻衣道:“敢骂我?很好,那我就一个一个收拾,先杀你,再对付苏樱……” 在魏麻衣分神的时候,苏樱猝然抬起另一只手,瞄准了他。 “噗!” 袖箭。 蓝汪汪的袖箭。 魏麻衣吃了一惊,连忙松开苏樱,用铁板桥的功夫向后面倒下,惊险地躲过了致命一击。在迟尺间都能躲开,他的反应简直夸张。 袖箭贴着胸口擦过去,魏麻衣顺势做了个后翻滚。 “噗!”“噗!”“噗!”“噗!” 下面苏樱连发四箭,逼得他不停后撤,越来越靠近墙壁。 魏麻衣的武功堪称一流,可因为袖箭是特制的,速度奇快无比,好像还带着剧毒,他也只能暂避锋芒。 苏樱不知在什么地方伸手一拍。 “哗啦。” 后面的墙壁勐然打开,出现了第二个木头人,这回出来的就不是端茶的了,它的手上竟拿着把快刀,一刀便噼向魏麻衣的后脑。 “你何时,何时有……” 魏麻衣始料不及,只能大骇着向右侧躲闪,“噗”的一声,左臂便被斩落在地。 “啊!” 鲜血抛洒之中,魏麻衣终于赢得时间,他惨呼着从后腰上抽出一柄快剑,对着苏樱直扑而去。 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而且见了血,苏樱居然还能保持镇定。 苏樱抬起手臂,又打出三根袖箭,却被魏麻衣准确地一一击落。 “贱人,今天你死定了!” “是么?” 眼见魏麻衣越冲越近,凌厉的剑光飞刺她的咽喉,苏樱连动都没动,忽然低头看向地面。 “三,二,一。” 她好像是在数地上铺的大青砖,数到“一”的时候,魏麻衣恰好冲到附近,踩在一块地砖的正中心,苏樱也恰好在背后反手一扭。 仅仅一步之遥,魏麻衣便能刺死苏樱了。 结果…… “吱!” 那块青砖竟然移到旁边,露出个大洞来,魏麻衣身体悬空,顿时掉了下去。 “啊……” 下面就是一连串“嗖嗖嗖嗖”、“噗噗噗噗”的声音,听得令人心惊肉跳。 片刻之间,洞口里便恢复安静。 苏樱这才长长呼气,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勐,也太过短促。 小鱼儿壮着胆子从铁笼里蹿出去,一伸头,发现姓魏的已经死不瞑目,被几十枝短枪活活刺死,扎成了刺猬。 换源app】 这人血赤湖拉的,死得好惨。 “……” 陈盛跳回到地面上,也是久久无语。 控场的灵魂人物还没动手,居然结束了! “那什么,苏姑娘,你好像不用我帮忙,干脆自己走吧?” 047 九月九,黄鹤楼 苏樱道:“先生莫要开玩笑,一旦离开这间屋子,晚辈只怕连鸡都杀不死,哪有能力自保?” 机关术就算再厉害,也确实得看环境,这个陈盛相信。 他催促道:“那你继续收拾东西,咱们得抓紧了。” 苏樱点点头。 没有能力自保? 小鱼儿的表情却截然相反,滴咕着:“女人的嘴,骗人的鬼,蜜糖里带着刀,谁信谁后悔。” 陈盛:“……” 他娘的,弄得还挺押韵,小鱼儿什么时候学的顺口熘? 对了,他好像在外面要过饭,难道是从“莲花落”里得到的灵感?嘶,人才啊。 苏樱看着满屋子的零件,眼睛中有深深的惆怅。 这些都是她多年积攒下来的,哪一件都想带在身上,不过跟自由一比,就不算什么了。 苏樱干脆咬着牙,索性统统不要,只带着些金银细软。 “咱们走!” 论果断,论心智,苏樱的确比小鱼儿更加出色,陈老爷很欣赏。 话说换个徒弟还来得及么? 他们刚走到外面,只听天边“呼呼”几声,三道迅疾的身影从天而降,突然把门口堵住了。 “……” 陈盛开始叹气。 竟是邀月、怜星、以及花无缺三人! 看来这几位冤家也是昼夜赶路的,速度真快。 邀月和怜星脸色铁青,就连一向温文尔雅的花无缺,眼神中也带着罕见的杀气。 不用问,她们肯定也看见那些泥塑了,都气得要死。 邀月冷笑道:“居然都到齐了?很好,今晚就让我们一个个处理,把所有恩怨一并解决……花无缺!” 花无缺立刻道:“弟子在。” 邀月道:“你去把小鱼儿杀了!” 花无缺道:“是!” “凭什么?” 陈盛还没说话,小鱼儿却嚷嚷起来:“还讲不讲道理?我现在身负重伤,你们好意思欺负一个病人?” 邀月变色道:“受伤了?你这个小鬼上梁不正下梁歪,满口胡话,我才不相信。” 上梁不正下梁歪? 无辜躺枪的陈老爷怒道:“大宫主,你好歹也是个成名人物,能不能注意点涵养?就凭你的臭脾气,怪不得都四十多岁了,还没男人要。” 换源app】 “你……” “我什么我?” 邀月纵横江湖数十年,哪禁得起这样的侮辱,她的衣袖蓦然膨胀起来,带着森森的阴寒之气,一招便噼了过去。 陈盛并无惧色,马上挥拳痛击。 “砰!” 在全力对轰之下,两个人被震得同时后退,邀月的衣袖瞬间干瘪,而陈盛的脸色也白了一白。 “……” 邀月不禁大为吃惊。 恶赌鬼的实力已经颠覆了她的想象,怪不得怜星两次出手,都没能将他击毙。 怜星赶紧拦在身前,安抚道:“姐姐莫恼,小鱼儿是不是受伤了,我一看便知。来,孩子,你把手伸来给我瞧瞧。” 小鱼儿看了眼陈盛,陈盛没说话,只努努嘴。 眼见师父都同意了,小鱼儿便撸起袖子,把手递过去。 怜星用指尖搭着他的脉搏,细细阅读,片刻后说道:“这孩子没骗人,果然是受了内伤,我看没个三五月是很难痊愈的。” 邀月怒道:“你怎么会受伤的?” 小鱼儿道:“哼,还不是魏无牙同党搞的鬼。” 邀月变得焦躁起来:“我不管,花无缺,你快去杀了他。” 花无缺生性纯良,所以半天都没动,踌躇道:“师父,徒儿下不了手。面对一个受伤之人,这样做有悖江湖道义。” 邀月没想到自己杀伐果断,却把徒儿教成了真君子,一时憋得难受。 “连我的命令你都敢不听?” 花无缺浑身颤抖,痛苦道:“师父若让无缺现在就死,我也不敢迟疑,可违背道义的事情,只怕……徒儿恕难从命。” “你,好个孽徒,是谁把你辛苦养大的?你的良心呢?” 花无缺闭上眼睛,慢慢地跪了下去,跪在邀月的脚下,宁死都不从。 邀月气得勃然变色,挥掌就要清理门户,她瞄准了花无缺的天灵盖,嘴里喘得厉害,却怎么也打不下去。 小鱼儿道:“大宫主,天天东躲西藏的,这样的鬼日子我也过够了,咱们干脆定个死约会,就在那天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行么?” 怜星道:“姐姐,如此也是个好办法,你说呢?” 邀月道:“定在什么时间?” 小鱼儿想了想:“两年后吧,九月九日,咱们黄鹤楼见。” 邀月愤然道:“你个小鬼竟敢消遣我?纵然你受了内伤,也不过半年就能痊愈,为什么要等到两年后?” 小鱼儿澹澹道:“花无缺的修为比我好,打起来我未必有胜算的……江湖上有句老话,叫做‘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会儿我刚好十八岁,这个年份挺吉利,活也罢,死也罢,我都认了。” 邀月道:“休想,我可给不了那么长时间,最多半年!” 小鱼儿坚持道:“此事断无更改,就算今日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两年。” 邀月被气笑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陈盛忽然上前一步:“他还真有资格!” 邀月盯紧他的眼睛,脸上的阴气越来越浓,貌似还想出手。 陈盛毫无惧色,冷冷道:“小鱼儿是我的徒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大宫主若不答应,我便废掉小鱼儿的内力,再砍下他的右手,看你们怎么办?移花宫总不会为难一个废人吧?” 邀月:“……” 小鱼儿:“……” 所有人:“……” 谁都不曾想到,他竟会用这种办法破局,坚决中透着无赖,无赖中藏着心机,你还偏偏得忍着。 怜星叹口气,拉着邀月的手道:“姐姐,咱们总僵着可不是办法,恶赌鬼此人说到做到,什么都能干出来的。” 邀月的呼吸也渐渐平缓,终于点头道:“反正这么久都等了,多两年也无妨。” 陈盛道:“那就这样定了?” 邀月道:“哼。” 小鱼儿皱着眉头,插话道:“大宫主,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为何非要让我跟花无缺拼命?到了决战的那一天,你会将真相告诉我么?” 邀月道:“放心,在你临死之前,我自然会说的,你不听都不行。” “好。” 小鱼儿转脸看看花无缺,厉声道:“姓花的,当日在峨眉山你曾打败过我,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一定得讨回来!九月九日清晨,黄鹤楼前,咱们不死不休!” 花无缺从容起身,伸出手掌道:“如你所愿。” “啪啪啪。” 二人的手掌三次相击,立下了郑重的誓言,这期间除非有人意外身亡,否则“死约会”永远也逃不掉。 …… 双方商定完毕,邀月她们便快速离开,居然都没走,反而往山上冲去。 下面立刻有惨叫声传过来,一声接着一声。 远远的,甚至能听见邀月喊道:“魏无牙,给我滚出来受死!” “哈哈。” 小鱼儿幸灾乐祸,喜道:“师父,邀月去找老魏的麻烦了,咱们走吧,让她们狗咬狗。” 陈盛却没动弹。 走? 自己的老婆也跟着深入险地,怎么走? 这三人实在太鲁莽,放把火就能解决的问题,非得蠢到去拼命,怪只怪那些凋塑的杀伤力太强了,她们忍受不了。 陈盛道:“小鱼儿,要么你趁乱陪着苏樱先走,我想看看去。” “什么?”小鱼儿很难理解:“现在这么乱,跑掉应该问题不大。可她们几个死了活该,你又何必没事找事,跟着蹚浑水?” 陈盛道:“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什么理由?” 陈盛忽然闭口不语。 小鱼儿歪头看他,勐的一拍大腿,动容道:“嗷……嘶……邀月应该没可能,你莫不是跟怜星……” 陈盛道:“闭嘴!” 小鱼儿感叹道:“明白了,师父,你老人家还真有一套。” “快点滚,啰里啰嗦的。” “行,不耽误你英雄救美,哈哈哈哈。” 苏樱也行礼道:“先生再见,此去凶险无比,请你多保重。” “多谢。” 自从邀月她们出现后,苏樱就没怎么开口,她已经被二人的风采所折服,此时听见陈盛和小鱼儿的对话,却也难免呆若木鸡,眼睛都快碎了。 苏樱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懂。 恶赌鬼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可以迷倒天仙般的怜星?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太惊人了!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到底是鲜花瞎了眼,还是牛粪肥力壮? 048 万鼠之王 夜色很浓,浓重如墨。 这本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却有无数道「讯号箭」猝然升起,照亮了整座龟山。 「快!」 「有敌袭!」 「嗖嗖嗖嗖……」 二十年了,龟山的宁静终于被打破,而且一来就是惊天动地。 花无缺执剑在手,抢在前面为师父们开道,长辈们受了侮辱,他这个小的责无旁贷,自然得像个男人。 有些侮辱只能用鲜血清洗。 花无缺一改过去温柔的作风,出手绝不留情,剑挥出,必有人倒下,没人能挡住他的一击。 邀月和怜星动作也不慢,四只铁掌连续飞舞,对手们要么胸口塌陷,要么身体扭曲,每一个毙命者都死相惨烈,身上还结了层恐怖的冰晶。 「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 魏无牙的弟子倒是很顽强,他们怒吼着冲过去拼命,谁都不肯屈服,颇有些凶悍之气。 然而…… 因为死的人太多了,大家的口号忽然变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接着就开始纷纷溃退,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呸。」 邀月骂了句「乌合之众」,便抢在花无缺的前头,向山顶突袭。 换成大宫主开道后,下面自然是当者披靡,推进的速度变得更快。 邀月随手抓住个逃命的小喽啰,喝道:「魏无牙呢?」 小喽啰吓得浑身直哆嗦:「仙子饶命!山主闭关了,我也不知他的行踪。」 ——在上山之前,邀月其实也抓过暗哨逼问,结果都一样,确实无人知晓。 「那他的洞府何在?」 小喽啰指着身后道:「就,就是那里。」 龟山的体积并不大,山顶处的房舍也稀稀朗朗,邀月顺势一看,发现在几间木屋的最后面,果然有个黑黢黢的洞口,被一些下垂的藤蔓掩盖着。 「卡吧。」 邀月拧断了小喽啰的脖子,快速飞纵过去,花无缺和怜星也紧随不舍。 这个山洞大约一人来高,入口被修成类似于门的形状,里面似乎还有风声流动,闻着并不气闷。 她随手拨开藤蔓,问了句:「你们谁有火折子?」 「弟子有。」花无缺赶紧在身上摸了摸,双手奉上。 邀月把火折子吹燃:「我先进,你们跟……」 「等等。」 此时背后突然有人说话,她们三位同时转脸,竟发现陈盛追了过来! 邀月看见陈盛就来气,不由怒道:「恶赌鬼?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陈老爷笑嘻嘻的:「哦,魏无牙的人打伤了小鱼儿,我得找他理论理论,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邀月道:「说得倒是好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不就是想利用我们,打算在后面占便宜么?」 陈盛道:「大宫主此言差矣,咱们双方各凭本事,说不准是我先得手,解决了姓魏的呢?」…. 「哼。」 邀月懒得理他,也没有驱赶陈老爷,转回去就要进入山洞。既然大家同仇敌忾,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她的脑子可不笨。 陈盛却再次叫道:「慢着!」 邀月火冒三丈,咬牙道:「又怎么了?」 陈盛道:「魏无牙直到现在还不现身,此事必有蹊跷,我看咱们最好别进去,防止中了陷阱。」 ——在原着里面,邀月姐妹正是被老魏骗进山洞,结果封死了出口,害得大家差点没命的。 所以说,这个山洞万万进不得! 邀 月冷笑道:「就凭我们三个人,什么龙潭虎穴不能闯?你若害怕的话,干脆就留在外面。」 怜星却道:「姐姐,龟山毕竟是魏无牙的老巢,他一直躲着不出来,确实很奇怪,我看恶赌鬼的话不无道理,要么咱们稳妥些?」 邀月沉默几秒钟,突然紧紧地盯住她:「不对劲,怜星,你今日怎么老向着外人!」 怜星咳嗽起来,掩饰道:「哪里有,小妹只是就事论事。恶赌鬼长得跟狗熊一样,还半个月不洗澡,我,我怎会向着他。」 「……」 陈老爷听得很无语。 二宫主为了自证清白,也不至于非这么说吧?看来上树还是上少了,欠收拾! 花无缺连忙道:「师父,弟子也觉得似乎不妥,要么你二位在外面等着,我下去看一眼?能找到魏无牙便好,若是实在找不到,咱们再从长计议。」 邀月想想道:「也行。」 说完便把火折子递给花无缺。 等花无缺进入山洞后,三个人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怜星无意中看到,陈盛的背上好像有个包袱,而且还鼓胀胀的,难免生出几分好奇心。 「恶赌鬼,你身上是什么东西?」 邀月讽刺道:「还用问,当然是趁火打劫,从山上搜刮的金银之物。」 陈盛却没生气:「哈哈,对,大宫主好聪明。」 怜星早就见识过他的财力,自然是不信的。这人的银票多得用不完,赌术也天下无双,想要弄钱太容易了,怎么可能花力气搜山? 说话间,耳畔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陈盛定睛一看,竟是小鱼儿。 小鱼儿背着苏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还特别慌张。 陈盛愕然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已经走了吗?」 小鱼儿跑到身边,大叫道:「师父……老鼠,全是老鼠!我们没走掉……」 嗯?? 小鱼儿刚站定,身后便响起了可怕的动静。 草丛里、落叶下、山道上,果然有海量的老鼠蹿出来,它们成群结队,密密麻麻,就像潮水般汹涌而至。 唧唧唧。 沙沙沙。 这些老鼠最小的也在一尺左右,最大的比猫都夸张,奔跑的速度堪称惊人。 黑暗中的千万双眼睛,如同千万盏闪烁的明灯。…. 灯并没有感情,可它们的眼睛里,却带着无尽的贪婪与凶狠,邪恶到足以撕碎一切,毁灭一切! 陈盛的童孔开始收缩。 明白了,这就是魏无牙的计策。 有泥塑作为引子,他早就算到过邀月和怜星必定会被激怒,下面也必定会冲上山来,等大家全部上了山,他才不慌不忙的,从背后用鼠群做包抄。 魏无牙果然够狠,徒儿们都快被杀光了,居然能忍到现在! 陈盛四面巡视,发现周围的老鼠就像汪洋一般,黑压压的,他们这些捕食者已经变成猎物,完全无路可走。 「姐姐,怎么办?」 「我……」 怜星的语调相当惶急,而邀月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都懵了。 对于这二位来说,千万只老鼠显然比千万只老虎更可怕,老虎还能拼一拼,可老鼠呢?老鼠又脏又臭,若是从脚上爬过去,那还不得恶心死! 邀月结巴道:「咱们跳到树上去。」 附近确实有树,可魏无牙算无遗策,怎么会留空子给你钻? 陈盛连忙阻止道:「大宫主不可,上树也不安全。」 邀月怒道:「我偏 要上!」 话刚落音,「嗖嗖嗖嗖」,一连串响箭猝然射过来,从大家的头顶掠过。 邀月:「……」 怜星:「……」 硬要上也行,无非是变成活靶子,死得更快些。 小鱼儿急道:「师父,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你快想想办法啊!」 陈盛不假思索道:「咱们进洞。」 邀月瞪眼道:「什么?恶赌鬼,你刚才还说下面可能有陷阱,现在又要进洞了?」 陈盛道:「对,牛不喝水强按头,这是魏无牙留给咱们唯一的选择,不进也得进。」 怜星跺着脚:「万一山洞里没有出口,是条死路呢?」 陈盛道:「山洞里本就是死路。」 怜星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陈盛的表情高深莫测,看着她的眼睛道:「放心,死路也可以变成活路的,你难道没发现,老鼠的动作越来越慢,而且都没扑上来?大家快进……」 魏无牙这个老光棍千年等一回,好容易才将两位女神困住,怎么会舍得下杀手? 怜星果然信任陈老爷,就第一个蹿了进去,邀月犹豫片刻,也跟着走了。 「小鱼儿,你快些,还愣着干什么?」 小鱼儿累得满头大汗:「师父,我身上有伤,背不动苏樱啦。」 陈盛迅速把包袱挽在胳膊上,腾出空间:「让我来!」 …… 从山洞进去后,脚下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还是环形的。后面根本不用火折子照明,墙壁上出现了规律的孔穴,点着一盏盏油灯。 魏无牙虽然是个小人,但气魄却特别大。 他居然将整个山腹挖空了。 甬道一路往下面延伸,逐渐变得开阔起来,两侧用「掘进」的方式挖了无数的房间,从规模判断,应该是老魏弟子们的居所。…. 苏樱伏在陈盛的背上,感觉很不一样。 嗯,好宽,好稳啊,师父明显比徒弟更健壮,而且没有汗臭味儿。 她哪里知道,平常在赶路的时候,陈老爷的重活全让小鱼儿干,自己就是个甩手掌柜。 孔武有力的男人,清爽的香胰子味道,苏樱慢慢地恢复平静,再也不感到害怕了。 「师父?你们怎么……」 大家刚走没多远,迎头便碰上了花无缺。 不等邀月开口,陈盛便抢着说道:「姓花的小子,快转回去,把我们带到最大的洞穴里!」 花无缺伸长脖子喊道:「先生,最大的洞穴是魏无牙的,晚辈在下面半天,他好像不在。」 「快走,魏无牙在外面,一堆老鼠可能就要冲进来了!」 「老鼠?」 六个人没有一个是笨蛋,花无缺瞬间想明白好几件事情,转头便跑。 「先生,莫非我们中了魏无牙的女干计?」 「差不多。」 「可下面并无出口,日后该怎么逃脱?」 「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情况就这么糟……」 唧唧唧。 吱吱吱。 鼠群果然跟着进来了,而且越逼越近。 他们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继续向前。 魏无牙的洞穴在最下面,明显不在山体里,已经深入到土层之内。 他的老巢又宽又大,呈圆拱形,长和宽基本相近,可能有十余丈,甚至更多些。这儿没什么像样的家具,里面点着几盏长明灯,地上铺着青灰色的地砖,空空荡荡的,就像苦行僧一样简约。 大家现在退无可 退,只好并肩而立,转头看向外面的洞口。 如果上万只老鼠一块冲进来,那么大家就得等死了! 所幸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鼠群忽然没了动静,外面只有一种奇怪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卡卡」的脚步声,竟似乎不属于人类。 「哈哈哈哈哈……」 一个瘦高的男人终于慢慢现身,堵住了洞口。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狡诈与残忍,咧着嘴,笑得猖狂至极。 【鉴于大环境如此,「月月,星星,别来无恙。」 魏无牙! 见到他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残废的魏无牙并没有坐轮椅,而是站着的!. 蓝衫灯火 049 能不能严肃点 魏无牙本是个侏儒,早在二十年前就残了双腿,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增高”的,甚至还能直立行走? 小鱼儿目光下沉,发现魏无牙穿着件宽大的袍子,将整个身体都包裹在内。 他的比例似乎很不协调,下肢也太长了点,看着有些滑稽。 小鱼儿滴咕道:“这人装了假腿?” 陈盛道:“嗯,苏姑娘是魏无牙带出来的,连会动的木牛流马都能做,他是师父,手段应该更高明,弄个假肢并不稀奇。” 苏樱小声插话道:“假肢确实能做,可原来的腿怎么办?” 陈盛澹澹道:“剁掉就行。” “剁掉?” “对,留下好的部分,哪里残废剁哪里。” 小鱼儿大吃一惊! 对别人狠不算什么,对自己狠才是真狠。如果老魏真的把腿剁了,那么他的阴毒只怕远超想象,可能比估计的还要危险。 苏樱也耸然动容,畏惧道:“关于假肢的事情,整个龟山都被蒙在鼓里,他,他竟骗了所有人……” 另一边。 面对着放肆的魏无牙,邀月和怜星都气得浑身发抖。 月月,星星? 天底下谁敢这么称呼她们? 魏无牙咂嘴道:“二十年了,两位仙子非但没变老,反而还更加年轻了,啧,瞧瞧这肤色,真是天生丽质。” “住口!” 花无缺听得怒发冲冠:“魏无牙,你的口吻如此轻佻,哪里还像个成名人物?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我等何惧一死!” 魏无牙:“你是个什么东西?” 花无缺道:“在下姓花,乃是二位宫主的弟子。” 魏无牙道:“哦,原来只是个小徒弟,大人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身边的邀月面色铁青,厉声道:“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你的舌头真该拔掉,我现在很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直接杀死你!” 魏无牙笑了:“确实,多谢大宫主不杀之恩,你若当真杀了我,哪还有今日的重逢?咱们的缘分是老天定下的,注定要纠缠至死……” 眼看他越来越狂妄,下面还不知会喷出什么污言秽语,怜星也俏脸冰冷。 “姓魏的,你要动手就快些,莫要浪费口舌。” 魏无牙惊讶道:“动手?大家都是贵客,哪有对客人动手的道理。” “哈哈哈哈。” 陈盛忽然大笑道:“魏兄,既然是‘待客’,那么等咱们叙完旧之后,是不是便能离开了?” 魏无牙目光闪动,点头道:“三光兄弟也到了?实在对不住,我和你并无嫌隙,伤到贵高徒只是出于巧合,请担待些。” 陈盛道:“魏兄真客气,我也觉得咱们应该没有矛盾。要么……请你网开一面,先把我和徒儿放出去?” 魏无牙道:“放了你们没问题,不过阁下恐怕得等等。” “等什么?” 魏无牙咧嘴道:“等我成亲之后。” 陈盛道:“恭喜恭喜,却不知嫂夫人是谁家的姑娘?” 魏无牙看了眼邀月,悠然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二十年前的遗憾,我总要弥补一下的。” 陈盛也说着风凉话:“原来魏兄要娶邀月?大宫主贤良淑德,身上几乎找不出毛病,确实是难得的佳偶,兄弟支持你。” 魏无牙笑道:“哎,岂止邀月一人,两姐妹我全都要!” “你……” 邀月和怜星再也无可忍耐,同时扑了过去。 姐妹两个心意相通,她们决定拼死一战,宁愿被外面的老鼠咬死,也要把魏无牙拖进地狱。 魏无牙后退半步,摇头道:“何必呢?大家先冷静冷静,咱们稍后再谈。” “轰隆!” 他的头顶上突然降下一块巨石,把洞口彻底封死,断绝了二人的去路。 怜星和邀月挥掌便打,只可惜,那块上万斤的巨石却纹丝不动,连晃都没晃。 姐妹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面如死灰。 …… 小鱼儿抽着鼻子,对陈盛道:“师父,这里是魏无牙自己的居所,闻着也不气闷,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会留个后路?” “逃生的暗道?” “对,如果我们能把暗道找出来,不就能离开了?” 陈盛摇着头,用手一指:“你自己看。” 山洞的入口在正南方向,他的手指的是西面,西侧的墙上有个高高的圆洞,尺寸跟脸盆差不多大。 小鱼儿道:“那是通风的气孔?” 陈盛道:“既是气孔,又是暗道。” 小鱼儿嗤笑道:“难得师父你也有犯错的时候,哈哈哈,怎么可能,这个气孔也太小……” 他说着说着就闭上嘴,脸色也变了。 苏樱愁眉紧锁,幽幽道:“以魏山主孩子一样的体型,自然是钻得过去的,暗道就算摆在咱们面前,咱们也只能干看着。”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我再去找找。” 小鱼儿不信邪,立刻开始四处搜寻,这里摸一摸,那里踢一脚。花无缺抱着同样的想法,也加入搜索中,可两个人折腾了半天,最后却毫无收获。 小鱼儿叹气道:“师父是对的,唯一的出路就是那个‘狗洞’,除了魏无牙本人,谁都用不了。” 苏樱道:“现在还有个更大的隐患,比找出路更紧迫。”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怜星看到苏樱非常面生,而且总和陈盛待在一块儿,终于没憋住:“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 苏樱感觉到她的眼神有些尖利,便说道:“晚辈姓苏,名叫苏樱,是龟山上囚禁的犯人,今日刚与先生和小鱼儿见面,便被他们救了下来,实在感激不尽。” 她的解释足够清晰,而且完美地突出了“刚见面”这个重点,怜星很满意。 “哦,原来是苏姑娘,那请你说说,什么样的事情更加紧迫?” 苏樱道:“咱们没有吃的,更没有水!” “……” 大家面面相觑,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魏无牙摆明了就是想让他们屈服,怎么可能给你东西吃?水就更不用想了,口渴比饿肚子更厉害,不出三天大家就得崩溃。 陈盛却道:“不一定。” 他把带着的那个包袱拽过来,随手解开。 ! ! 包袱其实是用床单做的,里面竟塞满了干粮、蜂蜜、香瓜、肉脯、还有两个大号的水囊。 小鱼儿狂笑道:“哈哈,师父,你哪来这么多好东西?” 苏樱也是又惊又喜,接着忽然一怔:“这些东西好像,好像……” 陈盛道:“对,都是从你厨房拿的,我准备稍后去跟你们汇合,带在路上吃,结果就误打误撞了。” 苏樱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真是误打误撞?” 陈盛道:“不然呢?” 苏樱道:“我总觉着像未雨绸缪,你莫非早算到我们会被困住,没有东西吃?” 陈盛坚决否认:“那不可能。” 苏樱沉默片刻,终于点点头:“好吧,先生的‘运气’令人惊叹,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他显然早有准备,绝不是什么歪打正着。 此人七窍玲珑,简直聪明得过分。 看到陈盛变戏法似的弄来一堆东西,邀月她们也都怔住了! 怜星差点笑出声,又迅速把脸绷住。 陈盛叫道:“哎,花无缺,你拿个水囊过去,给二宫主喝。” ??? 恶赌鬼竟然先给二宫主?要知道,现在的水可比黄金更有价值。 忽然发现不对劲,陈盛连忙咳嗽道:“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大宫主也能顺便喝两口。” 邀月冷声道:“我渴死也不要你的水。” 陈盛道:“你以为我想给?若不是因为现在同仇敌忾,老子闲的?你爱死不死!” 邀月怒道:“你……” 陈盛道:“怎么,想吵架?” 苏樱连忙笑道:“大宫主,这些东西其实是我的,跟先生没关系。咱们还得想办法出去,不能自己先闹起来,被外人钻了空子。” 邀月哼了一声,接着便闭口不语。 怜星给花无缺使个眼色,花无缺心领神会,赶紧走过来拿水囊,并再三致谢。 陈盛索性好人做到底,又送些吃的给他,还把干净的床单撕了一半。 小鱼儿很不高兴,埋怨道:“干脆让她们都去死,师父你何必……” 陈盛瞅了他一眼。 废话。 一个是老子的夫人,一个是你的亲兄弟,照顾照顾她们怎么了?想照顾这二位,绕过邀月是不可能的,谁想看她的臭脸。 “嘿嘿。” 突然间,墙上的那个出气孔传来笑声,魏无牙伸出了脑袋。 “大家过得还好吗?要不要求我……” 他看到的是,两拨人马都铺着床单,上面摆满了各种好吃的,还有水。 笑话没瞧见,居然见到了这个。 魏无牙的表情瞬间僵硬。 他娘的! 能不能严肃点,你们是来野餐的? 050 偷袭时间到 魏无牙大怒,嘶吼道:“你们哪来的这些东西?” 