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千金惨死后重生了 “哗!”泼水的声音。 冷,好冷…… “瑶瑶因为你受了伤,你还有脸装晕?” “我说得没错吧,就算是亲妹妹,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依我看,不如寻个由头送进家里庄子去,把她弄死得了,省得一天天让瑶瑶受委屈。” 初冬时分砭骨的冷意,让躺在地上的顾棠缓缓醒来,沾着水珠的睫毛轻颤,映入眼帘的便是三堵人墙。 是她的大哥沈望、三哥沈朝暮以及四哥沈驰。 熟悉的质问声和胳膊传来的剧烈痛感,都在告诉顾棠这不是梦。 她重生了…… 上辈子,顾棠是被剜了心头血死掉的。 当她躺在稻草席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五个亲哥哥端着温热的血,急匆匆地去给养女沈瑶瑶做药引。 死后,沈家人嫌她太晦气。 尸体被草草扔在乱葬岗。 连个牌位都没有。 往事种种,与面前三个人的脸交织在一起,让顾棠感觉自己仿佛在被凶猛的野兽撕咬着,遍体生痛。 令她原本就不红润的薄唇,此时更无血色。 沈驰拧眉,“我们跟你说话呢,别假装听不到。” 沈望则端出长兄的威望,“顾棠,你必须去给瑶瑶道歉,否则别怪我们不认你这个妹妹。” 妹妹?简直笑话! 顾棠缓缓从地上起身,眼神带着浓烈的恨意,“是你们没资格当我哥。” 他们若真的将她当成妹妹。 就不会一来就认定是她推了沈瑶瑶。 也不会围着只是受了擦伤的沈瑶瑶转。 更不会让断了胳膊的她,罚跪在院子里一夜,还不让府医给她治病。 前世将她当成养妹的垫脚石,肆意辱骂、随意殴打,最后更是听信无稽之谈,剜了她的心头血。 这种亲哥,阎王爷来了都得横着出去。 这时。 “顾棠,你闹够了没有!” “自你回来,沈家供你吃穿,让你从一个乡女成为名门贵女,哪样缺了你?” “推了瑶瑶拒不承认,还敢对兄长恶语相向,礼义廉耻都学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母亲林兰淑走过来狠狠扇了顾棠一个巴掌,心里是万般懊恼。 早知自己亲生女儿是这种货色,当初就该让她死在外边儿。 可怜她的瑶瑶,因为顾棠受尽了委屈! 顾棠抹去唇角的血渍,目光如炬,“所谓的供我吃穿,就是粗布麻衣、咸菜淡粥,还要鞍前马后地为沈瑶瑶做事吗?” “比我待遇好的下人都得发月银呢,母亲说这话也不害臊。” “还有,沈瑶瑶靠着我的美容膏,在长公主面前得了脸,到底是谁不知廉耻?” 顾棠不过是想要个说法,沈家所有人却都斥责她说——妹妹拿个东西还要计较,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见女孩提起美容膏,林兰淑贪婪的眯起眼睛,“这样吧,你把美容膏的配方交出来,我可以不计较你犯下的错。” 她是真的没想到,就一个小小的美容膏,不仅在外边炒到了百金,还让沈家在皇家面前露了脸。 瑶瑶可真是她的福星。 不像顾棠这个死丫头,这么好的东西,就知道捏在手里,果真是乡下出来的小门小户,一点见识都没有。 顾棠眼神冰冷,“方子可以给你们,但要么拿一万两黄金来换,要么让沈瑶瑶给我道歉。” 此话一出。 最暴躁的沈驰先炸了,“是瑶瑶让你的东西被长公主看上,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想着羞辱她,顾棠你真是太恶毒了!” 沈朝暮阴恻恻地说:“要不是沈家养着你,你能凑齐美容膏的材料吗,别不识好歹。” “方子交出来,于沈家、于瑶瑶都大有用处,你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沈望教育道。 三人心中,对顾棠又厌恶了几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怎么偏偏是他们的亲妹妹。 真是太晦气了! 顾棠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她上辈子真是瞎了眼,才会掏心掏肺对这群人好,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是她活该。 不过这辈子…… 她会让沈家人全部都下地狱的。 “如果能让棠棠姐消气,我愿意道歉。”一个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少女,施施然走过来。 素锦镶着银丝边的月色貂毛披风、色泽上成的宝石朱钗、天真娇憨的气质,瞧着便知是家中受尽宠爱的幺女。 反观一旁的顾棠,粗布麻衣,穿得连沈府下人都不如,很难想象她才是真千金。 沈瑶瑶站在三个哥哥和母亲旁边,佯装悲痛道:“棠棠姐才是哥哥们的亲妹妹,我不过是一个养女。” “如果因为我,让你们之间有了嫌隙,这个家,我还怎么有脸待下去。” 三个哥哥立马慌了,众星捧月地围着她,态度温和,哪儿还有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你还受着伤,不要胡思乱想。” “瑶瑶,你永远都是三哥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四哥今天一定让顾棠把方子交出来。” 沈瑶瑶摇头,眼眶通红,“有我在,棠棠姐心里永远都会有个疙瘩。” “为了这个家好,我还是离开吧。” 嗓音软腻、杏眼含水,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林兰淑心都要碎了,看向顾棠的眼神愈发厌恶,“顾棠,你今天真是太过分了!” “如今长公主、宫里的各位娘娘,可都等着瑶瑶将美容膏献上去,这关乎到沈家的荣耀,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家里?” “这样吧,你把方子交出来,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顾棠不屑地笑了,“您把我当傻子呢?现在外边儿一瓶美容膏,价格至少是一百两黄金。” 五十两银子? 沈瑶瑶最便宜的发钗,都不止五十两。 “那给你一百两银子,这可够你花四五年了,不要太贪得无厌了!”林兰淑十分肉痛。 若不是顾棠太难缠、宫里又催得紧,她可是打算一两银子都不给的。 沈望压下心中的怒火,“顾棠,我用我的私库再给你二百两银子,不要再闹了。” 沈驰则十分鄙夷地开口:“瑶瑶在长公主面前得了脸,少不得要提携你,这可是十万两黄金都换不来的好处,你别作了行吗?” 第二章 绿茶养妹乖乖道歉 无视掉他们无端的指责,顾棠直勾勾看向沈瑶瑶,“你不是要跟我道歉吗?怎么一直不说话,看来,也不是真心的啊。” 沈瑶瑶愣了愣,随即委屈地低下头,“棠棠姐,我知道因为母亲、哥哥们都宠爱我,你就一直对我都有偏见。” “但是道歉,我是真心的。”她边说边抹眼泪,“对不起……” 藏在袖摆后面的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陷入肉里,散发出滔天的怒气。 这个土包子今天怎么这么难缠?! 不过为了得到宫里贵人的赏识,她忍! “没关系,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的小偷行为。”顾棠末了也不忘恶心沈瑶瑶一下。 道个歉就能委屈成这样,还怎么承受她后边送的大礼呢? 林兰淑咬牙切齿,“可以把方子交出来了吧?!” 顾棠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话毕,转身离开。 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沈驰立马就要追上去,却被林兰淑拦住,“老四,不急,等她交出方子,再教训她也不迟。” 随后几人围着哭得泣不成声的沈瑶瑶,细声安慰,恨不得替她难受。 “当初就不该把顾棠接回来,这一年多,家里就没一刻安生过。” “瑶瑶你放心,等她没了利用价值,母亲一定为你出气!” 不过,三个哥哥和林兰淑,此刻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顾棠来沈家的一年多里,就像是没有脾气一样,不管他们说话多难听,她都会一如既往的讨好他们。 可以说是卑微到了极点。 但今天,乖软的小兔子不再温顺,变成了随时都可以咬人的老虎。 他们莫名觉得很憋屈、也很不习惯。 甚至心里还空落落的。 * 顾棠回自己院子途中,与一个坐着轮椅的白衣男子狭路相逢。 “瑶瑶跟我们有十六年的情谊,你不过才回来一年,昨天的事情若再发生一次……” 顾棠打断,“二哥,想教训我?你先从轮椅上站起来再说吧,废物。” 废物…… 沈翩最忌讳别人说他腿,眼神瞬间暗下来,扶着轮椅的手指节泛白,“顾棠,你别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顾棠笑了笑道:“放心,你肯定先死在我前边儿,我可不爱喝花酒。” 沈翩是连中三元的天才郎,当时好不风光,可惜,喝花酒时青楼着火,掉下来的横梁直接把他砸得半身不遂。 新科状元还没上任,就出了此等笑料。 沈翩不仅失去了一双腿,还成为了整个京都的笑话,自视甚高的他,差点没把自己怄死。 为了证明自己可以不用靠别人生活,沈翩一向都是自己推着轮椅出来,不许人跟着。 他扬了扬下巴,语气倨傲:“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这一年以来,药王谷的神医每月都在为我治疗,她说了,再过两月,我就可以站起来了。” 到时候,他看谁敢再嘲笑他! 顾棠眸中闪过一丝玩味,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二哥,你今天面门发黑,我刚替你算了一卦。” “神医以后,不会来了。” 沈翩抵紧后槽牙,“神医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我不许你侮辱她!” 一年前,在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候。 神医出现了,每月定时替他扎针按摩,搭配药方,让他毫无知觉的腿,又开始活了起来。 是她,让他重新感知到了生活的希望。 顾棠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那希望二哥,可以得偿所愿。” 前世,重新站起来的沈翩,却在她十七岁生辰那天,打断了她的腿,只因她不愿替沈瑶瑶嫁给燕王。 顾棠扶着受伤的胳膊,慢步离开,断腿之痛、羞辱之耻,仿佛就在昨日,她清冷的眉眼间满是憎恶。 沈翩。 这辈子,你都别想站起来了。 这边,沈翩看着女孩瘦削的背影,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闷和不安。 烦闷是因为这四个月来,顾棠都是以一种卑微的姿态来讨好他,今天说话却夹枪带棒的。 这让他真的很不习惯。 而令他感到不安的则是,今日到了约定的时间,神医确实没有来,所以他才想先过来探望一下瑶瑶。 谁知碰见顾棠这个死丫头。 还给他算了那么晦气的一卦。 沈翩没了心情,气冲冲的操控着轮椅,回了自己的院子。 “公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神医还是没来吗?” “没……” 沈翩无端又想起顾棠说的话,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缕焦虑。 他摸着自己的腿,不停地自我暗示,神医会来的、神医会来的,他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 第二天,京都最大的医馆。 “姑娘,这些药材您不是找了很久吗?怎么突然不要了?”掌柜十分惊讶。 这可都是治疗腿伤上好的药材,且十分珍贵,可遇而不可求。 顾棠语调轻松:“用不着了,掌柜您全给我折成银子吧。” 拿到四张一千两的银票过后,顾棠买了一堆东西,直奔官府开的车行,包了辆去京都北郊的马车。 在女孩马车启程的一瞬,远处一辆马车也跟着动了动。 路上,顾棠满心期待。 谁知半道上接连出现意外。 前些天不知道什么原因,一条过河的桥突然垮了,而这座桥正好是去北边郊外唯一的路,官府虽在修缮,但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修好的。 没办法,顾棠只能返程。 然而回京都的路上,马又走不动道了。 顾棠有些心累,“它多久能好?” 棕马卧在地上不动,喘气喘得特别厉害,好像是累着脱力了。 马夫挠了挠头,“不……不知道……” 这时。 “老吴,你停在这里做甚?”一个穿着劲装的女子,驾着马车停在旁边。 老吴瞬间看见了救星,“林浅你来得正好!这马卧在地上不走了,我这边有位姑娘要回京都呢。” “你能稍她一程吗?” 林浅爽快应下:“姑娘,上来吧。” 女人的马车上也有官行的标识,虽来得太巧,但顾棠没有太多怀疑,轻轻一笑道:“有劳林姑娘了。” “没事儿,举手之劳!” 上车的嘎吱声隐匿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顾棠掀开车帘,里边微暗的空间变得明亮,一张俊美熟悉的面容闯入视线。 第三章 重遇前世夫君,见色起意的狗男人 男人眉眼冷峭、五官深邃,整张脸完美到无可挑剔,初冬的暖阳倾斜在他侧脸,仿若画中谪仙。 本是矜贵又清冷的长相,却偏偏生了一双桃花眼,极为风情,只是看着你,耳边好像就会流转出动人的情话。 对上男人邪佞的双眸。 顾棠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漆黑的瞳孔后藏着满满的慌乱。 他……怎么在这儿?! 重活一世,她最不想碰见的人,就是燕王墨司宴,她前世的夫君。 顾棠下意识就要逃,马车却在这时骤然起步,半个身体在车里的她,一个没注意,噌地往里倒,随后撞入一个坚硬而又温暖的怀抱。 抬眼,便是那张朝夕相处了三年的脸。 墨司宴勾着唇角,懒倦的嗓音带着些许放荡不拘,“姑娘,第一次见面就投怀送抱,不好吧?” 顾棠避开他的视线道:“抱歉,方才没站稳,也不知公子在车上。” 已经起身的她,却被男人掐着腰,死死按回去坐着,“姑娘占了便宜就想走,是不是太轻浮了些?” 腰间的属于他的大手,如铁一般牢固。 顾棠:“……” 她跟他,到底是谁轻浮…… 不过他比起上辈子初见时不当人的行为,如今确实收敛了很多。 前世,她与墨司宴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婚后的第三个月,两人偶然遇见后,原本一直冷待她的男人,开始天天黏着她。 当晚更是直接把她累了个半死。 府里下人都说,王爷这是见色起意。 顾棠推开他的手,“虽是我无礼在先,但是我道歉了,而且这种事情,好像是我比较吃亏吧?” 他们现在还不认识,这个狗男人应该是讲道理的吧? 然而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姑娘既觉得吃亏,在下可以负责。” “我,不用你负责……” “那姑娘是想对我负责?这样也行。”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缱绻又深情,仿佛正在注视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但只有顾棠知道,他的这副面具之下,隐藏着怎样一个偏执、可怕的人格。 这辈子并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的顾棠,委婉拒绝道:“强扭的瓜不甜。” “不甜?”墨司宴又凑近几分,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勾人的欲味,“那就蘸糖吃。”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女孩耳后,引起全身酥麻的颤栗。 她身子软了软,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前世的记忆,十指紧扣的双手、破碎的求饶声和一个个清醒又迷醉的夜晚…… 顾棠不是傻子,墨司宴现在的行为,跟前世简直一模一样,她心中暗暗腹诽。 见色起意的狗东西…… “林姑娘,麻烦停车。” 既然说不过,她还是跑吧。 “不许停。” 轻松寻常的三个字,却让女孩感受到莫名的危险气息,顷刻,她的下巴被人捏住。 “姑娘,这么着急走作甚?” 墨司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目光如同泼了墨般浓重,透着一丝阴狠的乖戾。 顾棠顶住令她头皮发麻的视线,大着胆子推掉他的手,佯装惋惜道:“公子你很好,可惜我已有未婚夫,若你不介意做小。” “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为了断掉男人的念想,她几乎抛开了羞耻心,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他再见色起意。 也不可能答应如此变态的要求。 然而,男人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森然,像极了埋伏在暗处的野兽,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咬上你脆弱的脖颈。 被他盯着的顾棠,心尖不由一颤。 正准备找补时。 墨司宴轻笑一声,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路远途晃,姑娘手又受着伤,还是坐稳些,别再摔进我怀里了。” 他扔下这句话后,斜靠在软枕上闭眼浅眠,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呼…… 顾棠松了一口气,再偷瞥一眼旁边的男人,心又突突跳起来,她连忙把视线转移到窗外,心里很是懊恼。 重活一世,她可以对沈家人那么硬气,但是对墨司宴怎么就不行…… 他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她心里就慌得不行,几乎是刻进骨血里的反应,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改掉这个坏毛病。 狭小的空间里,全是男人身上那股好闻的熏香味,严丝合缝地将少女裹挟住,仿佛被他拥在怀里一般。 一想到被他抱住的画面,顾棠就口干舌燥,她将脸靠近车窗,试图用冷风消下脸上的绯红。 她怎么也开始不正常起来了,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熏香味道太过熟悉,又或是坐了几个时辰的车太过疲倦,原本紧张戒备的顾棠,渐渐放松下来,随即涌上来无尽的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 顾棠靠在一副宽厚的肩膀上醒来。 京都街上商贩的吆喝声很嘈杂,被吵醒的顾棠,下意识抱住男人的胳膊,用额头使劲拱他暖乎乎的颈窝。 “墨司宴,快到家了,醒……” 说还未说完,就戛然而止。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顾棠,身子瞬间僵直坐正,原本睡意朦胧的大脑,此刻骤然清醒。 马车外声音喧闹,里面却噤若寒蝉,安静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前世,墨司宴带她出去游玩,每次回来时,她都靠会在他肩膀醒来,跟刚刚的场景一模一样。 现实跟记忆错叠,让顾棠竟误生出她还是燕王妃的错觉。 此时,车帘被风扬起。 傍晚的暖阳照进来,打在墨司宴绝美的侧颜上,将闭眼带来的冰冷感驱散几分,表情柔和了不少。 见他没醒。 顾棠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一会儿后,林浅的声音响起。 “姑娘,到了。” 顾棠拎上自己的东西,放轻了步子,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下去,生怕将他吵醒。 林浅贴心地扶着她,笑容很盛,“姑娘,搭车送美男,这服务不错吧,下次来咱们车行,记得包我的车哟。” 顾棠:“……” 搭车送美男?确定不是送了尊要她命的阎王爷? 她不甚走心地应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车行,背影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却没注意到身后,似狼般幽暗的视线。 * 落荒而逃的顾棠,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然而当她回到自己院子里,整理今天买的礼物时。 看着里面一枚熟悉的玉扳指。 顾棠饱满红润的唇珠紧抿成一条直线,她捂住半张脸,内心有些崩溃,为什么这个东西会躺在她的袋子里? 第四章 恶怼龙凤胎五哥 若是普通的物件就算了。 偏偏是墨司宴父亲的遗物。 前世,这枚玉扳指丢了,墨司宴不眠不休找了它三天,期间,抽干了池塘里的水、拔光了园子里的花草、连房檐的瓦片都给掀完了。 当时直接把燕王府搅了个天翻地覆。 想到他不死不休的态度,顾棠眼皮直跳,总觉得自己揣了个烫手山芋。 墨司宴虽然性格极端了点,但是很护着她的,前世嫁给他的三年,虽然心情不太舒坦,但是日子总归是舒服的。 “唉……”顾棠轻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还是寻个不跟他接触的法子,找机会还回去吧。 将玉扳指收好后,顾棠带着一身的疲倦,进入梦乡,谁知让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男人,连做梦也不肯放过她。 虚幻的梦境里,全是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浮浮沉沉、暧昧旖旎,将前世的记忆完美重现。 第二天醒来,顾棠想起昨晚的梦,坐在床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顾棠,快起来!” 高昂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沈于飞一进来,便是跟外边一样冷彻的温度,甚至里边更冷些,连牙床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破洞的窗户漏着冷风,炭盆里的枯枝还冒着些许呛人的味道。 一入冬,他记得瑶瑶房里就会烧上地龙,软毛毯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铺上,生怕她冷着了。 抛开她不谈,连下人的屋子里都有炭火盆,而顾棠却只能捡府里的枯枝烧。 不用想,这肯定是他三哥吩咐了下人,不许给顾棠送取暖的炭火。 沈于飞幸灾乐祸道:“一天天就知道作妖欺负瑶瑶,活该吃这种苦头。” 顾棠看着那张与她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仿佛沾上了污秽之物一般,“有病就去找大夫,别在我面前乱吠。” 她的龙凤胎五哥,她以为的最亲之人,上辈子却伤她最深,剜心头血救沈瑶瑶就是他的提议。 前世每次见到他与自己相似的面容,顾棠就会既开心又感到神奇,现在,她只觉得可憎和恶心。 沈于飞没想到她敢骂他。 他眼睛瞪得溜圆,“顾棠你有病吧,前两天罚你下跪的又不是我,你对着我发什么脾气?” “推了瑶瑶拒不认错,还用美容膏威胁她道歉,你就是有这种坏心眼儿,所以全家人才喜欢不上你!” 顾棠被找回来的时候,只有十四岁,沈家人害怕沈瑶瑶受伤,对她态度都很冷淡。 沈于飞却因着两人过于相似的脸,觉得很新奇,就经常带她出去给朋友炫耀,谁知这小丫头,开始天天黏着他。 习惯了顾棠小心翼翼的讨好,如今却对他冷嘲热讽起来,沈于飞心里不是滋味儿。 “喜欢不上就别喜欢了。”顾棠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于飞眉心紧拧,女孩说这话时,静静看着他,如黑玉明亮的眸子里,全是冷漠,不像之前,一说气话就红了眼眶。 “好好好,我相信你没推瑶瑶就是了,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行吗?”沈于飞有些头疼,同时内心升起一股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安。 前两日他不在沈府,昨晚回来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听四哥说她性情大变,他还不信,只觉得是在赌气。 然而今天他才发现,她好像是认真的。 “相信我?”顾棠冷笑,“刚才还义正言辞指责我欺负沈瑶瑶呢,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没事就滚,你很烦,吵到我睡觉了。” 烦……他很烦? 沈于飞愣住了,他以前对顾棠发再大的脾气,她都没有对他说过这个字,即便是他的错,女孩也会提着亲手做的糕点来找他和好。 屁颠屁颠的,跟个小跟屁虫一样。 如今她却说他很烦? 看着重新躺回去的顾棠,沈于飞才想起过来的目的,他脸色难看得要命,“母亲让你去她院子里,王妃娘娘今日要来。” 扔下这句话,气冲冲地离开了。 王妃娘娘…… 顾棠脑里一片混沌,手指无意识抓紧棉被,心中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抹去眼角的泪意,她起身洗漱。 半个时辰后,沈府主院。 少女一袭青色罗裙,上等的锦缎上绣着雅致的玉兰花纹,与青丝间透润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肤若凝脂的肌肤、红润的娇唇,便是天然的粉黛。 她一进来,屋里摆放的花,仿佛一瞬间都失了颜色,真真印证了什么是人比花娇。 林兰淑看着明艳动人的顾棠,却下意识蹙紧眉头,顾棠以前也穿过瑶瑶这身旧衣服,她记得那时女孩畏畏缩缩的,一点气质都没有。 幸亏瑶瑶今天不在家,不然看着每天欺负自己的人变得如此娇艳惊人,心里该有多难受呀。 不过想到身旁的人,林兰淑面上装出慈母的笑容,“棠棠,娘娘刚才,一直都在念叨你呢。” 说着,便心机的将伸出手去,想要拉上顾棠的手装和善,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 女孩直接躲开她的动作,葱白如玉的手指,握上旁边的贵妇人。 “王妃娘娘,半月不见,您又漂亮了。”顾棠用没受伤的右手晃着她,嗓音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女孩平静的眸子背后,却藏着恍若隔世的狂喜,鼻尖发酸,眼眶也微微泛红。 前世她刚到京都,便救了一个突发疾病的女人,没想到正是当今南阳王妃叶茹。 对医者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叶茹却将她视若己出,还让自己的独子与她定了亲,这样好的人,最后却被病痛折磨早早去了。 当年没能救活叶茹,一直是顾棠心中的一根刺。 既然重活一世,她这辈子定会留住她。 这边,林兰淑扑了个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笑意盈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堪,将手收回来的她,心中十分不悦。 果然,即便是亲生女儿,不是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就是养不熟。 之前每天端茶递水、揉肩捏背,装成一副多想亲近她的模样,然而叶茹一来,就把她抛之脑后。 若是瑶瑶,才不会这样呢。 就在林兰淑暗骂顾棠是个白眼狼的时候,气质尊贵的叶茹却在一旁问道:“棠棠,你手是怎么回事?” 第五章 吃里爬外的白眼儿狼! 妇人威严的声音,带着丝丝怒气。 林兰淑心里一个咯噔,搭在椅子上的手愕然收紧,若是以前,她自然不担心顾棠会胡说八道。 但是如今她就不敢确定了。 顾棠察觉到林兰淑慌乱的情绪,并未说什么,“前些日子不小心从石梯上摔下来,才伤到了,多谢娘娘关心。” 沈府的腌臜事,她不想让叶茹知道。 闻言,林兰淑心下一松,还算这个死丫头识相,没有告黑状。 然而,叶茹端起手边的茶盏,状似无意道:“沈夫人,今日本宫不止是来看棠棠的。” “南阳王府虽掌管了南北漕运,但这是长公主下放的权力,本宫想了想,让其他家插进来,总归是不妥当的。” 林兰淑脸色一白,知道这是女人对她的敲打,但是她舍不得放弃这么大块肥肉。 于是疯狂给女孩使眼色。 顾棠歪了歪脑袋,一脸认真的问道:“母亲,你眼皮抽筋了吗?” 林兰淑抵紧了后槽牙,连忙收回目光,强扯出一抹笑容,“娘娘说得对,是臣妇思虑不周了。” 表面赔笑的她,心里都快怄死了,方才叶茹分明都同意沈家接管一小部分的漕运河段了,这死丫头一来,却马上变了主意。 顾棠也是,明知道南阳王府只要分一点点羹给沈家,就会有数不尽的银子,还故意搁着那胳膊在叶茹面前乱晃。 叶茹反悔了,也不知道求个情。 这一年多,沈家真是白养她了,吃里爬外的白眼儿狼! 丢了一桩大生意的林兰淑,将所有错都归到女孩身上,却没意识到,这一年多南阳王府扶持沈家,全是看在顾棠的面子上。 叶茹也不管林兰淑心情如何,闲聊两句,便带着顾棠离开了沈府。 膳味居,雅间。 顾棠被叶茹刚领进去坐下,就有不同的伙计轮番上菜,两个人,硬是摆了满满一桌,还全是她爱吃的菜。 “棠棠,快吃。” 叶茹细心地将松鼠桂鱼的刺给剃掉,把鱼肉夹在顾棠碗里,挂着笑意的脸后,是满满的心疼。 她们刚遇见的时候,女孩还白白胖胖的,现在,都快瘦脱相了,可见棠棠在沈家的日子,并没有表面上过得那么好。 可叶茹终归是个外人,顾棠又那么喜欢沈家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看着碗里白嫩的鱼肉。 顾棠心中一涩,也夹了一筷子叶茹爱吃的菜,“谢谢娘娘,您也吃。” 叶茹注意到她跟猫儿一样瘦弱的手腕,忍不住起了拐带的心思。 “棠棠,你与言言定亲也有一年了,不如择个好日子,明年成亲如何?” 成……成亲?! 顾棠听了这话后,吓得差点被鱼肉呛住,她露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娘娘,我……我还不想成亲。” 然而脑子里升起来的第一个真实念头,却是墨司宴知道了肯定要掐死她。 发现女孩微红的耳根,叶茹只当她是害羞了,“我开玩笑呢,吃菜。” 心中,却暗暗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中途,叶茹将外边的侍女唤来,让她点三个菜给慕承言送去,随后,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 “棠棠,说来也奇怪,昭阁今年搞了个什么草药,说要奖励给这次新生中的榜首,惹了好多隐世家族的小辈来报考。” 顾棠蹙眉,“昭阁,什么草药?” 可是她分明记得,前世昭阁的新生入学考试,并未有任何彩头。 当今北齐朝,长公主把持朝政、大权在握,刚弱冠的幼帝不过是个傀儡。 昭阁就是长公主广纳人才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培养女性的机构,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为朝中贡献了不少女性官员。 每年参考人数过万,最后能留下来的,却不过百人,十分难进。 说起来,前世沈瑶瑶那个半吊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入了昭阁。 叶茹回答:“好像……是叫九尾草吧?” 九尾草? 顾棠捏着筷子的手一顿,整个人忽地怔了一下,她瞳孔微微张了张,声音颤抖道:“娘娘,真的是九尾草吗?” 前世,叶茹是突发顽疾,她看遍古医书籍,终于调配好治愈的药方,却缺了一味重要的药材。 它就是九尾草。 九尾草非常罕见,距离上次出现在文字记载中,还是在十几年前的南疆。 南阳王府动用全部力量,都未能找到它,最后叶茹油尽灯枯,死在了顾棠的怀里。 对此一无所知的叶茹,点了点头,“就是九尾草,言言昨天才跟我提过。” “棠棠,这九尾草有什么作用?你好像很感兴……” 话还未说完,就被顾棠打断。 “娘娘,我跟承言哥哥很久没见了,今天可以让我去昭阁给他送午饭吗?送完我就回来陪您逛街。”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报考昭阁的最后一天了,她得赶紧去报名。 女孩因为欣喜,双颊染上一片浅粉的红晕,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和激动的光芒。 而落在叶茹眼里,这就成了少女的怀春心事,她掩嘴一笑,“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 昭阁。 顾棠:“……” 是她脚迈得不对,还是脑子产生了幻觉,不然为什么令人闻风散胆的燕王殿下会出现在夫子的位置上,旁边还赫然立着“报考处”的木牌。 女孩讷讷站在门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见状,墨司宴挑起那双灿若春水的桃花眼,起了逗弄的心思,“三个人一起生活,我是真的不行。” 狎昵的眼神,瞬间勾起昨日的回忆。 顾棠抿唇低头,慢吞吞进去道:“公子误会了,我是来报考的。” 平静的声线后,是爬满红绯的耳根,和恨不得钻进地下去的羞愤内心,可偏偏昨日的胡话是她自己亲口而言…… 不过好在墨司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十分散漫地执起毛笔,“名字、年纪、父亲官职。” 顾棠捏紧手中的食盒,心中闪过一丝懊恼,早知会遇上墨司宴,她就乔装打扮用个假身份了。 纠结之下,她还是将自己的真实信息报了出来,“顾棠,十六岁,父亲是礼部侍郎沈常山。” “顾……棠?” 清润的嗓音带着疑惑,轻轻拖长的尾调,裹上一丝挠人的黏腻感,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顾棠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想快点结束跟他的对话,“左顾右盼的顾,海棠花的棠。” 前世只要这狗男人发出这种腻歪的声音,必定是存了什么坏心眼儿。 果然,墨司宴仅写下一个顾字,就顿住了笔,他笑意盈盈道:“这棠字,我突然忘记怎么写了,只能劳烦顾小姐自己来了。” 第六章 怎么不说话?害羞了吗? 不会写棠字,说出去谁信? 摸不准他想干什么的顾棠,有些犹豫不决,但是一想到九尾草…… 她咬牙放下食盒,将手伸向桌子对面的纸笔,然而就在碰上的瞬间,一只大手却蓦然按住她的指尖。 肌肤相碰,迸发的温度烫得吓人。 顾棠心中一恼。 就知道这狗男人没安好心。 她连忙将手抽回来,却没料到墨司宴的动作更快,手掌直接裹住她的手,掌心粗粝的刀茧膈得她手背很不舒服。 男女在力量上,天生就有差距。 顾棠前世就领悟了这个道理,在他面前所有挣扎都是徒劳的,她佯装恼怒,试图让他松手。 “放……” 然而顾棠才说了一个字,墨司宴就忽的起身,接着一股力量袭来,她整个人被强行拉进男人的怀里。 未说完的话全化为小声的惊呼。 “唔……你干什么?!” 一番踉跄后。 少女的薄背与男人硬热的胸膛紧贴,源源不断的热意从脊背传来,还混杂着些许令人头皮发麻的男性气息。 顾棠突然就想起昨晚那些旖旎的梦境,脑子嗡地一下炸开,又羞又恼道:“不要太过分了,松手。” 指责的声音,却透出一股子心虚。 像是偷偷做了什么坏事,害怕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子一般。 在男人视角里。 少女瓷白的肌肤漾着薄粉,朱唇水润,譬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语气故作生气,嗓音却又乖又软,听来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反倒让人不禁滋生出想要狠狠欺负她一番的恶劣冲动,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墨司宴扬唇,轻轻揉弄着掌心里柔软无骨的小手,反问道:“棠棠,你昨日让我做小的时候,有觉得自己过分吗?” 暧昧绵长的亲昵叫法、手背温热的摩挲感、故意揶揄的调侃…… 让顾棠瞬间臊红了脸,她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女孩沉默不语,墨司宴倾身,贴着她红得滴血的耳尖,明知故问道:“棠棠,怎么不说话?害羞了吗?” 说话的气息,尽数喷薄在女孩敏感的耳廓,他在以一种强硬的姿态,逼她回答。 如此亲密的举动,几乎压得顾棠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服软道:“若是昨日的话冒犯到你了,我现在就道歉,对不起。” “可以松手了吗?我还有事。” 顾棠前世跟墨司宴相处,一直秉承着说不过就不说,他非让说、她就服软的原则。 虽然心里很憋屈,但是这招还挺管用的,只要她一低头,男人立马就会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来。 然而…… “不能。”墨司宴坚定的拒绝,打破了顾棠前世屡试不爽的招式。 就在她懵了的时候。 男人一直空着的左手,陡然扶上她细软的腰肢,微微倾身的动作让顾棠重心不稳,差点跟书桌来个亲密接触。 好在腰间的大手稳稳搂着她。 被迫弯腰的动作,让顾棠想起不太对劲的画面,她吓得立马用胳膊抵住他的腹部,惊慌失色道:“你……” 捕捉到她脸上慌乱的表情,墨司宴恶劣一笑,“我只是想带着你写字,棠棠你乱想什么呢?” 顾棠这才察觉到右手不知何时出现的毛笔,顿觉丢脸,恨不得立刻钻进门缝里去。 “放开,我自己写。” 声音细弱蚊呐,满满的羞耻。 墨司宴这次没继续为难,将她身子扶正后,松开了双手,不过目光依旧炙热。 得到自由的顾棠如蒙大赦,连忙执起毛笔,火速将“棠”字和其他信息写好,免得墨司宴又整什么幺蛾子。 当她准备提上食盒开溜的时候。 墨司宴抢先一步提起食盒,十分自然道:“我带你去学子食堂。” 顾棠身子一僵,强扯出一抹笑容,“我认得路,就不叨扰公子处理公务了,还有……” “昨日的话,是我胡言之语,你不必放在心上,日后相见,只当是陌生人吧。” 她想了想,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又见面了,若每一次都像今天这样,那真的是太要命了。 反正才见了两次,还是尽早划清界限、断了他的念想为好。 然而话音刚落,顾棠就敏锐察觉到墨司宴眉间涌现的黑气,冷戾而又偏执,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般。 顾棠呼吸一滞,心中大叫不好,立马准备逃跑。 然而一只脚刚迈出去,他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提前将门关上,堵死她离开的路。 顾棠面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男人,吓得连忙后退,很快,她便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墨司宴大手一挥,直接将人捞在怀里,他声音沉了沉:“躲什么?我又不吃人。” 顾棠弱弱反驳:“我没躲。” “棠棠,你知道我是谁吗?”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脸上,有些痒痒的,顾棠别开视线,眼神躲闪,“不知道。”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先是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再顺着脸廓轻抚,最后捏起她的下巴缓缓道:“我叫……墨司宴。” 此等情形下。 顾棠不敢装不知道,她换上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双眼微瞪道:“燕王殿下?!” 演技要多拙劣就有多拙劣。 “叫我名字。”墨司宴一向散漫的双眸中,漾出病态的欲念。 顾棠不懂,但依然照做,莫名发火的男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他顺毛,免得火势越来越大,最后烧到自己身上去。 她熟稔地开口,说出上辈子唤过无数遍的名字,“墨司宴。” 最后一个字说完的瞬间,一阵微弱的波动化作风拂在顾棠脸上,接着,唇上传来一道温软的触感。 突如其来的吻像是夏日的暴雨般,让人措手不及,被男人轻松撬开牙关的顾棠,这才反应过来,他在亲她! 除了受伤的左手,她全身上下都被墨司宴死死压制住,仿若砧板上的一条鱼,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被动地承受他带来的一切。 气息缠绵炽热,尾骨漾开一阵又一阵酥麻的痒意,呼吸被掠夺,顾棠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溺死在这个充满恶劣因子的吻里。 墨司宴亲地很凶,前世每次她惹他不开心了,他就会故意这样惩罚她。 漫长的吻结束后,少女气喘吁吁,如玉石般明亮的双眸此刻染上氤氲的雾气,透着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勾人感。 视线往下,红润的嘴唇泛着水光,唇珠上还有一道口子。 墨司宴目光沉了沉,指腹碾上那道被自己咬出来的烙印,嗓音低哑:“以后见面,还要假装陌生人吗?” 第七章 只会吸血的亲生父母 唇间的刺痛,是他故意的惩罚。 顾棠对上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眸,心尖微微一颤,瑟缩着脖子摇了摇头。 “不……不假装了……” 眼眶泛红的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见女孩一副被欺负地狠了的可怜模样,墨司宴目光幽深了几分,他收起身上的戾气,再次俯身。 顾棠面对放大的俊脸,有些害怕地侧过头,“别,很痛……” 刚才的吻与其说是亲,倒不如说是撕咬,被他咬破的唇珠,现在还传来一阵又一阵麻麻的痛感。 特别不舒服。 闻言,墨司宴轻笑一声,他将女孩的脸扳正,声音带着引诱:“闭眼就不痛了。” 不等顾棠回答,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将她裹挟,不同刚才凶狠的掠夺,这次的吻轻柔绵密,生出致瘾的迷醉感。 结束后。 墨司宴亲了亲她紧闭的眼皮,十分餍足,“真乖。” 缱绻的嗓音后,是病态的执拗,显然已将面前的女孩划分进他的领土,不许逃跑、更不许别人染指。 顾棠闭着的眼皮一颤,心乱如麻。 * 经过这一遭,顾棠哪儿还敢去给慕承言送饭,随便托了一个学子转送后,她赶忙离开了昭阁。 “棠棠,你嘴唇怎么又红又肿,还破皮了?” 正在跟叶茹逛街的顾棠,身子僵了僵,随后胡诌道:“方才吃饭,不小心咬到了。” 声音多少有点没底气。 叶茹没有多想,只是叮嘱了两句,便带着她走进京都最有名的衣料铺子。 顾棠上辈子不太喜欢出门,跟叶茹基本都是在府里聊天,所以两人挽着手一起逛街,还是头一遭。 “棠棠,这些料子挺不错的,你觉得哪些好看?”女人看着花色各异的绸缎,兴致很高。 叶茹虽三十几岁,但保养得很好,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跟她站在一起就像姐妹一样。 “都挺好看的,还是看您比较喜欢什么样式。”顾棠以为是她要买,认真道。 这话落在叶茹耳朵里,就变成了——娘娘您挑的我都喜欢。 这不是在变相夸她眼光好吗。 叶茹直接大手一挥,十分豪气,“掌柜,你铺里的料子都各来一匹。” 顾棠见她误会了,连忙制止,“娘娘送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破费了。” 说到这个,她还有些心虚。 以前叶茹送的东西,全部都会被沈瑶瑶抢走,上辈子她唯唯诺诺不敢说什么,但是现在,她得寻个时候让沈瑶瑶全都吐出来。 脸都笑烂的掌柜,怎么能放过这赚钱的好机会,他对着顾棠道:“姑娘,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姐姐的一片心意,怎么能拒绝呢。” 听到“姐姐”这两个字。 叶茹瞬间心花怒放,一开心,她就想花钱,“掌柜,这些料子再各来一匹。” 掌柜:“!!!” 妈呀,他今天这是遇见财神爷了。 顾棠:“……” 女人的钱真好赚。 去到首饰铺,顾棠长了个心眼儿,当叶茹问她喜欢什么时,她指了一根成色最差的玉簪,“娘娘,只要这个就好。” 谁知叶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掌柜,把这根玉簪,还有其他首饰都各来一套。” 随后的胭脂铺子、玉佩香囊铺子、鞋铺子、糕点铺子,都被叶茹扫荡一空,顾棠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被银子砸是什么感受。 最后,顾棠带着塞得满满当当的四辆马车,回到了沈府。 待叶茹留下的人将东西搬好离开后,一道人影立刻出现在破旧的院子里,身后跟着数十个下人。 沈驰略过女孩,十分自然地下令,“把这些东西,全挪到瑶瑶院子里去。” “这是王妃娘娘送我的东西,”顾棠轻飘飘提醒,“四哥难道不知道,不问自取便是偷的道理吗?” 听她话中带刺。 沈驰面露不喜,“瑶瑶最近要参加好几场重要的宴会,出席的都是皇亲贵胄,若是没有好东西撑场面,难免其他家会看轻了她。” “拿你东西去帮妹妹,怎么就成了偷?顾棠,你什么时候才能像瑶瑶一样懂事?” 他语气理所当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毕竟每次南阳王妃赏赐顾棠的东西,最后都会到瑶瑶那里。 再说她一个从乡下来的农女,怎么配用这些好东西? 顾棠笑了,“四哥,你们让我穿着下人不要的衣服去上学堂,可有想过同窗会看轻我?” 在阶级分明的贵女圈,突然出现了一个衣着破烂的女孩,受到的欺辱和白眼有多大,只要想想便能知道。 可当她想寻求安慰时,她全心全意对待的亲人们却说——那些千金怎么不欺负其他人,定是你做了什么招人厌的事情。 对于顾棠的质问。 沈驰只觉得她在装可怜卖惨,“你在乡下那十几年,不都穿着那些衣服过来了?” “更何况,你若是好好学习,有才学傍身,同窗怎么会看轻你?别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毫无逻辑的歪理,让顾棠失了耐心,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斜靠在木椅上,意味深长道。 “昨天我让你们二选一,不如今天再来一次吧?” 女孩笑容玩味,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恶作剧,迫不及待地要开始尝试了。 沈驰却丝毫不慌,“顾棠,你别太嚣张了,昨日若是没有美容膏,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已经拿到方子的他,有恃无恐。 倒是她分不清形势,什么东西都没有,还敢在他面前叫嚣。 今日,南阳王妃赏的东西,他要拿给瑶瑶,顾棠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他也要狠狠教训一番替瑶瑶出气。 然而,顾棠轻飘飘两句话,粉碎了他的全部设想。 “你不会以为就凭沈瑶瑶一句道歉,我就会乖乖把方子交出来吧?” 沈驰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顾棠,你什么意思?” 他虽比不上其他几个兄弟聪明,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捕捉到女孩看傻子一样的眼神,顿觉不对。 “没什么意思。”顾棠笑容无害,“就是昨天心情不好,给了个假方子。” 沈家人这么看重美容膏,她怎么可能轻易就送出去。 “顾棠,你敢戏弄我们?!” 沈驰脾气是真的不好,一听是假方子,气得立马冲上来就要打她。 顾棠气定神闲,“四哥,若是把我脑袋打坏了,想不起美容膏的方子,那掉的可就是沈瑶瑶的脑袋了。” 字字句句,皆往沈驰的肺管子戳。 活了十几年的沈驰,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憋屈,他捏紧了拳头,“顾棠,我们各退一步好吗?” “这些东西我不拿了,你把真正的方子交出来。” 顾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好。” 沈驰咬牙切齿:“那你想干什么?!” 半盏茶过后。 “四哥,姐姐若是要这些珠宝首饰,瑶瑶可以给她,但是明日我要参加皇宫的宴会,若是没有它们,瑶瑶害怕会丢家里的脸。” 第八章 凭什么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半盏茶过后。 “四哥,姐姐若是要这些东西,瑶瑶可以给她,但是明日我要参加皇宫的宴会,若是没有它们,瑶瑶害怕会丢家里的脸。” 沈瑶瑶看似体贴,实则话里的每个字都极为不情愿,心里更是气得快要喷火了。 南阳王妃出手阔绰,每次的赏赐都必非凡品,所以她收到消息后,立马就撺掇自己这个脑子转不过弯的四哥帮她把赏赐要过来。 好在明天的宴会上大放异彩。 谁知,沈驰这个蠢货不仅空手而归,还让她把王妃以前的赏赐拿去还给顾棠。 就凭那个贱丫头也配?! 见她如此懂事。 沈驰心疼极了,但也很无奈,“瑶瑶,这些东西放在顾棠那里只是暂时的,而且它们本来就是你的,四哥日后定会帮你讨回来。” “至于宴会,母亲前些日子给你买的新首饰和衣裳,这次正好能用上。” 明日就是皇宫宴会,若是瑶瑶知道顾棠给的是假方子,肯定要影响到心情。 权衡之下,沈驰选择对沈瑶瑶隐瞒。 林兰淑买的首饰,虽然在沈家这样的家庭算是最好的了,但是跟顶层的贵女和皇室公主们的东西比起来,简直穷酸得不行。 “可母亲买的……” 沈瑶瑶太急了,差点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不过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改口道。 “四哥,你是不是讨厌瑶瑶,不想瑶瑶做你的妹妹了。” 她扯着男人的衣袖,泪眼蒙蒙。 沈瑶瑶生得娇小可人,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泛着水汽,委屈的模样很难不激起人的保护欲。 换作平时,沈驰肯定会细细哄她一阵,可顾棠那个臭丫头命他半个时辰后,必须把东西全部搬过去,不然就后果自负。 “别乱想,瑶瑶你永远都是四哥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而且四哥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若是拿不到方子、做不出美容膏。 长公主那边第一个问罪的就是瑶瑶,天下最尊贵之人的怒火,不是瑶瑶一个小女孩能承受得起的。 但是这话落在沈瑶瑶耳朵里,就显得十分敷衍,她不甘心的还想再说什么。 可还没张嘴。 沈驰就指挥着下人,催促道:“你们几个,把这个单子上列的东西全搬到七小姐那里,手脚都给我麻利点儿,越快越好!” 在沈驰心中,沈瑶瑶一向体贴懂事,所以他以为刚才那几句话,就足够把人哄好了,于是才会迫不及待地命令下人搬东西。 他其实也是怕超过了那个臭丫头规定的时间后,会对瑶瑶产生不利。 毕竟顾棠现在性情大变,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开始作天作地。 看着神色急切的男人,沈瑶瑶误会了,目光不自觉带上一丝怨恨,说什么她才是他唯一的妹妹,分明就是在撒谎! 他们的十几年的感情,竟然还是比不过血亲的羁绊…… 不得不说,沈瑶瑶心挺黑的,这一屋子全是她从顾棠那里坑过来的好东西,下人们搬完后,富丽堂皇的房间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沈驰没发现女孩心情不佳,待收拾好清单上的东西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沈瑶瑶心疼地都快要吐血了,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她脸上扭曲的怒意,手指用力地快要把袖口绞断。 顾棠这个贱丫头,凭什么一次又一次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先是一回来就让她变成假千金、受尽嘲笑,再对哥哥们嘘寒问暖、妄图分宠,现在还耀武扬威地搬空了她屋子里的东西…… 少女眼神迸发的浓烈恨意,像是淬了毒般阴狠,与人前纯良无害的模样判若两人。 另外一边。 火急火燎的沈驰,掐着时间赶到顾棠院子里,却发现正屋大门紧闭,门口还贴着一张字条。 大概意思就是别吵到她睡觉。 累得出了一身汗的沈驰,顿时怒火中烧,这臭丫头之前都准备睡了,还对他说半个时辰内不回来后果自负。 敢情在把他当猴耍呢?! 不过他再气,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因为方子还没拿到手,他不能惹她。 贴身小厮看见纸上的内容,忍不住问道:“公子,七小姐这是怎么了?” 连沈家最底层的下人都知道,顾棠除了对六小姐态度偏激之外,对其他主子们好地简直不像话。 如今却…… 被小厮这么一问,沈驰心里突然涌上说不出的烦躁,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之前那个乖软听话的妹妹现在好像真的不在了。 然而想到女孩刚才对他的态度,沈驰冷哼一声,鄙夷道:“本性暴露,装不下去了呗。” 他有瑶瑶一个妹妹就够了,才不稀罕顾棠变没变呢。 * 翌日,顾棠起得很早,虽离昭阁的选拔考试还有几天时间,但她也不能闲着。 如今有了九尾草的踪迹,她也要将前世治疗叶茹的药方里的药材提前备好。 毕竟这一世都出现了前世没出现的九尾草,那说不定上辈子能找到的药材,在这辈子也会出现变数。 其中有几味药材的珍惜程度,也不比九尾草差多少。 半个时辰后,医馆。 顾棠递过去三张一千两的银票,“掌柜,方才说的这几种药材,劳烦您多留意,不管多贵,我都要。” “这些就当做是定金。” 掌柜乐呵呵收下,“姑娘放心,在下会尽心的。” 出了医馆,顾棠瞥见一道急匆匆的人影闪开,动作慌乱,身形很是熟悉。 她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藏起来的沈于飞背脊僵直,方才没来得及躲,也不知道被顾棠看见没,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头探出去。 然而大街上,哪里还有女孩的影子。 “真是奇怪,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沈于飞走出去,小声喃喃道。 “你念叨什么呢?” 沈于飞看见自家二哥推着轮椅从糕点铺里出来,一五一十道:“我刚才看见顾棠了,但是一转眼她就从医馆不见了。” 他不喜欢糕点铺子的味道,所以就在街边等沈翩,没想到正巧看见顾棠从医馆走出来。 昨天他跟她才闹了矛盾。 不想大眼瞪小眼的沈于飞,就躲起来了,但是一出来发现人不见了,他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失落。 “顾棠从医馆出来?”沈翩蹙眉。 沈于飞点头,“对呀,她以前就喜欢拉着我去逛医馆,买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材。” “你的意思是,她懂医理?”沈翩声音陡然拔高,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第九章 二哥反思是他做错了吗? “对呀”两个字,沈于飞差点脱口而出,但是忽然想起女孩以前让他帮忙保密的事,连忙把话拐了个弯儿。 “她……她怎么可能会医术,就是捣鼓一下美容膏之类的东西。” 沈于飞摸了摸鼻子,心里还有些后怕。 若是他方才说漏嘴了,顾棠肯定又要冷着脸对他撒气。 以前多乖一小孩,如今只是让她认错下跪了一晚,就变得尖锐带刺,昨天他都屈尊降贵服软了。 她还像个刺猬似的,拿全是硬刺的后背对着他。 女孩对他的前后落差太大。 越想,沈于飞心里越不是滋味。 一旁的沈翩则有些失神,方才好不容易明亮起来的眸子,现在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 垂着眼眸的他,像耷拉着耳朵的狗狗,一副被主人抛弃的委屈模样,看起来很可怜。 “不懂吗?”沈翩低低道。 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见男人这样。 沈驰蹙眉,“二哥,你怎么了?” 他怎么觉得自家二哥听见顾棠不会医术,表情一瞬间就失落了,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消失不见了似的。 真是见鬼了。 说起来,他也是偶然得知顾棠会医,而且懂得好像还不少,以前每次跟她去医馆,时不时就会碰见求她看病的人。 这些人还都说是慕名而来。 当时他就很奇怪,既然她有一身的好医术,为什么要对家里人藏着掖着,说出来的话,他们对她至少也会改观很多。 “没什么。”沈翩收回思绪。 也对,顾棠从小在乡下长大,身边都是一群大字不识、鼠目寸光的乡野之辈,怎么可能跟传说中的药王谷扯上关系。 都怪顾棠之前笃定的那一褂,再加上神医的确突然消失了,他才会升起如此荒谬的念头。 竟然怀疑顾棠就是神医。 沈于飞见他脸色不好,笑着岔开话题:“对了二哥,你最近腿恢复得怎么样了?有神医在,应该快可以站起来了吧。” 当年,自家二哥第一年科考,便连中三元,成为世人口中举世无双的少年天才,可是后来却……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然而如今有了重新站起来的机会,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他也是真的沈翩感到开心。 “嗯,快好了。”沈翩心烦意乱,不知道怎么和弟弟说自己现在的情况,只能敷衍应一声。 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为什么神医一句话都没留下,就突然消失了,到底是为什么…… * 京城西郊。 山脉蜿蜒起伏,翠绿的松柏躯干挺直,针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雪,在树林中不停穿梭的山鹿,带来窸窣的声响。 然而在这样人烟罕至的地方,却坐落着一栋雅致的木屋。 “叩叩叩。” 顾棠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边搓着手,一边等里面的人开门。 屋子的主人叫白衡,是她在药王谷的同门师兄,他下山后,定居在京城西郊的山里,做着倒卖药材的生意。 叶茹药方里稀缺的一种药材,她上辈子就是从他这里拿到的。 很快,吱扭一声。 木门从里面打开。 顾棠挂着笑的唇角,在看清来人之后,直接僵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他。 第十章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退婚 “棠棠,好巧。” 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灿烂的人,除了是墨司宴那个臭男人,还有谁会如此亲昵地叫她的名字。 从屋里出来的他,就像一个热意滚滚的暖炉,源源不断地往她这里输送着热气,还裹挟着独属于他身上那熟悉的男性气息。 一如既往地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顾棠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跟两人之间的距离,“燕王殿下,是挺巧的。” 重生四天,一共就出了三次门,三次都碰上了墨司宴,她运气有这么不好吗? 西郊这片山,地势很高,初冬的天气已经下起鹅毛大雪,女孩乌青的发丝上已经落了不少,连睫毛上都沾了几片。 墨司宴视线往下,女孩用竹片夹板和纱布固定住的左手,没有任何保暖措施,直挺挺地裸露在外面。 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此刻微微泛红,甚至有点肿,明显不是正常的颜色。 他眉头一蹙。 对面还在暗暗腹诽自己倒霉的顾棠,左手突然被火热粗粝的掌心覆住,她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没装不认识你呀。” 她声音有些慌张和害怕。 显然是想起昨天在昭阁发生的一切了。 就在顾棠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喊他名字,他才不开心了时,男人略带责怪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手受着伤,就这么放在外边儿,都冻僵了,对自己身体,也不知道上点儿心吗?” 墨司宴此时已经敛起了平时轻佻的模样,剑眉紧蹙,看起来就像老父亲一样,操心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 顾棠心虚地移开目光,“我没觉得有多冷。” 这句话倒不是她在逞强,沈府下人从没把她当成正经主子,所以平时穿的衣服,一直都是她自己在洗。 双手浸在冰冷的水里,一次便可生出冻疮来,那可比这冷多了。 “冻得跟块冰一样,还不冷?” “明明是你手太热了……” 墨司宴被顾棠这不讲理的话气笑了,这都能怪到他?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屋子里传来走动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明显是往他们这里来的。 听见声音。 顾棠急了,“你快松手,等会儿被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自家这个师兄,可是个嘴碎子,要是被他看见她跟一个男人,在他门前大手牵小手,保证要添油加醋传回师门去。 可偏偏墨司宴握着的是骨折的左手,她现在一动也不敢动。 发现她脸上慌乱的表情。 墨司宴故意沉了沉目光,顺带往前挪了挪脚步,低低道:“棠棠,我有这么拿不出手吗?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见他不退反进,脸色也不好看。 顾棠心里一个咯噔,没由来想起前世,他们新婚后第一次出门,她因为不好意思,在其他人面前挣开了他的手。 那时,男人的表情也是这样的阴沉,当晚,她就尝到了自己撒开手的可怕后果。 想到第二天根本下不了床的画面,顾棠头脑一热,连忙哄道。 “等我退了婚约,你想怎样都行,但若现在被别人看见,于你我名誉都不好。” “想怎样都行?真的吗?”墨司宴妖冶邪佞的眼底,荡起一圈幽幽的涟漪,低哑的嗓音带着炙热的气息。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顾棠艰难点头:“嗯嗯,真的。” 因为情绪紧绷,她没发现某人语气里隐隐的兴奋感,就这么轻易地上了钩。 得了肯定的答复后,墨司宴收起乖戾的表情,但这还不够,他抚上她额前的碎发,眼神如同泼了墨般浓重。 “棠棠,口说无凭。” 顾棠懵了,这荒郊野外,他莫非还要她立一个字据吗? 在她愣神这几秒,方才玩弄着她碎发的手,已经从额前游走至水润的红唇上,男人的指腹,按了按唇珠的位置。 墨司宴看着红唇上微小的咬痕,得寸进尺道:“除非,你现在亲我一下。” “……” 饶是顾棠重活一世,也会时不时被墨司宴没脸没皮的程度给震惊到。 前世,他虽然经常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但他们好歹已经成亲了,这辈子,算上今天,他们也才见过三次。 面对有人来的情况,他还让她亲他…… 她怕是疯了才会干这种事情。 想明白的顾棠放弃了挣扎。 算了,被看见就被看见吧,反正出来的也是她师兄,不是其他人。 墨司宴对女孩脸上的变化了然于心,他将人带进怀里,缱绻的桃花眼里透出看好戏的暗芒,“棠棠,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了。” “今天我是带了昭阁的学子过来的,正好慕承言也在里边,择日不如撞日,今日退婚,如……” 何字还未说出口,唇上就传来一道柔软的触感,不过只有一瞬,还没来得及感受,就消失了。 “可以松开了吧?” 顾棠埋着头,耳根通红。 明明想着这辈子要跟他撇清关系,但是见面次数越多,他们之间连着的丝线就越乱,现在感觉理都理不清了。 特别是自己主动亲了他过后,虽然是被迫的,但这样下去,不是又朝着前世的进程在走吗? 墨司宴感受着唇上的余温,眉心渐渐舒展,禁锢着女孩的手也跟着松了下来。 两人分开的瞬间。 “顾棠?” 见到来人,顾棠重重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刚才亲了墨司宴一下,也不是不值。 “承……”她余光瞥见某人,立刻改了称呼,“世子殿下安。” 听见女孩的问好。 慕承言眉头微蹙,她以前都不会这么唤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男人身上,她称呼上的异常好像都有了解释。 “燕王殿下,有学子正找您呢。” 墨司宴捕捉到他语气里的敌意,懒倦的眼底,掠过一道冷寂的暗芒,暗藏着些许暴虐的戾气。 但面上,他只对女孩笑了笑,便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待他走后,慕承言看见女孩耳廓上的红绯,以为她是冻着了,常年冰冷的声音稍稍缓和一些。 “外边冷,进去吧。” “嗯。” 屋内,听着耳边热闹的讨论声,白衡特别想加入进去,可因为神医的名头,他还不得不假装深沉。 可把他这个话唠憋坏了。 百无聊赖之际,两道人影进来,看见女孩熟悉的面容,白衡眼睛瞬间就亮了。 “小……” 然而他才说了一个字,就看见自家小师妹疯狂给他使眼色,于是硬生生改口道。 “小,好小的妹妹……” 顾棠:“……” 不会说话可以把嘴缝起来的。 第十一章 师兄妹也要算明账 见到来人,顾棠重重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刚才亲了墨司宴一下,也不是不值。 “承……”她余光瞥见某人,立刻改了称呼,“世子殿下安。” 听见女孩的问好。 慕承言眉头微蹙,她以前都不会这么唤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男人身上,她称呼上的异常好像都有了解释。 “燕王殿下,有学子正找您呢。” 墨司宴捕捉到他语气里的敌意,懒倦的眼底,掠过一道冷寂的暗芒,暗藏着些许暴虐的戾气。 但面上,他只对女孩笑了笑,便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待他走后,慕承言看见女孩耳廓上的红绯,以为她是冻着了,常年冰冷的声音稍稍缓和一些。 “外边冷,进去吧。” “嗯。” 屋内,听着耳边热闹的讨论声,白衡特别想加入进去,可因为神医的名头,他还不得不假装深沉。 可把他这个话唠憋坏了。 百无聊赖之际,两道人影进来,看见女孩熟悉的面容,白衡眼睛瞬间就亮了。 “小……” 然而他才说了一个字,就看见自家小师妹疯狂给他使眼色,于是硬生生改口道。 “小,好小的妹妹……” 顾棠:“……” 不会说话可以把嘴缝起来的。 慕承言知道两人的关系,见他们装不认识,他主动挑起搭线的中间人的担子。 “这位是药王谷的白神医。” “在下未婚妻,顾棠。” 听见这个称呼。 顾棠心里一慌,下意识瞟了瞟附近,没发现某个人的影子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客气地跟白衡问好。 她没发现的是,当慕承言说出“未婚妻”三个字时,屋里的学子们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纷纷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敢置信。 少女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宛若一块无暇的美玉,微扬的凤眼带着一丝诱人的欲,但偏偏目光澄澈如水,勾人而不自知。 他们光是看着,心就碰碰跳个不停了。 更别说是和她说上两句了。 但是,这样的一个美人,怎么可能是顾棠那个丑八怪呢?! “谁他妈胡乱造谣说顾棠很丑的,靠,早知道这么漂亮,我就去追她了。” “省省吧,世子殿下的墙角你也敢撬?” “说起来,世子殿下定力也太强了,对着这么个漂亮的未婚妻,还能做到冷若冰霜的。” “可能殿下不喜欢顾棠这种长相吧,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学子们的声音都不小,顾棠只装作没听见,亦步亦趋地跟在白衡身后,离开了这间屋子。 前世,她刚回沈家的时候,脸意外受伤,为了恢复,就一直戴着遮光的面纱,京都的公子贵女们,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实相貌。 慕承言看着女孩的背影,想到同窗的那些话,他心里有点郁闷。 他有对着她冷若冰霜吗? 而且,顾棠很漂亮,他没有不喜欢她这种长相。 另一边。 “小师妹,师兄给你打个折,一朵梓今花,五千两白银,够意思吧!”白衡笑容荡漾,一副要赚大钱的表情。 看见他财迷的模样,顾棠起了逗弄的心思,“二师兄,你还记得师父说过我们在外要互相帮扶的话吗?” “记得呀!当然记得了!” “可是不打折,那多不好呀。”白衡嘴上说着不好,其实心里都乐开了花,不打折他至少可以多赚三千两呢。 开心之余,他也很欣慰。 没想到小师妹下山过后,竟变得如此懂事,再也不是在山上天天坑他的小屁孩儿了。 正当白衡心里升起点温情的时候,女孩推过来一张银票,笑容无害。 “那师兄给我打个骨折,不过分吧?” 看着桌子上的一张一千两银票。 白衡蹙眉,“定金?” 顾棠摇头,“全部。” “梓今花可是我冒着摔死的危险从悬崖上采到的,在你心中,师兄的命就值一千两吗?”白衡瞪大了眼睛。 顾棠笑容更盛,“你是我亲师兄,感情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 “亲兄妹还要算明账呢,更何况我们只是师兄妹!”白衡双手抱胸,死活不同意。 顾棠抿了口茶,慢悠悠道:“二师兄,你还不知道吧,大师兄年后,也要来京城呢。” “他给我写信,问我你在哪儿呢。” 闻言,白衡瞬间变了脸色,十分狗腿道:“小师妹,你是我亲师妹,不就是两朵花嘛,多大点事儿。” “师兄直接送你了。” 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他是爱财,但钱和命比起来,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不心疼?” 白衡违心否认,“当然不心疼了,师父不是说过吗?出门在外,师兄妹要互相帮扶。” 然而心里——贼,你这个贼,顾棠你这个只知道趁火打劫的贼! 顾棠看着他比哭还难看的笑,将早已准备好的纸递过去,“二师兄,不逗你了,拿着吧,能卖不少钱呢。” 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看清楚写的是什么过后。 白衡眼睛瞬间亮了,看着女孩的眼神,就像看财神爷一样,这次是发自内心欢呼道:“小师妹,你是我亲师妹!” 这些方子上的东西,随随便便做了成品拿出去卖,都是百金往上,若是控制一下数量放到拍卖行,绝对会更高。 顾棠看他开心的模样,眼睛也跟着弯了弯,端起茶盏正要再喝几口时。 “放心,师兄也不会白占你便宜,等你出嫁时,我定多随几两份子钱。” 顾棠语塞:“……” 几两,大可不必。 “白神医,有学子找你。” 偏厅这个屋子有点闷,加上顾棠和白衡说的也不是什么私密话,便将门开着透风,如今倒是方便了某人,不用敲门就进来了。 看见他,顾棠端着茶盏的手一抖,差点就给摔到地上,下次出门,她一定要提前先看黄历。 过来时,她已经从白衡口中得知。 昭阁一直都有跟自家师兄合作,让他教学生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以便应对突发情况时更好地自救。 今天,正巧轮到墨司宴领人来。 “草民这就过去。”白衡应了墨司宴一声,再对顾棠道,“姑娘稍等,在下去去就来。” 毕竟收了人家银子,一直躲在后边儿不干事也不太好,只好委屈一下小师妹,在这里等他一会儿了。 顾棠原本还很紧张,谁知墨司宴得了白衡的答复后,就离开了偏厅。 结果,自家师兄前脚刚走,有人后脚就踏了进来,还顺带将门给关上了。 屋内光线顷刻暗了暗。 顾棠看着越来越近的高大身影,回想到方才屋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的。 可是她又不敢跑,只能换种法子挣扎一下,“墨司宴,里边太闷了,你把门打开。” 第十二章 解除和他的婚约 这两句话每个字都是正常的,但墨司宴偏偏用一种暧昧狎昵的语气说出来,真的很难让人不想歪。 顾棠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索性拉着他就往外面走,“听白神医说,后边院子他养了几只猫,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少女面颊羞红,头都快埋进披风里去了,而她拉着的男人,眉眼含笑,深深凝视着她的侧脸,一双桃花眼情意绵绵。 顾棠以为到了外边,情况就会好一点,结果她摸着摸着猫,又被某人挑起下巴亲了好长一段时间。 回去的时候,她的嘴唇红得不像话。 不过好在白衡是个呆子,以为她抹了口脂,还摇着头评价这个口脂颜色不行,说涂上去像刚吸完血一样。 顾棠要在天黑前赶回京都,拿到梓今花后,她就准备下山了。 木屋前。 慕承言看着女孩朝马车走去的背影,出声叫住她:“顾棠,等一下。” “怎么了?” “路上冷,你把这个带上吧。” 少年的手修长干净,覆着一层薄茧的指尖,握着两只黑色的皮质手套,算不得新,一看就知道是常用的贴身之物。 顾棠将缩在披风后边的手露出来,婉拒道:“多谢世子殿下关心,不过我已经有一双了。” 不知为何,慕承言觉得那双白绒绒的软毛手套有些眼熟,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但是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女孩的态度,“顾棠,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生分?” 以前,她都是叫他承言哥哥的。 而且昨日她明明来了昭阁,却转托别人给他送饭,之前她都会陪着他一起吃完饭、说会儿话后,再离开的。 听见他话里的疑惑。 顾棠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世子殿下,我已经打算过几日,就跟王妃娘娘提解除婚约的事了。” 女孩的话,像一块重重砸进湖里的石头,荡起的水花泛出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打破了湖面原本的平静。 “为什么?”慕承言蹙眉。 他不明白,顾棠不是喜欢他的吗? 平日经常给他送亲手做的糕点,天冷提醒他多加衣,生病了也会来照顾他,还会去隐世大家那里软磨硬泡到他想要的书籍。 从各方面来讲,女孩对他,比自家母妃还更要妥帖一些。 顾棠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半真半假地回答:“我们之间互相都没有男女之情,相敬如宾的生活,我并不喜欢。” 更多的原因还是,她没有办法在拥有前世的记忆上,再继续保留这份婚约。 而且这辈子她提早遇见了墨司宴,看他对自己志在必得的疯批模样,怕是甩都甩不掉了,所以就更要解除婚约了。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慕承言攥紧了手指。 那双永远冰冷淡漠的眸子里,此刻竟泛着许多顾棠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她也没有必要懂。 她如实道:“因为世子殿下是王妃娘娘的儿子,我尊敬她、感激她。” 短短两句话,却令慕承言如遭雷劈,他感到全身的血液疯了似的往脑袋挤,涨地快要炸裂开来。 她对他好,竟只是因为母妃? 他企图从顾棠脸上找到一丁点儿的破绽,可惜没有,那张无论看多少次都很惊艳的脸蛋上,此刻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平静地过了头。 慕承言很想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可是骄傲如他,是绝不允许自己说出这种卑微的话来。 压下表情的失态,他又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的模样,“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告退。” 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慕承言心中一空,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 * 昭阁选拔考试前的几天,比起日子舒心的顾棠,沈家人却十分烦躁,倒不是因为没拿到真正的方子。 而是他们发现,顾棠性情大变后,他们的日子过得大不如前了。 寅时,沈常山照例端起上朝前要喝的热茶,但只喝了一口,他就变了脸色,又不是顾棠沏的茶。 他摔了茶盏,对着身边的管家道:“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就闹脾气不来沏茶,哪儿有子女做成她那样的,真是不孝。” 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沈常山,完全没考虑到若他寅时去上朝,那顾棠每日寅时前就要起。 而且他有时晚上还要处理公务到子时,那个时候也会不间断地有热茶奉上来,可茶水,也不是凭空就能变出来的。 比起沈常山,他的儿子们也很不快。 沈驰放下筷子,十分不爽地敲着食盒,“老五,你不是跟顾棠关系好吗?快把她哄回来做饭,看看这些菜,是人吃的吗?” 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 吃惯了顾棠的手艺,现在府里送到学堂来的饭,对他来说简直味同嚼蜡。 “因为你们,她现在连我都记恨上了,而且她现在手受伤了,想做也做不了。”沈于飞一脸郁闷。 沈驰冷哼一声:“她就是矫情,又不是两只胳膊都断了,下人切好菜,她炒炒不就得了。” 不过最难受的,还要属林兰淑。 半夜,林兰淑偏头痛发作,吃了药也无济于事,于是管不了还在跟顾棠闹矛盾,连忙让下人去请她来给自己按摩。 每次只要女孩给她按上一小会儿,立马就不痛了,比什么药都管用。 然而,盼星星盼月亮的林兰淑,最后只盼来顾棠今夜被南阳王妃留宿的消息。 林兰淑气得破口大骂:“明知道我晚上经常偏头痛,还故意留宿在外面,真是一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不过沈家人过得再不舒心,也不敢直接对顾棠发泄不满,因为真正的方子还没拿到手。 但众人心中都存着同一个念头,等方子拿到手后,他们定要狠狠教训一下顾棠,不然都对不起他们这些天吃的苦头。 在暂时的平静中。 很快便到了昭阁选拔考试的日子。 报考学生很多,为了维护秩序和提高效率,按照报考顺序分批次分场进行考试。 顾棠是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场。 考试的内容,对她来说都不难,两个时辰的规定时间,她用了不到一半就做完了,然后提前交卷。 谁知刚走出考场的场地,她迎面撞上一群身着华服的贵女,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哟,这不是爱偷考卷的顾大才女吗?看你从考场出来,莫非,这次也偷到昭阁的考卷了?” 第十三章 姐姐没有欺负我 看着跋扈又张扬的武千千,还有她旁边站着的沈瑶瑶。 顾棠冷冷一笑,“考卷是怎么一回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前世,她回沈家后,就进了京都贵女扎堆的女子学堂,第一次月末测评,她便打败其他女学生,摘下榜首的名次。 紧接着,便有人检举她是偷了考卷才得的第一,顾棠自己问心无愧,立马同意了夫子搜查的要求。 没想到的是,夫子真的从她书箱中搜到了这次测评的考卷。 “铁证如山”下,她百口莫辩,那些本来就不喜欢她的贵女,从此以后更是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桌子上侮辱难听的字、被撕碎的课本、把她骗进柴房关上一天,这样的事情,顾棠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而检举她的那个人,正是武千千。 武千千蹙眉,“你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我诬陷你?!” “当时可是瑶……” “芊芊。”沈瑶瑶声音有些急,“姐姐以前也是一时糊涂,才走了歪路,我们也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当年考卷,是她诬陷的。 但是谁让顾棠刚来学堂,就考了第一,她本来假千金的身份曝光后,就被其他贵女瞧不起,若是还比不过一个乡下丫头。 她的脸面何在? 见好友如此善解人意。 武千千心疼坏了,“瑶瑶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一直被那个贱丫头欺负。” “若是我的善良,可以让姐姐变好,那我受一点委屈,不算什么的。”沈瑶瑶强扯出一抹笑容,语气有些苦涩。 “既然觉得委屈,那你就回你亲生父母那里去,回去了,就不委屈了。”顾棠瞥了一眼她身后的贵女们,露出看戏的眼神。 这群贵女里面,有不少人都眼热沈瑶瑶在长公主面前得脸,见有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听顾棠这话,沈瑶瑶是已经亲生父母找到了吗?” “几个月前就找到了,她亲生父母就是乡下的泼皮破落户,也没个正经活计,就在京城的大街上装残疾人乞讨呢。” “那沈瑶瑶也太恶心了吧,亲生父母都找到了,还赖在沈家不走,我要是顾棠,我也不喜欢她。” 沈瑶瑶一想到她亲生父母之前为了钱,在沈府门口打滚撒泼的画面,她就恨不得把顾棠的嘴撕烂。 但面上,她只是红了眼眶,一言不发、杏眼含水的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下一刻,便有人替她出头。 武千千将沈瑶瑶护在身后,看向顾棠的眼神愈发不善,“你搞清楚,现在是沈家离不开瑶瑶,不是瑶瑶离不开沈家。”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瑶瑶已经得了陈老举荐,免试进入昭阁,哪儿像你,考试时间才过半,就做不出来弃考了。” 刚才还对沈瑶瑶幸灾乐祸的贵女们,听了这番话,立马换了副嘴脸。 “昭阁可只有陈老才有资格举荐学生免试进入,他老人家上次举荐人,还是在四年前吧?” “沈常山不过也才是个四品侍郎而已,但陈老提携过的学生,最低都是正二品呢,顾棠在嘚瑟什么呢?” “一个被举荐进昭阁,一个不会做半途弃考,沈瑶瑶跟顾棠,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棠面纱下的唇角勾了勾,“你怎么就知道我弃考了?就不能是我做完了提前出来?” 第十四章 你算什么?阿猪阿牛? 听了这话,武千千忍不住笑道:“在乡下长大的农女,一个时辰就能做完昭阁的试题,顾棠,你装什么文曲星下凡呢?” 昭阁的新生选拔考题极难,每年也就百余人人能达到入学的标准,少的一年甚至只有五六十个,堪称地狱级别的考试。 很多名门出身的人,都考不上,更别说是从小在乡下长大的顾棠了。 “千千,姐姐没有你想的那么差,她其实挺厉害的,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跟我们做同窗呢。”沈瑶瑶细声细语道。 武千千面露不屑,“昭阁这种地方,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那考了两年都没考上、最后靠着父亲军功在昭阁借读的你算什么呢?阿猪阿牛?”顾棠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人。 故意拖长的尾音,像是一道无形的耳光,狠狠打在某人得意的脸上。 武千千直接傻了,因为震惊,眼睛瞪得溜圆,这件事情极为隐秘,连瑶瑶她都没告诉,顾棠是怎么知道的?! 众人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们看向武千千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鄙夷和不忿。 她们可都是正儿八经考上昭阁的。 武千千感受到其他人投来的嫌弃的目光,再对上顾棠风轻云淡的表情,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最后破罐子破摔道。 “借读又怎样?我出身好,就是能走捷径,不像你,一辈子都休想踏进昭阁的门槛。” “成绩还没出,你就又知道我考不进了?你若是能把给我算命的劲放到学习上,也不用走后门了吧?” 字字句句,皆往对方肺管子上戳。 武千千受不了这种憋屈,当即咬牙切齿道:“顾棠,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你若是能考进来,我立马就从昭阁退学,你若是考不进来,必须在昭阁门口给我磕三个响头,还要道歉认错!” 武千千害怕顾棠怂了不答应,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谁知道一个字都没派上用场。 “敢啊,有什么不敢的?”顾棠面纱下的唇瓣缓缓勾起,“就怕我考进来了,你反悔不认。” 有人把脸都主动伸到她面前了,不打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武千千倨傲地昂起下巴,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我武千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场之人,皆为见证。” 沈瑶瑶也是同样的想法,但是面上还要装作一脸为难,“姐姐,你当着这么多人应下,瑶瑶到时候也帮不了你了。” 一想到这个贱丫头要下跪认错,她心里就是说不出的舒畅,这些天受的气,终于有机会出了。 顾棠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很盛,“你到时候帮武千千收拾好东西就行。” 说完这句话,潇洒离开。 武千千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但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她只能气得原地抓狂。 “瑶瑶,顾棠这是中了什么邪?像变了个人似的,牙尖嘴利,比以前更讨厌了。” 沈瑶瑶柔柔一笑,“姐姐最近心情不好,千千你别放在心上。” * 选拔考试结束后,昭阁的夫子们进入了枯燥的批卷时期,几千个学生,上万张考卷,一天下来,改得他们是眼冒金星。 “不得了,不得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捧着一张试卷,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 同一个屋子的其他夫子,看见老头子都快咧到腮帮子的嘴角,纷纷面露惊恐。 裴阁老,先皇帝师,性子古板严肃,对算是对着长公主,也冷着个脸,如今笑声却快要把房顶掀翻了。 是他们疯了,还是裴阁老疯了?! 然而下一秒,夫子们看见老爷子的动作,确定是他疯了。 “裴阁老,试卷还未批完,名次分数也未算好,您不能拆封条呀!” “滚一边儿去,这个学生要是被二院抢走,我唯你们是问!”裴阁老眯着眼睛,显然是发火了。 为了防止夫子被买通,考生的卷子一向都是分成三份来改,说不定二院已经改到这张卷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再拦。 本来学生分配,都是按照成绩,一二三院这么依次分下去,他们一院自然分到的都是最好的,但是二院最近几年,改卷时看见好苗子,就拆了封条提前拜访。 对着学生抛出天花乱坠的好处,用这种法子把好苗子都抢走了。 他们不是没劝过裴阁老,学一下二院提前抢人,但当时建议的人都挨了老头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还被罚了一个月的俸禄。 可如今老爷子却…… 不知道众人想法的裴阁老,迅速用刀片划开封条,看到名字和考场后,就翻出来登记册,找到上面的住址后,着急忙慌地出门了。 夫子们看着年过七旬的老爷子脚底生风的模样,纷纷围到裴阁老的桌子前,查看让他不惜违背原则的卷子是什么样的。 一会儿后。 几个夫子撸起袖子,连忙去追老爷子,“裴阁老等等我们!人多力量大,这个学生我们一院一定要拿到!” 他们双眼放光的疯狂模样,像极了要去打劫的土匪,看不出来一点为人老师的书卷气。 与此同时,谢国公府。 气派巍峨的匾额下,是两只霸气的石狮子,红墙黛瓦的悠长墙壁在它身后一字排开,像绵长的山脉一般,放眼望不到头。 顾棠已经记不清前世经过这里多少遍,她将目光转到斜对面的宅子,目光有些怀念。 然而她能没怀念多久,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男人一袭墨蓝色长袍,衣摆绣着祥云纹的银丝滚边,外罩一件,腰间的白玉腰带将劲瘦有力的腰身勾勒出来。 金色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为他渡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身姿欣长、丰神俊朗,整个人惹眼到不像话。 顾棠呆了一瞬,错过了收回目光的最佳时机,俩人视线直接撞了个满怀。 空气中,流转出异样的气息。 顾棠连忙将头扭回来,动作慌乱。 她就看了一眼燕王府,就看了一眼,这怎么还能刚好撞见墨司宴出来的。 “棠棠,怎么了?” 第十五章 沈瑶瑶慌了 身着月白长袍的少年,不疾不徐地站至女孩身前,目光严肃凌然,一如既往的清冷矜贵,自带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看见来人。 武千千直接傻眼了,原本嚣张的气焰,此刻完全歇了下去,张扬的眉眼间流转出一抹受伤的气息,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立刻否认,但对上少年透着寒意的双眸,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反驳的狠话。 众人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看向武千千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鄙夷。 武千千感受到其他人嫌弃的目光,再对上顾棠风轻云淡的表情,心中就无端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她咬牙切齿道:“世子殿下,顾棠这种恶毒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为她出头!” 若不是顾棠,世子殿下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戳破她拼命掩藏的秘密,更不会把她比做猪牛这种畜牲。 今天,她一定要让殿下看清顾棠的真面目! “顾棠是我的未婚妻,她为人如何,我最清楚,不需要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慕承言拉上女孩的手腕,态度强硬。 感受到手腕传来的暖意。 顾棠蹙眉,下意识想要挣脱开,但看了看周围一圈看戏的人,她还是忍住了。 这时候甩开,不就是给他难堪吗? 武千千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恨得目眦欲裂,“顾棠为了满足虚荣心偷考卷,知道瑶瑶推免进入昭阁后,把瑶瑶打到胳膊都淤青了。” “这样不知廉耻、虚伪恶毒的女人,她的为人,您真的清楚吗?!” 把沈瑶瑶胳膊打出淤青。 顾棠听了这话,再看了看自己吊着绷带的左胳膊,实在没忍住笑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只用一只手,就打得过有两只手的人,还能把人打出淤青来?” 听出女孩话里的嘲讽。 沈瑶瑶委屈地抬起双眸,柔情含水的眼波暗暗送向清隽的少年,“世子殿下,姐姐她不是故意要打我的,您千万不要多想。” 看似在为顾棠说话,其实是在给众人透露,她确实被顾棠打了。 少女弱柳扶风的娇躯,仿佛一吹就倒,唇角的苦笑,像极了在强撑,楚楚可怜的模样,很容易让人生出怜爱的保护欲。 因着长公主的原因,沈瑶瑶最近风头无两,很多公子哥都注意到了她。 看见美人受欺负,于是纷纷出头。 听到这些话,沈瑶瑶心中一喜,望向慕承言的眼神愈发娇弱,仿佛已经想象到他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画面了。 南阳王世子,面容俊朗、品性端正,是京都所有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可惜这样好的一朵鲜花,偏偏插在了顾棠那坨牛粪身上,她自从得知两人定亲时,就一直想要撬墙角。 可惜他甚少来沈家,也不出席宴会,所以今天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对沈瑶瑶来说还是头一次呢。 不过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你被没被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多想?”慕承言冷冷瞥向她。 第十六章 打了沈朝暮三个巴掌 看着女孩脸上微微错位的面纱。 沈瑶瑶掩下唇角的笑意,心中升起一道隐异的愉悦感,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沈于飞则有些气,“三哥,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打顾棠做甚?万一有误会呢?” 顾棠跟家里本来就闹得很僵了,这一巴掌打下去,怕是更没希望修复关系了。 “误会?”沈朝暮眼眸染上一丝阴冷的怒气,“你没听瑶瑶说顾棠打她了吗?这一巴掌都算是轻的了。” 他捧在掌心都怕硌着的人,顾棠她怎么敢一次又一次欺负的? 真是不知死活。 “事情还未盖棺定论,沈公子就出手打人,你的教养何在?”慕承言冷峭的眉眼间,隐隐透出火气。 刚刚沈朝暮从侧边过来,他视线被挡住了,不然他完全可以阻止那个巴掌的。 沈朝暮冷笑一声:“世子殿下,草民管教妹妹,就不用外人插手了吧?” 沈朝暮一向不喜欢慕承言,因为他觉得正是有南阳王府的帮扶,所以顾棠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欺负瑶瑶。 “你……” 慕承言还想再说什么,胳膊却被顾棠拉住,“世子殿下,不用替我说话。” 站在他身旁的女孩,垂眸敛目,又长又翘的睫毛像扇子般,投在眼底,形成一片阴影,让人看不透她现在的想法。 沈朝暮见顾棠阻止,从鼻腔中轻嗤一声,布满戾气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他就知道,顾棠表面再作,心底里还是放不下他们这群血缘亲人。 “顾棠,若是你今天乖乖向瑶瑶道歉,我可以还认你这个妹……” “啪!” 未说出口的话,被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断。 沈朝暮感受到脸颊传来的痛意,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出手的人,女孩一脸平静,脸上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顾棠,你竟然敢打……” “啪!” “顾棠,你……” “啪!” 三个巴掌下来,沈朝暮人都懵了,他摸了摸吃痛的唇角,一抹殷红出现在指尖,口腔中也弥漫着血腥之气。 顾棠打了他三巴掌…… 沈朝暮意识到这一点后,双目立刻染上狠辣的猩红,他抬手就要掐上顾棠的脖颈,却被早有准备的慕承言拦下来。 “按住他。” 还没近身,沈朝暮就被慕承言的亲卫死死按住,腿窝被人大力踢了一下,他无力跪到地上,膝盖撞到青石板上,传来碎裂的剧痛。 “世子殿下,草民并未犯错,您这样,分明是仗势欺人,草民不……” “唔!!!” 亲卫见他胡说八道,直接撕下他的衣摆,然后揉成一团堵住他的嘴。 顾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羞辱味十足地拍了拍他的脸颊,“三哥,安静点儿,还没到最精彩的时候呢。” 沈朝暮意识到什么,发狠地往前冲了冲,可惜手脚嘴巴都被禁锢住,他的动作就像一条大虫,毫无形象地扭来扭去。 被吓傻了的沈瑶瑶,看着朝她走来的顾棠,攥紧了沈于飞的袖角,眼底充满了惊恐。 她不明白,顾棠以前明明胆小又懦弱,被欺负地狠了也不敢跟沈家人告状,最多就在她诬陷的时候反驳一句。 可如今,却敢直接打沈朝暮三巴掌。 “我亲爱的妹妹,请吧。”顾棠面纱后的唇角勾了勾,瞥了暼瑟缩的沈瑶瑶一眼,轻柔的嗓音带着一抹捉摸不透的危险。 不明就里的沈于飞护住沈瑶瑶,眼神警惕,“顾棠,惹你的是三哥,瑶瑶是无辜的。” 顾棠转眸,“你来说。”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武千千,身子抖了抖,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老老实实复述了一遍方才的事。 生怕自己乱说一个字,就变成沈朝暮那副模样,她可丢不起这么大的人。 当武千千说完后,沈瑶瑶明显感受到护着自己的手松了松,她祈求地抓住少年的胳膊,“四哥,你知道的,姐姐这是在羞辱我。” “瑶瑶不想去。” 要是以前,沈于飞看到她委屈难过的模样,肯定心疼地不行,可是了解完事情始末后,他只感到满满的烦躁。 “瑶瑶,你明知道顾棠现在惹不得,还非要跟着武千千去拱火,你说你图什么呢?” “为了三哥,也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就忍一会儿吧,毕竟这也是你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 沈瑶瑶咬唇,任心中万般不情愿,她还是跟着侍女进去了,但她并没有放弃,脑子里疯狂思索着洗白的法子。 她进去后。 沈于飞才敢看向顾棠,他表情有些别扭,“顾棠,今天的事你跟瑶瑶都有错,她也进去了,你也达到目的了。” “等下瑶瑶出来,你退一步,以后跟她、跟家里人和睦相处行吗?” 他求和的样子,落在顾棠眼里则是别有用心,她懒懒道:“我没错,不行。” 漫不经心的拒绝的语气。 让沈于飞整个人都僵住了,心中好似有一块千斤巨石,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这次可以说是明晃晃地在示好了,顾棠竟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矜贵的小少爷不乐意了,沈于飞有些气急败坏道:“呵,我才不稀罕跟你这种打妹妹的人和睦相处呢!” 然而下一刻。 “禀告世子殿下,这位姑娘胳膊上确实有淤青,不过是用胭脂和墨灰画上去的,她并未受伤。”侍女恭恭敬敬道。 画上去的? 沈于飞不敢置信地看向低着头的女孩,想起她说顾棠打她的话,他脑子嗡嗡的,整个人从头顶凉到了脚尖。 瑶瑶真的在撒谎…… 比起听人复述的沈于飞,围观了全程的众人,心里产生的冲击感更大。 “天呐,竟然是沈瑶瑶自己画的淤青,真看不出来她心机这么重。” “她这种人最可怕了,表面善良柔弱,背地里暗暗朝你捅刀子,关键是所有人还以为是你的错。” “顾棠也太可怜了吧,被抢走了人生,还要平白遭到这种诬陷,想想就心疼。” 之前那些替沈瑶瑶出头的公子哥,现在恨不得找根地缝钻进去,真是太丢人了。 第十七章 狗咬狗,扭打在一起 顾棠不想听见他鬼叫,给了侍卫一个眼神,男人的嘴即刻又被堵上。 侍卫或许是怕他又吐出来,这次塞得很深,沈朝暮感觉那块破布都要抵到嗓子眼了,干涩的布料和着灰尘,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望向顾棠的眼神愈发愤恨。 “姐姐没有陷害我,她说的都是真的。”女孩哭哑了的嗓音依旧是柔柔的。 目眦欲裂的沈朝暮停了挣扎的动作,充血的双眸里似有疑惑和不信。 不可能,瑶瑶这么善良的小孩,怎么会去诬陷顾棠,一定是被顾棠和慕承言威胁了。 这两个仗势欺人的狗男女! “三哥,我胳膊上的淤青确实是画的。”沈瑶瑶咬着唇,“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武千千发现沈瑶瑶怯怯的目光突然落到自己身上,她脑子嗡了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是千千逼我的,她拿着刀子威胁我,说我若是不帮她做这件事,就要划破我的脸,我……我当时真的太害怕了。” 武千千不敢置信地看向沈瑶瑶,“沈瑶瑶,是你给我说顾棠把你打到胳膊都青了,我才要帮你出气的。” “你自己撒谎被拆穿了,就让我来做替死鬼,你怎么这么卑鄙无耻?!” 沈瑶瑶咬唇道:“千千,明明是你喜欢世子殿下,嫉妒姐姐是他的未婚妻,才威胁我毁了她的名声的。” “你不能颠倒黑白呀。” 刚才她左思右想,如今能挽回名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武千千替她背了这一口黑锅。 虽然会给她招来一个敌人。 但总比名誉尽毁了好。 武千千气得脸都红了,“沈瑶瑶,你再乱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听了她的话,沈瑶瑶像是害怕极了,抖着身子躲到沈于飞背后,“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用刀威胁我……” 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片刻。 沈瑶瑶红着眼睛看向顾棠,水汪汪的杏眼充满了歉意。 “虽然是我太害怕了才会助纣为虐,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是我对不起姐姐。” 原本众人还有些半信半疑的,但这样情真意切的话,再加上武千千暴跳如雷的对比,他们心中的天平缓缓动摇了。 “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为了陷害情敌竟然连好友都坑。” “沈瑶瑶是被陈老看中的学生,又是长公主跟前的红人,品性怎么可能不好。” “武千千以前在学堂,就经常欺负顾棠,心眼儿可坏了,跟她做过同窗的人都知道。” 听了这些话,武千千气得都快吐血了,若是换了平时,她早把沈瑶瑶这表里不一的贱人打得满地找牙。 可是看了看高大的沈于飞,和周遭目光不善的众人,她恶狠狠瞪了沈瑶瑶一眼,拂袖离去。 顾棠欣赏完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心情很愉悦,对于沈瑶瑶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开的举动,她一点都不意外。 这边,沈瑶瑶还在继续维持自己的人设,“姐姐,我对不起你,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第十八章 公主抱 顾棠跟进一处荒废的宅院,人影就突然不见了,连脚步声都消失了。 四处扫视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梯子上,她抬头望去。 只见青灰色屋顶后露出半个圆滚滚的头,小孩奶里奶气,看着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他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 看到这一幕。 顾棠原本就悬着的一颗心,此时更是直接提起来了,这个院子是双坡屋顶,少说也有六米高,这要是摔下来…… 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眉心拧了拧,当即决定出去找人将他带下来。 谁知刚迈出去一步。 “姐姐,不要走。” 顾棠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惊魂未定,“你……你认识我?” 这个小孩是敬王的独子墨弋。 墨弋三岁那年,敬王夫妇在一场暴乱中丧命,之后,他被墨司宴领回了燕王府。 亲眼目睹父母惨死的画面后,墨弋患上了严重的心理障碍,除了墨司宴,他拒绝跟外界的任何人交流。 上辈子顾棠也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好不容易才让他开口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可这辈子他们还没见过,墨弋居然主动叫她姐姐,还让她不要走,所以她才会感到那么吃惊。 墨弋半跪在瓦片上,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比起想知道他认不认识自己。 顾棠现在更在意的是墨弋的安全,她哄道:“姐姐不走,只是上面太危险了,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姐姐去找人把你抱下来。” 墨弋一听她要让别人抱他,小脸立马就垮下来了,“不要别人,我自己可以下去。” 那些人,都是欺负他的大坏蛋,身上还臭烘烘的,他才不要他们抱呢。 顾棠刚想让他别动,就见墨弋迈着两只小短腿,晃晃悠悠地起身,仿佛下一秒就要站不稳摔下来了。 “墨弋停下来,这样太危险了,你不让别人抱你,我去找你九哥来抱你。” 她大概猜到,小孩是不想跟陌生人接触,于是赶忙将墨司宴搬出来。 然而,墨弋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走到了梯子旁边。 顾棠手受着伤又不会功夫,根本不敢爬上去抱他,只能连忙将梯子牢牢扶住。 咯吱…… 他小小的身板压在竹子做的梯子上,发出的咿哑声响宛如魔音,听得顾棠提心吊胆的,紧张到不行。 “别慌,慢慢下来。” 这个梯子莫约有六米多高,上面布了满满一层的灰垢,一看就是下人扫洒时,架在这里忘拿走了。 随着墨弋的动作,不少灰尘滑落,掉在顾棠向上看的眼睛里,顿然刺激出泪水,她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 眼睛迷了灰尘的顾棠正难受着呢,一声咯吱的断裂响声传来,她心中一咯噔,眯着眼睛接住掉下来的小孩。 梯子断掉的地方,离地面至少还有四米,顾棠又伤着一只手,刚接住,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 嘭地一下,她直接后仰摔到地上。 脑袋磕到地面,顾棠忍着嗡嗡的痛意半坐起来,她摸了摸怀里的小团子,“没……没伤到吧?” 眼睛还痛着,她也看不清墨弋有没有伤到,然而不等墨弋回答。 顾棠就感觉自己被熟悉好闻的熏香味裹挟住,脸颊被人双手捧住,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难受的双眼上。 等眼泪将异物排出,顾棠眨了眨眼睛,视线才渐渐清明起来。 第十九章 他竟然哭了 小团子今天穿了一身红褐色夹袄,脸还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极了年画里的娃娃,肉嘟嘟的很可爱。 不过他愧疚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顾棠将墨弋的不安尽收眼底,她没说什么,只是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没事的,只是一条很小很小的口子,过两日就能好的,不过下次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知道了吗?” 方才她接他的时候,木屑划破了她下颌上方的位置,有半个小指那么长,但好在伤得不深,而且方向是顺着肌肤的纹理,养上一月应该就能痊愈。 比起之前脸颊正中、深入皮肉的伤口,这个确实算不得什么。 事发突然,他们两个人,只是她脸上受了点轻伤,已经是万幸了。 感受到后脑勺传来的热意,墨弋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捏住顾棠的袖角,重重点了点头,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却愈发内疚。 顾棠不想他太有负担,便转移话题道:“对了,燕王殿下没跟你在一块吗?” 墨弋想到刚才看见的画面,小手拉上顾棠的胳膊,然后微微扯了扯。 “怎么了?”顾棠没懂他的意思。 小团子不回答,只是攥着她的衣袖往外扯,似乎在暗示她跟他走。 “你要带我出去?” 看见墨弋乖乖点头。 顾棠还以为他是想逛逛今天的宴会,她想着反正休息了好一会儿,脑袋这时已经不疼了,便欣然起身,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然而,墨弋带她七拐八绕,地方也越来越偏,刚才厢房,有不少夫人小姐在休息,还能时不时听见说话的声音。 这个时候,却安静地只能听见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很快,便到了地方。 顾棠看着透着寒气的冰面,不赞同地捏了捏他的小脸,“刚才不是还答应姐姐不做危险的事了吗?你又不乖了。” 小团子带她来了谢国公府后院的人工湖,初冬的天气,水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但是这种一踩就破的厚度,是绝对不能上去玩耍的。 前世的墨弋冬日就喜欢拉着她冰嬉,所以顾棠下意识以为他现在就想玩。 墨弋见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伸出白嫩的小手指了指某处。 顾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坐长长的木头桥尽头,拴着一条船。 不是达官贵人们游玩的那种样式复杂的画舫船,而是像江南水乡间最寻常的渔夫船,小小一个,最多容纳两三人。 “现在天气太冷了,等春日里化了雪,暖和些,姐姐再带你去划船,好不好?” 墨弋见她还是误解自己的意思,索性拉着她的手走到船边,明亮的小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像是在暗示她什么。 对于他的执拗。 顾棠妥协了,“那姐姐先上去看看船安不安全,不过我手受着伤,只能绑着绳索滑一下,可以吗?” 墨弋并不是要划船,本意只是想让顾棠去船里边,现在听见她要上去,目的也算达到了。 他松开手,点了点头。 这条船虽是最简单的样式,但是用料很足,表面上看着挺结实的,如果里面也没问题,带小团子绑着绳索划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然而,顾棠踏上去,刚掀开船帘,一股直冲天灵盖的酒气横冲直撞地闯入她的鼻腔。 抬眼,便对上男人冷戾的视线。 斜靠在里面的墨司宴,桃花眼半睁着,原本高高束起的发丝此刻散乱开来,凌乱之中更添一丝勾人的欲念。 那双幽深的眼眸,此刻正深深凝望着她,墨色的瞳孔中泛着血色,目光阴沉地如同雪夜里捕食的恶狼。 顾棠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小团子不是要出来玩,而是因为她刚才转移话题的那句话,带她来找墨司宴了。 方才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现在的他又一身浓重的酒气,眼神还如此危险。 第六感告诉顾棠,她现在应该马上跑,然而才微微退了一步,整个人就被带进男人的怀里。 扑面而来的酒精的味道,混杂着他身上令人头皮发麻的男性气息,织就成一张牢固结实的大网,将顾棠死死困住。 女孩全身上下都被男人阴郁的气息纠缠住,逼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感受到他朝着颈窝的地方靠。 顾棠立马想起前世的一些记忆,她吓得连忙把他往后推,可腰间的大手像铁一般,化身最牢靠的桎梏,根本推不开分毫。 就在她紧张不已的时候。 墨司宴的脑袋已经贴上她的颈窝,没有想象中出格的举动,他仅仅只是把脑袋靠在她身上,若不是腰间越来越紧的力道,顾棠都要误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 下一刻。 顾棠突然感受到颈窝上传来温热的湿意,伴随而来的是液体啪嗒啪嗒掉落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尤为清楚。 一下又一下,像巨大的鼓槌,猛烈地敲在人们最为脆弱的心口。 顾棠心脏猛地一抽,有种如坠进无尽深渊的虚无之色,觉得不真实极了,可脸庞上伤口的刺痛感却告诉她,这不是梦。 墨司宴真的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顾棠瞬间慌了,“墨司宴,你……你别哭呀。” 前世三年的相处中,就算他们之间爆发再大的矛盾,最严重的一次她甚至提了和离,尽管是那样,顾棠都没有见他掉过一滴眼泪。 可如今,她不过是冷着声音凶了他两句,他竟然就哭了。 顾棠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只能软着声音又认错又哄,可是墨司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颈窝上滚烫的泪水还在不断累积。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顾棠病急乱投医,双手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了一下男人唇角的位置,然后抬手抹去他脸颊上的湿意。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 话毕,墨司宴唇上又是一软,感受到女孩小心翼翼的讨好,他扣住她的手腕,默默加深了这个吻。 结束后。 墨司宴恢复了理智,被泪水和酒精氤氲的眼睛,此刻也恢复了清明,他重新将脑袋靠到顾棠肩膀上,嗓音低哑。 第二十章 昭阁一院二院抢人 斜靠在里面的墨司宴,桃花眼半睁着,原本高高束起的发丝此刻散乱开来,凌乱之中更添一丝勾人的欲念。 那双幽深的眼眸,此刻正深深凝望着她,墨色的瞳孔中泛着血色,目光阴沉地如同雪夜里捕食的恶狼。 顾棠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墨弋不是要出来玩,而是因为她刚才转移话题的那句话,带她来找墨司宴了。 方才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现在的他又一身浓重的酒气,眼神还如此危险。 第六感告诉顾棠,她现在应该马上跑,然而才微微退了一步,整个人就被带进男人的怀里。 扑面而来的酒精的味道,混杂着他身上令人头皮发麻的男性气息,织就成一张牢固结实的大网,将顾棠死死困住。 女孩全身上下都被男人阴郁的气息纠缠住,逼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感受到他朝着颈窝的地方靠。 顾棠下意识连忙把他往后推,可腰间的大手像铁一般,化身为最牢靠的桎梏,根本动摇不了分毫。 就在她紧张不已的时候。 墨司宴的脑袋已经贴上她的颈窝,没有想象中出格的举动,他仅仅只是把脑袋靠在她身上,若不是腰间越来越紧的力道,顾棠都要误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 无声的沉默中。 顾棠突然感受到颈窝上传来温热的湿意,伴随而来的是液体啪嗒啪嗒掉落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尤为清楚。 一下又一下,像巨大的鼓槌,猛烈地敲在她最为脆弱的心口。 顾棠心脏猛地一抽,有种如坠进无尽深渊的虚妄之色,觉得不真实极了,可脸上伤口的刺痛感却告诉她,这不是梦。 墨司宴真的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顾棠瞬间慌了,“墨司宴,你……你别哭……” 前世三年的相处中,就算他们之间爆发再大的矛盾,最严重的一次她甚至提了和离,尽管那样顾棠都没有见他掉过一滴眼泪。 可如今,她不过是冷着声音凶了他两句,他竟然就哭了。 顾棠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只能软着声音又认错又哄,可是墨司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颈窝上滚烫的泪水还在不断累积。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顾棠病急乱投医,双手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了一下男人唇角的位置,然后抬手抹去他脸颊上的湿意。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 话毕,唇上又是一软,墨司宴感受到女孩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声音里不安的情绪,他恢复了理智。 被泪水和酒精氤氲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清明,他反手扣住女孩擦拭眼泪的手,原本布满戾气的眸子,此刻却被异样的神色填满。 “顾棠……” 短短两个字,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悲伤、疯狂、绝望…… 好似一个陷入深潭的人,明明极力想要逃脱出去,但身子却不受控制地越陷越深,只能在清醒中看着自己朝死亡沉沦。 这样的情绪,犹如最锋利的兵刃,一刀一刀割在顾棠的心上,她回握住男人的手,“我在,怎么了?” 明亮的眼眸,染上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听到女孩声音里的不解,墨司宴倾身,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大手一动,紧紧将顾棠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极了濒死的人牢牢抓住活命的稻草。 嗅着她发间馥郁的芳香,他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静些许,“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女孩被男人强行拉进怀里抱着,看似是墨司宴掌握了一切的主动权,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里,他从来都不是追逐捕猎的猫,他是那只老鼠,一只心甘情愿被她抓住的老鼠。 顾棠对于墨司宴的异常举动很是不解,但感受到他紧紧拥住自己的力道。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前世的墨司宴知道她死后,会怎么样呢?是重新娶了一个更漂亮的王妃,还是像刚才那般为她默不作声的哭泣…… 第二十一章 五哥求和 墨色的眼眸,染上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听到女孩声音里的疑惑,墨司宴倾身,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大手一动,紧紧将顾棠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极了濒死的人牢牢抓住活命的稻草。 嗅着她发间馥郁的芳香,他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静些许,“死不死的,太不吉利了,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窝在墨司宴怀里的顾棠狐疑地蹙眉,“你就因为这句气话哭了?” 她绝不相信,平日里心思缜密、永远用放浪不羁伪装自己的男人,会因为一句很小的气话,就哭得两眼通红。 对“死”字这么敏感,除非…… 墨司宴察觉到她的怀疑,垂眸掩下所有异样的情绪,颇为幽怨道:“我看见慕承言拉你手了,你还对他笑,顾棠,你骗我。” 此话一出,顾棠沉默了。 方才她甚至还怀疑墨司宴会不会也是重生的,虽然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小到可以不计,但是她都能重生,为什么墨司宴不能? 不过这句醋意满满的话,倒打消了她的疑虑,按照狗男人的性子,若是他重生了,第一件事情肯定是问她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上辈子墨司宴特别讨厌沈家人,明令禁止她跟他们接触,可惜她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沈家人,只觉得墨司宴这个人不可理喻。 她死的那天,也就是被沈家人剜心头血的那天,是趁着墨司宴出京办差事,费了老大劲摆脱他手下人的监视才偷跑到沈家的。 没想到,真的丧命在那里…… 就在墨司宴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时,女孩闷闷的声音从耳后响起。 “我没有骗你……” “上次在西山,我就已经跟世子殿下提了退婚,刚才我被人刁难,他为我解围,那么多人,我总不能把他手甩开吧。” “所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女孩清软的呼吸尽数喷薄在男人耳后,化作无形的爪刃,挠地人心口痒痒的。 墨司宴眸光暗了暗,“不好,除非棠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你退婚后,我就去提亲。” 提亲…… 顾棠想到上辈子那个疯狂、偏执、可怕的他,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害怕好似是已经刻进骨血的反应。 “我,我还不想那么早成亲……” 虽然上辈子墨司宴对她真的很好,但是某些不好的记忆,让她不想也不敢答应。 “那先定亲,等棠棠什么时候觉得不早了,我们就成亲,如何?”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是顾棠知道,他并没有在跟自己商量,可是她还忍不住想要挣扎一下。 “在昭阁学习的三年时间里,我都不打算成亲,你若等得起,我便答应。” 横竖都躲不过的话,索性先应下来,反正还要在昭阁学习三年的时间,今后就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棠棠,只要是你,多久我都愿意等。”墨司宴抱着女孩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些凝重的情绪。 每一次的相遇,看似是墨司宴掌握了一切的主动权,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里,他从来都不是追逐捕猎的猫,他是那只老鼠,一只心甘情愿被她抓住的老鼠。 顾棠感受到他紧紧拥住自己的力道,心里忽然升起来一个异样的念头。 前世的墨司宴知道她死后,会怎么样呢?是重新娶了一个更漂亮的王妃,还是像刚才那般为她默不作声的哭泣…… 顾棠一想到她死后,男人可能会像现在抱着她一样也去抱别的女人,她揪着衣摆的小手,愈发收紧,华美精贵的布料,变得皱巴巴的。 逼仄的船舱里,两个人心思各异。 第二十二章 想你想得晕过去了 “裴阁老不是一向高风亮节,不屑于跟我抢学生吗?怎么今天也做了自己口中的无耻之徒?” “张远你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如果不是你使下作手段,我现在用得着连老脸都不要了吗?我告诉你,这个学生,只能是一院的!” 一院二院积怨已久,领头人都吵起来了,他们身后的夫子自然是不甘示弱,你一言我一句仿佛要把房顶掀翻了。 将他们领进来的管事,被吵得头痛欲裂,看见林兰淑,仿佛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裴阁老、张院长快别吵了,沈夫人在那边呢。” 两句话,瞬间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张远仗着年轻,率先甩开扯着他袖子的裴阁老,跑到林兰淑面前,喘着粗气道。 “沈夫人,我是昭阁二院院长张远,令千金天赋异禀、乃奇世之才,若来了二院,我保证,必定倾尽所有资源好好培养!” 裴阁老暗骂张远一声狗东西,接着紧随其后跟上去,中气十足地开口。 “沈夫人,别听张远胡扯,一院才是令千金最好的去处,老夫乃先帝帝师,门下弟子无数,是最懂得怎样培养学生的。” 林兰淑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意识到面前这两个人的身份后,她刚才还丧着的脸立马笑成了一朵花。 “裴阁老,张院长,我的话可不算数,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小女的意愿。” 一旁的沈瑶瑶都懵了,整个人沉浸在一院和二院为了抢她都吵起来的巨大喜悦中,被林兰淑推了推才回过神来。 沈瑶瑶大方得体地对两人行礼,唇角是压制不住的喜色,“臣女见过裴阁老、张院长。” 心里更是得意极了。 被人怀疑是撒谎又怎样,只要这件事情传出去了,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只会是她被裴阁老和陈院长疯抢。 林兰淑看着自家女儿跟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眼眸一转,昂起下巴轻蔑地扫视刚才阴阳怪气她的夫人们,痛快出了一口恶气。 瑶瑶可真是她的福星。 先是被长公主赏识,再是得了陈老的举荐,现在更是被两个院的院长疯抢,真是狠狠打了那群夫人们的脸。 傍晚回去的时候,林兰淑绘声绘色地对儿子们说起这件事,就差没把开心两个字刻到脑门上了。 沈朝暮听完,原本阴沉的脸上也舒展出笑容,夸奖两句后,他忽然想起白天的事,语重心长道。 “瑶瑶,以后去了昭阁,别跟武千千那种人来往,要是有人威胁你,你直接告诉我们,别再一个人傻傻承受了。” 沈瑶瑶低下头,自责地说:“我当时真的吓傻了,而且我怕我不同意,千千会来报复沈家。” 武千千的父亲是军功赫赫的大将军,母亲是当朝丞相的女儿,家世显赫,若是她想要报复沈家,不过是勾勾手指头的事。 见女孩如此为家里着想,林兰淑感动极了,“瑶瑶,你就是太懂事了。” “在外,你不必为了沈家委曲求全,若有什么事,母亲父亲还有哥哥,我们都会为你撑腰,别怕。” 第二十三章 那可真是一点也不差 沈于飞从地上缓缓起身,视线落在她脸颊上,微拧的眉心透着一点心疼,“你脸怎么了?” 顾棠见他自顾自的模样,冷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出去。” 要是平时,沈于飞早被顾棠气走了,但是他只要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心中就生出巨大的无力感。 明明顾棠没做错什么,可是落在母亲嘴里,就是她不懂事,就是她恶意针对瑶瑶,瑶瑶竟然也说自己不怪姐姐。 这简直太没道理了…… 可傲娇如沈于飞,就算是求好,也有种颐指气使的味道。 “顾棠,我代瑶瑶跟你说句对不起,今天的事,确实是她错了,不过她也是被人威胁,你作为姐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顾棠不屑地笑了笑,“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替沈瑶瑶道歉的?” 沈于飞没注意女孩脸上的不耐烦,见她不再赶自己走了,以为还有戏,轻松地笑了笑,语气没有刚才那么拧巴了。 “家里因为你,其实最近都挺不开心的,不过只要你愿意跟瑶瑶和谐相处,我保证以后对你们两个妹妹都一视同仁。” “哥哥们、母亲和父亲那边,我会帮你说好话的,他们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服个软,他们肯定能接纳你的。” 其实若不是顾棠一直欺负瑶瑶,他还是挺喜欢这个亲妹妹的。 因为他是最小的儿子,哥哥们从小就不爱带他玩儿,瑶瑶又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两个人感兴趣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只有顾棠懂他喜欢什么,愿意把精力用在家里人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的东西上,还会鼓励他继续坚持下去。 顾棠不是傻子,也能听出来沈于飞是在求和,若是上一辈子自己听了这种话,肯定高兴地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但是现在,顾棠只觉得恶心至极,“你们沈家人开不开心,要不要接纳我,现在都跟我没关系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也不觉得沈于飞是真心实意服软的,不过是因为最近她的转变,让这位娇纵的大少爷不习惯罢了。 对面。 沈于飞已经震惊得懵住了,女孩说这话时,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可是以前这双眼睛看向他时,里面装着的永远都是亲近和宠溺的爱意。 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直到顾棠要走进屋里,沈于飞才反应过来,他猛地拉住她,“顾棠,我已经对你低三下四成这样了,你为什么还是这种态度?”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面对气急败坏的少年。 顾棠平静地注视着他,“去年半夜,你说你想吃我做的馄饨,前前后后忙了半个多时辰,结果被你的小厮拒之门外。” “第二天面对你的抱怨,我还要笑着认错,这才叫低三下四。” 沈于飞梗着脖子狡辩,“我当时等你等得睡着了,又不是故意的,你用的着翻旧账吗?” “你真的睡着了吗?明明我走后,还有小厨房的人送东西进去,你不过是想捉弄我替沈瑶瑶出气而已。” 沈于飞愣愣地盯着女孩,气愤的情绪戛然而止,像只泄了气的蹴鞠球一般,他以为她不知道的。 “你知道为什么还认错……” 顾棠噙着笑,“因为在意,因为不想让哥哥烦心,如果认错可以让哥哥开心一点,那就道歉,够低三下四吧?” 现在回头看去,上辈子的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上赶着被虐。 闻言,沈于飞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耳边全是嗡嗡的杂音,失去了一切感官,只感受地到心脏狂跳的慌乱声。 “我,我当时……” 他张动着嘴,想要为自己解释,却被面前的人打断。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都跟我没关系,那些情真意切的话,还是留着对沈瑶瑶说吧。” “话也说完了,可以放手吗?” 感受到手腕越来越重的力道,顾棠也不恼,只是用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眸子,静静望向他。 沈于飞被她划清界限的行为刺痛了双眼,扣着她手的指节发白,他张大了眼睛,妄图从那张跟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异样。 但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她的眼神疏离地就像一只街边冷漠的猫,看他一眼仿佛都是在施舍。 沈于飞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着牙关松开了手,顾棠的波澜不惊,衬得他愈发失态,好似一个纠缠不休的疯子一般。 可他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回去,心存最后一丝侥幸道。 “顾棠,你今日若不答应我的和好,以后后悔了可别哭着鼻子来求我原谅!” “啪嗒!”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偌大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沈于飞一人。 面对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他都快要气死了,心头涌上满满的无处发泄的怒火,还夹杂着几抹不安和心烦意乱。 顾棠好像真的变了…… * 燕王府,膳厅里的奴才们都低着头,上菜更是屏住呼吸,动作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引起自家主子的注意。 墨司宴夹了一筷子菜:“吃。” 小团子撅着嘴,指了指字条上写着的“姐姐”两个字,倔强地把脑袋扭开。 墨司宴继续把菜送到他嘴前:“明日,我就把她请过来,你先吃饭。” 墨弋气鼓鼓地捏起毛笔,哗啦写了一大堆——骗子,你大前日、前日、昨日都是这么说的,姐姐根本没来! 墨司宴眯起眼睛:“墨弋,我最后说一遍,吃饭。” 墨弋执拗地指着“姐姐”两个字,不肯对自家九哥低头。 见他态度坚决,一副顾棠不来就不吃饭的模样,墨司宴也不惯着,吩咐下人把饭菜都撤了,“他不吃,你们也别费工夫再劝。” 小孩子没什么自制力,饿得不行了自然会吃,所有大人都是这么想的。 墨司宴也不例外,只把小团子的绝食当成小小的插曲,然而一天后,当下人来报世子殿下饿晕过去的时候。 他才发觉自己小看了墨弋。 半个时辰后。 燕王府偏僻的一处小门,一辆谢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那里,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从里面下来,步履急匆匆的。 第二十四章 养母找上门来 顾棠看着塌上双眼迷离的墨弋,心里一揪,“小团子他怎么了?好像病地很严重的样子?是发烧了吗?” 说着,便要抚上他脑袋。 然而她手刚伸出去,就被男人扣住。 墨弋眼见着本该放在他头上的手,忽然被自家九哥半路拉走,他气呼呼地撅起小嘴,不满的情绪快要从身体里溢出来了。 坏蛋!姐姐明明是来看他的! 顾棠将小团子的气愤尽收眼中,感受到兄弟俩之间流转的诡异气氛,她问道:“你们怎么了?” 听见女孩话里的疑惑。 墨司宴好看的桃花眼眯成狭长的一条,他斜了一眼小家伙,懒倦的嗓音带着些许阴阳怪气:“呵,他想你直接想得晕过去了。” 顾棠:“???” 刚才去沈府请她的是墨司宴的亲卫,一路上也没透露什么东西,只说墨弋晕倒了,王爷请您来看一看。 她原以为是墨弋病了。 什么叫想她想得晕过去了? 墨司宴假装没接收到小家伙疯狂的暗示,冷笑一声后,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末了,还不忘吓墨弋一下。 “姐姐最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了,尤其是像你这种用绝食威胁人的坏小孩。” 墨弋虽说比同龄人早熟些许,但说到底还是个五岁孩子,被墨司宴这么一吓,眼泪立刻就兜不住了。 他拖着虚弱的身子下床,跌跌撞撞跑向顾棠,牢牢抱住她的大腿,温热的泪水浸透在衣裙上,湿濡了一片布料。 顾棠连忙蹲下身子,单手把他拥进怀里,尽管心疼坏了,但是她知道小团子这样做明显是不好的。 她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严肃道:“墨弋,你还记得上次跟姐姐保证的话吗?” 墨弋迟疑了一会儿,才极为缓慢地点了一下头,他记得,姐姐说以后不许他再做一些危险的事情、要保护好自己。 可是他却…… 想到这里,墨弋把头越埋越低,都快钻进衣领里边了,他真的好不听话、好坏,姐姐肯定很讨厌他,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来看他了。 他拼命想要控制眼泪,因为别的大人说,爱哭的小孩最烦人了,但是一想到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泪水就像决堤的河水。 止不住地往下掉。 就在墨弋哭得伤心欲绝、后悔不已的时候,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正对他做着拉勾的动作。 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抽抽搭搭看向上方的人,小手不自觉收紧。 见小团子呆呆的模样,顾棠舒展出一抹笑容,“拉勾,只要你保证以后乖乖的,姐姐就经常来看你。” 经常来看他? 墨弋猝不及防被惊喜砸中头,哭意戛然而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地溜圆,里面写满了不加掩饰的开心。 他吸了吸鼻子,生怕顾棠反悔似的,将自己的小指头勾了上去。 “真乖。”顾棠宠溺地夸了一句。 谁知,话音刚落。 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就勾着她脖子,在她脸颊上吧唧了一口,接着羞涩地缩回她怀里,红扑扑的耳朵看起来可爱极了。 顾棠心里软地一塌糊涂,正想亲亲他奶乎乎的小脸蛋时,怀里却愕然一空。 第二十五章 顾家人被活活烧死 吻技差?多练练? 顾棠听了这话,就知道墨司宴又不安好心了,某人这算盘打地,在江对面的人都听见了。 每次接吻,他就像无法控制的流沙,任凭她怎么挣扎,仍一寸一寸将她带进他的领地,染上他的气味。 强势雷厉的进攻,更是让人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仅仅一会儿,便丢盔卸甲,溺死在他建造的坚固城墙里。 有时候,顾棠回想起他不同的亲吻方式,自己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那可真是一点也不差…… 不过现在这情形,讨论吻技好不好着实有点不对劲,顾棠余光瞥见一旁的棋盘,赶紧岔开这暧昧的话题。 “我想下棋,你要陪我吗?” 对于女孩一贯的逃避方式,墨司宴没说什么,他眉眼弯了弯,搂着顾棠坐到棋盘旁边。 “执黑还是执白?” 见墨司宴不提练吻技的事情了,顾棠原本还松了一口气,结果现在又被他拉进怀里坐着,心中那根弦又开始紧绷起来。 喷薄在脖颈后炙热的呼吸,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整个人如坐针毡。 顾棠赶紧翻开一个棋盒的盖子,看见里面的颜色道:“我执黑子。” 接着便要从他怀里出来,准备坐到对面的位置上去。 然而顾棠一只脚尖刚沾地,就被拉了回去,耳边是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棠棠,不是要下棋吗?” “我不去对面坐着,怎么下?” 捕捉到女孩脸上的疑惑。 墨司宴覆上那只白嫩的小手,带着她的指尖执起一枚黑色的棋子,然后稳稳落在棋盘最中间的天元位置上。 “像这样下。” 近在咫尺的俊脸上,连同将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尽数拂过来,缱绻的桃花眼里带着恶劣的笑,活脱脱一只勾人的狐狸。 顾棠扭头对上,脸颊顷刻发烫。 她逃也似的将脑袋正回来,尽力想要忽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低低道:“我突然又不想下棋了,不如……” 话还未说完,就被墨司宴打断。 “怎么忽然不想下棋了?难道棠棠还是更喜欢和我练吻技吗?” 听着男人狎昵的语气,顾棠毫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她连忙执起一枚白子,“该你了,要下哪儿?” 对于她又怂又乖的反应,墨司宴轻笑出声,捏着她的手将白子落在一处。 “下这儿。” 顾棠听到他带着笑声的气音,突然觉得很憋屈,好歹她也重活了一世,却仍然像上辈子那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忽然。 顾棠脑子灵光一闪,计上心头道:“只下棋太没意思了,不如我们搞个彩头吧?” “什么彩头?” “要是我赢了,等下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我输了的话,反之亦然。” 墨司宴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还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气息。 好似蛰伏在林中的野兽,分明早已看到暗中埋伏的猎人,却仍旧大摇大摆地走向猎人布置的陷阱,姿态胜券在握。 “好。” 在顾棠听来,男人懒倦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威胁力,她现在甚至在想等下赢了过后,要怎么罚墨司宴了。 上辈子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缠着他下棋,因为这是她为数不多能赢过他的东西。 然而半个时辰后。 “不算,再来一局!” 第二十六章 造谣顾棠跟了老男人 在顾棠听来,男人懒倦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威胁力,她甚至已经在想等下赢了过后,要怎么罚墨司宴了。 上辈子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缠着他下棋,因为这是她为数不多能赢过他的东西。 然而两个时辰后。 “不算,再来一局!” 顾棠都要把指尖的棋子捏碎了,脸上写满了不服气和难以置信。 上辈子墨司宴棋艺分明烂得不行,和她对弈从来就没赢过,往往开局不到一会儿就输了,今天却生生赢了她四局。 真是见了鬼了。 “棠棠,你耍赖。” 顾棠眼神躲闪,“我没有!” 对于某个不讲信用的小赖皮,墨司宴直接捏上她白嫩的脸颊,幽暗的眼眸染上几分控诉的气味。 “你第一局输了,说三赢二,第二局输了,说五赢三,第三局输了,说七赢四,现在第四局还是输了,又要九赢五了吗?” 被墨司宴说得,顾棠愈发心虚,连把自己脸掐痛了的手都不敢移开。 若不是前世的记忆在,她哪里会那么信心十足,还提了一个彩头,现在这狗男人赢了,指不定要怎么捉弄她呢。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棠忍着痛,闷闷道:“是我输了,你棋艺怎么这么好?” “棠棠好像对我棋艺好很意外?不说皇亲贵胄,只说世家大族,所有的孩子从小就必须要学棋的。”墨司宴深深凝视着她。 感受到他探寻的目光,顾棠镇定道:“我只是没遇见能下过我的同龄人,确实有点意外。” 这话也不算假,她的棋艺,是当今鼎鼎有名的棋圣所授,跟她差不多大的人里面,还没有一个能赢过她的。 如今,却输给了一直看不起的“小菜鸡”,她十分怀疑墨司宴上辈子是在装不会。 “以后这样意外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来讨我的彩头了?”墨司宴说完这话,顾棠明显察觉到他的目光沉了沉。 下一刻,那副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下去,粗粝的指腹划过肌肤,最后挑起她微凉的下巴。 顾棠抬眸,对上一双透着欲念的桃花眼,眼尾的泪痣好似都染上了绯色,衬得他更像一只勾人心魄的妖精。 * 沈府大门。 “姑娘,这是我家王爷托给你的。” 顾棠接过亲卫递过来的小盒子,目光有些狐疑,有什么东西不能当面给她的吗? 她慢悠悠打开,一股好闻的清香味扑入鼻息间,还有淡淡的草药香,里面膏体有点像唇脂,只不过是乳白色的。 “这是?” 亲卫目光落在女孩破了口子的某处,面颊一热,声音有些不自然:“姑娘,这是涂在唇上的,可以……” “可以快速让伤口好起来。” 说到最后,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好意思了。 听完这个东西的用处,顾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做贼心虚地用衣摆掩上红肿的嘴唇,“替我谢谢你家殿下。” 声音细弱蚊呐,满满的羞耻感。 就在顾棠一边往沈府走,一边暗骂墨司宴真狗的时候,一道刻薄的女声响起,随之闯入视线的,还有两个熟悉的人。 “什么想见顾棠,我看你们分明是上门来要钱的吧?” 第二十七章 林兰淑假意求和 苏月兰慌乱地摇头,“夫人,我不是来要钱的,您真的误会了。” 林兰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露出嫌弃的表情,“谁信你的鬼话?” “当初可是说好了,顾棠回了沈家,你就不许再来找她,乡下出来的穷要饭的,我可是一文钱都不会给你!” 这种穷亲戚哪个高门大家没有几个,养着他们就跟供了一群吸血虫,恨不得把你身上的血肉都吸干。 更何况,苏月兰只是顾棠的养母,连穷亲戚都算不上。 瑶瑶考进昭阁,宴席得办、好的衣服头面得置办新的、银子疏通夫子关照,更别说四个月后瑶瑶的十七岁生辰了,肯定得大办一番。 如今哪里都是要花银子的地方,可不能被这穷酸的土包子给缠上。 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顾知予扶住自家娘亲,饶是再好的修养,此刻面对林兰淑如此尖酸的话,温润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他冷冷道。 “沈夫人您放心,我们只是想远远看一眼棠棠,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就行了,并不需要跟她见面,她也不会知道我们来看过她。” “我们更不会要沈家的一分钱。” 苏月兰面带痛苦,“夫人,您也为人父母,应该最懂我现在的心情,我只想看一眼棠棠。” 林兰淑轻蔑地冷哼一声,姿态高高在上,“为人父母?可别乱攀关系,顾棠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跟你苏月兰有什么关系?” “再说,她回沈家都快两年了,也没见你们之前来探望过,如今假惺惺的上门,是沈家给你们的银子花光了吧?” 当年将顾棠领回来的时候,沈家为了撇清关系,给了顾家一百两银子。 没想到顾家人这才一年多就花完了,现在更是直接找上门来,可真够贪婪的。 这些话像尖针一样,密密麻麻扎向苏月兰的心口,但是她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反驳,因为这一年多,她确实没去看过棠棠。 她心痛到无法呼吸,“银子我们家一分没动,我明日可以拿来全部还给您,只求您让我看一眼棠棠。” 顾知予目光一暗,他见不得自家母亲如此低三下四,可是他更见不得母亲为了棠棠日夜忧思的模样。 他低头道:“沈夫人,求您,让我母亲见一眼棠棠,银子我等下便送过来。” 林兰淑不耐烦了,嫌恶地扔出去一个银锭子,“拿着这点钱滚蛋,以后不要再上门,不然我报官告你们私闯民宅!” “沈……” 就在苏月兰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母亲,不用理她。” 苏月兰看见身侧的人,映入眼帘的就是女孩吊着的左手和脸上覆着的白纱布,她眼眶瞬间就红了,关心的话语正想出口。 但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苏月兰强迫自己冷下脸,“顾棠,我已经不是你母亲了!” “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女孩的嗓音柔地像最细软的锦缎。 苏月兰心一狠,“沈夫人说得没错,我们是来找沈家要钱的,之前的一百两银子哪够我们一大家子人花?” 说着,准备弓腰。 顾知予察觉到苏月兰的动作,抢先把地上的银锭子捡起来,配合做戏道:“沈夫人,这一个银锭子怕是不够吧?” 林兰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阴阳怪气对着顾棠道:“看见没,你的养母养兄只把你当成摇钱树,你还巴巴地往上凑。” 真是个白眼狼,谁对她好都不知道。 第二十八章 昭阁录取文书 面对他们冷冰冰的态度。 顾棠并不在意,反而目光灼灼,“母亲、大哥,你们若是为了钱,那家里为什么每月都将我托人送过去的银子退回来?” 前世,她就是被这样的顾家人给骗了,误以为他们讨厌她、不要她了,所以才会拼了命的想要得到沈家人的认可,她害怕再一次被抛弃。 然而实际上,顾家人是不想她跟着他们受苦,想让她留在沈家过好日子,才故意装作态度冷淡的模样。 可是等她发现时,一切都太晚了。 “我,我们……”苏月兰慌了。 就在她思考怎么解释的时候。 “顾棠,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白眼狼,居然敢偷家里的钱去送给你养母他们?你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林兰淑尖锐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怒火。 对叶茹殷勤就罢了,毕竟是南阳王妃,但是顾棠凭什么对一年多都不管她、只是想通过她要钱的养母这么好? 对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却牙尖嘴利,眼神更是看仇人一样,真是反了天了! 听见亲生母亲四个字,顾棠墨色的瞳孔微微动了动,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嘲讽,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母亲,总是要比父亲、哥哥们感情更特殊些。 可是上辈子,就是她最依赖的亲生母亲,用匕首,狠狠划开了她心口的地方。 鲜血涌出的时候,林兰淑却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瑶瑶,她根本没有因为亲生女儿生命的消逝而感到负罪和难过。 “别侮辱了母亲这个词,你不配。” “顾棠,你个死……” 林兰淑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你若是想看沈瑶瑶做不出美容膏,被宫里降罪,你就尽管骂。”顾棠挽上苏月兰的胳膊,冷冷瞥了女人一眼。 明明是又乖又软的嗓音,此刻却沾上可怕的森然之气,让人听了忍不住脊背发凉。 林兰淑被震地半晌都没过神来,等意识到自己居然被顾棠威胁了时,一行三人早走得没影了。 “这个死丫头,竟然敢用瑶瑶来恐吓我,等她回来,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女人保养得当的面容因为怒气变得扭曲,手中的帕子都快要被绞烂了。 第二十九章 算计沈家 说到沈瑶瑶,林兰淑开心不少,“瑶瑶的升学宴可一定要约望月楼的席面,还有邀请各位达官贵人的帖子,一定要弄上金箔。” “首饰头面、衣裳料子,要按照京都现下最名贵、最时兴的样式来做,瑶瑶现在被长公主、昭阁器重,排面一定要撑起来。” “这样算算,可要花不少钱呢,不过谁让瑶瑶有出息,她就该用最好的。” “对了,吃食、冬衣、炭火这些东西都不许给顾棠送过去,月例也给她停了,再派两个婢女盯着她,家里的钱可别再让她偷了。” 满心满眼都是沈瑶瑶的林兰淑。 好似忘记了自顾棠入府就没给过她一分钱,衣裳从来都是下人不穿的旧衣服,每日饭菜更是青菜白粥…… 沈瑶瑶一件首饰动辄千两,而沈家一年多以来花在顾棠身上的钱,怕是都不过十两。 不过这些林兰淑可不在意,她现在只想着让沈瑶瑶踩着顾棠的头向上爬,越高越好。 另外一边。 被强迫带走的母子俩听完顾棠的话,不约而同愣了愣,他们没想到家里一直以来的计策,竟然被她看穿了。 “事到如今,你们还要骗我吗?”顾棠哑着嗓子轻轻问,总觉恍若隔世。 看向他们的眼神,更是带着无限的贪恋。 前世,顾棠死后变成灵魂状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扔到乱葬岗,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沦落为孤魂野鬼的时候。 顾家人找到她的尸体,悲痛不已,后来更是卖了祖屋和田地,将她风风光光下葬。 可惜好人活不长,祸害遗千年。 沈家人怕事情暴露、毁坏名声,竟将上门讨公道的顾家四口人,活生生烧死。 处于灵魂状态的顾棠,从来没有这么恨过。 恨自己离开对她好的养父母家,选择了亲生家庭。 恨沈家人将她这个亲女儿,只是当成利用的工具,最后还因为无稽之谈,剜了她的心头血给养女治病。 也恨自己像狗一样地讨沈家人欢心,只为求得他们的认可。 更恨自己明明就在顾家人面前,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他们被活活烧死。 顾棠在火海面前,哭声悲怆。 面对女儿灼灼的目光,苏月兰心如刀绞,喉间发涩道:“棠棠,母亲只想让你过好日子,跟着我们,你太苦了。” 留在顾家做农女和回到沈家做千金小姐,傻子都知道后者更好。 可按照顾棠的性子,苏月兰知道她绝对不会回沈家的,于是他们才故意装作厌恶她、不想要她的模样。 但即便是这样,顾棠也不愿离开,他们只得迷晕了她,让沈家人来接她回去。 “我不明白,当时我已经从药王谷学成归来,完全有能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顾棠问出困扰她两辈子的问题。 第三十章 顾棠见不得我们幸福 “母亲说得对。” 顾知予意识到差点说漏嘴,立马顺着苏月兰给的梯子下来,目光触及到女孩身上醒目的两处,他语气都带上些许严肃。 “小妹,你的胳膊和脸是怎么回事?我见刚才沈夫人对你的态度,似乎颇为不满。” 听他提起沈家人,顾棠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上辈子熊熊的大火和顾家人凄厉的呼救声。 她眸光冷了冷,“胳膊和脸都是意外,至于沈夫人,我最近和她有些矛盾。” 报复沈家人,她一个人做就行。 若是现在将真相和盘托出,母亲他们必定会自责不已,说不定还会再次上门为她讨公道,但沈家人根本就不配让他们劳神费心。 “伤筋动骨一百天,女子的脸极为重要,棠棠你自己懂医术,可要好好养一养。”苏月兰十分心疼。 “您放心,再过月余,便可好全。” 苏月兰心下一松,继续劝解道:“母女哪有隔夜仇,你回头好好哄哄沈夫人,她肯定不会怪你的。” “女儿心里有数。” 顾棠不想在这么开心的日子里,再聊一些晦气的人,她笑着看向他们,“母亲、大哥,我带你们去吃饭。” * 望月楼。 “棠棠,咱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吃饭吧,这里我听说特别贵。”苏月兰看着这熟悉的匾额,心里莫名有些心虚。 京都那么多酒楼。 怎么偏偏选了这一家…… 顾知予见到酒楼里面某个眼熟的身影,他侧了侧身子,像是要把脸藏起来一样。 “小妹,不如去吃老街那边的馄饨,我跟母亲才吃过饭,用不着去酒楼。” 对于两人的异常,顾棠只当他们心疼钱,她挽上苏月兰的胳膊,“在这里吃一顿的饭钱,我还是有的。” “这家酒楼的桂花糕,跟其他地方的做法都不一样,你们肯定会很喜欢。” 说着,强带着他们进去。 现在不是饭点,望月楼里边都是空荡荡的,顾棠刚想叫小二安排位置,一个两眼放光的男人从柜台前阔步而来。 “掌……” “咳咳咳。”苏月兰清咳两声,轻瞥的一个眼神,带上别有深意的暗示。 做生意的人,都特别会察言观色,刘掌事看着苏月兰身边的少女,心下便懂了。 他将过分热络的表情回收,恢复了正常的待客态度,“三位客官,五楼雅间请。” “劳烦了。” 上楼的途中。 “姐姐,你也在这儿,好巧呀。” 沈瑶瑶惊喜地唤了一声后,目光便落在少女旁边的两个人身上。 妇人和男人都长得不错。 可惜身上穿着棉麻做的冬衣,不少地方还打着补丁,穷酸的模样跟富丽堂皇的望月楼形成鲜明对比,像极了误闯进来的乞丐。 想都不用想,这两人绝对是在乡下种田的顾家人,一股子晦气味道。 但是沈瑶瑶面上却装作热情的模样,“顾夫人、哥哥好,我是姐姐的妹妹,沈瑶瑶。” 苏月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她是知道沈家有个养女的,若不是棠棠自小丢失,沈瑶瑶这个名字该是棠棠的。 不过看这小孩的态度,应是跟棠棠关系很好。 就在苏月兰想打招呼的时候。 “母亲、大哥,我们走。”顾棠冷冷瞥了一眼沈瑶瑶,带着两人转身上楼。 第三十一章 扯下她头上的发钗 苏月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她是知道沈家有个养女的,若不是棠棠自小丢失,沈瑶瑶这个名字该是棠棠的。 不过看这小孩的态度,应是跟棠棠关系很好。 就在苏月兰想打招呼的时候。 “母亲、大哥,我们走。”顾棠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假惺惺的女孩,带着两人上楼。 呵,装什么装。 沈瑶瑶不屑地冷哼一声,正欲回到雅间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们向上走的背影。 望月楼是当今民间最有名的商行所开,只接受达官贵人和商贾巨富,共有五层,地位越尊崇,能上去的层数也就越高。 她今天可是借了长公主的名头才能来第四层,不然按照沈家的地位,只能在二楼吃饭。 可那三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居然上了望月楼的第五层?! “瑶瑶,看什么呢?” 对上男人关心的目光,沈瑶瑶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没什么,刚刚看见姐姐了,和她打了招呼,耽搁了些许时间。” 顾棠? 沈望抿唇,雅润的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不喜,“她定是知道你的升学宴请了望月楼的席面,故意央了王妃娘娘来这儿享受。” “怎么什么都要和你攀比,真是太虚荣了。” 记得顾棠刚回来的时候,他还以为亲妹妹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毕竟性子怯生生的,又对家里人多为讨好。 结果不过四五日就暴露了本性。 抢瑶瑶的衣裳、首饰,还动手打人。 搅得家里是鸡犬不宁。 沈瑶瑶拉上他的衣袖,面色为难,“瑶瑶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大哥。” “不过大哥等会儿听了,可千万别生姐姐的气。” 沈望拧眉,“顾棠又怎么了?” “带姐姐来望月楼的人,不是王妃娘娘,是我没见过的一个男人,穿着不凡,不过能上望月楼的第五层,应是京都哪个权贵。” “但是……但是好像上了些年纪……” 说到这里,沈瑶瑶适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声音断续一下,似乎是很难为情才说出这句话。 半遮半掩的话和故意暗示的神情,刻意引人朝不好的方向想。 果不其然,身侧的沈望听后,顷刻变了脸色,脸上温润不再,充满了嫌恶的怒气。 “真是不知廉耻!” 男人、权贵、年纪大…… 这三个词拼在一起,沈望恨不得掐死顾棠。 据他所知,京都一些有权有势的老男人,就爱养漂亮的小姑娘,说好听点是外室,说难听点跟青楼的妓子没什么分别。 这等下贱的事要是传了出去。 沈家的脸怕是都要被顾棠给丢尽! “都怪瑶瑶,若不是瑶瑶分走了姐姐的东西,姐姐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沈瑶瑶掩面而泣,语气自责不已。 沈望见了,心疼坏了,连忙拭去她的眼泪,“瑶瑶,这怎么能怪你呢?” “我们把她接回来,让她从一个乡女变成礼部侍郎的千金,好吃好喝待着,珠宝首饰供着,哪里亏待了她?” “是她自己贪婪无度,才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第三十二章 步摇是送给谁的? 沈瑶瑶叹了一口气,“姐姐年纪小,又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被荣华富贵迷昏了眼也实属正常。” “不过难办的是姐姐跟世子殿下有婚约,若是今天的事传出去,那……” 沈望双眸一凝。 他很清楚,沈家底下商铺的进项越来越多,还有自家父亲去年升到礼部侍郎,都离不开南阳王府的帮扶。 就算瑶瑶前途无量,可去昭阁读书还有几年,若是没了这一纸婚约,那沈家的地位肯定大不如前。 作为沈家长子,如今又经营着家里大半的产业,他自是不甘心没了这块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赚钱的肥肉。 沈望心中微微一动,他替女孩拢了拢额角的碎发,唇边的笑意很深,“瑶瑶,你觉得世子殿下如何?” 感受到他话里别样的意味。 沈瑶瑶先是愣了愣,接着装作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世子殿下丰神俊朗、文采斐然,对任何女子来说,都堪称良配。” 平静的声音下。 是欣喜若狂的心情。 * 顾棠结账后,看着面前递过来的成色莹润的玉牌,微微疑惑,“这是?” “姑娘,这是望月楼的玉牌,凭这个可以不用预约,饭菜八折,五楼的雅间也会固定为您留着。” “今天我们掌柜有喜事,您是店里第八位客人,这个玉牌就赠您了。” 刘掌事笑容满面,余光还似有似无瞥向女孩身旁的两人,目光带着隐隐的讨好。 “多谢。”顾棠接过,软声道谢。 她并不知晓望月楼的规矩,更不知道这里五楼的意思,只是上辈子墨司宴办公结束后,经常会带这家酒楼的糕点给她吃。 说起来,他和小团子也很爱吃。 顾棠心里软了软,“掌柜,再包两份桂花糕和一份糖油酥饼,带走。” “好嘞。” 苏月兰指了指顾知予拎着的东西,劝道:“棠棠,别买了,已经够多了。” 顾棠笑了笑,“母亲,是我自己嘴馋。” 望月楼不远处便有一个官府的车行,顾棠付了钱,替两人包了一辆去北郊的马车。 她其实很想跟他们再呆一会儿,但是苏月兰执意要回去,如今申时虽算不得晚,但从这里到北郊,至少要一个时辰。 现在出发,到顾家应该的时候天应该将将才黑,再晚点,怕是就看不清路了。 “棠棠,沈夫人一向不喜你跟我们来往,所以你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我们,更不可以来顾家找我们。” “以后每月最后一天,母亲就在这个车行等你,千万别让沈夫人知道。”苏月兰握住顾棠的手,不放心地叮嘱。 她不想棠棠因为顾家,惹了林兰淑不开心,毕竟她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女。 顾棠又岂不知苏月兰的用意,她红着眼睛点头,“女儿知道的。” “今后小心些,可别再受伤了。”顾知予摸了摸自家小妹的脑袋,唇角勾起的笑容带着几分涩意。 “嗯嗯。” 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开,顾棠站在原地半晌没动,放空的视线让人猜不透她现在的想法,直到眼角有什么东西滴下,她才收回了目光。 这辈子,她定会护住他们。 第三十三章 沈瑶瑶不安好心 望月楼暗阁。 “派人潜进沈府细细查查,棠棠这一年多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我全都要知道。” 顾知予朝着刘管事吩咐,方才和煦的眼底,此刻染上冷寂的黑气,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带着些许肃杀的气息。 虽然棠棠今日并未说什么,但林兰淑恶劣的态度,还有沈家养女跟她之前奇怪的氛围,都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所以他才对母亲谎称说有事,需要留在京都一天处理。 顾知予捏紧手中的瓷杯,目光幽暗。 但愿只是他多心了。 * 离沈瑶瑶升学宴越来越近,林兰淑忙得不可开交,在赵嬷嬷的提醒下,她才想起来要找顾棠和好的事情。 “七小姐,这是您最爱吃的桂花糕,夫人亲手做的,还有这些发钗首饰,都是夫人按照您的喜好特意命人打造的。” 林兰淑握上女孩的小手,露出慈爱的笑容,顺着赵嬷嬷的话道:“棠棠,你可还喜欢?”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暖意。 顾棠将手抽了回来,轻软的嗓音带着耐人寻味的气息,“若是半个月前,应该是挺喜欢的。” 女孩说这话时垂着眼眸,眼睑映下的一片阴影,莫名透着几分嘲弄。 半个月前? 不就是顾棠胳膊断了、被罚跪一夜的那天,现在提起来,是要跟她算旧账吗? 林兰淑忍下心中的不喜,捏起手帕掩住鼻子,眼神苦涩,“棠棠,这一年多,母亲确实很多时候都对你很严厉。” “但是你是我亲生女儿,母亲只是不想看见你越来越偏执才那样的,没想到,咱们母女俩的关系却越来越远。” “母亲现在也很后悔,所以才特意为你准备了这些东西想要弥补。” 顾棠瞥了一眼冷透的桂花糕,还有那些连颜色都褪色发黑的发钗,怕是刚从库房里翻出来陈年老旧的物件。 她嘲弄地勾了勾唇瓣,“这些就是特意准备的东西?您真把我当傻子呢?” 林兰淑黝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库房里不是没有好东西,可那都是留给瑶瑶当嫁妆的,若是给了顾棠,那瑶瑶日后就少了一分保障,万一被夫家看不起怎么办? 但是方子还没拿到,林兰淑只能继续往下演,“母亲知道,你是因为想要得到家里人的关注,才故意对我们冷嘲热讽。” “你这样说,真的太伤母亲的心了。” 宛若慈母的面具下,却是着一张丑恶的面容,温情的爱意只浮在表面,稍稍一吹便会消散,露出内里满满的算计。 顾棠还有事要做,并不想跟她虚与委蛇,“美容膏真正的方子,我可以给,但是你也要给我一样东西。” 她从一开始,就是想用方子换那样东西,但是沈家人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同意的,所以她故意拖到了现在。 人不在火烧眉毛的时候。 是不知道急的。 林兰淑眯了眯眼睛,“什么东西?” 顾棠:“官府的收养书契。” 啪! 林兰淑拍桌而起,力道重地令上面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再也装不下去了,抵紧了后槽牙恶狠狠地质问。 “你这是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吗?” 自己都没有把顾棠赶出沈府,她现在却要跟沈家断绝关系?她是疯了吗? 顾棠起身,静静平视着暴怒的女人,“沈夫人,我纠正您一下,不是断绝关系,是解除收养关系。” “毕竟在官府登记的册子上,沈瑶瑶才是您的亲女儿,我不过是沈家收养的养女罢了。” 当年,沈家人为了不让沈瑶瑶委屈难过,索性在官府那里给顾棠办了收养书契,虽然都默认她才是沈府真千金。 可从律法角度,她只是养女。 听见“沈夫人”这个称呼,林兰淑气得咬牙切齿,“顾棠,别装了,欲擒故纵这一招对我没有用!” 她就不明白了,她方才都那么好声好气地求和了,顾棠居然还要跟她断绝关系,这一定顾棠欲擒故纵的把戏。 认为这样就可以让她心生愧疚? 没用。 顾棠微微一笑,“您可以明天,不,今天,就把收养书契给我,看看我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随后,她拿上面纱,抬步离开。 见顾棠视若无人的模样,林兰淑气得身子直发抖,“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老天爷要给我这么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亲女儿?!” “夫人,不如把收养书契给七小姐得了,就算断绝了关系,又没什么什么损失。”赵嬷嬷低声建议。 “不行!” 林兰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捏了捏疲倦的眉心,“我倒是恨不得断绝关系,但若是让南阳王府那边知道了,叶茹那么护着她,还能有沈家好果子吃吗?” “把今天的事告诉五公子,这家里,怕是只有他能劝劝顾棠了,美容膏不能再拖了。” “是。”赵嬷嬷恭顺地低头,如古井幽深的眼底微微荡起波澜。 * 学堂。 “断绝关系?”沈于飞像是遭到什么重击一样,失魂落魄地朝后退了两步,五脏六腑如同被捣碎了般,从心口传来阵阵剧痛。 永远把他们放在第一位的顾棠,如今竟然要拿走收养书契断绝关系? 赵嬷嬷没有捕捉到他脸上的失神,仍在不忿道:“五少爷,顾棠不过是嫉妒你们宠爱六小姐,故意使小性子拿乔呢。” “呵,乡下长大的村女,也就这点能耐了,妄图用美容膏的方子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若是以前,沈于飞听了下人说这种话,根本就不会在意,只会一笑而过。 可如今,他忽然意识到,正是因为家里人的放纵,竟连一个婆子都能随意辱骂小姐,说不定顾棠就是这样被伤了心。 沈于飞呼吸一滞,耳边,仍是赵嬷嬷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他双目猩红地瞪向她。 “放肆!七小姐也是你一个奴才能随意议论的?” 赵嬷嬷没想到会被斥责,有些不满。 “公子,老奴从入府就一直照顾着瑶瑶小姐,顾棠如今攥着方子不放,老奴是真的担心瑶瑶小姐会被降罪。” “老奴说话虽然不中听,但都是实话,忠言逆耳呀。” 第三十四章 沈朝暮偏心 赵嬷嬷是沈瑶瑶的乳母,后边被林兰淑收在身边,虽是个奴仆,但就连沈常山对她都是尊着的,何时被这么训斥过。 若是换了平常的奴才敢这么顶撞。 沈于飞早就发落到庄子去了,他烦躁地捶在石桌上,索性下逐客令,“你回去告诉母亲,我会好好劝劝顾棠的。” “老奴告退。” 赵嬷嬷走后,沈于飞双手撑着脑袋,半躬在桌上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颓废,像是被晒蔫了的花一样。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 “沈于飞,咱们找你半天了,怎么在这儿坐着,走,踢球去!” 沈于飞看见好友手上的蹴鞠球,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不去,没见我正烦着呢。” “我说你怎么了,最近总丧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媳妇儿被抢了呢。”宋意勾住他的脖子,没个正形地调侃。 此话一出,立马引发大笑。 沈于飞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本来想叫他们滚,但是忽然想起顾棠的事,他正色问道。 “我最近跟顾棠闹矛盾了,求和她也不理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哄妹妹的?” 宋意挑眉,“你这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竟然把咱们棠棠妹妹惹到不理人?” “沈于飞,让你平时对顾棠好点儿,你就是听不进去,活该。” 在场的几个少年,因着跟沈于飞关系好,没少受过顾棠的恩惠,亲手做的糕点、下雨送伞、疯闹的时候帮忙打掩护。 她若不是带着面纱,京都中还都传她是个毁了容的丑八怪,他们还真想追一追顾棠。 谁不喜欢这种温柔贴心的姑娘呢。 听着他们火上浇油的话,沈于飞更烦躁了,“我这不是知错了,所以才问你们嘛,不乐意说算了。” “若是顾棠一直不理我,你们也休想再吃到她做的糕点了。” 说着,他便要离开。 几人连忙把沈于飞拉住,顾棠做的糕点,外边根本买不着一样的,问了配方让自家厨子做,也做不出那个味道。 他们自小锦衣玉食,就没缺过什么东西,但不知怎的,就好顾棠那一口糕点。 “哄女孩子,肯定送东西了,棠棠妹妹有没有偏爱的珠宝或者首饰,你买一套送她。” “买寻常铺子的东西多俗呀,大家都有,一点也不特别,京都不是有专门定制首饰的铺子,沈于飞你去那儿看看。” “我觉得可以,女孩子都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你再收收自个儿的坏脾气,好生哄哄她,指定能行。” 沈于飞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的,没想到几个大老爷们你一言我一句凑出的办法,听起来还真的挺不错。 他当即拉着几人,匆匆往定制首饰的铺子里面赶。 另外一边。 顾棠接过男人递来的鎏金烫帖,上面“录取文书”四个大字尤为醒目。 虽知道自己肯定能考进去,但是此时收到它,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被肯定的复杂感。 前世,她一直生活在沈家人的打压下,到后面,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不然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她呢。 若是自己上辈子去考了昭阁,得到这种被肯定的感觉,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呢? 顾棠轻轻抚过文书上的几个大字,紧抿的唇角透出一抹凝重之色。 第三十五章 沈瑶瑶冒领功劳 赵嬷嬷是沈瑶瑶的乳母,后边被林兰淑收在身边,虽是个奴仆,但就连沈常山对她都是尊着的,何时被这么训斥过。 若是换了平常的奴才敢这么顶撞。 沈于飞早就发落到庄子去了,他烦躁地捶在石桌上,索性下逐客令,“你回去告诉母亲,我会好好劝劝顾棠的。” “老奴告退。” 赵嬷嬷走后,沈于飞双手撑着脑袋,半躬在桌上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颓废,像是被晒蔫了的花一样。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 “沈于飞,咱们找你半天了,怎么在这儿坐着,走,踢球去!” 沈于飞看见好友手上的蹴鞠球,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不去,没见我正烦着呢。” “我说你怎么了,最近总丧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媳妇儿被抢了呢。”宋意勾住他的脖子,没个正形地调侃。 此话一出,立马引发大笑。 沈于飞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本来想叫他们滚,但是忽然想起顾棠的事,他正色问道。 “我最近跟顾棠闹矛盾了,求和她也不理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哄妹妹的?” 宋意挑眉,“你这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竟然把咱们棠棠妹妹惹到不理人?” “沈于飞,让你平时对顾棠好点儿,你就是听不进去,活该。” 在场的几个少年,因着跟沈于飞关系好,没少受过顾棠的恩惠,亲手做的糕点、下雨送伞、疯闹的时候帮忙打掩护。 她若不是带着面纱,京都中还都传她是个毁了容的丑八怪,他们还真想追一追顾棠。 谁不喜欢这种温柔贴心的姑娘呢。 听着他们火上浇油的话,沈于飞更烦躁了,“我这不是知错了,所以才问你们嘛,不乐意说算了。” “若是顾棠一直不理我,你们也休想再吃到她做的糕点了。” 说着,他便要离开。 几人连忙把沈于飞拉住,顾棠做的糕点,外边根本买不着一样的,问了配方让自家厨子做,也做不出那个味道。 他们自小锦衣玉食,就没缺过什么东西,但不知怎的,就好顾棠那一口糕点。 “哄女孩子,肯定送东西了,棠棠妹妹有没有偏爱的珠宝或者首饰,你买一套送她。” “买寻常铺子的东西多俗呀,大家都有,一点也不特别,京都不是有专门定制首饰的铺子,沈于飞你去那儿看看。” “我觉得可以,女孩子都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你再收收自个儿的坏脾气,好生哄哄她,指定能行。” 沈于飞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的,没想到几个大老爷们你一言我一句凑出的办法,听起来还真的挺不错。 他当即拉着几人,匆匆往定制首饰的铺子里面赶。 另外一边。 顾棠接过男人递来的鎏金烫帖,上面“录取文书”四个大字尤为醒目。 虽知道自己肯定能考进去,但是此时收到它,心里却莫名升起一抹被肯定的复杂。 前世,她一直生活在沈家人的打压下,到后面,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不然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她呢。 第三十六章 一点都比不上瑶瑶 前世,她一直生活在沈家人的打压下,到后面,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不然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她呢。 顾棠轻轻抚过文书上的几个大字,紧抿的唇角透出一抹凝重之色。 若是自己上辈子去考了昭阁,不再执着于沈家人,一切都会不一样。 “怎么不开心?” 耳边传来的低哑嗓音,将顾棠拉回现实,将录取文书合上放到一旁。 她对着身旁的人笑了笑,“没有不开心,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走神了。” 墨司宴环上女孩细软的腰肢,下巴搁在她肩颈处,说话间流转的气息温热,“棠棠,你跟慕承言的婚约,怎么还没退?” “你不会是真的想让我做小吧?” 狎昵的语气,带着戏谑。 顾棠娇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老是拿这件事笑话我。” “我已经跟王妃和世子提过了,皇室子弟定亲退亲要经过礼部,流程繁琐,估计还要再等上一些日子。” 她故作严肃的嗓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像猫儿伸懒腰时显露的爪子,非但没有任何威胁力,反而勾地人心痒痒的。 墨司宴散漫地将头撑起来,情意浓重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性感凸现的喉结隐没在绸缎般的墨发中,带着致命的诱惑。 “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 顾棠最受不了墨司宴这样看她,红着脸移开了视线,“又不是成亲,有什么等不及的,你不用太在意。” 墨司宴浅笑一声,故意将尾音拖得缱绻又绵长,“因为棠棠是个吃干抹净就不认账的渣女,我不能不在意。” “我怎么就成渣……” “唔!” 未说完的话,尽数变成小声的呜咽,被捏住后脖颈的女孩,宛如砧板上的一条鱼,只能被动承受他带来的一切。 末了,顾棠微微喘着粗气,泛着绯色的眼尾透出一抹迷离,就在她感觉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时候。 身子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炙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头顶,伴随着麻痒的奇异感,随之响起的是他略显低沉的声音,像是泼了墨般沉重。 “不要离开我,好吗?” 这番突兀的话,让顾棠身子僵了僵,前世她偏执、发疯的记忆涌入脑海,宛若梦魇一般,根本躲避不开。 仅仅是想起,就令人不受控制地遍体生寒,如同坠入冰封万年的雪原,寒意冷彻骨髓,萌生退意。 可前些日子滴在颈窝上的滚烫泪水,还有他方才患得患失的话,让顾棠没有办法继续装傻,她心软应下。 “好。”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跟墨司宴继续呆了一会儿,顾棠又去陪着墨弋玩了半晌,在小团子不舍的目光中,她离开了燕王府。 白色的帷帽将脸遮挡地严严实实的,七拐八绕,顾棠进入一处偏僻的宅院,踩着堆满枯叶的地上,她扭动假山处一个机关。 一条密道显现而出。 “小姐,里边请。”已经等候多时的许阳恭敬地抬手,周正的脸上充满了敬意。 走到密室里坐下。 顾棠摘下帷帽,直奔正题,“许叔,沈家那边,进展如何了?” 第三十七章 顾丫头,给老夫一个准话 许阳给她递上一本书册,笑容很盛,“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部署好了,就等小姐发话,我们的人就可以行动了。” 蓝白封皮的书上,写着西山玉石新矿六个大字。 顾棠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字,时不时还有详尽的测绘图配以说明,虽只有薄薄一本,但内容十分详细。 从表面上来看,根本看不出破绽。 暗室里摇曳的灯火,打在女孩绝美的侧颜上,为她渡上一层浅浅的金光,漫不经心的眉眼间,在放下书册的瞬间,闪过一丝狠戾。 顾棠抬眸,唇边的笑意很甚,绵软的声音带上些许玩味的气息,“许叔,动手吧。” “是。” 许阳应下后,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为难问道:“小姐您也知道,买矿前,买家都会自己带人来开采勘察。” “是带他们去另外一个好矿,还是把西山那个矿伪造一下?” 顾棠给他的计划里,事无巨细,可偏偏没有这一重要环节的部署。 他也有些摸不准该怎么做。 “还记得之前我让你在这个地方打的矿洞吗?”顾棠指了指书册的某个地方。 许阳侧头看去,少女莹润透粉的指尖,落在玉石矿平面图的西北侧。 “记得,其实按照道理来说,应该从东边的地方打洞,那边的地势更容易开采些,这个玉石矿的西北侧,是有什么说法吗?” 顾棠勾了勾唇瓣,“许叔,到时候想看矿的人,就带他们去这里。” “不用伪造。” 闻言,许阳十分疑惑,“可是,这个玉石新矿不是……” 话说到一半,他对上女孩耐人寻味的眼神,脑子忽的灵光一闪,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许阳低头,充满岁月沟壑的脸上,是愈发敬佩的神情,“是,我明白了。” 正事说完后。 顾棠目光落在男人落了病根的腿上,“许叔,天气冷了,你要注意保暖,我给你开的药,也必须按时熬煮喝下。” 许阳是她南下历练时意外所救,他是民间一个组织的暗探,因得知主上太多的秘密,于是遭遇横祸。 学成下山后,许阳不便跟在她身边,她便安排他进了药王谷名下的暗阁做事。 许阳露出憨厚的笑容。 “多谢小姐关心。”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顾棠重新戴好帷帽,离开了这个萧瑟的院子,谁知刚走到繁华的正街,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她的去路。 “顾棠,我没想到你不仅长得丑,心里更是丑陋不堪,得不到我,竟然就要毁了我!” 身着蓝袍的男子横在她身前,俊朗周正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强烈的恨意,身上还透着浓郁的脂粉气和酒味。 一看便知是个酒肉纨绔。 她得不到他? 顾棠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帷帽后边的脸上浮现出嘲弄之色。 “柳公子整日里流连青楼,还未娶妻就纳了四个妾室,通房丫头更是数不过来,任凭哪个女子,都不会想要得到你这种脏男人吧?” 第三十八章 弄错了 柳钰是沈瑶瑶的未婚夫,那种典型的普通又自信的男人,毫不夸张来讲—— 就是连路边的狗多看了他一眼,他都要以为它是喜欢他的程度。 而顾棠不过是刚回沈家时迷了方向,正巧碰见上门的柳钰,问了一段路,他便一心认为她喜欢他。 娇软得如同夜莺般婉转的声音,即便是在说着骂人的话,仍然十分动听。 青楼楚馆还有他后院那群女人,说话都没她这么勾人,只是听了,身子就酥了一半。 柳钰习惯性有些心猿意马,但一想到顾棠脸上狰狞的疤痕,他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被她声音迷住了。 他鄙夷道:“女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你若不想得到我,怎么会知道我后院有多少女人,还特意掐着嗓子说话,不就是想勾引我吗?” “柳公子,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顾棠讥讽。 然而柳钰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认定觉得顾棠这种举动,肯定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力,想要欲擒故纵。 他颇为傲慢地昂了昂下巴,“顾棠,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这辈子的妻子只会是瑶瑶!” 认真发誓的模样,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什么坚贞不渝的大情种呢。 顾棠乐了,“都退婚了,柳公子再说这种话,怕是不合适吧?” 估摸着上辈子的时间,再结合柳钰的态度,沈家如今必定是退了沈瑶瑶和他的婚事。 柳钰目眦欲裂,“若不是你这个丑八怪从中作梗,瑶瑶怎么可能与我退亲?!” 他跟瑶瑶自幼定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更是深厚。 不过沈家找回了亲生女儿,柳家自然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假千金,加上顾棠确实比瑶瑶美上不少,他才同意换了未婚妻。 就在两家准备换成顾棠时,南阳王妃和世子殿下提着东西上门求娶了。 当时他还很惋惜,毕竟丢了一个真千金未婚妻,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只是没想到的是,顾棠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不仅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还粗鄙不堪,后面毁了容后,就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而瑶瑶却得了长公主赏识,又考进昭阁,前途无可限量,听说好多比慕家门楣还要高的世家,都有想求娶的意思。 正当他庆幸自己捡到宝时,却传来沈家要退亲的噩耗。 思来想去,定是顾棠这个丑八怪得不到他,更见不得瑶瑶幸福,才动了什么手脚。 “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儿,不像沈瑶瑶被全家人众星捧月地供在手上,若是她不愿,沈家怎么可能退亲。” 柳钰咬牙切齿,“不可能!” 顾棠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微扬的眼尾染上精明的亮光,“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被只狗恶心到了,她自然是要沈瑶瑶也尝尝这种滋味。 柳钰碰见她也只会耍嘴皮子功夫,若是遇上沈瑶瑶,那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第三十九章 昭阁第一 柳钰目眦欲裂,“若不是你这个丑八怪从中作梗,瑶瑶怎么可能与我退亲?!” 他跟瑶瑶自幼定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更是深厚。 不过沈家找回了亲生女儿,柳家自然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假千金,加上顾棠确实比瑶瑶美上不少,他才同意换了未婚妻。 就在两家准备换成顾棠时,南阳王妃和世子殿下提着东西上门求娶了。 当时他还很惋惜,毕竟丢了一个真千金未婚妻,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只是没想到的是,顾棠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不仅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还粗鄙不堪,后面毁了容后,就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而瑶瑶却得了长公主赏识,又考进昭阁,前途无可限量,听说好多比慕家门楣还要高的世家,都有想求娶的意思。 正当他庆幸自己捡到宝时,却传来沈家要退亲的噩耗。 思来想去,定是顾棠这个丑八怪得不到他,更见不得瑶瑶幸福,才动了什么手脚。 “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儿,不像沈瑶瑶被全家人众星捧月地供在手上,若是她不愿,沈家怎么可能退亲。” 柳钰咬牙切齿,“不可能!” 顾棠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微扬的眼尾染上精明的亮光,“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被只狗恶心到了,她自然是要沈瑶瑶也尝尝这种滋味。 柳钰碰见她也只会耍嘴皮子功夫,若是遇上沈瑶瑶,那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乖软妹妹黑化后,哥哥们跪求原谅》第三十九章 昭阁第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姐姐,你来了 沈瑶瑶厌恶地垂下眸,她要嫁的,怎么都得是世子殿下那种身份的人,还重新定亲,真是痴心妄想。 她索性直接甩锅,“钰哥哥,曾经的美好瑶瑶都会记在心中,只是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不想姐姐不开心。” 末了,似伤心欲绝般冲进首饰铺子,仿若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柳钰当即要追上去,却被人拦住。 赵嬷嬷收到沈瑶瑶离开前的眼神,带着几个小厮尽职尽忠把门堵住,不给男人一点儿进去的机会。 她倨傲的眼神夹杂着些许微不可见的蔑视,“柳公子,小姐可是全心全意为您着想,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家小姐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柳钰,没发现赵嬷嬷的不喜,眼见着今天是见不到沈瑶瑶了,他丧着脸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嬷嬷,这是我送给瑶瑶的升学礼物,请您代为转交。” “也希望您能给瑶瑶带句话,我柳钰今生唯一的妻子只会是她,我会永远等她的,等她回心转意的一天。” 经过刚才的对话,柳钰更坚信自己不能放弃沈瑶瑶,她哭得那么伤心,肯定爱惨了他,这样深爱他的女人—— 一定是老天爷赐给他的良缘! 赵嬷嬷不咸不地笑了笑,“老奴定会把话和礼物带到,公子请回。” 见她把东西收下,柳钰才不甘心地离开了这里,拿着买礼物剩下的钱,朝自己一个老相好那里走去。 女人,都爱口是心非、欲拒还迎,现在说着不让他去找她,若几日真的不找,肯定又急得跟什么似的。 深谙暧昧之道的柳钰,准备这几天先冷冷她,等过几天她最抓心挠腮之时,再惊喜地出现,重新定亲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赵嬷嬷迈进首饰铺的内厅,就听见稍冷的女声,“嬷嬷,他走了没?” “六小姐放心,老奴已经把他打发走了,那个柳公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身上一股酒味和劣质的胭脂水粉味道,一闻便知来之前没干什么好事!” 接着,赵嬷嬷把方才柳钰让她代为转答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瑶瑶,末了,还不忘继续骂他一下。 “一个不思进取的癞蛤蟆,也就配顾棠那种一无是处的蠢货,竟然也敢肖想我们家小姐,真是不要脸!” 听了这话,沈瑶瑶脸色好上不少,她笑着勾了勾唇角,“嬷嬷,不许这么说姐姐,她虽然什么都不会,但也没有那么不堪。” 听着是阻止,实际上是更深一层的贬低。 赵嬷嬷自是没听出来,她不情愿地瘪了瘪嘴,正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掌柜从外面进来,身后的小厮捧着几个盒子。 “沈小姐,这是沈夫人前些日子让我们加急赶出来的,请您过目。” 沈瑶瑶淡淡瞥了一眼,心情没什么起伏,“赵嬷嬷,收下吧。” 虽然沈家拿了很大一笔银子,才可以来这京都最热最时兴的铺子定东西,但比起她真正想要的,这银子根本不够。 做出来的东西,也就那样。 远远比不上宫里娘娘、重臣之女的东西。 视线落在最旁边一个没打开的盒子上,沈瑶瑶随口一问,“那个盒子怎么不打开?” 其他几个都是木盒,独独那一个是锦盒,还禁闭着,着实有些奇怪。 掌柜乐呵呵道:“这是沈五公子在这里定制的东西,六小姐正好可以顺路带回去。” 沈五公子…… 赵嬷嬷笑意很浓,“小姐,这定是五公子送您的升学礼物,他对您也太宠了。” 第四十一章 沈瑶瑶陷害 沈瑶瑶颇为愉悦地勾了勾唇,心里是压制不住的得意和欢喜,刚刚还被柳钰坏了心情的郁闷一扫而空,她矜贵地倚在帛枕上。 “五哥真是有心了。” 明日就是她的升学宴,五个哥哥里,只有沈于飞还未送礼给她,这些日子,她总觉得他的态度不似从前热情,看来只是她多想了。 他还是很宠她的。 锦盒比木盒贵重,那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更好,可以看出来,沈于飞必定是花了大价钱的。 沈瑶瑶有些迫不及待,“反正都是五哥送我的,早晚都会知道,现在就打开瞧瞧吧。” 婢女打开盒子的瞬间,沈瑶瑶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欣喜的眸光。 锦盒里边,躺着一支用鸽子血的红宝石制成的鎏金步摇,做工精致、色泽莹润透亮,一看就是上乘的首饰。 在暖黄的烛火下,整个步摇熠熠生辉,血红的宝石像是秋日的烈阳,镶嵌在金黄色光晕的鎏金钗身上,精致地简直不像话。 完全不逊色于宫里的东西。 赵嬷嬷拿起,笑着插进她的发髻里面,“小姐,这支步摇也太衬你了。” 旁边的婢女眼尖地拿来铜镜。 沈瑶瑶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绸缎般的乌发间点缀着红宝石步摇,微微晃动的鎏金花样底座像盛开的花一般,衬得她愈发动人。 虽然很漂亮,但是她也有点遗憾,“成色这样好的鸽血宝石,用来做步摇有些可惜了,拿来做个发冠要更大气些。” 而且,步摇下面的珠串有时一不留神,就要勾到头发上,所以她一直不太喜欢戴步摇。 赵嬷嬷也知道她不喜欢戴步摇,轻声道:“五公子哪里懂这些,在他们男人眼里,步摇、发钗、发冠都差不多,有心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小姐不喜欢,让掌柜把下面的珠串给取了就行,做成发钗也不逊色的。” 沈瑶瑶心中一动,朝掌柜柔柔开口:“那就劳烦您将下面的珠串取了,做成发钗的样式吧。” “是。”掌柜应下。 等待中途,赵嬷嬷忽然想起什么,她指了指一旁婢女拿着的盒子,询问道。 “小姐,这是柳钰送您的升学礼物,要怎么处置?” 看见关于柳钰的东西,沈瑶瑶就生理不适,她厌恶道:“直接扔了吧。” 柳钰这个男人,好歹也出身世家,虽然到他这一辈家族已经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还是很丰厚的。 然而他每次送礼,都抠得不行,路边随便买的几文钱发簪,游玩时河边捡到的奇形怪状的石头…… 不过最离谱的还要属前年她及笄时,柳钰空手而来,拉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今年,我就是你的礼物。 当时她差点没被恶心死。 以前她是没有办法接触到更好的男人,才一直忍着,如今外边想求娶她的公子哥一大堆,她终于可以不受这气了。 取珠串也不复杂,前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步摇就变成了发钗。 沈瑶瑶将改好的发钗戴上,爱不释手地照了好一会儿镜子,才带着赵嬷嬷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另外一边。 “阿六,首饰铺那边还没把步摇送过来吗?”沈于飞放下手中的刻刀,很是心不在焉。 阿六笑着打趣,“公子都问多少回了,掌柜说今天会送过来的,您要的急,估摸会晚一些吧。” “对了,明日就是升学宴了,六小姐的礼物您还没送呢,不如现在就过去,等下您回来了,阿六估计棠棠小姐的步摇也到了。” 闻言,沈于飞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抬手拍掉身上的木屑,“行,把瑶瑶的升学礼物拿过来吧。” “公子稍等。” 偌大的空间里突然只剩下他一个人,沈于飞心里空落落的,他幻视四周,目光落在大大小小的木雕上,眼神复杂。 家里人都觉得他做这个东西是不学无术,是丢了贵公子的身份和脸面,一直不支持。 只有顾棠,她总是陪着他,有时还会央着他教她怎么雕,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她聒噪,现在,他却很怀念那种感觉。 鬼使神差,沈于飞打开一个木盒,里面有两个木头人,女子样式的很精致,还可以看见她脸上生动的神态,乖乖软软的。 反观,男子样式的木头人特别粗糙,五官都歪歪扭扭,一看便是新手雕的。 他轻轻抚过两个木偶,低垂的眼眸染上伤怀的情绪,还带着些许后悔。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公子,礼物来了。” 阿六的声音将沈于飞拉回现实,他理了理衣衫,心事重重地朝外走去。 沈府某处院子。 “小姐,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妆娘恭敬地站在一旁。 沈瑶瑶正在试明天升学宴的妆发,她看了看铜镜里的脸,细眉微拧,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想了半晌。 视线落在发髻上的点翠发钗。 沈瑶瑶心中一动,从盒子里拿出沈于飞送的红宝石发钗,递给妆娘,“把我头上的主发钗换成它。” “是。” 片刻后,沈瑶瑶看着改了的发髻,才满意点头,“明日就按今天这个来。” 赵嬷嬷熟稔地递过去一个红封,“辛苦了,你可以回去了,明日早上记得准时来。” 妆娘颠了颠红封的重量,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她朝沈瑶瑶福身,“谢过六小姐。” 出去后,她立马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应该是有二、三两的模样。 妆娘不禁感叹,早就听说沈家的六小姐得宠,没想到家里人竟然这么宠,随便给她的红封就是几两银子。 此时,余光瞥见一个衣着不凡的少年,她连忙收起银子,低头离开。 里面。 沈瑶瑶地抱住沈于飞的胳膊,装作埋怨实际撒娇道:“五哥,你还舍得来看瑶瑶,这些日子,你是不是都忘记自己有一个妹妹了。” 一个妹妹…… 沈于飞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正准备把手中盒子递过去的时候,少女青丝间,镶嵌着红宝石的发钗猛地闯入视线。 这块宝石,不论是色泽还是形状大小,都像极了他给首饰铺子的那一块。 不过他让掌柜做的是步摇,瑶瑶此刻头上戴着的却是发钗。 感受到自家哥哥炙热的目光,沈瑶瑶十分娇羞抬了抬眼眸,“五哥,今日我去首饰铺子,掌柜顺便把你定的东西让我送回来。” “我想着反正都是送我的礼物,就提前打开了,步摇有些不方便,所以让掌柜改成了发钗。” “五哥,我戴着好看吗?” 沈瑶瑶亮着眼睛期待着得到夸奖,也是为了维护两人之间的感情,然而,她迎来的却是少年怒不可遏的回应。 “啊!” 沈瑶瑶惊呼一声,头皮的刺痛告诉她这不是梦,自家五哥不仅没有库存她,还居然直接把她头上的发钗扯了下来。 粗鲁的动作勾到一些头发,被带出来的瞬间牵扯住头皮,疼痛不已。 她眼睛即刻就红了,“五哥,你……” 话未说完,已经哽咽。 第四十二章 你没有靠山了 那双纯善的鹿眸里氤氲着委屈的水汽,染上绯色的眼眶像极了可怜的兔子。 正在气头上的沈于飞,看见她这副受伤的表情就莫名烦躁,他一拳捶在旁边的桌子上,手背青筋凸显。 “沈瑶瑶,你不问清楚就随便拆我的东西,还私自将步摇改成了发钗,你知道这个东西对我有多重要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五个哥哥里面,脾气最不好的就是沈驰和沈于飞,不过他们对她从来都是哄着的,一点看不见身上的坏脾气。 如今却…… 沈瑶瑶看着他攥紧的发钗,愈发委屈,“五哥,这不是你送我的礼物吗?我以为……我以为可以改的。” 见女孩被吓到了,赵嬷嬷心疼坏了,“五公子,不过就是一个发钗,再重要能有小姐重要?她都疼哭了。” 抽泣声混合着尖锐的指责。 犹如魔音。 沈于飞感觉脑子嗡嗡地疼,像是要炸裂开来,他重重呼了一口气,隐隐压制着怒气,“谁告诉你们,这是送给瑶瑶的?” 两人皆是一愣。 特别是沈瑶瑶,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东西不是送给她的,毕竟那步摇一看就是小姑娘的样式,肯定不是送给林兰淑的。 难不成,自家五哥有了心上人? 一想到沈于飞对她的宠爱,马上会被其他女子分走,沈瑶瑶绞紧手中的丝帕,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她故意咬着唇,倔强道:“五哥,你若是讨厌瑶瑶可以直说,瑶瑶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 “过了明天,我就自己搬出沈府去住,母亲那边我会去说的,五哥不用担心。” 众人眼里,少女明明脆弱地脸色都苍白了,表情却仍然十分坚韧,水润的杏眼还带着一丝决绝的气息。 赵嬷嬷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六小姐,您说什么胡话么?您是沈家千金,又尚未出阁,搬出去住会被人非议的!” 毕竟是自己宠了十多年的妹妹。 见她这样,沈于飞理智回笼,他放下手中的盒子,无奈又心疼地摸上少女发顶被扯痛的地方,手还没碰到,就被身前的人躲开。 他索性拉上她的手腕,放软了嗓音,“瑶瑶,五哥没有讨厌你,五哥宠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 “今天的事,是五哥不对,五哥不应该那么凶你,以后搬出去这种气话,千万不要再说,沈府就是你的家。” 被细细哄了好一阵的沈瑶瑶,脸色这才好了不少,不过看着一直被沈于飞攥在手里的发钗,心中是忍不住的嫉妒。 不行,这支发钗只能是她的! 沈瑶瑶很快想好了说辞,怯怯道:“五哥,瑶瑶明日的妆发都与妆娘定好了,这支鸽血宝石发钗特别重要。” “瑶瑶没有要抢的意思,只是想借来一用,明日宴会结束后就还给五哥。” 等明日宴会,她暗暗对林兰淑卖惨,这发钗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赵嬷嬷也跟着帮腔,“五公子,上次顾棠把南阳王妃的赏赐全部抢走,六小姐没有好的头面,被其他贵女暗中嘲笑了许久。” “明日就是升学宴了,您不如就将这支发钗暂时借给六小姐。” 这种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沈瑶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里十拿九稳,手都已经准备好接过来了。 却没想到…… “不行。”沈于飞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瑶瑶你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唯独这个发钗不行,它真的对我很重要。” 这个鸽血宝石是他赢下一个木雕比赛的奖励,当时顾棠陪他熬了一个月,眼底都熬青了,最后还偷偷和他一起去参加。 它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从小到大,沈瑶瑶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她摇着他胳膊撒娇,“五哥,瑶瑶只借一天都不行吗?” 沈于飞将桌子上的木盒拿起,笑着递了过去,“这是我送你的升学礼物,回头,五哥再补一份更好的给你,乖。”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 沈瑶瑶再坚持就不合适了,她接过盒子,不甘心地瘪了瘪嘴,“五哥,那发……步摇是送给谁的,我总可以知道吧?” 及此,眼眸闪过一道怨毒的目光。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跟她抢东西! 沈于飞眼神躲闪,生硬地转移话题,“五哥还有事,先走了,瑶瑶你今天早点睡,明天宴会你是主角,会很累的。” 话毕,逃也似的离开。 上次谢国公府宴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虽然瑶瑶是被逼的,但后面看见她理所应当的模样,沈于飞心中总觉得不是滋味。 他走后。 沈瑶瑶气得都要快把盒子捏烂了,直到赵嬷嬷来掰她的手,她才松手。 打开盒子,里边躺着一个发冠,上面镶嵌的玉石远不如那根步摇上的鸽血红宝石。 沈瑶瑶越想越不是滋味,连试都没试,直接让赵嬷嬷扔进库房里边,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生闷气。 无人在意的是。 一个婢女偷偷离开了这里,小心翼翼地朝沈府一处偏远的院子走去。 晚上,顾棠正准备熄灯,房门传来叩叩叩的声响,起身开门,外边却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锦盒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想起什么,捡起来打开。 是一支步摇。 