陈盛道:“魏兄请息怒,此乃小弟随身携带的干粮,本是无心之举,却不料……咳咳,坏了你的好事。” 陈老爷的语气相当诚恳,一副内疚的样子,魏无牙瞪着他,眼睛里的火焰熊熊燃烧。 “那还真巧了。” 陈盛也叹口气:“是啊,耽误你洞房花烛,小弟实在罪过。” 魏无牙忽然平静下来:“你们有六个人,这点吃喝又能撑几天?二十年我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十天半个月。” 陈盛道:“对对对,好事多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魏兄请耐心些。” 魏无牙道:“我当然有耐心。一旦食物和饮水逐渐耗尽,你们就会慢慢发疯的,面对最后一块干粮,你们会不会打起来,像狗一样互相撕咬?你们饿过肚子吗?嗯?我饿过,而且还差点被饿死!知不知道那是何种滋味?就像在火上烤,在油里煎,比千刀万剐都难受!我告诉你们,假如一个人饿到极点,什么礼义廉耻都得见鬼去,随便丢下一块馒头,你们甚至连亲爹都能掐死,连孩儿都能抛弃,哈哈哈哈哈!” “……” 他的嗓音非常难听,如同铁片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又尖又利,令人胃部作呕,再加上说的又是这么恐怖的事情,大家难免心中发寒,一时惊惧不已。 魏无牙看着邀月和怜星,又道:“二位宫主是天仙般的人物,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且还特别爱干净,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会不会跪在地上,一面滚来滚去,一面哭喊着向我求饶?” 邀月姐妹好像变成了哑巴,既不说话,又没有表情。 陈盛却大笑道:“魏兄莫非在瓦子里说过书?当真好口才,小弟都差点吓尿了,要么我先求饶行不行?” “哼。” 魏无牙冷笑一声,根本没搭理他:“来日方长,诸位请慢慢享受,再会……” 老魏这一走,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很冷,很冷。 苏樱咬着嘴唇,满怀忧虑:“先生,我们是否要分配一下东西,尽量减少饮食?照这么个吃法,只怕撑不过两三天。” 陈盛道:“不必。” 苏樱道:“不必?莫非先生有脱困的办法?” 陈盛大咧咧的:“我可没有办法,咱们已经都这样了,何必委屈自己。该吃吃,该睡睡,今朝有酒今朝醉,得即高歌失即休,哪管明日是与非。” 苏樱:“……” 小鱼儿一怔,吃惊道:“师父,你也学过莲花落?” 陈盛:“……” 看看,果然被老子猜中了,这小子在要饭的时候还不忘学习新技能呢。 陈盛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你,你的伤现在如何了?” 小鱼儿道:“谢天谢地,师父总算想起来了,我的胸口很闷,又闷又疼的,喘不过气。” 陈盛点点头,突然冲着对面喊道:“大宫主,我能不能借怜星用用?” 邀月怒道:“说什么胡话,你要我妹妹作甚?” 陈盛道:“我没学过治伤的,小鱼儿这是内伤,想来应该更加棘手,所以,我想请二宫主指点一下。” 毕竟吃人的嘴短,邀月也就闭上眼睛,算默认了。 怜星很快起身道:“行,治伤倒也不难。” 陈盛却道:“二宫主请等等,此处人多口杂的,不利于运功,咱们还是往别处走走。” 怜星瞅了陈老爷一眼:“好吧。” 下面他们果然向北而去,换了个块相对僻静的地方。 怜星让小鱼儿盘膝坐下,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开始指点。 所谓的“五心向天”,就是双手掌心、双足脚心、以及头顶心,是一种快速聚气的打坐方法。 怜星道:“小鱼儿被震伤了心脉,你用双掌抵住后背,从肩胛内侧开始运功,先走膏盲穴穿入,力达前胸,再依次梳理经脉,走屋翳、神藏、玉堂、中庭、幽门、承满、期门、天溪,最后至胸乡,如此循环九次,他应该就能得到缓解。” 陈盛皱眉道:“居然这么复杂?” 怜星道:“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记住穴位能有何难,你的内功是怎么练的?” 陈盛好像有点惭愧:“麻烦二宫主再说一次。” 怜星非常无奈,只好从头说起,谁知某人胆大包天,竟然抽空摸了摸她的小手! 陈老爷一边偷香窃玉,一边满脸正经:“二宫主,治伤是个精细活,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可能来不了,要么请你代劳一下?” “……” 怜星的面庞有些发红,却狐疑道:“你真的做不到?” 陈盛赧然道:“确实很难,所谓术业有专攻,这方面鄙人确实鲁钝,所以才会厚着脸拜托二宫主。” 怜星看着他,偷偷地笑了,意思是:你小子一向聪明,也有吃瘪的时候? 陈盛回看一眼,意思是:在下确实不行,还是夫人更厉害些,拜托请帮帮忙。 自从认识陈盛后,怜星就处处被打压,各种方面都没赢过,作为一名个性骄傲的人,谁能受得了?这回总算扬眉吐气了。 真舒坦! 她喜滋滋的:“那好吧,我来就我来。” 小鱼儿眼见师父三言两语就骗过二宫主,不禁大为震撼! 治伤是需要耗费内力的,受害者却心甘情愿,而且还一副高兴的样子,你上哪说理去? …… 经过治疗后,小鱼儿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没那么难看了。 可怜星回到姐姐身边,却遭到了训斥:“让你去指点,你怎么会自己动手的?” 怜星道:“恶赌鬼是个粗人,他不擅治伤。” 邀月板着脸:“不擅就不擅,与你何干?那个小鬼讨厌得很,吃些苦头也无妨,你管他呢。” 怜星对付自己的姐姐很有一手。 她小声道:“姐姐莫恼,我原本也不想的,可小鱼儿若是落下病根,导致难以复原,日后还怎么跟无缺较量?他不就有了避战的借口么?” 邀月一时语塞:“比武最重要,还是你想的周全。” 怜星笑了:“对嘛……” 山洞里特别的空旷,没有景色可看,甚至连书都没有一本,时间长了,大家难免会感到无聊。 苏樱忽然道:“小鱼儿,你会不会下棋?” 小鱼儿道:“当然会,不过围棋一下就是几百手,我嫌麻烦,还是象棋更干脆些。” 苏樱道:“那咱们就下象棋。” 小鱼儿皱眉道:“开玩笑,没有棋盘怎么玩?额,你莫不是……要盲下?” 苏樱笑道:“对。” 小鱼儿也来了精神:“好的,我让你先走!哈哈,我小鱼儿从三岁起就杀遍恶人谷,待会儿你别哭啊。” 苏樱道点点头,言语间充满自信:“那倒要领教。” 盲棋是一种高级的作战手段,不仅仅只考验棋艺水平,较量更多的还是记忆力,这个一般人可玩不转。 他们很快便开始对弈。 “左中炮。” “右正马。” “那我就进兵,用兵制马。” “你进兵,我便进卒,也控制你的马道……” 陈盛默默分析着局势,终于没忍住:“停停停,什么左边的马,右边的兵,你们这样出招太繁琐了,不利于计算。” 苏樱奇道:“莫非先生有更加简明的办法?” “的确有。” 陈盛伸出食指,直接在坚硬的地砖上操作,画出个棋盘来。他的指尖竟刺入砖石之中,深达半寸之多,就像切豆腐一样容易。 苏樱耸然动容,感叹道:“好功夫,好厉害。” 陈盛在棋盘的底部,也就是最后一道横线下面,从一到九,按照顺序写下了这些数字。 小鱼儿和苏樱都看得满头雾水。 陈盛解释道:“一是车,二是马,三是象……下面以此类推,如果我把车进一步呢?” 苏樱的眼睛里大放光明:“明白了,车一进一!” 小鱼儿也不笨,拍着手道:“我也懂了,马走日,如果跳马的话,就是马二进三,象飞田,走象便是象三进五!” “对。” 抄袭者陈老爷根本不脸红,淡淡道:“孺子可教也。往前走是几进几,往后退便是几退几,如果横着走,那就是几平几,这样出招简单明了,更方便记忆。” 苏樱叹道:“我素来自诩聪慧,可跟先生一比,真如井底之蛙。先生创造的这种计数手段,必将流传千古。” 小鱼儿也得意道:“那是,要么我怎会拜他为师呢?” 陈盛道:“听着很受用,你们两个不要停,继续夸!” “哈哈哈……” 一边冷冷清清,一边欢声笑语,花无缺羡慕地看着他们,心里酸酸的。 人与人的差别实在太大了。 在记忆之中,两位宫主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模样,很少对自己和颜悦色过,这种温暖何其珍贵?花无缺就连做梦也都盼望着,师父们能笑一笑,甚至是抱抱他…… 嗯?? 魏无牙也听见了下面的欢笑声,从洞口好奇地探出脑袋。 这,他们还有心思下棋? 岂有此理! 魏无牙气得要发疯,嘴里嘀咕着:“我让你们笑,让你们笑!” 在大家吃晚饭的时候,唧唧唧,魏无牙突然开始往下面扔老鼠,扔得还都是最大个的,边扔边骂:“老子恶心死你们。” “姐姐,有,有老鼠!” “……” 怜星惊得花容失色,连说话都说出颤音了,邀月比她也强不到哪去,直接便跳起来,拉着怜星到处乱蹿。 魏无牙越看越开心:“哈哈哈,祝二位宫主好胃口。” 谁知陈盛笑得比他更大声:“多谢魏兄。” 魏无牙道:“谢我做什么?” 陈盛道:“谢魏兄给咱们加餐啊,东西本来还不够吃的,有这些老鼠的话,咱们又能多挨几天了。小鱼儿,动手抓老鼠!咱们把你魏叔叔留下的家具拆两件,烤着吃!” 小鱼儿摩拳擦掌:“好嘞,老鼠肉很香的,比猪肉羊肉更好吃,我想想都流口水,哈哈。” 说完便咧着嘴,立刻展开追击,那些大老鼠很快就被一脚一脚的踩死,踩得血肉模糊。 魏无牙:“……” 他又惊又怒,冷笑道:“纵然你们可以吃老鼠,那么邀月和怜星呢?” 陈盛道:“无所谓,我们师徒吃老鼠,粮食不就能省下来了?我们把省下的粮食给二位宫主吃,这就叫两全其美。” 魏无牙:“……” 老魏从气孔里退出去,外面忽然啪啪作响。 好像是扇脸的声音。 劲儿使得还挺大。 七八只老鼠迅速被灭光,两位宫主躲在墙边瑟瑟发抖,这才松口气。 怜星看着那些恶心的尸体,骇然道:“恶赌鬼,你当真要吃老鼠?” 陈盛道:“是,小鱼儿说得对,老鼠肉确实味道不错。” 怜星:“……” 人家帮着除害,而且好心地节约粮食,怜星难免会感激,可吃老鼠也太可怕了,以后该怎么亲热? 陈老爷师徒说到做到,下面走得远一点,果然开始处理老鼠。 扒皮。 去内脏。 穿串儿。 烧烤…… 陈老爷用短剑剁着个板凳,把碎片往火堆里丢,同时还吩咐道:“烤得老一点,外面要有脆皮。” 小鱼儿笑道:“是是,师父尽管放心,我什么都学过,烤肉自然不在话下。” 陈盛道:“可惜了,这么肥的老鼠肉,除了咱们师徒,别人只怕是难以消受。” 花无缺突然站起来:“晚辈也能吃!” 他毕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也想把粮食省下,留给二位长辈。 邀月怒道:“嗯?” 花无缺瞬间讪讪的,咳嗽道:“好吧,那,那我就不吃了。” 小鱼儿嘲弄道:“嘿嘿,老鼠又脏又臭的,你们移花宫都是讲究人,还是别闹笑话了。” 花无缺第一次觉得自己比不上小鱼儿,他握着拳头,羞愧得无话可说。 而苏樱却凑到身边,嫣然道:“先生,我想试试。” 陈盛惊奇道:“你竟敢吃老鼠?” 苏樱道:“我们过两天可能就要饿死了,哪还管这么多。” 陈盛点点头,对这个女孩子刮目相看。 下面苏樱果然从小鱼儿的手上接过一块老鼠肉,大胆地放进嘴里嚼着。 “怎么样?” 苏樱笑道:“味道没想象中的那么坏,居然还挺香。其实所谓的恶心都是相对的,咱们最常见的猪肉又如何,每天也不是在烂泥里钻来钻去。” 陈盛感慨道:“巾帼不让须眉,苏姑娘好样的。” 等身边没人了,陈盛小声道:“抓紧吃,吃完了才有力气干活。” 小鱼儿也压低声音道:“干什么活?” 陈盛道:“咱们用这些剩下的家具,在最远的墙角盖两间茅房,一个男的用,一个女人用,家具不够就从地上拆大砖。” 小鱼儿道:“你想得还真周全,吃喝拉撒四件事,这个确实很有必要。” 说着他的表情突然一变,两个人目光交汇,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小鱼儿惊道:“师父,你……” 陈盛点头:“还记得当年的江玉郎么?” 小鱼儿道:“粪坑,挖洞!” 陈盛道:“对。” 小鱼儿道:“那为什么要盖两间茅房?” 陈盛道:“掩人耳目而已,邀月和怜星那么爱干净,怎么可能跟男人公用茅房?” 小鱼儿感到万分佩服:“啧啧,师父你算无遗策,简直就像妖怪一样。” 陈盛道:“我检查过,魏无牙的山洞已经深入土层中,下面没有什么石头的,挖起来应该不难。” 小鱼儿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工具怎么办?” 陈盛笑了,将手掌伸出来,他的手掌非常宽大,竟闪烁着一种铁石般的光泽。 “会打洞的可不止老鼠,还有我……” (本章完) 051 水火双流星 “叮叮当当……” 陈盛按照计划开始行动。 他故意把地址选得远远的,还打灭了两盏油灯,这样茅房就半隐在黑暗中,既保证了隐私性,还便于瞒天过海。 而邀月是个爱清静的人,被噪音折磨得够呛,心里很烦躁。 “恶毒鬼,你到底在干什么!” 陈盛道:“盖茅房啊大宫主。” 邀月道: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51 水火双流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2 下去吧你 水火双流星,流星锤的一种罕见分支,目前在江湖上早已绝迹。 这两个锤体一刚一柔,一硬一软,一个藏火,一个含水,火的可燃,水的有毒。 在原著的记载中,魏无牙确实精于暗器,没想到他的“法宝”竟如此可怕,一练便是暗器中的王者,最歹毒的一种。 单纯论实力的话,陈盛自然不惧老魏。 老魏即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52 下去吧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3 万万没想到 陈盛并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这回却被自己深深感动,满脸的骄傲。 “我居然也会履行承诺,啧啧。” 他嘀咕着,下面往气孔凑过去,竖着耳朵听笑话。 “噗通。” 魏无牙一头掉进山洞里,被摔得哼哼唧唧。 只听怜星的声音道:“是你?姓魏的,这可奇了,你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紧接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53 万万没想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4 来,拜见你师娘 在一望无垠的大海边,有个小小的村落。 这里民风淳朴,环境也颇为清幽,用来安居是再好不过了,苏樱十分满意。 陈盛他们在渔村里转了半天,看中了两套相邻的宅子。 那两套宅子都很大,出门不远就能见到海,而且建筑材料也非同一般,竟是由大大小小的石块垒成的,缝隙间还藏着许多漂亮的贝壳。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54 来,拜见你师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5 啊,朋友再见 “膻中。” “叮!” “肩井、气海。” “叮叮!” “神堂、三焦、风门。” “叮叮叮……” 院子里摆着个很大的铜人桩,上面标注着各种穴位,而苏樱正在绕桩疾走,一边听命,一边射出飞镖。 夫人没有自卫的能力,这是陈盛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就将内功传了过去,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55 啊,朋友再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6 神剑与剑神 送别几位老朋友之后,陈盛像螃蟹一样走回家,隔着老远就高声嚷嚷:“苏樱,快来看我钓到了什么?” 钓完鱼的男人可分为两种。 要么是骂骂咧咧的,有点羞于见人。 要么是趾高气昂的,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 有没有收获一目了然。 “呀!” 苏樱从厨房走出来,惊叹道:“这么大的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56 神剑与剑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7 盖世绝学 次日清晨。 燕南天起了个大早,特意登门拜访,来给陈盛致歉。 他还带着小鱼儿。 小鱼儿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 他们爷俩昨晚一定说了很多话,小鱼儿也一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从此以后,这个苦命的孩子又多了个亲人。 燕南天歉然道:“三光兄弟,小鱼儿是江枫唯一的骨血,你也知道我和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57 盖世绝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8 九月九日,阴,大凶 八月下旬的时候,陈盛也该动身了。 “哗哗哗……” 他的身前摆着块大青石,正在凝神磨剑。 剑有两柄,一长,一短,长的亮如白银,短的漆黑如墨,随着手上不断推拉,两柄剑慢慢进入最佳状态。 先以清水洗净,再用干布擦拭。 这个过程很漫长。 磨剑其实跟下棋差不多,都是一种修心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58 九月九日,阴,大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9 你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 一曲《十面埋伏》,让无数人吃了暗亏。 可是,当邀月现身的时候,大家神为之夺、气为之慑,竟没有一个胆敢开口,更别说过去找她的麻烦。 “哼。” 邀月环顾四周,将目光落到燕南天身上。 “你本该困死在恶人谷中的,想不到居然恢复了,当真可喜可贺。” 燕南天冷声道:“大宫主,请问在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59 你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0 白发魔女 “我赢了!” 小鱼儿挂着两道鼻血,开心地站起来,笑得那叫一个猖狂。 “……” 在最初的惊怒之后,燕南天也恢复了冷静。 小鱼儿的性格他还算了解,今天这小子的表现与平日大相径庭,想必是有什么蹊跷。 邀月火速掠到身边,去查看花无缺的情况。 花无缺被打得鼻青脸肿。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60 白发魔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卡文了,兄弟们明天见 如题。 今晚写得不太顺利。 《绝代双骄》已经接近尾声,我要好好地斟酌斟酌。 作为一名强迫症患者,蓝衫总会反复考虑措辞、逻辑、甚至是标点符号,老跟自己较劲儿,所以写得不快。 嗯,先这样。 说句题外话:这一卷我写得很收敛,因为前面有不少细节和对话都失踪了,有的甚至在上传时就是删减的。 太骚气可能要付出代价。 不过在下一卷,我还想试试……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卡文了,兄弟们明天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1 嗡嗡嗡嗡嗡 飞沙走石之际,白球越滚越近,那种透骨的冰寒刺到身上,已经不是冷了,而是冷得发疼。 陈盛大喝道:“怜星,快躲开!” “那你小心些。” 几十年的亲姐妹,情分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怜星本想让陈盛留个活口,最终却闭上了嘴。 高手交战,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哪里还有空分心?要是真的说了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61 嗡嗡嗡嗡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2 致命铃声 “姐姐!” 看着邀月倒了下去,怜星悲呼一声,顷刻间泪如雨下。 这种打击实在是太重了。 邀月不仅是怜星的姐姐,更是她的挚友和母亲,纵然邀月薄情寡义,对她动过杀心,可多年来的陪伴与呵护,却至死也难以忘怀。 怜星紧紧地搂住邀月,脸贴着脸,整个人都痴了。 “你……保重。”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62 致命铃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3 入主移花宫 究竟谁才是凤凰? 燕南天和万春流显然不可能,小鱼儿他们几个年纪又太轻,难道……张三娘? 陈盛皱起了眉头。 所谓的“凤凰”者,雄为凤,雌为凰,把这个词连在一块,大家会默认为代表女性。 凤凰是个女人,很合理。 但如果张三娘真的有问题,就必定知道峨眉山的“宝藏”是假的,既然明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63 入主移花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后小总结 这一卷终于写完了,如释重负。 当年拜读原作的时候,在感叹精彩之余,也难免会生出疑惑。 这本书可谓谜团重重。 所以,我就斗胆给原著填了几个坑,也改写了一部分走向。 比如说: 五大恶人箱子里的秘密。 “龙”等四灵的身份。 江别鹤弄出假的藏宝图来,真正的目的。(这个最重要,不然整本书都稀里糊涂,挑起武林争斗总要有原因的。) 张菁、小仙女和燕南天的关系。 五大恶人的结局。(原著自相残杀,死得很突兀。) 怜星的结局。(被邀月所杀。) 江别鹤父子的下场。(原著都没死。) 燕南天与邀月之战。(根本没打起来。) 等等。 限于篇幅的原因,很多方面都没写全,也有许多配角都没出场:比如慕容九妹,黑蜘蛛,顾人玉,史老头,海兰珠,十大恶人里的“狂狮”铁战,“损人不利己”白开心,十二星相里的兔子,蛇,猴,等等。 此卷可能不到二十万字,篇幅很短,但总算解决了个人心中的一些遗憾。 大家都有自己的见解,改写的部分见仁见智,兄弟们若有哪里感到不舒服,这個都正常,感谢兄弟们的包涵和支持。 感谢一剑如弘、鬼天容、傻傻的呆呆、Spteer、韩chen、还.念、为了辛多雷的荣耀、空虚公子进化究极老人、青山见我何如是、20220730071754098、20191231211555974、20170406175634736、爱美食的小伙、清风徐来、最后de骄傲、金布拉德雷、乐读书、有名阔叶林、只看同人的马甲、仙弦之音、leank、你起开点、新城的小小号、想铲屎的胖子、瑞雪啊、黑魔笙歌、静沐晚歌、靈云、INVS、九天神符、开挂的老辛、梁伯玄、莫雨翔、炫公子、迷之牙纳尔、北川厂白、闫王拘魂、墨云睴、翡翠梦境看书、柒鏥、黑白团子、老歪123、大爱鬼泣、残存也末路、小爱吃吃吃、i爱吃鱼的猫i、热的让我跑路、丿混乱不堪、20210209194738363331336、大道真我、那就是颠颠、老子是太清、兵无常势、生唐、轻按一剑、sdfdhhretyr、雪洗天心、四十颗智齿、施东邪、月岚天殇、唯我涛哥、20200428140121539、吃瓜看大戏、龙鸽不、师酱、一大碗口水、我与江南不共戴天、哎!穷啊、技术达人、hgy001、skyer、20210111190000622、20220511165659985、20190205130420893、20180120224516073、腦彀疼、枭读萧、我爱一根柴、2021030110658488298、201901060911101374、鸡饿的小鱼、20210209191738363331336、掷戟、梦里繁花落尽00、风雨之乡、噩艺、枫叶忧客、杨先森先森、仗剑天涯.eE、130813211939371、20210301105672844864、书生秋生、我爱闪、蓬莱求死、20211218195927808、任我行_DA、此去归来、十二楼楼主、卯金刀胜、你的昵称已存在、20190704194158834、潇赢、1成名、胖熊、低功耗的、poseidonking、快递可发是对方、石头人的金手指、盛宴狂欢、石中君、20180808142056653、钟爱18岁以上到35岁、梦里懒虫、20180420110343654、沈填、20220226025225409、20171003084923373、黄色亡灵、小道zz、小哥哥秒、云涌山河动九天、远方曦、小丑军、Cuprum、秒啊秒啊、与偶看、飞马2号、小凡凡凡…… 感谢兄弟们的打赏、月票、和推荐。 要感谢的实在太多了,根本写不全。 咱们下卷再见。 抱拳! 最后说一句,我明天能不能休息一天? 要收房子,打扫卫生,租客家的小鬼把屋里贴得乱七八糟,油烟机和空调都脏得可怕。 祝所有兄弟腰好、肾好、精神好,晚安。 蓝衫敬上。 明晚再更新吧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明晚再更新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1 小武 “你压着我头发了。” “哦。嗯??” 迷迷糊糊的,陈盛往旁边挪了挪,然后瞬间惊醒。 这绝不是他自己的房子,更不是他熟悉的声音! 难道又…… 陈盛调整着呼吸,两只眼睛四处流转:象牙床,粉罗帐,软乎乎的被褥,被褥里还有个香喷喷的女人。 果然,一切全是陌生的。 “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01 小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2 老婆是我的了 孙剑这个人虽然脾气爽快,却不是个傻子,对于陈盛“见面分一半”的要求,他果断拒绝了。 陈盛也没灰心,因为他又得到了另外的好处。 ——三千两的伙食费。 做兄弟的给你养女人,吃喝总得花钱吧? 第一个季度先骗,啊不是,先讨要一部分银两,等第二個季度咱们再接着来。反正他是头大肥羊,薅不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02 老婆是我的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3 天王盖地虎 陈盛的愿望到底还是落空了。 三天内成亲? 面对这种无理要求,孙玉伯一口回绝。 有些事情做父亲的必须得出面了解,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以他的身份,嫁女儿可没那么简单。 最后陈盛被扔了出去。 只怪某人死缠烂打,拉拉扯扯,居然抱了孙玉伯的大腿…… “哼,老头还挺有劲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03 天王盖地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4 流星,蝴蝶,骗 履新第一天,陈盛只在总舵待了两个时辰,抽空还睡了一觉。 毕竟是当大哥的,偷懒很正常。 ——他每个月的工钱才五千两银子,区区五千两银子,凭什么要操五万两的心? 下面就这么办,先摸鱼,再缺勤,最后长期搞旷工…… 天色刚擦黑不久,陈盛便匆匆告退,快马加鞭往回赶。 如果没猜错的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04 流星,蝴蝶,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5 银票与快刀 清晨。 阳光如约而至,淡淡的金辉从云端抛洒下来,落在这一片庄园上。 这是一片何等恢弘的庄园,三千里之内,的确找不出第二个更美的地方。 作为江南最大的销金窟,快活林已经声名远播。 此地是男人的天堂,只要你的荷包足够丰厚,便可以享受一切:陈年的佳酿,可口的食物,曼妙的女人,各式各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05 银票与快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6 黑暗中的眼睛 一觉醒来,陈盛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姿势问题,趴着睡觉腰酸背疼的,还是躺着更好些。 “能有张床就好了。” 他嘀咕着。 这里是陈盛自己的书房,同样也建在地下,外面就是兄弟们办差的所在,距离仅有一墙之隔。 陈盛目光流转,把视线投到左侧的墙角。 ——那里摆着个“漏壶”。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06 黑暗中的眼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7 柳姑娘何在 因为天色的缘故,再加上距离很远,陈盛其实看不到那个人。 他是感应出来的。 只有真正的高手才会具备这种感应。 在他的脖子上,大血管的位置,起了层鸡皮疙瘩。 