视线落在上面镶嵌的熟悉的宝石,和下面垂着的珠串,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躲在暗处的沈于飞见顾棠把盒子拿了进去,心中那块压着他的大石头,才松了下来。 那块红宝石顾棠肯定是认得的,在知道那支步摇是他送的后,仍收了下来,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有转机的。 想到这里,沈于飞如释重负。 第二日卯时。 砰砰砰!砰砰砰! 赵嬷嬷雄赳赳气昂昂地叩门,力道大得恨不得将门板震碎,“顾棠,起来,夫人有话让我带给你!” 咯吱一声,房门打开。 “什么话?” 女孩眼神清明、穿戴整齐,显然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故意挑这个时辰过来的赵嬷嬷,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很是憋屈。 她抬起下巴,“今日是六小姐的大日子,夫人让我告诉你好好呆呆院子里,一步也不许出去,免得给沈家丢人现眼。” 高傲的语气,仿佛她才是主子。 第四十三章 断绝关系 “哦,知道了。” 嘭! 回应赵嬷嬷的,是顾棠轻飘飘的话和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原本还想狠狠羞辱一番的她,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任凭她怎么敲门,里面的人都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最后,她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个养女,也敢对我甩脸色,活该得不到夫人他们的喜欢,顾棠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门外越来越远的谩骂声,顾棠上辈子不知道听了多少遍,那个时候她每次都会难过地躲起来偷偷哭,如今却心如止水。 前世嫁给墨司宴后,顾棠被他缠着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平日里这个时候,她是绝对没起来的。 因为她就是故意早起等赵嬷嬷的,上辈子沈瑶瑶升学宴这天,赵嬷嬷也是天没亮就来警告她不许出去丢沈家的脸。 那个时候,她刚替沈常山煎完茶回来,结果才闭上眼睛就被吵醒,还被迫听了一大堆难听的话,伤心了好长时间。 屋内重新陷入静谧,顾棠却并不打算睡觉,她点燃房中的蜡烛,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民间的话本子,不紧不慢地看起来。 闲适的姿态,仿佛是在等着谁。 两个时辰后,房门又被叩响。 这次是沈瑶瑶身边的贴身婢女,她朝顾棠微微福身,“七小姐,六小姐让我来给您送衣裳首饰,她希望今天您能陪着她。” “夫人那边,她已经告知过了。” “您会去的吧?” 这个婢女仗着她是沈瑶瑶的得力丫头,从来不将顾棠放在眼里,如今礼数周到、态度尊敬,好到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顾棠露出了然的笑容,“当然会去。” 回到屋子里,顾棠将衣服随意搭到屏风上,目光触及到盒子里面金灿灿的头面,她眸光幽深几分。 拿起下面最小的一个珠钗。 指腹重碾。 外面的鎏金脆壳嘎吱碎裂,露出黑黢黢的内里,这里面全是镀了金的铁首饰。 顾棠关上盒子,坐到梳妆台前,将昨晚那支金钗步摇拿了出来,漫不经心的凤眼里,闪过一道意味深长的冷芒。 * 花厅。 宴会的主人被一群贵女簇拥在中心,众星拱月般听着所有人的赞美。 寒暄间,沈瑶瑶余光看见自己的婢女,她微微对自己点头,无声传达着消息。 沈瑶瑶笑着抬了抬下巴,接着亲昵地挽上一个贵女的胳膊,亲近之意十分明显。 “婉儿姐姐,你的这套头面真好看,我在京中还没有见过这种样式呢。” 站在不远处,一直注意着自家妹妹的沈朝暮听了这话,目光下意识落在沈瑶瑶挽着的女孩头上,样式确实没见过。 他心里已经琢磨上了,等过了今天,就去找人定制一套样式差不多的。 魏婉感受到男人的目光,双颊一红,她羞涩道:“这是在江南珍宝阁定制的,那边如今正流行这种样式。” “瑶瑶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一套,就当是升学礼物了。” 魏婉是丞相之女,按照道理来说,就算沈瑶瑶如今得长公主宠爱,她也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讨好。 但谁让沈瑶瑶是自己心上人的妹妹呢,听说沈朝暮特别宠爱这个妹妹,那她自然也要爱屋及乌,给他留下点好印象了。 沈瑶瑶注意到她偷看三哥的目光,她撒娇似的嘟嘴,“婉儿姐姐,你我之间还要送礼,那就太生分了,都是一家人嘛。” 魏婉被她的一家人弄得更不好意思了,娇羞地低了低头,“没事,我那里有多的一套,瑶瑶妹妹你就收下吧。” 心里,是愈发喜欢沈瑶瑶了。 嘴真是太甜了。 就在她们相谈甚欢时,其他贵女惊呼。 “瑶瑶,那不是顾棠吗?你这个养姐脸皮可真厚,害了你那么多次,还好意思来参加你的升学宴。” “你们看她打扮地花枝招展的,想抢风头几个字就没差刻在脑门上了。” “一个丑八怪,打扮那么好看有什么用?面纱一摘,还不是丑倒一片人。” 沈瑶瑶想到差婢女送过去的头面,唇边得意的笑容快要压制不住了,然而,在看见女孩发髻上的首饰时。 她瞳孔不受控制地张开,姣好的面容出现一瞬间的扭曲,还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明晃晃的嫉妒。 原本被改成发钗的步摇,如今却好好挂着被拆掉的珠串…… 沈瑶瑶衣摆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再用力些,仿佛下一刻都要掐出血来。 那支她怎么都讨要不来的鸽血红宝石发钗,沈于飞竟然是送给顾棠的,可明明她才是他最宠爱的妹妹,这支发钗该是她的! 不过面上。 沈瑶瑶还是装作十分惊喜的样子,“姐姐,瑶瑶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顾棠将沈瑶瑶的失态尽收眼底,笑了笑道:“你升学宴这样的大日子,姐姐当然要来了。” “不过,妹妹送我的头面太贵重了,姐姐没戴,你不会生气吧?” 计划落空,想要的东西出现在顾棠脑袋上,还要跟她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沈瑶瑶都快笑不出来了。 她只能强扯出一抹笑容,“姐姐能来我就很开心了,瑶瑶怎么可能会生气。” “那就好。” “咦……” 沈瑶瑶眼见着顾棠疑惑地看向魏婉的发间,多年狩猎者的本能,让她心上升起一抹强烈的不安感。 就在这一瞬。 令她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魏小姐这套头面也是瑶瑶送的吗?你们感情真好。”顾棠戴着面纱,刻意让眼睛带上羡慕的柔光。 也? 魏婉疑惑地蹙眉,“这是我从江南珍宝阁特意定制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棠状似不好意思,“瑶瑶送了我一套一模一样的,所以我下意识以为……” “对不起,冒犯到魏小姐了。” 沈瑶瑶只慌了一瞬,便恢复镇定,她拔高了音量,“姐姐,我送你的就是常见的珠花头面,你为什么平白要污蔑我?” 说着,她不着痕迹地看了旁边的婢女,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婢女心领神会,悄悄离开,走的方向,正是去往顾棠院子的路。 “顾棠,你怎么又在欺负瑶瑶?”沈朝暮早就看见顾棠了,不过那边全是女客,他想着她若是不惹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刚来,她就开始作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 第四十四章 对沈于飞和盘托出 魏婉感受到沈朝暮身上的温热的气息,红着耳根附和:“三公子,顾棠心眼也是忒坏了,在瑶瑶的宴会上闹事,还随意冒犯我。” “您可要狠狠罚一罚她。” 有人撑腰,加上婢女已经去顾棠房里销毁证据,沈瑶瑶底气十足,她趁人不注意,递给顾棠一个得意的眼神,似炫耀又似嘲讽。 呵,真是不自量力。 以为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斗倒她吗? 顾棠面对三人的指责,丝毫不慌,她装作一脸无辜地打开手里的盒子,声音更是怯怯的,还带着些许委屈。 “可是,这就是瑶瑶送给我的,瑶瑶的婢女还特意嘱咐我,务必要戴上它参加宴会。” 刻着祥云的木盒,里边样式新奇的头面,确实跟魏婉头上的如出一辙。 众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魏婉,要知道,这个头面她可只戴过两次,第一次是前些日子的宫宴里,第二次就是今日了。 沈家一个不受宠的养女,却拿出跟她头上一模一样的头饰来。 魏婉不禁觉得脊背发凉,看向沈瑶瑶的眼神也带上几分怀疑,那次宫中宴会能去的贵女不多,她没记错的话。 沈瑶瑶是去了的…… 对面顾棠还在继续说着。 “不过这样式我没见过,想必一定费了不少银子,我想着不能让妹妹破费,所以就没有戴,现在拿着,也是想还给瑶瑶。” 女孩白嫩的手指紧紧抠着盒身,左手胳膊吊着纱布,无助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可怜。 顾棠用沈瑶瑶装可怜的方式,把她的后路堵地死死的,上次在谢国公府被拆穿的窘境,今天又再次重现。 沈瑶瑶没想到顾棠学聪明了,竟然将东西直接带了过来,真是可恶! 她掩面垂眸,难过又无奈道。 “姐姐,我知道你还在怨瑶瑶,可上次武千千拿刀逼我,我真的是太害怕了才会助纣为虐,真的对不起。” “三哥、婉儿姐姐,你们千万别怪姐姐,她想报复我是应该的,本来就是我做错了。” 上次是画的淤青被查出来,她再不愿意也要承认,但这次不一样,只要她咬死是顾棠报复,没人会怀疑她。 毕竟顾棠名声那么臭。 沈朝暮不忍看少女如此委曲求全,他眯了眯眼睛,朝魏婉拱手,“魏小姐,这件事说来还是我的错。” “那日宫中宴会,我瞧着你头饰很特别,便找人打听并画了样式,没想到竟被我这不争气的养妹给偷了!” “还请魏小姐多担待。” 兄妹俩的话串在一起,众人瞬间明了,看向顾棠的目光愈发厌恶。 魏婉虚虚将男人扶起,心疼坏了,“三公子,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只能说家贼难防,有些小人,天生坏心眼,你是阻止不了她做坏事的。” 沈朝暮浅笑,“是我管教妹妹不淑,多谢魏小姐体谅。” 话毕,他扯上顾棠的胳膊,眼神不复方才的谦逊柔和,淬着丝丝阴毒的暗芒。 “过来。” 顾棠没有阻止沈朝暮的动作,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乖乖离开了这里。 无人的偏厅。 沈朝暮眯起眼睛,“顾棠,是不是我对你太和颜悦色了,今日才敢用那么阴狠的招数诬陷瑶瑶。” “你应该庆幸,若不是你手里攥着美容膏的方子,上次在谢国公府的时候,我就把你狠狠收拾了。” “阴狠?”顾棠面露嘲讽,“沈瑶瑶用的美容膏去冒领功劳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阴狠?” 沈朝暮目光沉了沉,“你对瑶瑶做了那么多龌龊事,美容膏不过是你该拿出来的补偿。” “再说你是千金小姐,什么都有,瑶瑶只是沈家养女,她什么都没有,你作为姐姐,体谅一下妹妹又能怎样?” 顾棠嗤笑一声,“可对外,我才是那个沈家养女,穿沈瑶瑶旧衣服,冬日被克扣炭火靠捡树枝取暖,父母哥哥全将我当仇人……” “这就是三哥说的,我什么都有?” 沈朝暮眼底染上一片鄙夷,“若不是瑶瑶同意将你接回来,你现在还在乡下挖土种田呢,怎么可能接触到京都的圈子。” “而且是你太过贪婪,非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施舍的语气,仿佛女孩占了天大的便宜。 顾棠缓缓道:“我为替你挡剑受伤、还差点丢了性命,沈朝暮,我不欠你什么的。” “所以别装作一副很伟大的模样。” 她摸了摸左肩靠近心口的位置,衣料下方,本来白玉无瑕的肌肤上,现在落着一道丑陋的疤痕。 有次出去买东西,他们正好碰上斗殴的人,眼看着剑就要落在沈朝暮身上,顾棠想都没想,立马挡在他面前。 然而,被刺中胸口、血流不止的她,却亲眼看见自己的三哥,心急如焚地抱着只是受了惊吓的沈瑶瑶去了医馆。 最后,还是路人将她送去医治,大夫说若再晚送来一会儿,她就没救了。 沈朝暮眉心紧拧,“你还有脸提?若不是你擅作主张为我挡剑,瑶瑶怎么会被吓到发了两天的高热。” 现在看来,当时斗殴的人怎么就没刺准点儿,直接让顾棠死了得了,也不会搞出后面这么多破事儿。 顾棠懒懒道:“我怎么就不能提了,救了一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后悔不行吗?” 她现在只恨没早重生半年,不然他哪能好好站在这里义正言辞地指责她。 沈朝暮被女孩无所谓的态度刺到,神色慢慢沉了下去,他低低威胁,“别岔开话题。” “我告诉你,今日瑶瑶升学宴来的可都是达官贵人,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否则,沈家再无你这个女儿,我也没有你这个妹妹。” 扔下这句话,拂袖离去。 顾棠灼灼看着他的背影,清亮的眼眸虽带着笑意,但不及眼底,隐隐露出的几分冷冽气息,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 听了赵嬷嬷传来的话,刚接待好一位贵客的林兰淑,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真晦气,幸好朝暮处理好了,没把事情闹大。” “你让下人们多注意点,只要一看见顾棠,便把她拦住,别让她靠近花厅,如果她硬要整什么幺蛾子,直接绑了扔柴房里去。” “是。”赵嬷嬷应下。 第四十五章 沈于飞卑微挽留 若前世见他这样,顾棠肯定会心疼坏了,但是现在的她,只觉得沈于飞的悲伤既可笑又廉价。 手上没了禁锢,顾棠继续收拾东西,“到底是怎样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一直欺负沈瑶瑶的我,终于被赶出去了。” “你应该开心才对。” 她原本是不打算向沈于飞说那么多的,但是她喜欢看见他脸上痛苦的表情。 沈于飞喉间一涩,“顾棠,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想得那么坏?难道我这些日子对你的好,你都没有察觉到吗?” 顾棠讥讽道:“是你把我想得坏,方才,你还要拉着我去和沈常山他们认错,寻他们的原谅。” “你什么都没问,就下意识认为我推了沈瑶瑶对吧?” 沈于飞摇头,“你误会了,我说那话只是想带着你去跟父亲他们服软,并不是说你推了瑶瑶。” 自从上次谢国公府的事情后,他就察觉到瑶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喜欢顾棠,今天的事情,他也有点怀疑。 顾棠胳膊的伤还没好,推一个四肢健全的人下池塘,还是有点难度的。 然而顾棠才不信。 她挎上包袱,字字珠玑,“还有,你所谓对我的好,永远都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这不叫好,叫施舍。” “没有人,会喜欢别人的施舍。” 说完,就朝着外面走。 见她离开。 沈于飞心中一空,他连忙堵住门口,声音还有些委屈:“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可你总得给我改过的机会吧?” “就这样给我判了死刑,顾棠,你怎么就能这么心狠呢?明明……明明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越来越低的声音,说到后面,几乎是哽咽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泛红的眼眶。 顾棠看了,只觉得厌烦。 “让开。” “我不让!” 沈于飞死死堵住门口,看着女孩毫无留恋的表情,他很清楚,只要顾棠踏出这扇门,以后再想挽回,就不可能了。 高大的身影背着正午的阳光,顾棠站在少年的影子下,抬头便看见他满脸的执拗,她勾起的唇角染上讽刺的凉意。 “我刚到沈家,便被沈瑶瑶划破了脸,不过是疼得没忍住哭了一下,你们便指责我装可怜,说什么瑶瑶也不是故意的,你这个做姐姐的还那么计较。” “去年,我替沈朝暮挡剑受了重伤,你们却让我罚跪在沈瑶瑶的门口,只因为她被当时的场面吓得发了高热。” “你们总是以沈瑶瑶没有好东西傍身会被看不起的冠冕理由,抢走王妃娘娘给我的赏赐,而我,穿着沈家下人不要的衣服,在学堂被贵女们报团欺负。”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你说我不给你机会,我真的没给过吗?” 绵软的声音,将遮羞布狠狠撕开,把那些恶毒不公的行径直接摆到明面上来,阳光之下,让丑恶无所遁形。 沈于飞无措地瞪大了双眼。 羞愧、痛苦、悔恨一时交织在他的内心,化作几只无形的大手,搅得他五脏六腑错乱开来,疼地无法呼吸。 “你,你以前怎么不说呢?” 他从来都没想过那些问题,因为顾棠脾气很好,不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都会答应,就连发火也是小心翼翼的。 所以,家里人都习惯那样对她了。 顾棠挑眉,潋滟的凤眼漾出几抹戏谑的冷芒,“说了只会换来一句‘你怎么这么矫情’,久而久之,便不说了。” 女孩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说等下吃什么一般轻松,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化为最锋利的刀刃,将少年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他压下鼻尖的酸涩,哑声道:“棠棠,对不起,我……我以后会做一个好哥哥的!” “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好吗?” 对于他的卑微挽留,顾棠心中非但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觉得想笑。 对于自己这个孪生哥哥,她十分了解,骄傲又矜贵的小少爷,向来是享受的那一方,觉得别人哄着他是天经地义的事。 高兴了给颗糖,不高兴了给个巴掌,这样以我为中心的人,根本不可能真正反省。 如今低头,不过是因为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忽然不搭理他了,觉得难堪又不习惯罢了。 顾棠不知想到了什么,迈步朝他近了几分,绸缎般细软的嗓音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好,我给你机会。” 过于爽快的答应。 让沈于飞呆愣住,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脑子里瞬间迸发出灭顶的喜悦,激动地连说话都结巴了。 “真……真的吗?” “但是我和沈瑶瑶,只能选一个,要么我走,要么她走。” 一盆凉水,将沈于飞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他讷讷道:“棠棠,你和瑶瑶都是我妹妹,你让我怎么选?” 一边是有十几年感情的养妹,一边是他心怀愧疚的亲妹妹。 随便哪个,都不能轻易割舍。 “那就让开,别挡路。”顾棠趁他失神之时,伸手推开他。 没有防备的沈于飞猛地被推倒在地,看着女孩决然的背影,他连忙起身准备追上去,然而太急了,起来的时候脚一歪。 脚踝立马传来钻心的疼痛。 但沈于飞现在哪里顾得上痛,他咬紧牙关,拖着扭伤的腿,一瘸一拐朝外边追去。 “棠棠,你不能走!” 不过就算他再努力,脚踝的伤还是拖了后腿。 当顾棠从他视线中彻底消失后。 沈于飞整个心都揪在一起,五脏六腑像是被搅碎了般疼,他锤上一旁大门的门板,指节泛白,木屑扎入肉中,渗出殷红的血。 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的痛。 京都一处雅致的宅院。 “小姐,真的不需要安排几个仆人和侍卫吗?您一个人住这里,我还是觉得不妥。”许阳十分担忧。 顾棠指了指一旁装着毒粉的瓶子,“许叔,您就放心吧,以前我一个人去南边历练的时候,不也好好的吗?” “而且,我明日想去一趟顾家,将人都接过来,若是有下人在,他们肯定不习惯。” 许阳了然,笑了笑道:“那我明日再将其他几个屋子收拾出来。” 送他离开时。 许阳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颇为感慨道:“小姐,其实您能离开沈家,我真的很开心,以后,您再也不用受苦了。” 顾棠微愣。 上辈子,她为了沈家人,已经魔怔了,听不进去任何人说他们不好的话,因此跟许阳的关系因此疏远了很多。 在她愧疚的想要开口时,许阳察觉到,他提前将顾棠道歉的话堵回去,“小姐,暗阁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嗯,别太累着了。” 目送许阳离开后,顾棠关上大门,转身朝屋子里走去,想要好好歇歇时,敲门声忽地响起。 “许叔……” 顾棠以为许阳还有什么事忘说了,没想到一开门,出现她面前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第四十六章 棠棠,好吃吗? 男人趁她愣神之际,侧身挤了进来,暖阳在他妖孽的侧颜上渡上一层柔光,墨色的眼眸折上也潋滟的金光。 直勾勾盯着你时,活脱脱一只勾人心魄的妖精,只要跟他对视上一眼,便会溺死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 顾棠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顺带将门给关上了,“你怎么过来了?” 说完,她又觉得这话问得没什么意义。 只要墨司宴想,连她每日吃了多少粒米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是住在哪里这种小事。 “来探望小可怜。” 墨司宴修长如玉的手指拎起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一股甜甜的香气立马弥漫在院子里,还带着桂花的芳香。 一闻便知道,是望月楼的桂花糕。 从早上到现在,顾棠只在晨起时吃了一块糕点,后面一直应付沈家人,又与许阳聊了一会儿天,根本没空吃饭。 此时闻到桂花糕的香气,才忽觉饥饿。 顾棠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但一想到墨司宴说的话,她忍住了,嘴硬道:“我不饿。” “还有,谁是小可怜了?” 然而似乎连老天都在故意惩罚她的心口不一,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肚子就呼噜叫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尤为清楚。 “……” 对上墨司宴戏谑的眼神,顾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她想要离开这个令她丢脸的地方时。 小手被干热的掌心扣住。 “家里有菜吗?” 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顾棠以为他是在问有没有现成的饭菜,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厨房有新鲜的蔬菜,要现做。” “对了,你吃饭了吗?”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她还是习惯性问了一句,墨司宴胃不好,前世忙起公务来经常忘记吃饭,下人劝,他还要发脾气。 所以监工的担子,就落在她身上了。 墨司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捏了捏掌心中软乎乎的小手,慢条斯理问道:“家里厨房在哪里?” “那边,我带你去。” 顾棠任他牵着自己的动作,领着人去了厨房,干净整洁的空间里,只摆了些许柴火,靠墙的长桌上摆放着许阳买的肉类和蔬菜。 种类还挺丰盛的。 顾棠下意识挽起衣袖,“想吃什么菜,我给你做,我手艺可好了。” 重生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手腕的伤已经养地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拆掉夹板,但做一顿简单的饭,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起来重生后,她还是第一次下厨呢。 就在顾棠跃跃欲试的时候。 墨司宴将她卷好的衣袖放下,从长桌上拿起火折子,散漫的动作看起来就很不靠谱,说出来的话更是离谱。 “你歇着吧,我来做。” 顾棠:“……” 如果说,老天爷在创造墨司宴时,将智力、脸蛋、身世几个方面拉满了的话,那在他的厨艺方面的天赋就为零了。 做什么,什么不行。 做什么,什么难吃。 令她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有次,庄子里的花生收成了,送来王府一大堆,屡战屡败的墨司宴不信邪地做了最简单的盐水煮花生。 结果煮到一半,有公务来了。 他以为很快就能处理好,然而等他想起来的时候,锅里的花生都烧成了嘎嘣脆的炭,厨房还差点被烧了一半。 自此,顾棠就不许他再下厨了。 想起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顾棠连忙拉住往灶台去的他,“现在天气这么冷,做菜太麻烦了,还是去外边吃吧。” 才离开了沈家,在这样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里,她还不想被毒死。 墨司宴塞了一块糕点到她嘴里,上挑的眉尾难得带了几分认真,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腻歪至极。 “给棠棠做饭,怎样都不麻烦。” “……” 顾棠嚼了一口软糯的桂花糕,默默拿了另一个小凳子坐到墨司宴旁边,捧着油纸包,时不时喂他一口。 男人穿着锦袍,行云流水地忙碌在灶间,明明是极具烟火气息的场面,却因为他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矜贵。 给人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就好像天上清冷的月光,却被人用劣质的麻袋给装了进去,十分违和。 不过更违和的还不是这个。 顾棠都已经抱好饿肚子的准备了,没想到生火、切肉、炒菜一系列动作,男人做起来竟十分熟稔,丝毫不像生手。 特别是那刀工,牛肚菘被切成整齐划一的细丝,跟前世切片切成砖头的男人判若两人。 已经炖地软烂的牛肉砂锅里,放进牛肚菘丝和新挖的马蹄笋一起炖煮,鲜味渐渐在厨房蔓延开来。 一旁的砂锅里还温着鸡肉蔬菜粥,最大的铁锅里炒着时令的青菜。 顾棠:“……” 一边是脑子里黑不溜秋的煤炭花生,一边是面前飘香四溢的食物。 两世画面重合在一起,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上辈子记忆错乱了,不然为什么墨司宴做的饭菜会闻起来这么香。 不对,肯定只是闻起来香,吃起来肯定还是一样的要命。 一盏茶后,饭桌上。 顾棠试探性地夹了一小块牛肉,壮士赴死般放进嘴里,僵硬地咀嚼了两下后,她蹙着眉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边偷偷看,边往嘴里塞东西。 见鬼了,怎么会这么好吃…… 没一会儿,盘子就空了。 捕捉到女孩眼尾餍足的情绪。 墨司宴若有所思放下筷子,竹节般修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支起棱角分明的下颌,“棠棠,好吃吗?” 懒倦的嗓音,带着些许别样的气息。 发现他暗下去的眼瞳。 顾棠忽觉不妙,她压下唇角吃饱喝足的笑意,神情淡淡地评价:“还可以,不算难入口。” “我去漱漱口。” 话毕,逃也似地离开。 朝夕相处生活了三年,顾棠不敢说能完全揣测墨司宴的心思,但只要他露出现在这种似狼般幽暗的眼神,绝对是不怀好意。 盯着那道仓惶的背影。 墨司宴颇为愉悦地勾了勾唇角,他起身将桌子上的盘子收到厨房,就着温热的水,放进皂角,慢悠悠开始洗碗。 漱完口后,顾棠瞥了一眼厨房里的人,蹑手蹑脚溜回了自己房间。 累了一天,暖烘烘的屋内让她有些乏了,但墨司宴还没走,她肯定不能睡过去,拿起许阳在屋里放着的话本子。 再挑了一盒桃脯,靠在美人榻上,边吃边看。 原本只是想让自己精神一点的顾棠,没想到随手挑的这个话本子居然那么好看,看着看着,就入神了。 连走进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顾棠正看到精彩之处,整个人猛地从后被搂住,男人粗粝的掌心覆上她柔嫩的手背,腰间也被坚固如铁的手臂环住。 “话本子就这么好看?” 第四十七章 羞耻的话本子 炙热的呼吸喷薄在耳后,像火烧一般,引起阵阵酥麻的颤栗。 意识到墨司宴来了。 顾棠心里一个咯噔,她瞅见书页上不可说的情节,绯红一路从耳根荡漾到白皙的脸颊上,像是背着大人偷偷做了什么坏事。 “不好看,就随便翻翻。” 正当她手忙脚乱想将话本子藏起来的时候,天不遂人愿。 身后之人提前窥探到她的想法,单手横过她的胳膊,死死将人禁锢在怀里,另外一只手轻而易举拿走了她捏着的话本子。 顾棠:“……” 她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墨司宴视线停在女孩浏览的那一页,迅速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低低笑了笑,再翻转书页,蓝白封皮上巨长无比的书名映入眼帘。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慢条斯理念道:“霸道王爷悄王妃,宠妻无度快点追……” 故意拖长的尾音,对顾棠来说,无异于是凌迟前侩子手却久久不动手,硬生生延长了恐惧的害怕感。 可现在顾棠不是害怕,她是觉得丢脸,前世今生加起来,她感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过。 若是现在没被限制住行动,她定要狠狠打两下自己这个不争气的手,一书柜的话本子,怎么偏偏就拿了这一本? 然而,煎熬还在继续,墨司宴慢悠悠开始念方才她看的那一页内容。 “女人,居然敢反抗我,很好,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本王的注意。”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面前崩塌了。” 他低哑的嗓音配上羞耻的内容,让顾棠恨不得现在就晕死过去,她用左手手肘轻轻推在他结实的腹部上,以表抗议。 “别念了,别念了……” 少女白嫩透亮的皮肤,漾着不正常的红绯,从脸颊一直蔓延到秀颀的脖颈,最后没入微微起伏的胸脯。 像极了熟透的荔枝,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剥开表面那层红润的外壳,露出里面柔软香甜的白色果肉。 墨司宴凝眸,目光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他扔掉话本子,将人带到腿上坐着,扶上她细软的腰肢,性感的唇边染着戏谑的笑意。 第四十八章 不好吃,太酸了 “要亲才能起来。”墨司宴目光灼灼。 他双手撑在女孩身体的侧边,只需稍微动一动,鼻尖便能触及到对方,炙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气温逐渐攀升。 顾棠对上那似狼的眼神,吓得连忙去推他,妄图分开点距离,然而他的身体像铁一般牢固,她根本推不动。 还引来墨司宴狎昵的笑声。 “棠棠,你摸哪儿呢?” 白嫩的小手下边,是男人结实的胸肌,呼吸间,微微上下起伏,甚至还能感受到那颗心脏有力的跳动。 一下一下,宛若鼓槌,敲得女孩脑子一片空白,良久才反应过来。 像是被烫到一般,回过神来的顾棠立马将手缩了回来,慌乱中,余光瞥见一抹墨色,她迅速将它举到两人中间。 “不是要戴玉扳指吗?你快起来。” 察觉到女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墨司宴眉尾上挑,抬手直接将拇指穿进了玉扳指里边,接着俯身贴近了几分。 “戴好了。” 黑白分明的瞳仁里,闪烁着戏谑的暗芒,似乎是在说——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数。 顾棠想起之前每一次快溺死的亲吻,侧着手就抓起一块桃脯,不管不顾地塞进男人的嘴里。 “饭后吃点果脯,对身体有益。” 嘴巴里有东西,就没功夫亲人了。 然而她的举动,落在墨司宴眼里,不过是小绵羊在延后被宰的无用功罢了,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微硬的桃脯。 眼波流转间,唇边笑意不减。 就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狼,死死盯着被自己看中的那头猎物,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突袭而去,咬断它脆弱的脖颈。 见他硕大的喉结剧烈地滚了滚,顾棠又捏上一块桃脯,“好吃吧,再来一块。” 准备再喂一次的顾棠,手腕蓦地被人捏住,墨司宴舔了舔殷红的唇,掌心用力收紧,强硬地限制住她投喂的动作。 他否认道:“不好吃,太酸了。” 这倒是实话,墨司宴的舌尖,如今还回荡桃脯那酸涩的味道,他一向不爱吃这种酸溜溜的果脯。 “太酸了是吧?那我去给你拿甜的润润口,望月楼的桂花糕还没……” “唔!” 话未说完。 呼吸又被掠夺,顾棠挣扎想要推开他,手却被猛地举过头顶,钉在柔软的榻垫和粗粝的掌心中,动不了分毫。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 吻了许久,顾棠才被墨司宴放开,微微喘气的她,总感觉自己身上沾满了他的气息,泛着水光的眼眸,害羞地根本不敢看他。 只能欲盖弥彰地转到一旁。 然而,墨司宴却卡着她的下巴,逼迫两人对视,那双看谁都深情的眸子里,还透着未消散的欲念。 “很甜。” 哑然的嗓音将顾棠拉回方才的对话,她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表情还有些无措,“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话音刚落,唇上又是一软,不过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亲,带着印证的意味。 感受到身下之人没出息地抖了抖。 墨司宴眉眼扬着笑,动作轻柔地顾棠将拉起来抱着,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颈窝,“没有胡说八道,真的很甜。” 顾棠:“……” 下次再让他进来,她就是狗。 第四十九章 不想负责的渣女 闻言,慕承言被酒精迟缓的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因为叶茹这番话,又重新开始焕活出夺目的光彩,他撑着桌子起身,清冷的嗓音染上些许惊喜和小心翼翼。 “母妃,您的意思是……” 瞧着他不敢确认的样子。 叶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儿子,棠棠对你,未必是没有情的。” “如今看来,退婚文书送过去也是件好事,毕竟你们之间的婚约,是我当年执意促成的。” “现在重新开始,还不算太晚,你等下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明日,我带你去见棠棠。” 明日,见她…… 慕承言瞳孔骤然紧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如擂的心跳,那颗原本死寂下去的心脏,此刻又重新活了过来。 * 翌日。 顾棠起得比平时稍微早些,她热好前一天墨司宴带来的糕点,就着温水吃了两块,便把其他的放在灶上温着。 按照现在的天气。 若是不温着,糕点一会儿就冷了,胃不好的人,早上不能吃凉的东西。 接着,顾棠进了一个屋子,她伸出略冰的手,贴上还在睡梦中的男人的脸,用这种刺激的方式强迫他清醒过来。 “灶台上有温着的糕点,你等下起来记得吃,人一天最重要的就是早饭,你别仗着身体好,就不当回事。” 看他轻长的睫毛动了动。 顾棠直接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摇晃,温软的声音冷了下来,“墨司宴,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 “还有,等下会有人来收拾屋子,你别把人家当成小偷给揍了,知道吗?” “知道了……” 得了墨司宴肯定的回答,顾棠才将手收回来,看他露在外边的身体,她老妈子似的替他掖好被角,就在做完这一切准备离开时。 腰际忽然从后被缠住,同时,一颗沉甸甸的脑袋压在她肩膀上,还使劲地拱着。 顾棠侧头,“别闹,我有正事。” “棠棠,你好渣呀。” “一边跟我说要三年后才能成婚,一边又大清早闯进我的房间,对我又摸又掐的,要是传出去,我的清誉可就被你毁了。” 男人本来就低哑的嗓音,因为没睡醒染上些许磁性的呢喃,撒娇般的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和撩人。 但话,却是黑白颠倒的。 顾棠抬手按住他在颈窝乱拱的脑袋,温声提醒道:“是你自己昨日非要赖在我这里过夜,赶都赶不走的。” 好心关心他的胃,又成渣女了。 “那你可以不给我房间、不给我被子,若是什么都没有,我自然就回燕王府了。” “我不给你房间,不给你被子,你就要睡我房间,盖我被子了。”顾棠咬牙道。 昨日,她本是打定主意要让他回燕王府的,结果,这狗男人直接躺她床上,一副在上面睡定了的模样。 她没办法,只能收拾了一间屋子,让他在那里住了一晚上。 面对女孩的控诉。 墨司宴聪明地将话题拉了回去。 他收紧了胳膊,黑白分明的瞳仁染上潋滟的异色,“去接未来的岳父岳母,你都不让我跟着,你就是不想承认我,不想对我负责。”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现在却转头要把我甩了。” “棠棠还觉得自己不渣?” 又欲又哑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将女孩的“罪状”一条条罗列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歪曲事实,顾棠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索性掐上墨司宴妖孽一般的脸,借此出出心里憋屈的气。 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心软道。 “退婚文书,南阳王府昨日已经送过来了,我与沈家断绝了关系,不再是千金小姐,你还是多想想,怎么让长公主同意吧。” 顾棠很了解他,表面上风轻云淡地说她渣、说她不负责任,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实则心底在意至极。 前世墨司宴对她还是挺好的,如果这些话可以让他开心些,说说倒也没什么。 至于为什么要长公主同意。 那是因为…… 墨司宴是先皇的第九子。 论辈分,当今陛下还要叫他一声皇叔,他的母亲陈太妃又病逝,放眼望去,只有长公主这位姑母,才有权决定他的婚事。 听完她的话,墨司宴握上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拉到唇边亲了亲,他盛着恣肆的眸色渐深,语气是莫名的笃定。 “长公主会同意的。” 炙热的唇贴上她微凉的手背,顾棠被烫得心口缩了缩,她口干舌燥地抽回手,嗓音像是几日没喝水一般干涩。 “你快睡吧,我真的要走了。” 然而,腰上的桎梏不松反紧。 耳边,同时传来墨司宴氤氲上撩拨的嗓音,“棠棠,昨日那话本子上的王爷,出门前都能得到王妃的吻,看来你学地不太精。” 顾棠:“……” 昨日出了那样尴尬的事,她自己是没脸再继续看下去,然而她不看,却有人逼着她看。 一整个下午,墨司宴这狗男人硬是抱着她,两个人一起将那本霸道王爷悄王妃、宠妻无度快点追的话本子,给看完了。 他还美其名曰为拜读。 跟墨司宴呆久了。 顾棠也学会了怎样有效反驳,她抠字眼地纠正道:“可现在是我要出去,所以不用给吻,是你才学得不精。” 啵。 墨司宴看着捂着脸颊微愣的女孩,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棠棠要吻直说就行,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来暗示我的。” “不过以后,若是我出门,棠棠也会这么主动吧?” 意料之外的吻,让顾棠懵了一会儿,半晌才回味过来墨司宴话中的意思。 她顿时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前后左右都是他精心挖好的坑,往哪边走都是往里跳…… 此时。 叩叩叩、叩叩叩。 “应是我找的收拾屋子的人到了,你快睡吧,等下醒了记得吃早饭。”顾棠拉开环在腰间的胳膊,一边走,一边不放心地叮嘱。 第五十章 应当避嫌 叶茹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调笑道:“当然是来祝贺棠棠乔迁之喜了,你不会嫌我和言言不请自来吧?” 末了,不忘给身后之人一个眼神。 最近几日的京都一直在出太阳,晨许时分,缕缕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驱散夜里留下的寒冷,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女孩迎着太阳,昳丽明艳的小脸上渡着一层柔柔的金光,没有披风遮挡,姣好的身材完美显露出来,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慕承言移开目光,耳根染上些许绯红之色,清润的嗓音透着发自内心的欣喜,“棠棠,这是祝贺你乔迁的礼物。” 少年一改往日清冷寡言的形象,脸上的笑容如同三月轻柔的春风。 可惜提心吊胆的顾棠,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转变,余光不停地瞥向墨司宴在的屋子,祈祷这狗男人千万别出来。 大清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里头,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那场面,她简直不敢想。 顾棠不甚走心地接过礼物,有些不自然道:“多谢王妃娘娘、世子殿下。” “外边冷,你们快进来吧。” 出于礼貌,她硬着头皮将叶茹和慕承言迎了进来,入座前厅。 将他们安置好,顾棠就借口开溜,“王妃娘娘、世子殿下,稍等一会儿,我去泡茶。” 然后逃也似的退出去,然而朝墨司宴的屋子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和少年清冷的嗓音。 “棠棠,我陪你。” 顾棠看着笑意盈盈的他,福身婉拒道:“世子殿下您是客,天下哪有让客人泡茶的规矩,您还是回去陪王妃娘娘吧。” “我去去就……” 来字还未落下,身上愕然一暖。 厚实的墨狐绒披风搭在身上,看着慕承言低头系带子的动作,和他们近在咫尺的距离,顾棠蹙眉,不适应地朝后退了几步。 “世子殿下,我不冷。” 边退,边抬手要把披风脱下来。 然而顾棠刚摸上胸前的带子,手腕就被暖热的大手扣住,轻柔的动作带着些许莫名的强硬,她疑惑地看向他。 “世子殿下?” 慕承言感受到她戒备的神态,掩下心中升起的苦涩,“母妃让我关照好你,若是你冷着了,她定要念叨我好一阵了。” 说完,松开了手。 披风上,沾着雪松的香气涌入鼻腔,跟墨司宴身上奶蜜的伽南香不同,雪松的气味有些清苦,顾棠总觉得没有墨司宴身上的好闻。 说来,她前世还取笑过他,一个大男人,身上却是奶蜜的香味,闻起来就感觉很弱不禁风的样子。 然而,当天晚上,墨司宴用身体力行告诉她,他一点也不弱,被摁在榻上、受了一晚的折磨的顾棠,也明白了。 不能随便说一个男人弱。 下一刻,思绪回拢。 被陌生的气息包裹住,顾棠感觉身上的毛都快炸开来,余光瞥向某个屋子。 她单手解开披风,还是递了回去,“多谢世子殿下关心,但我真的不冷。” 上次被看见拉着手腕,墨司宴就哭成那小可怜模样,今日要是又被他看见自己穿了别人的披风,岂不是又要变成一个哭包。 慕承言接过披风,苦笑道:“棠棠,你我之间不必这样生分的,以前,你不都是叫我承言哥哥的吗?” “世子殿下,您也都说了,那是以前了,男女授受不亲,民女和您之间已经没有婚约,应当避嫌才对。” 不给慕承言多说的机会,顾棠朝着厨房的方向微微侧身,示意往那边走。 从“我”变为“民女”的自称,宛若细密的针尖,深深刺痛了慕承言的心,看着她疏离的态度,他心中低低叹了一口气。 罢了,时间还长。 慢慢来…… 慕承言不再强求,迈开步子,“走吧。” 走之前,顾棠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原本准备要去的那间屋子,她还是得快些送王妃娘娘他们走,不然按照某人那捉摸不定的性子。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了。 “棠棠,怎么了?”慕承言视线随着她看过去,“我瞧你看那边好几次了。” 顾棠红唇不自然地轻抿了一下,“那间屋子堆了前屋主留下的很多不要的东西,我想着什么时候找人给清理干净。” 话毕,带着慕承言往厨房走。 慕承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屋子的位置,方才他出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棠棠是朝那边走的,现在却调转了方向。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感觉怪怪的。 思索的片刻,女孩就与他拉开了距离,见状,慕承言不再想其他的事,阔步跟了上去。 厨房。 顾棠热了一个小炉子,她拿出茶盏,将许阳留在这里的茶叶放了一些进去,做好这一切后,只等小锅里边的冷水沸腾。 “棠棠,再过几日,便是昭阁新生开学的时候,到那天,我带你去逛逛吧。” 这已经不知道是慕承言主动提起的第几个话题,平时相处,他除了会回复顾棠的话,其他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 但今日,话好像特别多。 不过顾棠不是一个喜欢好奇别人的人,她礼貌回道:“多谢世子殿下,不过我想还是不用了。” 他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只不过回答的话,让人很难再接着聊下去。 慕承言才感受到,之前他们相处,顾棠有多努力在找话题,他既然决定了要重新追回来,那这次主动的人便让他来当。 “昭阁占地几百亩,各个学院还有教学场地之间位置复杂,学生夫子又很少,母妃让我带你逛逛,熟悉一下总是没坏事的。” “而且那天,母妃也会过去的。” 他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知道以自己名义开口行不通,那就用叶茹的名头。 果然,顾棠听他提起王妃娘娘,便松口了,“那劳烦世子殿下了。” 后边,慕承言开始介绍昭阁,办学理念、考试门类、夫子特长,为了不让她听起来乏味,他还在其中掺杂了一些听来的趣事。 顾棠本来还兴致缺缺的,但一言二语过去,倒生了几分兴趣。 就在聊得开心的时候。 啪嗒! 不轻不重的一道声响。 第五十一章 我好闻还是他好闻? 顾棠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连忙叫住想要过去察看的慕承言。 “世子殿下,我忽然想起后院的花盆没有放好,昨日就有野猫碰掉了,我先去看看。” “茶水,只有劳烦您端到前厅去了,现在的天气,放在那边一会儿就凉了,别让王妃娘娘等久了。” 慕承言停下迈过去的步子,端起茶盏温声道:“好,棠棠你还是要注意一些。” “外边的猫性子都很野,攻击性也很强,别被它抓伤了。”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顾棠内心紧绷的弦这才松下来,她打开厨房连接后院的门,廊道拐角的地方,躺着一个四分五裂的花盆。 走过去的瞬间。 腰际被人死死掐住,不停地往前带,女孩清瘦的肋骨处紧贴着男人坚硬紧实的腹部,腰间的粗粝的大手正微微蜷缩着。 抬头,顾棠就对上一双阴沉的瞳仁。 “跟他聊得很开心嘛。” 妖孽俊朗的面容上,此刻笼罩这一层淡淡的黑霾,紧抿的唇锋彰显着他现在坏到极致的心情。 顾棠有些害怕,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拉起他垂在一边的手,带着一些讨好的气息,“王妃娘娘待我极好,我尊她敬她,所以……” 话未说完,手就被反扣住。 “所以你就爱屋及乌,后悔退了同他的婚事?”墨司宴搂着女孩细腰的手,嫉妒地收紧了几分。 “没有,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他给你穿披风,还又牵了一次你的手,真的是我曲解了你的意思吗?” 听着墨司宴低沉的声音。 顾棠小声为自己辩解:“我立马把披风还回去了,而且他只是虚拉上了我的手腕,没有牵手。” 话音刚落,那只原本环在她腰间的手,猛地上移掐住脆弱的后脖颈。 巨大的拉力传来,她脑袋被迫靠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敏感的耳后传来滚烫的气息,温软的唇瓣若有若无地划过她的耳廓,空气中顿时弥漫上危险的气息。 “唔!你干什么?!” 顾棠浑身一颤,想到前世墨司宴最喜欢在她的耳后留下印子,慌得立马就要推开他。 然而全身被禁锢着,推也推不开,退也没有地方退。 怀里的女孩,秾丽的凤眼透着满满的慌乱和不安,挣扎不得的模样,像极了被狼咬住咽喉,受惊想要逃跑的小兔子。 然而鼻尖依旧萦绕着雪松清苦的香气。 墨司宴冷戾的眸色渐深,他抬手扬起披风,将顾棠整个人裹住,浓重的伽南香立马叫嚣似的涌向她。 “你身上的味道,很臭。” 顾棠想到方才他在耳后闻了几下的动作,又羞又恼道:“你又在骗人了。” “方才我去你屋子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身上的味道不好闻,还抱得死死的,我看你挺喜欢的。”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乐意听到很臭这样的评价,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反驳了。 “一股野男人的味道,臭死了。”墨司宴捏起她的下颌,煞有其事道。 野男人…… 顾棠此时反应过来,耳根微红。 “你怎么这么小气,我给你保证,那件披风搭在我身上,不过十个呼吸,我就把它脱下来还回去了。” “再说,雪松的香气最多闻起来苦了些,怎么可能是臭的,你净会瞎说。” 听见她最后几句话,墨司宴潋滟的桃花眼不爽地眯了眯,他捏起女孩的下颌。 “那你说,是我身上的伽南香好闻,还是那个野男人身上的味道好闻?” 充斥着醋意的话。 落在顾棠耳朵里,就显得十分幼稚,她踮脚吻上男人的唇角,给他顺毛道:“女孩子当然是喜欢甜甜的奶蜜香了。” 墨司宴生起气来,表面上看着可怕又吓人,但只要知道他为什么发脾气后,软着性子去哄一哄,很容易就能哄好的。 就像她前世养的那只橘猫一样,拿条小鱼干放在它面前,原本矜贵高冷的小猫咪,立马晃着尾巴屁颠屁颠过来了。 从上往下看去。 女孩昳丽隽秀的小脸上,唇瓣泛着莹润的水光,殷红透润,眼尾轻扬的动作,更为凤眼添上一丝勾人的气息。 但偏偏眼神澄澈地如同山间的清泉,不带一丝杂质,又纯又欲,很容易激发出男人心底那恶劣的破坏因子。 身材凹凸有致,软乎乎的身体正紧紧贴着他,唇角还残存着她的一些余温。 墨司宴眸光更深了,不过不是方才阴恻恻的戾色,而是透着莫名的缱绻气息。 “棠棠,你知道吗?那野男人方才有句话,说得倒是挺对的。” 对于他执拗将慕承言说做是野男人,顾棠也懒得纠正,略微嫌他幼稚之余,同时心里也升起些许好奇。 “什么话?” 要知道,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墨司宴对慕承言的态度都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敌视。 这辈子他们提前相遇,他把慕承言当成情敌还情有可原。 可前世,墨司宴是在他们成亲后,才碰上了慕承言。 那段时间,民间热衷讨论的内容,就是前未来的南阳王世子妃,现在嫁给了京都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爷。 连说书人,都编了好多个不同的版本。 这些话自然也落到了墨司宴耳朵里,但顾棠觉得,那段姻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而且她现在已经嫁人了,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所以她十分不理解墨司宴吃醋的态度,当时,好像是宫中的一个什么宴会,他直接当着慕承言的面亲了她,宣誓主权的味道很明显。 如今却说慕承言有句话说得对? 对上女孩微微疑惑的目光。 墨司宴勾了勾唇角,“外边的猫性子都很野,攻击性也很强,别被它抓伤了。” “我现在就特别想……” 后边的话,贴着她耳朵说出。 第五十二章 怎么,不愿意? 特别想…… 听到最后两个字,顾棠像受惊的猫一般,倏然睁大了眼眸,因为太过于荒唐,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可男人唇角噙着的笑,很有深意,炙热的眼神更是染上浓重的绯色。 “你,你……” 顾棠被他弄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仓惶移开那令人头皮麻发的视线。 前世,他说再不着调的话,她勉强都能理解,毕竟他们是夫妻,可如今,男未婚女未嫁,他竟然还是如此…… 不要脸。 墨司宴抚上她滚烫的耳垂,惩罚似的揉捏了两下,“棠棠,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方才,可是你亲口而言我是野猫,野猫性子恶劣古怪,攻击性强,想要什么便会使尽浑身解数去争、去抢。” “我方才的话,你应该能接受才对。” 耳垂痛痒的酥麻之感,让顾棠浑身一激灵,她抬手扼制住那双大手,“是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方才,那明明是她为了引开世子殿下,随便现编的一个借口,什么时候说他是野猫了。 而且,那样暧昧轻浮的话。 就算她经历了上辈子某人经常不当人的行为后,也接受不了,真的太羞耻了。 墨司宴反捏住她的手,“分明是棠棠你太渣了,明明已经有我了,还跟外边的野男人有说有笑,这就罢了。” “还小没良心地说我是野猫,现在又怪我故意曲解你的意思。” 聊了半天,又绕回了野男人的话题,说来说去,就是还没哄好呗。 顾棠将身子重量全靠在男人身上,故意软了嗓音,“刚刚是我不对。”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单独跟其他外男相处了,昭阁开学那日,你偷偷带我去逛,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到最后,撒娇似的在他身上蹭了蹭,乖软的模样瞬间让人心都化了半边。 尽管知道这是她一惯哄人的招数,基本是为了脱身,可墨司宴就是吃这一套。 他双手搂住女孩的腰肢,身子微微向前俯了几分,“口说无凭,怎么都要给一点抵押的东西,才作数吧?” 略带深意的话语。 让顾棠的视线立马就落在那张微微翕动的红唇上,不同于当下女子喜欢的薄唇,墨司宴的嘴唇,稍微有些丰满。 看起来就很适合接吻。 “看来棠棠也不是真心哄我的,连抵押的东西都不愿意给。”墨司宴察觉到她落在自己唇上的目光,继续引诱。 略带幽怨的语气,烫得顾棠面色一红,她知道,她今天不主动的话,怕是很难脱身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亲了。 墨司宴虽然弯了些腰,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还是在,顾棠踮脚,轻轻贴上他的唇,她打算就像之前在西山上那次。 给个蜻蜓点水的吻就行了。 可到手的猎物,哪有轻易放走的道理? 察觉到女孩退却的动作,墨司宴抬手掐上她的后颈,将主动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他在唇珠舔舐的熟悉动作,顾棠混沌的脑子清明了几分,她用尽所有力气去推他。 察觉到女孩的抗拒,墨司宴停下动作,染上欲色的眼眸暗了暗,嗓音更是哑地过分。 “怎么,后悔了?” 察觉到他沉下去的情绪。 顾棠摇头,轻轻握上他的大手,“没有,只是你每次咬我唇珠,都会留下印子。” “等下我还要去接人呢。” 瞧着她眼汪含水、慢慢解释的模样,墨司宴眉尾好心情地扬了扬,他轻柔地吻上她白皙的脸颊。 “好,不咬了。” 见他面露愉悦,而且并没有打算继续下去,顾棠赶紧推着他往小门走,“已经耽搁很多时间了,快走吧。” “等下我送了王妃娘娘和世子殿下走,就要去北郊接我母亲他们了,你留在这里久了也不合适。” 然而她刚走出去几步,身前的男人停住了脚步,墨司宴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顾棠急了。 她离开的时间太长,王妃娘娘他们现在可能已经觉得不对劲了,要是找过来就麻烦了。 “我要等那个野男人走了过后,再走,这也是为了监督你,要学会做一个一心一意的好女孩。”墨司宴煞有其事道。 第五十三章 中了合欢蛊,难耐地蹭她的颈窝 顾棠妥协了,“那好,你先回屋子去,我送了王妃娘娘他们,就去找你。” “好。” 见他应下,顾棠转身就要往前厅走,可缠着她的手的那双大手,仍定定拉着她,“别闹了,我马上就送他们走。” 她还以为男人又使小性子了,连忙哄了哄。 墨司宴并未回答,只是将女孩带到身前,黯哑的瞳仁里带着些许让人看不透的神色,他向下俯身。 看着越来越近的俊脸,顾棠脑袋下意识朝后仰,晦涩开口:“下次,下次给你亲。” “我出来太久了,他们会觉得奇怪的。” 捕捉到她小脸上的慌张。 墨司宴低低笑了笑,“棠棠,你还老说我不正经,我看你才不正经,刚刚才亲了,就迫不及待约上下次了?” “轻浮的小色鬼。” 小色鬼? 被污蔑的顾棠冷不丁红了脸,她气呼呼地反驳,“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走,还靠那么近。” “我要是小色鬼,那你就是老色鬼。” 前世他们成亲很久后,她还是不习惯于某人的不知节制,亲亲抱抱是日常,每天更是央着她做那档子事…… 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更是没眼看。 他居然还敢说她是小色鬼?! 闻言,墨司宴粗粝的指腹按上她的朱唇,煞有其事道:“我只是想闻闻你身上还有没有那野男人的味道。” “既然棠棠都说我是老色鬼了,那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这个称呼了?” 炙热的呼吸已经喷薄到脸上,像一张精心织结的网,将她牢牢掌控住。 顾棠吓得赶紧按住他的下巴,“你闻,你闻,真的没有别人的味道了。” 明显有些慌了。 视线里是女孩那张秾美昳丽的脸,鼻息间是染在她身上的奶蜜香,墨司宴愉悦地勾了勾唇角,“嗯,闻见了。” “只有我的味道。” 看似随意的语气下,实则是浓烈到令人发指的占有欲。 前厅。 顾棠站在门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掀开暖帘,进去后,便对上两双有些焦急的眸子。 她略带歉意道:“王妃娘娘、世子殿下,不好意思,刚刚收拾花盆耽搁了些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叶茹抬手握住女孩有点冰的小手,“棠棠说这话,可就是和我见外了。” “你现在一个人住在外边,难免要自己应付这些,等你将养父母接过来,一家子人在一起,就有人帮你处理了。” 慕承言顺势道:“棠棠,近日昭阁休沐,我闲来也是无事,不如,我和你一起去接伯父伯母。” 顾棠婉拒道:“多谢好意,不过我已经找好了人,马夫是会功夫的,等下就出发了。” “娘娘和殿下不必担心。” 叶茹微惊,“这么快?” “最近两日都出太阳,趁着天气好将人接过来,不用受那么多罪。”顾棠回道。 叶茹看着自家儿子欲开口的样子,微微向他摇了摇头,转而起身道。 “去北郊一来一回得好几个时辰,既然如此,我和言言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叶茹和顾棠认识快两年,十分了解这个女孩,表面上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样子,实则心里特别有自己的想法。 决定好的事,没人能改变。 接收到自家母妃的眼神,慕承言咽下想要继续坚持送她去北郊的话,清冷的眸子里透着微微的丧气。 送他们出去的时候。 顾棠想起来和墨司宴约定好的事,对着慕承言道:“世子殿下,我忽然想起昭阁开学那日还有事,所以不能和您一起了,抱歉。” “没事。”慕承言虽是笑着的,但一连的拒绝,让他心里不自觉升起些许的落寞。 顾棠再转眸看向马车上雍容华贵的女人,“王妃娘娘,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再登门拜访您。” “好。”叶茹温柔笑了笑,“等下去北郊,路上注意安全。” “多谢娘娘关心。” 慕承言也叮嘱了两句,才朝着骏马走去,经过女孩时,鼻息间猛然闯入浓重的香甜味,很明显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眉头微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在厨房的时候,她身上好像还没有这个味道。 而且,这种带着蜜香的奶味熏香,他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顾棠见他停了脚步,温声问道:“世子殿下,您怎么了?” “没什么。”慕承言笑了笑。 随后翻身上马。 顾棠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进入家门,她直奔墨司宴的屋子。 然而里边根本没有人。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顾棠凝眸,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很快,便到了地方。 当她正想推门时,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伴随着用力的关门声,她整个人也被拉了进去。 还未站稳,双脚就悬空。 男人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随后带到床上坐着,一系列动作前后不过几个呼吸,速度快得令人发指。 紧紧搂着她的人,幽暗的眸子布满了不正常的情潮,眼神迷离,像是喝醉酒了似的,整个人被雾霭笼罩着。 看着女孩发懵的表情。 墨司宴欺身,用挺拔的鼻尖难耐地蹭着她的脖颈,声音更是哑地不像话,“棠棠,你来了……” 对于他的反常行为,顾棠也从懵圈中回过神来,她神情严肃地摸上他的额头。 烫,很烫。 可他们分开不过才一盏茶的时间,之前他还神采奕奕地逗她,如今这么短的时间,就发这样的高热,未免也太奇怪了。 顾棠眉头微蹙,她搭上他的脉搏,片刻后,她将那颗埋在颈间不安分的脑袋捧起来,认真问道:“你最近去过南疆?” “嗯。” “多久去的?给我说具体的日子,有接触过苗族的人吗?” “大概四十天前吧,去那边山里找一个药材,领路的是个苗族女子。” 顾棠扶额,顿时觉得有些难办,“你中蛊了,南疆的合欢蛊,每四十天发作一次。” “你忍耐一下,我带你去找我师……找白神医,他应该有法子。” 说着,便要从他怀里起来。 然而下一刻,天旋地转,刚刚抱着她的人,现在将她压在了床上。 墨司宴眼眶染上迷醉的殷红,潋滟的桃花眼更是不加掩饰地泛着欲色,眼尾的泪痣像是被酒泡了一般红。 拆骨入腹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顾棠连忙抵上他不断下沉的胸膛,“墨司宴,你忍一忍,白神医精通蛊术,他肯定可以给你解开的。” 然而她的抵抗,在男人面前不过是挠痒痒,他轻而易举就钳制住她作乱的手。 “你冷……” 静字还未说出口,顾棠就感受到脖颈传来湿濡的热意,她挣扎的身子顿时就软了一半,自尾椎漾起一股酥麻的痒意。 “墨,墨司宴,你冷静一下。” 娇软的声音都变形了。 墨司宴不轻不重地咬了咬她的耳垂,“棠棠,从这里去西山,最少要一个时辰。”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第五十四章 帮他解蛊 湿软的触感划过耳垂,顾棠泛着水光的瞳仁愕然张了张,但全身都被控制住,她一动也不能动。 看着上方双眼迷离的男人,她也知道自己说让他忍一忍有多不靠谱。 合欢蛊发作起来,吞噬人的心智,比青楼里最烈的迷药还要猛。 墨司宴现在只是单纯咬一咬她,还能跟她好好交流,已经实属不容易了。 顾棠只能硬着头皮哄他,“墨司宴,你先从我身上起来,等下我给你扎两针,一个时辰不长的。” 她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今日会这样,以前在药王谷的时候就该多学习一些关于苗族蛊术的东西。 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现在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身体漾起一阵又一阵的情潮,让墨司宴难捱到了极点,怀里,是女孩娇软的身体,鼻息间,是自己染在她身上的奶蜜香。 几重诱惑堆叠在一起,理智却告诉他不能随心所欲,欲望和忍耐互相拉扯,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脑子更是炸裂般地疼。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墨司宴停下舔舐的动作,难耐地将脑袋埋进她的玉颈处,重重地喘着粗气道:“棠棠,你把我打晕吧,晕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闻言,顾棠愣住了,她以为按照狗男人的性子,定会央着她帮他解决,毕竟上辈子没中合欢蛊,他天天都…… 现在却让她把他打晕。 等顾棠回过神来,手已经被墨司宴带着放在他的后颈上了,手下,是细密的汗珠和滚烫的温度,像是放在了一块火炉上。 看着他脖颈间狰狞凸起的青筋,顾棠还是不忍心,她轻轻捏了捏他颈部的软肉。 耳畔立马传来一道似痛苦又似愉悦的低吟声,随后,是他哑地不像话的嗓音。 “你再乱摸,我可就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了……” 顾棠安抚道:“你再忍忍,我现在去拿银针,等下扎两针就不难受了。” 半个时辰后。 顾棠取下扎在墨司宴身体上的银针,再锁了几个穴道,才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好了,把衣裳穿上,我带你去西山。” 边说,边迅速将银针收放在布包中。 现在只是暂时把合欢蛊给压制住了,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还是会再发作的,当务之急,是去西山找她师兄,帮忙解蛊。 至于顾家人,只能明天再去接了。 扎针后。 墨司宴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他看着自己裸露的上半身,若有所思地抬起软绵绵的胳膊,轻轻勾住女孩的衣摆。 “没压制住吗?”顾棠转身,眉目间染上凝重,“不应该呀,你等一下,我再给你扎两针。” 被拉住的她,还以为没压制住,说着就要重新把银针拿出来。 “不是。” 墨司宴故作难受地蹙了蹙眉头,看上去还有些可怜,“手又酸又痛,抬不起来。” 又酸又痛…… 顾棠心虚地抿了抿唇,立马怀疑起自己刚才的手法,糟糕,不会是太久没扎针,力道没控制好吧?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布袋,拿起床榻上散落的衣服,主动道:“那我帮你穿。” 因为他抬不起来手,顾棠只能小心翼翼地从手臂下面往上套衣袖,生怕把人弄疼了,心里还很是自责。 都怪这段时日疏于温习,若是按照她以前的手法,是绝对不会把病人给扎痛的。 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 两个袖子都穿好,顾棠正要拿起亵衣带子时,手腕蓦地被人握住。 “弄疼你了?” 女孩澄澈的眼眸中,盛着浓浓的担心。 墨司宴眸色暗了暗,眉尾轻挑,“棠棠,你这样毫无反应,我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略带戏谑的语调,让顾棠有些迷惑,下一刻,男人慵懒的视线慢慢向下移,她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跟着移动。 亵衣带子还未系上,露出大片冷白的肌肤和优美结实的肌肉线条,块状的腹肌,看上去就很有力量感。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咳咳咳!” 顾棠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一个呼吸不畅,猛然被呛到,接着不受控制地干咳起来,心里更是鄙夷地暗骂了自己两句。 救命,刚才她在干什么? 怎么还数起腹肌来了…… 看着顾棠手忙脚乱系亵衣带子的动作,墨司宴沉郁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么害羞,日后成亲了可怎么办?” 轻飘飘的两句话说出口后,女孩莹白的耳廓肉眼可见地红了。 顾棠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计了,她又羞又恼地将手上搭着的衣服扔过去,“你自己穿!” 她自幼学医,男男女女的身体少说都看过有几百具了,最开始可能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后边见多了就麻木了。 天地良心,刚才替他扎针的时候,她可是一点歪念头都没动,要不是他故意戏弄她,她怎么可能会害羞?! 看着女孩仓惶逃跑的背影,墨司宴失笑,拿起扔在他身上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好了。 大门处,一辆马车等待已久。 陈念看见顾棠和一个男人出来,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便低下了头,手脚麻利地将轿凳放好,全程没再抬过一次眼睛。 他是许阳一手提拔上来的,算是心腹,自然也知道顾棠的身份。 身为下属,想要爬地高、活得久,首先第一条就是要学会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话也别说。 见陈念神态镇定,顾棠也觉得没那么羞耻了,跟墨司宴一起上车后,她开口道:“不去北郊了,去西山白神医那里。” “要快。” “是。”陈念应下后,调转马的方向,朝着西山快速驶去。 西山。 “燕王殿下,这驱逐蛊虫第一步,要先在药浴里边泡上半个时辰,旁边的药童会定时给您加热水的。” “做药引子还需费些时间,草民先告退了。”白衡揖手行礼,笑着退了出去。 然而,脸上的笑意在关门的一瞬,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的怒意。 白衡匆匆赶往药房,对着里边正在看书的女孩,恨铁不成钢道:“顾棠,你糊涂呀!” 对于他拔高的音量。 顾棠心里一个咯噔,她放下手中的医书,眼神微微有些躲闪,“二师兄,你说的话好生奇怪,我怎么听不懂。” 捕捉到她脸上的心虚。 白衡更气了,他猛地拍了拍旁边的桌子,“给师兄一句实话,你是不是跟那到处乱搞的燕王好上了?” 第五十五章 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顾棠本来打算一直装傻的,但听见白衡最后那句话,她忍不住替墨司宴辩白。 “师兄,他不会乱搞。” 虽说他对她是见色起意,但前世成亲后的三年里,别说是侍妾了,整个燕王府连个年轻丫头都没有,全是上了年纪的嬷嬷。 但是白衡可不知道,见自家小师妹帮墨司宴努力开脱的样子,他就气得心肝疼。 “这蛊虫可是南疆特有,京都离南疆多远你不知道吗?若不是四处留情、招惹姑娘,怎么会中了这合欢蛊?!” “听师兄一句劝,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他已经不干净了!” 痛心的模样,仿佛自己大好的白菜,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猪给拱了似的。 “师兄,你真的误会了。”顾棠拉上他衣袖软声解释,“燕王殿下他是去山里找药材,被领路的苗族女子种了蛊。” 见顾棠还为墨司宴说话。 白衡甩开她捏着自己衣角的手,继续灌输过来人的道理,“男人是什么东西?男人是狗东西,狗说的话也能信吗?” “那师兄你也是男人呀……” 看见女孩翻着医书低低反驳的样子,白衡就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扒开她脑子看看,是不是也中了什么降低智商的蛊虫。 他抵紧了后槽牙,“你还记得我们下山历练的时候,一路救助过的那些被抛弃、被家暴的女子吗?” 听他忽然提起。 顾棠愣了一下,点头道:“记得。” 每年,药王谷都会派弟子下山,救助各个地方的百姓,通晓民生疾苦,历练成长。 被救助的人里边。 往往都有一批可怜的女人。 要么是升官发财被休的糟糠之妻,常年的劳累让她们身体比同龄人老了十几岁。 要么是经常被家暴的软包子,满身淤青、遍体伤痕,身上没有一处皮肤是能看的。 这些女人经历不同,然而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她们都会替自己的人渣丈夫辩解,说什么—— “我不怪我相公,是我这个做妻子的不够好,若是在料理家事的时候,保持好容颜和身材,他也不会厌弃了我。” “你们别胡说,我相公对我很好的,他只是有时控制不住脾气,遇上烦心的事,打打我也很正常,哪对夫妻不是这样过来的?” 像是被洗脑了一样。 听见女孩说记得,白衡戳了戳她的额头,愤愤道:“你现在,就跟那群女人一模一样,被爱冲昏了头脑。” “师兄,燕王殿下跟那些人渣不一样,我也清醒地很,没有被爱冲昏头脑。”顾棠摸了摸被戳痛的额头,干巴巴地解释。 说起来,前世的时候,白衡特别喜欢墨司宴这个妹夫,一部分是因为他待她确实很好,另一部分就是被他阔绰的出手给收买了。 可白衡又没重生,他现在先入为主,代入的就是墨司宴不是个好东西的视角。 白衡见自己嘴皮子都磨破了,她愣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气得直锤胸口,清润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小师妹,你以前在谷里坑我的时候,多精明一丫头,怎么现在越活越回去了?” 顾棠是他们师父收的最后一个弟子,来的时候只有五岁,又是女孩子,跟谷里遍布的糙皮小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大家都很喜欢这个香香软软的小师妹,谁知这丫头长大后,变得又贼又精。 每次被坑的人,都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发现自己中计了。 对于白衡颇为幽怨的眼神,顾棠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二师兄,以前我那不是小,不懂事嘛。” 那个时候,她只有几岁,性子顽劣,又爱偷懒,面对每日师父布置的课业,根本不想做,但是不做就要挨竹条。 为了偷懒的同时,又不受惩罚。 她就把课业分成几份,转头对师兄们说,这是师父他老人家闭关前给他们留下的温习题集,一定要认真做。 对于一个几岁小丫头的话,白衡等一众人自然深信不疑,直到师父闭关出来。 他们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见话题歪了,白衡连忙扶回来,“我不管,你跟燕王必须断了,不然我就回山告诉师父他老人家去!” “二师兄,你怕是还没看见师父,就要被大师兄打死在山门口。”顾棠抬眸看了他一眼,准备祸水东引。 听她提起大师兄。 白衡心虚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梗着脖子道:“我,我们现在说的是你跟燕王,扯什么大师兄,别转移话题。” “就算真是你说的那样,合欢蛊是他找药材的时候,被领路的苗族女子种上了,那怎么偏偏就是他,不是其他人呢?” “小师妹,你要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燕王绝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说完这话,她肉眼可见地陷入了沉思,白衡眼睛一亮,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作用了,正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 谁知下一刻。 女孩蓦然抬起她秾丽的脸,隽秀的眼眸里写满了认真,“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 白衡:“……” 没救了,没救了。 “师兄,我向你保证,燕王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不会伤害我的。”顾棠握上他的胳膊,语气十分郑重。 前世那难熬又痛苦的五年里,他算是为数不多带给她温暖的人。 白衡叹了一口气,“小师妹,别把师兄当傻子,虽然你一直替沈家人说好话,但是我都知道,他们待你并不好。” “所以,你现在要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他知道过后,不是没想过带顾棠离开,但上一个做出这种举动的许阳,已经被小师妹刻意疏远了关系。 外人说什么,她是听不进去的。 顾棠黑色的瞳仁微微动了动,拉着他胳膊上的手指轻轻蜷缩,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良久,她才哑着嗓子开口。 “二师兄,我昨天已经和沈家人断绝关系了,我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的。” 上辈子,她误以为被顾家抛弃,所以即便知道沈家人对她恶意满满,她仍然想用坚持和真心得到他们认可。 她想证明自己是可以被人喜欢的。 结果,她被剜了心头血,顾家五口人全部惨死在烈火中。 白衡知道沈家人对她的重要性,此刻听见断绝关系三个字,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小师妹,你……” 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五十六章 英雄救美 顾棠笑了笑,仔细和他将整件事情说清楚,心里现在的想法、怎么报复沈家人、今后的打算。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语气,白衡有些恍惚,更多的还是心疼,“小师妹,你怎么不跟师兄说呢?” 在他心中,还是将顾棠当做小孩看待,可有哪家的小孩,需要面对如此恶劣的风雨。 顾棠眉间带着轻松的笑意。 “二师兄,我可以将自己照顾地很好,可以让顾家人过上优渥的生活,也可以让沈家人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你不用把我看做小孩子的。” 白衡轻轻呼了一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目前看来,还是另外一件事情更加要紧。 “棠棠,那你说说,你跟燕王是怎么回事?不是师兄不信你,是师兄不能看你从沈家的火坑出来,再跳进另外一个火坑里去。” “而且,你之前不是喜欢慕家那小世子吗?你们之间不是还有婚约吗?” 又重新回到关于墨司宴的事情上。 顾棠斟酌了一下用语才道:“我对世子殿下好,是因为王妃娘娘的缘故,我和他现在已经退婚了。” “燕王殿下,我是去山上采草药的时候,和他认识的,当时运气不好,我碰上了白天出来觅食的狼群,是他救了我。” “师兄,你等下替他解蛊,就会看见他后背上的爪痕,那就是他救我留下的。” 方才在她替墨司宴扎针,看见他的后背,才知道这爪痕原来这么早就有了。 白衡沉默了,他以为两人是在什么宴会上看对眼了,万万没想到竟是英雄救美这一出,回忆起自己之前内涵墨司宴的话。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么说来,燕王殿下还是小师妹的救命恩人。” 怪不得自己刚才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自家小师妹非但听不进去还如此维护那个燕王,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原因在。 白衡现在对墨司宴的好感直线上升,能在狼群里救下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为人定坏不到哪去。 看见他满是愧疚的表情,顾棠微微躲闪的眼眸里边,写满了心虚两个字。 她得找个机会跟墨司宴通一下口供,要是被自家师兄发现她骗他,那就糟糕了。 与此同时,沈家。 “瑶瑶,快躺回去,府医说了,你现在还不能下床。”林兰淑刚进来,就看见女孩穿衣的动作,立马慌了神。 沈瑶瑶噙着苍白的嘴唇笑了笑,“方子现在已经拿到了,我得赶紧做一批出来。” “南阳王府那边撤了跟家里的生意往来,美容膏正好可以补上去,母亲,我躺了一天,身体已经好多了,您不用担心。” 见女孩如此为家里着想,林兰淑又感动又心疼,她强硬地将沈瑶瑶扶回去坐着,“瑶瑶,不用担心。” “美容膏母亲已经着人去做了,用不了半月,便会出来一大批,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 “母亲,您真好。”沈瑶瑶抱住林兰淑的一边胳膊,眼中隐隐有泪花闪过。 林兰淑宠溺地摸了摸女孩的发顶,眼里满满的温柔和慈爱,“瑶瑶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第五十七章 沈于飞发现真相 对于意料之外的逼问。 沈瑶瑶小鹿般灵动的瞳仁微张,不过片刻,她便镇定下来,“五哥,你,你怀疑是我自己跳进去,然后诬陷姐姐的?” 微蹙的眉心、不敢置信的语气,还有眸中恰到好处流露出的受伤,像极了一朵被冤枉的纯洁小白花。 让人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可沈于飞现在只觉得心惊和可怕,他往前近了两步,“沈瑶瑶,我最后问你一次,顾棠她到底有没有推你!” 脖颈凸起蜿蜒的青筋,他几乎是咬碎了牙根,才问出最后一句话的。 平日里,沈于飞顶多傲娇了些,就算是生气,也带着小孩子脾性的幼稚,何时像今日这样,露出如此可怖的表情。 沈瑶瑶被吓得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语调委屈地不行,“五哥,我真的没有撒谎。” “你也知道,姐姐一向怨恨我占了她的身份,加之昨日宴会上陷害我不成反丢了脸,便想要拿我出气。” “咳咳咳!” 说到这里,她适时捂住胸口难受地咳嗽,生理性的泪水染红了眼眶,无暇的眼眸被雾气氤氲,软声软语解释的模样。 看起来楚楚可怜。 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 耳边传来的话,和之前在谢国公府发生的一切重合在一起,沈于飞双腿脱力般地朝后踉跄几步,大受打击地喃喃道。 “沈瑶瑶,你太可怕了。” “你真的太可怕了……” 沈瑶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反而关心地扶上他的胳膊,“五哥,你怎……” “啊!” 未说完的话,全部沦为无措的惊呼。 “别碰我!” 对上少年憎恶的双眸,被甩开的沈瑶瑶抹了抹眼泪,嗓音哑地不像话。 “五哥,我知道你舍不得姐姐,可姐姐被赶出沈家,是父亲和母亲的意思。” “而且姐姐对我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但我从未怪过她,因为我将姐姐视为亲姐妹,她走了,我也很难过。” 见她还在装可怜博取同情。 沈于飞无比失望,“昨日在荷花池,除了你和顾棠,还有一个扫洒丫头在,她亲眼所见,是你自己跳进了荷花池。” 昨天,和顾棠谈话后。 心存疑虑的他,废了老大的功夫,才找到一个负责花园扫洒的丫鬟,终于从她口中得知了一切的真相。 原来真的是沈瑶瑶自己跳进了水里,顾棠脸上的伤也是她故意为之。 那丫鬟还说,七小姐说六小姐诬陷过她很多次,六小姐也并没有反驳…… 沈于飞这才明白,为什么顾棠那样软性子的一个人,偏偏要像疯了似的去针对沈瑶瑶,原来真的是被冤枉的。 一想到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养妹,竟然是个佛口蛇心的双面人,沈于飞眼中就弥散出被欺骗的滔天怒火。 “沈瑶瑶,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听见园子里有第三个人,沈瑶瑶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她咬着苍白的嘴唇,立刻否认。 “五哥,你宁愿相信一个被收买的丫头,也不愿意相信和你相处了十几年的妹妹吗?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 该死,她昨日明明让赵嬷嬷把下人都支走了,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现在只能咬死那丫头是被收买的。 “呵,被收买?” 沈于飞双手捏住沈瑶瑶的肩膀,双目猩红,“她现在已经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有什么理由去收买一个小丫头来诬陷你?” 面对他发狠的眸光,还有肩膀传来被捏碎般的痛意,沈瑶瑶真的有些怕,但是她不能退缩。 “五哥你现在这样质问我,不就是姐姐最大的理由吗?离间我们兄妹的关系,好重新再回到沈家。” 这番解释,落在沈于飞耳朵里显得十分苍白和无力,只有他知道,顾棠根本就不想再沈家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根本就不稀罕他们! 视线落在面前这张纯真的脸上。 沈于飞松开钳制住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冷笑道:“我跟你在这儿费什么劲,我要告诉父亲、母亲还有哥哥,这所有一切的真相。” 他给过她机会的。 两次,足足两次。 但凡她直接承认是因为嫉妒陷害顾棠,他都不会这么失望,也不会把事情做地这么绝。 沈瑶瑶被他决然的态度吓到,愣在原地好半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顾不得还未梳好妆,沈瑶瑶拖起裙摆,心急如焚地追了上去。 她陷害顾棠,一直都是有恃无恐的,因为无论怎样,沈家人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可五哥现在的变化,让她忍不住心慌。 沈瑶瑶很清楚,家里人对她的宠爱,是因为十几年的相处,还有她善良懂事的品性。 要是五哥把那个丫头带去母亲、哥哥们面前,把所有的事情公诸于众的话…… 他们都会觉得她是装的善良吗?还会把她当成亲女儿、亲妹妹宠吗? 一想到这里,沈瑶瑶双腿就止不住地发软,她不能赌、也不敢赌,因为一旦赌输了,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会化为虚无。 沈瑶瑶停下脚步,不再追沈于飞,她跑回院子里,拉上赵嬷嬷的手,“嬷嬷,你说过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可是真的吗?” “为小姐死,老奴都心甘情愿。”赵嬷嬷回握住女孩的手,语气郑重而认真。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瑶瑶如释重负地勾了勾唇角,纯然的眼底,闪过一丝毒蛇的恶意。 片刻后。 “来人呐,小姐想不开了!” “快去请府医。” “你们几个,快把夫人和公子们叫来!” 院子里的下人们,一边手忙脚乱地将沈瑶瑶从白绫上救下来,一边四散开来去请府医和林兰淑他们,所有人乱成了一锅粥。 * 泡着药浴的墨司宴,敏锐察觉到窗户那边的异动,瞥见某个做贼似的脑袋,他朝着一旁侍候的药童道。 “我渴了,想喝热茶。” “殿下稍等。”药童福身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看着鬼鬼祟祟进来的女孩,墨司宴扬了扬散漫的眉尾,“躲在窗户外边偷看我泡澡,还说自己不是小色鬼?” 深褐色的水面,浮着男人健壮的上半身,被热气喷薄出来的水珠,顺着性感的喉结慢慢下滑,经过胸前,最后没入水中。 分明的锁骨中,还盛着两汪水。 看着莫名有些涩。 顾棠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口干舌燥的,她慌忙侧过身子,赶紧串口供,“墨司宴,要是白神医问起你……” “啊!” 伴随着巨大的拉力和哗啦的水声,被拉到浴桶前的顾棠,察觉到墨司宴欲从水中起来的动作,吓得她提前捂住了眼睛。 “墨司宴,你想干嘛?!” 第五十八章 一起泡澡 视线被手遮挡住,耳边只有从水中起身的哗啦声,在偌大的空间中回荡,像鼓槌似的,一下一下敲击着人的心脏。 “遮着眼睛干嘛?” 阵阵湿热的水汽将女孩裹挟住,明显是从刚出浴的男人身上飘来的。 顾棠手指微微蜷缩,耳朵不争气地红了,她低低道:“我,我还不想瞎……” 身子还不停地往外挣扎,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抵触,若不是手肘被人钳制住,怕是早就溜个没影了。 白皙莹润的耳廓,此时漾着一层淡淡的薄粉,宛若秾艳的胭脂,误撒在玉肌上,顷刻便能夺走人的视线。 墨司宴唇边的笑意更盛了,他将身子仰地老远的女孩带至身前,低哑的嗓音染上些许似笑非笑的气息。 “我光明正大让你看,你非把眼睛捂着,看来,棠棠还是更喜欢偷看,那样会更刺激一点,对吗?” 再次拉进的距离,让顾棠都能闻到他身上阵阵苦涩的药香,“我是有正事来找你说的,谁偷看你了?” 话音刚落,捂着脸的手指被强硬的力道扯开,顾棠心尖一颤,很快,遮住视线的最后一道防线就被轻易攻破了。 她只能将眼睛死死闭着。 这狗男人总不能把她眼皮掰开吧? “睁眼。” 顾棠继续装死。 忽然,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贴在了眼皮上,不过仅仅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很短。 磁哑的声音,再次从头顶响起。 “棠棠,你再不睁眼,我就只能拉你进来一起泡澡了,想必那沏茶的药童,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话中的真实性,捏住她的胳膊的大手加深了几分力气,不断把她往浴桶前带,似乎真的想要把她拉进去。 顾棠吓得立马就睁开了眼睛,脑袋上仰,视线紧紧看着男人的脸,一点也不敢往下移动,生怕看见什么令人面红耳赤的东西。 男人平日高高束好的头发,此时散乱开来,或是缠着修长的脖颈,又或是湿乎乎地贴在胸前,像极了吸人精气的妖怪。 透着一股邪肆的俊感。 顾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动不敢动的眼眸写满了慌乱,“既,既然药童快回来了,那我还是先走了,你好好泡澡吧。” 说着,仰着脑袋就要走。 然而胳膊上的钳制如铁一般,她刚后退两步,便又被拉了回来。 男人粗粝的掌心贴上顾棠柔软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像是在逗猫一样。 “仰着脑袋不累吗?” 对上他喑哑的黑眸,顾棠违心否认,“不累,我习惯这样看你了。” “是吗?” 伴随着戏谑的两个字,潜伏在女孩后颈上的大手,猛然上移,将那颗高高仰起的脑袋强行按下去。 第五十九章 顾大夫,羞耻的称呼 与此同时,京都某个山里。 “啊!” 下人们听见自家主子愤怒的叫声,立马冲了进去,只见面容绝美的女子,看着蛊盅里边气息奄奄的东西,气得表情都扭曲了。 是合欢蛊的母蛊。 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然后纷纷低下头,生怕灾祸降到自己身上。 这母蛊,可是自家主子用精血喂养的,如今忽然快要死掉,显然是外边的子蛊被人消灭了。 女人不死心地再滴了几滴精血进去,母蛊依旧仄仄的,连她的精血都救不活的蛊虫,摆明就废了。 她嘭地一声将蛊盅扔了出去,精致的脸庞,写满了怒火中烧四个字。 “很好,很好!”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妖孽俊朗的脸,是一个多月前找她领路的男子,她见他长得不错,便提出一夜欢好的要求。 要知道,她的长相,可从没有人能拒绝,谁知这个男人不仅拒绝了她,还在她不死心勾引时,让手下把她绑到树上。 若不是她苦苦哀求说不会再冒犯了,那男人就要将她扔在深山里自生自灭了。 想到那日的场景,女人还是感到羞辱万分,所以当时她就偷偷摸摸给那男人种下了合欢蛊,就是想让他发作后,回来哀求自己解蛊。 没想到人没来,她的蛊虫却搭了进去! 真是可恶…… “给我备马,我要下山!”女人眼睛眯成狭长的一条,盛着戾色的眼眸里,透着无比阴寒的冷气。 * 沈府。 “瑶瑶,快躺回去,府医说了,你现在还不能下床。”林兰淑刚进来,就看见女孩穿衣的动作,立马慌了神。 沈瑶瑶噙着苍白的嘴唇笑了笑,“方子现在已经拿到了,我得赶紧做一批出来。” “南阳王府那边撤了跟家里的生意往来,美容膏正好可以补上去,母亲,我休息了半天,现在也想明白了。” “我不会再做傻事的。” 见女孩如此为家里着想,林兰淑又感动又心疼,她强硬地将沈瑶瑶扶回去坐着,“瑶瑶,不用担心。” “美容膏母亲已经着人去做了,用不了半月,便会出来一大批,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 “母亲,您真好。”沈瑶瑶抱住林兰淑的一边胳膊,眼中隐隐有泪花闪过。 林兰淑宠溺地摸了摸女孩的发顶,眼里满满的温柔和慈爱,“瑶瑶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说到这里。 林兰淑冷眼看向屏风后,“沈于飞,还不滚进来给你妹妹道歉!” 伴随着磨蹭的脚步声,沈于飞走了进来,他原本盛怒的脸上,此时被愧疚填满。 “对不起。” 就算沈瑶瑶对顾棠做了那些下作的事,可怎么说都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他真的没想到,她竟然会想不开上吊。 林兰淑看他一身酒气、神情恹恹的模样,就更气了,“中了那贱丫头的圈套,还差点把瑶瑶逼死,你是越来越能耐了!” 别看她性子火辣,可对自己的几个儿女,都是极为温柔的,几乎没有发脾气的时候。 第六十章 沈于飞认清沈瑶瑶 沈于飞咬牙,“母亲,你怎么就不信我说的话,沈瑶瑶她一直在装可怜,顾棠从来就没有欺负过她,都是被她陷害的。” 话音刚落,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啪!” 沈瑶瑶惊讶地捂住嘴巴,微微翕张的鹿眸布满了心疼,她急切道:“母亲,五哥也是被姐姐骗了,瑶瑶不怪他的。” 不怪他…… 精确捕捉到这几个字的沈于飞,瞬间像炸了毛的猫一般,他捂着刺痛的脸颊,横眉冷对地骂了一句。 “惺惺作态!” 上次,在国公府时,她就是这样说的,用别人来衬托自己的善解人意,只不过这次拿来垫背的对象,从顾棠换成了他。 “母亲,不管怎么说,我只是一个养女,姐姐和五哥才是您的亲骨肉。” 沈瑶瑶故作坚强地抹去眼泪。 “为了家里和睦,为了沈家的血脉,您还是将姐姐接回来,至于我,您也不用担心,搬出去后,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柔弱的大眼睛,已经蓄满泪水,眼眶染上浓重的红意,配着脖颈上惹眼的红痕,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林兰淑握住她的手,心疼坏了,“瑶瑶,对母亲而言,你才是我的亲女儿,我唯一的女儿。” 下一刻,她落在沈于飞身上的目光,陡然变暗,带着满满的警告意味。 “只要有我在一天,顾棠那个贱丫头就永远别想回来!” 闻言,沈于飞急了, “母亲,顾棠是真千金的事,只有家里人才知道,那个丫环若不是听见她们的对话,又怎么会知道如此秘辛。” 短时间看来,顾棠那边是很难哄好了,所以他准备从家里人下手,先把所有的一切理清楚,改变他们对顾棠恶劣的印象。 要是家里人还像以前那样看待她,他就算是嘴皮子磨破了,她也不会回头。 林兰淑怒声呵斥,“够了!” 她从床上起身,一脸失望地看向他,“瑶瑶跟你,可是十几年的感情,她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若不是她一开始就对顾棠有恶意,何必同意我们接她回来,我看你是被那贱丫头下了降头,真是疯了。” 沈于飞抿唇,“您若是不信,大可找到那个丫环对峙,看看我到底……” 话还未说完,就被林兰淑打断。 “你说的那扫洒丫头,我两个时辰前就派人去找,你猜怎么着?” “偷偷跑了!” “她的床下,还遗落着南阳王妃赏赐给顾棠的首饰,被赶出去还不忘朝瑶瑶泼脏水,真是够令人恶心的。” 无人注意的是,掩面哭泣的某人,宽大衣摆后的唇角微微弯了弯。 第六十一章 沈于飞搬出沈家 “五哥……” 沈瑶瑶愕然瞪大了双眼,隽秀的眉眼满是无辜可怜,语气受伤又难过。 “瑶瑶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从你上午来过后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离开这个院子半步,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想的那么坏呢?” 林兰淑连忙将她护在怀中,看向沈于飞的眼神,充满了滔天的怒气,“沈于飞,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顾棠什么品性,瑶瑶什么品性,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今天必须向瑶瑶道歉,不然,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不认他这个儿子…… 这样的话,是何等的熟悉,只不过滚出去的对象,从顾棠变成他了。 沈于飞攥紧了手中的步摇,心中再次懊悔的同时,又生出许多心疼和无力感。 她以前,得有多难过。 爱哭的小孩有糖吃,这句话在她和沈瑶瑶身上可谓体现地淋漓尽致。 顾棠明明是被陷害的,但是最亲之人不但没有一个人信,还将世间最恶毒难听的话全部堆在她身上。 怪不得她要断绝关系。 任谁都会失望的…… 沈于飞自嘲地笑了笑,他直直对上林兰淑的目光,丝毫不畏惧道:“好,不认就不认,我走就是了!” 话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兰淑何时被儿子这样忤逆过,更何况他还是为了一个已经断绝关系的贱丫头。 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可惜这时屋里连沈于飞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林兰淑气得后槽牙都咬碎了,“顾棠真是个丧门星,丢尽沈家的脸,让南阳王府断了和沈家的生意,现在还把小五挑拨走了!” 她就不懂了。 这样恶毒龌龊的丫头,好不容易赶了出去,自家儿子却疯了一样地要她回来。 沈瑶瑶抚了抚女人的后背,温柔善良地解释,“母亲,姐姐想回来,她没有错,只是方法用得不对,不该挑唆五哥和家里的关系。” “不如……” “不如还是将姐姐接回来吧,瑶瑶没什么的,瑶瑶真的不委屈的。” 然而说到最后,却又红了眼眶、落下了眼泪,像是极力忍耐了很久,但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最终还是爆发了。 林兰淑心疼地替她抹去眼泪,心里对顾棠的厌恶更多了一分,语气更是憎恶。 “瑶瑶你放心,只要有母亲在一天,就绝对不回让顾棠回来的!” 她没注意的是,掩面哭泣的女孩,宽大衣摆后的唇角微微弯了弯。 第六十二章 好色也要分一下场合 沈于飞没察觉到沈翩声音的僵硬,他低头看向腰间挂着的碧色璎珞,轻轻抚了抚上面的玉兰花刺绣,眼神染上些许怀念。 这是顾棠亲手做的…… 指腹摩挲着漂亮的纹路。 沈于飞脸色却差到了极点,对上男人探寻的目光,他随口胡诌道。 “外边铺子多的是,二哥若是喜欢,让小厮去买就是了。” 话毕,甩开沈翩的手。 快步离开。 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沈翩失落地垂下手,冷峻的眉眼间,被浓重的忧伤覆盖,他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铺子上买的吗?” 神医每次为他诊病时,腰间就戴着那种样式别致的璎珞。 “二公子,我家公子脾气就是如此,谁都不放在眼里,还望您多担待。”不知道内情的阿六,拱手抱歉道。 “无碍。” 沈翩推着轮椅,心情沉重地离开。 * 在山上休整了几日,顾棠就带着墨司宴回京都了,若不是还有事,她也挺想在西山上小住一会儿,和白衡交流一下医术。 燕王府前。 顾棠推了推抱着她不愿松手的男人,“墨司宴,到你府邸了,快下车。” “棠棠,家里那小家伙一直念叨你,你不跟我去看看他?”墨司宴环着女孩腰的胳膊,又紧了几分。 低哑温柔的嗓音背后,是故意用小团子诱惑她的不良企图。 要不是有前车之鉴,顾棠肯定又要上当了,前几次,他也是用这个借口将她骗去燕王府。 结果小团子还没见到,她就被男人按在怀里好一顿乱亲。 想到那暧昧的画面,顾棠喉间涌上几分涩意,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赧意。 “若是有空,我自然回去,再说,这些天耽搁了太久,我得快些去北郊接人。” 这倒不是顾棠为了躲墨司宴,而找的借口,她准备等下回家吃个饭,便动身去北郊接顾家人。 “好吧。” 听见他颇为遗憾的声音,顾棠心下一松,她还以为墨司宴要再纠缠一会儿呢,没想到今天这样好说话。 然而下一刻。 她整个人猛地被他抱在腿上坐着。 墨司宴抬起女孩的下颌,生着薄茧的指腹,与细腻柔软的肌肤相触,很容易便勾起男人内心深处最恶劣的占有欲。 “棠棠,我现在要离开了,你就没有一点表示吗?” 一双动人的桃花眼直勾勾看向她,目光软地一塌糊涂,像是潋滟缱绻的春水。 背后蕴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顾棠慌乱地移开视线,细弱蚊呐的声音,羞耻到了极点,“你还没亲够吗?在山上……都多少次了……” 最近在山上的这些日子,某个人趁着照顾他的机会,可没少占她的便宜。 后来,还被白衡提醒了。 “小师妹,这是山上,不是无人区,你好色也要分下场合吧,我都不好意思说我看见多少次了。” 顾棠:“……” 自从墨司宴说了她苦苦追求他、最开始爱而不得发疯过后,白衡就将她想成主动又好色的那一方。 所以她后边怎么解释,白衡都不信,甚至还觉得她是在秀恩爱。 “棠棠,我发现你记性好像不太好。” “?” 看着女孩秾丽的小脸上,浮现出的疑惑。 墨司宴眉尾轻抬,“上次你要离开,我都给了你一个吻,现在我要离开,你怎么就忘记了?” “看来之前的话本子,棠棠学得还是不够透彻,不如改日,我们一起再学习一遍。” 顾棠:“……” 说来说去,不就还是那档子事。 他真是第一个想将自己的欲望,用各种方式合理化,很多时候,她还不知道怎么反驳。 第六十三章 和顾家人重逢 顾棠烧好炭盆,沏好茶水,忙前忙后好半晌,才在苏月兰的招呼下停下来,手上忽然没了活计忙碌,她有些局促。 对于顾家人来说,他们不过是一年多没见面,然而对于她来说,可是整整五年。 前世回到沈家后,她就再没见过他们,他不是没上门找过,每次去,顾家人都会紧闭大门,根本不让她见他们。 次数多了,她便不再去了。 不对,她是见过他们的…… 顾棠睫毛轻颤,上辈子她被剜了心头血惨死后,灵魂随着尸身飘荡到乱葬岗,遇见了前来收尸的顾家人。 烈火里扭曲的人脸和面前的四个人重合在一起,顾棠眼眸微微晃动,总觉得恍若隔世,不真实到了极点。 她看着他们的眼神,带着贪恋,“爷爷、爹爹、娘亲、大哥……” “好久不见。” 顾霄不怒自威的眉眼,此刻布满了悔意,威严的瞳仁里,隐隐泛着水光。 “棠棠,你在沈家,受苦了。” 当时沈家人情真意切地想让棠棠回去,他们也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才忍痛把她往外赶,没想到却…… 在他心中被当成宝贝对待的孙女,回了亲生家庭,却处处受到苛责和无止境的羞辱。 顾棠柔柔一笑,“爷爷,都过去了。” “爷爷是心疼你。”顾霄默默叹了一口气,心中愈发自责。 过于沉重的气氛,盖过了重逢的喜悦。 顾正道掐着嗓子,故作难受道:“爹,您儿子昨日搬了那么多柴火,手都磨破了,您也没说心疼心疼我。” 说着,将手伸了出去。 宽大的掌心上,只有一道划痕,小地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大,再耽搁一会儿,怕是就要痊愈了。 话音刚落,顾正道脑袋后边就挨了一巴掌,是坐在他旁边的老爹赏过来的。 “你还有脸提?让你别偷懒放在厨房外边,你非不听,昨晚一下雨,好好的柴火都湿透了。”顾霄一本正经的训斥道。 转而又对着顾棠瞬间笑魇如花,“棠棠,晚上想吃什么菜,爷爷让你爹去买。” 顾正道:“……” 爹,川剧变脸都不带您这样的吧? 看着不服气、又迫于爷爷威压,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的自家爹爹。 顾棠勾了勾唇角,“爷爷,我想吃铜锅涮,爹爹熬的这个汤底最好吃了,入冬过后我就一直馋着呢。” 寥寥数语,直接把顾正道哄得心花怒放,“果然,咱们家的掌勺大厨,还得是我呀。” 得意洋洋的表情,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 哪儿还有刚才委屈巴巴的模样。 “得了吧,你也就会熬个猪骨头汤了,苹果烧葡萄、青椒炒猫耳朵、油酥甘蔗,我看你是阴间的大厨才对。”顾霄无情戳穿。 苏月兰继续补刀,“特别是油酥甘蔗,硬得跟块铁一样,把你爷爷牙都磕掉了一颗,气得你爷爷半个月都不愿意说话。” 闻言,顾霄颇为幽怨的看向顾正道,没好气的样子明显还在记仇。 “那……爹爹确实挺厉害的。”顾棠憋笑,由衷的夸赞了一句。 别看老爷子六十几岁了,但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嘴皮子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能让他心甘情愿做半个月的哑巴,也只有自家这个不靠谱的爹爹能做到了。 丢脸事被全抖出来,男人刚刚还高昂的气焰,顷刻之间就熄灭了。 顾正道只能嘴硬为自己找补道:“是……是调面糊的面粉的问题,我等下去买菜,顺便买新的面粉,今天做的肯定好吃。” 一边说,一边朝外火速溜走。 不过背影怎么看,都有种心虚的味道。 苏月兰无奈摇头,“面粉、淀粉、糯米粉,你爹根本分不清楚,我还是跟他一起去吧。” “娘,我也去。”在旁边默默听着的顾知予,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屋子里瞬间就剩下爷孙两人。 顾棠收回望向门口的目光,感慨道:“爹爹这么些年,真是一直没变。” “你跟知予没被他养歪,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顾霄冷哼,似乎颇有怨念。 顾棠脸上笑意又深了几分,“爹爹不就是这种性子吗。” 小时候过年,顾正道仗着她年纪小、不懂钱币,指着爷爷刚给她的银子说是假的。 然后用五个铜币,换了她十两银子。 当时她因为这事儿乐呵了一整个春节,还觉得自家大哥是个大傻子呢,有便宜都不捡。 骗女儿压岁钱,贯通古今,也就她爹能干出来这种不着调的事情了。 第六十四章 沈家入套 沈常山恼了,“苏氏商行是大,但也不能毫无缘由就撤了生意吧,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传出去,也不怕毁了苏氏的信誉!” 然而这种话,他只敢对着自己儿子说说,商场,能赚到钱的,有哪些是没使手段的,他不过是逞嘴上之快。 好发泄发泄心中的愤懑。 “也不是没有缘由……” “什么?” 沈望脸色铁青,“儿子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便上门拜访,苏氏商行的唐掌柜说,说不和抛弃亲生孩子的人家做生意。” 闻言,沈常山惊了。 “苏氏的人怎么会知道?” 要知道,顾棠的身世,除了南阳王府和柳家,再无其他人知晓真相,这一年多,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养女。 可从未暴露过…… 沈望咬牙,“还不是柳钰那蠢货,他为了家里生意,去巴结唐掌柜,结果酒劲上头,把顾棠是真千金的事说了出去。” “不过父亲您放心,只要咱们咬死不承认,那就是谣言。” 听自家儿子这样讲,沈常山心里宽慰不少,不过一想到南阳王府、苏氏商行,都是因为那个不孝女断了和沈家的合作。 他就气地要死,“大师果然说得没错,顾棠就是个丧门星,若不是她整那么多幺蛾子,沈家至于变成这样吗?!” 憎恶的模样。 仿佛忘记了,如果没有顾棠,他不会得到南阳王府的提拔,更不会借着世子未来岳父的名头,在工部大捞油水。 而且,将顾棠赶出去,也是因为要拿到美容膏的方子,榨干她的最后一丝价值。 沈望也是气得快要呕血,自他成年后,家里的生意一直是他在打理,这两年好不容易借着苏氏、南阳王府做出点名头。 现在全部因为顾棠给毁了。 他想到昨日偶然看见的东西,狭长的双眼迸发出贪婪的冷芒,“父亲,如今有个法子,让沈家就算脱离了苏氏,照样可以翻几百倍的营收。” 沈常山眯了眯眼睛,半信半疑。 “什么法子?” 沈家没有苏氏帮扶前,就只有几个普通地段的铺子和乡下的庄子,营收普普通通,远没有现在生活过得富贵。 没有苏氏,还能翻几百倍的营收…… 天底下,有这样好的法子吗? 沈望走到门前,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什么异常后关上书房的大门。 “我昨日去参加商会,许氏商行的掌柜喝多了,说西山有个玉石新矿,种水极好,而且整个山头都是,产量也大。” “山头的主人是个家道中落的公子哥,沉溺女色、好吃懒做,山头是家里留下的祖地,他没什么本事,如今发现上边有玉石矿,便起了变卖的心思。” 许氏商行,是京都四大商行之一,随便透露点消息,都够下头的人赚地盆满钵满。 沈常山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常年官场浮沉的经历,让他多了一分警惕,“这样天大的消息,许氏的掌柜就这么随意透露了?” “望儿,为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对于自家父亲的谨慎,沈望轻松笑了笑,“父亲,儿子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吗?” 昨日商会,他因为要见苏氏的掌柜,便去得晚了些,到场的时候,商会的大老板全都喝地酩酊大醉。 他正准备招呼小厮来的时候,许氏的掌柜拉住他的衣袖,炫耀似的说玉石新矿的消息。 怀中,还掉落出一个册子,里面全是关于玉石矿的详细资料。 而且一般买矿,买家是可以带人去开采勘察的,他也不怕许氏的消息是假的。 听沈望说完,沈常山面露难色,“可就算知道这消息,咱们怕是也抢不过许氏。” 自古以来,竞拍都是价高者得,沈家就算没有陷入危机,也不是许氏的对手。 沈望幽深的瞳仁,闪过一丝笑意,“许氏这个月将大部分资金,都投入到北街铺子的打造中,还在正街新建了一个酒楼。” “许氏他们自己还正愁资金呢,昨日商会,那掌柜肯定也是来筹钱的。” “现在这座玉石新矿,暂时只有许氏和我们知道,时间久了,就不一定了……” 沈常山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他有些为难地摸了摸胡须,“可是……” “咱们家现在的钱怕是也不够,若是想要买下那座玉石矿,少不得要变卖田地。” 沈常山胆子本就不大。 之前他敢在工部捞油水,那是因为有南阳王府给他兜底,如今苏氏又断了合作,沈家现在就剩下这些年存下的银钱,还有田地了。 一时让他全部拿去买玉石矿,他真的很难这么快做决定。 沈望察觉到男人的犹豫,他引诱劝道:“没有比矿产更能赚钱的,小小一块玉石,做好卖出去,便是成本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沈家能不能从各大商行里杀出来,可就看这一次了,到时候,看有谁还敢瞧不起咱们。” “父亲,机不可失呀……” 沈常山动心了,他垂眸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做决定,“好,若是那玉石矿,品质真的很好,那咱们就把它买下来。” 自沈家和南阳王府没了姻亲后,工部那些人,态度对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之前都捧着他,还分派最轻松的活计过来,如今却好似嘲笑报复他一般,什么活最累,便派给他。 试问一个人,享受过山珍海味过后,怎么可能甘愿吃平淡的野菜。 沈望双手作揖行礼,“我已经请好了专业的矿工,和鉴别玉石品质的大师,下午,我们就动身去西山的玉石新矿。” 他明亮的瞳仁里,染着喜悦的光彩,仿佛已经看到沈家在他的带领下,财力连连攀升,一举挤进四大商行的美好明天。 沈家去西山勘察玉石矿后,立马敲定要买下来,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许阳的耳朵里,尽职的他立马找到顾棠汇报。 “小姐,沈望父子俩,已经给咱们的人交了定金,这是买卖的契约。” 顾棠接过册子,鲜红的手印下,是“沈望”两个大字,字迹沉稳有力,可笔锋间粗犷的转折,透着巨大的野心。 第六十五章 你算我哪门子的哥哥? 顾棠笑了笑,满意合上册子,“他们手头没那么多资金,必定要变卖田地,许叔您记着,其他的无所谓。” “沈家在南山的一个山头,务必要买下。” 许阳明了,“小姐放心,我已经派咱们的人盯紧他们了。” 交代完该说的话,顾棠带上帷帽,拎起糕点,快步往院子赶,她是趁着家里人做饭,偷偷溜出来的。 等下他们看不见她,怕是会急。 然而等顾棠回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抹讨厌的身影,院门前,身姿颀长的少年,敲门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 一脸的纠结。 耳边传来的脚步声,让沈于飞朝女孩这边看过来,他眼睛立马就亮了,笑着走到她面前,“棠棠!” 亲昵的称呼,任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感情有多好呢。 顾棠像是没看见一般,径直从他身旁略过,态度简而易见的冷淡。 被忽视的沈于飞鼻尖一涩,但他假装没发现女孩冷漠的态度。 “棠棠,这是西市的桂花糕,我排了老半天才买到,现在还热乎着呢。” 少年捧着温热的油纸包跟过去,脸上的笑意都带着讨好的气息。 顾棠依旧没理,头也不回地打开了院门,将漠视贯彻到底。 可没等她踏进去,胳膊便被人死死拽住,她不耐烦地转身,看向少年的眼神宛若淬了冰一般冷。 “滚。” 轻飘飘的一个字,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沈于飞心脏忍不住抽了抽,唇边的笑容更是苦涩,“棠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作为哥哥,我想弥补以前犯下的错。” “给哥哥一个机会好吗?” 说到最后,近乎卑微的祈求。 一向矜贵高傲的小公子也没想到,他会为了曾经那样讨厌的妹妹,低微到这种程度。 听了这话,顾棠面露讥讽。 “沈瑶瑶不开心,就把我故意扔在山里一夜帮她出气,她抢了安阳王妃给我的赏赐,我不过是说了两句,便罚我跪在雪地里向她道歉。” “还让发着高热的我去给她做点心,做好了又说不够甜、太甜了,刁难我反复做了一下午,最后晕倒了还说我装可怜。” “你算我哪门子的哥哥?” 对于他的求和。 她是真的感到很可笑,为了养妹疯狂伤害亲生妹妹的人,现在怎么有脸敢提“哥哥”这两个字的。 对上女孩干净澄澈的双眸。 沈于飞想起以前做的事,顿时有点心虚,他垂下躲闪的眼眸,低哑的声线微微颤抖,“对不起。” 他现在真的很后悔,恨不得回到以前,把那个不清醒的自己给狠狠地揍一顿。 顾棠凤眼微抬,“沈于飞,我说那些话,不是想听你道歉的。” “你听好了,我现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后别在我面前乱攀亲戚,真的很晦气。” 不知是不是以前她态度不够明确,给了这个人什么错误的暗示,还以为软着性子说两句好听的话,便可以和好。 晦气…… 沈于飞瞳孔微张,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看向女孩的眼神,染上浓重的悲伤。 这还是顾棠第一次将对他的厌恶,表达地如此直白,以前,她对他,可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生气了,只会委屈地看着他抹眼泪,他就算不给她台阶下,她也会小心翼翼地软着嗓音来找他和好。 现在却…… 趁着他松手的间隙,顾棠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迈进去,眼疾手快地将院门关上。 “棠棠,怎么了?” 顾棠看见是顾知予,柔柔一笑,“没什么,一个路上碰见的小乞丐,缠着我给他钱,已经打发走了。” 说到这里,她故意提高了音量。 “大哥,这是望月楼的桂花糕,我想着你爱吃,便出去买了一些。” 顾知予心中一暖,语气宠溺,“外边天气这样冷,以后这种小事,让大哥去就行。” 门外。 正准备敲门的沈于飞,听见这温馨的对话,还有那脆生生的“大哥”两个字,悬在半空中的手,像是灌了千斤重的铁。 无论如何也敲不下去。 以前,她也是这样甜甜地叫他五哥的。 沈于飞落寞地收回手,三步一回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里,油纸包里的糕点,也凉了个彻底,一如他现在糟糕透顶的心情。 第六十六章 接吻时的娇气包 大夫出去的时候,腿都是颤颤巍巍的,纯粹是被吓的,毫不夸张地来讲,若不是刚才那侍卫进来通报,他怕是就要交待在燕王府了。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京都中人给燕王取名阎王爷,真是取得太贴切了,他明明是来看病的,这一遭下来,没被吓出病都是祖上烧高香了。 就在大夫感到劫后余生时,余光瞥见一抹倩影,可惜还未看清脸。 耳边就传来侍卫冷厉的声音。 “眼珠子不想要了吗?” 刚从十八层地狱逃出来的他,猛地又被这么一吓,脑袋立马就低了下去,求生欲满满的背后,是他欲哭无泪的内心。 怎么连阎王爷手底下的侍卫都这么吓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果然没错。 医馆里那群天杀的老匹夫,平日欺负他就罢了,今日还把这样凶险的活说成是美差,硬生生让他体验到什么叫做羊入虎穴。 顾棠瞥见他手上的药箱,细眉微微一蹙,迈出去的步子也下意识加快。 “才几日不见,棠棠就想我了吗,走得竟这样急。” 对于墨司宴的戏谑。 顾棠没有心思搭理,她放下手中的食盒,语气颇为严肃,“刚才我看见大夫从你房里出来,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前世自从没能救活叶茹过后,她对于生病这件事情上,就十分在意和敏感。 生怕身边人,再出现第二个叶茹。 墨司宴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我说棠棠,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才刚见面,就咒我身体不行吗?” 见他还和自己嬉皮笑脸,顾棠心中没由来就有些气,“墨司宴,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请大夫来到底是为什么?” 不是她小题大做,实在是墨司宴这个人,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前世他不定时吃饭,没日没夜地处理公务,硬生生把自己搞出来胃出血。 当时有个下人的话,她记得特别清楚——王妃您没嫁进来前,王爷连定期的诊脉都没有,如果不是到扛不住的地步,是断然不会请大夫来的。 这样反感诊治的一个人,若是身子没事,怎么会请大夫上门。 女孩严厉中透着关切的话语,和记忆中的人如出一辙,墨司宴幽暗的瞳仁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悲伤、苦涩。 不过出现的一瞬,便被他压了回去。 墨司宴噙着唇边散漫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将左边的手腕抬了起来,“我这不是怕留疤,以后你摸着手感不好吗?” 暗红的血痂下,是蜿蜒凸显的青色血管,两者交斥,在冷白的肌肤上显得极为狰狞。 是引蛊留下的伤痕。 不过顾棠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拉过墨司宴的手腕,细细把了一会儿的脉,确定脉象确实没问题后。 顾棠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但对于摸着手感不好的说法,她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回道。 “我看是有些人太娇气了,自己怕留下疤痕,却把什么都推到别人身上去。” 她真是服了墨司宴这张嘴了,无论讨论多么严肃的问题,他都能往不正经的方向去拉,这也算是他特有的本领了。 “我娇气?” 墨司宴一把扶上女孩细软的腰肢,微挑的眉尾染着说不出的欲色。 “不知道是谁娇气,每次接吻,只要稍微重一点,眼泪就像珠子一样啪嗒往下掉,那小可怜模样,我还自己做了什么禽兽事情呢。” “禽兽事情”四个字,语调刻意加重,配上绵长的低哑嗓音,很难不让人想歪。 而且,他确实也是那个意思。 顾棠脸皮薄,被这番话羞得耳根立马就红了,她一拳锤在男人的胸口上。 “那你换个人亲。”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男女之间的亲密之事,一向都不热衷,倒是墨司宴这个狗男人,每每都食髓知味。 他亲地又凶,每次都像是在掠夺,更别说还有喜欢把她唇珠咬破的坏毛病,这样变态的亲法,任谁都承受不住。 怎么就是她娇气了?! 这一拳,虽带着明显的报复意味,但这软绵绵的力气,落在男人眼里,更像是调情。 墨司宴将人带着抱坐在腿上,面对面的姿势,比站着更方便做坏事。 他亲了亲女孩的唇角,“我可不像棠棠到处拈花惹草,今天刚亲完这个,明天就可以计划着要亲那个。” “我很有原则的,只亲喜欢的人。”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如今正倒映着她一人的影子,散发的浓烈情愫,像是从侧面佐证他话中的真实性。 只亲喜欢的人……: 顾棠揪着他衣袍的手指微微蜷缩,逃避似的要从他腿上起来,“很久没见小团子了,今天我做了他爱吃的糕点。” “正好去看看他。” 然而未等她起身,腰间就横过一只有力的大手,她被强硬地圈在满是迦南香的怀抱里。 墨司宴闻见鼻息间传来的香甜气息,他抬手掀开食盒的盖子,没了阻挡,红豆浓郁的香气立马弥散开来。 他转眸看向眼神躲闪的女孩,眸光幽深,“墨弋对红豆过敏,而且,糯米红豆糕不是我最爱吃的吗?” 顾棠尴尬一笑,正准备找记错了的借口时,耳边传来的话,让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棠棠,你喜欢我吗?” —顾棠,你喜欢我吗? 顾棠想起和前世如出一辙的话,她垂着眸的眼睫,就止不住地颤抖,似乎还透着恐惧的气息。 良久的沉默,让气氛跌了下来。 见她不回答,墨司宴很有耐心地再问了一次,“棠棠,你喜欢我吗?” 第二次的询问,让顾棠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她不知所措的抬眸,正好对上那双一直死死盯着她的眼眸。 “我……” ——我不知道。 然而她刚说出口一个字,柔软的嘴唇便被他修长的手指覆住,不许她再往下说。 感受到她眼里的疑惑,墨司宴轻轻笑了笑,“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行。” 男人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反应,让顾棠愣了愣,上辈子在他阴戾郁沉的目光下,她被逼得说了实话,那时她给出的答案是不喜欢。 之后,他便彻底疯了。 然而刚刚,墨司宴却轻松说出“不喜欢也没关系”这句话,清醒冷静的模样,跟上辈子疯批的他判若两人。 “走吧,我带你去见墨弋。” 墨司宴合上食盒的盖子,搂着女孩站起来,干燥粗粝的大手与她白嫩的小手十指紧扣,动作十分自然。 话题已经跳过。 顾棠想到方才未说完的那句话,觉得自己这时再提起也有些奇怪,纠结了一下,她便打算不说了。 * 每天早晨的巳时,都是墨弋做功课的时间,读完九哥给他安排的书经,便拿起毛笔,沉心开始练起字来。 刚写没多久,身旁的嬷嬷惊喜道。 “小世子,您看谁来了?” 专心致志的小团子像是感应到什么,连忙朝门口望去,看见来人后,眼睛瞬间就亮了,像夜幕中闪亮的星辰。 第六十七章 宝贝想看什么? 顾棠刚走进去没几步,就看见小团子笑着朝这边跑过来,她立马蹲下身子,正想好好抱一下他时。 某人无情的大手直接拎住小团子的后衣领,坚决抵制他靠近顾棠,嘴上还冠冕堂皇道:“功课时间,回去练字。” 墨弋这回学聪明了,他知道跟墨司宴反抗没用,便可怜巴巴地看向顾棠,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写满了委屈。 被一个这样可爱的小家伙这样盯着,是个女人,心都会忍不住泛滥。 正想将人拎到书桌前的墨司宴,攥着后衣领的手忽然被人分开。 顾棠替小团子整理好弄乱的衣襟,牵上他的小手笑着道:“走,姐姐带你练字去。” 得逞的墨弋,在顾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朝自家九哥扬了扬下巴,那张白嫩干净的小脸上,此刻写满了得意。 哼,臭九哥。 让你和我抢姐姐! 墨司宴:“……” 这小崽子,现在怎么变得这样可恶。 顾棠说着是带墨弋练字,实际上是她坐在旁边看他练字。 看起来软绵绵的小手,落笔却很有力道,该收的时候收,该放的时候放,狼嚎毛笔在他的手中,落下一个个雅正的字。 成熟得简直不像一个小孩写的,任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哪个名家的手笔。 顾棠想到自己那狗啃一样的字迹,顿时有些唏嘘,果然,努力是不会骗人的。 小时候给她启蒙的老师,是北齐有名的大师,上了年纪过后,为了清闲但又害怕孤单,便接受了她师父的邀请,来药王谷做夫子。 她那时正是静不下心来的时候,像练字这样枯燥无味的东西,她觉得浪费时间,一向是应付了事。 练了几年,还是狗爬一样的字迹。 气得她老师吹胡子瞪眼的,扬言要把她逐出师门,“呵,以后出去别说我是你老师,教出你这么个学生,我怕是晚节不保!” 想到这里,顾棠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老师他老人家如今过得如何。 四年前,他老人家带着妻子四处游历去了,说什么入土前,要多看看北齐的大好河山,除了过年时传回药王谷的信,几乎很难从其他地方知道他的消息。 就在顾棠想得入神时,胳膊被人推了推,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转眸过去,对上小团子期待的眼睛。 他软乎乎的小手,捏着墨色的毛笔,看样子是朝她递过来,顾棠不明就里地接过。 “怎么了?” 一旁的崔嬷嬷笑着解释,“小世子这是想学姑娘的字。” “我们家小主子,别的兴趣没有,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模仿不同的字迹,除了燕王殿下,小世子还是头一回朝别人讨字呢。” 墨弋忙不迭地点头。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顾棠尴尬到了极点,“嗯……还是不了吧,我的字,有点拿不出手。” 她那狗啃一样的字,有什么好学的,刚上学堂的小孩都比她写得好,拿出来也太丢人现眼了。 崔嬷嬷只当顾棠在谦虚,“小世子没学过女子的字迹,姑娘就当给他看个新鲜。” 她是敬王妃的陪嫁丫鬟,一直侍奉在敬王夫妇左右,墨弋出生过后,她便担下照顾小世子的责任。 后来,两位主子双双殒命。 燕王殿下求太后娘娘抚养小世子,她也跟来了这燕王府。 身为看着墨弋长大的人,她很清楚自家小主子经历了些什么,原本活泼开朗的小家伙,亲眼目睹父王母妃惨死的画面,患上了严重的心理障碍,变得沉默内敛。 明明正是闹腾的年纪,他却安静得不行,只有偶尔和燕王殿下闹脾气时,脸上才会有几分生动的气息。 她以为小主子久久都好不了时,顾棠却出现了,在女孩面前,小主子会撒娇、会笑、会展现出如同其他孩子一般的情绪…… 所以,崔嬷嬷是很希望顾棠能和墨弋多相处相处,希望他们在培养感情的过程中,小主子的心病可以渐渐好起来。 顾棠可不知道崔嬷嬷心中打的算盘,她只知道,若是今天在小团子面前写下字,她在他心中英明神武的形象,怕是就毁于一旦了。 她将毛笔递回去,“我的字,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墨弋你若是想学女子的字,姐姐下次就给你带长公主的字帖来。” 长公主不但在治国理政上有超乎常人的天赋,修身养性的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尤其是那一手写得极佳的字。 顾棠这么做,不过是想给自己留点脸面,可小孩子的世界里,拒绝等于不喜欢。 墨弋眼睛的光骤然暗下去,他难过地收回毛笔,若是屁股后边有尾巴,现在肯定失魂落魄地耷拉下来。 天真澄澈的眼眸里,似乎还有水雾在打转,眼眶一圈已经红了。 果然,他就是大人口中讨厌人的小孩,无论怎么做,都得不到别人的喜欢。 顾棠前世好歹跟墨弋相处过三年,看他明明难受得不行,却又故作坚强的模样,她立马就知道自己的拒绝让他多心了。 就在墨弋越想越难过的时候,身子忽然一空,而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独属于姐姐轻柔的嗓音从头顶响起。 “既然宝贝这么想看,那姐姐现在就写,咱们宝贝想看什么字呢?” 不远处。 啪嗒一下,是杯子碎裂的声音。 男人身旁的亲卫见了,吓得声音都哆嗦了,“殿……殿下,您没事吧?” 墨司宴将手中碎成一堆的残渣,轻飘飘扔在旁边的木桌上,状若无人地拿起另一个完好的茶杯,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意外。 “无碍。” 然而手背上的青筋,像种子破土般,十分凶猛地凸显,配上他阴沉的脸色,看起来可怕到了极点。 亲卫吞了一口唾沫,不再说话,背脊僵硬地站在一旁装死,生怕被殃及池鱼。 在书桌前的一大一小,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刚才还颓然的小脸上,此刻已经挂上灿烂的笑容,墨弋现在满脑子都是姐姐抱着他、叫他宝贝的场景,他激动地拿起笔,抬手写到。 ——姐姐的名字,还有我的。 本来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墨弋却忽然想到自家九哥,纯真的瞳仁里流转着纠结,最后还是把某个讨厌的名字加了上去。 ——再写一个九哥的吧。 听见是写名字,顾棠稍稍松了一口气,要是写什么诗经,碰上笔画多一点的,她连每个字的一样的大小都保证不了。 旁边的崔嬷嬷还不知道接下来会看见什么,她慈爱地看着面前这温馨的两人,心里甚至已经在盘算着。 等下得空了,她要去催促一下燕王殿下,像顾姑娘这样好的人,必须要早点娶进门。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书桌上的宣纸,已经赫然落下七个字。 崔嬷嬷伸头一看。 她:“……” 在顾棠怀里的墨弋,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目光疑惑地看向宣纸上的大字,整个人跟被定住了一样。 姐姐的字,和他想象的有点差距。 第六十八章 醋坛子打翻了 墨弋皱着眉再看了一眼,表情更复杂了,好像不是有点差距,是差距也太大了吧。 宣纸上的七个大字,说是字,倒不如说是爬虫,不说笔锋,连笔画都是歪歪扭扭的,但是每道落笔却很慎重。 可以看出来字的主人,已经在尽力挽救了,不过写成这样,那点挽救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反而还有火上浇油的嫌疑。 比起小团子的世界观受到冲击,一旁的崔嬷嬷明显反应更大。 她是敬王妃的陪嫁丫环,同时也是王妃的伴读,遥望京都稍微富贵一些的人家,公子、小姐身边的小厮丫环,都是读过书的。 不说字迹有多好看,但至少是写得方正的,然而面前的这三个名字,与其说是写的,倒不如说是像画的。 崔嬷嬷忽然想起前段时间,自家王爷炫耀地说起顾姑娘是昭阁榜首,她脑子里就更割裂了,榜首的字竟然能写成这样。 短短一刹那,两个人都沉默了。 墨弋身为顾棠的头号迷弟,此刻对着这几个极丑的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句夸的话,但为了不让顾棠尴尬。 他只能干巴巴地写到——谢谢姐姐给我写字,很有个性,挺吸引人的。 崔嬷嬷也跟着小世子夸道:“顾姑娘这字,莫非就是前朝欧老的狂草一派,老奴只听说过却没见过,今日得姑娘的光,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不得不说,阅历丰富的崔嬷嬷,比起五岁的小家伙,说话的本领那是一等一的强。 尤其是闭眼夸人的本领。 顾棠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她已经做好了丢脸的准备,结果这一老一少给她一顿猛夸,现在成功地把她给整不会了。 正当她想开口,表示不用这样违心夸她的时候,一位中年男人笑着走进来。 “欧老的狂草,那可是书法中极富创造的一派,老夫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有后生写了,能让崔嬷嬷这样夸,想必肯定不俗。” 来人是墨弋的启蒙老师,同时也是当朝太傅,辅佐长公主处理政务,是她身边难得的位高权重的男臣。 李维负着手,打趣地看向外边坐着的男人,“怪不得殿下找臣向长公主上书求赐婚,这样漂亮、有才学的小姑娘。” “真是便宜你了!” 语气间,似乎还带着可惜。 墨司宴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李大人最近辛苦了,等明日,本王就上言,让长公主多赐您几个美妾。” “以表感谢之意。” 李维见他不似说假,立刻就慌了,“殿下跟姑娘,一看面相就知道乃天作之合,王母娘娘下凡,也拆不散的那种。” 面上恭维,心里却把墨司宴骂了个底朝天,他不过是开了句玩笑,这狗东西竟然又想激发他的家庭矛盾。 李维身居高位,后院却只有一个正房夫人,他们夫妻二人极为恩爱,之前长公主体恤臣子,便赐了六房美妾给他。 他夫人气得差点和离。 李维决定不再招惹这个小心眼子的人,他转头,乐呵呵地走向书桌,“小姑娘,让老夫看看你的字迹。” 顾棠:“……” 完了,这次丢脸丢大发了。 李维不敢凑得太近,只能站到崔嬷嬷那边,他伸着脑袋过去。 柔软亮白的宣纸上,有两种字迹,一种他很熟悉,一看便知是小世子所写,另外一种,他看了过后,疑惑地看向女孩。 和善的眉眼间,写满了不解。 李维感觉他的认知出了问题,这几个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哪里跟欧老的狂草风搭边了,顶多搭上个狂…… 丑得令人发狂。 就这样难看的字,小世子和崔嬷嬷居然能夸得出口,李维正想公正点评时,忽然感受一丝阴冷的气息。 对上某人冷戾的眸子,眼神透着些许的威胁,李维喉结上下滚了滚,将原本想说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他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嗯,姑娘的字放荡不羁,很有自由的气息。” 顾棠:“……” 放荡不羁是一回事,丑是另外一回事,今天真是见鬼了,怎么一个二个,都把她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字给夸出花来了。 其他人尴不尴尬她不知道,她自己是真的很尴尬,不过好在后边全是李维给墨弋讲解功课的时间。 顾棠便跟着墨司宴,离开了这个令她丢脸的地方,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发现亲卫和崔嬷嬷都不见了。 恍然抬头,便闯入他幽暗的视线。 