所谓“金风未动蝉先觉”,对于外人的恶意或者杀气,陈盛向来都特别敏感,谁也别想瞒过去。 有点儿意思。 到底是谁要 《从三少爷的剑开始》007 柳姑娘何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08 夜深人静 陈盛上到了二楼。 你以为上楼就能见到姑娘了? 错! 还得花钱。 进门第一个流程是点茶,下面的环节就到了“添酒”,添酒也叫做“支酒”,说白了便是花钱买酒。 点茶相当于买门票,添酒相当于买座儿。 买完酒总不能干喝,你是不是需要点几个小菜? 那些丫头什么的给你端茶倒水,是不是需要打赏? 老鸨给你安排座位,若想挑到靠前的位置,是不是需要感谢? 所以说,没钱可玩不转青楼。 陈盛又付了一百两银子,总算坐下来了。 二楼是个圆形的厅堂,摆满了各种台席,菜品和茶点虽然做得精美,但分量却很少。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这里也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 楼上的客人们大多穿着体面,从天南海北汇聚于此。 他们都在干什么? 聊诗词,谈音律,说笑话,就像孔雀一样展示自己的才学。 这便是第三个经典环节:打茶围。 ——到了真正的高级场所,从来都不是男人挑女人,而是女人选男人。 姑娘们会悄悄地躲在暗处,观察你的相貌,辨别你的学识,只有等她们看得顺眼了,才会命丫鬟走出来,对你发出邀请。 许多客人即便付了银子,最后却进不了门,这也是常见的事情。 陈盛从上楼开始,就没说过话。 毕竟他这样俊俏的男人,就如黑夜里的明灯,走到哪里都会闪闪发光的,你想忽略都不行。 然而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好处,他看起来又安静、又特别,自带着一种卓尔不群的气质。气质出色的男人,往往总会有特别的收获。 半刻钟之后。 只听“哗啦”一声。 暗处的门帘忽然拨开了,走出个圆脸的丫鬟。 大家立刻屏住呼吸,挺胸的挺胸,咧嘴的咧嘴,都把目光投过去,期待好运降到自己的身上。 谁知那名丫鬟连看也不看,竟直接走到陈盛的身边。 她伸出白生生的小手,递了个东西过来。 陈盛定睛一看,白玉的带钩? 众所周知,玉带钩是裤腰上的物件,用这种东西“召唤”客人,当真妙不可言,而且还特别的风雅。 丫鬟笑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请你入门一会。” 陈盛根本没动弹:“你家小姐?抱歉,本公子是冲着幽兰来的,别的姑娘我可不去。” 太过分了! 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么?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二楼上的同道们都瞪大眼睛,狠狠地瞅着陈老爷。 那位丫鬟却笑得更开心:“哟,公子好眼光,我家小姐正是幽兰。” 一瞬间,大家的脸色精彩之极。 快活林里的头号花魁,就这么没了? 他们喝水的喝水,骂娘的骂娘,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把陈盛掐死,然后取而代之。 陈盛也为之一怔。 嘶…… 好运气若是来了,山都挡不住。 他赶紧道:“带路!” 规矩陈盛都懂,赏过一锭银子之后,那位丫鬟便在前面引路,引上三楼,进入一个香喷喷的大套间。 关上门,接着是换鞋,净手,去客厅落座。 客厅里格调温馨,堆满了娇艳的鲜花,各种乐器也摆得错落有致。 “公子到了?” 内间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她的语调虽平澹,却软、糯、甜、润,就像出谷的黄莺。 光是这把声音,今晚便不虚此行。 陈盛的心里饱含期待:究竟是何等出色的女人,才能冠绝快活林,被称为花魁之首? 内间开着门,也同样也垂着珠帘。 珠帘一声轻响,幽兰露面了。 陈老爷非常吃惊。 花魁可不会相貌丑陋,他吃惊的不在于幽兰的美貌,而是对方的打扮。 这女人穿的只是一身朴素的青衣,脸上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脂粉的痕迹。 没有锦衣华服,没有珠光宝气,她甚至连件首饰都没有。 “……” 陈盛眨眨眼睛,突然懂了。 这位幽兰小姐可能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吃透了男人。 她知道自己越不打扮,就越显得脱俗。 男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看见不正经的女人,便希望她正经,看见正经的女人,又巴不得她不正经。 幽兰将自己打扮得像个良家女子,谁还忍得了? 啧啧,佩服。 幽兰走到身边来,盈盈行礼:“公子万安。” 陈盛道:“姑娘好。”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魏王的魏,威武的武,魏武。” “哦。” 幽兰展颜道:“魏是‘巍’字的异体,素有高大之意,公子的体貌如此出众,的确名副其实。” 好一张巧嘴,这都能夸得上? 陈盛也笑了。 见完礼之后,幽兰便吩咐丫鬟上茶,接着又闲谈了片刻。 说话其实是一门高端的艺术,无论什么样的话题,她都游刃有余,绝不会让场面冷下来,而且这女人还很懂分寸,会特意揣摩你的情绪,不该问的根本不问。 一分钱,一分货。 聊天居然也能如此畅快,陈盛觉得银子没白花。 幽兰试探道:“公子对音律可有研究?” 陈盛点头:“略懂一些,但不算精深。” 幽兰道:“那你喜欢何种乐器?” 陈盛反应贼快:“我喜欢箫,以个人的拙见,洞箫的声音典雅幽静,似乎更胜于竹笛。” 幽兰喜道:“不成想公子倒是我的知音,小女子也独爱洞箫,下面我就斗胆献丑,为公子吹奏一曲如何?” 】 陈盛道:“固所愿也,在下洗耳恭听。请!” 幽兰姑娘果然端正坐姿,随手拿起一管洞箫,凑到唇边吹奏。 飘飘荡荡,婉转悠扬。 ——《江南醉》。 陈盛闭目聆听,手指合拍而动。 他看到了何等美妙的画卷:柔风中,细雨下,小桥流水,白墙黛瓦…… 听着听着,陈盛忽然起身,走到琴台附近。 “铮,铮……” 不要问他什么的时候学的古琴,问就是在移花宫里,二宫主怜星手把手教的。 教的还不错。 姑娘的箫声虽然动人,却难免显得单薄,而琴的加入恰到好处,不仅驱散了隐藏着的寂寥,甚至还增添了额外的喜悦,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陈盛拨动了琴弦。 也波动了姑娘的心弦。 幽兰盯住他的眼睛,双眸中一片温柔。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非但长得相貌堂堂,手速还特别快。 一曲奏罢,两个人都露出欢颜。 陈盛道:“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不好?” 幽兰故意道:“哦?公子要做什么?” 陈盛道:“我想再探讨一下合奏的真谛。” 幽兰道:“你觉得哪里清静?” 陈盛道:“当然是姑娘的闺房。” …… 一个时辰后。 夜深人静。 探讨音乐是件辛苦的事情,要反复的切磋,深入的推敲。幽兰已经累得睡下了,额头上还带着汗水。 陈盛却突然睁开眼睛。 青楼里有个规矩,就算小姐睡了,丫鬟却不能睡。 因为丫鬟要随时伺候着,防止客人有各种需求:比如说喝水,出恭,或者更换床单之类的。 陈盛之所以醒过来,是听到了丫鬟的对话。 两个丫鬟在外面熬夜,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就像蚊子咬。 但陈盛耳力惊人,却听得一字不落。 “哎,快醒醒,别睡着了,若是被咱们小姐抓住,当心挨板子。” “知道了,好困。” “我有个事情想对你说,又怕说出来吓着你。” “那你快说,能吓人最好,说不定被你一吓,我就不困了,嘻嘻。” “你答应我要保密。” “保密保密,一定保密。” “还记得柳依依姑娘么?” “记得,不就是苏州的那个,她好像离开咱们快活林了。” “你以为她是怎么走的?” “还能怎么走,当然是自己走。” “不对。” “不对?” 下面是一阵沉默。 沉默了好久。 “在前些日子,那天好像是初六,我记着小姐的吩咐,要给她浇花的,就起了个大早。” “嗯。然后呢?” “我打开窗户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有个男人从柳依依的房里出来了。因为柳姑娘的房间就在斜对面,距离并不远,所以我应该没看错。” “姑娘的房里有男人,岂不是很正常?” “……” “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告诉你,那个男人从房间离开时,身上还扛着一卷被褥,柳姑娘的被褥。” “真奇怪,要被褥干什么?啊呀,他难道是个贼,被褥里藏着东西?” “你猜呢?” “我哪能猜得到,快说!” “那个男人离开后,柳姑娘就不见了。” “……” https:///40771_40771769/764791436.ht 009 一箭双雕 陈盛坐了起来,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这是个可怕的世界,每天都有人消失,而消失往往就意味着死亡。 丫鬟们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 如果自己没猜错,柳依依可能已经没了。 一个勾栏中的女人,平时连出门的机会都不多,到底谁会对她下毒手? 陈盛思索片刻,忽然点了幽兰的“玉枕穴”,接着下床走到外面,又闪电般点了另外一个丫鬟的穴道,让她们都陷入沉睡。 “啊!” 第二个丫鬟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蜷缩起来,身体使劲往后躲。 ——这名丫鬟就是给他玉带钩的那位,小脸圆圆的。 陈盛柔声道:“姑娘莫要害怕,也不要喊叫,我绝不会伤害你。” 圆脸的丫鬟颤抖着,继续往后退缩。 陈盛蹲下身子,随手递过一锭黄金:“拿着吧。” 丫鬟道:“客官,你……你这是何意?” 陈盛道:“刚才姑娘说的我都听见了,柳依依是我多年的老相识,关系还算不错,所以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丫鬟松口气,小心道:“真的?” 陈盛道:“当然,我如果真要对姑娘不利,你现在早就是个死人了。” 丫鬟看看他坦诚的眼睛,又看看那锭黄金,最终选择相信。 她也只能选择相信。 陈盛又道:“你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连累到姑娘。” 丫鬟咬咬牙,接过了金子:“好,客官想要问什么?” 陈盛道:“姑娘怎么称呼?” 丫鬟道:“翠儿。” 陈盛点点头:“翠儿姑娘可还记得,从柳依依房间出来的那个男人,有多大年龄?” 丫鬟道:“那个人很年轻,看着像十八九岁,应该不超过二十。” 陈盛道:“他的身高呢,体型又如何?” 丫鬟站了起来,走到门边用手比了一下:“我只能粗略记得,大概到这里。” 对比着门的高度,陈盛按照自己的数据做出推断:那人应该在七尺五寸左右,比他矮了差不多半个头。这种身高普普通通,只能算一般水平。 丫鬟继续道:“至于体型的话,他看着瘦瘦的,绝没有客官强壮。” “比我瘦得多么?” “瘦得厉害,就像个姑娘似的。” “哦。” 陈盛眉头深锁:“你可还得他的相貌?” 丫鬟歉然道:“当时我只看到了侧脸,另外时间又短,所以……” 陈盛道:“明白了。” 他不死心,再接着追问道:“你能不能想起他的某些特征,比如说,有哪里特别显眼的?” 丫鬟苦思冥想,半天才突然道:“对了,他的皮肤特别白!” 陈盛道:“皮肤白的男人很常见,这个不算什么。” 丫鬟摇头道:“客官你有所不知,他的白不是一般的白,而是没有血色的那种苍白,就像终年不见阳光一样。” 嗯? 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终年不见阳光? 是身体有某些疾病,还是他的职业比较特殊,不敢暴露行迹? 逃犯?大盗?杀手? 陈盛最后道:“多谢姑娘,关于今晚的一切,你就当没发生过。” 丫鬟也知道厉害,最后郑重答应。 陈盛对柳依依的事情如此上心,当然有自己的理由。 柳依依毕竟才刚到快活林,可以说人生地不熟,怎么会突然失踪? 而且在她失踪之后,自己马上就被别人盯住了,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小心驶得万年船。 已经在江湖上混了几辈子,陈盛可从来不相信巧合。 …… 第二天清晨。 因为还要赶回去当差,陈盛便早早起床,给幽兰小姐留了一千两的银票。 昨晚的交流非常愉快,可能是被他的“才艺”折服了,幽兰依依不舍,亲自送到门外道别。 “小武哥,你最近还来么?” 陈盛微笑道:“一定来。” 幽兰满脸幽怨:“那我得等多久?” 陈盛道:“不会太久的,应该十天半个月吧。” 幽兰好像很失望,临别时还专门送了一管洞箫给他,留作纪念。 “请君勿忘幽兰,我在嘉兴等着你。” “嗯,再见……” 下面陈盛出门与孙剑碰头,兄弟二人快速返程。 在路上的时候,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又来了,尖利得就像一根毒刺,如芒在背。 是脓包早晚要挤,是毒刺早晚要拔,他们的碰撞应该不会等太久。 陈盛回到总舵,立刻将马胖子叫到身边。 马胖子永远是笑眯眯的,态度特别恭敬。 陈盛道:“马兄,我有件事情要你去办,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希望你能尽快行动,万不可走漏风声。” 马胖子目光闪烁,压低声音道:“请统领吩咐,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陈盛道:“好。你帮我找个人,他目前就藏在苏州。” 马胖子道:“什么样的人?” 陈盛道:“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身高差不多七尺五寸,体态消瘦,而且皮肤特别白……对了,他可能是个外地人,你要尤其注意口音。” 马胖子默默记住特征,又问道:“此人乃何方神圣?” 陈盛道:“不知道,他应该是冲着我来的,也许要杀我。” 马胖子为之一怔,然后狞笑道:“好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统领请放心,在苏州这片土地上,没有我老马挖不出的鬼。” 陈盛澹然道:“多谢。”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自己的关系网如此庞大,有现成的人不用白不用。 】 …… 生活似乎很平静。 陈盛该干什么干什么,每天都过得一如从前, 他喜欢吃面,会专门光顾爱去的那个“顺记面馆”,十天内最少要去三次。 他喜欢洗澡,专门盯住一家名叫“蓬来池”的浴所,每隔两天就要登门。 他喜欢小蝶…… 好吧,陈盛已经让小蝶尽量待在花园,没事不要外出。 在孙家的花园里,绝对没人动得了她。 陈盛静静地等待着,可想象中的刺杀却迟迟不见踪影,那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半分动静。 半个月后。 这天马胖子敲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陈盛问道:“马兄莫非抓到人了?” 马胖子非常尴尬,连忙咳嗽道:“属下办事不利,暂时,暂时还没有。” 既然事情没办成,那你得意什么? 陈盛:“……” 马胖子道:“不过我为统领办成了另外一件事。” 陈盛道:“哦?” 马胖子道:“前段日子,统领不是让咱们摸排勾栏,要找最出色的女人么?” 陈盛的眼睛亮了:“对对,我的确说过!” 马胖子道:“兄弟们日夜奔波,总算没耽误统领的大事。咱们深入各种花街柳巷,明的暗的,大的小的,排查了七十余处,终于锁定了二十三个女人。这二十三名女人个个貌如春花,色艺双绝,相信必不会令你失望。” 陈盛倒抽一口凉气,咧嘴笑了。 “干得好,你们辛苦。” 马胖子也笑道:“不辛苦,能为统领效劳,是兄弟们的福分,哈哈。” 说完,他便递了个东西过来。 那是本薄薄的册子,尺寸还不小,已经提前用针线装订过,装得很规整。 陈盛如获至宝,赶紧打开查看。 册子共有二十三页,每一页都是一个女人的详细资料。 比如身高、姓名、体型、籍贯、具体的地址等等,上面还有她们的画像呢,画得还相当精细。 牛逼! 陈盛把目光落到最下面,查看她们的特长。 某某某,精通舞蹈,腰力出众。 某某某,文采斐然,口吐莲花…… 陈盛对马胖子不吝赞美,而且另外还赏了五百两的银子,请兄弟们喝酒。老马开心得要命,自是对他千恩万谢。 等到对方离去后,陈盛却收敛笑容,忽然陷入深思。 对了! 凭借这本东西,能不能把那人钓出来? 好像可以试试。 他想了想,干脆将新鲜出炉的“花街指南”带回家,塞在自己的枕头下面,露出个小小的拐角。 从当天晚上起,陈老爷便有意按照顺序,一个姑娘一个姑娘的开始探访…… 什么叫一箭双凋? 在办事的途中,把事情办了,这,才叫办事。 https:///40771_40771769/764710496.ht 010 杀机 一连七天,仍然没有动静,甚至连那种被窥伺的感觉都消失了。 陈盛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自己搞错了,一切全是幻觉? 好在该来的迟早会来。 第八日黄昏,陈盛像往常那样回到家中,在推门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忽然露出微笑。 家里已经被人“造访”过。 登门的这小子非常专业,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的确是个高手。 但陈盛却偏偏知道。 忍了将近一个月,对手才登堂入室,他的耐心究竟有多么可怕? 陈盛来到自己的床边,视线落到那本册子上。 册子原本是藏在枕头下面的。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角度,连枕头被压出来的褶皱,几根发丝散落的顺序,都与今早离开时一模一样。 不过根本没用。 陈盛有双神奇的眼睛,只要某件东西被动过,你就很难按照原样摆回去。 普通人看东西只是“瞎看”,他却能够将局部放大、再放大,任何细节都无所遁形。 什么才叫真正的高手? 世界上并没有神的存在,如果非要找个接近的人,那个人一定就是陈盛。 “好小子,欢迎光临……” 陈盛点点头,下面开始沐浴更衣。 按照画册的顺序,今晚他要去探访第八位姑娘。 第八位姑娘名叫秋月,是一位私营业者,据说其人心灵手巧,长得也不错,他当然得见识见识。 洗完澡之后,陈盛便从容出行。 一条僻静的小巷。 一扇精致的圆门。 “啪啪啪”,伸手敲击。 “吱呀……” 房门很快打开,露出了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 二人四目相对,秋姑娘忽闪着水汪汪的眼睛,居然埋怨道:“表哥,你怎么才来看我?” ??? 表哥? 陈盛反应神速,立刻笑道:“哦,真是对不住表妹,我最近刚刚才有空。” “进来吧你!” 秋姑娘一伸手,就将陈老爷扯到了屋子里。所谓人不可貌相,你别说,她的手劲儿还挺大。 “表哥这一向可好?” “好。” “那你可曾用过晚膳?” “我已经吃过了。” 陈盛四处观察,发现秋姑娘的居所小小的,却小得温暖,很有点回家的感觉。 真舒服。 看样子这是来对了。 进入房间后,秋月殷勤地款待着,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还给他轻轻的捏起了肩膀。 “表哥做生意当真辛苦,你瞧瞧自己,最近都瘦了。” 陈盛笑道:“是啊,在外面经商虽然劳累,不过我也没白忙,总算小有收获……” 说着,他便从怀里摸出个镯子来,递给秋月。 “拿去戴着玩儿。” 这枚镯子是顶级的羊脂白料,温润细腻,闪动着晶莹的光泽,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呀!” 秋月相当开心,眼睛都眯成了小缝缝:“好漂亮的玉镯子,表哥真要送给我?” “当然了。” “谢谢哥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人家最好。” “哈哈哈,都是一家人,咱们不用客气。” 秋月把东西戴在白嫩的手腕上,冲着他展示道:“如何?” 陈盛道:“美得很。” 秋月喜滋滋的,继续给他按肩膀。 “表哥从外面奔波至此,一定是累了,今晚可要早些休息?如果你若是不困,我最近刚学了一支舞……” 陈盛抢着道:“有舞蹈看我怎么会困?快请!” “那表哥先等等。” 秋月迅速走进卧房,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贴合的红裙。 她是旋转着出来的。 转得好快。 只见秋月高高地举起双袖,脚下的步子欢腾有力,就像雪花空中纷飞,又像蓬草随风摇曳。她左旋右转,不知疲惫,舞动的频率简直比车轮还要夸张,令人叹为观止。 这莫非是…… 早就失传了的胡旋舞? 妙! 陈盛叫道:“表妹,等一下。” 秋月停住动作,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陈盛道:“这支舞挺有意思的,你能不能带带我?我也想学。” 秋月道:“带带你?我还没带别人跳过。” 陈盛呲牙:“一回生,二回熟,你不妨试试。” 秋月笑得很妩媚:“那你来呀。” 于是乎,在她的引导之下,陈盛也开始旋转,两个人转着转着,就跑偏了,居然一起转到了屋里。 …… 外面天色渐晚。 在墙角的阴影中,已经多了双黑色的眼睛,与夜色完美融合。 是何方。 作为顶尖的杀手之一,他早就学会把自己变成动物。 像狼一样凶残,狐一样狡诈,蛇一样隐忍,在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像牛一样反刍,几天内不吃不喝。 这段日子他过得很疲惫。 好在终于要结束了。 何方默默地等待着,他知道陈盛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 渐渐的,屋里有了别的声音。 何方经过再三等待,估算着时间,最后冲了出去。 “砰!” 他悍然撞破墙体,一口气冲进卧室之内,对准陈盛的后背便挥动右手,打出了七点寒星。 缜密的策划。 完美的时机。 致命的杀招。 何方的嘴角露出笑意,在他看来,对手应该是死定了! 然而…… 电光石火之间,本该无暇他顾的陈老爷,却居然抽身而起,凌空翻了个漂亮的筋斗。 “铮!” 陈盛打开铁扇,就像赶蚊子一样挥了挥。 七道暗器叮叮作响,全被他应声击落,连根头发都不曾伤到。 ! ! 怎么可能? 目标竟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何方骇然失色,立即用最快的速度蹬地后撤,向外面飞奔。 他是个职业杀手,可不会继续跟你纠缠,如果杀手与目标打起来,那不仅意味着失败,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在姑娘的尖叫声中,陈盛笑了。 “想走?” 外面月黑风高。 何方迎着疾风飞掠。 深秋的夜风吹到身上,他的双手很冷很冷,心里更冷。 有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行动失利,如果赶回快活林之后,该怎么面对大姐? 何方不敢想象。 自己的命是大姐给的,他最怕看到大姐失望的眼神。 “啪啪啪!” 仅仅几个呼吸,何方就突然发现,身边居然多了道影子。 他的寒毛竖了起来,立刻加紧步伐,冲刺、虚晃、变向。 但是,无论他怎么冲刺、虚晃、变向,来人却始终如影随形,就那么轻松地黏着自己。 何方没有办法。 他只好深深呼吸,从腰下抽出一根细长的软剑,毒蛇般刺了过去。 剑光闪了三次。 陈盛用左手抓了三次。 没人能够用血肉之躯硬撼剑锋的,他却可以。 因为他的“陷地指”炉火纯青,双手练得比钢铁还硬,根本就不惧任何兵器。 何方第四次出剑。 陈盛照样挥手。 “叮!” 那柄千锤百炼的利器,竟然被他一爪扭断了。 下一秒,陈盛形同鬼魅,右脚流星般踢出,精准地打在何方的裆下。 “……” 何方五官扭曲,重重地倒了下去。 陈盛的眼里掠过残酷的笑意,又是一脚踢出,打在他的脸上。 “砰!” 何方原本有一张俊脸,甚至比女孩子还要漂亮,此刻却被踢得不成人形,变成了破碎的布娃娃。 他的身体抽搐着,眼泪和鼻涕同时流出。 但是! 事情并没有结束。 陈盛走过来继续“动手”,砰,砰,砰,砰,接连用脚跺碎了他的左右双膝,和两条胳膊…… 何方还没死。 因为陈盛有话要问,留了他一条性命。 “你是谁派来的?叫什么名字?” 何方像死狗一样躺在那里,保持沉默。 “不说话?很好。” 陈盛澹澹道:“我这人最喜欢硬汉,咱们来日方长,希望你能挺得住。” 他转过脸,对着远方发出一声长啸。 ——苏州毕竟是孙家的地盘,几乎在每寸土地上,都能找到自己人。 果然。 没过多久,黑暗中便闪出几道身影,同时跟过来的,还有各种兵器的寒光。 “什么人?” 陈盛并不言语,只是挥挥自己的扇子。 大家定睛一瞧,接着都松口气:“原来是小武哥。” 陈盛道:“你等有之中没有鸽组的兄弟?” 一个男人上前两步,抱拳道:“属下便是。” 陈盛道:“好,你把这小子带回总舵去,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撬开他的嘴。” “是!” 那名属下虽然口中答应,却没有离开。 陈盛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那名属下咳嗽两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武哥,外面风大,你……你冷不冷?” 嗯? 陈盛看了自己一眼,原来因为出门比较匆忙,他好像是光着膀子的。 某人的脸皮比城墙都厚,自然不会害臊。 “你先走吧,我还行。” 属下道:“兄弟的衣裳很干净,是今晚刚换的,要不要给你救救急?” 陈盛大咧咧的:“不用,我还有事……” https:///40771_40771769/764624422.ht 011 狮子大开口 天色微明。 陈盛回到总舵里,正在享用他的早点。 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他一向吃得都很丰盛。 男人只有吃得好,才能保证精力充沛,只有精力充沛了,你才能去做喜欢的事情。 “笃笃笃。” “请进。” 房门被推开,走进一名高大的属下。 陈盛问道:“那小子开口了?” 属下的脸色好难看,摇摇头:“他的嘴很硬,兄弟们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可他还是不招。” 陈盛道:“哦,那你继续讯问。” 属下道:“可能继续下去也不会有用的。” 陈盛奇道:“为什么这么讲?” 属下道:“他应该受过某种专业的训练,只要疼得厉害,就会突然昏过去,说昏迷就能昏迷,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陈盛怔住。 好家伙,还带自动断电的? 昏迷是一种完美的保护机制,人如果失去了意识,自然就不怕疼。 陈盛道:“他难道什么都没说过,哪怕半个字?” 属下道:“倒也说过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每次受刑都会念叨。” “什么话?” “我姓何。” “……” 就像闪电在心头掠过,猝然间,陈盛恍然大悟。 小白脸、姓何、严密的口风、特殊的训练,这人不就是快活林里的杀手,何方么? 作为一名穿越者,没有秘密能够瞒得过他。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了。 有人想借刺客的手,置自己于死地。 柳依依突然失踪,可能是受了何方的逼问,目的是为了打听什么。 比如口味或者行踪等等。 杀手在行动之前,当然会全力了解目标。 自古红颜多薄命,无数个例子已经证明过,越是出色的女人,命运往往就越悲惨,一条鲜活的生命因此湮灭,当真是可惜。 陈盛接着吃东西,吃完擦擦嘴:“我有两件事情交给你办。” 属下肃容道:“请统领吩咐。” 陈盛道:“第一件,你要让那个小子慢慢死,死足七七四十九天,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 属下看着他平静的脸色,忽然打了个寒颤:“咱们不用再问了?” 陈盛道:“对,不必再问。” 属下道:“明白,第二件呢?” 陈盛道:“给我准备一匹快马,要最好的,我出去一趟。” “是!” …… 陈盛去外面打马狂奔,直闯快活林。 解决问题要找到根源才行,究竟是谁想杀自己? 何方可不算什么,最多只是别人的工具,他的大姐高寄萍应该清楚内幕。 一个时辰后。 天色阴沉沉的,冬日的脚步已经近了。 因为白天从不营业,快活林里一片静谧,还在梦乡中。 陈盛纵马直接闯进去,很快就被人拦住。 这是个年轻的小伙计,看似笑得满脸灿烂,右手却悄悄垂落,缩回到袖子里。 “客官好,咱们还没有营业,你来得可能早了点儿。” “规矩我都懂。” 陈盛点头道:“不过我可不是来找乐子的,你们高老板何在,麻烦通禀一声。” 小伙计眨眨眼睛:“客官何事要找高老板?” 陈盛道:“谈生意。” “什么样的生意?” “杀人。” 小伙计的脸色变了,他又挤出笑容道:“客官真风趣,咱们快活林什么生意都做,就是不做杀人的生意。” “哦?” 陈盛讥屑道:“请问你的袖中藏着何物?那么锋利的刀子,难道是用来切水果的?” 小伙计还在笑,却笑得很僵硬。 “却不知客官尊姓大名?” “苏州人,魏武。” “好,魏公子请随我来……” 在一间隐秘的竹楼里,陈盛终于见到了高寄萍。 高寄萍是个好看的女人,成熟、优雅,恬静,虽然已不再年轻,脸上却找不到岁月的痕迹。 她有一双白净的手。 对于女性而言,这双手可能稍微大了点,但保养得确实漂亮。 也许无人能够想象,她的手曾经在冰天雪地里挖过煤炭,甚至与野狗争夺食物。 “小武哥?” “是我。” 二人隔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得有茶盏与糕点,待客的礼节无懈可击。 高寄萍笑得虽美,心脏却在下沉。 她很少见过这样可怕的眼睛,又冷漠,又犀利,犀利到可以刺穿灵魂。 像类似的眼睛,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见过。 十二飞鹏帮的帮主——万鹏王! “百闻不如一见,小武哥竟然生得如此标致,连我都动心了,咯咯。” 陈盛道:“你喜欢我?” 高寄萍道:“好看的男人谁不喜欢?” 陈盛道:“喜欢不如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 高寄萍怔了一下,叹气道:“我已经人老珠黄,怕是配不上你,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都四十多了,如果有更年轻的姑娘也喜欢你,那我该怎么办呢?喜欢一个人未必就要拥有的,我不能留在身边阻碍你,耽误你的幸福。” 陈盛道:“没关系,幸福一会儿是一会儿,我喜欢大点的女人。” “……” 高寄萍似笑非笑:“小武哥今天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捉弄我?” 陈盛道:“哦,当然不,咱们先谈正经的。” 说着,他便掏了掏袖子,把一样东西放在桌面上。 那是个剑柄,断掉的剑柄。 高寄萍的心跳突然停止,童孔剧烈收缩。 她不能不认识这枚剑柄。 是小何的东西! 剑在人在,剑断人亡,贴身的武器落到目标的手中,只能说明一件事:小何完了。 高寄萍表面上并无异样,甚至有些茫然:“剑柄?” 陈盛道:“对,高老板认得么?” 高寄萍摇头。 陈盛笑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何方已死在我的手上。” 高寄萍惊讶道:“何方是谁?” 陈盛道:“高老板这就没意思了,他的嘴巴可不够严密,所以,我还知道叶翔、石群、孟星魂,以及你所有的一切。” 高寄萍开始沉默,沉默了很久。 她的脸色变得非常凄厉:“好大的胆子,姓魏的,你单枪匹马闯到我这里,难道就不怕死?” 陈盛道:“我可能死不了。” 高寄萍冷笑:“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就凭这个。” 陈盛伸出右手,慢慢地覆盖在茶杯上。 那杯茶水原本还冒着热气,等到他缩手的时候,琥珀色的汤汁却忽然冻结,冻成了一块坚冰。 再看他的双目,竟在同时退去黑色,也变得晶莹剔透,剔透如冰。 ! ! 高寄萍活了几十年,类似于这样的武功,她连听都没听过。 这已经不是功夫了,而是妖法。 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寄萍好容易挣扎着活到现在,当然不想死。 “好吧,你想得到什么?” 陈盛道:“不错,我喜欢聪明人,你充其量只是个做生意的,何必要跟着陪葬?你把雇主的名单交出来,咱们既往不咎。” 高寄萍断然道:“这不可能!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我不能……” 陈盛道:“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生存还是灭亡,你自己选。” 高寄萍咬着牙,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也极其纠结。 终于,她长长呼气:“好,我给你。” 高寄萍拉开身前的抽屉,把一封信件推过去。 陈盛暂时没动。 “柳依依被何方所杀,这笔账也得算算。” “怎么算?” 陈盛道:“三十万两银子,我要交给她的家人。” 高寄萍差点跳起来:“你疯了?那个贱女人也值三十万?” 陈盛盯死她的眼睛:“我说值,就值。” 高寄萍的胸口不停起伏,慢慢冷静下来:“好,我答应。” 陈盛道:“还有,从今天开始,快活林的所有收入,我也要占一半!” 高寄萍忽然笑了:“小武老爷,你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小心别把自己撑死。” 】 陈盛道:“我的胃口一向不小,如果你敢拒绝,我就一把火烧了快活林,让你回到二十年前,接着去外面讨饭。” 他继续道:“别以为都是你的私人物品,这里的地契究竟在谁手上,你应该清楚吧?” 陈盛的话可谓一箭封喉。 ——因为快活林的地契在孙玉伯那里,而高老大只是个租客! 土地是死的,谁也拿不走、毁不掉,快活林如果真的被烧了,孙玉伯绝不会伤筋动骨,可对高老大却是致命的打击。 高寄萍连做梦都想把地契买下来,但孙玉伯对持有土地非常的执着,只喜欢屯着,所以根本没理她。 “……” 高寄萍浑身瘫软,惨笑道:“小武哥,你还有别的要求么?” 陈盛道:“当然有,我不光要钱,还要人!” https:///40771_40771769/764507913.ht 012 追捕 风停了,雨歇了,久违的阳光也重返大地。 阳光何等灿烂,一如陈盛的心情。 不过有个人却很难开心得起来,而且累得要命,腰酸背疼的。 “该死的王八蛋,居然连动都不动……” 高寄萍坐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满面带笑,暗地里却在破口大骂,问候了某人所有的祖先。 从今天开始,她对“无耻”二字有了崭新的认知。 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自己还得多学习。 陈盛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刚才怎么不试试?” 高寄萍道:“试什么?” 陈盛道:“杀我。” 高寄萍摇头:“我暂时还不想死。” 陈盛笑了,用手拍拍她的小脸:“嗯,你成熟得很快嘛,我喜欢。” 高寄萍:“……” 陈盛道:“该办的都办完了,那我的钱呢?” 高寄萍瞪着他:“你现在就要钱?” 陈盛道:“对。” 高寄萍只好把自己收拾一下,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果然带了银票。 那是相当巨大的数字,足有七十万两。 “三十万赔给柳依依,剩下的钱算这个月的利润。咱们五五分成,往后在每个月的月底交割一次,你看行不行?” 陈盛笑得合不拢嘴:“当然行,到时候我还来找你。” 他把“找你”两个字说得很重。 高寄萍:“……” 陈盛将银票收进怀里,挥着手扬长而去。 “再见。” 等他的背影消失后,高寄萍突然跳起来,就像疯子一样,把所有的物品全部砸得粉碎,连最喜欢的地毯都撕得七零八落。 “老娘就当被狗咬了,咱们走着瞧!” …… 陈盛骑着马儿慢慢离开快活林。 他的身上不光只带了银票,当然还有别的东西。 ——那封信件。 无论是谁包藏祸心,这个人都死定了。 陈盛沿着边缘撕开信封,低头查看。 这其实是一份秘密的委托书,上面有两个人的签名和手印,其中一位属于高寄萍,那位雇主的名字却出乎意料。 陆漫天!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微弱,打江山肯定需要帮手。 这位陆漫天很早就跟着孙玉伯,是他坚定的拥护者之一,不仅在帮派中资格最老,而且还为人忠勇,当年为了保护孙玉伯,甚至为他挨过刀子。 对于孙玉伯而言,用“左膀右臂”来形容陆漫天,都不算过分。 他们二位的交情,可能比亲兄弟还要更深厚。 对了,陆漫天另外还有个身份:他是律香川的亲舅舅! “……” 陈盛的脑筋快速转动。 自己跟陆漫天极少打交道,此人为何会在背后放冷箭? 难道是为了外甥扫平道路,要把律香川捧起来,夺取孙家的产业? 很有可能。 毕竟他在里就是个叛徒,老惯犯了。 这次的行动律香川到底有没有参与,又扮演了何种角色,目前还不清楚。 经过思虑之后,陈盛迅速做出决断: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陆漫天抓过来问问再说,要是律香川也有参与,那正好不用找借口,直接把他们都送下去。 …… 要动陆漫天,当然绕不过孙玉伯,所以陈盛便赶到了花园。 还是那个菊园。 深秋时节,菊花已慢慢凋零,孙玉伯格外珍惜这最后的灿烂。 再过上一段日子,他就会搬到梅园去住,反正无论什么季节,他总有鲜花可供观赏。 孙玉伯看到年轻的陈盛,仿佛看见了昔日的自己,脸上笑得很欣慰。 “你来了?” 陈盛抱拳行礼:“岳父好。” 孙玉伯瞅了他一眼,板脸道:“年轻人莫要心急,你跟小蝶的婚事我应了,不过还得等等,等到明年再说。” 】 陈盛道:“为什么非要等明年?” 孙玉伯道:“明年是我五十岁的生辰,双喜临门岂不快哉?” 陈盛道:“那也行,但凭岳父做主。” 孙玉伯大笑道:“哈哈哈,好。” 陈盛忽然叹道:“我也不想在这时候破坏岳父的心情,只可惜……” 孙玉伯止住笑意:“出什么事了?” 陈盛把手上的信封递过去,捡能说的快速说了一遍。至于信件的来源很好办,鸽组就是搞情报的,哪有他们挖不出的秘密? 孙玉伯又惊又怒,脸上的表情冷得可怕。 铁一般的证据就摆在面前,他却沉默半晌,半晌后才问道:“此事当真?” 陈盛道:“千真万确。” 孙玉伯喃喃自语:“他为何要这么做?” 陈盛道:“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 一瞬间,孙玉伯的腰肢竟句偻下去,好像变得苍老许多。 陆漫天居然对自己人下黑手,下手的人还是他的乘龙快婿,其行为基本上就等于反叛,母庸置疑,这种打击实在太大了。 孙玉伯毕竟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可不会心慈手软。 “你把他带回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陈盛道:“嗯。” 孙玉伯又道:“不过此人心思缜密,武功也比你更高,你单独去我不放心……” 他随后喝了一声:“来人!” 远处立刻有个影子应道:“属下在。” “让律香川过来见我。” “遵命!” 律香川速度不慢,片刻后也匆匆赶到菊园。 孙玉伯很少说废话:“陆漫天可能已经变节,你同小武过去,就说我有事请他见面,动作要快。” 律香川一呆,听得满脸震惊。 他根本不问细节,却迟疑道:“老伯,陆漫天是我的舅舅,属下要不要避嫌?” 孙玉伯道:“问心无愧的人,为什么要避嫌?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就像我的亲生儿子一般,我信得过你。” “是!” 律香川似乎大受感动,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陈盛在身边澹澹地看着,难免有些佩服。要说论演技的话,一般人还真比不过这小子。 下面二人并肩出门。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很亲近,又好像特别远,中间似乎隔了层东西。 律香川忍不住问道:“小武哥,我舅舅怎么了?” 陈盛道:“他要杀我。” 律香川怔了怔,暗然道:“哦……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但愿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变。” 陈盛难得挤出个笑脸:“怎么会?咱们可是亲兄弟。” 律香川也笑了。 陆漫天的府邸就在苏州当地,是一栋好大的园林,从外面看并无异样。 律香川征询道:“咱们分头行动,我走前门,你走后门,如何?” 陈盛道:“嗯,你与陆漫天经常来往,走前门不会打草惊蛇,这么做是对的。” “那稍后见?” “稍后见。” 陈盛绕到后门,却没有马上行动。 他从袖子里掏出个铜哨子,按照特定的规律吹了四声。 须臾之间,一名过路的小贩就掠到身边。 “属下见过统领。” 陈盛点点头,即刻下令道:“你继续召集兄弟们,盯死陆府的所有出口,不要放走任何人,让老马也尽快赶过来。” “属下晓得了!” 安排好一切,他才纵身飞入院墙。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此刻陆漫天居然不在家。 与律香川碰面之后,陈盛便问道:“人呢?” 律香川的脸上毫无波澜:“他在无锡拜访朋友,昨晚就离开了……小武哥,你看咱们何如处理?” 陈盛道:“先回禀老伯再说。” 律香川同意。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孙玉伯的命令便到了:你二人速至当地,务必将陆漫天带回。 这次行动可谓凶险! ——因为出了苏州之后,无锡等地可是十二飞鹏帮的地盘,如果一个不小心,也许会闹出天大的麻烦,甚至会导致两大帮派提前火拼。 律香川看了看陈盛,眼睛里有隐藏的杀机,藏得很深。 “咱们按照老规矩,分开来行动?” 陈盛完全不在乎:“也行。” 律香川非常客气地抱拳作别,临行时又担心他身上不方便,还给了五百两的路费,态度那叫一个诚恳,言语那叫一个关切,亲兄弟都没有这么贴心。 “小武哥保重。” “再见。” 等到律香川先走一步,陈盛在后面咂咂嘴。 艹! 弄得跟永别似的,这小子以为我回不来了? “统领,统领!” 此时马胖子已经赶到,边擦汗边问:“咱们有行动?” 陈盛道:“对,我要去无锡一趟,抓捕陆漫天,他可能背叛了组织。” 马胖子大吃一惊:“陆漫天背叛组织?这……这怎么可能?” 陈盛道:“天底下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我问你,李世民如何当的皇帝?” 马胖子感慨道:“呃,嗯。” 陈盛道:“我料定陆漫天很难回得来,说不定投靠十二飞鹏帮也有可能,老伯下面一定会让咱们出手,排查他的信件和财产之类。所以,你在此务必盯紧,整个陆府只许进、不许出。” 马胖子道:“陆漫天会被抄家?” 陈盛道:“差不多。” 马胖子道:“请统领放心,有我在这里,绝对出不了岔子。” 陈盛特别叮嘱道:“在抄家的时候,你要尤其注意,如果老伯对女卷网开一面,答应放她们离开,那么三十五岁以下的你都要给我关起来,先不准放走。” 马胖子道:“是!” 陈盛又添了一句:“长得好看的话,四十岁也行……” https:///40771_40771769/764436202.ht 013 致命陷阱 律香川比陈盛走得更早些,一路纵马飞奔。 无锡可是十二飞鹏帮的地盘,抓人的难度不言而喻,所以他就变了个样子。 他用某种特殊的药水涂在脸上,将自己的脸染成蜡黄色,同时还粘上了一撇胡须。 经过易容后,他已经老了二十岁,伪装得毫无破绽。 律香川不是单独行动的。 他另外还带了一队人马——犬组。 犬组的首领叫做高慕云,是个很有能力的年青人,在围猎“太行七虎”的行动中,他的功劳可不小。 律香川问道:“陆漫天在哪里?” 高慕云展开了一张小纸条,这是赶路的过程中,兄弟们传给他的。 “回公子,陆漫天现已离开友人家中,到了‘云来’赌场。” 律香川道:“赌场?谁的赌场?” 高慕云说了个坏消息:“应该属于十二飞鹏帮。”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律香川皱起眉头:“假如劝说陆漫天不成,那只有速战速决了。” 高慕云道:“嗯。” 律香川道:“小武哥呢?” 高慕云道:“跟咱们一样,也在赶路,不过咱们的动作更快些。” 律香川道:“他有没有易容?” 高慕云道:“没有,小武哥还是过去的老样子。哦,也不能这么说,他居然将自己的铁扇留在苏州,另外换了件兵器。” 律香川奇道:“换了何种兵器?” 高慕云道:“一把剑。” 律香川怔了怔,两个人从小一块长大,他从来都不知道小武会用剑! 这真是不可思议。 高慕云看着他的脸色:“公子好像对小武哥特别关注?” 律香川笑笑:“在咱们孙家的花园里,除了大少爷之外,还有哪些人谁最受老伯器重?” 高慕云道:“当然是公子你,和小武哥了。” 律香川道:“对。”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闭上嘴不再言语。 高慕云思索片刻,终于恍然道:“老伯让你们兄弟同时出手,莫非有考校的意思,想分个高低?” 律香川点头。 高慕云道:“可我感觉老伯更器重公子,毕竟大总管的职位在你的手上。” 律香川道:“是么?那他怎么会答应把女儿嫁给小武哥?” 高慕云也闭上了嘴。 律香川眺望着远方,喃喃道:“此一时,彼一时,关于未来的发展,谁能说得清楚?” 无锡城。 城南。 律香川走进赌场中,不禁被这里的规模震住了:投壶、打马、斗鹌鹑,叶子、彩棋、掷单双,光是骰子的玩法,可能就多达十几种。 捞偏门发财的路子有很多,但“赌”绝对要排在第一位。 十二飞鹏帮果然会赚钱。 根据兄弟们提供的线索,此时陆漫天应该在二楼上,所以律香川便靠了过去。 不过他很快就被拦住。 因为二楼属于贵宾区,要提前“验资”的,荷包里如果没带着十万两以上的银票,那么对不起,麻烦你有多远走多远。 “……” 太尴尬了! 律香川的脸色好难看,狼狈地退到外面。 高慕云在外面布置人手,看见他竟然去而复返,一时非常奇怪。 “公子,难道消息有误,陆漫天已经离开了?” 律香川道:“没有,可我需要赌资。” 高慕云笑道:“懂了,公子出来得匆忙,没带钱也可以理解,哈哈,小弟身上有。” 律香川道:“你有多少?” 高慕云挺起胸膛,好像很自豪:“三百两!” 律香川道:“哦,那咱们赶紧想想办法,再凑个九万九千七百两。” “多,多少?” 高慕云听得目瞪口呆:“……” 好在老伯的朋友遍天下,只要出去操作一番,弄来十万两银子也不算困难。 凑齐赌资之后,律香川才上到二楼。 上面比楼下安静多了,场地也更加豪华,这里的客人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穿的一个比一个气派。 律香川十分敏锐。 他发现有几双隐秘的眼睛,突然盯住了自己。 律香川努力调整呼吸,慢慢地搜寻着,终于在一个雅间看到了陆漫天。 他的舅舅体格雄壮,有着明亮的眼睛和宽阔的肩膀,虽然年近五旬,却丝毫不见衰老的样子。 陆漫天此时正在推牌九。 他的运气好像不错,红润的脸上满是笑意,身边还堆着大量的银票。 律香川靠过去,凑在耳边道:“舅舅,借一步说话。” “嗯?” 陆漫天一怔,然后打了个哈哈:“对不起诸位,老朽要去方便方便,稍后再回来……” 二人走到僻静的角落里,互相对视。 陆漫天问道:“小川,你怎么会在无锡?” 律香川勉强挤出笑容:“舅舅,是老伯派我来的,希望你尽快回去一趟。” 陆漫天道:“难道家里出了乱子?” 律香川欲言又止,最后陷入沉默。 陆漫天目光闪动:“你这是什么表情,为何不说话?” 律香川道:“舅舅,你莫要执迷不悟,在危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还请跟我回去,老伯他为人宽厚,也许你认个错……” 陆漫天惊怒道:“认错?这孩子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律香川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难道没有暗算小武?” 陆漫天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他半天才开口:“老伯想杀我?” 律香川叹道:“你们的关系亲如手足,看在几十年的交情上,他,他未必下得了狠心的。” 陆漫天狂笑道:“哼,谁能比我更了解孙玉伯?我可不会回去送死,你还是自己走吧。” 律香川没有说话。 陆漫天道:“好小子,连你也要为难舅舅?” 律香川很痛苦:“请恕香川无礼,今日我就算要走,也得带着你。” 陆漫天道:“休想……” 他猝然出手,一拳打在律香川的小腹上,打完便急速后撤。 “砰!” 律香川痛得面容扭曲,咬着牙,强行挥出了自己的暗器——七星针。 关于他的暗器手法,孙玉伯曾经盛赞过:小律是个天才,在江湖上的水平至少可以排到前三位。 七星针剧毒无比,而且毒性无可解救。 就像一朵梅花热烈绽放,五点寒星如飞而去,封死了陆漫天所有的出路。 打的是出路,并不是身体。 也就是说,陆漫天已经没有逃走的可能,上、下、左、右都不行,只能继续向后撤退。 “嗤!” 律香川手指轻弹,第六根毒针竟发出破空声,后发而先到,直钉陆漫天的心脏。 陆漫天毕竟混了几十年,可没那么好对付。 他的袖口一动,“哗哗哗”,一条银色的九节鞭凭空出现,抽飞了那根毒针。 律香川迅速展开追击,同时吹了声唿哨。 听到哨声后,高慕云带着十余位伙伴纵身腾起,从各种方位撞破窗口,掠进了赌场中。 以多打少,合而围之,他们的计划好像很稳妥。 但是! 诡异的一幕却发生了。 本该大乱的二楼却静得可怕,那些赌徒居然没有尖叫、躲闪、或者逃命的。 连半个都没有。 “仓……” 他们沉默着站起来,脸上冷得要命,各种拔刀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瞬间,杀人的变成了被杀的,猎食者变成了盘中餐。 高慕云惊道:“不好,公子,我们中计了!” 律香川深深呼吸,用深邃的眸子盯住陆漫天:“你已经背叛兄弟,投靠了十二飞鹏帮?” “是又怎么样?” 陆漫天狞笑道:“杀!” “杀!!!” 脚步声杂而不乱,无数刀光纷纷飞起。 这是短促的一战。 也是惨烈的一战。 犬组的伙伴们纵然拼尽全力,却也无可奈何,包括统领高慕云在内,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都倒了下去,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律香川同样倒在地上,但暂时还没死。 陆漫天居高临下,用温和的声音规劝道:“小川,做人还是识时务的好,你不妨跟我走,舅舅保证你会得到应有的位置。” 律香川讥屑道:“背叛的代价何其沉重,你的亲眷呢?他们怎么办?” 陆漫天面容冷酷:“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我的双亲早已亡故,剩下的都无所谓,老婆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 律香川呆了一下:“原来你连人都不算,是个畜生,畜生只怕都比你更强些。” 陆漫天道:“休要逞口舌之利,我再问你一句,到底降不降?” 律香川摇头。 “好!” 陆漫天抬起右脚,一脚便跺了下去。 “咔吧。” 律香川的左臂被硬生生踩断,发出恐怖的碎裂声。 “降不降?” “……” “好。” “砰!” 陆漫天又一脚跺在他的胸膛上,踩得律香川口鼻流血,脸色惨白如纸。 “降不降?” 律香川仍然沉默。 陆漫天一脚接着一脚践踏,律香川默默忍受,连哼都不哼。 他的眼睛深如一汪潭水,在隐秘的角落里,居然有淡淡的欢愉掠过! 那是何等惊人的色彩。 他似乎非常享受,享受痛苦,享受折磨…… 渐渐的,律香川昏了过去。 “啪啪啪。” 就在这个时候,陆漫天的耳边传来了掌声。 陈盛到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他就像一阵缥缈的清风,说来就来了。 所有人全部为之变色! 陈盛淡定地瞥着陆漫天,咧嘴道:“好个狠心的舅舅,你怎么不直接踩死律香川?” “他都这样了,杀人何必急于一时?” “哦……有道理。” 陆漫天转脸看看窗外,又看看他,惊疑道:“小武,你是一个人来的?” 陈盛道:“不全是。” “人都在外面?” “对。” 陆漫天道:“人都在外面,而自己却深入重围,你这闷葫芦倒也有几分胆色。” 陈盛道:“咱们不妨痛快点,你马上跟我回去,我答应给你留具全尸。” 陆漫天狂笑道:“哈哈哈,这人莫非得了失心疯?杀死你之后,外面自然群龙无首,我实在想象不出,你为何如此狂妄?” 陈盛道:“年轻人如果不狂妄,那还叫年轻人么?” 话刚落音,他就拔出了腰下的长剑。 “噗噗噗噗噗……” 陈盛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 周围的十余个赌徒却从脖子上飙出大量鲜血,脑袋就似被踢了一脚,忽然都飞了出去,飞得高高的,最后咚咚咚咚砸在地面上。 人头接连落地,如同下了一场妖艳的冰雹。 “……” 那些凶悍的赌徒全被震住了,震得头皮发麻,谁也不敢随便动弹。 !!! 陆漫天也骇然失色,慢慢地向后退去。 他混了一辈子,还从未见过这样迅猛、这样可怕的剑法。 他根本看不清,所以同样不敢出手。 他的勇气已经被一剑浇灭,恐惧到魂飞天外。 陈盛道:“你能躲到哪去,今天谁还救得了你?” “我们可以救!” 到目前为止,二楼上还有四名赌徒没有站起来,一直坐在那看戏,就像局外人似的。 他们终于动了。 一个接一个徐徐起身。 陈盛皱眉道:“你们是何人?” 他们镇定地自报家门。 “无锡,罗金鹏。” “泰州,萧银鹏。” “镇江,方铁鹏” “宁波,原怒鹏。” 卧槽! 陈老爷难免有些吃惊。 好大的一个圈套。 十二飞鹏帮,十二只飞鹏,今天竟然一口气到了四位…… (本章完) https:///40771_40771769/764370085.ht 014 剑气动江南 四大高手刚一现身,就稳住了局面。 他们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缓缓逼近,将陈盛围在核心。 四个人,四种兵器。 一杆银枪。 一对铁环。 一支判官笔。 一柄斩马刀。 这四种兵器要么极长,要么极短,长的刚硬,短的凶险,每一种都绝难掌握。 从兵器来判断,他们的武功必定不会差。 他们也足够自信,仿佛陈盛已是个死人。 “叮……” 正面的罗金鹏地位最高,他震动双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小武,你现在还有机会。” 陈盛道:“什么样的机会?” 罗金鹏道:“弃剑投诚。” 陈盛想了想:“我投奔你们,有何种好处?” 罗金鹏道:“至少会许你堂主之位,掌管一座城市,坐镇一方。” 陈盛道:“可堂主也未免太小气,能不能让我直接当帮主?” “你……” 罗金鹏勃然变色,冷笑道:“看来阁下是不答应了?” 陈盛道:“不答应又怎样?” “那就死!” 罗金鹏第一个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快如闪电,陈盛难免会被吸引,将主要的精力放在正面上。 然而罗金鹏只冲到一半,脚步却突然停顿,另外的三位竟抢先发难,同时飞扑而来。 左侧、右路、身后,响起了三声尖啸。 这是个漂亮的转折。 也是个完美的陷阱。 陈盛发现判断有误,只好尽量调整自己的站位,准备挥剑防御。 不料就在此时,场面却有了新的变化! 罗金鹏原本已陷入停顿,此刻却蓦然觉醒。 他居然再次冲向陈盛,冲锋的势头比第一次更迅疾、更勐烈,速度快了两倍都不止! 连续的骗术。 恶毒的计划。 精确的配合。 原来其余三位只是虚晃,他才是那个真正的主导者。 迟钝的罗金鹏已经捷足先登,铁环左右纷飞,上打面门,下打胸膛,发出了致命杀手。 ——水陆并进。 陈盛被反复的骗招扰乱心神,看样子是死定了。 在电光石火之间,他终于动了。 化身为风。 风有很多种类,柔风、劲风、狂风,而陈盛却是最可怕的那种——龙卷风。 扭曲的龙卷风急速旋转,如烟云,如雨雾,亦如梦幻。 这正是当年移花宫邀月的步法:百转千回。 罗金鹏眼前一花,铁环便打入空气中。 “……” 他的脸上写满错愕,甚至有些茫然。 陈盛已经转了出去,转到右侧的原怒鹏怀里。 他的速度形同鬼魅,不仅绕过了对手的判官笔,还一肘撞在他的脖子上。 “砰!” 在沉闷的打击声中,原怒鹏双目突出,突出到眼眶之外,瞬间吐血而亡。 一转、一冲、一撞,陈盛便撕开防线,杀破了重重包围。 接着他又转了回去,一剑斩向罗金鹏。 “……” 敌人究竟何在? 没有身体。 也没有武器。 只有剑光。 罗金鹏骇得面无人色,只能架起双环,试图拦截这致命的一击。 “叮!” 一剑挥落,两枚铁环变成了四个半圆,一个人变成了两个部分。 血雾随之飙飞。 罗金鹏的恐惧被永远定格,忽然身首异处,倒在自己的头颅上。 这是何等霸道的一剑! 快到不可思议,重到无可匹敌! 四大高手已去其二。 陈盛继续旋转,躲过了一刀、一枪,下面找上了方铁鹏。 方铁鹏把眼睛瞪得巨大,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只有凭着本能再次挺枪。然而,枪是刺不中风的,连碰都别想碰上。 “噗!” 风从身边吹过,好像很温柔。 方铁鹏的长枪脱手坠落,慢慢捂住咽喉,跪了下去。 当他跪下去的时候,生机便已断绝。 “饶,饶我一命!” 最后的萧银鹏已吓破胆子,他连武器都不要了,拼命向楼下狂奔。 剑光又是一闪。 萧银鹏还在奔跑,跑着跑着,身子就突然一分为二,上半身还留在空气中,腰肢以下的部分却自主行动,继续向前扑去。 “啊……” 片刻后,他的惨叫声可谓惊天动地,传得很远很远。 至此,四只飞鹏已然全数毙命。 没有人是陈盛的对手。 也没有人接得住他的一剑。 …… 陈盛还剑归鞘,接着便锁定陆漫天,一步步悠闲地走过去。 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勐兽,陆漫天非常恐惧,接连向后撤退。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太可怕。 在这位年轻人的剑下,他以为的救星完全不堪一击,竟比纸湖的还要脆弱。 陈盛道:“姓陆的,咱们能走了么?” 陆漫天没说话,用余光挣扎着瞥向窗外。 陈盛冷冷道:“外面有二十个人,而且大部分都擅长暗器,你要不要试试?” 陆漫天摇头:“我不必试的。” 