顾棠意识到墨司宴一直在盯着她,她下意识就要移开目光,下巴却猛地被他捏住。 粗粝的指腹按在柔嫩的肌肤上。 像是陷入丝滑的绸缎。 墨司宴上瘾一般,不知疲倦地来回摩挲着,“我和墨弋,只能选一个当你的宝贝,你选谁?” 语气酸得快要打翻醋坛子了。 顾棠愣了半晌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有些好笑道:“他是你弟弟,你幼不幼稚。” 她刚刚是见小团子伤心了,才用“宝贝”的称呼去哄人的,要是放在平时,她决计说不出来这样肉麻的话。 墨司宴抬眼,冷厉的唇锋抿成一道直线,语调染上异色,“我倒是想做些不幼稚的事,棠棠你又不愿意。” “所以只能在称呼上,和墨弋那个小屁孩争个高低了,我和他,谁才是你宝贝?” 这样的问题,不亚于妻子问丈夫——我和你母亲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不过若是别人这样问,顾棠肯定不假思索就回答墨弋,但此时问她的人,却是另外一位主人公。 前世长久以来在和墨司宴相处的过程中,让她早就学会了捡好听的话说。 顾棠几乎没怎么思索,便做出了选择,但那话着实有点羞耻,她做了好大的思想建设,才吞吞吐吐开口。 “你……是我的宝贝……” 说完,耳廓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墨司宴眸光暗了暗,他搂过女孩的腰,俯身,两人鼻尖紧贴在一起,唇之间堪堪留有些许距离。 他哑着嗓子引诱道:“为表诚心,棠棠现在就叫我一声,不过分吧?”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两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被迫抬着头的顾棠,浓烈的男性气息悉数拂在她的面庞上。 酥酥麻麻,还有些痒。 她臊得不行,喉间像是被人掐住一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羞耻的两个字。 见女孩沉默了,墨司宴挑了挑眼尾,“棠棠,你说我是你的宝贝,现在又不愿意这样叫我,看来方才是在骗人了。” “你知道吗?不诚实的人,撒谎的人,可是要告知父母,受到惩罚的……” 惩罚两字,咬得极重。 前世,墨司宴对她的心口不一,往往是在床榻之事上讨回来,如今却捏住顾家人这条命门,顾棠已经想象到,墨司宴在她爹爹娘亲面前胡说八道的场景了。 他真的干得出来出这种事。 顾棠毫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被逼得没有办法的她,艰难地出声,“宝贝。” 一句似有千斤重。 第六十九章 他舍不得放手 女孩温软的嗓音,语调轻轻的,还带着些不情不愿的气息在里边。 可因为喊出的两个字,落在墨司宴耳朵里,就像是浸了蜜一般甜,他笑着吻了吻顾棠的娇唇。 “真乖。” 顾棠:“……” 亲就亲,为什么亲完了过后还要夸她乖,而且这种话,不应该是哄小孩子的吗? 后边,墨司宴挺老实的,没做出什么让她面红耳赤的举动,只是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到了红梅旁边的亭子里。 里面早已备上暖炉,四处透风的地方,已经被暖帘遮住,只露出一处通风的口子,还未进去,便感受到源源的热意。 正中央的石桌上,摆放着咕噜咕噜的铜盆,从中间划开,左边是红彤彤的辣椒,右边则是奶白的骨头汤底。 状似太极阴阳。 顾棠心中十分惊喜,但面上却不显,装作不认识这东西的样子,“这是?” 以前历练南下的时候,西南那片的山区,民间就很流行这个吃食,名字叫做古董羹,那边的百姓嗜辣,所以有很多火锅店铺。 当时她和白衡,几乎隔天就要吃一顿,后边回了京都,北方的人口味清淡,冬日最多吃骨汤的铜锅涮。 算起来,她也有快三年没吃到它了。 墨司宴装作没看见女孩眼里的兴奋,“西南那边流行的吃食,叫古董羹。” “能吃辣吗?” 顾棠点头,“能。” 墨司宴拉着她入座,之后一直也没闲着,握着公筷,不停往里边下着食物,牛肉、羊肉、牛毛肚、虾丸…… 每个食材烫煮的时间,他都把握地恰到好处,又麻又辣的食物,在芝麻油里边滚了一圈,辣味被中和,香味更加突出。 在这过程中,顾棠一直被投喂。 她见墨司宴都没吃几口,心中很是不好意思,她主动拿过公筷,在清水锅里边给他涮了一堆肉。 “你胃不好,少吃些辣的。” 吃饭的时候,也不忘叮嘱他。 墨司宴确实吃不得辣,刚刚只是吃了一个虾丸,胃便有些火辣辣的,如今听见她关切的嘱咐,心中暖暖的。 虽然知道她是习惯性地对人好,但是也止不住他想把人尽早拐回家的念头。 想到这里,墨司宴视线不禁落在手腕的血痂上,眼神变得晦涩,还透着一丝冷气。 对面的顾棠,并没发现他异常的举动,正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 吃饱喝足后,人总是容易犯困,更别说是在冬日的炭火盆旁边,胃暖暖的、身子也是暖暖的,简直太适合睡觉了。 困顿中,顾棠忽然想起什么,她眨了眨困倦的眼睛,语气带着赧意,“墨司宴,我们的事情,我已经和家里人说过了。” “他们托我问你,有时间方便吃饭吗?” 顾家人回来的第二天,顾棠就把他们俩的事情说开了,说辞用的也是诓白衡的那一套,她其实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说出来的。 但是一想到墨司宴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她总觉得自己像是揣着个火药炮,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火线一烧就爆炸了。 比起让家里人被动知道,倒不如她主动说出来,也更容易接受一些。 当今北齐,在长公主的影响下,女子地位提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已经没那么重要。 更多讲求的是两情相悦。 顾家人明礼,他们听她说有了心仪的对象,男方那边想尽快定亲,不过一天左右,他们便接受了这件事情。 甚至因着那套英雄救美的说辞,顾家人请墨司宴的这顿饭,更多的还是想表达感谢。 顾棠说完,羞得根本不看看他,她垂着眸,手指不停地搅着宽大的袖口,刚才那点睡意,此时全然消散了。 她做是做了,可对着墨司宴说出来,倒显得是她太迫不及待,有些不矜持了。 然而过了半晌,他那边都没给她一点回应,顾棠狐疑地抬起头。 那双散漫的桃花眼里,此刻盛着不加掩饰的仓惶,没错,是仓惶。 顾棠被他逗笑了,她自然地握上他的手,宽慰道:“我家里人都很好说话的,只要你拿出平时对我那个嘴甜的劲。” “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上辈子,墨司宴特别讨厌沈家人,虽然他们是她的娘家人,他对他们仍然没有好脸色。 他下过死令,只要沈家人敢来燕王府,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通通绑了扔出去,当时她还因为这事发了好大的脾气。 比起对沈家人敌视的态度,墨司宴现在对顾家人的状态,有种丑媳妇害怕见公婆的慌张感,看着还怪可爱的。 自懂事后,墨司宴就很少露怯,因为他的老师告诉他,只要露怯,便会被敌人抓住把柄、就会被狠狠踩在脚下。 所以,他成了北齐最年轻,也是最心狠手辣的亲王,年少成名、手握兵权。 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事迹传入京都,他便又成了世人口中的阎王爷。 很多人都怕他、惧他。 然而面前的女孩,尽管心中存着恐惧,但仍然愿意朝他走过来。 顾家人对顾棠的意义。 没有人比墨司宴更清楚了,他真的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将他介绍给顾家人。 墨司宴回握住她的手,缱绻的眼里,满是贪恋,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逗弄她,而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就昭阁报道那天吧。” 这样好的人,他真的舍不得放手。 听他定下了日子,顾棠便开始讲解顾家人的喜好,抛去其他的因素不谈,她从内心里希望,他可以在顾家人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过没说多久,一个亲卫进来。 “殿下,时辰已经到了。” “好,下去吧。” 顾棠松开抱着他胳膊的手,“那我陪小团子去了,你快处理公务吧。” 墨司宴掌管着整个大理寺,冤假错案,还有陈年翻案,积压的案件不说十万,至少七八万是有的了。 前世,他把书房搬进了她院子里,有时半夜她睡了很久醒来,打开窗户,还能看见书房里边亮着的烛光。 灯火通明到天亮,也是常有的事。 墨司宴唤来院子外候着的嬷嬷,“带顾姑娘去找世子殿下,提前备马,天黑前务必将姑娘平安送回去。” “是。”嬷嬷福身。 等到女孩的背影,彻底消失后。 墨司宴敛起唇边的笑意,起身出了亭子,天空中飘散的雪花,落在他被冷风吹起的墨发上,那张俊美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郁。 三个时辰后。 山上的天已经黑透。 鹅毛大雪中,墨司宴撑着伞,艰难地在充满积雪的台阶上行进着,就这样走了很久,一座巍峨古朴的道观才出现在视线里。 他拂下手套上的沾着雪,抬手重重地叩向面前那扇刷着红漆的大门。 片刻后。 伴随着木锁拨开的声音,沉重的木门从里面被打开,守夜的道士对墨司宴行了个礼,便侧身请道。 “这边请。” 跨过重重连廊,进入道观的后院,竹林间,一座雅致的小院坐落在那里,旁边的几棵梅花树,散发着沁人的芳香。 第七十章 春宵千金的头牌 推门进去的刹那。 冷风裹挟着碎雪,猛地吹灭了佛台前供奉的红烛,耳边隐隐传来拨弄佛珠和敲击木鱼的声音,鼻息间,是寺庙才会有的檀香味。 在道观里,却全是寺庙的东西。 墨司宴见怪不怪,他波澜不惊地关上大门,打开火折子,重新将熄灭的蜡烛点燃。 烛火摇曳下,右侧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透过纱帘,映在屋子里边褪色的佛像上,此时,木鱼声已停。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苍老的声音。 “您来了……” 墨司宴掀开碍眼的黄色帘帐,阔步过去,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老者,手握佛珠,矮桌前,还摆着和尚才用的木鱼。 道和佛的融合。 外人看了,只会觉得不伦不类。 墨司宴却十分虔诚地跪坐在蒲团上,他双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个佛礼,“道长,晚辈又来叨扰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老道士,缓缓睁开了双眼,昏暗的烛火下,满是细纹的眼周,裹着一棕一蓝的瞳仁。 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外边,寒风瑟瑟,越下越大的雪,似有把天地都淹没住的气势。 * 一场暴雪过后,京都迎来短暂的晴天,陈念指挥着马车,有序地往北郊行进。 苏月兰坐在马车里边,忧心忡忡道:“相公,咱们这样,真的不会给棠棠召来祸事吗?我还是有些担心。” 她一进来,便认出马车是用黑胡桃木做成的,这种木材产于海外,运输麻烦、风险很高,所以基本上有价无市。 价格更是昂贵到令人咋舌。 京都用得起这种木材做马车的人,数下来也不过六家,而且棠棠派出的马车,足足有五辆,往夸张了来说—— 从上面随便掉一块木屑,都是实打实的金子,所以,黑胡桃木也有木金子的别称。 顾正道握住妻子不安的手,笑着安慰,“夫人,既然我们决定和棠棠站在一起,宫里那位,迟早都会查到的。” 苏月兰叹了一口气,“我自己倒是不怕,可我总担心会连累棠棠。” 毕竟任谁见过十几年前,那场堪称屠杀的政变,心里都会有些没底,再纯洁的东西,只要沾染上权力,便会带来杀戮和血腥。 顾正道明白她的顾虑,他轻声道:“夫人,我们之前太小心翼翼了,所以才会让棠棠平白受了两年的苦。” 虽然顾棠不是夫妻俩亲生的,但他们完全是将她当成了亲骨肉。 所以才会托人将顾棠从小送去药王谷,所以才会同意沈家人接走她,他们只是想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没想到却差点酿成大祸。 苏月兰一想到底下的人打探来的消息,她就止不住地心疼,眼眶逐渐湿润。 看见自家娘子自责的模样,顾正道揽过她的肩膀,“其实按照我们如今的情况,是根本不用去怕谁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听了这话,苏月兰微微愣神,似乎有什么东西,拨开她心中经久不散的迷雾,郁结在心中那点担忧,此刻也消散殆尽。 她微闪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相公你说得对,我这些年,就是太执着于过去了,所以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的。” “而且再不济,棠棠还有药王谷和燕王殿下可以庇护,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苏月兰在自家相公和顾棠的加持下,心结骤然解开,颇有豁然开朗的意思。 而且没了一直困扰她的心结,她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然而顾正道心情却不好了。 “那家伙靠不靠得住还不好说呢,现在的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狗东西,棠棠与他定亲,我这个当爹的还没同意呢!” 可能在所有老丈人眼里,都看不惯未来的女婿,都有种自家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懑。 苏月兰身为母亲,顾棠给她说的关于燕王的事情也更多,而且从女人的第六感来讲。 她觉得燕王还不错。 看着顾正道气愤的模样,苏月兰戳了戳他的脑门,语气带着警告。 “燕王自有我和公公去考察,你别从中乱作梗,到时候惹出什么祸事来,公公第一个饶不了你。” 她十分清楚自家相公的脾性,在乡下没了拘束的这些年,他那爱作乱的小性子愈发严重。 顾正道摸了摸被戳痛的脑门,抱着胳膊委屈巴巴地靠在一旁,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爹不疼、媳妇儿不爱,没人关心的我,就像地里的烂白菜。” “哄媳妇儿时,我是她的贴心小相公,跟媳妇儿意见相反时,我就成了无理取闹的泼夫,唉,人生好长、好苦、好无望……” 苏月兰:“……” 她和她的傻子相公。 因着地上的积雪,马车到北郊的时候,比原定的时间多了半个时辰。 一行人下车后,沿着崖壁陡峭的小道,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一个熟悉的村落。 村子的屋子,都是灰墙青瓦,虽算不上富贵,但看着也很结实,然而角落处,坐落着一个格格不入的茅草屋。 院墙不过是由几根木棍和玉米秸秆搭建而成,破烂的大门一吹就倒,上面还挂着一个生锈的铁锁。 跟着顾棠过来的人,面面相觑,就连陈念,脸上也难掩惊讶之色。 药王谷的大部分弟子,家境都很殷实,就算有一两个家境不好的,但也都能过活下去,没有不好成这样。 而眼前这座茅草屋。 怕是风一吹就散架了…… 忽视掉那些同情的目光,顾棠神态自若地吩咐陈念,“你把手底下的人派成两拨,听我爹娘的命令搬东西。” “所有的东西,先用板车运到崖底,之后,大家再一起搬上去。” “晚上回了暗阁,记得给兄弟们每人发三锭银子,从我私库里边出。” 三锭银子! 手下们瞬间激动了,“多谢小姐!” 到郊外搬家,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根本没人愿意来,他们今天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被排挤过来的。 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多的赏钱! 原本多多少少有些抱怨的手下们,现在撸起袖子,干劲十足,恨不得现场给顾棠表演胸口碎大石。 顾棠原本也是要帮忙的,可苏月兰、顾正道还有陈念等一行人,严令禁止不许她插手,只因她左手上的夹板还未拆。 所以她就坐在门口,成了一个吉祥物,就在顾棠无所事事的时候。 “你就是顾棠?” 一个衣着锦缎的女人,体型富态。 她的那双吊梢眼像毒蛇一般上下打量着女孩,抬起的下巴、高傲的语气,让人从心底里感到不适。 顾棠眯了眯眼睛,“你是?” 在她的记忆里,沈家可没有眼前的胖女人这一号人物,但是除了沈家,还会有谁特意来乡下找她麻烦呢? 女人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挑选货品的语气评价道。 “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能入南阳王世子的眼,若是在青楼里边,也算得上是春宵千金的头牌了。” 第七十一章 荒郊野外,有什么不敢的? 然而话音刚落,就传来杀猪的惨叫声。 “啊!” 被踹倒的胖女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像背在沙滩上翻不过身的乌龟,滑稽又狼狈。 跟过来的婢女连忙拉起自家主子,恶狠狠看向面前身材高大的男人。 “你个乡里出来的下贱坯子,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 陈念抽出腰间的佩刀,噌地一下横在胖女人的脖颈前,“我管你是谁,再敢说那样不敬的话,我不介意直接砍了你的脑袋。” 他一出来,就听见那样恶心的话。 要不是怕给小姐惹麻烦,他刚才直接一剑抹了这陌生女人的脖子。 胖女人养尊处优,哪里被这样对待过,当即被吓得脸色都变了,但仍旧嘴硬。 “你敢!” 顾棠漫不经心地看向她,“这荒郊野外,有什么不敢的?把你脖子一抹,脸一划花,随便就找个地方埋了。” “等官府挖出来,你都变成一堆白骨了,有谁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此时,脖颈间的剑一斜。 白刃闪过,剧痛袭来。 胖女人以为他们真的要杀了她,吓得破口大骂,“苏月兰你这个挨千刀的丧门星,亲妹妹都快被杀了,还躲在里边不出来!!!” “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你!” 尖锐的声音。 成功将屋子里的人引出来。 看见灰头土脸的胖女人,苏月兰平日里温柔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冰霜,眼神更是像刀子一般,劈头盖脸地朝她袭去。 “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因着那句“亲妹妹”,陈念在自家小姐的示意下,收回了长剑。 没了冷刃的威胁。 苏柳捂着洇洇冒血的脖颈,气焰更加嚣张,“苏月兰,那个贱丫头对我又打又杀的,还把我的衣裳、首饰弄坏了。” “你现在却让我滚,想得美!” 她身上的华服,到处都是泥污,地上散落着金灿灿的首饰,甚至还有一个断成几块的翡翠手镯。 苏月兰眯了眯眼睛,“多少钱?我赔,拿了银子立马滚出去。” 此话一出,苏柳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屑地笑出声。 她上下打量着苏月兰身上廉价的料子,趾高气昂道:“我这身衣裳,可是云锦做的,还有那个镯子,是上等的翡翠。” “你们顾家种一千年的地,也凑不出那么多银子赔,真是穷又爱装。” 语气里,满满的优越感。 苏月兰想到父亲临终前的遗言,她强忍着怒气,牙关紧咬,“不想要赔偿,就出去。” 看着曾经是天之骄女的长姐,如今却沦落为乡下种田的村妇。 苏柳心中升起一抹隐秘的快感,她还想再说些侮辱她的话时,不料远处的女孩一把拿过沾着血的长剑。 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苏柳顿时就想起顾棠说的那番话,她吓得连忙往后退,满是横肉的脸上,写满了惊恐,连脖颈上的伤口,好像都更痛了。 她方才敢那么嚣张,就是仗着苏月兰根本不会把她怎么样,可顾棠这贱丫头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她真的会杀了她。 离开前,苏柳想起今天的来意,她抖着声音道:“苏月兰,父亲近日托梦给我,要我给他办七十岁的冥寿。” “他说他想在那天看看咱们,尤其是几个小辈,你要是还有点孝心,就带着你两个孩子过来!” 说完,慌不择路地跑了。 走了好远,苏柳大叫:“糟了!” 扶着她的婢女以为顾棠追上来了,吓得腿都软了,但朝后边一看,除了荒凉的田地,什么人也没有。 “夫人,怎么了?” 苏柳懊恼地拍了拍大腿,“首饰!地上那些首饰忘捡了!” 今天来见苏月兰,她可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就是想贵气十足地出现,用来衬托苏月兰的穷酸。 谁知还没见到人,她就被那男人一脚踹翻,变得狼狈不堪,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被顾棠那贱丫头一吓,竟然还忘记把首饰捡起来了,真是什么倒霉事都凑一堆了。 婢女生怕苏柳要回去,连忙道:“夫人,到时候等事成了,什么好东西没有,天快黑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顾棠和她身边那个男人,真是太可怕了,像地狱里的黑白双煞一样。 动不动提剑要杀人。 她才不想回去送死呢…… 听婢女这样讲,苏柳也没那么肉痛了,她眯了眯满是赘肉的眼睛,“也对,到时候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话间,满满的贪婪。 婢女忽然又有些担忧,“夫人,对您不敬的那个男人,不会和顾棠……” 苏柳冷笑一声,“她才和世子退了婚,可没那么快找好下家。” “而且,那个男人随身佩剑,穿得又那么穷酸,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里边的侍卫,就算他和顾棠好上了也没用。” “那位爷,轻轻松松就能捏死他。” 没想到这一层的婢女,恍然大悟,“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奴婢受教了。” 苏柳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然而这下意识的动作,牵动脖颈上的伤口,刚退下去的痛潮,此刻又席卷而来。 她倒抽一口凉气,连忙加快脚步。 下到崖底的路有两条,苏柳正巧走的是另外一条,所以负责运东西到崖底的顾正道,并未撞见她。 回来的他,听见陈念将事情完整复述一遍后,气得一拳锤在旁边的门上,“那个女人真是太过分了!” 棠棠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却把她比做春宵千金的青楼头牌,要是被村里的妇人听去,指不定要乱传成什么样呢。 苏月兰心疼地拽过他红了的手背,“骂她就骂她,锤什么门呀,木屑若是扎进肉里,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其实她也很气,若是一早知道苏柳对棠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她一定不会任苏柳这么轻松地走掉。 顾棠看见男人脸上的自责,安慰道:“爹爹,陈念已经帮我教训回去了,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面对妻女的关心。 顾正道鼻尖一涩,他吸了吸鼻子道:“我没事,咱们还是快搬东西去吧。” “等下天黑就进不了城了。” 在一行人紧锣密鼓的动作下,顾家老宅的东西终于收拾完毕,陈念带来的几个人,在这时发挥了用处。 上崖的路,几个健硕的男人,推着板车过了两个来回,便把所有包袱运了上去。 天黑前,一行人顺利进城。 顾棠吃饭、沐浴后,已经很晚了,坐在梳妆台前的她,疲倦地擦拭着未干的头发,坐了一天的车,她累得腰酸背痛的。 叩叩叩。 “来了。” 顾棠放下手中微湿的帕子,随便搭了个外衣便起身去开门,她以为多半是苏月兰,不然就是顾家其他人。 然而看清门外的人后。 顾棠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连忙将来人拉了进去。 她心有余悸地关上门,转身看向噙着笑的男人,“你疯了吗?大半夜来找我,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第七十二章 想摸我,也是很正常的 墨司宴将她拢在怀里,微凉的唇亲了亲她温热的额头,“我太想你了。” 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染了一身风雪,顾棠被抱住的时候身体还冷了一个激灵,然而猛然听到这样直白热烈的话。 她脸颊忍不住烫了烫。 “前天才见过,你也太黏人了。” 女孩昂着的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去,半干的乌发间,那只白润的耳垂逐渐染上绯色。 墨司宴将人拉到梳妆台前坐着,顺带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顾棠这才发现他宽大的衣袍下,还带了东西过来,打开透着热气的油纸包,栗子的香气弥散开来,整个屋子都是焦糖的甜味。 她惊喜地抬头,“这个点了,外边还有糖炒栗子卖吗?” “从城外回来,经过西街那边的夜市,还有几个摊贩在营业。” 顾棠很喜欢吃甜食,虽然吃完等下还要去漱口,但她也不觉得麻烦。 她拿起一个栗子,正要剥来的时候,发间传来的动作,让她头皮传来一阵细密的电流,从头顶漾至尾椎,又酥又麻。 墨司宴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拿着梳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未干的头发。 这样亲密的举动。 顾棠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的,她放下手中的板栗,“我自己来吧。” 然而男人躲开她拿梳子的手,“栗子凉了就不好吃了,等下吃完,头发也干了,放心,不会弄疼你的。” 见他这样坚持,顾棠只好将身子转回去,一开始,她还有些难为情。 毕竟别人梳头发和自己梳头发,身体给出的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 后来时间一长,墨司宴也没说什么让她面红耳赤的话,全程认真地替她擦拭头发,顾棠耳根上的绯色,才渐渐退了下去。 时不时,她还投喂墨司宴剥好的栗子,不知不觉中,满满一袋糖炒栗子,就被他们两个人消灭殆尽。 漱完口后,顾棠从外边进来,就看见墨司宴坐在铜镜前若有所思的模样。 蜡烛没有剪灯芯,燃烧久了过后,火光一跳一跳的,摇曳的烛火映在男人绝美的侧颜,为他渡上了金色的柔光。 眼尾的泪痣,愈发昳浓,女娲精心雕刻的五官,让他只是坐在那里,便如同画中的谪仙,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顾棠心中微微一动,人天生就对美丽的事物怀有好感,她也不例外。 墨司宴这张脸,是属于看多少次,还是会很惊艳的那种,性转一下,搁话本子里,他就是用美貌祸国殃民的妖女。 然而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她进来都未察觉。 沉思严肃的表情,让一向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都染上冷戾之色。 顾棠红唇微微翕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她蹑手蹑脚地退出去,转而走进不远处的药房,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 这边。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墨司宴,胳膊忽然被人拉过去,接着手腕处一凉。 他转头看去,女孩拿着一个药瓶,正往那条结痂的伤口上细细涂抹着,动作轻柔。 “可能会有点痛。”顾棠一边涂抹,一边温声道,“不过这药膏效果很好的,只要你每日按时涂一次,绝对不会留疤的。” 前日在燕王府,她在崔嬷嬷口中得知,自墨司宴从西山回来后。 已经找了不下五个医生。 她还以为害怕留疤的话,是他随意找的借口,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样在意。 女孩绸缎般的青丝随意披散着,身上还漾着沐浴后的皂角香气,因着跪坐的姿势,寝衣微微错开,露出半边分明的锁骨。 暖光的烛火落在她秾丽认真的小脸上,勾人却不自知。 墨司宴目光暗了暗。 冰凉微硬的药膏通过她柔软的指腹,逐渐变得温热湿润,然而他却觉得心口发烫。 顾棠垂着头,并未发现他似狼的眼神,她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你背上的那几道疤,若是想去,也不是不可……” 以字还未说完。 腰间忽地覆上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将她往前拉了拉,错愕中,顾棠刚抬起头。 唇上就传来温软的触感,接着牙关被人撬开,强势的动作像是要把她拆骨入腹般。 后边。 顾棠实在招架不住他这样凶猛的亲法,呼吸都被夺走,喘不上气的她,用力想要推开墨司宴,作乱的小手却被他轻易钳制住。 像是不满她的抵抗。 墨司宴的掌心贴在她脑袋后,一个转身,将她压在美人榻上。 退无可退。 就在顾棠怀疑自己快要溺死在这个吻里时,上方的人才松开了桎梏。 “你,你……” 重重喘着粗气的顾棠,看着面前的俊脸,气得话都说不清了,怪不得这么晚来找她,敢情还是想来占便宜的。 对上她控诉的眼神。 墨司宴神态自若,他捏了捏顾棠的手,嗓音带笑,“棠棠,是你拉着我的手好一顿乱摸,我这才把持不住的。” 还是这熟悉的骚话。 顾棠气结,“我那是给你上药,怎么就变成乱摸了?” 若是早知道墨司宴会这样,她就直接把药瓶给他了,一时的好心,换来某人的颠倒黑白。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棠棠想摸我,也是很正常的事,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墨司宴抬手替她拢了拢微乱的头发,潋滟的眼尾,带着餍足的气息。 顾棠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被欺负的是她,结果被他这样一说,他倒变成被占便宜的那个人了。 知道自己说不过他,顾棠索性直接赶人,她将墨司宴从身上推开,站在门口气鼓鼓地下逐客令。 “我要睡了!” 看着她又羞又恼的样子,墨司宴知道自己再呆下去,怕是都要把小姑娘臊哭了。 他拿起梳妆台上的药瓶,走到门口亲了亲女孩的唇角,“晚安。” 刚踏出去一步。 门就大力地被关上,像是害怕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一般,还带着泄愤的味道。 墨司宴轻轻笑了笑,重新隐匿进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里边,顾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忽然手腕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 借着未熄的烛火,细弱的腕骨处,赫然带着一条红绳,上面还有个珠子。 顾棠愣住了。 她刚才太生气,竟没发现手上多了个东西,应该是墨司宴亲她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偷偷给戴上的。 红绳上的珠子,是暗红色的,光泽不似宝石那样大,顾棠观祥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应该是紫檀木做的佛珠。 除了紫檀木特有的味道,红绳上还透着寺庙里才有的檀香味,味道还很重。 不难想。 这东西定是放在佛山开过光的。 顾棠伸手轻轻地摩挲着,唇边勾起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重新躺回去的她,面颊隐隐透着热意。 显然心情变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檀香宁神的作用,她本来毫无睡意的,然而却很快进入梦乡。 * 这些天,沈望为了筹银子,简直忙得不可开交,那些卖家好像知道他很着急似的,一个出价比一个低。 可时间没有给他再等下去的机会。 第七十三章 顾棠偷的东西,我替她赔 沈望只好在里边选了一个价格最高的,把田地还有几处房产给卖了出去。 然而钱还是有些不够。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卖南边的山头时。 “大哥!” 沈望看着天真娇憨的少女,脸上的凝重顷刻化为宠溺,他笑着起身,“瑶瑶,找大哥什么事?” 他表面看着公正谦和,其实骨子里自私自利,然而对这个妹妹,却是真心实意。 沈瑶瑶瘪着嘴,“瑶瑶没事就不能来找大哥了吗?” “这些天,母亲忙着做美容膏,三哥、四哥学堂忙,二哥因为五哥的事,闷在房里好几日,大哥你也整天不见人。” “瑶瑶都快无聊死了。” 沈望摸了摸她的脑袋,“等过了这阵子,大哥就带你去庄子里摘草莓。” 摘草莓? 沈瑶瑶想到去年,她昂贵的锦鞋沾上草莓地里的污泥,直接废了过后,眼中就闪过一丝不爽。 她才不稀罕去那里呢。 不过面上却是十分欢喜的模样,“好呀,瑶瑶最近正馋着呢,到时候叫上三哥、四哥,咱们一起去摘。” 听着她徐徐的规划。 沈望感觉这些天的疲惫,此刻全然消散了,脸上的笑意愈发盛浓。 “好。” 然而下一刻,女孩脸上的开心,被闷闷不乐取代,“不过等大哥你们都忙完,怕是要好久以后了吧……” 说到这里,沈瑶瑶可怜巴巴地拉上他的衣袖,“大哥,下午陪瑶瑶出去逛逛好不好,你好久都没陪我了。” 沈家人里边。 就属她这个大哥最有钱。 虽然她的首饰明面上是林兰淑置办的,但是银子,可都是沈望给的,因为家里的产业全是他在打理,所有的钱自然也都在他那里。 沈瑶瑶想到之前看中的一套首饰,当时因为太贵了买不起,今天正好让沈望给她付钱。 她甚至还盘算着。 再用叶茹赏赐的料子置办几身衣服,等几天过后,昭阁新生入学时穿。 然而沈望却拒绝了。 “瑶瑶,大哥有事,这些天真的走不开,改日,改日再陪你去逛。” 沈望面带愧色,银子两天后必须凑齐,不然他跟玉石矿主签订的契约便会作废,要知道,定金他都付了三万两呢。 对于想要的东西,沈瑶瑶一向是必须得到,她不死心地抱着沈望的胳膊撒娇。 “就一个时辰,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大哥你就陪陪瑶瑶嘛。” 沈望不忍拒绝,但他确实没时间,索性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安抚道。 “瑶瑶,这点银票你拿着,约上其他家的小姐,好好出去玩玩,大哥下次再陪你。” 沈瑶瑶看了看银票的张数,只有五百两,跟首饰需要的银子,还差的远呢。 她故作伤心地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瑶瑶了,以前你再忙,都会抽时间陪我的……” 一双杏眼,片刻便蓄出大量的眼泪,泪水装满了眼眶却不落下,看着更加惹人怜爱。 沈望心疼坏了。 可他确实又走不开,只能把玉石矿的事情告诉了沈瑶瑶,最后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瑶瑶,沈家能不能跃入商界上层,成为苏氏、许氏那样的巨富,可就看这座玉石新矿了。” 苏氏、许氏…… 沈瑶瑶眼中流转出向往之色,沈家若是真的能发展成那样,到时候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再也不用担心钱不够了。 想到沈望说还差些钱,沈瑶瑶心一横,咬牙忍痛道:“大哥,不要卖南山那块地,瑶瑶可以帮你凑到剩下的钱。” “瑶瑶,这可不是儿戏。”沈望沉稳的眉间闪过一丝凝重。 差的钱,足足还有二十万两。 见他不信,沈瑶瑶说了自己的法子,沈望听完后,目光欣慰地看着她。 “瑶瑶,大哥不会让你白给钱的,这二十万两,等于是你入伙的资金,到时候玉石矿每月的利润,都按比例折给你。。” 沈瑶瑶掩下眼中的贪婪。 她柔柔开口,“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瑶瑶也是沈家人,为家里分忧是应当的。” * 临近昭阁入学,苏月兰说什么都要拽着顾棠来置办衣服首饰。 “我的宝贝女儿生得这样漂亮,自然要好好打扮打扮。” 说着,便带她进了一个首饰铺子。 铺子占了四个店面,还是复式楼层,然而里边却没什么人,只因那贵得离谱的价格。 苏月兰一眼看中了一套蓝纹鎏翠的头面,正想取下来给顾棠试试, 边上的女伙计开口阻止。 “夫人,这套头面是我们铺子里最贵的头面,你碰坏了可赔不起。” 顾棠对穿着没什么要求,搬出沈家后,她自己买了几套现成的冬装,价格都是普普通通的那种。 不过,她倒是给苏月兰定做了十几套云锦的衣裳,但是工期长,一时半刻也没做出来。 所以苏月兰现在身上穿的,和她一样,都是京都店铺里常见的料子。 看起来确实不太像有钱人。 那边,女伙计还在说着,“您二位还是去对面那个首饰铺子,里边有三四两的便宜货,相对适合你们一点。” 言语间,满满的轻蔑。 顾棠笑了,“你一个月工钱有多少?” 女伙计倨傲地抬起下巴,“我们家铺子,可是苏氏商行名下的,主家一向宽厚下边的人,我一个月可是有三千文的月钱。” 要知道她身边的人,一个月最多赚几百文,几个月下来,还不如她一个月的收入。 面前这俩母女,身上穿的都是京都前几年就不流行的料子,一股子穷酸味儿。 哪儿配碰铺子里这些首饰。 就在女伙计洋洋得意的时候。 戴着面纱的女孩,冷嗤一声,“我以为有多少呢,结果在这里站一个月,还不够买对面铺子里三四两的便宜货。” 此话一出,铺子里的其他伙计,瞬间笑出声,眼神满满的嘲笑。 丢了面子的女伙计恼了,她刻意大声道:“这位夫人和小姐,请你们把东西交出来,我们铺子,可不欢迎手脚不干净的人。” 言语间,暗讽她们偷东西。 苏月兰眯了眯眼睛,语气很冷,“叫你们掌柜过来。” 她还未跟棠棠坦白身份,若是去其他铺子买,棠棠肯定要花不少钱。 母亲给女儿买东西,哪有让女儿掏钱的道理,所以她才选了苏氏名下的首饰铺,没想到才刚进来,便遇上这样的事情。 女伙计面露不屑,“掌柜是我亲小姨,你想吓唬谁呢?你们给我等着,我现在就报官去。” “且慢。” 女伙计看见来人,眼睛瞬间亮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沈小姐,您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沈瑶瑶笑得十分温柔,“我也是临时过来的,顺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我姐姐偷拿了什么东西,我替她赔,还望姑娘不要报官。” 看着假好心的她,顾棠挑眉道。 “北齐律令,诬陷他人,损害名声者,轻则杖十板,重则杖二十、下狱拘禁一月。” “沈瑶瑶,你不让报官,是打算包庇罪犯吗?你要知道,从犯也是要被杖刑的。” 第七十四章 妹妹有的罪名,哥哥也要有 看着假好心的她,顾棠挑眉道。 “北齐律令,诬陷他人,损害名声者,轻则杖十板,重则杖二十、下狱拘禁一月。” “沈瑶瑶,你不让报官,是打算包庇罪犯吗?你要知道,从犯也是要被杖刑的。” 慢一步进来的沈望沉声道。 “顾棠,你还是想想,等下被抓去官府,按照北齐律令,你偷东西会被关几天吧。” 清冷的眼眸里满是厌恶的情绪,他真是没想到,跟沈家断绝关系后,顾棠竟然会为了钱来外边偷东西。 这样不堪的人,幸好家里和她断了关系,不然,沈家的名声,怕是都被她丢尽了。 沈瑶瑶不赞同道:“大哥,姐姐也是受不了没钱的日子,才会这样做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姐姐若是因为偷东西进了官府,她一辈子怕是都毁了。” 沈望冷哼一声,“没断绝关系前,她就偷家里的东西去补贴顾家人,我每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孰能无过,她分明是本性难移。” 沈家上上下下都是他在掌管,所以顾棠每月托门房送银子的事,他是知道的。 而且金额还不小,多的时候足足有一百两,她一个农女哪儿来这么钱。 肯定是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卖。 不过当时他念着她是亲妹妹,便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没想到却是助纣为虐。 有热闹的地方,就有人。 他们几人的争执,早就吸引了外边人的注意,听了兄妹俩的对话后,人们群情激愤。 “果然被家里断绝关系是有原因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什么东西。” “沈小姐好心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倒打一耙是几个意思?” “报官,一定要报官!不能让顾棠这种祸害逍遥法外。” 沈家养女的事迹,最近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是路属于过的老鼠,都要踩一脚的程度。 兄妹俩三言两语,就给顾棠扣上了小偷的罪名,手段何其恶毒。 苏月兰和善的眉间,染上冷气,“棠棠之前在沈家受的苦,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握着女孩的手,愈发收紧。 之前听手下人的汇报,她还觉得十分震惊和不解,真的有人能对亲女儿、亲妹妹坏到那种地步吗? 然而今天,她算是亲身体会到,沈家人对棠棠的恶意能有多大。 面对女人充满怒气的话。 沈望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你卖女儿捞了那么多银子,现在还又想敲诈。” “真是贪得无厌。” “你……” “娘亲,我自己可以处理。” 顾棠拉过愤懑的苏月兰,轻飘飘看了沈望一眼,便把目光落在神隐的女伙计身上。 她质问道:“你既说我们偷了东西,那你说说,我们偷的是什么?” 女伙计佯装镇定,“铺子里东西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但是我看见你们藏东西的动作了。” 她以前也用这种办法,赶走过一些贱民,不过没有哪一个,像面前的母女这样难缠。 顾棠都不想说她的伎俩有多拙劣,“既然如此,那就报官吧,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上赶着吃牢饭。” 轻飘飘的语调,满满的嘲讽。 百姓们纷纷惊呼,“她是破罐子破摔,疯了吧,报官抓自己吗?” 对于她的执拗。 沈瑶瑶痛心疾首,“姐姐,我都说了,你偷的东西我赔,那些钱我也不用你还。” 沈望心疼于她的善良,“瑶瑶,顾棠不过是耍耍嘴皮子功夫,她那样自私自利的人,自己偷了东西,怎么可能报官。” 然而下一刻。 戴着面纱的女孩,掏出两张银票,递向铺子一个圆脸的女伙计,“劳烦姑娘,帮我报官,这是酬劳。” 其他人:“!!!” 他们没看错吧,两千两的银票?! 就去报个官…… “顾棠,你竟然敢私印银票,这可是要砍脑袋的大罪!”女伙计尖声道。 她根本不信,一个被赶出去的养女,能轻轻松松拿出两千两让人跑腿。 不用想,这银票肯定是假的。 然而凑热闹的人,里面正好有钱庄的伙计,他反驳道:“我在钱庄干了十几年,这两张银票绝对是真的。” 凑在圆脸女伙计身边的人,也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阿雅,银票确实是真的。” 被叫做阿雅的女人神色渐重,心中隐隐有些慌乱,什么,怎么可能是真的?! 很快,她转念一想,沈家小姐和公子都说顾棠有偷盗的前科,那这些钱,肯定是从哪儿偷来的。 不过阿雅看到那两张银票,眼神也忍不住地嫉妒,“从别人那里偷过来的钱,我才不稀罕要呢。”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到—— 这两千两若是她的就好了。 小兰不管阿雅怎样说,她坚定地把银票还了回去,“小姐,我没有怀疑、也没有瞧不起您的意思。” “帮忙报官这种小事,用不着收钱。” 说完,放下银票,匆匆往外跑去,那边的方向,俨然是官府的位置。 阿雅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瑶瑶看着桌子上的银票,捂嘴惊讶道:“姐姐,你还在做那个权臣的外室吗?” 上次在望月楼给沈望说顾棠跟了位高权重的老男人,她不过是随口捏造的话。 但这两千两一掏出来。 她有种一语成谶的感觉。 叶茹明明那样喜欢顾棠,却没有征兆地退了婚事,还是在她升学宴那天送过来的退婚文书,摆明了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顾棠真的被老男人包养,那叶茹的一反常态,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谁能接受带绿帽子的未来儿媳?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兴奋了。 天呐,这又是什么秘辛?! 顾棠心中没什么波澜,前世,沈家人为了让她替嫁,也是造了这样的谣言,硬生生毁了她和慕承言的婚事。 她勾了勾唇角,等下给沈瑶瑶安罪名,又多了一条信服的证据。 沈望见她还敢笑,教训道:“年纪轻轻成为别人包养的外室,对你而言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他就没见过这样不知廉耻的人。 顾棠笑容更盛了,“不愧是好大哥,妹妹有的罪名,哥哥也要有。” 这番奇奇怪怪的话,沈望根本听不懂,他拉了沈瑶瑶到一旁。 “离她远点,等下别又发疯来害你。” 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自觉的往后退了退,看向顾棠的眼神,避之如蛇蝎。 还不知道等下要经历什么的沈瑶瑶,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棠,心中,满是成功的快感。 顾棠,只配被她踩在脚下。 猜到自家女儿的想法后,苏月兰便不再插手,这样胡搅蛮缠的两个人,越和他们争辩,他们越要造谣。 她静静等待着官府的到来。 心中,也隐隐有了盘算。 事情闹得这样大,终于惊动了首饰铺子的掌柜,阿雅看见自家小姨来了,立马委屈地抱住她的胳膊。 “小姨,您看那两个人,偷东西拒不承认,还贼喊捉贼地报官,说我污蔑她们。” “您可要替我做主呀……” 边说,她边得意看向顾棠。 第七十五章 阿雅被打,下跪道歉 沈瑶瑶也跟着上前,想再为自己博得一些好名声,“贺掌柜,还希望您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姐姐计较。” “她不是故意要偷东西的。” 谁知,贺花冷冷瞥了她一眼,“沈小姐,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沈瑶瑶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了,心里气的要死,她在这里买过几套首饰,也算是大客户了。 一个小破掌柜,竟然高傲成这样。 面子被驳了过后,沈瑶瑶难堪极了,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旁边的沈望见妹妹受委屈,冷声道:“这就是你们铺子的待客之道吗?” “真是有辱苏氏商行的招牌。” 贺花从鼻腔冷哼一声,“沈大少还是多想着提升自己吧,没了南阳王府和苏氏的助力,一个月能赚到几个钱?” “你简直欺人太甚!” 被当众羞辱的沈望,俊朗的面容,被气得都扭曲起来。 说完,贺花便不再搭理这对兄妹,她看着身旁委屈的女孩,猛地甩了一个巴掌过去。 “啪!” 清脆的声音。 大到对面的铺子都能听见。 被打懵在地的阿雅,不敢置信的捂着刺痛的脸颊,她生气地看向贺花。 “小姨,您打我出气做甚?” “我只是维护了铺子里的财物,又不是我想把事情闹大的呀,要怪,只能怪那两个手脚不干净的女人。” 啪—— 又是一个巴掌,比之前那个还要重,这样打下来,阿雅两边的脸,肿得跟馒头一样高。 可见贺花打的有多狠。 阿雅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小姨,眼里露着凶光,像是要杀人一般,心中,越发怨恨顾棠。 然而没等阿雅反应过来。 整个人被揪起来,然后像货物一样,被贺花扔在地上。 阿雅看着脸前属于顾棠的鞋子,内心羞辱万分,她狼狈想要地上站起来,膝盖后面被人重重一踢。 她扑通一声,被迫跪在地上。 肩膀,还被贺花死死压着不让起来,阿雅彻底怒了,“小姨,我是你侄女呀!” 贺花像是没听见一般,她重重地拍了拍阿雅的脑门,大声训斥道。 “快给顾小姐和苏夫人道歉!” 阿雅抬头,便可看见顾棠的脸,被泪水氤氲的眼睛,其实根本看不清女孩的表情。 但她就是觉得,顾棠现在肯定开心坏了,那双好看的凤眸,肯定盛满了嘲讽。 阿雅梗着脖子,难堪地咬紧了牙关,“我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该道歉的是这两个小偷母女。” 啪! 又是一巴掌。 贺花眯着眼睛,下最后的通碟,“道歉,不然你们一家子人,都滚出我家去!” 言语之间,满满的威胁。 阿雅知道小姨脾气不好,但是因着母亲的缘故,她对自己,还是多为和善。 哪里见过她这样凶狠的一面。 想到贺花刚才的话,阿雅指甲死死扣着地板,他们一家子人,是从南方来投奔贺花的。 家里父亲是个酒鬼,母亲好赌成性,上面的哥哥下边的弟弟,全都是懒汉。 她在苏氏首饰铺的活计,还是贺花给她安排的,总而言之,全家人都指着贺花养活。 若是家里因为她被赶出去,她母亲肯定要把她卖进青楼换钱。 一番思想斗争后,阿雅耻辱地开口。 “对,对不起……” “是我脑子不清醒,才故意诬陷你们偷东西,顾小姐、沈夫人,真的对不起!” 阿雅害怕贺花不满意,说完过后,竟直接猛磕了一个响头。 匍匐在地上的她。 心中却没有丝毫悔意。 阿雅瞪着愤恨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肮脏的地板,恨不得把顾棠给生吞活剥了。 都怪顾棠,都怪这个贱丫头! 明明有钱,却穿地像个穷人,害得她误会她们买不起东西,才说了那样的话。 众人被这突变的剧情惊呆了,刚才那么嚣张的一个人,就这么跪地求饶了? 而且,顾棠真的是被冤枉的。 刚才,说顾棠偷东西的那些人,包括沈瑶瑶和沈望在内,脸上都火辣辣的。 这边。 贺花忐忑不安地看向母女俩,尤其是面无表情的苏月兰,一向雷厉风行的人,语气却存着讨好和小心翼翼。 “顾小姐、苏夫人,是我没管教好外甥女,让她冒犯你们了。” “你们要送官,我绝对没意见。” 贺花的态度好到,让顾棠都有些惊讶了,她还以为阿雅的小姨,肯定一样不讲道理,没想到竟然这样通情达理。 甚至可以说是大义灭亲。 弄得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一直没说话的苏月兰开口了,“贺掌柜,你确实没管教好外甥女。” “不过不知者不罪,你也让她给我们道歉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官府处置吧。” 听了这话,贺花心口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下,她重重松了一口气。 “多谢苏夫人体谅。” 眼见着事情不对,沈瑶瑶悄声道:“大哥,贺掌柜好凶,她不会也来打瑶瑶吧?” 捕捉到她杏眼里的不安。 沈望搂住女孩的肩膀,沉声安慰,“别怕,有大哥在呢,咱们现在走吧。” 他现在都有些后悔,留在这里看热闹了,本来是想看顾棠出丑,结果自己被打脸了。 不过就算顾棠没偷东西,她拿出来的那些钱,也全都是出卖身体换来的,肮脏不堪。 一样令人不齿。 官府的人还没来,时刻关注他们的动态的苏月兰,怎么可能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之前一直憋着没说话,真把她当成无害的猫咪了? 苏月兰眼神冷了冷,“沈公子、沈小姐,官府的人还未来,你们跑什么?”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往一处聚焦,感受到众人注视的目光。 沈望免不得有些尴尬,但面上,他丝毫没露怯,“官府来不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妹妹现在身体不舒服,带她回府有什么不对吗?” 说着,边要离开。 贺花一声令下,“来人,不许他们两个出这铺子一步。” 负责安保的伙计们,团团将兄妹俩围住,沈瑶瑶害怕地挽住沈望的胳膊。 “大哥……” “别怕。” 沈望咬牙切齿地看着那边的女人,“瑶瑶是长公主跟前的红人,贺掌柜,你自己可要掂量掂量。” 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首饰铺子门口,布满了乌泱泱的衙役,身着绯色官服的年轻男人,长相周正,一脸的正气。 “长公主若是知道,外边有人用她的名头行事,沈小姐怕是要从红人,变成罪人。” 语气不怒自威。 沈望喉结滚了滚,心里没由来地发毛,他跟着众人一起拱手行礼,“参见大人。” 这种小事,京兆尹杜康怎么来了。 行礼后,沈望接着道:“草民并无那个意思,只是贺掌柜欲图拘禁,草民情急之下,才说了那番话。” “还请大人见谅。” 语气有些忐忑。 第七十六章 沈瑶瑶沈望坐牢 沈瑶瑶则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眼眸含水地看向杜康,“大人,臣女方才身体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大哥也是担心臣女的身体,才逼不得已说了那样的话,大人要怪,就怪臣女吧。” 说完,捂着胸口咳了两下。 仿佛一朵一吹就倒的小白花。 在场不少人,尤其是男人,见到她楚楚可怜的泪水,心瞬间就软了。 “对呀,人家小姑娘身体不舒服,自然是要回去看病了,贺掌柜这是做什么呢?” “顾棠的娘也是,小题大做不让人家走,这件事和沈小姐有什么关系。” “大人,快让沈小姐去看病吧。” 听着这些话,沈瑶瑶看向杜康的眼神,愈发柔弱,心里隐隐还有些期待。 她也不是非慕承言不可,杜康年纪轻轻、年少有为,而且还未娶妻。 也是个不错的成亲对象。 先勾来当个备选,若到时候没有更好的选择,那就只能勉强选他了。 杜康微微蹙眉,沈家这个小女儿眼睛怎么了,一直对着他眨眼是个什么意思? “沈小姐,冒昧问一句。” 感受到男人直勾勾的目光,沈瑶瑶羞涩地低下头,“大人请问。” 耳根染上浅浅的红绯,一股小女儿的娇羞,就在她以为自己成功了的时候。 “您是有癫痫?” 杜康认真发问后,忽然感觉到不对,连忙否定了自己,“不对,应该是面部的肌肉组织有问题?” 癫痫好像也不是那样发作的。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问有没有癫痫,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跟当众脱她的衣服没什么两样。 沈瑶瑶气得不行,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连忙摆手否认,“我没有那些病,只是身子弱了些。” 什么臭男人?! 她明明是在抛媚眼,却被说成是癫痫,这个杜康怪不得至今都没媳妇儿,真是活该。 跟在杜康旁边的衙役,无奈扶额,自家大人哪里都好,偏偏脑子一根筋。 “大人,偏了。” 听着下属的提醒,杜康回了一个我有数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既然沈小姐身体没问题,还要劳烦跟本官走一趟了,当然,沈公子也是。” 说完,衙役们挨个站在沈瑶瑶、沈望、阿雅,还有顾棠和苏月兰的旁边。 顺便,还逮了几个看热闹的百姓,和首饰铺子里的伙计,当做今天事情的证人。 其实一次根本不用找这么多人的,但是杜康办案,一向如此,喜欢哪边的人都拽一点过来。 到时候对供词,谁对谁错。 一目了然。 略微有些混乱的场合中,杜康悄悄往某处看了看,递给女人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便神态自若地继续吩咐下属。 沈望和沈瑶瑶虽然有点慌,但是他们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所以认为走个过场,便能出去。 说完供词没多久,就有衙役来了。 “沈小姐,这边请。” 沈瑶瑶轻轻松了一口气,脸上还多少有些不屑,闹了半天,她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妄图用几句话就将她定罪。 顾棠真是傻的可笑。 就在沈瑶瑶以为自己没事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了不对劲,蹙着眉停下脚步。 “官差大人,这不是出去的路。” 她记忆力很好。 刚才进来的时候,经过的地方都很亮,现在最多才过午时,地方却越走越暗。 隐隐还闻到一股腐臭的难闻味道,身体也感受到一抹阴冷的气息,像是从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地方传出来的。 “这当然不是出去的路。” “沈小姐,你包庇从犯,诽谤他人,散步不实谣言,对顾姑娘的声誉还有心理,都带来了恶劣影响。” “按照北齐律令,你要被关押一月。” 什么?!关押一个月…… 沈瑶瑶彻底慌了,几日后便是昭阁入学,她要是被关在这里一个月,日后她就没脸做人了。 “杜大人身为京兆尹,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就定罪,我要见他。” 衙役继续道:“你在首饰铺子里,说的那些谣言,现在已经传遍了京都。” “根据四方供词,杜大人这么判,确实没问题。” 沈瑶瑶想要跑,却被两个衙役死死拉住,她哭着道:“我是被冤枉的……” “我要见我大哥!” 衙役死死按住挣扎的她,“每个被关进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另外一个衙役,则冷笑了一声,“沈小姐,你自己都这样了,沈公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什……什么意思……” “按照律令,你本来要被打十五板,关押十五天,但是杜大人念在你身体不好,便免了板子。” “沈公子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他现在估摸着应该受完刑,正躺在狱里。” 沈瑶瑶并不观众沈望,她蹙眉,“刚才不是说要关我一月吗?怎么又成十五天了。” “十五个板子,一板子一天。” 沈瑶瑶气得快要呕血。 那还不如打她十五个板子呢,总比多关上十五天好。 她哭着想要跑出去,两个衙役已经见怪不怪,强行拖着她下了牢狱。 地下的牢狱,常年不见光,到处都是恶心的味道,一路走过来,那些男囚看她的眼神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京都牢狱紧张,一个牢房有时能关好几个人,沈瑶瑶被分到一个三人房里,加上她,就有四个人了。 地上只铺着稻草,角落出还有排泄物,沈瑶瑶刚进来,就恶心地想吐。 她拍着牢门,哭得嗓子都哑了,祈求道:“官差大人,我有钱,你要多少都行。” “求你让见见我父亲。” 现在,只有沈常山能救她了。 谁知衙役警告道:“贿赂官员可是要罪加一等的,那样的话,沈小姐还是少说。” 接着,不为所动地落了锁。 沈瑶瑶哪里能甘心,一直不停地拍打着牢门,苦苦哀求,不过她没嚎几句。 便被人扯着头发摔在地上。 一个身材肥硕的女囚拍了拍手,还朝她脸上啐了一口,“吵死了,闭嘴!” 好死不死。 沈瑶瑶摔到的地方,便是那堆恶臭所在之处,有些甚至沾到了脸上,混合着胖女人的浓痰。 她顾不得哭,恶心地干呕。 恢复过后,沈瑶瑶看了看里边的三个女囚,都用一种阴冷的眼神看着她。 尤其是那胖女人,“再敢乱叫,下次吐的痰,就是在你嘴里了” 说完,她闭眼浅眠。 骨头快被摔散架的沈瑶瑶,全身都痛,她又不敢继续叫衙役,只能找到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 坐在那里无声地哭泣。 心中对顾棠的恨意,爆发到了顶峰。 沈瑶瑶白嫩的手指,死死攥住地上满是泥污的稻草,她以前捏造了那么多话,都没事。 怎么偏偏这次就被抓了。 一定是包养顾棠的那个人做了什么,不然,她怎么可能以这样荒唐的理由入狱。 等她出去,她说什么都要弄死顾棠! 对比沈瑶瑶,沈望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撅着屁股,半死不活地躺在稻草席上。 第七十七章 定是顾棠教唆老男人害他 十个板子下去,他屁股都被打开花了,幸好还有大夫给他上药,沈望抓着衙役扔给他的药瓶,疼的恨不得晕死过去。 偏偏空气中还满是腐烂的臭味,他闻了过后,嗡嗡作响的脑袋更痛了。 身为家里的长兄,沈望永远都是威严雅正的,何时像这样狼狈过。 他看着地上肮脏的稻草,捏着药瓶的手,力道愈来愈大,若是恨意能成实质性的伤害,顾棠就要被他千刀万剐了。 沈望现在才明白,顾棠为什么说妹妹有的罪名哥哥也要有,敢情她从一开始就在设圈套,就等着他往里跳。 他好歹也是顾棠的亲大哥,这一年多更是不曾亏待过她,没想到她竟恶毒至此! 就在沈望忿忿不平的时候。 “我说兄弟,别捏了,那药瓶脆地很,力气太大就碎了,到时候,可没多的给你敷屁股。” 这个牢房里,还有个男人,也是近日才被打了板子扔进来的。 沈望满腔怒火,现在看谁都带着敌意,“呵,多管闲事。” 谁知话音刚落,药瓶就碎了个稀烂。 金疮粉像流沙一般,从沈望的指缝溜走,尽数撒在满是泥垢的稻草上。 “不听我的话,后边几天,某个人就等着烂屁股咯。”对面的男人开始幸灾乐祸。 这番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沈望明明气得不行,却还是嘴硬道:“以我的身份,最多明日就出去了,谁稀罕用这金疮粉。” 看着他身上的锦衣。 男人笑了,“一看兄台就是第一次进这里,还对咱们的杜大人不太熟悉。”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必须把刑期服满了才可以出去。” “说得你好像是这里的常客似的。”沈望冷笑一声,挖苦道。 “小弟不才,这是我第十次进这里,再过个七八天,便可以出去了。” 男人不嫌脏地叼着一根稻草,混不吝地朝沈望笑了笑,举手投足,满满的吊儿郎当。 身上还穿着破洞的衣衫。 沈望冷峻的眉宇间,闪过一道嫌恶,他一向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 有失他贵公子的身份。 然而男人像是不会看眼色似的,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咱们好歹也算共患难了,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我当大哥,你做小弟。” 沈望何时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人,薄唇不悦地紧抿,他下意识翻身,不想再看见这个怪男人。 然而他忘记了屁股上的伤。 刚动了动,剧痛就铺天盖地地袭来,宛若海边的巨浪打过来,妄图吞没所有的村庄。 看沈望疼得表情都扭曲了,男人乐了,“怎么?不想看见我?” “聒噪。” 沈望用胳膊支在下巴上,扔下这两个字,便把脑袋转向墙边。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男人还在继续问,“兄弟,你挨了多少板子,屁股怎么被打成这样。” 沈望叹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心好累,他低低道:“十个……” 男人惊了,“你是撅了杜康的祖坟吗?十个板子就被打成了这样?” “什么意思?” “就你屁股受伤的程度,至少要被打三十大板才能成这样,京兆府的衙役,这是下了死手了。” 沈望蹙紧了眉头,他艰难地又把头转回去,“你是说,他们故意把我打成这样的?” 男人点头,“废话,要是都这么狠,二十个板子下去,人就没了。” “你指定是得罪了谁。” 沈望咬牙,一拳锤在地上,肯定是包养顾棠的人授意的。 那个老男人能带她上望月楼的最高层吃饭,肯定有权又有钱,指使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顾棠这个该死的臭丫头! 不给他求情就罢了,还让那老男人吩咐杜康把他往死里打,真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男人看他这样子,挑眉瘪嘴,脑袋转了个方向休息去了,留沈望一个人独自抓狂。 * 另外一边。 审讯完成后,衙役拿上记录册,起身道:“苏夫人,你现在可以走了。” “辛苦官差大人了。” “不辛苦。” 说着,衙役便要带苏月兰离开京兆府。 这时,杜康忽然出现,他拿过衙役手上的记录册,面无表情道:“隔壁来了群斗殴的流氓,快去帮忙。” “苏夫人我来送就行。” “是。” 待衙役走远后。 杜康脸上漾出笑容,接着尊敬地对苏月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苏姨,这边请。” 路上。 “苏姨您放心,不管是沈瑶瑶还是沈望,我保证,没有人可以将他们捞出来。” 苏月兰面露感谢,“小杜,今天的事,多谢你了,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我也不想轻易联系你。” 若是京兆府派了其他人来处理今天这件事,沈家那两个兄妹,肯定不会这么快定罪。 沈常山虽然只是个员外郎。 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其他人督办,多多少少会有些留情,就怕拖着拖着,最后不了了之。 苏月兰其实也可以砸钱,但就怕事情被捅出去,上面的人顺藤摸瓜查到她,那样风险太大了。 所以,她才找人给杜康递了消息。 杜康感慨道:“当年,若是没有苏姨的帮助,我现在肯定还在乡下种田呢。” “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苏姨和顾伯伯对我,那可是再造之恩,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苏月兰十分感动,“那也是你自己争气,我们不过是给了点财力支持。” 许久未见的两人,相谈甚欢。 走出长廊,人渐渐多了起来。 苏月兰停下脚步,“大人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民妇知道出去的路。” “苏夫人慢走。” 杜康知道她心中的顾虑,也并未坚持,拱手行礼后,转身离开。 京兆府门口,身姿曼妙的少女立于匾额下,寒风裹挟着她脸上的白色面纱,在空中尽情舞动。 像一个遗世独立的美人。 但凡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朝少女多看两眼,虽不知道她的长相,但露出的一双凤眸,已经是美得惊心动魄。 “棠棠。” 顾棠惊喜地跑过来,她握住苏月兰的手,上上下下都将人打量了一遍。 “母亲,您没被为难吧?” 许阳害怕沈家人会对她下手,所以一直派陈念在暗中保护她。 她本来是想让陈念用暗阁的名头,让京兆府的人公正办案,谁知根本没用上。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 沈瑶瑶和沈望就被定罪了。 第七十八章 沈常山怪沈瑶瑶 苏月兰摇头,“我没事,杜大人是个极好的人,并没有为难我。” “确实。”顾棠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官员办案如此迅速。” 沈瑶瑶要被关一个月,沈望被打了十个板子关半月,有空她得让陈念去疏通一下,不然关了两天就被捞出来。 那就太没意思了。 牢狱,大多穷凶极恶的罪犯呆久了,精神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崩溃,更别说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沈瑶瑶和沈望。 死是死不了。 不过最起码也要脱层皮。 * 贺花将铺子里最漂亮的几套头面,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想到她那个外甥女干的好事,她就心有余悸。 幸好那位并没有怪罪她。 不然,她怕是在京都混不下去了。 吩咐会拳脚的小厮送过去后,贺花想起来什么,目光在铺子里搜寻,最后落在一个圆脸女孩身上。 “贺掌柜,这是……” 小兰怯怯地看着女人递过来的银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安地转动着。 贺花见她没接,强行把银票塞到她手里,“这是顾姑娘给你的,说是谢谢你帮她说话。” 说完,便离开。 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小兰看着手里的两千两银票,又惊喜又感动,她性子怯弱,长得也不漂亮,从小到大,就像个隐形人一样。 上午的时候。 首饰铺子里那么多人,她帮顾棠说话的声音,淹没在谩骂声中,她自己都听不太清楚自己的清楚。 没想到顾棠竟然听见了…… 小兰眼眶逐渐湿润。 她抹了抹眼泪,又哭又笑,其实她帮顾棠说话,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上午打扫匾额的时候,她没站稳从凳子上摔下来,是顾棠救了她。 一个手腕受伤、打着夹板也要跑来救人的姑娘,不可能像别人口中那样坏。 事实证明。 善意换善意,真心碰真心。 * 自从沈瑶瑶和沈望下牢狱后,整个顾家都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息,顾正道甚至买了鞭炮,用来庆祝。 一连三天,从未停歇。 陈念正在汇报事情,外边就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音,还混合着锣鼓,任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有什么大喜事呢。 不过没放一会儿便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顾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顾正道你个天杀的,赔我蛐蛐!” “我跟隔壁几个老头赌注都下好了,明天斗蛐蛐,你倒是能干,在这敲锣打鼓放鞭炮,把我蛐蛐都吓跑了!” 其中,还夹杂着顾正道委屈的声音。 “爹,人家小陈还在呢。” “痛痛痛,爹你别揪我耳朵呀!” 看着自家小姐脸上无奈又宠溺的笑容,陈念像是被感染了一般,淡漠的脸上也舒展出轻松的微笑。 对比顾家的喜悦。 沈家这些天,可谓是乌云密布,府里的下人们不约而同地小心起来,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惹恼了主子。 “父亲,情况如何了?” “杜康松口了吗?” 沈家兄弟三人看到沈常山回来,纷纷着急地询问,几人眼底都布着乌青。 显然是没睡好。 沈常山烦躁地拍了拍脑门,“杜康那臭小子,真是太油盐不进了,钱不收,丞相的面子也不给!” 闻言,沈朝暮目眦欲裂,身上满是阴冷的戾气,“杜康真是太过分了……” 为了救沈瑶瑶出来,他忍着厌恶对魏婉“告白”,利用她对他的爱慕,说动魏丞相去向杜康求情。 他以为稳操胜券。 毕竟求情的,那可是官员中最有权势的人物,没想到那小小的京兆府尹,竟真的连魏丞相的面子也不给。 沈翩和杜康做过同窗,他十分了解这人的品性,“杜康刚正,从上学那会儿便是如此,他又是长公主一手提拔起来的。” “确实有过分的资本。” 沈朝暮目光阴翳,“那总不能真让瑶瑶在牢里呆上一个月吧,里边湿气重,她又是个女孩子。” 嘭! 沈常山摔了一个茶盏还不解气,又摔了另外一个,“她不去招惹顾棠,能被抓进去?” “你们一整天就知道沈瑶瑶沈瑶瑶,因为她,沈家的面子都被丢尽了,你们随便去外边打听打听。” “有哪家没在看我们笑话?” 别看沈常山平时挺疼爱沈瑶瑶,但她一旦触犯到他的利益,他照样翻脸。 沈驰不赞成道:“明明大哥也被关了,父亲您怎么只怪瑶瑶。” 沈常山拂袖,“你大哥跟你们一样,沈瑶瑶往哪边走,屁颠屁颠就跟过去了。” “她这次真是把望儿害惨了!” 比起女儿,他确实更喜欢儿子。 更何况沈望还是他的长子,多年来将家业打理地井井有条,做事也十分严谨,最近还给沈家找到玉石矿那样好的生意。 所以他怎么可能怪沈望。 说实话,是因为沈望下了牢狱,沈常山才这么卖力地奔走,若是只有沈瑶瑶一个人,他根本不会这样费心费力。 沈翩蹙眉道:“父亲,大哥身为长兄,自有约束和保护妹妹的责任,您这样说,未免有失偏颇。” 沈驰跟着附和,“瑶瑶得了长公主的赏识,又被陈老举荐进昭阁,她也为沈家挣了不少脸面。” “您怎么能这样怪她呢?” 沈朝暮也帮她说话,“瑶瑶性格单纯善良,这件事依我看,就是顾棠设的圈套。” 见儿子们为了沈瑶瑶跟他顶嘴。 沈常山气结,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如今已经是是多事之秋,家里不能再有矛盾了。 他掩下脸上的不悦,沉声道:“京兆府那边,已经同意探监,这件事我会问清楚的。” 听见可以探监。 沈朝暮阴沉的眼眸染上淡淡的喜色,他连忙道:“父亲,我可以跟着去吗?” 下一刻,一盆冷水浇下。 “不可以,京兆府只允许一个人去探监,你们三个就给我安生呆在家里,多陪陪你们母亲。” “别惹出什么祸事来。” “是。” 几天都在奔波,沈常山累的不行,他正打算歇一歇,休息好了便去京兆府。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小厮急匆匆地闯进来,连门都没有敲,“老爷、公子,王妃娘娘来了!” 王妃娘娘……叶茹! 父子几个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希望和狂喜,这个时候亲自登门,定是来帮助沈家的。 沈常山笑得合不拢嘴,他边理衣裳,边往外走,“快跟上,我们一起去接王妃娘娘。” 第七十九章 哪家的奇葩兄妹 “王妃娘娘,请喝茶。”沈常山讨好地将茶盏递过去,眼尾的皱纹,因为浓重的笑意,变得愈发明显。 南阳王妃,那可是皇亲贵胄,比魏丞相地位不知高了多少,有她出马,杜康还不是只能乖乖放人。 其实最开始,他们是去找过叶茹的,可惜她根本不见他们,没想到才过了几天…… 她竟然亲自找了过来。 看来,她对沈家,还是有些感情在的,毕竟当了快两年的亲家。 叶茹瞥了一眼茶盏,并未接过,她兴致缺缺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语气淡淡的。 “沈大人,喝茶就不必了,本宫今天登门拜访,是有要事相商。” 沈常山放下茶盏,目光热切道:“王妃娘娘您请说,臣听着。” 与此同时,旁边三个兄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俊朗的脸上,满满的期待。 叶茹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对于这几个人现在的心思,她也一清二楚。 她轻轻笑了,“顾棠既然不是南阳王府未来的儿媳,那这些年本宫给她的赏赐,自然是要收回来的。” “本宫打听到,那些东西现如今在沈府,今日上门,特来讨要。” 沈常山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他人也傻了,方才心中那点雀跃,此刻全然消失殆尽。 “沈大人不回答,是觉得本宫做得不对吗?”叶茹直直看向他。 沉稳的语调,透着若有若无的威慑,自带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息。 沈常山强扯出一抹笑容,假装轻松的模样,“王妃娘娘这样说,可就错怪微臣了。” “那些赏赐,本来就是您的,自然理应还回去,微臣方才没回答,是在想赏赐放置在哪儿了。” “人嘛,年纪大了,记性难免有些不好,还请王妃娘娘见谅。” 叶茹装作没看见他脸上的勉强,慢条斯理道:“那本宫就在这里等着了。” 那些赏赐,全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沈常山还想着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好卖了应急。 把这么大一块肥肉还回去。 他心中不情愿极了。 但面对叶茹的讨要,沈常山非但不敢说个不字,而且还要装作理所应当的模样。 “王妃娘娘稍等,微臣这就派人去告知内人,一个时辰内,必定收拾妥当。” 叶茹点头,“劳烦沈大人了。” “这是微臣分内的事,不麻烦。” 吩咐完小厮后。 沈常山舔了舔干涩的唇,似乎有些难为情的模样,“王妃娘娘,微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说。” 刚才那会子的功夫,他已经想明白了,丢了赏赐就算了,反正还有玉石矿在。 到时候想赚多少,就赚多少。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望儿捞出来,听说他被打了板子身子虚弱得很,若是落下病根可怎么办。 “不该说就别说。” “啊???” 沈常山和一旁的三兄弟,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有一瞬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正常回答不应该是请说吗? “本宫跟你们开玩笑呢。”叶茹一双美目流转着逗弄的色彩,她打趣道,“看把你们吓成那样。” 不能让场子冷下来,沈常山只能尴尬地恭维,“娘娘还真是幽默。” 叶茹笑了笑,“说起幽默,本宫正好想起听到的一件事情,简直是太有意思了。” “你们要听吗?” 见一直引不到正题上去,沈常山急得抓心挠腮,但是又不能拒绝。 他亮着眼眸点头,兴致高涨道:“微臣最喜欢听趣事了,娘娘请说。” 演技精湛。 叶茹勾了勾唇角,眼神玩味,“京都中有一对兄妹,大庭广众之下造谣别人偷东西,拒不认错还态度嚣张。” “官府的人来了过后,把这对兄妹直接抓进牢狱,听说妹妹还要关到除夕呢。” “本宫还是第一次听说,造谣可以获刑的,真的是闻所未闻、太有趣了,对了,听说这对奇葩兄妹还是官员的子女。” “沈大人知道是哪家吗?” 沈常山:“……” 这对奇葩兄妹是他家的。 叶茹发问的样子太过认真。 让沈常山一时都看不出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说出来嘲讽,正当他想组织语言回答时。 一道阴沉的嗓音响起。 “草民觉得一点都不有趣,明明那对兄妹没做错什么,却被黑心官员给诬陷入狱。” 沈常山咬牙,“沈朝暮,你当着王妃娘娘的面胡说八道什么呢?” 叶茹抬眸,“黑心官员……” “你是说杜康?” 无视掉自家父亲疯狂的暗示,沈朝暮眼神凌厉,“哪有官员只用两个时辰,便可以给人定罪,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是杜康被收买了,因为他听瑶瑶说过,顾棠给一个有钱有权的老男人做了外室。 那么一切的不合理都说的通了。 为什么会以这种离谱的原因被定罪,为什么两个时辰就结案了,为什么杜康连魏丞相的面子都不给…… 不过沈朝暮之前一直没说,是因为沈翩不停地替杜康美言,他不想让二哥不开心,便忍着没说。 叶茹冷冷一笑,“杜康办案一向以高效出名,而且他是长公主殿下一手提拔的,是殿下在京兆府的代表。” “沈三公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殿下。” 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将罔上不敬的高帽子扣在沈朝暮头上。 他再有怨言,也知道罔上可是要砍头的大罪,严重的,还会诛九族。 沈朝暮抵紧了后槽牙,半跪在地上,他垂着头道:“草民不敢。” 在轻长睫毛的遮挡下,他幽冷的眉眼间,迸发出毒蛇一样的暗芒,令人不禁心生胆寒。 沈常山也在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王妃娘娘您也知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朝暮指定是听了一个谣传的版本,被欺骗了,他对长公主殿下,也没有任何不敬的念头。” 叶茹盈盈一笑,“原来如此。”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沈大人,你之前说有个不情之请,是什么?若是本宫能帮,一定会倾尽全力。” 第八十章 故意惹怒胖女囚 沈常山欲哭无泪,但凡叶茹早点说,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憋屈,明明有机会,却不能说出口。 他讪讪道:“微臣想了想,王妃娘娘日理万机,还是不劳烦您了。” 在叶茹表明了对那件事的态度后,他哪儿还有胆子让她去找杜康求情。 叶茹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干坐着,沈常山便安排她去了厢房休息。 安排妥当后。 沈常山回到正厅,立马给了沈朝暮重重的一个耳光,清脆响亮,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为了一个养女,就去顶撞王妃,沈朝暮,你要是不想活了,就随便找个崖跳,别祸害想好好活着的人!” 沈朝暮捂着脸,一声不吭,倔强的表情,写满了我没错三个大字。 他只是想救瑶瑶,他没错! 气得沈常山又给了他一个巴掌,沈翩和沈驰想要求情,却被自家父亲用眼神制止。 这场“父慈子孝”的教育大会,因为林兰淑的到来,才停了下来。 “老爷,不好了!” “叶茹给顾棠的赏赐,有一半多都被瑶瑶卖了,这是我找到的当铺收据。”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沈常山以为够自己倒霉的时候,总会蹦出来一件更倒霉的事情。 他捏了捏发痛的眉心,“卖了多少钱?” “一,一百零三万两……” “金子?” “银子……” 沈常山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低的一个金额。 不说他,就连对银子不太敏感的沈驰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南阳王妃一半的赏赐,才卖了一百零三万银子? 林兰淑有些慌了,“老爷,那现在怎么办呀,叶茹那个女人,不会对我们降罪吧?” 沈家和南阳王府,现在没了姻亲,叶茹又来势汹汹、志在必得。 要是知道东西没了一半…… “不如我们干脆说被偷了怎么样?” 沈翩摇头,“不行,这个借口太拙劣了,被偷了一半多,早该发现了。” “而且瑶瑶卖给了当铺,是签了契约的,若是王妃哪日在别人身上看见她的东西,想查起来,简直易如反掌。” “到时候,可就是对皇室不敬的大罪,轻则全家流放,重则砍头。” 听见砍头两个字,林兰淑吓得直接跌坐在椅子上,“那现在怎么办?” 别看她对着顾棠和外人那么横,但只要一碰上这种大事,她就没了主见。 沈常山咬牙切齿,“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花钱买回来了。” “看看你们,一个个把她给宠成什么样子了,连王妃的赏赐都敢卖,给家里惹了多少祸事出来!” 他以前还觉得这个女儿贴心懂事,是家里的小福星,现在看来,真是大错特错。 和顾棠一样,都是搅家精。 沈朝暮不以为意,“家里又不是拿不出那么多钱,父亲您生什么气呢?” “再说了,赏赐哪有收回去的道理,瑶瑶又不知道叶茹会这么做,她卖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吗?” 他理所应当的样子,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些赏赐,全是沈瑶瑶从顾棠那里抢过来的。 可怕的是…… 在场的人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被凶了的林兰淑,脾气也出来了,“沈常山你凶什么凶,瑶瑶又不是故意惹出这些事,你在生些什么气?” 沈驰也道:“父亲,钱没了再赚就行,美容膏那么值钱,卖个一两年,空缺不就补上了吗?”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玉石矿的事,家里只有沈常山和沈望两个人知道。 看到他们还没意识到严重性,沈常山就气得快要呕血,玉石矿已经买下,他索性把事情剖开了讲。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家里现在已经没钱了,没钱了懂吗?” 这下,就连刚才最无所谓的沈朝暮,心中都隐隐有些不安。 沈翩还算冷静,他指着典当契约上的日期道:“瑶瑶是四天前典当的,她三天前就下了狱,那一百多万两肯定来不及花。” “只要拿到那笔钱,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父亲,你快去牢狱问瑶瑶。” “王妃那边,我负责去解释。” 沈常山重重叹了一口气,马不停蹄地朝京兆府赶。 潮湿阴暗的牢房。 坐在探监房的沈瑶瑶,看见沈常山进来后,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父亲,您终……” “啪!” 沈瑶瑶刚说几个人,啪的一声脆响,脸颊立马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男人。 “父亲……” 沈常山指着她鼻子骂道:“别叫我父亲,早知你会把沈家害成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把你抱养了!” “我是被顾棠陷害……” 沈常山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够了,你怎么下牢狱的,我现在根本没功夫管。” “你典当赏赐的那一百万两银子放在哪儿,你只要告诉我这个就行。” 男人的表情过于可怕。 沈瑶瑶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大哥说买矿还差一百万银子,我就典当了赏赐,把钱给大哥了。” 意思是连一百万都没有了…… 沈常山发泄似的锤了两下桌子,又踹翻一旁的凳子,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静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准备去看沈望。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不明就里的沈瑶瑶慌了,她拉住沈常山的衣袖,“父亲,您救救我,救救我!” “我要是在这里呆上一个月,我真的会死的,而且再过几日就是昭阁入学,你不能看着我在牢狱里度过吧?”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父亲不帮她出去?难道母亲、哥哥们也厌恶她了吗? 嘭! 沈常山厌恶地甩开她,“你给我在这里好好呆上一个月,反省反省,再做什么给沈家蒙羞的事……” “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话毕,拂袖离去。 沈瑶瑶彻底傻了,最后的那句话,何等的熟悉,只不过以前的对象,是顾棠。 顾棠…… 沈瑶瑶眼睛里迸发出怨毒的光,别人不帮她,那她就自己想办法出去。 回到牢房,正好是晚饭时间。 沈瑶瑶直接踹翻胖女囚手中的饭菜,“都胖成猪了,还吃?” 胖女囚扔掉筷子,一把揪住沈瑶瑶的衣领,未吞咽下去的饭菜,吐在女孩的脸上。 “你有胆就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猪,一辈子只配吃牢饭的猪。” “我杀了你!” 胖女囚面露凶光,把沈瑶瑶轻而易举地扔到墙上,然后骑在她身上,正准备狠狠教训她一顿时。 噗嗤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没入血肉的声音,很快,空气中弥散出血腥味。 第八十一章 是她自己捅了自己 胖女囚看着沈瑶瑶腹部的血迹,愣了两秒,等她反应过来后,手上却出现一个陌生的匕首。 她慌乱起身,下意识扔出去。 却被一个牢房的其他女囚看见,她们吓得摔出去手中的碗,瑟缩到角落,疯狂拍打牢门。 “杀人了!杀人了!” 没有人会不怕死。 被鱼贯而入的衙役压制住,胖女囚才从那种浑身发冷的感觉中脱离。 她慌乱地看着神情严肃的官差们,“不是我,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捅了自己。” “然后把刀塞我手里的!” 在牢狱里,她若是不硬气、凶狠一些,被人踩在脚下欺负的就是她自己。 可她从来没想过要杀人! 证据确凿,衙役们根本不会信,为首的官差不耐烦地做了一个手势。 “把她单独关起来。” 胖女囚被强制押出去前,怒不可遏地看向地上捂着腹部的女孩,那张纯良无害的杏眼,正直勾勾看着她。 挑衅不加掩饰。 她气得不停挣扎,却被衙役直接打晕。 沈常山刚探望完沈望出来,便听见这一出意外,他恼怒地咬紧牙关,转身跟着衙役去往另一边。 不管怎么说,沈瑶瑶明面上都是沈家千金,他刚来探望,她就出了事。 哪儿有那么巧。 定是有人故意操纵。 这不是明晃晃没把他放在眼里吗? 沈常山想到这里,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秾丽的小脸,他目光冷了个彻底。 若真是如望儿所说,顾棠被一个上了年纪的权贵包养,那刚才发生的事,定跟那臭丫头逃不了干系。 那这样,她就留不得了…… 沈常山也上了年纪,奔前跑后好几天,带沈瑶瑶回到沈府后,已经是心力交瘁。 去典当铺赎东西的担子。 自然落在了沈翩身上。 永宁当铺。 “什么,两百万两黄金?!”沈驰听到这个价格,拍桌而起,“你们这店也太黑了!” 本来是该沈朝暮陪沈翩过来的,可他现下要照顾瑶瑶,而且说什么也不肯走。 所以只好他过来了。 许阳不轻不重地掷下茶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但典当,概不退还。” “要想赎回去,就得按我的价格来。” 沈翩拦住忿忿不平的四弟,沉声道:“许掌柜,有些钱可以赚,但也得有命享。” “沈二少这话,是在威胁我了?” “晚辈哪里敢,家中小妹不懂事,才把王妃赏赐之物拿出来卖,可许掌柜总不能不懂事吧?” 南阳王妃是皇室中人,赏赐自然也算御赐之物,典当市场虽然流通着不少御赐的物品,可朝廷确实有名令规定。 禁止典当铺流通御赐之物。 犯者治重罪。 不过这个规定差不多也形同虚设,因为官府懒得管,毕竟买卖,你情我愿之事。 但确实有卖家后悔了,典当铺又不愿原价还回去,闹到官府里,两边都被治了重罪。 许阳眯了眯眼睛,“你就不怕,我和你鱼死网破?” “沈家把银子原封不动退给您,您将东西还回来。”沈翩浅浅一笑,“是双赢还是鱼死网破,许掌柜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选。” 此时,一道冷然的嗓音响起。 “沈二公子,若人人都像您一样,我这典当行,还要不要开了?” 一袭白色身影,袅袅而来,面容清冷,宛若雪山上圣洁的莲花,怀中还抱着一只波斯猫,更添几分孤高的气质。 沈翩心脏猛地一颤,他死死盯着那张陌生的脸庞,目光散发出探寻的幽光。 原本随意闲适的手,如今正用力地扣紧椅子的扶手,手背青筋凸起。 只见许阳尊敬地道:“主子。” 沈驰没察觉到自家哥哥的异常,对入座主位的女人十分不屑道:“你们这典当行,明显的黑店!” “一百万银子买进来的东西,却要两百万黄金才能赎,迟早要被官府查封了。” 第八十二章 你想钱想疯了吧! 主位上的女子听了这话,冷冷道。 “契约,可是沈小姐自己签的,没人逼她,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二位公子若硬要说我这是黑店。” “那我只能请官府,告你们一个诽谤之罪了,听说前几日,就有人以这个罪名,被京兆府判刑了呢。” 沈瑶瑶和沈望下狱,这些天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提这事,摆明了在故意嘲讽。 沈驰脸色铁青,“你……” 这会子的功夫,沈翩已经收起了异样的情绪,他打断沈驰的话,拱手道。 “姑娘,家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您的当铺,收的价格着实太低。” “您也不想,永宁当铺被担上欺骗小孩、倒卖御赐之物的丑名吧?” 女子停下撸动猫咪的动作,清冷的嗓音染上些许不悦,“那沈二公子的意思是?” 沈翩笑了笑,“自是多少钱卖的,我们就多少钱还给贵铺。” 倒卖御赐之物。 可是要砍头的大罪,一般人听了,都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赚这笔钱。 谁知,白衣女子唇边扬起清浅的笑容,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沈二公子,我不知道是说你蠢呢,还是说你蠢,沈家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还有心思来威胁别人。” 沈驰早看不惯她高高在上的态度,他咬牙切齿骂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二哥给你脸,那是他大度,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还蹬鼻子上脸了。” 搁以前,沈家和南阳王府的姻亲还在的时候,她敢这么和他们说话吗? 真是狗眼看人低。 看着气急败坏的沈驰,女子露出看傻子的眼神,“契约上可写着呢,本店不收赃物、偷物和御赐之物。” “若是出了问题,卖家一律承担所有责任,您二位看看,那上面还有沈小姐的承诺和手印呢。” 契约长达几十页,正常人哪有这闲工夫每页都仔仔细细去看,此时听女子这样讲。 沈翩脸色微变。 他拧着眉,一页一页地翻着手上的契约,终于,在中间的位置,找到了她说的那一页。 白纸黑字下…… 是沈瑶瑶的保证和手印。 一旁的沈驰,表情也变了,他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若是想把东西原价拿回来,只能用倒卖御赐之物的罪名。 去威胁。 许阳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断了他们两个狡辩的后路。 “沈小姐拿来典当的东西,上面可没有皇家图腾,再加上她做了担保,我们当铺又怎么会知道这是御赐之物?” “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倒是沈小姐,明知道这是南阳王妃的赏赐,还拿出来倒卖,这可是罪加一等。” 沈驰拍桌而起,“卑鄙无耻!” 一百万两银子收进来,转头不过几天,便要卖他们两百万两黄金。 这哪里是当铺。 干脆改名叫土匪窝得了! 女子柳眉一挑,“看来四公子对两百万两黄金的价格很不满意,那就两百五十万吧。” “你想钱想疯了吧!” “三百万。” “黑店,黑点,我要去告你们!” “四百万……” 第八十三章 昭阁开学 顷刻之间,价钱便翻了一倍。 沈翩赶紧拦下咬牙切齿的弟弟,他对着女子赔笑道:“姑娘,家弟心直口快,您不要放在心上。” 此时,他心中也不由有些怨沈瑶瑶,卖了这么低的价格就罢了,还签了那样的契约。 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很难按照之前计划的来收场。 许阳冷嗤一声,“别把心直口快当做不长脑子的借口,沈家算什么东西,也配对着我主子撒野。” 他看不惯沈家人很久了。 此时出言讥讽,颇有公报私仇的意思,谁让他们以前那样欺负小姐的。 沈驰怒了,“那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这女人手底下的一条狗。” “主子和客人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 以前走哪里他都是被人捧着的,如今沈家势微,那些巴结他的人,现在避之如蛇蝎。 现在连一个小小当铺的掌柜,也敢踩在他头上说那些话,真是欺人太甚。 沈翩想拦,可惜按照沈驰火爆的性子,根本不管自家二哥的提醒,一骨碌把话说完了。 他转眸看向主位上的女子。 果然,眼神又冷了几分。 “我手底下的人,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教训。”女子像是失了耐心,嗓音冷若寒潭。 “四百万两黄金,等二位公子什么时候拿得出来了,再来我这永宁当铺。” “送客。” 说是送客,其实就是几个壮汉把撒泼的沈驰给强行扔了出去,沈翩因为腿脚不便,倒是被恭恭敬敬给推了出去。 离开前。 沈翩目光死死落在女子身上,他咬着牙不甘心地叫了一声,“神医!” 可惜主位上的人仍自顾自摸着怀中的猫,像是没听见一般,把他忽视了个彻底。 外边。 沈驰还在大喊大叫,“二哥,那个女人真是太过分了,张口就涨成四百万两黄金,我看她是疯了!” “闭嘴。” “二哥……” “我叫你闭嘴!” 近乎于吼出来的这句话,让沈驰成功噤声,他忐忑不安地看着男人眼尾的红意。 忽然有些后悔跟那个女人争辩。 不同于大哥表面的温润,自家二哥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好脾气,除了在腿的事情上,几乎很少能看见他如此失态。 现在却……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沈翩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强扯出一抹笑容,“对不起,二哥不是有意要凶你的。” 沈驰主动推过轮椅,“是我该说对不起的,我刚才太沉不住气了。” “二哥,现在怎么办?” 他被沈翩那一嗓子也凶得理智回笼,那女人说涨到四百万两黄金,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的。 可家里哪儿有那么多钱。 沈翩无奈叹了一口气,“先回去再说。” 他现在脑子乱得不行,那个女人,不管是说话还是穿着,都跟神医特别相似。 不过神医每次给他诊治,都带着帷帽,他除了心中的感觉,没有任何其他的途径可以确定她就是神医。 当铺里边。 “小姐,这也太神奇了。” 许阳好奇地摸着手中的人皮面具,不管是肌肤的触感,还是近距离的细看,这张脸,都跟真人的一模一样。 完全看不出来是假的。 顾棠停下擦拭皮肤的动作,她透过铜镜看向身后的人,笑着道:“许叔想试试吗?” 许阳摇头,“不了。” 一张陌生的面皮戴在脸上,他还是觉得有些瘆人。 放下人皮面具,看着铜镜里熟悉的容颜,许阳有些不解,“小姐,您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为了一个心思恶毒的养女,放弃这么优秀的亲女儿,他私心来讲,特别想看见沈家人后悔莫及的样子。 顾棠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今,才刚刚开始。 她没必要把所有底牌亮出来。 许阳一向相信顾棠,她说不是时候,就肯定还没到成熟的时机,不过想到沈驰刚才撒泼的模样,他心里就有些没底。 “小姐,四百万两金子,沈家人真的能心甘情愿交出来?” 顾棠讽刺地勾了勾唇角,“不把赏赐赎回去,沈瑶瑶这牢,可就不止坐到除夕了。” “对了,牢里的事,有眉目了吗?” 许阳拧眉,“现在看管着那女囚的,全是杜康的亲信,暗阁的人,暂时插不进去。” 听见是杜康的亲信。 顾棠放心不少,那日京兆府的处理速度,她是见过的,有杜康在,沈瑶瑶没事后,定会回去补完剩下的刑期。 不怕她因此逍遥法外。 过后两天,沈家人不断派人上门求情,甚至沈常山亲自绑了沈驰跪在典当铺门口,希望许阳能将赎金降些。 许阳得了顾棠的指点,直接又翻了一点,把四百万的数额,升成了五百万。 沈家人一看,哪儿还敢再来。 叶茹那边催得紧,沈常山被逼地没办法,先是把南山的一个山头给卖了,再将余下的商铺也抛售出去。 接着把府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拿去典当了,古玩字画、珠宝手镯,零零散散也卖了不少钱。 最后找上几个京都有名的商贾,忍痛把玉石新矿的经营权分了出来。 才终于凑齐了这五百万两黄金。 结束这鸡飞狗跳的几天,日子很快来到了昭阁新生入学的那天。 今年出了新规,学子家长一律不得入内,比起往年熙攘的人群,昭阁的楼阁各处可谓十分清净。 顾棠到的时候,屋子里全是乌泱泱的人头,她视线落在某张柔弱的小脸上,眼神并没有任何意外。 然而屋子里的少男少女,却因为她的到来,瞬间沸腾起来。 “顾棠那个丑八怪来这里干什么?她不会也考进了昭阁吧?” “开什么玩笑,她以前在学堂都是垫底的差生,还有偷考卷的前科。” “听说她被一个有权有势的老男人包养了,能进来也不奇怪。” “瑶瑶,是真的吗?” 沈瑶瑶虚弱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家里跟姐姐断绝了关系,我也不太清楚。” 没有肯定的否认,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就成了不可争辩的事实。 “那老男人口味真奇特,对着顾棠这样的丑八怪都能下得去嘴。” “这你就不懂了吧,乡下出身的丫头,总是在某些地方豁得出去些。” 第八十四章 肺痨?让沈瑶瑶滚出去 已经落座在角落里的顾棠,听着这些话,好看的凤眼里迸发出戏谑的光彩。 “你们这么急着想跟沈大公子、沈小姐当狱友吗?也不知道京兆府的牢房够不够。” 原本嘈杂的场面,瞬间噤声。 在场的公子小姐,都是名门望族出身,消息灵通,自然知道沈家兄妹下狱的真实原因。 就是那么离谱。 两个人因为造谣,被关了进去。 他们可丢不起这脸。 使劲煽风点火的魏婉,见大家都熄了火,不甘心的想再说什么时,蓦然对上女孩幽暗的目光,喉咙猛地像被人掐住。 往外蹦不出一个字来。 处理完她,顾棠含笑的目光就落在她旁边的小白花身上。 “沈小姐,听说京兆府逢年过节便会改善囚犯的伙食,前些天冬至,里边的饭菜味道可好?”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往一处,或好奇、或取笑、或同情。 沈瑶瑶脸上虚伪的面具有一瞬间的崩裂,她很想好好和顾棠掰扯掰扯,但是又害怕顾棠给她下圈套。 今天能坐在这里,可是她刺了自己一刀换来的,至少今天,不能出现任何的意外。 想到这里,沈瑶瑶捂嘴猛咳。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沈瑶瑶原本就虚弱的小脸,此刻血色全无,手绢上鲜红的血,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牢狱的几天,让她的身形快速消瘦,配上现在的惨状,看起来可怜极了。 魏婉一边替人顺气,一边瞪着顾棠道:“瑶瑶还受着伤,你问这些,是存心想让她的病更严重吗?” “你真是太恶毒了。” 就在众人都有些同情的时候。 顾棠夸张地拉紧了面纱,“据我所知,她不是腹部被捅了一刀吗,怎么嘴巴咳血了?” “该不会是肺痨吧……” 此话一出,以沈瑶瑶为中心,旁边三四个座位为半径,众人皆作鸟兽状散开。 一群公子小姐挤在角落,他们捂着口鼻,看向沈瑶瑶的目光十分嫌弃。 “肺痨可是会传染的!” “沈瑶瑶你还不快出去,有肺痨还来上学,你是存心要害死我们吗?” 昭阁作为长公主一手建立,规章制度森严,像今天,他们在此等候院长和夫子之时,就不可随意出去。 规矩不能破。 但是他们又害怕染上肺痨。 所以只能让沈瑶瑶滚出去了。 就连魏婉也吓得往旁边退了退,也对,正常人哪有无缘无故咳血的。 想到方才和沈瑶瑶那么近的距离,她就浑身发凉,“瑶瑶,为了大家的安全,要不你还是出去吧。” 讨好未来夫婿的妹妹,和自己的命比起来,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我没有肺痨,我只是这两日受了寒。”沈瑶瑶捏紧掌心的手帕,心中后悔死了。 她知道自己会被顾棠刁难,所以提前把手帕做了点手脚,以便自己脱身。 没想到,那贱丫头竟然将计就计,反过来诬陷她有肺痨! 这么多张嘴下,沈瑶瑶那点苍白的解释,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混乱间,两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入学第一天,就想退学了?” 看见是昭阁的三位院长,众人连忙找位置坐下,动作慢了的,就在后边站着。 偌大的教室里,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以前不受欢迎的边边角角的位置,此刻全坐满了人,后边还站着一堆。 然而最受欢迎的中间位置,只坐了一个女孩,方圆四米都没人,她眼睛红红的。 三院院长吴宇一看这情况,手中的竹条啪一下打在夫子桌上。 “入学第一天,就开始孤立同窗,你们全部给我站外边去,男孩倒立背友善经。” “女孩撑在地上背!” 新入学的公子小姐们,早听说过体罚阎王吴宇的名头,他们吓得连忙甩锅。 “吴院长,沈瑶瑶她有肺痨!” “我们没有孤立她,刚刚是她咳血了,我们才怕得躲开了。” 张远收回看向角落的目光,轻轻瞥了一眼手帕道:“鸡血而已,怕什么?” 他在世家后宅长大,这点把戏,只能骗骗这群涉世未深的小屁孩了。 医药世家出身的吴宇也道:“这小姑娘看着虚弱,气血却很足,并没有得肺痨。” 鸡血?没有肺痨? 众人愣了。 “怎么,后边站着的那群人,是要本院长请你们坐下吗?” 张远警告的话,将呆愣的众人拉回现实,他们生怕被这位小心眼的院长穿小鞋,赶忙找了个位置坐下。 身边人来人往。 沈瑶瑶却根本不敢抬头,她不敢想同窗们会怎么看她,会觉得她之前的温柔善良全都是装的吗? 衣袖后的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为什么每次碰上顾棠,都没有好事! 裴阁老看见低着头的沈瑶瑶,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陈老推荐的学生,品性似乎有些太差了。 因为这一遭,原本按院分好的位置,此刻全乱了,吴宇只能把人赶出去,拿着册子一个一个喊名字。 也当是点名了。 “瑶瑶,鸡血是怎么回事?” 沈瑶瑶看着三个院长都不在,故意拔高了音量,“张院长似乎对我有误会。” “而且,我都不知道姐姐考上了,又怎么会未卜先知准备好这帕子。” 这话倒也说得通。 魏婉这才重新挽住沈瑶瑶的胳膊。 最近沈朝暮对她冷淡得很,只好多花些心思在他疼爱的妹妹身上了。 说完那话,沈瑶瑶一直在等其他同窗的反应,然而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外边。 “裴阁老和张院长对着顾棠说什么呢,他们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册子。” 沈瑶瑶闻声看去,她视力很好,一眼便看出来那是昭阁的录取文书。 她惊呼道:“家里只送来了我的录取文书,莫非姐姐那个是假的?” 还真别说,张远和裴阁老你拿着一会儿我拿着一会儿,从这里看过去,就像是在检查真伪一般。 众人面露鄙夷。 “怪不得一个乡下的农女也可以和我们做同窗,原来是造假呀。” “张院长快把那个丑八怪赶出去,她呆在这里,简直拉低了昭阁的档次。” 然而远处的真实情况是。 裴阁老和张远疯抢顾棠的录取文书,都想让她来自己的院,吴宇就在中间拉架。 他实在被两个同僚整烦了,索性一把拿起录取文书,“你们抢这么起劲有什么用,顾丫头,你去昭阁哪个院?” 裴阁老推开张远,“丫头,来老夫这,你就是我裴阳晁的关门弟子!” 张远一把挤走他,“顾丫头,你若是去一院,怕是还未毕业,某个人就作古了。” “张远,你咒我死?!” “裴阁老为何要对号入座?在下可没指名道姓,是您非要这么认为的。”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吴宇都快拉不住了,他哭丧着脸催促道:“顾丫头,你再不做决定,昭阁都要被他们给拆了!!!” 混乱中,少女温软的声音响起。 “三院。” 是一个谁也没想到的答案。 第八十五章 主动环上他的腰 裴阁老、张远:“???” 吴宇:“!!!” 三院生源一向是昭阁里边垫底的,因为他既没有裴阁老的德高望重,也没有张远的权势倾天。 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参与进抢榜首的这场斗争中,然而顾棠的那番话,就像天降的馅饼,稳稳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吴宇晕乎乎的,感觉不真实极了。 旁边的两个人则气地要死,他们跑前跑后抢了这么久,还闹得不少人看笑话,最后竟然被吴宇这个愣头青坐收渔翁之利了?! 然而,女孩接下来的话。 打消了他们心里所有的愤懑。 “一院有沈瑶瑶,二院有魏婉,学生选择三院,只是想清净地度过这三年。” 顾棠不是怕她们,只是不想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和她们勾心斗角上。 不值当。 任何时候,只要一件事跟孝扯上关系,就会散播地无比快。 从沈家和养女断绝关系开始,外边的各种流言已经满天飞了,再到前些日子,沈家养女把沈家亲儿子、亲女儿送进牢狱…… 这件事的关注度到达了顶峰。 裴阁老三人也是听过的,不过他们不似寻常百姓,消息还要更为灵通些。 只看顾棠的谈吐,还有那张惊才绝艳的考卷,她就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再联想到方才沈瑶瑶用鸡血扮可怜的情景,他们心中多少也有些数。 张远哀叹一声,“罢了罢了,看来我这二院,是与顾丫头无缘了。” 裴阁老痛心疾首地将录取文书递给吴宇,“真是便宜你了。” 嘴上这么说,手指却紧紧捏住文书的边角,指甲盖都用力到泛白。 显然不舍得。 吴宇邪笑着抽过来,当成宝一样抱在怀里,嘴角都快咧到颧骨上去了,“却之不恭,却之不恭!” 就差没把得意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大殿里的学子们,就看见这么一个奇特的场景,三个院长里,两个耷拉着脸,像被欠了钱似的,写满了不爽。 剩下一个,笑容满面,正是人称黑脸阎王的吴宇。 只见他怀里揣着文书,和蔼可亲地对着旁边的女孩道:“顾丫头,去那边坐下。” 学子们窃窃私语。 “吴院长怎么了,竟然露出如此和善的笑容,大家不是说他是黑脸阎王吗?” “我看是咬牙切齿的笑吧,顾棠这么个垃圾货色,被裴阁老和张远推到了三院。” “原来顾棠没造假,还真靠走后门进来了,不过三个院长脸色都不好,她以后日子怕是难过吧。” 当着三个院长的面,这些人也不敢说得太大声,只能小范围地讨论。 顾棠挑了三院最后一排的位置,独自坐下,结果刚坐下没多久。 前面一个长相火辣的女子,掏了一把糖放在她桌上,“喏,给你的。” 顾棠微微有些诧异,对上女子美艳的眼眸,她眉眼弯了弯,“谢谢。” 对于善意,她从来都不吝啬笑意。 李书宜没想到传闻中恶毒卑劣的人,竟然笑得如此温柔,她有些不自然地侧了侧头。 “你可别误会,院里每个人我都发了,以后选斋长的时候,你可得写我的名字。” “记好了,我叫李书宜。” 说完,火速将脑袋转了回去。 顾棠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十几颗糖,和别人桌上的一颗,她唇边的笑意愈盛。 有点傲娇的小姑娘。 另外一边。 沈瑶瑶看见顾棠落坐三院,心中那块大石头,才终于放了下来。 看来她猜的没错,顾棠昭阁榜首的位置,果然存了些水分。 不然按照裴阁老和张远热切的态度,顾棠怎么可能被踢去最差的三院。 昭阁这一批学子集结完毕后,吴宇站在讲台上一条一条念昭阁的各种规矩,后边再是这一年的学习安排。 “今天到年前的日子,是给你们适应的时候,但是你们也不可松懈,年后开学,便要见真功夫了。” “那时,会有一个新的测考,榜首可以拿到包括九尾草在内的各种赏赐。” 听到九尾草,台下的学子,有十几个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顾棠也在其中。 她报考昭阁。 为的就是这珍贵的九尾草。 吴宇朗声一转,口吻变得严肃起来,“有些同学,别不把测考当回事,今年长公主殿下颁布新规。” “各院学子,凡有每月测考累计三次末尾以上者,强制退学,空出来的名额,在外门候补学子中择优顶替。” 昭阁入学并不是绝对的公平,在权势下总有例外,被优待的这些人难免有些慌了。 不过更多人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顾棠身上,大多都是幸灾乐祸。 料定第一个走的就是她。 感受到那些恶意的目光,顾棠情绪淡淡的,她一直相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反而她现在越解释。 那些人就越觉得她在欲盖弥彰。 吴宇说完过后,就解散了学子,让大家自由活动去,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熟悉今后学习的地方。 毕竟昭阁占地百亩,藏书阁、明学堂、马场、学子食堂等等,坐落在各处。 如果不认识路,还挺麻烦的。 顾棠想到和某人的约定,正准备过去找人时,前路忽然被人挡住。 “棠棠。” 顾棠往后退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些,才福身道:“民女请世子殿下安。” 幸好她等人散了才出来,不然按照那些人八卦的程度,指定要被添油加醋传进某人耳朵里。 慕承言忽视掉她疏离的态度,将手中提着的食盒递过去,“这是母妃让我送来的,都是你爱吃的糕点。” “昭阁其他届的学子都在外修习,这两日学子食堂是不开火的。” 一番话,说得让人没办法拒绝。 顾棠正想接过时,余光瞥见远处一抹黑影,她吓得连忙将手缩回来,拒绝道。 “殿下,这样会让人误会的,王妃娘娘的心意民女心领了,改日再登门拜谢。” “民女还有事,先告退了。” 说完,转头就走了。 慕承言落寞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最后,他将食盒放在少女刚才的座位上,才悄悄离开。 半路折返的沈瑶瑶看到这一幕,盈盈的杏眼闪过一丝滔天的妒火。 一个毁了容的丑八怪,还做了老男人的外室,凭什么还能得到世子殿下的青睐。 看着标有南阳王府标识的食盒,沈瑶瑶眯了眯眼睛,心安理得地拿走了。 与此同时。 顾棠已经被男人带到私密的阁楼上,过来时,他一直扣着她手,力气大得惊人,脸色更是阴沉地像密布的乌云。 显然是生气了。 所以几乎是一进来,顾棠就主动环上他的腰,故意软着声音讨好道:“别生气了,我不是没接嘛。” 第八十六章 亲亲我,就不生气了 对于她一惯服软的把戏。 墨司宴这次难得没有接,他甚至冷着脸扯下环在腰间的那双手,径直坐到了凳子上。 他执起桌上的筷子,用力夹住一块桂花糕,手背青筋凸起,好似夹着的不是糕点,而是某个人的头颅。 “家花哪有野花香,这吃食也是,外边卖的糕点,总归是比家里做的要香甜些。” 哑然的嗓音,写满了醋字。 顾棠把左边的凳子拉过来,紧挨着男人坐下,撒娇似地抱上他的胳膊。 “做给我的?” 虽是这样问,但语气几乎是肯定的。 盘子里的桂花糕,不同于外边卖的方形的形状,每一个都被精心捏成花的形状,软糯的糕体上,淋了一层透润的桂花蜜。 精致又可口。 墨司宴放下筷子,语调淡淡的,“不是,做给某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的。” 尽管知道她和慕承言绝无可能,但是他一想到他们两个人之前的婚约,还有探子打听到的,她之前对慕承言如何如何好。 他心中就忍不住泛酸。 看着男人吃味的模样。 顾棠好心情地扣住他的手掌,心中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我手上多了条佛珠手串,是你送的吗?” “不是。” 顾棠故意蹙着眉思考,“不是你送的,那肯定就是世子殿下送的了。” “你别生气,我现在就摘……” 话还未说完。 她动作的手就被他反扣住。 对上那双隐隐散发着黑气的桃花眼,顾棠正准备继续往火上浇油时,腰间横过一只有力的臂膀。 她整个人直接被捞进他的腿上坐着。 “不许摘。” 感受到手腕大力的摩挲。 顾棠明知故问,“为什么?” 墨司宴看着少女眉间闪过的一丝顽劣,他也不装了,腰间的大手顺着薄背滑上去,轻松捏住她脆弱的后颈。 “我的,不许摘。” 撸猫似的轻柔动作,背后透着无比的强势,恨不得在少女身上留下他的专属烙印。 看男人脸色好些。 顾棠压下尾椎传来的痒意,态度亲昵地吻上他的唇角,软声哄道。 “世子殿下是王妃娘娘的亲儿子,他也是奉命来见我,顶多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心。” 哥哥妹妹…… 墨司宴目光暗了暗,都追到家门口了,也就某个感情迟钝的人,还天真地以为是兄妹情。 不过他并不打算挑破。 就让慕承言得不到回应,一直煎熬着。 失神的这片刻,唇上又是一软。 “别生气了。” 在男女之事上,顾棠面子薄,一向不是主动的一方,偶尔被逼急了,才会难得软着态度来亲近他。 看着她乖得不行的表情。 男人骨子里藏着的劣根性瞬间被唤醒。 墨司宴挑起她的下巴,眼眸中流转出绯然的欲色,“亲亲我,就不生气了。” 故意拖长的尾音,性感的要命。 被强迫抬起头的顾棠,清楚地看见他硕大的喉结,正不安分地上下滚动着。 腰间的大手更是收紧几分,坚硬的胸膛和娇软的身躯贴地更紧,屋子里流转的暧昧,浓得快要冲出去了。 顾棠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少女,她可以确定,墨司宴此刻在用美色勾引她。 她偏过头,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刚才已经亲过很多次了。” 墨司宴俯身,挺拔的鼻尖拱上那只莹润的耳朵,似乎有些难耐,“那样也算亲?” 喷薄在耳后的呼吸过于炙热。 顾棠继续装傻,她轻轻推了一下男人,干巴巴道:“别抱这么紧,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当然知道他想要哪种亲。 可要她主动,她做不到。 闻言,墨司宴搂地更紧,“只是抱着就喘不过气了,以后成亲了可怎么办?” 短短的文字,化为摇曳的异火,将少女白皙的耳朵,染成天边的红霞。 顾棠喉咙艰涩,“你又耍流氓。” “对呀。”墨司宴抱着她,移到内屋的软榻上坐着,“棠棠再不亲我,我就要耍流氓了。” 低哑的嗓音,透着意味深长的气息。 见他换了地方。 顾棠不自觉揪紧他宽大的衣摆,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了,软榻、美人榻,好像只沾上一个榻字,墨司宴就变得格外凶。 前些日子,她被压在美人榻上,被亲地舌根发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察觉到怀中之人松动的表情,墨司宴箍住她的手腕,作势将要欺身而去。 下一刻,慌乱的声音响起。 “好……” 顾棠刚应下,身子就被人扶正。 墨司宴替她梳理好额间散乱的头发,唇角弧度愈发明显, 还透着隐隐的期待。 “这种事情上,我也算棠棠的夫子,教了这么久,今天也该验收课业了。” “你别瞎说。” 顾棠臊得恨不得把头埋起来,亲就亲,还说什么夫子学生,衬得她多不正经似的。 可惜羞耻心这东西,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某人甚至变本加厉调笑道。 “让夫子看看,你学得如何?” 顾棠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开始,猛地被他这些胡搅蛮缠的话弄乱了思绪,索性心一横,直接凑了过去。 反正主动权在她手上。 他还不是任她捏圆搓扁。 嘴唇贴上的瞬间。 顾棠心中又升起一些恶劣的念头,她忽然很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墨司宴亲哭,毕竟以前都是她在哭。 被欺压太久的农奴,难免会有翻身改命,想要打倒万恶地主的豪情壮志。 然而事实证明,是顾棠太天真了。 前边都还好好的。 然而就在唇齿撬开的那一刻,原本处于被动的男人,猛地将她反身压制住,动作凶狠,带着掠夺的气息。 前面的伏低做小,全是伪装。 顾棠察觉被骗了后,呜咽着想要推开他,可到手的猎物,哪有放走的道理。 在铁一样的桎梏下。 她很快没了力气,化为一瘫春水,身子绵软地躺在他怀中,予取予夺。 不知过了多久,墨司宴拭去女孩眼角的湿濡,眼尾餍足地勾起,“课业太差了,顾同学以后还要多向夫子学习。” 浸了酒一般磁哑的嗓音,带着微喘的气息,落在耳边,不禁让人面红心跳。 第八十七章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双颊红润的顾棠,胸脯不停起伏,氤氲着水汽的凤眼,说不出的勾人。 听了这话,她先是不轻不重地瞪了一眼男人,后边又觉得自己每次都被他哄骗,然后傻愣愣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太亏了。 她索性上手掐住他腰间的肉,带着泄愤的味道,“你个骗子!” 与其说是掐,倒不如说是摸,才被亲完,她手几乎都脱力了,绵软的手指掐下去,哪里会疼。 感受到腰间的痒意,墨司宴笑着笼住那只手,鼻尖轻轻蹭了蹭对方的。 “学生课业出了问题,我这个做夫子的,自然要亲自上阵纠正了。” 语气狎昵,一副不做人的模样。 男人满足过后,很容易荡漾,更别说是墨司宴这样的骚男人,臊起人来,那是一点脸皮都不打算要了。 顾棠抬手推开他的脸,从鼻腔冷哼一声,“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以后,她绝对不会再上当了! 说完,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了桌子旁边,那盘本来是热着的桂花糕,因为他们两个人的胡闹,现在已经有些冷了。 顾棠夹起来的时候,边缘凝固了粘在一起,她费了好大劲才从里面夹出来一块。 虽然此时还有些气墨司宴不当人的行为,可对于他做的糕点,她还是很期待的。 顾棠想着上次家中他做的饭,唇边都多了几分欢愉,然而糕点一下口,她表情就出现微微的异常。 然后动作迅速地去倒水。 看着她急切的模样,墨司宴眉头微蹙,“怎么了?不好吃吗?” 他做好后,都有品尝的习惯,这桂花糕味道应该很不错的。 顾棠就着水咽下后,摇头道:“也不是不好吃,就是太甜了,刚吃了一块,被齁住了。” 她很喜欢吃甜食,但是这桂花糕的甜度,确实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听见齁这个字。 墨司宴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把糕点撤了下去,“齁就不吃了。” 顾棠正捧着温水小口小口喝,见他这样,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太理所当然了。 她拉上男人的手,讨好道:“我做桂花糕也可好吃了,明日你还来昭阁吗?” 墨司宴知道她是在照顾他的情绪,他摸了摸女孩的头,眼神被柔软缠绕。 “明日要去大理寺,整理一些案件。” 年末时分,是朝廷上下各司最忙碌的时候,更别说是平日里就忙的不可开交的大理寺了,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上辈子,每到了这个时候,墨司宴至少有六七天见不到人,吃住都在大理寺。 顾棠想到这些,笑了笑道:“那我做好了,差人送到大理寺去。” “好。” 饭后,顾棠又陪着墨司宴说了一会儿话,便准备离开了,昭阁下午给新学子安排了课,应当是规训之类的。 替顾棠戴面纱时,墨司宴看着那张白皙脸上淡淡的痕迹,忍不住用指尖摸了摸,眼神似乎透过这个在看什么。 “疼吗?” 对于没头没脑的忽然询问。 顾棠愣了片刻,有些好笑道:“血痂都脱了这么久了,现在才来问我疼不疼?” “一定很痛。” “不痛,我很能忍的。” 这话倒不是顾棠说谎,以前在深山老林里爬山采药,别说磕了碰了,断胳膊断腿都是常有的事。 她已经习惯了。 等他系好面纱后,顾棠握起他的手腕仔细检查,刚脱了痂的伤口,比其他地方白了不少,呈现出一条微凸的小山。 顾棠眉心一拧,“你是不是没按时涂我给你的药膏?” 那药膏在治疗疤痕上,药效极好,像他手腕上那种浅浅的表皮伤口,若是涂了,疤痕根本不可能这样明显。 “最近太忙了。”墨司宴缩回自己的手,“以后,我会记得涂的。” 得了他的保证过后,顾棠又不放心地再叮嘱了几句,才离开这里。 站在阁楼二层的墨司宴,一直到女孩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转着玉扳指回了屋,原本散漫的桃花眼里,此刻全是凌然的冷气。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他只有在焦躁和深思的时候,才会不停地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一会儿后。 四个亲卫整整齐齐站着。 墨司宴撑着下巴看向他们,漆黑的眸子里流转出细碎的暗芒,“尝尝。”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冷掉的菜,不是望月楼的,而是他亲手做的,最边上,还摆着浇了桂花蜜的糕点。 四个亲卫挨个尝了过后,就算是受刑也面不改色的大男人们,此刻纷纷面露痛苦。 “红烧肉是放了半罐子盐进去吗?” “呕,金丝虾球里边的虾臭了。” “桂花糕过于齁了。” 剩下一个没点评的人,义愤填膺,“王爷,这是哪家黑店做的,属下这就去砸了他们的店。” 就在几人骂骂咧咧说这样的手艺,也敢出来坑钱的时候,坐在桌前的男人,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道。 “我做的。” 亲卫们后背一凉:“……” 现在收回还来得及吗? 就在他们已经想好自己怎么死的时候,自家主子却大手一挥,吩咐他们退下。 门关上后,屋子里只剩下墨司宴一人,他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良久,目光有些沉郁。 最终,他拿起筷子。 挨个尝了一口。 不咸、不臭、也不齁…… * 下学后,昭阁门口满是熙攘的马车,宽阔的主干道被挤地水泄不通。 “棠棠,升学快乐。”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顾棠刚出来,便被沈于飞给堵住了,身边又都是攒动的学子,根本没地方走。 看着他手上包装精致的礼盒,她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别缠着我,滚开。” 以前贴心的小棉袄,整日里嘘寒问暖,生怕他饿着了、冷着了、累着了,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和热情。 如今,她说的最多的字,却是滚。 感受到这种落差。 沈于飞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连呼吸都是痛的,他强扯出一抹笑容,“棠棠,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他是真心想要弥补和赎罪的。 这辈子若是能再听见她再叫一声五哥,他就算是死,也算是圆满了。 顾棠轻嗤一声,“离开了沈家,我不用穿下人的衣裳,不用做饭,不用天不见亮就去烹茶,更不用受到平白无故的污蔑和欺辱。” “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沈公子,你可以别挡路了吗?” 冷硬的语气,像是巨大的鼓槌。 沈于飞的灵魂都被锤地钝痛,他苦涩地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你收了礼物,我就走。” 人潮涌动,他不让,根本没法出去。 顾棠讨厌这种逼迫,她面无表情地偏过了头,准备等人群散开些再走。 察觉到她的想法。 沈于飞开始犹豫要不要把礼物强塞给她时,人流出现挤动,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暴躁的声音。 “顾棠,你真是阴魂不散!” 第八十八章 是哪个老螃蟹说话这么横? 强挤进来的沈驰,目眦欲裂,因为不悦而眯起的双眼,恨不得将面前的女孩撕碎。 顾棠冷笑,“是有些人阴魂不散吧?” 毫不在意的目光,似有似无落在某处。 沈于飞脸色一白,手中的礼物被他紧紧捏着,“四哥,你别对棠棠那么凶。” 看他被呛了,还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沈驰就气不打一出来,“闭嘴!你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说完,怨恨的目光落在顾棠身上。 “你若是识相点,现在就滚出去,瑶瑶身上还有伤,若是因为你又出了什么闪失,我捏死你很容易的。” 那日宴会闹剧后,林兰淑为了赶顾棠出去,隐瞒了她考入昭阁的事,所以沈驰下意识以为顾棠是来找茬的。 沈于飞现在十分清楚。 顾棠对沈家人已经彻底失望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难修复,若是再火上浇油,怕是完全没了和好的希望。 他急地连忙解释,“四哥,你误会了,棠棠不是来找沈瑶瑶的。” “呵。”沈驰冷嗤一声,“她因为嫉妒瑶瑶,干了多少恶毒的事,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她若不是存了害瑶瑶的坏心,为什么出现在昭阁门口,总不能是来入学的吧?” 他们的争吵,已经引来不少人的注意,除了新入学的学子,剩下不知情的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向顾棠。 “这就是那个把哥哥和妹妹送进牢狱里、忘恩负义的沈家养女吗?” “一直戴着面纱,据说是个丑八怪。” “沈家真倒霉,好心收养女儿,没想到却招来了一个白眼狼。” 有了路人的助力。 沈驰气焰愈发嚣张,“你再不离开,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此时人群散了些。 “有病就去看看脑子。”顾棠推开挡在面前的沈于飞,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长久以来伏低做小讨好的人,忽然露出尖锐的利爪,前后差异的对待,很容易激发出心中的怒火。 沈驰扬了音调,“顾棠,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扔出去!”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 一道倨傲的声音响起。 “让我看看,是哪个老螃蟹说话这么横,敢在昭阁的地盘上撒野。” 翩翩少年被人说成老螃蟹。 沈驰脸色瞬间铁青,但是看见来人,他又只能把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吞,“张院长,晚辈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只是有人蓄意在昭阁门口闹事,想要迫害瑶瑶。” 顾棠这个丧门星果然一肚子坏水,她定是想害他在张远面前失态,进而破坏瑶瑶在张远心中的地位。 真是好恶毒的手段! 不过沈于飞并不慌张。 现在京都谁人不知,昭阁的张院长和裴阁老都在疯抢沈家的小女儿,甚至不惜在宴会上大打出手。 某人的阴毒算盘,只能落空了。 张远低低笑了笑,“那沈公子认为,蓄意闹事,要做何处罚?” 沈驰昂着下巴看向顾棠,眼眸闪过一抹狠辣的暗芒,“当然是打了板子扔出去了。” 自家大哥和瑶瑶在牢狱受的苦,他今天定要她还回来! “来人,把他打了板子扔出去。” 听了这话,沈驰脸上舒展出笑意,眉目间更是流转着得意的色彩,“顾棠,你不过就是沈家养的一条狗。” “顶撞主人,活该落得这个下场!” 接收到某道安抚的目光,顾棠若有所思地勾了勾眉尾,“哦,是吗?” 温软的嗓音透着些许玩味。 沈驰十分不屑,“不知死活。” 身为长公主设立的机构,昭阁自然配备了守卫,张远才刚下令,就有身穿铠甲的御林军拿着板子出来。 比人还高的厚重木板,上面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不知道是多少人留下来的。 看得沈于飞心惊肉跳。 他拉上女孩的手腕,准备离开。 然而下一刻,顾棠就猛地甩开他的手,表情嫌恶,他只好挡在她面前,凶巴巴地看向那些御林军。 一副你们敢动她,他就拼命的狠劲。 然而御林军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略过这里,朝旁边走去。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押住了某人。 等沈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压制在板凳上了,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语气带着隐隐的恼怒。 “你们抓错人了!” 然而刚起来半个身子,就被御林军按了回去,“老实点儿。” 对上张远意味深长的眸光。 饶是他反应再迟钝,此刻也回过神来,“张院长,您什么意思?!” 张远居高临下道:“沈公子公然欺负昭阁的学生,我还要问你什么意思呢。” 什么?顾棠是昭阁的学生? 怎么可能! “荒唐!”沈驰怒目圆瞪,“她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考上昭阁。” “张院长,您定要好好查查,她肯定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张远懒得跟他扯,直接下令开打。 沈于飞立马就要冲过去,却被看门的御林军手疾眼快地扣住,他一个文弱的公子,怎么可能挣脱地了。 听着皮开肉绽的声音,还有自家四哥的闷哼声。 他看向男人,“张院长,我四哥没有坏心思,您就放过他吧。” 闻言,张远嘲讽一笑,“他把这样的提议用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也叫没有坏心思?” 沈于飞扭头,正好对上顾棠微冷的视线,他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般,眼神开始躲闪。 “棠棠,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他再怎么说都是我们亲哥哥,你求求情好吗?” 她收回视线,语气淡淡的,“原来你也知道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轻飘飘的声音,却如同千斤巨石,狠狠压在了沈于飞的心口,微张的瞳孔满是愧疚,心脏像是被揪住一样疼。 口口声声说要弥补的他,却对着她,帮想要她命的人开脱,还让她求情。 身为哥哥,他再一次让她受了委屈。 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后,沈于飞浑身血液都凉了,耳边好似笼罩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外界的声音都与他无关。 顾棠朝张远道谢后,迈步离开,然而刚踏出去一步,衣袖就被人扯住。 是视线还涣散着的沈于飞。 “棠棠,别走……” “放开。” “别走,五哥知道错了,以后,五哥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我发誓!” 他拽地太紧,两个御林军都拉不开。 撕拉,锦缎扯开的声音。 沈于飞攥着撕裂的袖摆,眼睫错愕地扑闪着,脑子里忽然升起四个字,割袍断义…… 趁着他失神这一刻。 顾棠快步离开,谁知他又追了上来,不过这次不等她动手,沈于飞就被踹倒在地。 男子身着黑袍,五官如刀削般立体,眉骨略高、眼窝深邃,面相有些凶,不苟言笑时,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寒气场。 第八十九章 穷小子没资格做她哥哥 看到来人。 顾棠眼睛瞬间就亮了。 “大哥!” 软糯的嗓音,带着欣喜。 遇上这样一个乖巧的小尾巴,饶是再冷若冰霜的人,也摆不出陌然的表情。 顾知予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方才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大哥来晚了。” 漾满笑意的脸,很难和方才令人胆寒的冷面男子设想在一起,他对女孩亲昵的姿态,一看便是个宠妹的好哥哥。 “不晚,我也才出来。”顾棠甜甜一笑,“走吧,别让娘亲他们等久了。” “好。” 被御林军按住的沈于飞,嫉妒地眼睛都红了,那样娇憨甜美的笑容,本该是属于他的。 不曾见过阳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原本围着你的太阳,忽然有一日转向了别人,你再也享受不到那样的温暖了。 看着他们并排离去的背影。 沈于飞不甘心地捏紧了拳头,“顾知予,你不过是个从乡下来的穷小子,一无所有。” “你非但给不了棠棠好的生活,还会成为她的负累,你有什么资格做她哥哥?” 诋毁的质问,十分刺耳。 “大哥,别理他。”顾棠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眼尾染上毫不掩饰的厌恶。 上辈子,面对亲人的恶语相向和冷漠对待,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只要够用心,她早晚能捂热他们的心。 最后,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这辈子,她换了对他们的态度,沈于飞却疯了似的缠上来,还以哥哥的立场,指责别人给不了她好的生活。 真是可笑至极。 感受到女孩情绪的波动。 顾知予握住她的手,停下脚步,回首低望道:“棠棠乃顾家的亲女儿,我的亲妹妹。” “老天爷给的资格。” 清润的嗓音,刻意加重了“亲”这个字,淡然的语气,别有深意。 不知情的人此时也嗅到了不对劲。 “不是说顾棠是被沈家赶出去的吗?