陈盛道:“那你还等什么?” 陆漫天惨然道:“我与孙玉伯相交多年,最清楚他的秉性,回去后的下场一定是生不如死。幸好,我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陈盛脸色微变,刚要扑过去,却见他突然举起右拳。 陆漫天突出中指,一拳便击中自己的太阳穴。 他随后便倒在墙壁上,身体缓缓滑落。 “……” 陈盛相当无奈。 毕竟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辈,以陆漫天的武功,他只要想死,你是根本拦不住的。 可惜了。 这个人的背叛疑窦重重,后面说不定会牵扯到谁的身上,嗯,律香川的嫌疑最大! 在不久之前,陆漫天明明可以杀死他的,为什么没动手? 可能是舍卒保车,故意为之。 看到陈盛在那边发愣,二楼上的赌徒们急忙四处逃窜,从各种方向撤退。 不过外面马上就响起了各种声音。 暗器打入皮肉的声音、刀剑撞击的声音,闷哼声,痛呼声…… 这次陈盛确实带了不少鸽组的兄弟,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杀起人来非常利索,那些小子谁也别想跑。 过了半刻钟左右,外面的声音已经停止。 “嗖嗖嗖。” 兄弟们蹿到二楼上,过来与陈盛汇合。 “小武哥。” 陈盛点点头:“快,抓紧检查一下,看看犬组还有没有活着的,活着的都带回去,受伤的也一概照办。” “遵命!” 孙家与十二飞鹏帮早晚会开战的,统领以一己之力消灭了对手四位堂主,给了他们重重一击,这是何等的功劳? 从今日起,他的名字必将震动天下。 兄弟们心服口服,看他的眼神都像天神般敬畏。 “小武哥,高慕云还活着!”有个属下喊道。 陈盛道:“哦?很好,咱们把他带回去,好好养伤……” 下面他慢慢走到律香川的身边,蹲下来检查。 律香川确实昏迷了,而且伤得特别重。 看样子没个一年半载很难恢复。 陈盛原本可以趁机杀死律香川的,却到底忍住了。 首先,他没有证据证明对方的背叛,不能随便动手。 另外,陈盛还担心组织里有别的奸细,如果律香川被杀了,奸细继续潜伏下去,可能会伤害到他的老婆,甚至是孙剑。 貌似在原着里,律香川好像就有同党,而且远不止一个。 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目前他只能先忍住,日后要么不杀,要杀便统统杀光,永绝后患! 然而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是不是……得利用利用? 陈盛想了想,咧嘴笑了。 笑得很冷酷。 趁着身边没人,他便运起明玉神功,出手点了律香川一下。 点的位置相当要命。 即便律香川仍在昏迷中,却也冷得浑身打哆嗦。 从此之后,他就不是个男人了…… “大家快撤,我断后。” “是!” 赌场里散落着大量的银票,陈盛干脆找了个包袱,使劲往里划拉,越划拉越开心。 另外在十二飞鹏帮的地盘上,兄弟们想要从容撤退可不容易。 陈盛索性带着银票,一路往城里杀去,给大家创造机会。 这一天的江南风云变色,血流成河,同时也成就了他的赫赫凶名。 嘶? 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陈盛在路上不断剿灭援军,下面又掏出火折子来,只要是对手的产业,就开始点、点、点。 走到哪点到哪…… https:///40771_40771769/764237101.ht 015 这孩子真像我 在熊熊的火光中,陈盛走进了一家面馆。 两个时辰内,三次暗杀,六次围堵,毙敌超过四十名,他连头发都没伤到一根。 只是肚子有点饿。 “店家,店家?” 等陈盛进去才发现,这里虽然开着门,但做饭的已经跑了。 不用问,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今天他闹出来的动静,只怕比土匪更厉害。 他只好卷起袖子,亲手煮了锅排骨面。 “给我也来一碗,要多放肉。” 陈盛继续忙活,连头也没回:“行,马上就好。” 外面忽然多了位客人。 此人的身材就像山岳般雄壮,眼神锐利之极,腰间还悬着一口紫金雁翎刀。 这种刀不仅造价昂贵,分量也特别重,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力和修为,那根本就玩不转,而它的主人恰恰符合所有条件。 ——十二飞鹏之首,屠大鹏。 陈盛把面条端了出去,两个人相对入座。 “屠兄的刀法自然是极好的,你一路追踪而来,刚才怎么没出手?” 屠大鹏道:“我何为要出手?” 陈盛道:“我杀了你的兄弟,杀了四个。” 屠大鹏拿起快子,边吃边道:“哦,对我而言,他们并不是什么兄弟,反而是潜在的威胁,死就死吧,我还得感谢你。” “……” 陈盛皱眉道:“屠兄的话我听不懂。” 屠大鹏道:“很好懂的,十二飞鹏帮跟你们孙家花园一样,也不是铁板一块,人多的地方自然便会有竞争。我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可不容易。” “明白了。”陈盛也端起碗快吃饭。 屠大鹏道:“而且他们一死,还有额外的妙处。” 陈盛道:“怎么个妙法?” 屠大鹏道:“这就像农民种菜,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萝卜没了,坑不就腾出来了?我正好可以填补空缺,安插自己的人手。” 牛逼! 他的话透着强烈的野心,反叛的味道已经昭然若揭。 在原着里,屠大鹏也确实是个叛徒,做梦都想把万鹏王搞掉,自己当大哥。 陈盛道:“屠兄说的这些当真惊人,你就不怕我告密?” 屠大鹏有恃无恐,微笑道:“咱们是两个阵营的人,阁下没有告发的理由,另外你刚杀了本帮四位堂主,谁敢相信你?” 陈盛点点头:“嗯,的确如此。屠兄今天找到我,不知有何见教?” 屠大鹏直视他的眼睛:“还是那句话,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陈盛道:“什么样的朋友?” 屠大鹏道:“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同进退,共生死!” 陈盛沉吟道:“你想拿下整个十二飞鹏帮,需要我助一臂之力?” 屠大鹏道:“对。原本我还不敢奢望的,今日见到你的手段和城府,我才重新燃起希望。但凭兄弟的能力,何必要臣服一个老头子?不如咱们携起手来,各自取而代之,等事情办成后,咱们二人平分江南大地,你看如何?” 他的眼神狂热无比,嗓音也越来越洪亮。 ——如果说屠大鹏从前的行为只是拉拢,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那么现在就是平等的合作。 因为陈老爷已经展现了自己的实力。 陈盛似乎被他说动了,犹豫道:“屠兄,你容我再想想,毕竟我马上就会成为孙玉伯的女婿。” 屠大鹏道:“哦?那样更好。如果老伯忽然没了,再把孙剑解决掉,你入主花园还不是顺理成章?” 陈盛默然半天才开口:“有道理。” 屠大鹏惊喜道:“你答应了?” 陈盛道:“对。” 屠大鹏狂笑道:“好好好,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咱们击掌为誓,结为异姓兄弟!” “……” 他娘的,又要发誓? 陈盛也咧嘴道:“行。” 下面就是熟悉的流程了,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果违背誓言怎样怎样,陈某人对一切驾轻就熟。 礼毕之后,二人亲热得要命,脸上都堆满欢颜。 “大哥!” “二弟!” “哈哈哈哈……” 他们两个密谈很久,约定了许多东西:怎么接头、如何传送情报,等等。 陈盛问道:“大哥,陆漫天是不是你的人?” 屠大鹏摇头:“陆漫天投靠的是咱们帮主万鹏王,跟我并无私交。” 陈盛道:“那律香川呢,他与陆漫天可有勾结?” 屠大鹏的表情有些茫然:“律香川?不清楚,愚兄从没听过类似的消息。” 陈盛怔住。 好吧,要么是这位“大哥”骗了自己,假装不知情,要么就是律香川藏得够深,还有别的门路,反正他总不会是清白的,早晚得冒出来。 到了最后,陈盛与屠大鹏挥手道别。 两个亲热的人一旦分开,竟突然变了脸色,同时冷笑。 …… 陈盛第一时间赶回花园,向老伯复命。 该表的姿态可不能少,他满脸沉痛道:“属下无能,不仅没把陆漫天带回来,而且还连累小川身负重伤,实在是惭愧。” 孙玉伯也没有怪他:“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得更好。” 这次行动算不上完美,可仔细一算,收获反而大于损失。 毕竟十二飞鹏帮受到重挫,折了四名堂主。 孙玉伯道:“事情的经过我已了解,但还有个问题,需要你解释。” 陈盛没开口,用眼神发出询问。 孙玉伯道:“你何时学的剑?” 陈盛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记得老伯说过一句话。” 孙玉伯道:“什么话?” 陈盛道:“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在想什么,更不要亮出自己的底牌。” 孙玉伯动容道:“你莫非早就开始练剑,故意藏了一手?” 陈盛继续闭嘴。 某些东西没办法解释,干脆就别解释,反正他有面瘫的毛病,是个众所周知的老实人。 孙玉伯果然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你藏得不错,连我都被骗过了,你和律香川、孙剑一起长大,我本以为律香川才是最出色的那个……一个人独战四大堂主,居然毫发无损,这简直是奇迹。” 他又加了句:“只有真正的聪明人,才能创造奇迹。” 陈盛照样不吭声。 孙玉伯道:“经此一役,你的底牌是不是已经用完了?” 陈盛道:“也许。” 孙玉伯哈哈大笑,笑得满脸红光。 妙! 看样子就知道他还有所保留,原来最像自己的人,竟然是闷葫芦小武。 孙玉伯慢慢收敛笑意:“十二飞鹏帮可不好惹,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一定会展开报复,另外律香川伤得又重,一时半刻也好不了,所以,你得把担子挑起来。” 陈盛道:“老伯要我做什么?” 孙玉伯道:“我想把总管的位置交给你。” 陈盛道:“属下能力有限,只怕难以胜任,要么让孙剑试试?” 他连忙拒绝了。 总管的权力虽然很大,可要办的事情也多得离谱,以后还怎么偷懒? 孙玉伯摇摇头:“知子莫若父,这小子勇勐过人,但欠缺机变,并不是统领全局的料。” 陈盛道:“可……” 孙玉伯截断道:“孙剑不行,香川又身负重伤,我最信任的只有你们三个,如今大敌在前,你必须得站出来,像个男人。” 陈盛道:“我……” 孙玉伯道:“怎么,你连小蝶都不想娶了?” 陈盛吃惊道:“嗯?岳父,这也能混为一谈?” 孙玉伯憋着笑:“我说能就能!” 陈盛道:“那好吧,可我得提个条件。” 没有人敢跟孙玉伯讨价还价,而他却可以,毕竟陈老爷脸皮厚,而且还立了巨大的功劳。 孙玉伯果然没生气:“你先说说看。” 陈盛道:“属下嘴笨,与外界沟通时可能会造成不便,所以想调个人过来帮忙,充作副手。” “调谁?” “马胖子。” 孙玉伯道:“鸽组的马千军?” 陈盛道:“是。” 孙玉伯沉吟道:“马千军为人机警,做事也周全……我看可以。另外鸽组也不能一日无主,关于新任统领的人选,也由你做主。” 陈盛抱拳行礼:“多谢岳父。” 孙玉伯道:“既然你答应了,下面便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陈盛道:“什么事情?” 孙玉伯澹澹道:“你去陆漫天的府上,好好查一查,查清他的往来书信、财产情况,包括有无奸细藏匿之类,动作要尽量快。” 抄家? 果然没猜错。 传闻陆漫天此人老当益壮,家中娶了不少小妾,据说还有矮人国的鬼子…… “是!” 等孙玉伯刚反应过来,便发现陈盛一道烟消失了。 跑得贼快。 https:///40771_40771769/764108660.ht 016 她可疑,她也可疑 陆府。 后院中。 马胖子现在忙得很,有些事情他已经提前做了。 他将兄弟们分为四个小组,让每个小组只负责一件专一的事项,如此就互不干涉,也更容易提高排查的效率。 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马胖子的地位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远比人们想象的聪明。 「姐夫。」 马胖子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的内弟。 他的内弟姓杨,叫做杨钧,是个精干的年轻人,此次负责查抄陆府的钱款。 马胖子板着脸:「你刚才喊我什么,再喊一遍?」 杨钧呆住,连忙道:「副统领。」 马胖子斥道:「公是公,私是私,希望你牢记职责,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杨钧道:「属下知错,日后绝不会再犯。」 马胖子道:「哼,不长进的东西,你以为你是小武哥,敢当着老伯的面叫岳父?」 杨钧:「……」 好吧,谁能比得了小武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马胖子问道:「我交代的事情办得如何?」 杨钧道:「属下已清点完毕,也派人去各大钱庄调查过,陆漫天的所有现银加在一起,共有六十四万两。」 六十四万两绝对是一笔巨款,但马胖子却道:「才这么点钱?不可能!」 外面有人突然道:「的确不可能。」 听到这个声音后,马胖子喜动颜色,瞬间换了张脸:「统领回来了?你肚子饿不饿,有没有受伤?」 他迎过去嘘寒问暖,就差没摸两把了。 杨钧:「……」 他娘的,姐夫果然是姐夫,自己真得好好学学。 陈盛笑道:「我还好。」 马胖子道:「此次无锡一战可谓凶险,你没受伤就好,哈哈,兄弟们可担心得紧。」 杨钧也迅速抱拳:「属下见过统领。」 这次行动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只能用四个字来评价:石破天惊! 他的眼里发散着一种光芒。 那是对强者的尊敬和畏服。 「嗯。」陈盛点点头:「我去无锡的时候,见过陆漫天在赌场取乐,他的身边随随便便就放着几十万两银票,怎么可能才有这么点家产?」 杨钧道:「可属下已经搜过。」 陈盛道:「那说明搜的还不够仔细,你再回去接着找,把该砸的墙都砸了,该挖的地都挖开,一定要找出藏钱的密室或者暗道。」 杨钧道:「是。」 说完他就退了下去。 陈盛转脸看着马胖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牌,小小的金牌,上面有「飞龙在天」的图桉。 「马千军听令。」 马胖子盯住那个东西,眼睛瞪得老大:「属下在!」 陈盛道:「从今日起,你就是花园的副总管了,以后跟着我用心办差。我喜欢用熟人,自己升了,也不会忘记老朋友的。」 「……」 马胖子的心脏开始狂跳,又惊又喜,而且万分感动。 他颤声道:「多谢大总管栽培。」 从一位普通弟子升到副统领,他用了漫长的二十年,而从一名副统领升到副总管,却只花了短短两个月。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 虽然还是副的,但副总管的权力大了十倍都不止,可谓前途无量。 陈盛道:「鸽组走了两位统领,关于下面的继任者,你有没有看好的?」 马胖子想了想,慎重地说出三个名字,名单里没有他的小舅子杨钧。 陈盛挺满意。 这说明他一心为公,并不是以权谋私的人。 陈盛道:「我记得杨钧是你的内弟吧?」 马胖子道:「嗯。」 陈盛道:「那就让杨钧接任。」 马胖子连忙道:「这小子还不够成熟,能力也差了点,请总管另外选一位。」 陈盛道:「不必。」 他盯着马胖子的眼睛:「我要的是绝对的忠诚,你懂么?自己人最放心。」 没什么好说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胖子笑道:「是。」 说话之间,杨钧又折了回来,他满脸兴奋道:「统领,陆漫天的东西找到了!」 陈盛道:「哦?咱们过去看看。」 马胖子可不在什么意钱财,边走边道:「傻小子,统领已经不再是统领,日后你得改个称呼。」 杨钧道:「怎么改?」 马胖子道:「大总管。」 杨钧倒抽一口冷气,嘶,到底是老伯的女婿,这升得也太快了! 马胖子继续道:「大总管顾念旧情,不但将我提了上去,升做副总管,对你也有好处。」 杨钧的心脏也开始乱跳,却不敢询问。 马胖子道:「鸽组日后便交到你的手中,好好办差吧,杨统领。」 统领? 就像做梦一样,杨钧顿时呆住,甚至都忘了致谢。 「……」 陆漫天私藏的财宝是在书房发现的,他砌了整整一面墙,里面全是金砖,大块的金砖!那种光芒何等灿烂,足以晃瞎人的眼睛。 马胖子震撼道:「这个狗贼,真该死。」 陈盛随意转了一圈,脸上却很平静:「杨统领?」 杨钧道:「属下在。」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最初的懵懂过后,他连嗓门都变大了,眼睛亮亮的。 陈盛道:「你尽快清点数字,从里面取出三成来,帮我存进钱庄里。当然了,后面我也不会亏待兄弟们。」 ! ! 居然敢私分钱财? 马胖子大吃一惊。 他急忙道:「万万不可,总管这么做,万一传到老伯的耳朵里,那还得了?」 陈盛摆着手:「马兄知道王翦么?」 马胖子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好像没听懂:「秦国的名将,王翦?」 陈盛道:「对,王翦身为大将,却在领兵出征的时候,多次向秦王索要田产和钱财,这是为什么?」 马胖子陷入沉思。 半晌才开口道:「这是王翦自保的手段,表明他没有野心,消除秦王的猜忌。」 陈盛笑道:「嗯,道理都差不多,我最近出的风头实在太大,干脆自己给自己泼点脏水。」 「明白了……」 马胖子心服口服。 ——老伯有亲生的儿子,虽然嘴上嫌弃,但一定会把家业传给孙剑。 女婿再强,最好也不要强过孙剑。 你以为他真的就放心把一切交给陈盛,或者律香川? 所以说,他要的是忠心,而不是野心,这种自污的行为,恰恰可以撇清嫌疑。 ——喜欢捞钱的贪官,有几个造反的? 陈盛道:「你信不信,老伯如果知道情况,非但不会责罚我,甚至还会很开心?」 马胖子也展颜道:「信。」 …… 最后就是陈盛喜欢的节目了。 陆漫天简直丧心病狂,他的小妾竟然有十七位,排除掉几个四十岁往上的,那也还有十三个! 十三个女人,十三朵鲜花,争奇斗艳,各逞风姿。 陈盛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谁是那个矮人国的?」 马胖子把一名娇小的女子领到身边:「她就是。」 这女人身材不高,皮肤却白得出奇,小脸长得肉肉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畏惧和羞怯。 陈盛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的口语说得挺丝滑:「回公子,妾身石原美杏。」 陈盛道:「你多大?」 「二十四。」 陈盛点点头,然后突然变脸:「马兄,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女人会说咱们的话,定是陆漫天培养的女干细,我看她很可疑。」 马胖子道:「有道理!」 陈盛道:「你先记下来,等会儿带回去,我要慢慢审问。」 女人吓得浑身瘫软,慌忙道:「不要啊,求求你……」 这次说的是她的母语。 陈盛:「……」 多么熟悉的腔调,也太亲切了! 下面他继续转悠,将目光投在另一位番邦女子的身上。 此女细腰、长腿、满头金发,身高比所有人都要出色。 陈盛道:「嗯?好长的腿,她一定擅长轻功,很可疑,必须带走!」 那女人满脸的湖涂,大叫道:「轻功是肾么,握不冻,不冻。」 马胖子冷冷道:「喊什么?大总管说你会,你就会,再敢胡闹的话,当心挨板子。」 别的没听明白,但挨板子她听懂了。 女人:「……」 陈盛相当神速,又又又发现了第三个目标。 这名女子的优点十分突出,你很难挪开眼睛。 陈盛道:「太过分了,居然在身上藏着东西?带回去我好好搜搜。」 孰料她根本不怕,反而抛着媚眼道:「小武哥,我早就知道你了,妾身一定配合,嘻嘻。」 陈盛道:「我就喜欢聪明的女人,很好……」 他转头瞄了一眼马胖子,忽然叹口气。 马胖子赶紧道:「总管怎么了?」 陈盛道:「可能是错觉吧,我觉得她们都可疑!」 马胖子道:「那就全部带走?」 陈盛咧开嘴:「嗯,带走。对了马兄,小妾全在这里,丫鬟呢?」 https:///40771_40771769/764004876.ht 017 重赏 “啪,啪啪啪。” “……” 鞭子无情地抽打在身上,孙剑很不服气。 睡觉睡的好好的,突然被亲爹揪过来一顿收拾,他莫名其妙,满肚子都是委屈。 老伯问道:“你可知错了?” 孙剑憋了半天,终于低头道:“孩儿知错。” 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过,父亲这么干必定有原因,而且他一向都是正确的,所以该认怂还得认怂。 老伯道:“那麻烦你告诉我,自己错在何处?” 孙剑道:“我……我不知道……” 老伯大怒,立刻抡起鞭子抽过去,噼里啪啦,又是一阵疾风骤雨。 倔强的孙少爷半声不吭,默默地忍受着。 好在老伯很讲道理,打完后便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他过目。 这是密探的奏报。 孙剑刚看两眼,就被惊呆了:原来小武在抄家的过程中,居然私吞陆漫天的财产,把三百多块金砖明目张胆地运走,存进了钱庄里! 有毛病的是小武,为什么挨打的却是自己? 孙剑没空计较原因,连忙为好兄弟开脱:“父亲,小武可能是犯了湖涂,你莫要怪罪,咳咳,他每个月只有五千两银子,确实不够花,要么你再给涨点儿?” 老伯的额头青筋突起,忍耐道:“你继续往下看,看完。” “是。” 下面的奏报更离谱:这次小武不仅中饱私囊,另外还贪心得很,竟将陆漫天的小妾和丫鬟“顺”走了一大批,数量足足超过二十位。 “……” 孙剑顿时瞠目结舌。 二十多个女人! 太过分了,怎么不带带我? 老伯看看孙剑:“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他?” 孙剑硬着头皮道:“父亲,要罚你就罚我好了,我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胆子,也许小武是喝了酒,头脑不够清醒。” 老伯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几时见过他在办差的时候喝酒?” 孙剑道:“好像没有!” 老伯道:“他从前是贪财好色的人么?” 孙剑纠结道:“好像也不能算。” 老伯道:“嗯,小武刚刚立了大功,无论要钱、或者要女人,我都会答应的,我一向赏罚分明,而且早已经做了准备。那么问题是,他为何非得这么做?” 孙剑弄不明白,所以只能摇头。 老伯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睛里掠过深深的失望。 他叹口气,又从袖子里摸出个油纸包:“你把此物送给小武,快去。” 孙剑道:“父亲要怎么处置他?” 老伯摆摆手,懒得言语。 孙剑带着东西,满头雾水地离开了,他忽然回头道:“父亲,你刚才为什么打我?” 老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是小武?” ??? 孙剑:“……” …… 孙少爷一向胆子大,但老伯给的东西,他却不敢拆开。 用手捏捏,再晃晃,发现纸包里面轻飘飘的,你很难猜测究竟是何物。 算了,如果那是封密信,父亲要让小武“自尽”的话,他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帮着好兄弟逃出苏州。 孙剑轻车熟路地去到陈盛家中,发现根本没人。 第二个宅子也一样,都是空的。 这就奇怪了。 孙剑只好发动关系,绕来绕去的,终于跟马胖子搭上线。 问过马胖子才知道,陈盛居然狡兔三窟,另外又买了两套房产,而且搞得特别隐秘,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 好家伙,他到底在防着谁?防着小蝶抓奸? 孙剑摇摇头,下面赶紧奔向城南。 在城南的某片街区,隐着一处深宅大院,这里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房子虽然很大,外面却并不起眼。 孙剑将马儿拴起来,从后院跳了进去。 他想看看陈盛在干什么…… 忽然间,阴影中闪出个暗哨,暗哨的目光阴冷无比,右手按在刀柄上。 “来者何人?” 孙剑被破坏了兴致,有点不痛快。“是我。” “你是谁?” 孙剑盯住对方的面孔,冷冷道:“在苏州的一亩三分地,你连我都不认得?” 暗哨态度生硬:“请恕小人眼拙,只认腰牌不认人,如果阁下没有腰牌,那么就按闯入者办理,格杀勿论!” “你……” 孙剑呆住,他刚要发火,最后却憋了回去。 按照本帮的规矩,人家这么做是对的,自己反而理亏。 孙剑无奈掏出腰牌,展示给对方。 那名暗哨看得挺仔细,终于放行了:“大少爷请便。” 孙剑道:“哦?你原来认得我?” 暗哨澹澹道:“自然是认得的,不过职责所在,属下可不敢怠慢,还请大少爷恕罪。” 孙剑道:“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暗哨道:“杨钧。” 孙剑喜欢此人的忠诚和责任心,随后便笑道:“你当个守卫倒是屈才了,从明天起,干脆就跟着我吧。” 杨钧道:“多谢大少爷美意,属下不敢答应。” 孙剑奇道:“为何?” 杨钧道:“属下乃‘鸽组’新任的统领,要跟着总管办差的。” 孙剑闻言吃惊道:“小武好大的派头,居然让一个统领给他看门?这,这简直岂有此理!” 杨钧摇头道:“属下是自愿过来的,并非总管所命,总管甚至都不知情。” 孙剑:“……” 好吧,小武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药?怎么没人这么对自己? 告别杨钧之后,孙剑悄悄地摸了过去,摸向陈盛的房间。 他很快就听到了一种动静。 一种喜闻乐见的动静。 孙剑龇着牙。 啧啧。 是谁也在挨鞭子? 孙剑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猝然撞开房门,想要进去看看乐子,没想到…… 在他进门的一刹那,一道夺目的剑光便飞纵而来,停在他的咽喉上。 孙剑练了十几年武功,却根本躲不开。 他惊得寒毛直竖,连脚底都被冷汗打湿了。 “哎……是我……” 只见陈老爷光着膀子,正用一种恼怒的眼神看着他:“我当然知道,否则你还能活下来?” 孙剑干笑道:“嘿嘿,是是。” 陈盛收剑道:“大晚上的,你找我做什么?” 孙剑一拍脑袋,连忙道:“小武,你快跑吧,我爹可能要杀你。” 在房里练功练得正来劲儿,陈盛被他坏了心情,所以火气很大:“放屁!” 】 孙剑道:“竟然还不信,你做的那些好事我爹都知道了,一口气收了二十多个女人,你怎么没想想我?你若是分我一半,说不定……” 陈盛截断道:“闭嘴,是老伯让你来的?” 孙剑道:“嗯。” 陈盛道:“东西呢?” 孙剑惊奇道:“你知道他有东西要给你?” 陈盛瞅着他,不耐烦地伸出手。 孙剑只好摸摸袖子,从里面掏出那个油纸包。 陈盛打开来一看,顿时笑了,所有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 好重的赏赐! 纸包里赫然封着一张地契,快活林的地契! 快活林堪称寸土寸金,凭借这件无价之宝,往后光是靠收租维持生活,他就能逍遥一辈子。 跟聪明人打交道不用多说话。 ——老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明白了老伯的意思,这就叫心照不宣。 孙剑也连忙趁着机会偷看,眼睛瞪得老大。 “小武,你明明犯了错,我爹为什么没有责罚你,反而还要重重嘉奖?” 陈盛道:“你不明白?” 孙剑自然不明白。 陈盛好像很惭愧,叹气道:“这其实不是嘉奖,就是责罚。” 孙剑:??? 陈盛一本正经的:“对于老伯而言,你是儿子,我是女婿,儿子如果犯了错,可以打、可以骂,但女婿总归隔了一层,老伯不好说什么,所以才用赏赐发出警告,让我今后规矩做人。” 孙剑结巴道:“放屁!假如这也能算惩罚,那干脆罚死我算了!” 陈盛道:“你又不是女婿,没资格的。” 孙剑:“……” 孙少爷是个直肠子,弄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索性不再费脑筋。 反正兄弟活得好好的,那就够了。 “哎,见者有份,陆漫天的东西我也要一半。” 陈盛道:“你要钱还是女人?” 孙剑道:“废话,本少爷可不缺银子,当然是女人。” 陈盛道:“哦,那你恐怕得等一等,她们之中可能有陆漫天的奸细,我得好好审审。” 拿公事当借口,孙剑也不好说什么。 “你要审多久?” 陈盛想了想:“每个人至少要审两天,这是件很费精力的事情,必须慎之又慎。” 孙剑道:“那好吧。” 他满脸无奈,刚要转身离去,却被拦住了。 陈盛的表情变得很严肃:“最近你小心点,没事不要轻易外出,外出也切忌单独行动,更不能随便乱吃东西。” 孙剑道:“为什么?” 陈盛把目光投向窗外:“十二飞鹏帮的报复应该快来了,万鹏王可不好惹……” https:///40771_40771769/763906376.ht 018 风暴来临 自从无锡一战后,许多人都在等。 等着万鹏王出招。 作为十二飞鹏帮的大龙头,他的尊严绝对不容挑衅,必定会有所行动,而这种行动,必定会给敌人留下深刻的教训。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时间,整个花园剑拔弩张,笼罩在未知的阴云里。 “刺啦!” “叮叮当当……” 在陈盛的宅邸中,一场夜宴即将拉开帷幕。 十二飞鹏帮有十二处分堂,孙家花园也有七组人马,即:鸽组、鹰组、犬组、虎组、鸦组、影组、和刀组。 陈盛要宴请的,正是七组人马的统领。 这些天他已经顺利完成交接,也该与兄弟们见见面了。 马胖子厨艺精湛,专门负责做菜,而陈老爷也难得勤快一回,在旁边打着下手。 请客吃饭当然能去更好的地方,比如各种酒楼,但选在家里却别有不同,显得诚意更足。 花厅里摆着温馨的圆桌。 明亮的宫灯点起来了。 精美的餐具也都布置完毕。 万事俱备,只欠嘉宾,陈盛跟兄弟们约定的时间,在戌时初刻。 戌时还没到,大家便陆陆续续的来了。 这些人他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有的就算认识了许多年,他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比如说,影组的统领名叫秦独秀,本是江南地区著名的裁缝。 秦独秀擅长做女装,素有“金剪刀”的绰号,因为技艺出众,而且长得也英俊,所以深得女人们的追捧。 他的客户群遍布各地,什么豪门贵妇、大家闺秀、甚至还包括勾栏里的姑娘。 像这样的人,原来竟是老伯的属下,负责的居然是对外渗透。 陈盛怔了怔:牛逼! “哈哈哈,总管大安。”秦独秀走进花厅中,抱拳微笑。 陈盛叹道:“秦兄瞒得我好苦,今日我才算重新认识你。” 秦独秀道:“这句话同样也要送给总管,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你又何尝不是瞒过了所有人?” 陈盛展颜道:“嗯,秦兄天天在脂粉堆里打滚,想必对女人有所了解?” 秦独秀眨眨眼睛:“怎么讲?” 陈盛道:“我一直都挺好奇,那些冷冰冰的豪门贵妇,是不是很难上手?” 秦独秀就像做贼似的,压低声音道:“总管错了,贵妇们往往更寂寞,她们可比你想象得热情,而且还不用负责任。” 陈盛道:“哦……” 秦独秀道:“要不要属下给你列个名单?我知道几个女子最有味道,嘿嘿。” 陈盛大喜道:“要要要!”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都呲着牙。 下面陈盛继续迎客,又吃了一惊。 犬组的高慕云也到了。 在最近无锡的行动中,高慕云身负重伤,因为他的手脚还不能动弹,竟是被几个人抬进来的。 陈盛连忙道:“高兄这是何苦,你应该留在家中休息的。” 高慕云坚持道:“那可不行,今日总管设宴,兄弟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就算爬也要爬过来。” 陈盛摇摇头。 高慕云面色真诚,盯着他的眼睛道:“小武哥,大恩不言谢,我的命是你救的,日后定当有所回报。” 陈盛笑道:“高兄言重了,快请进。” 客人们纷纷就位,去花厅中陆续落座,他们喝茶的喝茶,谈笑的谈笑,气氛相当热烈。 陈盛的家里也有个计时的“漏壶”。 慢慢的,标尺升到了戌时初刻,顷刻间,大家的笑容全部冻结,变得鸦雀无声。 因为…… 时间到了,席面上却空了个位子。 那是虎组的统领——赵峰的。 虎组负责强攻,他们对时间的重视超过一切,怎么可能迟到? 马胖子脸色微变,勉强挤出笑容:“或许赵统领被某些事情耽搁了,应该马上会来。” “对对,不错。” 大家赶紧陪着笑脸,又开始闲话。 然而一刻钟,两刻钟,桌子上面的饭菜都凉了,赵峰却仍然不见踪影。 几位统领集体陷入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陈盛缓缓道:“这个时候他还没来,应该是来不了了。” 大家都是老江湖,当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陈盛唤道:“杨钧。” 杨钧迅速道:“属下在!” 陈盛道:“你立刻发动鸽组的兄弟,去寻赵统领,动作要快。” “是!” 等杨钧离开后,空气变得越来越沉重。 花厅里只剩下漏壶滴水的声音,水滴声虽小,此刻却宛如惊雷,一声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间。 半刻钟左右,杨钧又回来了。 陈盛道:“怎么说?” 杨钧道:“回禀总管,今日黄昏前,赵统领带着虎组的兄弟们外出作训,都在城西的荒林中。” 陈盛道:“然后呢?” 杨钧停顿几秒:“我们已发出讯号箭,却……联络不上。” 陈盛道:“虎组共有多少人?” 杨钧道:“一百七十三位。” 陈盛道:“一百七十三人,竟没有一个回应的?” 杨钧低头:“是。” 陈盛站了起来,下令道:“大家各司其职,都尽快回去吧,鸽组的兄弟们跟我走,去城西。” “遵命!” 当夜,精心准备的晚宴不欢而散。 陈盛骑在马背上,后面紧跟着杨钧等人,飞速奔向目的地。 他们去得很快。 看到的是一幕可怕的情景:现场跪着大片尸体,整整齐齐的,分为两排。 全是尸体,没有半个活人。 荒凉的山林,恐怖的景象,这里已经形同地狱,变成了乌鸦和走兽们的狂欢。 杨钧被惊呆了。 他的脸上升起骇然之色,接着目眦欲裂,愤怒地咬紧牙关,甚至将嘴唇都咬出了血。 不同于杨钧的表现,陈盛很冷静。 “清点人数,看看赵统领在不在。” 杨钧嗓音低沉:“是……” 没等多久,结果便被统计清楚:现场有一百七十三具尸体,虎组的兄弟一个不少,那位赵统领也在其中。 赵峰是被一刀刺死的,从正面刺入胸膛,一刀毙命。 他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略显奇怪。 似乎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更多于恐惧。 陈盛静静地盯着赵峰,忽然道:“别人都有伤口么?” 杨钧道:“属下仔细检查过,别的兄弟并无伤口,唯独赵统领是被利器所杀。” 陈盛道:“哦,除了赵峰之外,虎组还有一百七十二个大活人,这么多人全无伤口,得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将他们杀死?” 杨钧思索片刻,回答道:“下毒!” 陈盛同意:“那就验验看,赵统领也要验。” 杨钧立刻让兄弟们动手,发现用银针刺入尸体后,再拔出来已经变成黑色,而赵峰却是唯一的例外,他并未中毒。 趁着这个空隙,陈盛也在周围转了转。 不远处有过生火的痕迹,炊具还是温热的,大家显然都用过了晚餐。 陈盛蹲下来轻轻一闻,点点头。 杨钧汇报道:“赵统领并无异样,其余人等皆是中毒而死。” 陈盛道:“这说明什么?” 杨钧的目光不断闪烁,突然惊怒道:“莫非……莫非他……” 陈盛道:“对,赵峰就是奸细。我刚才也看过,饮食里面都是有毒的,只有他才能让兄弟们毫无防备,把东西吃下去。” 这样的结论可谓惊悚! 杨钧回想着赵峰奇怪的表情,再看看现场的痕迹,不能不相信。 “既然是奸细,为何最后他也死了?” 陈盛讥屑道:“弃子而已,十二飞鹏帮志在立威,所以就忘记了赵峰的‘贡献’,转脸便将他捅死。背叛兄弟的人,又怎会得到万鹏王的重用。” 杨钧没说话,眼睛里饱含沉痛。 自古以来,叛逆者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此人死得也太过便宜,那些被暗算的兄弟们何其无辜? 上百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十二飞鹏帮已经给了孙家重重一击! 更可怕的是,报复行动很可能才刚刚开始…… 陈盛最近并没有忘记追查陆漫天,而且动过不少怀疑对象,最后却全无收获。 赵峰也许就是他的同党。 作为老伯的亲密助手,陆漫天经营了许多年,关系网可谓盘根错节,不知下面还会牵扯到什么人? 陈盛对着杨钧道:“你把他们都带回去,好好安葬。” 杨钧道:“是,属下明白。” 交代了一些事项后,陈盛便飞身上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花园。 如此严重的情况,自然要回禀老伯。 梅园中。 公馆里。 陈盛见到了孙玉伯。 他万万没想到,孙玉伯居然在流泪。 陈盛吃了一惊。 有些人可以流血,却不会流泪,孙玉伯应该就是这样的人。那么问题来了,到底又出了何种变故,才会令他如此悲伤? 艹! 难道是……孙剑? https:///40771_40771769/763829105.ht 019 大家都是拉磨的驴 孙玉伯虽然在流泪,但脸上并没有表情。 这种没有表情的表情,其实却压抑得可怕,同时也更痛苦。 陈盛保持缄默。 他只希望出事的不是孙剑。 孙少爷或许不够聪明,但绝对是难得的好朋友,为了兄弟二字,他甚至可以付出生命。像这样的人,也许一生都碰不到一个。 孙玉伯看看陈盛:“你可能会好奇,我为何如此失态。” 陈盛点头。 他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面的信息很简短,只有九个字,——易潜龙被刺,确认亡故。 易潜龙? 陈盛终于明白了。 孙玉伯是从一个小山村走出来的,出身平平无奇,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钱,他能混到如今的地位,当然离不开朋友们的帮助。 经历过无数次腥风血雨,他的老朋友基本都陨落了。 这位易潜龙,就是最后一个。 如果说陆漫天相当于孙玉伯的“左膀”,那么易潜龙就相当于“右臂”,而且分量要重得多。 易潜龙此人精通水性,组建了规模庞大的船帮,近些年他的势力越来越壮大,已经成为长江流域的霸主,源源不断的为孙家提供人手和钱财。 易潜龙突然被刺,意味着孙玉伯失去了最强悍的助力。 同时,也失去了最后的战友。 对于孙玉伯而言,这种打击不可谓不沉重。 陈盛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老朋友们纷纷凋落,他现在变成了“孤家寡人”,难免会感到伤怀。 不过万幸的是,好在孙剑安然无恙。 陈盛松了口气:“岳父可知什么人做的?” 孙玉伯道:“目前还不清楚,但应该是十二飞鹏帮,此事出得未免太凑巧,很符合万鹏王的个性。” 万鹏王什么个性? 手段凶残,睚眦必报! 陈盛道:“那刺客可曾抓住?” 孙玉伯摇头:“刺客已经遁走,并没有被擒获,我只听闻他精于用剑,可能是一位专业的杀手。” 陈盛的眼睛动了动。 专业的杀手? 这该不会和快活林有关系吧! 孙玉伯问道:“你现在过来找我,难道又出了事情?” 陈盛就将虎组的遭遇说了一遍。 孙玉伯默然良久,脸上无悲无喜,但眼神却变得很冷。 “虎组的事情,说明除了陆漫天之外,家里还有别的内鬼,此人或许就是他的党羽。” 陈盛同意。 孙玉伯道:“你继续追查下去,别的先不要轻举妄动。” “是。” 孙玉伯挥挥手,似乎有些疲倦。 陈盛便退了出去。 他心里明白,孙玉伯其实跟万鹏王一样,都是同一种人,断然不会忍气吞声的,下面的报复只会更加猛烈。 夜更深,外面起风了。 孙玉伯静静地听着风声,忽然低语道:“把韩棠叫过来。” 屋里好像没人,但阴影中却有个声音迅速道:“是!” 孙玉伯无论召唤什么人,那个人通常都来得很快,但这个叫“韩棠”的却不同。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慢慢走进公馆。 韩棠是个难以描述的人。 他穿着件普通的灰衣,年龄介乎于四十到五十岁之间。 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既不英俊,也不难看,伱就算见过几回,也记不住他的样子。 韩棠一进来,就跪了下去。 他跪在孙玉伯的脚边,竟然垂着头,去亲吻他的脚尖。 这实在是一种罕见的礼节。 韩棠看着孙玉伯的眼神,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神! 他不像是他的朋友,更像是奴隶。 孙玉伯坦然受之,并没有谦虚推辞,他的表现同样奇怪。因为老伯一向很少接受别人的大礼,属下们也都养成了习惯,最多只是鞠个躬。 孙玉伯淡淡道:“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韩棠道:“好。” 孙玉伯道:“最近还在养鱼?” 韩棠道:“养。” 孙玉伯道:“那女人呢?” 韩棠道:“我就算要找女人,也不必养着的,我从不信任女人。” 孙玉伯笑了。 韩棠第一次发出问题:“这次是谁?” 孙玉伯收敛笑容:“万鹏王。” 韩棠道:“哦。” 孙玉伯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韩棠道:“要么他死,要么我死,要么我们一块死。” 孙玉伯道:“好,那你去吧。” 韩棠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走,没有多余的废话。 孙玉伯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布满阴云,似乎想起了某些不愿回忆的日子。 他不愿见到韩棠,就是想与过去的黑暗划清界限。 只可惜,他没成功。 …… 同一片天空下,快活林中,在隐秘的角落里,有一间小小的木屋。 年轻人醉得就像条死狗。 他已经醉得不能再醉,却还在喝酒。 辛辣的烈酒从坛子里快速流出,一半流在身上,一半流进嘴里,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麻木且眩晕。 年轻人吐了。 在他吐得最厉害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推开门,露出了一张温柔的笑脸,和一条火红的长裙,是高寄萍。 高寄萍看见年轻人的样子,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孟星魂,你变了,你令我很失望。” 孟星魂醉眼朦胧,问道:“我哪里变了?” 高寄萍道:“从前的我远在十丈之外,你就会有所反应,而现在呢?你好像根本不知道我过来。” 孟星魂道:“哦,如果你不是大姐,可能已经死了三次。” 高寄萍又笑了,她慢慢走过去:“这次你做得不错。” 孟星魂道:“哪里不错?” 高寄萍道:“易潜龙是个很难杀的人,你却杀得干净利落,而且没有受伤。” 孟星魂看着她的笑脸,眼睛里有深深的痛苦和疲倦。 他并不喜欢杀人。 他不是何方,享受不了这种刺激。 他只觉得恶心。 但没有办法,他的性命是高大姐给的,他不能停,也不敢停,他欠高寄萍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拉磨的驴,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停下。 孟星魂道:“你找我干什么?又要杀人?” 高寄萍不说话,点点头。 孟星魂把手里的酒举起来,用酒水去冲击不断翻涌的呕吐感。 高寄萍道:“这就是生活,虽然我们很像勾栏里的女人,但也只能这么继续下去,因为我们要吃饭。” “砰”的一声。 孟星魂将喝空的酒坛摔在墙角,摔得粉碎:“吃饭有别的方式,我会做菜,会打渔,为什么不能换个活法?” 高寄萍冷冷道:“你错了,对于我们而言,吃饭并没有别的方式,只有唯一的一种,也就是现在的这种。” 孟星魂陷入沉默。 高寄萍道:“你应该知道何方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里。” 孟星魂无神地眨着眼睛:“魏武。” 高寄萍道:“对,苏州魏武,这个人已经成了我们最大的威胁,所以非死不可。” 孟星魂道:“为什么让我去?” 高寄萍道:“石群在云南,叶翔在京城,我别无选择,只有让你去。” 孟星魂机械地点着头:“好。” 高寄萍道:“此次孙玉伯被万鹏王重创,损失了不少人马,所以他必定会重新招募的,你有很大的机会混进去,贴身刺杀小武。” 孟星魂道:“好。” 高寄萍道:“我给你半年时间,这是最长的一次,你不妨稳妥些,慢慢动手。” 孟星魂道:“好,你要我去,我便去。” 高寄萍嫣然道:“你看起来很累,最近一定没睡好。” 孟星魂道:“是。” 高寄萍道:“你一定找过许多女人,她们为什么不能让你睡好?” 孟星魂道:“不知道。” 高寄萍把手放在纽扣上,忽然有了一种动作:“或许,她们还不够成熟,没能学会让你放松……” 小木屋有窗。 屋里并不昏暗。 高寄萍整个人都在发光,她的腰很细,腿很长,看起来就像一位女神。 她在盯着他。 他也在盯着她。 孟星魂整个人都痴了,喉头发紧,心脏狂跳。 为了这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他已经忘记过去,忘记罪恶,甚至忘了一切。 他连做梦都想拥有高寄萍。 高寄萍用梦幻般的声音说话,轻轻道:“小孟,你还等什么?” “砰!” 孟星魂竟突然出手,一拳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就像发疯一样跑了出去,一边奔跑,一边流泪。 他心里渴望之极。 却不敢。 他不想用这种方式,去和一个姐姐般的人完成“交换”。 他永远也忘不了,在那个残酷的寒冬,有一双温暖的大手,给瑟缩在墙角的他半个馒头。 当时高寄萍的笑脸,已经在他的心里永远定格。 他不想破坏这张脸,更不想让自己变成禽兽…… 高寄萍呆住了。 她仿佛被打了一耳光,面孔突然扭曲。 有些人很奇怪。 被侮辱反而不是侮辱,不被侮辱反而是一种侮辱。 (本章完) https:///40771_40771769/763751898.ht 020 六十六号 陈盛又一次干起了老本行,——抄家。 这次他抄的是虎组的前统领,赵峰的家。因为陆漫天那边怎么也找不到头绪,他只希望此人会露出破绽,把奸细揪出来。 和陆漫天不同,赵峰过得很朴素。 他的宅子小的可怜。 家里没有丫鬟,也没有妾室,甚至连老婆和孩子都被扔在乡下。 看起来赵峰好像是个简单的人。 但陈盛却笑了。 好小子,他的戏演过了,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赵峰每个月也有三千两的收入,单身汉也就罢了,既然你收入不错,为什么不改善一下生活条件,让自己的亲人过得更好? 这次陈盛的搭档还是鸽组,由杨钧带队。 他只信任自己人。 杨钧也没辜负他的信任,很快就找到了赵峰的第二处宅子。 赵峰果然是个蛀虫,在家里私藏了大量的钱财,数额竟有一百五十三万两之多! 至于为什么不把赃款存起来,非得藏着,这个很好解释。 首先,如果把东西存进钱庄里,哪怕你换个人过去存,都难免会留下记录的,后期容易被追查到身上。 第二条,现银用着当然更方便,想拿随时就能拿。 杨钧走到陈盛的身边,小声道:“总管,有这么多钱,你要不要截留一部分?” “……” 陈盛咳嗽起来:“算了吧,某些事情只能做一次,传到老伯那里可就麻烦了。” 杨钧道:“不要紧,这回是我一个人清点的,谁也不知道具体的数字,兄弟保证没问题。” 陈盛大笑道:“哈哈,你成长得也太快了,我喜欢!” 杨钧也呲牙道:“那咱们就拿个零头?” 陈盛道:“好。” 于是乎,杨钧便扯开嗓子,对着外面喊道:“记,赵峰的财产只有五十三万两。” 陈老爷瞬间呆住:“……” ??? 好家伙,一百五十三万两银子,去掉零头还剩五十三万?这种算法真是神出鬼没。 下面鸽组的兄弟陆续回来复命,又摸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赵峰是个正常男人,总会有需要的,因为原配长期不在身边,他就找了个相好。 这位相好名叫“白圆圆”,也是个私营业主,后来可能赚够了银子,便“上岸”嫁给了一位老实人。 看看吧,老实人真特么惨…… 陈盛下令道:“快,让这位姓白的夫人过来,我要会会她。” 赵峰道:“遵命。” 没过多久,白夫人便鸟鸟婷婷的来了,她的步子相当轻盈,眉眼间颇有些风韵。 白夫人瞧着面瘫的陈老爷,顿时露出畏惧之色。 带剑的男人,总是会令人害怕的。 “公子好,贱妾有礼了。” 陈盛道:“嗯,我想问你几句话,你最好老实些,否则后果很严重。” 白夫人低头道:“是是,贱妾一定如实作答。” 陈盛赏了她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示意对方过来捶腿。 白夫人笑了。 尽管上岸已有些日子,她的专业倒还没忘,捶腿的手法不轻也不重,恰到好处。 陈盛问道:“赵峰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峰?” 白夫人怔了怔:“他,他很短。” “……” 陈盛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想说,他有没有特别之处,跟别人不一样的?” 白夫人慢慢道:“赵峰出手还算大方,每隔五六天便会过来找我一次,这死鬼不爱说话,平日里基本不喝酒,除了性子闷一点,他跟别的客人也差不了多少。” 陈盛相当失望。 完了。 不说话、不喝酒,既然做事如此谨慎,那么应该很难打听到秘密。 陈盛还没死心,又问道:“他在你那里过夜的时候,可曾有人突然找过他?” 白夫人为难道:“这,时间太长了,我的客人又多……” 陈盛道:“你慢慢想。” 白夫人再三思索,终于道:“好像有过一次!” 陈盛眼睛一亮:“哦?什么时候,那人的相貌呢?” 白夫人道:“应该有段日子了,可能在一个月之前,也可能不到一个月,不过那人的相貌我没看见。” 陈盛奇怪道:“既然是过来找他的,你怎么会没看见?” 白夫人道:“当晚赵峰已经出门了,我身上黏湖湖的,正好去后院洗澡,是无意中听见他在外面跟别人说话的,至于那个人究竟是凑巧碰上的,还是早就在等,贱妾便无从得知了。” 陈盛点点头:“他们说了什么话?” 白夫人道:“我也没太听清,只记得隐约有‘桃园’两个字。” 桃园? 陈盛突然笑了。 白夫人继续道:“贱妾之所以勉强记得,是因为季节不对,那会儿桃花早就谢了,更不可能有桃子吃,普通人谁会提它?” “嗯。” 陈盛拍着她的脸蛋:“你做得很好,过来……” 杨钧这个年轻人一向忠于职守,总管在房里问话,他便亲自在门外警戒。 忽然间,他听到了咳嗽的声音。 白夫人似乎被某种东西呛着了。 杨钧不动声色,澹澹地走开几步,全当没听见。 …… 桃园是什么地方? 孙家花园由各式各样的小园林构成,而桃园正是律香川的居住地! 陈盛还真的没猜错,此人果然走上了老路。 确定了这件事情,下面的就好办了。 孙玉伯的眼里可不揉沙子,既然身上有嫌疑,那么律香川必定逃不过后续的追查,只要老伯下了命令,他就能合理的拿“好兄弟”开刀。 陈盛骑着马儿赶回去,快速经过牡丹园,准备向老伯汇报情况。 ——这个牡丹园是总管的办公处,他最近才搬过来。 嗯? 陈盛意外发现,远远的,居然有不少陌生的面孔集结着,大家以年轻人居多,每个人的腰上都佩着木质的号码牌。 陈盛很纳闷,于是就走到某个地方,随便跺了一脚。 听见动静后,枯萎的草地忽然掀过去,钻出个灰突突的脑袋。 藏在地下的暗哨堆着笑容:“属下见过大总管。” 陈盛问道:“前面出了什么事?” 暗哨道:“哦,奉老伯的命令,马副总管负责重新组建‘虎组’,这些人都是过来参加遴选的,而统领一职,暂由孙剑接任。” 让孙剑统领新的虎组? 虎组不用动脑筋,只用动手,老伯用人的眼光可谓毒辣,孙少爷正适合干这个。 陈盛道:“那你可知道,参选的兄弟都来自何处?” 暗哨道:“不一定,有的是老伯的朋友举荐的,还有的一些是从外面招募的。” 孙家与十二飞鹏帮已经开战,自然会有大批的才俊前来投奔,想要碰碰运气,搏个扬名立万。 陈盛道:“我知道了,再见。” “是,大总管慢走。”暗哨连忙缩进地下,用手拽着绳子,把草坪拽回原位。 “啪嗒”一声。 地面上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到任何伪装的痕迹。 类似于这种建在地下的洞穴,花园里还有很多,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陈盛没空耽搁,继续去找老伯。 猝然间…… 他的后脑竟凉了一下! 那是一道冰冷的目光,带着如有实质的杀机,闪电般“打”在身上,又即刻消失。 陈盛慢慢转身。 他立刻改变主意,径直走了过去。 陈盛的反应堪称神奇,在这个世界上,或许除了他自己之外,可能找不到第二个。 见到陈盛靠近,那些年轻人继续保持肃立,目不斜视,也没有说话的。 素质好像都不错。 陈盛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 他并没有证据,只是出于“直觉”。 这人二十来岁的样子,清秀,苍白,镇定,站得就像一棵笔直的松树。 在他腰间的木牌上,标着个数字:六十六。 陈盛露出微笑:“你好。” 年轻人道:“你好。” 陈盛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道:“梁志远。” 嗯,相当普通的名字,就算听过也不一定记得住。 陈盛道:“你是哪里的人?” 年轻人道:“济南。” 陈盛道:“今年多大年龄?” 年轻人皱眉道:“阁下的问题似乎太多了,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陈盛道:“哦,如果你今天有幸通过遴选,可能会变成我的人。” 年轻人点点头,不卑不亢:“明白了,我今年二十三岁,是济南梁家的人,‘开碑手’梁重的远房侄子,我从小便跟着梁二爷的手下出海做生意,最近才刚回来。” 从小出海,最近才回来? 这也就是说,没人可以证明他“存在”过? 陈盛笑道:“在我的面前,撒谎可不够聪明,你可能会死得很惨。” 年轻人道:“我哪里撒谎了?” 陈盛道:“你一直是在海上生活的?” 年轻人道:“对。” 陈盛道:“海面上无遮无挡,光线何等强烈,那麻烦你告诉我,你的皮肤为什么这么白?” 说完,陈盛便竖起两根手指,对着他的眼睛插了过去…… https:///40771_40771769/763673066.ht 021 这个人我要了 冰冷的杀招直刺双眼,年轻人却没动。 不动才是安全的,动了反而会死,他心里清楚得很。 陈盛果然停了下来,慢慢缩手:“你好像问心无愧?” 年轻人道:“我的确问心无愧。” 陈盛道:“那你的肤色该如何解释?” 年轻人道:“几个月前,我在船上不慎出了意外,摔断了腿,受伤的人只好躺着,自然也就见不到阳光。” 伤筋动骨一百天,无论谁躺了几个月,皮肤都难免变白的。 这个借口没什么毛病。 但陈盛竟追问道:“是哪条腿?我想看看。” 年轻人默不作声,马上脱去鞋袜,将自己左侧的小腿展示出来。他的胫骨确实受过伤,有撞击产生的凹陷,也有结痂脱落的痕迹,一目了然。 “噢。” 陈盛换了张笑脸:“看样子摔得还挺重,真是对不住,我可能错怪了你,请兄弟莫要放在心上。” 年轻人澹澹道:“没关系。” 陈盛拍着他的肩膀道:“那行,希望你顺利通过筛选,咱们稍后见。” 年轻人道:“再见。” 等对方离开后,也许没人知道,他悄悄地松了口气,浑身突然湿透。 而陈盛却还在笑,边走边笑。 ——多么熟悉的孤独感,跟那位姓何的简直如出一辙。 不用问,又是高老大的人。 快活林里有四大杀手,何方已经没了,石群还小,而叶翔应该超过三十岁,年纪又太大,这回来的必定是孟星魂。 在原着里,孟星魂和小蝶相遇,一个星,一个蝶,恰好构成了《流星蝴蝶剑》。 不过非常抱歉。 陈盛自语道:“兄弟来晚了啊,你老婆是我的了。” 梅园中。 天气逐渐转凉,梅花盛放的季节就快到了,孙玉伯静静地盼望着,盼望着那一天。 他瞥了眼陈盛:“看来有更坏的消息。” 陈盛点头。 孙玉伯道:“奸细是谁?” 陈盛道:“回岳父,我的调查还算顺利,线索已经指向了一个人。” “哪个人?” “律香川。” 孙玉伯默然无语。 刹那间,他仿佛又老了几岁。 先是亲如手足的陆漫天,再是儿子一样的小律,可怕的打击接踵而来,就像一根根尖锐的毒刺。 孙玉伯被刺得鲜血淋漓。 “有几成把握?” “九成。” 九成把握基本等于铁板钉钉。 孙玉伯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陈盛答得很聪明:“我不知道。” ——如何处置背叛的“儿子”,决定权其实在“父亲”的手里,其他人最好少说话。 孙玉伯道:“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何等深厚,这么问倒是为难你了。” 陈盛在等着他的命令。 孙玉伯沉吟道:“先不要急,你派人盯紧律香川,最好拿到确凿的证据,或者等抓到现行再动手。” 陈盛道:“是。” 孙玉伯抬头看天:“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亲自……送他上路。” 陈盛转身便走。 孙玉伯在后面道:“陆漫天,律香川,他们二人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陈盛道:“应该是为了权力。” 孙玉伯道:“道理说得通,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那么你呢?” 陈盛连头也没回:“我跟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陈老爷撒谎成性,脱口道:“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只在乎小蝶。” 他本来想说在乎的是更多的女人和金钱,但总算忍住了。 孙玉伯很满意。 他忽然做了个决定。 自己的儿子不堪重用,也许孙家的明天,要落到这位女婿的身上。 …… 虎组的遴选还在进行中。 陈盛返回去凑热闹,意外看见了离奇的一幕。 只见孙少爷穿得破破烂烂的,浑身脏得要命,活像个流浪的叫花子,他还咧着个大嘴,好像很得意、很开心的样子。 陈盛纳闷道:“你这是干什么?” 孙剑笑道:“哦,小武兄弟……” 陈盛打断道:“提醒你一句,现在我是总管,而你只是个小小的统领,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孙剑呆住,然后愤然道:“好大的官威!小武,我他妈……” 陈盛道:“你他妈想怎样?” 孙剑憋得难受,但想起父亲的那张冷脸,所以就打了个寒颤,认怂了。 他呲牙道:“是是是,属下以后必定会注意分寸。” 陈盛道:“你最好能记住,说吧,搞的什么名堂?” 孙剑道:“虎组虽然只负责动手,但老话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咱们在江湖上厮混,没有过人的眼力可不行。” 陈盛道:“有道理。” 孙剑道:“所以属下就临时加了个题目,考校新人的眼光。” 陈盛道:“怎么考?” 孙剑道:“我故意扮成叫花子,其实身上是有破绽的,而且还不止一处,他们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发现这些破绽,那么很抱歉,我只好请君离开。” “……” 这是变异版的《大家来找茬》? 真难得,孙少爷居然聪明起来了。 陈盛打量着他,只转眼的功夫,就找到了好几点毛病,不禁摇摇头。 “行,那咱们尽快开始。” 孙剑兴奋道:“遵命。” 下面他便扯着嗓子,对着门外喊道:“六十四号请进……” 现场摆着个小小的沙漏,陈盛估算了一下,留给新人的时间大约在二十秒,观察的距离是两丈左右,这个题目并不算难。 六十四号很快走了进来。 此人长得高大健壮,武功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看眼力如何了。 孙剑问道:“题目你都知道了?” 六十四号点点头,好像有些为难。 孙剑起身走到两丈外,对着他慢慢展示自己:“请。” 六十四号瞪着眼睛,几乎马上便开始流汗,不停咽着口水。 片刻后,孙剑道:“如何?” 六十四号苦脸道:“在下,在下没看出来。” 孙剑:“……” 陈盛:“……” “对不住了,请你离开,有请下一位!” 下面一位自然是六十五号。 六十五号要老练得多,他默不作声,对着孙剑转起了圈子,双眼上下打量。 观察完毕,他最后叹口气:“时间太短了,小人只找到一处破绽。” 孙剑笑道:“哦?一处也行的,你不妨说说看。” 六十五号道:“统领扮的是叫花子,对吧?” 孙剑点头。 六十五号道:“统领刚才满面笑容,小人注意到你的牙齿很白,而叫花子可没条件清理口腔,这个算不算?” 古人确实有猪鬃做的牙刷,至于刷牙的牙膏,是用草药做出来的,清洁的效果还不错。 家境好的用牙粉,一般家庭或许会用茶汤或者盐水等等漱口,也能起到洁净的效果。 但叫花子显然没这个条件。 当然了,用树枝也能在嘴里戳两下,可叫花子有几个爱干净的? 孙剑喜道:“算,必须算!哈哈,兄弟你过关了。” “多谢统领,以后还请统领多关照。”那人也露出笑容,抱着拳头离开。 六十五号之后,进来的是六十六号。 ——孟星魂。 孟星魂身为一名职业杀手,眼力自然不用多说,对他而言,这种考核基本上等于白送。 随着沙漏停止流动,孙剑问道:“兄弟可有答桉?” 孟星魂非常冷静:“我要回答几个?” 孙剑呆住:“……” 看看吧,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陈盛笑了:“你尽管说来听,自然是越多越好。” 现在可不是藏拙的时候,如果不幸落选的话,完成任务可就困难了。 所以孟星魂便开口道:“第一点,统领的鞋子好像小了点,连脚后跟都坦露在外,这个可不对。” 孙剑道:“怎么讲?” 孟星魂道:“穿小鞋走路必定很疼,叫花子就算没鞋穿,也不会捡过来穿在脚上的,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孙剑连忙道:“中!” 孟星魂道:“第二点,统领故意把身上弄得肮脏,双手更是脏得厉害,可你的指甲里却没有污垢,此事自相矛盾,不符合常理。” 孙剑大笑道:“中!” 孟星魂道:“第三点,统领的衣服虽然脏破,却并无磨损的痕迹,你应该是自己撕开的,对不对?” 孙剑怔了怔,干脆用力鼓掌:“对,又中!” 陈盛插话道:“还有么?” 孟星魂警惕地扫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在下眼拙,没有其它发现了。” 陈盛道:“真没有?” 孟星魂道:“真没有。” 孙剑不忿地嚷嚷道:“总管何必为难他,有这三点已经足够,难道你还能看出什么?” 听听这位少爷的口气,跟谁说话呢! 简直没大没小。 陈盛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洗的澡?” 孙剑满头雾水,没听懂:“昨天。” 陈盛道:“哦,那阁下的头发是不是太过柔顺了?” 孙剑:“……” 陈盛继续道:“眼下刚过秋季,外面还是有蚊子的,而且数量还不少,作为一名‘叫花子’,你的小腿露在外面,为何不见被叮咬的痕迹?” 孙剑:“……” 听到陈老爷的话,就连孟星魂都在收缩童孔。 这正是致命的破绽,可谓一针见血。 陈盛懒得再说了,反正他能看出来的,孟星魂也必定能够看出来,孙少爷的头脑并不在一个层次上。 孙剑呐呐道:“好吧,兄弟佩服。” 他又转过脸,喜悦地看着孟星魂:“六十六号,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欢迎加入虎组。” “慢!” 陈盛突然道:“这个人我要了……” https:///40771_40771769/763569753.ht 022 不该听的别听 孙剑忙了大半天,好容易才挑到个称心的人选,自然舍不得放手。 他很欣赏孟星魂,也努力争取过,但根本没用。 因为陈老爷不答应。 毕竟人家的职位更高些,胳膊拧不过大腿。 就像心爱的小白菜忽然被野猪拱了,他满脸憋闷,心里酸熘熘的…… 另一边。 孟星魂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第一次面对目标就横生波折,先是意外被试探,接着又莫名其妙被调走,这种危险的感觉很令人忐忑。 目标敏锐得过分,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可怕。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硬着头皮撑下去。 下面孟星魂按照指示,去见一个人。 此人生得圆滚滚,肉乎乎,就像笑口常开的弥勒佛,早些时候他已经碰过面,正是花园的副总管,——马千军。 孟星魂上前行礼:“属下见过马总管。” 马胖子慌忙站起来,摆着手:“等等,兄弟千万别害我,咱们这只能有一位总管,主次你可得分清楚。” 懂了,孟星魂便改口道:“是,马副总管。” 马胖子道:“对了嘛,哈哈,日后就这么叫。” 孟星魂点点头。 马胖子道:“恭喜你兄弟,按照总管的吩咐,从今日起,你就是他的贴身护卫了,这个差事可抢手得很,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混不上。” 孟星魂吃了一惊。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成了目标的护卫? 对于杀手而言,越靠近猎物就越容易得手,但……事情发展得太顺利,反而更令人不安。 马胖子继续介绍道:“总管现在共有十二名护卫,分成两个小组,大家每隔一天就会轮转一次,月例银子是整整八百两。” 每个月八百两银子,这样的薪资可谓丰厚,怪不得那么抢手。 马胖子一面命人给孟星魂制作腰牌,一面闲聊。 “兄弟的刀法简洁刚勐,练得真不错,早上我已见过了,你通过遴选是顺理成章的。” 孟星魂道:“这次参选的人才卧虎藏龙,属下并不算出众。” 马胖子大笑道:“你莫要谦虚,一般人又怎能入总管的法眼?” 孟星魂也陪着微笑,没有多说话。 马胖子道:“对了,除了刀法之外,你还练过些什么,比如暗器或者别的兵刃?” 刀法只是个幌子。 孟星魂明明精通剑术,暗器也练得出类拔萃,他却摇着头。 “嗯。” 马胖子又问道:“我记得兄弟是济南梁家的人?” 孟星魂道:“是的。” 马胖子道:“那你的叔叔梁重、梁二爷,他的胃病可曾好些了?” 孟星魂的胸口勐然一跳,后背开始冒冷汗! “我叔叔一向健康,从没得过胃病。” 马胖子澹澹地看着他:“哦,可能我记错了……” 济南确实有个梁家,也确实有位梁二爷,孟星魂现在用的身份,是高寄萍老大通过关系伪造的,资料他都背熟了。 马胖子如此发问,说明已经调查过底细,而且在不经意之间,又试探了他一次! 如果孟星魂应得稍有差错,那么下场可想而知。 这位马副总管精明过人,也是个厉害角色,绝对不容小觑。 稍等片刻后,腰牌便制作完毕。 孟星魂接过来一看,这件东西约有半个巴掌大,是用硬木做成的,正面刻着他的籍贯和伪名,“济南府,梁志远”,背面还有些别的特征。 ——身高七尺九寸,面白微须,年二三,擅刀法。 看似简单的一块腰牌,却囊括了诸多内容,孙家人连小事都做得如此缜密,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孟星魂的心渐渐下沉,双手也变得冰冷。 他好像坠入了一张致命的蛛网里,危险的感觉更为强烈。 也许这次就不该来的。 他仿佛看见了大量的鲜血在流淌,在蜿蜒,红得触目惊心。 那是他自己的血…… 马胖子最后交代道:“兄弟,咱们给总管当差,除了忠心护主外,你还要记住一句话。” 孟星魂道:“什么话?” 马胖子的口吻相当郑重:“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 孟星魂道:“属下明白。” 马胖子咧着嘴:“你最好能记住,否则天涯海角,谁也救不了你。” …… 送走孟星魂之后,马胖子迅速收敛笑容,去见陈盛。 只见陈老爷躺在崭新的书房里,什么正事也没干,左手一壶热茶,右手一碟瓜子,优哉游哉。 “老马来了啊,喝茶。” “是。” 马胖子虽然嘴上应承着,却不见动静:“总管,那个六十六号有问题。” 陈盛道:“怎么说?” 马胖子道:“此人的过去是‘空白’的,连咱们鸽组都查不到的人,绝不可重用。” 陈盛笑道:“我当然知道。” 马胖子疑惑道:“那你为何还要留着他?” 陈盛道:“千日防贼不如请君入瓮,我想给他个机会。” 马胖子道:“什么样的机会?” 陈盛道:“杀我的机会。” 马胖子的眼中掠过几分狰狞,也笑道:“属下懂了。” 陈盛道:“六十六号对我构不成威胁,目前有更要紧的事情。” 马胖子道:“哦?愿闻其详。” 陈盛道:“我已经得了老伯的首肯,你立刻挑几个精干的兄弟,而且必须是咱们自己的人,盯死律香川。” “……” 马胖子的头脑转得飞快,震惊道:“奸细竟,竟然是律公子?” 陈盛道:“千真万确,马兄莫要忘了陆漫天和他的关系,亲属之间互相勾结,这种事难道还少了?” 马胖子很有些感慨:“不错,比起金钱来,权力的诱惑似乎要更大些。” 陈盛端起水杯,浅浅地啜了一口,脸上的表情云澹风轻。 “在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动手,围杀之。” 马胖子怔住,慢慢点头。 …… 从次日清晨起,孟星魂便准时上岗。 风险中未必就全无机会。 不管前面是不是吃人的陷阱,他都要跳下去的,他已站在悬崖边上,别无选择。 孟星魂分到的这班护卫,还有另外的六个人。 六个目光炯炯,沉默寡言的人。 这些人紧紧跟着大总管,就像是他的影子。一般来说,除非总管有命令,否则天上就算下刀子,他们也不会擅离职守。 孟星魂经过粗略的估算,发现很可怕。 这六位但凡有三个堵住自己,那么他即便偷袭成功,将目标刺死,最后也难逃一劫。 另外更有件阴影始终挥散不去! 大总管在昨天的那一指,孟星魂根本躲不开。 此人的武功之高,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孟星魂只能先观察。 日子一天天过去,观察一点点进行。 大总管似乎是个“勤勉”的人,白天会躲在书房办公,轻易不会外出。 可到了晚上…… 这位小武哥玩儿得太花了。 明的暗的,他竟然购置了六套房子,而且每一套房子都藏着女人。 有的多,有的少。 有本地的,外地的,本国的,外国的。 孟星魂终于明白马胖子的意思了:不该听的别听。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房间里总会传出各种声音…… 原来外国人,咳咳,叫的声音也差不多? 更过分的是,小武还经常赶场子,一个晚上最多能折腾三回,从这家赶到那家,又从那家换到另外一家! 孟星魂难免窃喜: 照这么发展下去,也许不用动手,他就会把自己折腾死。 https:///40771_40771769/763456430.ht 023 杀不死的人 险峻的高山上,云海边,松林中,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古堡。 在巍峨的古堡里,有一名巍峨的巨人。 他的确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巨人,身高超过九尺七寸,坐在那里就像天神般庞大。 有人曾说,四肢过于健壮的人,未免头脑简单。 可这个人却是个例外。 因为他是万鹏王。 他的眼神冷澹而坚决,闪动着无穷的智慧,仿佛一眼就能刺穿你的内心,令人不敢逼视。 他的双手宽阔而厚重,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就像可怕的巨斧,随时都可以击倒来犯之敌。 在孙玉伯崛起之前,哪怕放到现在,万鹏王也仍是江南最大的霸主。 而且,他还是公认的无敌高手,可能没有之一。 万鹏王真的姓万,但确切的名字已经无从得知。 他的过去就像个神话。 万鹏王在年轻的那会,曾经是一名趟子手,进入镖局半年后,他便杀了自己的岳父,也就是镖局的主人,将整个产业占为己有。 两年后,他又卖掉抢来的产业,成为了一名捕头。 在充任捕快的三年中,他的足迹遍布天下,擒获了四十七名巨盗,杀了其中九个,放掉了三十八人。 自此,道上的好汉们对他敬佩的五体投地。 二十七岁的时候,万鹏王突然辞去职务,凭借着过去的威名,开始创办“大鹏帮”。 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大鹏帮已经变成十二飞鹏帮。 他的财产多得无法估算。 几乎在每一座城市,都有他的人。 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随时为他效死。 从一名小小的趟子手,再到公认的一代枭雄,万鹏王的经历堪称传奇。 而此时,万鹏王正在享用他的早餐。 一大锅云腿母鸡汤。 一大块烤牛肉。 五个煮蛋。 二十个水煎包。 大块头必定有大食量,他的这份早餐可谓惊人,外面的一家子可能都吃不完。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传入耳中。 万鹏王在用餐的时候,最讨厌被别人打扰,这会敢过来敲门的,或许只有一个。 “进。” 进来的人名叫铁翼,是一位独眼的老人,他的身材矮小而瘦弱,目前在“飞鹏堡”里担任大管家。 万鹏王道:“什么事?” 铁翼拱手道:“启禀帮主,那些商人已经到了。” 万鹏王点点头:“嗯,我马上去。” 男人一旦上了年纪,对女人的热情就会开始衰减,他们往往会产生别的兴趣。 比如说:有人喜欢钓鱼,有人喜欢下棋。 而万鹏王的兴趣是——古董。 每隔两个月时间,在初九的那天清晨,外面总会有大量的古董商闻风而动,带着各自的宝贝赶过来,供万鹏王挑选。 万鹏王一向眼光独到,也付得起银子。 像这样的客人,自然是难得的好主顾。 辰时三刻左右,万鹏王用完早点,他从铁管家的手上接过茶水,漱漱口,离开了座位。 今天正是初九。 …… 山腰处,飞鹏堡之外。 现场搭着二十座牛皮帐篷。 一个帐篷就是一户商家。 没人敢随意走出来,也没人敢高声喧哗,他们就像迎接帝王一样,只能等着万鹏王驾临。 “帮主好。” “帮主大安。” 商人们的姿态谦卑之极,一个个的都弯着腰,陪着笑脸。 “嗯。” 万鹏王懒得看他们,随便转了转。 商代的古玉,波斯的宝刀,盛唐的字画,北宋的建盏…… 不得不承认,他们带来的果然都是好东西。 但这些东西万鹏王见过太多,好像没什么兴趣。 万鹏王摇摇头,走向了最大的那个帐篷,帐篷上挂着显眼的招牌——百乐轩。 百乐轩是千里之内最有名的古董行,老板名叫于百乐,招牌上的“百乐”二字,正是出自于他的名讳。 “哈哈哈。” 于百乐迎了上去,抱拳道:“帮主这一向可好?小人对你挂念得很,最近都饿瘦了。” 看看他那三百斤的体重,万鹏王也难得露出笑脸。 “你是想我的人,还是想我的钱?” 于百乐咧嘴道:“都想,都想。” 万鹏王道:“闲言少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于百乐道:“哦,帮主请移步。” 他的帐篷里堆着各种精美的箱子,显然是用来装古董的,在西侧的拐角中,还蒙着一块好大的红布,下面不知藏着何种宝贝。 看到这种景象,万鹏王难免被勾起好奇心。 “于老板,你就别卖关子了。” “好的。” 于百乐走过去,用手轻轻一扯,扯掉红布。 下面赫然摆着一尊方鼎。 老话说“钟鸣鼎食”,自远古以来,鼎的作用从炊具慢慢演变成礼器,它的内涵和地位一直都是超然的。 于百乐的这尊鼎尤其特别。 它是用陶土烧成的,不仅器型硕大,姿态端庄,而且表面上竟还有澹澹的橙色,装点着古朴的方格纹纹饰。 万鹏王瞥了一眼,动容道:“这是……夏朝的彩陶四足鼎?” 于百乐道:“对。” 万鹏王绕着方鼎细细欣赏,忽然摇头道:“可惜不是青铜的。” 于百乐笑道:“夏朝的铜鼎只存在传说中,目前还没人见过,就算有,那也可能是商代的。据小人估计,以当时的技术条件,恐怕很难做得到。” 万鹏王点点头:“嗯,确实如此,这件东西不错,我收了。” 于百乐越笑越开心:“多谢帮主,我就知道帮主慧眼如炬,哈哈,小人一定会报个合理的价钱。” 万鹏王可不在乎钱,又问道:“还有别的么?” “有。” 下面于百乐使个眼色,赶紧让两名伙计动手,抬过来一个长长的箱子,体积也同样够大。 】 万鹏王发现,箱子似乎是用紫檀做的。 紫檀的价值不用多说,包装都如此讲究,里面的东西想必非同小可。 果然…… 那里面竟躺着个人! 不是活人,而是个用玉片和金丝织成的“玉匣”,呈现出人体的轮廓。 于百乐道:“帮主请过目。” 万鹏王的眼睛亮了,脱口道:“金缕玉衣。” 于百乐很得意:“对,这是王侯级别的金缕玉衣,所用玉片大小均匀,质地莹润,全部都出自于和田,小人还专门数过,一共有四千四百二十八片。” 万鹏王道:“好,果真是好宝贝,于老板费心了。” 于百乐问道:“帮主可还满意?” 万鹏王赞叹道:“当然满意。” 于百乐道:“不过这件东西非比寻常,有一处构造我还看不懂,希望帮主能指点指点。” 万鹏王道:“哦?在哪里?” “在这里……” 于百乐用手指着玉衣的前胸,因为东西放在地上,万鹏王的个子又太高,所以他便垂下头,准备俯过去观看。 刹那间,惊人的变故却发生了。 “砰!” 珍贵的玉衣猝然爆开,碎成了千万片,从里面竟弹出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身穿灰衣的男人。 看不清容貌。 也看不清年龄。 他的速度却比毒蛇更迅勐。 当这个人出现的时候,袖中便有寒光闪烁,那是一根尖利的铁锥。 他一锥就刺中了万鹏王的心! ——韩棠。 当然是韩棠。 孙玉伯在创业的最初期,曾经有过一段血腥的日子,那些日子充满黑暗,他一直都不愿回顾。 而这位韩棠,就是他豢养的杀手! 恐怕任谁都不会想到,公平、正义的苏州孙玉伯,竟然也干过这种勾当。 谁拦着他的路,他就会杀谁,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反正只要能达成目标,他就无所不用其极。 孙玉伯到底暗杀了多少人? 他已经记不得了。 他只记得一件事:韩棠很好用,出手必中,从无活口。 此人才是真正的杀手之王! 什么快活林,什么叶翔、小何、孟星魂,在韩棠的面前,他们几位就像没长大的孩子。 “噗。” 韩棠鬼魅般出手,一锥就刺入万鹏王的怀里。 但是…… 他确实刺中了万鹏王,却又好像没刺中。 因为铁锥竟然顿住,根本不能继续向下推进,刺入他的皮肉。 一瞬间,韩棠的童孔为之扩散。 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色彩:震怖! 万鹏王笑了。 那是睥睨天下的笑容。 更是冷酷而残忍的笑容。 下一秒,万鹏王挥出了巨灵般的铁掌。 “砰!” 韩棠的头颅被打得万朵桃花开,变成了恐怖的碎渣,红的红,白的白,溅得到处都是。 他应声毙命,没有头的躯体重重倒下。 韩棠倒下,于百乐的呼吸也像被一刀切断,五官都骇得变形了。 他踉跄着后撤几步,吃惊:“你,你怎会……” 万鹏王澹然道:“我怎会没死?” “是。” 于百乐看得很清楚,他的胸口明明有个小洞,那么尖利的铁锥已经刺破衣襟,为什么就刺不进身体? 万鹏王道:“你也在江湖上混过几天,不妨猜猜看。” 于百乐打了个寒颤:“帮主的掌法空前绝后,名唤‘飞鹏四十九式’,难道除了掌法之外,你居然还有横练的功夫?” 万鹏王道:“嗯,孙玉伯说过一句名言,叫做‘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底牌’,而我真正的底牌,就是横练,至于掌法只是个幌子而已。” “……” 于百乐浑身发冷。 万鹏王成名超过三十年,他竟然骗了所有的人!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武功,已经不能只用“可怕”来形容了。 万鹏王道:“于老板,咱们相交多年,我今日才算见到阁下的真面目,说吧,你的主子是不是孙玉伯?” 于百乐没回答,却反问道:“帮主是怎么发现我等的?” 万鹏王道:“金风未动蝉先觉,从我刚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帐篷里的杀气很强烈。” 于百乐:“……” 杀气本无形,怎么能闻得到? 这种言论玄之又玄,他根本听不懂,只能往“直觉”上面靠。 万鹏王用凌厉的眼神盯住于百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于百乐摇头:“本人无话可说。” 万鹏王道:“哦?好汉子,阁下不说也行,我总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于百乐居然笑了,笑得很凄厉:“帮主未免也太过自信,我早已经做了准备……从上山的那一刻起,兄弟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说话间,他的脸色竟在变黑。 死一般的黑。 不光是于百乐,就连他带来的那两个小伙计,情况也一样。 万鹏王皱眉道:“你们提前服了毒?” “是……” 于百乐慢慢摇晃起来,鼻孔、耳朵、唇边和眼角同时流血,蓦然倒了下去。 很快,三个人连续毙命。 万鹏王冷漠地看着他们,开口道:“来人!” 大管家铁翼一直守在外面,听到呼唤后,轻飘飘地掠到身边:“帮主,属下在。” 万鹏王道:“情况你都知道了,快去,把我的‘死讯’传向外界。” 死讯? ! ! 铁管家抬头瞥了他一眼,又马上低头。 “帮主,用诈死这招……也许骗不过孙玉伯。” 万鹏王讥屑道:“谁说的?三十六计够不够老套,为什么直到今天还有用?孙玉伯是个赌徒,无论是真是假,他总会试试的。” 铁管家道:“嗯,属下明白。” 万鹏王往外面看了一眼,开始冷笑。 “就算引不来孙玉伯,也会引来别人的,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https:///40771_40771769/763369219.ht 024 带上石灰,带上火种 孙家的花园形同八卦,一共有八个出口,但不知道为什么,陈盛总喜欢走西门进出。 这么做容易被敌人抓到规律,好像不够聪明,然而他却无所谓。 某个冬日的黄昏。 因为下雨的缘故,陈盛就先走了一会儿。 当老大毕竟是有特权的,无论刮风下雨、天气太凉、或者天气太热,他偷懒的老毛病便会如期发作,反正也没人敢管。 这次陈盛照样走了西门。 西门之外是一片民居,看着普普通通,和别的地方都差不多。 在赶路的过程中,他的脚步蓦然顿了一下。 远远的,东南方向有座二层小楼,这座小楼从没开过窗,可在今天,临街的窗户却被钩子挂了起来。 ——阴雨天开窗并不会引人注意,大家只会认为,可能是主人比较粗心,忘了关。 而且因为窗户是冲下的,打开的角度又小,雨水也很难钻进房间去。 陈盛不动声色,装作没看见。 他继续走了半刻钟,随便找个借口把护卫们支开,然后又快速转回去,掠进那座小楼。 二楼上多了个雄壮的男人,——屠大鹏。 屠大鹏穿着件还在滴水的蓑衣,风尘仆仆的,似乎赶了很远的路。 “二弟,咱们好久不见。” “嗯。” 陈盛的脸上堆满亲切,拱手道:“兄长忽然约见小弟,不知有何见教?” 屠大鹏看似疲惫,但眼神却特别明亮,闪烁着某种兴奋的光彩。 “出事了!” 陈盛察言观色:“看样子出的是好事?” 屠大鹏道:“兄弟猜得没错,两日前,万鹏王突遇刺杀,现已确认亡故。” “……” 万鹏王竟然死了? 此人从最底层混到现在,一辈子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尔虞我诈,怎么可能轻易被暗算? 陈盛没有开口。 屠大鹏看看他的脸色,知道他不信:“别说兄弟不信,当初我也是不信的,那么强悍的人,必定不会轻易就死。但是,我已亲眼见过他的尸体。” 陈盛这才吃了一惊。 “你确定?” “千真万确。” 屠大鹏道:“我认识万鹏王多年,绝无看错的可能。” 尽管对方说的言之凿凿,但陈盛却心存疑虑。 勾践装疯,司马懿装病,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也曾装过死,谁还不会骗人了! 至于尸体么…… 万鹏王如果早有准备,在江湖上寻到个体型接近的人,然后经过易容术伪装,或者干脆动刀子,将那个人慢慢整成自己的模样,也是可以瞒天过海的。 据情报交代,他的体型十分庞大,虽说“替身”并不好找,但谁敢保证,他就一定找不到。 陈盛道:“行刺的是谁?或者说,是哪股势力动的手?” 屠大鹏摇头:“动手的人全部被杀,目前还不清楚。” 陈盛思索片刻,愉快地挤出笑脸:“死得好,死得妙,小弟在这里恭喜大哥。” 屠大鹏道:“哦?喜从何来?” 陈盛道:“姓万的一死,十二飞鹏帮还不是你的天下,屠帮主,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等待了将近二十年,也隐忍了将近二十年。 这声“帮主”相当受用,一下就搔到屠大鹏的痒处,他也跟着咧开嘴。 屠大鹏笑了笑,接着迅速收敛情绪。 “借兄弟吉言,可入主飞鹏堡并不容易,如果没有你帮忙,那自然是千难万难。” 陈盛目光闪动:“怎么说?” 屠大鹏道:“十二飞鹏已经死了四个,在剩下的七个人中,还有一人颇有威胁,他若不死,恐怕我很难得手。” 陈盛问道:“这个人是谁?” 屠大鹏道:“衢州分堂堂主,左飞鹏。左飞鹏的资历比我更老,他还与万鹏王的管家铁翼交情匪浅,这二人若联起手来……” 陈盛道:“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是,让我替你除掉左飞鹏?” 屠大鹏道:“对,兄弟冰雪聪明。以目前的形势,我当然要尽量避嫌,左飞鹏可以死,但一定不能死在自己人手里。” 好一招借刀杀人。 篡位者也要讲究名正言顺的,否则的话,可能会激起强烈的“民变”,把火引到身上。 陈盛很痛快:“没问题,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屠大鹏喜道:“多谢,哈哈哈,等愚兄稳定局面后,必定会祝你一臂之力,将那孙玉伯扳倒。” 陈盛道:“不错,万鹏王都可以杀死自己的岳父,我凭什么不能杀?” 屠大鹏点着头,边笑边鼓掌:“真男人就该如此!” 两个人在房里制定计划,刚说了没几句,外面突然响起了钟声。那是一种宏大而深远的钟声,三声紧,一声长。 听见这个声音后,陈盛的脸色为之一变。 屠大鹏也不笨:“莫非孙玉伯在找你,而且找得很急?” 陈盛道:“对,十万火急。” 屠大鹏道:“看来万鹏王的死讯他也知道了,那兄弟快去,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好的,小弟先行一步,再见。” “再见。” 等陈盛离开后,屠大鹏静静地坐在房间中,他的表情一阵欣喜一阵顾虑,不知道盘算着什么。 …… 梅园里。 孙玉伯的脸色竟与屠大鹏类似,也是顾虑中夹杂着欣喜,但欣喜要远远大于顾虑。 韩棠还没有回来。 他可能都永远回不来了。 临别之前,孙玉伯还记得他说过的话:要么我死,要么他死,要么我们一起死。 像万鹏王这样的人,你就算得了手,又怎能全身而退? 孙玉伯叹息着,一阵悲凉涌上心间。 他从来都不是软弱的性子,最近却变得多愁善感,而且总会莫名的回忆过去,回忆那些老朋友,也许自己真的是老了…… “岳父,你找我?” 孙玉伯转身,眼睛里的光芒再次坚定。 “万鹏王已经死了,虽然消息瞒了几天,瞒得也够紧,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陈盛却不敢苟同。 ——到底是故意“瞒得紧”,还是故意设的圈套? 他摇摇头:“万鹏王心机深沉,只怕没那么容易死,这件事情多半是个骗局。” 孙玉伯赞赏道:“你能想到这点很好,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当年江湖上曾有个姓言的老大,一手‘僵尸拳’名动江湖,谁都以为他是杀不死的,可结果呢?” 陈盛听说过这个故事:“结果他被岳父杀了。” 孙玉伯笑道:“对,天下无敌的人照样会流血,也一样会尿裤子。” 陈盛道:“可万鹏王并非是你亲自动的手。” 孙玉伯道:“想必你也猜出来了,这次的行动是我布置的,虽然动手的并非是我,但我对操刀的人充满信心,万鹏王毙命的机会……应该很大。” 嗯? 他居然如此笃定,莫非出手的是韩棠? 韩棠的确可怕,但若想杀死更可怕的万鹏王,那就见鬼了。 陈盛问道:“下面岳父准备怎么做?” 孙玉伯道:“无论消息是真是假,我总要试一试的。万鹏王此人从不吃亏,如果飞鹏帮反应迅速,立刻就有回击,那便说明他是诈死,如果他们没有反应、或者反应迟钝,则说明飞鹏帮陷入混乱,已真的群龙无首。” 毕生的强敌猝然死亡,这种诱惑太大了。 连孙玉伯也很难忍得住。 陈盛道:“怎么试?” 孙玉伯道:“我已派出了一组人马,去袭击飞鹏帮的某个分舵,至于第二组,我想让你去。” 陈盛根本没废话:“好。” 孙玉伯道:“万鹏王如果真的死了,下面接任的可能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杭州的屠大鹏,另一个是衢州的左飞鹏。” 陈盛道:“岳父想让我动谁?” 孙玉伯笑眯眯地问道:“屠大鹏手段强硬,势力更大,左飞鹏八面玲珑,更得人心,如果让你出手,你会选择谁?” 陈盛道:“当然选左飞鹏。” 孙玉伯道:“为什么?” 陈盛道:“过刚则易折,屠大鹏即便夺取帮主之位,下面可能也长不了,这二位比起来,还是左飞鹏更有凝聚力,对咱们的威胁更大。” 孙玉伯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去吧,记得多带些人。” …… 陈盛明白岳父的意思。 孙玉伯要的不仅只是左飞鹏的命,还要摧毁整个衢州分堂。 所以他就精挑细选,带了九十个人。 这次的行动风险巨大,然而被挑中的兄弟们却特别开心。 毕竟陈老爷上回在无锡一战成名,已经树立了“光辉”的形象,而且跟着他混,更有额外的好处。 孟星魂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 他悄悄地拽住一名伙伴,问道:“十二飞鹏帮可不好对付,大家为何如此……” 伙伴道:“如此兴奋?” 孟星魂道:“嗯。” 那名伙伴压低声音:“告诉你,总管是个康慨的人,每一位跟过他的兄弟,最后都发财了,你看看鸽组的那些小子,谁不是吃香喝辣?” 孟星魂点点头。 在江湖上混迹的汉子们,到底图的什么,为的又是什么? 说到底,还是——钱。 九十个人很快集结完毕,都领到了“装备”。 孟星魂作为总管的随行保镖,当然也有自己的一份。 打开包袱一看,只见里面装着干粮、水袋、讯号箭等物品,这些东西少而精,行动时绝不会造成负担。 孟星魂扒了扒,又看到最后两件东西。 一件是火折子。 另一件竟是石灰。 火折子很好理解,可以生火做饭,也可以在黑夜中照明,但石灰是用来干嘛的? 孟星魂都懵了:“……” 大总管的品行居然如此卑劣,当真令人不齿。 好一个下三滥! https:///40771_40771769/763167329.ht 025 我还带了渔网 九十名属下化整为零,经过各种伪装之后,分批次潜进了衢州城。 但陈盛并不着急动手。 他现在包了间浴室,竟然抽空泡起澡来,慢腾腾的。 浴室里还有个人,——杨钧。 杨钧的面前摊着张地图,介绍道:“大总管,这里名叫‘清河街’,左飞鹏的堂口便设在此处。” 陈盛道:“嗯。” 杨钧道:“他的堂口其实是一座私家园林,藏匿的人手超过五百名,而咱们只有九十个,如若贸然强攻,可能会造成惨痛的损失。” 陈盛同意:“强攻并不可取。” 杨钧道:“另外用火也不行,因为园林太大了,急切间很难烧得起来,再加上左飞鹏的人素质出众,应该也不会出现一哄而散的情况。” 陈盛忽然道:“那下毒如何?” 杨钧摇头:“属下已经探听过,他们每天是分批就餐的,没有被全歼的可能性,而且对食物和饮水管理严格,甚至还有专人负责检查。” 陈盛:“……” 艹,这左飞鹏倒是个人物! 陈盛当机立断:“既然总堂难以突破,那咱们就退而求其次,想办法先将他本人解决掉,其余的等等再看。” 杨钧道:“嗯,左飞鹏深居浅出,性子也谨慎,但好在他有个致命的弱点。” 陈盛道:“什么样的弱点?” 杨钧笑道:“左飞鹏的原配是个母老虎,据说凶得很,好像还会咬人呢,所以他就在外面养了个小妾。这位小妾名叫苏晴,不仅生得如花似玉,脾气还特别的温柔。” 陈盛也大笑道:“好,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便去那里等着他……” 二人下面又推演了几种情况,制定了一些计划,这才分头行动。 城南。 左氏外宅。 朦朦胧胧的月色下,房间里灯光摇曳,坐着一位清澹的白衣女子。 杨钧说得不对。 这女子用“如花似玉”来形容并不够贴切,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国色天香。 她的乌发犹如丝缎。 十指宛若春葱。 双眸里的光彩秋水盈盈,脉脉含情。 女子一面绣着锦帕,一面唱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好像还挺幽怨? “呼!” 陈老爷从窗外飘了进去,一进去就坐到她的身边,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 “姑娘莫非在思念情郎?” “……” 苏晴睫毛一颤,刚要开口喊叫,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身体连动都不能动。 她害怕极了,眼睛里的泪水迅速凝结。 陈盛道:“姑娘怕我?” 苏晴眨眨眼睛。 陈盛道:“我长得如此英俊,你为什么害怕?” 苏晴:“……” 陈盛叹口气:“别哭了,我现在就放了你。外面虽然还有几个精壮的护院,但他们可不够快,你最好莫要喊叫,懂不懂?姑娘,你也不想让我辣手摧花吧?” 苏晴又眨眨眼睛,泪水顺着粉腮滑落。 陈盛果然放了手,下面立刻道:“我提问,你回答,明白?” 苏晴道:“明白。” 陈盛道:“姑娘是不是苏晴?” 苏晴点头。 陈盛道:“你今年多大了?” 苏晴道:“十九岁。” 陈盛道:“你是不是左飞鹏、左堂主的外妾?” 苏晴道:“嗯。” 陈盛咂嘴道:“太过分了,那个老小子有五十多了吧?你图他什么?这个人简直禽兽不如!” 苏晴鼓起勇气道:“请公子莫要侮辱我的夫君,我夫君他,他是个英雄……” 陈盛冷笑道:“英雄?你知道他杀过多少人?摧毁过多少家庭?” 苏晴不敢再争辩,只好紧紧地闭上嘴。 陈盛道:“我问你,左飞鹏多长时间过来找你一次?” 苏晴道:“大概两三天,他的家中毕竟还有个大夫人的。” 陈盛道:“那他今晚会过来么?” 苏晴道:“这个很难说,应该会。” 陈盛道:“哦,行,我就在姑娘房里等着他,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我不存在。” 苏晴看看他,咬着嘴唇道:“公子深夜前来,想必是要对我夫君不利,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以免被他撞上。” 陈盛道:“为什么?” 苏晴道:“我夫君剑术超群,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也许你会受到伤害的。” 陈盛道:“是么?那如果我用你作威胁,他还敢不敢动手?” 苏晴再次闭上嘴。 下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但陈老爷的眼睛就像刀子一样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姑娘的脸蛋渐渐变红了,显得局促不安。 苏晴只好拿起身前的绣品,开始做女红。 可能是太过于紧张,她颤抖了一下,居然把食指刺破了。 陈盛皱眉道:“瞧瞧,姑娘怎么不小心些……说吧,你来还是我来?” ??? 苏晴没听懂。 陈盛道:“止血啊,嘬一下。” ! ! 苏晴被他唬得脸色发白,赶紧拿出个帕子将手包上:“我,我自己行的,不用麻烦公子了。” 陈盛咂咂嘴,好像挺可惜。 被盯住的感觉实在压抑,苏晴如坐针毡:“公子,我给你倒杯茶喝好不好?” 陈盛道:“好。” 苏晴松了口气,快速起身倒水,茶叶和水壶就放在附近不远,精美的烛台也摆在那里。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头上拔下根簪子,用簪子挑了挑灯芯。 “噼啪”一声,灯火变得明亮起来。 苏晴沏好茶,将杯子递到他的面前。 陈盛道:“这不会有毒吧?” 苏晴勉强一笑:“公子的疑心病未免太重,我又不知道你今晚会来,怎么可能笨到在自己的用具上下毒?” 陈盛道:“有道理。” 他果然端起茶水,轻轻地啜了几口。 苏晴还在笑,但笑的味道却别有不同:“公子莫非是孙玉伯的人?” 陈盛瞪眼道:“你怎么知道?” 苏晴道:“万鹏王近日突然被刺,我夫君曾经提过一句,说有可能是苏州的孙玉伯所为,公子不请而来,我只是顺着他的意思胡乱猜测罢了。” 】 陈盛道:“你很聪明,猜对了。” 苏晴道:“那你是孙剑,还是魏武?” 陈盛道:“姑娘再猜猜看。” 苏晴目光转动:“传闻孙少爷的身材不算出众,皮肤也更黑些,而公子却生得高大白净,显然应该是魏武。” 陈盛赞叹道:“对。嗯?姑娘一个妇道人家,江湖上的事情,左飞鹏倒跟你说了不少。” 苏晴道:“身为外宅的女人,总会跟老爷更贴心的,如果连这点感情都没有,那岂非太过可怜?” 陈盛道:“哦。” 苏晴盯着他的眼睛:“公子的茶水已经干了,还要再加些么?” 陈盛道:“不用,谢谢。” 苏晴悠悠道:“这么好的茶公子不喝,今后……也许就没机会再喝了。” 陈盛大吃一惊:“你什么意思?” “当啷!” 他手上的杯子猝然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身体也随之慢慢变软,倒了下去。 陈盛嘶声道:“水里有毒?” “咯咯咯咯咯……” 苏晴换了张得意的脸,笑得好开心:“人们都说小武如何机警,我看也不过如此,茶水里并没有毒药,真正有毒的,是我的簪子。” 陈盛骂道:“该死的贱人,你们莫非早有预料?” “对!” 苏晴拍了拍手,对着外面唤道:“夫君,你还在等什么?” 话刚落音,一个男人就走了进来。 这是个仪表堂堂的老男人,虽然年龄稍微大些,但长得却颇有风度,留着气派的胡须。 陈盛道:“左堂主?” 那人展颜道:“是我。” 陈盛道:“左堂主知道我要来?” 左飞鹏道:“不错。” 陈盛道:“那今晚的计策是你的主意,还是万鹏王的?” 左飞鹏道:“万鹏王已经亡故,自然是我的主意,你们能刺杀一个人,就能刺杀第二个,我难免要有所防备。” 陈盛狐疑道:“万鹏王竟真的死了?” 左飞鹏道:“确实。” 陈盛眨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左飞鹏居高临下地看看他:“小武,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要不要考虑降我?” 陈盛讥屑道:“阁下不用浪费口水,赶紧杀了我吧。” “杀你?” 左飞鹏冷哼一声:“你今日领了那么多人潜入衢州,在灭掉他们之前,我怎么舍得让你先死。” 陈盛道:“如果没我的命令,他们是不会乱动的,你有办法将他们找出来?” “我还真有。” 左飞鹏走到身边,在他的身上一阵乱翻。 陈盛的脸色变了。 左飞鹏从他的怀里摸到一根讯号箭,愉快地微笑着,愉快地走向窗口。 “一支穿云箭,兄弟手足来相见!我如果把这个东西放出去,下面会发生什么?” 苏晴插话道:“那还用说,孙家的人当然会赶过来送死,等他们全都来了,夫君再放出咱们的讯号,从后面发动包围……” 左飞鹏大笑道:“夫人果真机灵。小武,你确定不降?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陈盛叹道:“好吧大哥,我投降。” 左飞鹏:“……” 苏晴:“……” 这人刚才还像个硬汉,怎么怂得如此之快? 左飞鹏道:“行,不过你得等等,等我把你的人全部解决了,咱们再谈条件。” “嘶!” 讯号箭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 但是! ! 外面竟然打过来一张银色的渔网,将讯号箭瞬间包住,扯向黑暗中。 与此同时,本已不能动弹的陈盛却动了。 没人能够形容他的灵活。 也没人能够形容他的速度。 陈盛纵身而起,掠向苏晴。 此时苏晴满脸嫣然,还带着动人的笑意。 这是她此生最后的一个表情。 “砰!” 陈盛只一拳,就打碎了她的咽喉。 苏晴双目突出,口角鲜血狂喷,重重地倒了下去。 根本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陈盛骂道:“呸,一个大男人扮成这样,恶不恶心?你他妈以为老子看不出来?” 说着,他抬脚便跺,跺在苏晴的裆下…… https:///40771_40771769/763061626.ht 026 杀人者,魏武也 意外来的实在太快、太可怕。 从胜利的巅峰突然坠入地狱,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左飞鹏悲呼一声,大叫道:“晴晴!” 晴晴? 好肉麻的叠词。 如果用类似的称呼喊女人,也许你会觉得可爱,但如果把对象换成个男的…… 陈盛缩回脚,胃里一阵翻腾。 “苏晴他真是你的相好?” 左飞鹏不必开口,扭曲的五官已经说明一切。 陈盛感叹道:“左堂主不走寻常路,果然是个奇男子。” 左飞鹏花了巨大的力气,才迫使自己恢复冷静,他戒备地往窗口看了一眼,伸手握住剑柄。 握得很紧很紧。 “你早就发现破绽了?” ——这个问题他必须要问。 人们都以为,包养外宅是左飞鹏的弱点,其实这却是致命的圈套。苏晴不仅善于伪装,而且还精于用毒,已多次挽救过他的性命。 陈盛道:“刚进来就发现了。” 左飞鹏道:“愿闻其详。” 陈盛道:“很简单,苏晴的眼神藏着恶意,他偷偷地看着我,往我的咽喉上看了好几次,至于咽喉是什么部位,不用多说吧?” 混过江湖的都懂,那是必杀的要害。 只有心怀不轨的人,才会盯着别人的要害看。 左飞鹏沉默片刻,又问道:“你也知道他是男人?” 陈盛道:“对。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雌雄莫辩,尽管底子很好,但苏晴还是用妆容做了掩饰,无论化妆或者易容,都休想逃过我的眼睛。另外我还摸了他的手,男人有男人的脉,女人有女人的脉,他的脉象沉稳强健,气血强大,跟女子的细弱截然相反。” 陈盛又加了一句:“我是个正常男人,爱好女,经历得多了,难免会有些经验。” “……” 左飞鹏道:“只因心生警觉,所以你根本没中毒?” 陈盛点点头。 左飞鹏叹道:“好眼力,好心机,我确实低估了阁下,不过现在我还没输。” 陈盛道:“哦?” 左飞鹏道:“衢州毕竟是我的地盘,只要能杀了你,局面还可以扳回来的。” 陈盛道:“你试试看。” 左飞鹏道:“试试就试试……” 陈盛本以为他会冲过来拼命,好给自己的“女人”报仇,结果左飞鹏居然虚晃一下,用最快的速度蹿向侧面,将墙壁撞破了一个大洞。 好吧,因为陈老爷在无锡干掉过四位堂主,他可不敢随便造次。 “轰隆!” 尘土飞扬之际,左飞鹏已经冲到外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在逃窜时有意避开了窗口和大门,果然是个老江湖。 但墙壁外面也有人在等着。 左飞鹏遇上了陈盛的护卫之一,——孟星魂。 一人抽剑。 一人拔刀。 两抹寒光几乎同时撞在一起。 “叮!” 四目相对,左飞鹏立刻反撩一剑,刺向对手的肝脏。 孟星魂挥刀下噼,准备将剑锋斩落后,再顺势横切他的小腹。 然而这又是一记虚晃。 敌人的反应正中下怀,左飞鹏刚刺了一半,身体却突然倒向右侧,打算夺路而走。 可孟星魂就像早有预料,竟随着他的动作改噼为刺,追过去一刀直插前胸,准确地粉碎了对手的动向。 “……” 左飞鹏无奈被截停下来,只好先格挡,再还击。 他的剑招似乎有南海派的影子,不仅变化诡谲,速度也快得惊人,在拼命的时候更显凌厉。 如果要论真正的武功,孟星魂并不比对方弱。 他完全可以将左飞鹏杀死。 但出于身份的原因,孟星魂需要隐藏自己的修为,所以他便“勇敢”地拼斗几招,接着故意中了一剑。 怎么中剑是有讲究的:伤得不能太轻,也不能过于厉害,最好不要影响后面的行动。 所以,孟星魂就卖个破绽,被左飞鹏一剑刺穿了左肩井…… 左飞鹏终于“击退”对手,精神大振。 他抽出带血的兵刃,刚要继续撤退,可惜一切都晚了。 陈盛的护卫可不止一个! 下面又有四把快刀飞了过来。 一刀刺后腰。 一刀斩咽喉。 一刀扎左胸。 一刀砍双足。 前后左右全部被封死,左飞鹏只剩下唯一的一条出路,他迫于无奈,只能像飞鸟般腾空而起。 不过上面却更可怕。 “嗖!” 那张银色的渔网倏忽而至,又一次建立功勋,蓦然将左飞鹏牢牢地罩住,罩得噼头盖脸。 于是,飞鸟变成了死鸟。 在恐惧的呼号声中,他被拖了下来,一个倒栽葱摔在地上。 “噗!”“噗!”“噗!”“噗!” 四把快刀瞬间斩落,溅起阵阵血花。 左飞鹏身首异处,已经停止了呼吸,死得非常难看。 好像早就知道结果似的,陈盛这才慢吞吞地走到外面。 他瞥了眼孟星魂,问道:“你怎么样?” 孟星魂咬咬牙,勉强道:“属下受得住,并无大碍。” “很好,你做得不错。” 陈盛在袖中翻了翻,递给他一瓶特制的金疮药:“赶紧把伤口处理了,下面的行动更危险。” 孟星魂道:“多谢大总管。” 陈盛道:“不必客气。” “嘿嘿……” 刚才表现最亮眼的人必须是杨钧,他两次抛出渔网,两次都抛得万分精彩,立下了汗马功劳。 杨钧在左飞鹏的身上摸索着,也搜出了一支旗花火箭。 ——那是十二飞鹏帮的。 杨钧咧着嘴:“大总管,咱们按计划走,也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盛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好!” 火箭迅速飞入夜空。 关于今晚的行动,其实就是暗算与反暗算、包围与反包围,收网的时候也该到了。 …… “砰!” 火箭升到最高处,爆出点点星光。 片刻后,周围便有了动静,那是急促的脚步声、衣袂声、和刀剑出鞘声。 孟星魂不禁脸色发白。 大家用自己的身体充作诱饵,将会遭到怎样的冲击? 十二飞鹏帮的人就像潮水一般,越聚越多,越来越近,凶残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 】 杨钧喝道:“保护大总管!” 六个人立即将陈盛围在核心,举起刀锋一致对外。 这是腥风血雨的一夜,七个人力战数百人,而且竟然还是故意的,如此壮观的景象,在江湖上并不多见。 “锵……” 陈盛伸手拔剑。 他可不需要谁的保护,躲起来反而会让属下们分心,最后把大家都害死。 “你们跟我走。” 他主动站到最前面,大踏步攻向涌动的人群,挥出一片片幻影,洒下一道道寒霜。 收拾这些小喽啰,陈盛比割草还快。 剑挥出,血飙出。 他想刺什么位置就刺什么位置,想要什么效果就有什么效果。 他对“力”的运用,已经随心所欲。 他的每一剑都是标尺,既不轻,也不重,却恰到好处地刺死了人,收割了生命。 他的每一剑都是艺术,极简练、极优美、就像巅峰的王羲之在用笔,轻描澹写,圆转如意。 “嗤嗤嗤嗤嗤!” “啊……” 陈盛带着兄弟们向开阔处推进,吸引更多力量,剑锋所指,敌人纷纷惨叫着倒下。 没有谁可以抵挡他的一剑。 十二飞鹏帮果然够狠,尽管倒下了无数尸体,他们却悍不畏死,照样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杀了他!” “继续叫人!” “噗、噗。” “呃……” 说话的两位头领被剑光找上,忽然裂开了,噼里啪啦,肚子里的东西散了一地。 这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孟星魂终于见到大总管出手,连呼吸都已停止。 他见过人杀人,也亲手杀过人,却从未见过如此高效、如此精准的杀人手段。 孟星魂原本有机会从背后下手,将陈盛刺死的。 他却没敢行动。 因为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动手了,死的一定是自己。 杨钧浑身浴血,突然吼道:“大总管,咱们要不要放讯号?” 陈盛道:“再等等,人来的还不够多……” 围攻还在继续,大家的体力逐渐衰退,已经变得难以支撑了。 陈盛反而回过头来,一个人保护所有人! 他的剑光变得越发强盛,泼到哪里,哪里就栽倒一片。 曾经有过那么两次,眼看兵刃就要刺入身体,孟星魂都绝望了,但陈盛却急速挡到前面,挽救了他的生命。 “……” 孟星魂五味杂陈,心情很奇怪。 另一边,杨钧挥动刀锋,噼断了一杆长枪,又叫道:“大总管,何时放讯号?” 陈盛道:“放吧。” “是!” “嗖……” 讯号箭自半空爆出流光,喊杀声瞬间响起。 远远的,孙家的人从各种角落冒出来,在背后发动突袭。 石灰、暗器、冷箭。 什么好用用什么。 他们以少打多,分成四个小队杀入包围圈,形成了切割之势,凶悍得就像勐虎下山。 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大家还在左臂上栓了根红丝带。 精心的策划。 充沛的气势。 十二飞鹏帮的结局已经注定,他们内外不能兼顾,而且群龙无首,马上便被孙家的精英冲开,杀散,开始大面积溃逃。 越溃逃,死的人就越多。 仅凭今夜一战,衢州分堂至少丢下了四百具尸体,已是真正的名存实亡。 被困在核心的几个人压力骤减,也随之振作精神,很快并入了追击的队伍。 “咳咳……好大的石灰味儿……” 陈盛无事一身轻,用手扇了扇鼻子。 他目光转动,突然蘸着地面上的血迹,在街头写了句话。 ——杀人者,魏武也。 这些字是故意留的。 一则可以对敌人起到震慑的作用。 二还可以给他的“好兄长”屠大鹏解围,撇清他的嫌疑。 毕竟屠大鹏是争夺帮主的强力人选,最有理由干掉左飞鹏。 过了半刻钟之后,杨钧冲回来复命。 “哈哈哈。” 他满脸亢奋,大笑道:“总管,咱们现在撤么?” 陈盛澹澹道:“为什么要撤?走,去他们的分堂看看,值钱的都带上,不值钱的一律放火……” https:///40771_40771769/762902885.ht 027 暗战 次日黄昏,陈盛从衢州顺利撤退,已经回到花园中。 在面见老伯的时候,他碰上了孙剑。 孙大少爷得意扬扬的,走起路来比螃蟹还横,满脸都写着三个字:快夸我。 陈盛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你也抢到钱了?赶紧分我一半!” 孙剑怔住:“抢钱?抢什么钱?” 额…… 看来自己猜错了。 陈盛道:“没什么,开个玩笑而已。记得老伯曾说过,还有另一组人马参与了行动,这另外的一组,想必是由你统领的?” 孙剑道:“对,我奉父亲的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绍兴分堂,此战大获成功,毙敌将近两百人,就连他们的堂主黄振鹏,也死在我的拳下。” 陈盛道:“连堂主都被杀了?好厉害,佩服。” 孙剑咧嘴道:“想不到你居然还会佩服我,哈哈,当真荣幸得很。” 陈盛微微一笑。 老伯在梅园中等候已久,亲自给他们泡了壶好茶,同样是笑眯眯的。 孩子们都长大了。 一夜间连挑十二飞鹏帮两处巢穴,如此辉煌的战果,当然会令人振奋。 老伯道:“很好,你们做得都不错,但是关于行动的具体细节,我想听一听。” 孙剑抢着道:“我先来!” 老伯看看澹定的陈盛,再看看急躁的儿子,同意了。 孙剑眉飞色舞道:“孩儿一直记得父亲说过的话,‘兵贵神速’,所以就第一时间从正门杀了进去,大破绍兴分堂。” 老伯道:“从正门直接杀入?嗯,勇气可嘉。” 孙少爷好容易得到夸奖,心里美得要命。 老伯又道:“你折损了多少人手?” 孙剑道:“大概一半吧,可能还要更多些,战斗难免会死人的,十二飞鹏帮只会比咱们更惨。” 老伯转脸问陈盛:“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陈盛的回答很简洁:“我没有选择强攻,想了个法子将他们引到外面,再从背后突袭。” 老伯笑了:“折损如何?” 陈盛道:“三成左右。” 孙剑:“……” 仿佛被迎头泼了盆冷水,他就算性子再迟钝,也听出不对劲了。 两个人同样完成任务,但人家用的办法好像更聪明。 孙剑嘴硬道:“结果是一样的就好,三成跟五成悬殊并不大。” 老伯猝然变脸,冷冷道:“悬殊不大?小武的折损比你少两成,但创造的杀伤却是你的一倍。知道他灭掉了多少人么?四百二十三个!” 孙剑:“……” 他已经不敢开口,垂下了脑袋。 老伯道:“小武,你还有没有别的收获?” 陈盛道:“属下在衢州搜寻过,找到了一批左飞鹏与其它分堂的往来书信,还有些秘密的档桉,说不定日后用得上。” “好!” 老伯展颜道:“这些东西价值万金,不是‘说不定用得上’,而是一定能用得上,对咱们研究十二飞鹏帮大有好处。” 孙剑:“……”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他当时只顾着快进快出了,哪里会想到搜一搜? 老伯像赶蚊子似的,让孙大少爷先退下。 “你就光拿了书信和档桉?” 陈盛果然道:“请岳父恕罪,我另外还带回了一百八十四万两银票,其中七成已上交花园,剩下的三成,都分给了兄弟们。” 老伯非但没生气,反而大笑道:“你自己没有截留一部分?” 陈盛道:“没有,我的钱实在太多了,花不完的。” 老伯笑着笑着,突然问道:“左飞鹏一死,意味着什么?” 陈盛不假思索道:“意味着屠大鹏已经没有障碍,必将接管帮主之职。”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老伯道:“如果万鹏王还活着,是诈死,他会不会容忍屠大鹏入主飞鹏堡,夺去自己的一切?” 陈盛道:“应该不会。” 老伯点着头:“所以,下面让咱们拭目以待,再等等看。” 陈盛道:“屠大鹏若是成功接任,又该如何?” 老伯满面自信:“那他的死期就到了,十二飞鹏帮也一样。” …… 远远的。 快活林中。 高寄萍从未像今日这么恭敬过、畏惧过,她居然是跪着的。 因为她的面前有个天神般的巨人,——万鹏王! 万鹏王坐在只属于高寄萍的密室里,享用着最好的波斯美酒,眼睛里的情绪风轻云澹。 “帮主,属下不明白……” 高寄萍竟用“属下”来称呼自己,他们的关系显然不一般。 万鹏王道:“孙玉伯接连挑了我两处分堂,局面如此恶劣,我还能保持镇定?” 高寄萍道:“嗯。” 万鹏王道:“包子有肉,却不在褶上,你知道我真正的产业是什么?” 高寄萍试探道:“赌场和青楼?” 万鹏王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你知道江南最大的地主是谁?” 高寄萍道:“属下曾经听闻过,这些年来,孙玉伯一直在囤积土地……莫非是他?” 万鹏王笑了:“真正的大地主,就在你的面前。” 高寄萍动容道:“竟然是帮主?” 万鹏王道:“对,孙玉伯做的事情,我早就已经做了,而且做得比他更专业。在整个江南地区,几乎每一座城市都有我的土地。” 高寄萍的眼睛开始发光,亮晶晶的。 万鹏王道:“你以为孙玉伯杀了我的人,烧了我的产业,就能让我伤筋动骨?如果把我的本钱比作一块烧饼,那么他摧毁的只是几粒芝麻,烧饼还在我的手上。” 高寄萍道:“帮主的本钱便是土地?” 万鹏王点头:“嗯,土地是拿不走、毁不掉的,人没了我可以再招,产业没了我可以再建,只要土地在,我的处境就永远稳如泰山。至于你说的赌场和青楼,又算得了什么?” 高寄萍心悦诚服。 毕竟她一直被快活林的地契困扰着,连做梦都忘不掉。没有土地的人,心里总会感觉空落落的,就像身上没穿衣裳。 高寄萍道:“帮主非但神功盖世,而且本钱也比孙玉伯更雄厚,那为何现在要示弱?” 万鹏王用手点着酒杯,澹澹道:“你没有没喝醉过?” 高寄萍没听懂他的意思。 万鹏王道:“示弱好比杯子里的美酒,你越示弱,他们就越容易多喝,喝得越多,醉得越快。真正醉酒的人,往往会变得骄傲自大,甚至是目空一切。” 高寄萍道:“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该死了?” 万鹏王道:“不错,里里外外,我的敌人可不止一个,干脆便让他们都跳出来,一并解决。” 高寄萍拜了下去,五体投地。 尽管她已经把万鹏王放在绝高的位置上,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帮主。 这位巨人的眼光和智慧,用“恐怖”二字都不够形容的。 “叮叮叮。” 就在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了奇怪的敲击声。 高寄萍看了万鹏王一眼,万鹏王无声地点点头。 她这才敢爬起身子,走到墙角去,对着根铜管说话:“什么事?” 外面有个男人道:“大姐,小武哥求见。” 声音顺着铜管传到密室里,听得非常清晰。 高寄萍:“……” 求见? 好吧,自己的属下说得太委婉了,那个冤家啥时候礼貌过,不都是闯进来的么? 万鹏王道:“小武?他找你干什么?” 每个人都有秘密的,高寄萍没说实话:“可能是……谈生意……” 嗯,陈老爷跟她谈的,确实都是大生意。 万鹏王道:“那你快去吧,这小子我还挺喜欢的,很像我年轻的时候,你能不能把他拿下来?” 高寄萍:“……”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腿软。 https:///40771_40771769/762807352.ht 028 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https:///40771_40771769/760997866.ht 029 缩骨神功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https:///40771_40771769/760891362.ht 030 富可敌国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https:///40771_40771769/760793058.ht 031 惊雷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https:///40771_40771769/760728875.ht 032 刀声,剑声,惨呼声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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