沈小公子怎么又跟她亲哥干上了?” “谁知道呢,要我说,这顾棠真是蠢,放着有钱的养哥不亲近,选择没钱的亲哥。” “这你就不懂了,养娘不如生娘亲,这哥哥妹妹也是同样的道理,养哥再怎么好,都比不过血浓于水的亲哥。” 如果说顾知予的话,是在明晃晃嘲讽沈家把亲女儿宣称为养女的缺德行径。 那不明真相的路人的话,则是化作铁锤,给了沈于飞心口重重一击。 “不是,不是这样的!” 他后悔莫及地盯着顾棠的背影,泪水已经糊住了整个眼睛。 明明跟她血浓于水的亲生家庭,应该是沈家,明明现在站在她旁边的,应该是他这个龙凤胎的哥哥! “棠棠,你别走,你别走。” “五哥知道错了,你回来好吗?” 沈于飞拼了命地想要挣扎开来,可御林军的桎梏跟铁一样,没一会儿,他脱了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离开。 在他哭喊的这一过程中。 女孩没有给沈于飞任何的回应,她毫无留恋的决然态度,衬得苦苦哀求的他,愈发像一个小丑。 被打了个半死的沈驰,本来已经觉得够耻辱的了,结果刚受完刑,就看见自家弟弟哭着求顾棠回来的画面。 他因为那个贱丫头被打成这样,他竟然还没脸没皮地求她回来。 可真是他的好弟弟! 沈于飞气急攻心,一口鲜血从喉头喷涌而上,混着堵在嘴里的布团子一起被吐出来。 脑袋一歪,竟直接晕死过去。 第九十章 与上辈子不同的走向 本官…… 沈瑶瑶假装无措地往后退了两步,抖着声音道:“是姐姐让你假扮官员,来毁坏我的名声吗?” 伤好前,她可以一直呆在外边,就连刻意针对她的杜康,也没有权利抓她回去。 更别说面前这个男人,身着常服,一手提着桶,一手拿着吊鱼杆,靴子上沾着湿润的泥巴,身上还有一股子鱼腥味。 这样穷酸的人,怎么可能是京官。 沈瑶瑶眼底闪过一抹轻蔑。 不愧是乡下来的丫头,连陷害都做不利索,活该被她踩在脚下当烂泥。 魏婉着急地想要提醒她,却在男人的眼神威胁下,缩着脖子低下头,老实如鹌鹑。 沈瑶瑶没发觉到异常,还用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帮她的几个男学子,“公子,可以帮瑶瑶报官吗?” 刚才态度热切的男学子,脸上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们纷纷把头侧了侧,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发现魏婉也低着头后。 沈瑶瑶眼皮跳了跳,心中忽然涌上一丝不安,此时,身后架住她的御林军冷斥道。 “放肆,这是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 沈瑶瑶圆圆的杏眼骤然张大,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打扮朴素的男人,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负责她案件的,不应该是京兆府吗,怎么还上升到刑部了。 围观的学子们也惊呆了。 他们都是娇养的公子小姐,什么时候见过刑部尚书来抓人的场面,更何况,抓的还是他们的同窗。 看热闹竟然遇上个大的了! 蒋中朗一回到刑部,下属就狗腿地拥上来,一个抢桶,一个抢钓杆,剩下一个讨好的为他捶肩捏背。 “大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废话,大人神勇,钓池塘里的那些小小鱼儿,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蒋中朗咬牙切齿,“钓个屁!气死我了!墨司宴这个不当人的狗东西!” 年前这样忙碌,他好不容易挤出一天时间休沐,天不亮就坐上车,就为了在河边占一个好的钓位。 谁知才钓了不到两个时辰,某人就让亲卫把他请了回来。 他还以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着急忙慌地赶回了京都,连水里关着鱼的渔篓都没来得及收。 结果墨司宴就让他去押一个人。 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越想,蒋中朗越气,他撒气般一脚踢向一旁的椅子,谁知腿抬得太高,整个人重心不稳蹭地向后倒去。 屁股与地面接触的瞬间。 “啊!”惨叫声响起。 “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个屁,痛死我了!” 蒋中朗疼到表情都扭曲了,他扶着屁股,痛苦地哀嚎,果然,跟那个杀千刀的活阎王沾上边,准没好事。 就在他一边起来,一边暗骂墨司宴是狗的时候,外面急急忙忙闯进来一个人。 “尚书大人,不好了。” “太皇太后,殁了……” 蒋中朗脸色瞬间变了,顾不得屁股的疼痛,他厉声吩咐道:“都快更衣。” 金碧辉煌的皇宫中。 女人淡定地取下头上沾血的凤钗,鲜红的血珠落在凤眼上,宛若巧夺天工的红宝石,为冰冷的器物赋上鲜活的灵魂。 满头珠翠卸下后。 她接过女官递过来的热帕,看着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她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血渍,动作自然地像是在擦汗。 “怎么,觉得本宫很可怕?” “觉得本宫不该这样做?” 铜镜里绝美的女人,神态不怒自威,眉眼经过岁月的沉淀,更添几分稳重大气的韵味,举手投足,尽显皇家的威严。 这是北齐最尊贵的人。 没人能活着质疑和左右她的决定。 叶女官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敬低头,“殿下永远都是对的。” 长公主轻笑一声,她扔掉染上红色的白巾,若有所思道:“工部司员外郎沈常山的养女,八字适合为太皇太后诵经祈福。” “是,臣这就去请。” 叶女官快速应下。 * 昭阁离皇宫很近,骑着马的御林军,很快找到了走在主街上的兄妹俩。 长公主的命令,等同于圣旨。 顾棠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也不得不去,临走前,衣袖被人扯住。 对上兄长凝重的神色,她宽慰一笑,“大哥不必担心,在家里等我回来就好。” 前世,她和长公主的接触甚少,只有在重大节日里,跟随墨司宴去宫中赴宴时,才会见到。 这位万人之上的长公主殿下,是皇室礼仪最好的标杆,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不凡的气度。 她上知天文、下懂地理,四书五经、佛教道义更是信手拈来,琴棋书画也是无一不通,真真担地上完美两字。 如此尊贵的人,没必要为难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顾知予薄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旁边的御林军已经不耐烦了。 “磨磨唧唧的,是想抗旨吗?” 第九十一章 男人笑里憋着坏 在淅沥的水声中,顾棠艰难的睁开双眼,长时间的跪地,让她四肢百骸都是痛的,尤其是膝盖的位置。 骨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看着背身拧帕子的男人。 顾棠心中一暖。 她撑着手肘起来,“墨司宴……” 奶猫一般嘤咛的低唤,气息很浮,配上干涩苍白的唇,弱柳扶风,好似一吹就倒,破碎的美感扑面而来。 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 她还未完全起身,听见声音的他,立刻阔步过来,将人揽在怀中靠着。 潋滟的桃花眼里,充斥着关心和担忧。 “要喝水吗?” “要。”顾棠轻轻点头。 她跪了五个时辰,滴水未进,后边又忽然晕倒,早就渴地不行了。 墨司宴端起一旁温着的茶盏,递到女孩跟前,在清水的滋润下,她干涩起皮的唇瓣,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莹润。 “咳咳咳!” 喝地太急,顾棠猛地被呛到,原本苍白的小脸,在急促的咳嗽声中,变得涨红。 后背,一只宽阔的大手轻柔抚动,耳边,传来温软的触感。 “之前让你亲我的时候,倒没见你这么急色,棠棠,你是不是不行?” 带着迦南香的炽热气息,如肆意生长的藤蔓,牢牢缠绕在她的耳后。 顾棠边咳,边推开他,“我又不是男人,行不行似乎并不重要吧。” 秾丽的小脸上,满是惊慌。 心中因为他的照顾,而升起的那点子温情,此刻也消散殆尽,狗男人不愧是狗男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这种时候,还来调戏她。 此话一出,墨司宴原贴着那白嫩耳朵的唇,骤然挪到了少女的脸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根手指。 他只要低头,便能轻易做坏事。 被掐着腰的顾棠,被迫仰起头,过近的距离,让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她甚至能看见他瞳仁里自己的倒影。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她艰涩地推了推他,“我渴了。” 面对她这样拙劣的转移话题。 墨司宴又贴近几分,浓重地如同泼了墨的眸子里,漾出蒙蒙的欲色,“也对。” 磁哑的嗓音,透着别样的深意。 “什么?”顾棠疑惑。 什么叫也对…… 迎着女孩不接的目光,男人低低笑了笑,“棠棠行不行并不重要,我行就好。” 唇上一软,蜻蜓点水般。 顾棠错愕地瞪大了双眼,耳根一点一点红透了,她哆嗦着控诉道:“你禽兽!” 像是为了印证她口中的禽兽二字,墨司宴掀开轻软的被子,随后扯住她的亵裤的底摆。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质地柔软的丝缎上轻轻摩挲,似乎透过染着禁忌气息的白色亵裤,摸在那双又细又长的腿上。 莫名有些涩意。 他这一动作。 瞬间勾起顾棠前世的记忆,他每次不当人的夜晚,就是从这个动作开始。 她又羞又恼地捏住男人的手腕,心脏突突跳个不停,“墨司宴,这是在皇宫,你……你别胡来!” 男人握住她的脚踝,恶劣地勾唇。 “什么胡来,我怎么听不懂?” 干热粗粝的掌心,隔着亵裤贴在脚踝上,化为滚烫的烙铁,微微用力的力道,像是要打上专属的记号。 顾棠吓得连忙往后退,不过屁股刚往后挪了一下,身子便被压在床上。 上方,男人笑里憋着坏。 “棠棠,可能会有点疼。” 整个人被压制住的顾棠,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感受亵裤从下边被卷上来的异动,她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有着前世的经历,她并不是特别抗拒和他一起,可这辈子还未成婚,她总有种乱了礼数的背德感。 然而就在她胡思乱想时。 膝盖却传来微凉的刺痛感。 顾棠愣住了,“你……” 墨司宴不再逗她,把人拉起靠坐在软枕上后,便细细往膝盖淤青的地方涂抹药膏。 微涩清苦的草药香瞬间弥散。 “正经人才不会胡来。” 顾棠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得声音都变形了,“墨司宴,你上辈子是狗吧!” 她原本是想控诉他倒打一耙、颠倒黑白、胡言乱语的恶劣行径。 谁知他听了这话,抬眸看向她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对呀,是棠棠的小狗。” 末了,还用脑袋拱了拱她的颈窝,直勾勾的视线,漾着炽热的情愫。 顾棠翘长的睫毛颤了颤,揪着男人华服的手指无意识缩紧,白皙莹润的脸颊,慢慢染上绯色。 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他怎么能这样说呢。 他是她的小狗…… 太羞耻了,太羞耻了。 在没脸没皮和调情这两件事上,墨司宴似乎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无论顾棠再重生多少辈子,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偏偏她菜又爱玩。 总是想在嘴皮子上赢过他一次。 但每回都败下阵来。 顾棠害臊地移开目光,这一挪,她察觉到了不对劲,“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 子……时? 那她这是睡了一天。 顾棠看向专注于替她擦药的男人,神色担忧,“长公主殿下没为难你吧?” 朝廷更替、君王易位,无论何时,只要是关于那把龙椅的争夺,就会见血。 当今陛下年岁渐长,颇有想与长公主分庭抗礼的心思,作为先帝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儿子,皇帝对墨司宴一直很忌惮。 若是因为她,又惹得长公主不快。 那就不值当了。 “没有。”墨司宴替她放下裤腿,散漫的唇角勾起笑,语调一如往常的漫不经心。 明明在笑。 顾棠却莫名觉得他心情不是很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上他的手道:“有什么事,千万别瞒我。” 昨天跪着的五个时辰里,她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罪了长公主。 按照时间线,她们现在还没见过。 “姑母没为难。”墨司宴反手与她十指交缠,“三年丧期一过,她便赐婚。” “昨日害你跪那么久,是下边的女官阳奉阴违,姑母已经把她卸任,别多想。” 顾棠微惊。 叶女官可是长公主最亲的亲信,将左膀右臂卸任,无异于自断双手。 捕捉到她脸上的异色。 墨司宴端起一边温着的糕点,“先吃一点垫垫,我去给你做饭。” 顾棠一天多没进食。 肚子早已是饥肠辘辘。 看见可口的食物,注意力也被转移,她叫住正欲出去的男人,“我吃糕点就够了。” “服丧期间,还是小心些。” 墨司宴没说什么,他默默收回脚步,坐到榻边陪女孩说话,时不时转动大拇指的玉扳指,眼底一片沉戾的狠意。 * 顾棠腿伤后,长公主就吩咐她誊抄经书祈福,可她那狗爬一样的字,要是送去宝华殿烧给太皇太后。 祈福怕是就变成诅咒了。 于是乎,誊抄的担子。 就落在了墨司宴的身上。 这天,顾棠拿着他抄写的经书,如常送去宝华殿时,来路忽然被一个陌生女子堵住。 “你就是顾棠?”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第九十二章 不过是燕王消遣的玩意儿 跟宫中所有人一身缟素不同,女子身着黑紫色的衣裙,外罩着一层不知道用什么鸟的毛做成的昂贵轻衫。 手上还戴着各种造型独特的首饰,五个指环间系着链条,风格似乎是南疆那边流行的。 一张美艳的脸,攻击感十足,娇艳又凌厉的眉眼间,透出锋利的美感。 结合穿戴和面相来看。 她不是中原女子。 想到宫中探子给的情报。 顾棠福身,“韩姑娘有何事吩咐?” 看着她挑不出错处的行礼动作,想找茬的韩如雪冷嗤一声:“你倒是有点眼力见。” 接着昂了昂下巴,眼神倨傲。 “不过既然你知道我是苗疆的圣女,自然也清楚我和你之间的差距。” 顾棠面上不显,依旧是笑意盈盈的,“小门小户出身,自是比不得韩姑娘。” 太皇太后新丧,南疆大祭司的嫡女韩如雪,也是圣女,前些日子进了宫,负责操办祭祀祈福的流程。 被长公主尊为座上宾。 若不是因为在宫里,她怕牵连到墨司宴,早在这女人说的第一句话后,就甩脸子走了。 她对不认识、且一上来就找茬的人。 从来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女孩软绵绵的态度,让韩如雪一拳锤在了棉花上,她眯着眼睛,脸色愠怒。 “这里只有你我两人,装什么装?” 顾棠仍然带着笑,“若是韩姑娘喜欢跟人打哑迷,大可找其他宫人做乐。” “这些祈福的经书,臣女还要送往宝华殿去,姑娘浪费臣女的时间是小,耽搁了为太皇太后祈福是大。” 中原人对时辰都很看重。 韩如雪也不敢太过张扬,“一个乡下来的农女,不会真以为燕王殿下是真心喜欢你的吧?” “把你当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说完,拂袖而去。 顾棠看着女人的背影,捏着经书的手指微微蜷缩,上挑的凤眼里染上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不爽,原来是他给她招来的蜂蝶。 送完经书后。 顾棠唤来暗阁埋在宫中的探子,“韩如雪和燕王,是怎么一回事?” 小太监面色如常,“没什么啊。” 可人在下意识说谎的时候,总喜欢做一些小动作,他听完她的话后,身子放得更低了。 显然是有事瞒着。 顾棠心中明了。 她掷下手中的茶盏,瓷碗撞在结实的木桌上,发出的声响透着摄人的威压,“你是暗阁的人,还是燕王的人?” 温软的嗓音冷起来。 有种令人心惊胆战的骇意。 扑通…… 小太监脸色惨白地跪了下去,“姑……姑娘,奴才也是身不由己。” 身为暗阁的探子,他一向掩盖地很好,可那位阎王不知道从哪儿得知到他的身份,用性命威胁他。 他本来是不从的。 可燕王只是让他把韩如雪的事情瞒下来,他虽然不明白,但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便同意了。 听完小太监的话。 顾棠心里有些憋闷。 墨司宴很聪明也很有手段,只要他想查,她和药王谷的关系,并不是秘密。 她一开始不说。 也是因为刚重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可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为什么要嘱咐小太监瞒着他和韩如雪的事。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墨司宴的爱都来得太快、太没有理由,尽管他待她很好,但其实顾棠一直不太信任他。 想到韩如雪的样貌。 顾棠郁结在心中的那团气,似乎变得更大了,她摸着手腕上的佛珠,略显烦躁,“那韩如雪和燕王,是怎么回事?” 国丧期间,禁止宴乐婚嫁。 墨司宴和顾棠的事,只有长公主等一小部分人知道,明面上,她只是工部司员外郎的养女。 见她如此在意。 不明就里的小太监抖着声音道:“姑……姑娘,奴才是不是坏了药王谷大事?” “没有。”顾棠扶额,有些焦灼于他的拖沓,“你快说。” 听到否定的回答后。 小太监压在心里那块石头,这才掉了下来,他快速将瞒着的事娓娓道来。 “韩如雪进宫后,毫不避讳地公开表白燕王殿下,还求长公主赐婚。” “不过奇怪的是,长公主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太皇太后殁了后,听凤仪殿的探子来报,她老人家又有了这个意思。” “似乎国丧期一过,就会赐婚,成婚估计没那么快,应该要等燕王殿下守满三年孝期。” 说完后,屋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空气中,还隐隐流动着冷寒的戾气。 极会察言观色的小太监,头埋地更低了,就在他绷着身子,以为自己要被处罚的时候。 “你走吧。” “啊?”他错愕地抬起头。 然而顾棠已经错开目光,看向了别处,勾人心魄的凤眸,里面隐匿着黑气,冷地似乎要杀人,看起来极为可怕。 跟平日里温善的性子大相径庭。 他心里一咯噔,赶忙退了出去。 * 迎着夜里的风雪,墨司宴拎着食盒和手抄的经书,如常来到宫苑外边,本该是灯火通明的寝殿,此刻却黑漆一片。 守在暗处的亲卫见了,立刻出来。 “主子。” “今日没出岔子吧?” “无事,顾姑娘上午回来后,见了之前那个小太监,便一直呆在屋子里,方才叫了水洗漱后,便熄灯歇下了。” 屋子隔音不好。 躺在床上的顾棠能清楚听见两人的声音,她闭着眼睛,揪紧了软被。 后边一来几日,顾棠每天上午送经书后,索性一直呆在宝华殿,晚上回寝殿洗漱完,便熄灯歇下。 不给墨司宴一点见她的机会。 就连亲卫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顾棠这知道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可一想到他骗她说长公主会为他们赐婚,然而实际的赐婚对象却是他和韩如雪。 心里就是说不出的烦躁。 这天,顾棠推开寝殿的房门,看见里边坐着的男人,心中并没有想象里的不安。 反而十分平静。 有种终于上断头台的如重释负。 两人互望良久,谁都没有先开口。 沉默中,顾棠关上房门,走至烛台前,火折子的作用下,白烛被点燃,整个屋子被暖光的灯光笼罩着。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问什么?”顾棠合上火折子,“问你何时和韩如雪大婚,还是问你婚后会给我侧妃还是侍妾的位份。” 说到最后,她听见自己声音都抖了抖。 第九十三章 第一次见面,墨司宴想杀了顾棠 但表面,她看起来十分冷静。 说出的那些话,就如同在谈论晚上吃什么一般轻松,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的难过。 墨司宴的心像被蝎子蛰了一下,传来刺痛酸麻的压抑感,自嘲与懊恼的情绪随其疯狂滋生,让他无力到了极点。 顾棠这个人,不管是对路边的流浪小猫,还是上了年纪遇到困难的老人,都会散发她最大限度的善意。 她对你好,并非是图什么。 而是天性使然。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心善的人,无论他做什么,她对他,似乎始终都只有感激之情。 看着女孩清瘦的背影。 墨司宴从后拥上去,沉哑的嗓音透着些许挫败,“你看,你现在知道了。” “就准备不要我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强行将她绑在身边的,他很清楚,一旦绑着她的那根绳子有松开的契机,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挣脱。 如今,韩如雪就是那个契机。 他怎么敢让她知道。 听见他语气里的患得患失,顾棠心尖狠狠一颤,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在她这里,却永远都是低着头的。 可这样的好。 让她不安,更让她心慌。 如果说,这样的好终有一天会消散,那她宁可从未拥有过,就如同沈家人,对他们越期待、越渴望,伤地也就越重。 顾棠狠下心推开他,“放手。” 韩如雪的出现、太皇太后忽然薨逝、长公主态度的转变,这些都是上辈子完全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这或许是老天在提醒她。 他们不合适。 “不放。”墨司宴执拗地抱紧女孩,力道大得宛若攥着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挣脱不开的顾棠,索性任由他抱着,不说话也不闹,只是静静看着摇曳在墙壁上的烛火的影子。 见她不语。 墨司宴缠上那细白的指节,十指相扣,鼻尖轻轻蹭着她泛着沁香的脖颈,像无家可归的小猫,祈求神灵可以心软。 “你不喜欢我什么……” “我都可以改。” “只要别丢下我。” 这辈子,他已经不敢赌,也赌不起了。 莹润的泪珠,啪一下掉落。 顾棠背脊僵硬。 思绪忽然转回那日船上,男人悲伤、绝望的泪水,还有带着哑意的呜咽。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他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皇室宗亲,是无一场败绩的战神,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王爷…… 可再高贵骄傲的人。 也会因为她而红了眼。 感受到脖颈间滚烫的湿意,顾棠心软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 “墨司宴,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为什么非我不可?” 问出来后,顾棠不自觉攥紧插在指缝间的手指,心脏更是如擂般跳个不停。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两辈子。 前世他们之间,关系十分紧张,她自然不愿拉下脸面问,谁知后来她意外惨死,就再也没机会问了。 就在顾棠紧张不已的时候,耳边却传来男人带着气音的笑声。 顾棠恼了,“你笑什么?”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问出来的,甚至因为不好意思问他为什么喜欢她,所以她还特意换了个说法。 “笑你太笨了。” 第九十四章 晕倒,照顾他 暧昧流转的气氛下,墨司宴漆黑的瞳仁透过面前的人,似乎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夏天。 他捏着下巴的手,转而轻抚上女孩白嫩的脸颊,动作小心轻柔,如同捧着绝世的珍宝,生怕稍稍用力,宝贝就碎了。 “日久生情。” 不管是语气,还是眼神。 都是以往未曾有过的郑重。 如此一来,反倒弄得顾棠不好意思了,她脸皮薄、不禁撩,对这种趋于真情告白的事,也没什么处理经验。 她方才问,只是想要解开困扰了两辈子的疑惑,顺便,再给墨司宴一个机会。 答案已经拿到手。 再继续聊下去,她怕她顶不住。 感知到他灼灼的目光,顾棠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当时我好歹也照顾了你三个月,怎么一句话都不留就走了?” 说到这里,语气不由变得幽怨。 当时,她照例去送饭,然而小木屋里却没了他的影子,一连几日都不见人后,她才确定,他已经离开了。 养了几个月的小猫小狗忽然不见了,大部分人都会失落、着急。 更别说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了。 回想到那段记忆,墨司宴目光暗了暗,他将顾棠拉到桌边坐下,悉心替她倒了一盏热茶,唇边扬起似有似无的自嘲弧度。 “那时年纪小,矫情。” “总觉得断情绝爱才是爷们儿。” 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墨绿的玉扳指,垂下的眼眸,掩盖住晦暗不明的眸光。 捧着热茶小口轻抿的顾棠,没发现他的异常,对于这个解释,她觉得有些好笑。 “两年多以前,你也才十七、十八,说得你现在多老似的。” “那你还生气吗?” 骨节分明的葱白手指,试探似地勾住她小指的指尖,被这样轻轻触碰一下,反而心却酥酥麻麻的。 顾棠抿唇,借此掩下笑意,接着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语气也是淡淡的,“这个嘛,看你表……” 然而现字还未说出口。 男人忽然闭上眼睛,直愣愣朝后倒,像是突然失去意识般。 好在顾棠反应快,加上他就坐在身边,她稳稳抱住了他的身体。 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烫,简直烫地吓人。 顾棠神色大变,他的体温,比普通发高热的患者温度还要高,显然已经很不正常了。 “来人!来人!” 下一刻,墨司宴的亲卫闻声而来。 两人忙活了半宿,才让男人诡异的温度,稍稍往下降了降,虽然还是有些烫,但至少退了些热。 高热最忌讳的就是退不下温度。 就在顾棠细细替他擦拭粘腻的汗水时,高力捧着煎好的药过来,“姑娘,已经试过了,药没问题。” 宫中人多眼杂。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接过药碗细细闻了闻,确定正常后,才放到一边晾着。 准备等药温些了再喂。 转身回来时,顾棠瞥见高力眼底的乌青,她轻声道:“忙了一宿了,你快去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 高力没动,只是抿了抿唇。 脸上似有不忿。 顾棠若有所思,“你有话和我说?” “昨日,主子违抗了长公主赐婚他与圣女的旨意,跪在凤仪宫的雪地里一下午,才逼地长公主收回了懿旨。” “卑职跟在主子身边三年,还是头一回见他对小世子以外的人如此上心。” “希望姑娘,不要辜负了主子的真心。” 说完,高力放下一个白瓷瓶。 冷着脸行礼退下。 在沉闷的脚步声中。 顾棠已经彻底愣住,良久,她才从高力的话中回过神来,跪在雪地里一下午…… 她掀开被子一角。 将白色的亵裤从下往上卷起,细长的腿上简直是触目惊心。 冷白的肌肤,因为长时间被寒意侵袭,局部的皮肤又红又肿,尤其是膝盖的位置,甚至还有水疱。 这算是中度冻伤了。 那个白瓷瓶里,正是治疗冻伤的药膏。 顾棠忍下鼻尖的酸涩,用手指沾上药膏,轻柔地涂抹在伤处,结束时,视线已经是一片模糊。 她忽然意识到。 不是她不信任墨司宴,而是她不信任自己,前世连血缘亲人的喜欢都得不到的她,又怎么可能得到一个半路夫君的爱。 这种惶恐和不安。 都被她无意识推在墨司宴身上,给他打上犯错的罪名。 其实他说得没错,她是渣女。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似乎都在等像韩如雪这样的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让她心安理得的离开契机。 看着男人苍白的唇色。 顾棠觉得自己混账极了,她享受着他的爱,却从未正视过他的爱。 就在她反省时。 外边传来高力的声音。 “嬷嬷,燕王殿下发了高热,顾姑娘正在照顾他,若是现在就请姑娘过去,万一过了病气给长公主殿下,咱们罪过可就大了。” “让开,一个下人也敢拦我?” 高力死死拦着叶嬷嬷,“事关长公主玉体,兹事体大。” 前些天,顾棠刚来宫中,便在叶女官手下吃了苦头,可若是没有长公主的意思,她也没必要针对一个小姑娘。 主子吩咐,要保护好她。 所以他断然不能让叶嬷嬷把人接走。 “长公主召见,臣女岂有不去的道理?”顾棠从里边出来,笑吟吟地向身着宫装的中年女人。 高力瞪大了眼睛,“姑娘,您……” “无事。”顾棠打断他的话,“殿下病着,不能没有人照顾,你快去吧。” “我去去就回。” 叶嬷嬷朝着高力昂了昂下巴,眉梢间满满的刻薄,“这点儿眼力见,这辈子也就配当个最低等的太监了。” “主子都没意见,你瞎操什么心?” 带兵入宫,这可是大忌。 所以高力扮成了太监的模样。 见事已成定局。 他只好拉过顾棠,小声提醒,“姑娘,叶嬷嬷是叶女官的母亲,前几日,主子逼着长公主给说法,叶女官便被降了罪。” “您要小心些。” 顾棠点头,“多谢。” 走到凤仪宫正殿前。 叶嬷嬷忽然停了下来,“哎哟,瞧我这记性,长公主殿下此时还未起,见不了姑娘。” “无碍,我就在这里等着。” “不过姑娘等着也是无事,不如跪在这里,朝着太皇太后灵堂的方向诵经,也算是为她老人家祈福了。” 话间,摆明了故意为难。 顾棠若是跪,身子免不得遭罪。 若是她不跪,叶嬷嬷便会指责她心不诚,转而上升到蔑视皇家的高度。 对于这种人。 顾棠懒得使那些虚与委蛇的招数,她似笑非笑地勾起唇瓣,“燕王殿下有多疯,想必您也是知道的。” “又或者嬷嬷觉得自己比叶女官身份高,能禁得住我吹枕头风,那我便跪吧。” 骄矜的凤眼里,满满的傲气。 一个背景硬的作女形象跃然眼前。 第九十五章 长公主拉拢 叶嬷嬷不是傻子,准备使绊子前打听过了,宫女太监们都说,工部司员外郎这位养女,性子温婉柔善。 脾气好地不能再好了。 可面前这个勾着眼尾的女子,语气嚣张跋扈,表情更是透着有恃无恐的挑衅。 一看就是个特别会惹事的狐狸精,跟温婉柔善四个字根本搭不上边。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 狐狸精掐着嗓子,矫揉地搓着通红的手,“好冷呀,殿下最喜欢我这双手了,要是冻着了,摸起来就不柔嫩了。” 叶嬷嬷想到女儿的惨状。 她咬牙切齿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奴婢跟姑娘说笑呢,长公主殿下已经等着了。” 国丧时分,各宫各殿都挂着缟素,然而凤仪宫却没有,金碧辉煌的殿内,满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极尽奢靡。 铜镜前的女人,尊贵威仪、容色倾城,似乎连老天都格外偏爱,即便不施粉黛,肌肤也如少女般娇嫩。 除了眼尾的几条细纹,脸上根本看不出岁月的侵蚀。 “来,替本宫描眉。” 玉手上带着华贵精致的护甲,递过来的,更是价值连城的螺子黛。 外界都说长公主十分心善,为了减轻国库负担,主动降低用度,为后宫众人起了一个好的示范作用。 引得百姓尊奉她为心系万民的活菩萨。 顾棠波澜不惊地接过,微躬着身子站到女人的背后,“殿下,您平时喜好什么眉形。” 长公主:“你觉得本宫适合什么,便画什么吧。” 末了,勾着笑看向铜镜里的少女。 顾棠移开视线,“是。” 半盏茶后。 “顾小姐这双手可真是巧。”长公主轻抚额间,赞不绝口,“本宫从宫外专门找的妆娘,都不如你画的好。” 说着,还拉上了顾棠的手。 一双美目尽显欣赏之色。 顾棠装作惶恐地低下头,“殿下谬赞了,臣女只会描眉罢了。” 长公主轻笑一声。 她扶着顾棠的手背起身,“棠棠身为药王谷弟子,又是大师齐威门下的学生,会的,又岂止是描眉这一样?” 语气里的拉拢,不加掩饰。 顾棠在药王谷的经历,并不是什么绝密,只要有点门道的人,都能打听出来。 她隐隐猜到长公主的想法,叹了声气道:“唉,那些都是过眼云烟了。” “身为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个好的归宿,相夫教子,享人伦之乐。” 她可不会蠢到,认为长公主是真心实意欣赏她的才干,才想拉拢她的。 进宫第一天,她就被长公主给了一个下马威,之后和墨司宴的婚事,又遭到百般阻挠。 能在夺权的宫变中,成为最后的赢家,这样聪明绝顶的女人,不会无缘无故示好。 对于顾棠话里的婉拒,长公主也不恼,她从梳妆盒里拿起一支芙蓉发钗,稳稳插进少女乌黑的发中。 “叶女官阳奉阴违,被处置后,本宫身边就缺了一个称心的人。” “棠棠,只要你肯来,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本宫能让你成为北齐世家女中,最尊贵的女子。” 她直勾勾盯向她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瞳仁透着洞悉一切的笃定。 没有人会不爱金银和权力。 第九十六章 墨司宴来抢人 “臣女多谢殿下抬爱。” 看着顾棠福身的动作。 长公主满意地勾起眼尾,不怒自威的脸上浮出一抹掌控全局的笑意。 然而下一刻。 “不过臣女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怕是要辜负殿下的好意了。” 身为上位者。 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很容易心生违逆之感。 长公主收回和善的面具,眼神染上些许压迫,“没有那么大的志向?顾小姐,在本宫面前说谎。” “那可是藐视皇室的重罪。” 短短几句话,就扣上一顶高帽子。 “臣女不敢。”顾棠跪下,表情惶恐又虔诚,“臣女确实无心官场。” 长公主倾身,用精致的护甲挑起女孩的下巴,语调耐人寻味,“既然无心官场。那又为何要考进昭阁?” “你的试卷,本宫看过了,那可是天纵奇才。” 昭阁创立的最初。 本就是为了搜纳人才、丰满她这一派的羽翼,如今朝堂上的几个重臣,也都是她一手从昭阁提拔上来的。 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 顾棠,她一定要收入囊中。 对于女人的执拗。 顾棠不清楚也不想接受,她故意用气愤的语气说道:“殿下既然对臣女如此了解,想必已经调查了个透彻。” “臣女考进昭阁,不过因为想和沈家作对,臣女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优秀的人。” 长公主若有所思地收回手,“那你跟着本宫,岂不是让他们更加后悔?” 居高临下的睥睨,带着探寻的意味。 “不怕殿下笑话,臣女从小便胸无大志,习惯了躲懒,不然,也不会将字写成那样。”顾棠似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长公主还想说什么的时候。 门外传来叶嬷嬷的声音。 “主子,燕王殿下来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孩,她眯起了双眸,里边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爽。 不过想着男人前几天的表现。 长公主不情不愿道:“宣。” 话毕,她又立马换上慈爱的表情,动作轻柔地将女孩从地上扶起,“棠棠,本宫不过和你说笑,怎么吓得跪在地上了?” “地上冷,快起来。” 看着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操作。 顾棠心里默默想到,不愧是宫中长大的人,这演技,比她还厉害。 “侄儿拜见姑母。” 身姿颀长的男人,身着一身黑袍,发髻整齐、面若冠玉,精气神也很足,红润的脸色丝毫看不出来刚刚大病一场。 顾棠是大夫,她很清楚墨司宴的身体状况,前后她离开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他绝不可能好地如此之快。 想到房里梳妆台上的胭脂。 她心中有了答案。 一想到他还病着,却仍强撑着过来,她就恨不得马上飞到男人身边去。 可长公主还在身旁,顾棠只好压下心里的担忧,低着头默默站在一旁。 “平身吧。”长公主亲昵地将他扶起来,话中满是打趣,“本宫不过把人借来聊聊天,宴儿就来抢人了。” “怎么越长大,还越小气了。” 这亲近的姿态。 任谁见了,都会以为她是一位慈爱的长辈,可惜,真实面目却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第九十七章 站不稳了,要抱抱 墨司宴粲然一笑,“姑母虽菩萨心肠,可手底下难保不会再出现像叶女官那样的别有用心之人。” “侄儿也是谨慎起见,免得有人特意离间姑母和未来侄媳妇的关系,在国丧期间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一席话,说得极为漂亮。 看似是为了顾全大局,其实每句话都阴悄悄在暗讽着什么。 长公主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笑意更浓,完完全全是小辈眼中慈爱的长辈。 她露出欣慰的眼神,“宴儿能如此为本宫、为后宫着想,本宫很开心。” “行了,你们小年轻的事,本宫也不掺和,退下吧。” “侄儿告退。” “臣女告退。” 厚重的红门关上后。 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冷戾,她用手帕嫌恶地擦了擦手,仿佛摸了什么脏东西般。 “真是翅膀硬了,一个卑贱宫女的孩子,也敢和本宫叫嚣了。” 宫中都知,燕王是先帝醉酒后,强了一个宫女后才有的,因为地位低贱、又是先帝最小的皇子,所以才在宫变中活了下来。 看着女人笼着黑气的脸。 叶嬷嬷躬着背接过那擦手的帕子,目光里闪过一丝阴毒的气息,“殿下,要奴婢说,就是您太心善了。” “才惹得那燕王如此嚣张,不如暗中找人,把他给……” 话毕,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比起顾棠,叶嬷嬷更恨这位燕王,自家女儿不过是奉命行事,他却不依不饶要长公主处罚。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害得女儿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前途尽毁。 如今逮着机会,她可要狠狠上眼药。 长公主上下扫了她一眼,“听说叶女官伤得很重,本宫体恤嬷嬷担忧女儿的心情。” “这段时间,凤仪宫不用来了。” 重点不在于这段时间,而是不用来了。 叶嬷嬷脊背一凉,自家主子这是要把她赶出凤仪宫的意思,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 正准备求饶的时候。 女人威严的嗓音响起。 “身为奴婢,最重要的是忠心,可嬷嬷永远把女儿放在第一位,本宫又怎么敢用。” “你说对吧?” 对上那一双清明的凤眸,叶嬷嬷露出颓败之色,长公主这是在敲打她为了私欲、公报私仇的行为。 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但事已至此,她又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丧着一张脸退了下去。 听着木门咯吱的声音,长公主若有所思的瞳仁里,忽然透出一抹病态的暗芒。 * 出了凤仪宫后。 一直强撑的墨司宴终是装不下去了,他单手撑着墙,冷峻的眉眼间,流转着苍白的病色。 吓得顾棠连忙搂住他的腰,抱着往边上退了退,“墙上全是冰,别靠在上面。” “会冷到你的。” 墨司宴扶着她的肩膀,飘着气音的嗓音很低,“棠棠亲一下我,就不冷了。” 一如往常的不正经。 顾棠没好气地捏了捏他腰间的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调戏我。” 不过见他还有心思说笑,身体应当是好多了,她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这才松了松。 顾棠虽是责备的话,但语气却很关心。 墨司宴握上那只手,撒娇似地将整个身子靠在她身上,“好晕,站不稳了。” “要抱抱。” 有便宜不占,他是王八蛋。 然而…… “主子,还是让属下来抱您吧!” 高力拍了拍自己的孔武有力的胳膊,眼神担忧,语气却十分真挚。 虽然自家主子比他高些,但在战场上,比他高一个脑袋的战友,他都能扛起来,把主子抱回去,自然不在话下。 不怪高力不解风情,他无父无母,被秘密组织培养在军营里,每天,他要做的,就是如何成为军营里的佼佼者。 后来被自家主子选上后,他又入了战场,身边都是和他一样的大老爷们儿。 自然不懂男女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 顾棠没忍住笑了,她松开环在墨司宴腰间的手,揶揄道:“让高力来吧。” “我可能抱不动你。” 高力还没发现自家主子一脸黑气。 他语气坚定,“主子放心,属下绝对不会让您掉下去的,来吧。” 一个大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抱着回去,还是在心上人的面前,那画面一想想,便心生恶寒。 “现在不晕了,走吧。” 墨司宴瞥了一眼高力,面色阴沉。 难得见他吃瘪,顾棠心中暗爽一把,她搂回他的腰,唇角愉悦地向上扬了扬。 跟在他们身后的高力,十分不接地挠了挠后脑勺,刚刚还要抱,怎么一下又不用了。 而且主子瞪他,又是怎么回事? 唉…… 男人心,海底针。 回去过后。 顾棠端着温热的药碗,舀了一勺递在男人嘴边,谁知他偏了偏脑袋,“棠棠,我没事了,可以不用喝药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阎王爷。 最怕这一碗小小的药。 顾棠前世就知道他怕苦,这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盈盈道:“听话,你把喝了,我就给你尝尝甜头。” 温软的嗓音,刻意拖长。 隐隐透出暧昧的暗诱。 墨司宴唇上的胭脂已经擦掉,但苍白的颜色也遮不住他飞扬的神彩,“有多甜?” “特别甜。” 顾棠说完这三个字,原本还十分抵抗的人,已经主动把嘴巴送了过来。 高度的配合。 让药碗一会儿便见了底。 看着她细细替他擦药渍的认真神态,墨司宴抓住那细嫩的手腕,“甜头留着下次给吧。” 他承认他图谋不轨。 但还没那种不要脸的程度。 墨司宴原以为女孩会红着脸接受,谁知她挑了挑眉,“不,就要现在给,你快把眼睛闭上。” “我还在病中。” 见他不应。 顾棠直接用手遮住他的眼睛。 脸上闪过一丝坏笑。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墨司宴愣了愣,他拉上她的手,“别胡闹。” 正准备拽下来时。 嘴巴里被塞进一个东西。 紧接着,挡在眼前的手也撤了回去,女孩端着一盘果脯,弯起的凤眼透着得意。 “甜吗?” 唇边勾起的笑容,带着些许狡黠,灵动的表情,宛若春日里的娇花,轻风吹过,舞动的花瓣散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墨司宴不知想到了什么,潋滟的桃花眼染上回忆,他缓缓点头。 “很甜。” 即使嘴里嚼着的果干。 没有任何味道。 第九十八章 回到家里 午后,顾棠还在替墨司宴熬药,凤仪宫的人就递了消息过来,为期七天的祈福日子,才总算结束了。 “棠棠,长……宫里的人没为难你吧?”苏月兰扶着女孩的胳膊,一双美眸中满是担忧。 这些年,为了避锋芒。 顾家一直没往宫中安插眼线,虽然有陈念和燕王的人每日来汇报情况,但她心里总觉不安。 但凡亲身经历过十几年前那场宫变,见过满朝斩首流放的场面,就知道北齐的长公主有多铁血、多可怕。 更何况她对顾家一直…… 顾棠摇头,“没有。” 顾正道心疼道:“可是爹爹瞧着棠棠瘦了许多。”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去了宫里七天,现在又没了,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仿佛一吹就倒。 顾霄也十分紧张,“若是在宫中受了委屈,千万不要瞒着家里人。” 如今顾家虽不如从前,但想让宫中那位主糟糟心,还是有很多法子的。 顾知予更是紧拧着眉,“棠棠,大哥和爹娘爷爷,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对上四双关切的眼眸。 顾棠鼻尖涌上酸涩,她上辈子求而不得的亲情,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她原地转了两圈,安抚地笑了笑,“我真的没事,有暗阁和燕王殿下在,棠棠在宫中过得很好。” 除了跪地祈福的那一夜,剩下几天,她几乎都没怎么累着过,唯一的任务就是将手抄的佛经送去宝华寺。 甚至连佛经都是墨司宴抄的。 其余时间,她都是呆在屋子里,看小太监给她找来的话本子。 听女儿提到墨司宴。 还是用如此亲昵的语气 顾正道酸了,他没好气道:“棠棠,燕王虽然救过你,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像他那种名声不好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老丈人都是如此,总觉得女婿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然而才说完。 他脑袋就被自家亲爹拍了一巴掌。 “殿下可是棠棠的救命恩人,这些天又一直照看着她,还每日派人来送消息,你个臭崽子放尊重点。” 顾霄不是一开始就接受墨司宴的,反而,他是顾家人之中最担忧的那个。 因为他见过太多皇室子弟的恶习,家暴、负心、宠妾灭妻…… 更何况,墨司宴手段残忍的事迹,至今还在京都流传。 他态度转变的契机,是因为派人调查后,探子说墨司宴私生活干净地不行,府中连通房丫鬟都没有。 放眼北齐,很少有男儿能做到如此。 最主要的是,就连他以前的老朋友们,对这位少年成名的亲王,都赞不绝口。 能得到那些老家伙的认可。 那可不容易。 于是,顾霄这才放心下来。 面对亲爹的数落,顾正道委屈地抱上苏月兰的胳膊,“娘子,你相公我家庭地位,是不是也太低了……” 看着哼哼唧唧的男人。 苏月兰嫌弃推开,转而笑着挽上女孩的胳膊,“你爹说笑呢。” “咱们家对燕王殿下,都很满意的。” 被排除在外的顾正道瞪大了眼睛,“什么叫都很满意?我不满意!” 苏月兰给他一个眼刀,“你不满意也没用,今晚,睡柴房去吧。” 这样的斗嘴场景,已经久违了。 就在顾棠笑着想说两句的时候,大门被人拍地啪啪作响,声音大地似乎要闯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尖锐的女声。 “顾棠你个小贱人,快开门!” 第九十九章 断了关系的前养母? “夫人,七小姐真是翅膀硬了。”赵嬷嬷甩了甩拍痛的手,眉梢间满满的刻薄,“您来了,连门都不开。” 林兰淑本就一肚子火气,听见这番挑拨,立马怒从中来。 自顾棠走后。 她偏头痛发作,就没了人按摩舒缓。 这个死丫头也是可恶,被赶出去前之前也不知道把平日给她吃的药方写下来,害得她这些日子难受的不行。 明显没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林兰淑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前,使劲用脚踹在上边,俨然把木门当做顾棠,疏解这些日子以来的滔天怒火。 “顾棠,你个死丫头给我出来!” “我知道你在里边。” “快开……” “啊!!!” 未说完的话,全转为杀猪般的惊叫,随之而来的,还有皮肉摔在地上的闷哼声。 “夫人,您没事吧?!” 摔了个灰头土脸的林兰淑,被赵嬷嬷从地上扶起,她捂着吃痛的腰,咬牙切齿看向带着笑意、不为所动的女孩。 “顾棠,我可是你母亲,摔在地上你连扶都不来扶的,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要是瑶瑶,现在肯定已经对她嘘寒问暖了,亲生女儿竟然还不如一个收养的。 真是令人寒心…… 苏月兰挽上顾棠的胳膊,姿态亲昵,“沈夫人说什么胡话呢,既断了收养关系,那你和棠棠就是陌生人。” 顾正道也跟着阴阳怪气,“沈夫人最多算棠棠的养母,可担不上母亲这个名头。” “父亲,是前养母。”顾知予冷冷纠正,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 林兰淑被几人这一唱一和气得面容都扭曲了,她是瞧不上顾棠,但是不论怎么说,顾棠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还轮不到一群乡下人,来代替她做顾棠的亲人。 但想到今天来的目的。 林兰淑强忍下怒气,“顾棠,你要是还念着沈家对你的养育之恩,就把你五哥给劝回来。” “你五哥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和你一起针对瑶瑶。” 明明是求人,语气却颐指气使。 像是命令般。 顾棠觉得好笑,“沈夫人,您要是脑子进水了,就找个地方甩出来。” “我这里不是垃圾收容所,可没兴趣听你大倒苦水。” 若不是她们敲门的架势,颇有要闯进来的意思,不然她不会来开门。 对于这恶心的一家人,除了报复之外,她根本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的接触。 林兰淑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棠,她瞪大了眼睛重呵一声,“顾棠,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你算我哪门子长辈。”顾棠语气淡淡的,“断了收养关系的前养母?” 如此毫不留情的话。 算是彻底撇开他们之间的联系。 林兰淑脑子里里不禁浮现出以前的画面,女孩对她,永远都是轻声细语、眉眼带笑的,何时像如今这样咄咄逼人过。 她忽然有些后悔,以前接顾棠回来的时候,就该公开她真千金的身份。 弄得她现在当着下人的面,都不能说出她是亲生母亲这种话。 林兰淑气地太阳穴突突跳,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顾棠一再驳了她面子,她也没有必要好言相待。 “谁不知道你靠出卖身体,傍上个有权有势的老男人,如此下贱,还敢这么嚣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第一百章 林兰淑下狱 话刚说完,林兰淑昂着的脑袋,就被一个巴掌打了下去,对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她的唇角都渗出丝丝鲜血。 舌头抵着的后槽牙。 甚至隐隐有松动的痕迹。 林兰淑目眦欲裂,“你敢打我?” “嘴巴放干净点儿。”苏月兰眯着眼睛,忍无可忍地看向棠棠那个所谓的生母。 她真的不明白。 棠棠这样体贴乖巧的孩子,作为亲生母亲的林兰淑,却用那样下作、肮脏的话来形容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还算是人吗? 林兰淑从小就是被娇养长大,何时被人这样打过脸,而且打她的还是一个从乡下来的粗鄙村妇。 她转眸看向身后会武功的家丁,美眸中流转出滔天的怒气,“你们,给我打!” “把这个贱女人往死里打!!!” 然而下一刻。 “谁敢?” 陈念手持佩剑,阴恻恻地看向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丁,他的后面,还跟着一群身材高大的壮汉。 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事。 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像极了阎罗殿的恶鬼,只要一个不顺心,便可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家丁纷纷后退一步的动作。 林兰淑惊呼,“你们干什么呢?” 家丁们面面相觑,“夫……夫人,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声音颤抖,显然害怕到极点。 他们那点子花拳绣腿的功夫,对付妇孺是绰绰有余,但在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他们怕是疯了才会上去。 赵嬷嬷也缩着脖子道:“夫人,咱们还是走吧,老爷若是知道您偷偷来找顾棠,他怕是会生气的。” 林兰淑环视一周,竟然没有一个帮她出头的,她气急败坏地看向苏月兰。 “她要不是给权臣做了外室,怎么可能入得了昭阁,京兆府怎么会偏帮着她给瑶瑶定罪,真是又当又立。” “不想别人说,自己就不要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事!” 这边虽然清净,但也是有不少人的,她的大嗓门,早引来看戏的路人们。 顾棠看着撒泼的女人,冷冷一笑。 林兰淑还没发现女孩的异常,扯着嗓子把毕生所学的最难听的话,全部用在了顾棠和顾家人身上。 半个时辰后,沈府。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 沈常山接到林兰淑造谣下狱的消息,气得把桌面的东西全扫了下去,双目透着可怕的猩红。 赵嬷嬷屏住呼吸,“夫人那边一直嚷嚷着要老爷捞她出去,老爷您……” 沈常山一拳锤在桌子上,“捞个屁!” 杜康那小子,连魏丞相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工部司员外郎。 说来真是可笑,沈家一共就九口人,有三个人都被“养女”送进了监狱,他的里子面子,算是丢尽了。 沈常山最重脸面,一想到自己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他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赵嬷嬷见这情况,识趣退了出去。 然而片刻后,木门的咯吱声又响起。 沈常山以为又是赵嬷嬷,十分不耐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清丽的脸庞,表情微微有些惶恐。 端着托盘的手指,紧紧蜷缩。 他强敛下烦怒的表情,抿唇道:“后边不用进来奉茶了,我想一个人呆着。” “是。” 侍女恭敬地将茶盏放在男人手边,盈盈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便低头退出去。 对于房中多出的殊色。 沈常山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因为林兰淑从不允许他身边有年轻漂亮的侍女侍奉,不过眼下心烦意乱。 他也没心思琢磨这是怎么回事。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他忽地抬起头,“站住。” 侍女唇边闪过一丝笑,但转身后,脸上只剩不安,“老爷,可是茶水不合口味……” 沈常山:“手艺不错,特意学过?” 自从顾棠被认回来后,他的胃口都被那丫头养刁了,其他人烹煮的茶水,他是一口也喝不下去。 今天这盏茶,虽比不得顾棠的手艺,但至少也有七八分像了。 勉强可以入口。 侍女浅浅一笑,“茶水房有七小姐留下来的亲笔,奴婢得空便学了学。” “东施效颦,让老爷见笑了。” 沈常山铁青的脸色,如今因为下头人的用心,和缓了不少,他默默点头,“有心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福身,“奴婢林青青。” 如春莺般灵动的双眸,抬眼时闪烁出细碎的流光,嗓音温婉、柔情异常,化为无形的爪刃,挠地人心痒痒的。 沈常山不自然地挪开视线,“以后书房的茶点,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谢老爷。” 与此同时,另一边。 “什么?”苏月兰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可马上就要除夕了,昭阁就算是历练学子,也得等过了年后再开始吧。” 昭阁的御林军冷笑一声,“为国效力,还得挑着日子来吗?” “内子不是那个意思,身为父母,谁不希望和儿女多呆一会儿。”顾正道连忙解释。 顾知予则塞了一袋银子过去,冷寒的脸上漾着微微的笑意,“有些体己话还想跟家妹说说,官爷通融通融。” 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银子。 御林军松口道:“最多两刻钟。” “我在外边等着。” 待他走后。 苏月兰心疼地握上女孩的双手,刚才因为林兰淑下狱的好心情,此刻一扫而空。 “这叫个什么事,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还没呆多久,就又要分开了。” 她以前就听闻过,昭阁历练学子,短则两三月,长则半年。 但是以往历练,都是挑在昭阁至少学习了一年的学子,如今却让新生去…… 正值国丧的节骨眼上,又是长公主亲口下的命令,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顾棠抹去女人的眼泪,轻松笑了笑,“药王谷在西蜀,也有据点。” “更何况,和我一同入昭阁的同窗,全在名单上,我再让陈念乔装混进随行护卫队里,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苏月兰含着眼泪,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顾霄沉声打断。 “儿媳,你就别操心了,有皇家护卫队和陈念在,棠棠不会有事的。” “这点子时间,咱们还是快给棠棠准备行囊吧,冬日去西蜀,路上怕是不好过。” 对上自家公公别有深意的视线,苏月兰抹了抹眼泪,强扯出一抹笑容,“公公说的是。” 两刻钟的时间,转眼流逝。 送走顾棠后,苏月兰忍不住问道:“公公,您明知长公主对我们十分忌惮,为何还要让棠棠走?” 第一百零一章 竟然和他们一队? “一是皇命难违,二是如今出去,说不定真比在京都安全。”顾霄沉思的脸上,闪过一抹幽深的暗芒。 原本慈爱亲善的邻家老爷爷,神态猛地一变,透着不怒自威的惧感,周遭更是萦绕着高位者的冷肃气场。 顾正道吊儿郎当的语气,也变得十分正经,“那位若是知道顾家的情况,定会将我们困在京都绞杀。” “今天的异动,更像是在敲打谁。” 苏月兰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但她相信自家公公和相公的判断,毕竟当年若不是他们,她早就身在黄泉了。 她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儿子,“知予,棠棠那边,你派些身手厉害的人跟着。” 虽有昭阁的人,可多些人在棠棠身边护着,她心里总归安心些。 顾知予冷眸微抬,“我想……” 去往昭阁的路上。 买通御林军后,顾棠先是让陈念安排好保护顾家人的守卫,再吩咐他派人时刻盯紧长公主的动向。 最后,她暗着眸子道:“墨司宴以前的经历,从小到大、事无巨细,查到都报给我。” 陈念怔了一下,才回道:“是。” 昭阁门口,马车熙攘。 “怎么是你?!” 沈驰看到顾棠过来后,情绪激动,“官爷,我不要和顾棠一起!” 沈朝暮和魏婉也齐齐道:“我也是。” 剩下一个柔柔弱弱的沈瑶瑶,对着顾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哥哥他们心直口快,你别介意。” 说着,她扯了扯他们的衣袖,“此去西蜀,路途艰难,三哥、四哥你们就别和姐姐计较了。” “再说,姐姐什么都不会,作为她的家人,我们自然要多帮帮她了。” 既为自己塑造温婉贤良的形象,又把顾棠贬低成什么一无是处的废物。 沈朝暮冷瞥女孩一眼,“一个将哥哥、妹妹和母亲诬陷进监狱的白眼狼,谁敢当她的家人?” 要不是父亲拦着,他真的想直接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亲妹妹。 或许一开始老天爷就在提醒沈家,顾棠是个搅家的丧门星,所以才让她莫名其妙消失。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同意母亲将她接回沈家的提议。 顾棠没想到和自己一个小队的竟然是这三个人,她毫不客气道:“我可不敢和一群虐待妹妹的人做家人。” “不过,沈三公子可真是兄弟情深,大哥在狱中受苦,自己也忍不住想要进去陪他。” “真是令人感动。” 明晃晃的警告他若再说她诬陷,她不介意将他送进监狱和沈望做伴。 沈朝暮脸色阴沉,显然是被顾棠的话气到,但是她背靠大树,确实能干出这种事,今日自家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真是大逆不道! 奈何不了顾棠的他,阴恻恻剜了顾棠一眼,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魏婉见心上人面色不佳,立马对着御林军道:“家父丞相魏延,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把这个贱丫头踢出我们小队。” 说完,神气地朝顾棠昂了昂下巴。 如此低贱的人,竟也敢凌辱她的心上人,比背景硬是吧,那她就用背景压死她! 第一百零二章 李书宜帮忙,沈驰难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趋炎附势似乎成了人的本性。 负责登记点名的御林军,立马对魏婉露出讨好的神情,“这点小事,我自然会替魏小姐办妥。” 转而鄙夷看向顾棠,“你,写个文书申请换到其他小队,理由就填自己惹是生非,弄得队内不睦。” 旁边其他学子,也传来厌恶的眼神。 “魏婉可是丞相嫡女,世家中最尊贵的姑娘,顾棠这次踢到铁板上了。” “她也是活该,沈家好心收养,她却恩将仇报,攀附上权贵后,竟将养母陷害进牢狱,真是不忠不孝。” “乡下长大的粗鄙农女,能有什么教养,贪慕虚荣的白眼狼。” 不过也有看不惯魏婉做派的。 “顾棠和沈家之间再如何,关她魏婉什么事,一上来就用权势压迫,跟话本子里的恶人有什么区别?” “对呀,我可没见顾棠怎么她了,为了讨好心上人,连脸都不要了。” 就在争执越来越大声时。 “何事喧哗,都安静!” 伴随着中气十足的男声。 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沉步而来,面相很凶,幽深的冷眸泛着血腥的绯光,下颌的刀疤更是匪气得不行。 讨好魏婉的御林军,恭敬行礼,“都怪属下办事不周,扰了统领清净。”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人蓄意惹事,不过属下已经在处理了。” 刀疤男转眸看向顾棠这边的方向,粗厚的嗓音透着浓浓的不悦,“是该重重处理。” 听他这样说。 魏婉愈发得意,“多谢统领大人帮衬,不过这等小事,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这些天,沈朝暮对她十分冷淡,她可得好好把握住羞辱顾棠的机会。 让他对她另眼相待。 此时,沈朝暮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魏婉这没脸没皮的女人总归是有些用处了。 最近,她时不时就来沈府,打着探望瑶瑶的旗号,实则疯了似的缠着他。 弄得他都没时间和瑶瑶独处了。 若不是她还有些用,他定要使些法子,把她弄到其他小队去。 毕竟要是他日日都被一个女子缠着,瑶瑶肯定会误会的,他不想让她误会。 出于礼貌,他还是对魏婉温润一笑,但都是刻意避着沈瑶瑶的角度。 接收到心上人感谢的目光。 魏婉更娇横了,“顾棠,要是你现在向瑶瑶和三公子、四公子下跪认错,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不那么狼狈地滚出去。” 对于她的挑衅。 顾棠收回落在刀疤男身上的视线,凤眸嘲弄地看向魏婉,“有病就去治,别一上来就逮着我乱吠。” “统领大人,随行队里边,应该配备了军医吧?” 不慌不乱的模样,看起来底气很足。 身份尊贵的丞相嫡女,何时被人指着鼻子骂做是狗过? 魏婉气急败坏,“死到临头还在装模作样,禁军统领是什么身份,你一个卑贱的农女是什么身份。” “就你也配和大人搭话?” 还军医,显得她很懂似的。 随后,魏婉看向刀疤男,“统领大人,快把这个扰乱秩序的贱丫头打了板子赶出去。” 然而,刀疤男并未应她,而是回答了顾棠方才的话,“是的,随行队里配备了军医。” 见他无视自己,反而和顾棠搭话。 魏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本小姐跟你说话呢,你应她做甚?” “我可是丞相嫡女。” 蹭! 冷光闪过。 刀疤男架着长剑,紧紧抵着嫩白的脖颈,“小队是长公主亲自分的,就算是丞相来了,他有几个胆子忤逆殿下的懿旨?” 满是厚茧的手掌微微用力。 利刃便沾上鲜血。 魏婉捂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恐惧,跟方才嚣张的人判若两人。 可她又拉不下面子,只弱弱道:“那我又不知道是长公主的旨意,不知者不罪,更何况,我是在惩治闹事之人。” “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沈驰也站出来颠倒黑白,“统领大人,确实是这个叫顾棠的在闹事。” “还请您秉公处置。”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统领大人,这几个人和带面纱的姑娘有旧怨,我全程都听见了,是他们蓄意在泼脏水。” 一个婀娜的倩影,从人群中出来。 沈驰方才还十分嚣张的表情,瞬间萎了,他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说什么。 可李书宜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瞳仁里漾着毫不掩饰的讨厌。 沈驰心尖一颤,脸色苍白如纸。 她怎么能这样看着他…… 见没拉住好友,其他几个女孩也跟着出来,她们有些惧怕地看了一眼魏婉,但为了好友,她们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实话。 “我们也听见了,确实如此。” 那些看不惯魏婉、但又不敢得罪她的人,见有人出头,心里有了底气,纷纷跟着附和。 “对,是魏婉和沈家公子故意挑拨。” “别忘了还有沈瑶瑶,这么久了一句话都不说,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魏婉一直都是如此,用身份欺凌弱小,礼部侍郎的女儿,去年就在学堂被她折磨出了失心疯。” 魏婉瞪了一眼那人,然后慌乱看向沈朝暮,“朝暮,我没有把别人折磨出……” “道歉。” “什么?” 迎上魏婉错愕受伤的目光,沈朝暮并无怜惜,反而厌恶至极,“魏小姐,请你向我的养妹顾棠道歉。” 要不是她胡乱出头。 也不会有人骂瑶瑶不是好东西。 沈瑶瑶也听见那些骂她的话,可她名声已经很差了,可不能再差下去了。 南阳王府是不会让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成为王妃的,顾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装作公正的模样,“姐姐再怎么说,都是我姐姐,婉婉姐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呢?” “我要你道歉。” 一时间,所有的指责。 铺天盖地对着魏婉袭击而来。 刀疤男负手,眸光凶煞,“丞相家的魏小姐,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刻意强调的丞相家。 让魏婉双颊火辣辣的,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她看向沈朝暮,盈盈的眼眸充斥着悲伤。 “朝暮,你真的要我给顾棠道歉?” 她心中仍存着一丝希望。 毕竟,他曾拉着她的手说过,她是他此生唯一心动过的女子。 第一百零三章 沈朝暮和沈瑶瑶像一对璧人 “即便魏小姐是丞相嫡女、家妹最好的朋友,做错了事,也必须要道歉。” 沈朝暮摆出帮理不帮亲的姿态,气定神闲的表皮下,是微微焦躁的心。 道个歉,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魏婉却在这里扭扭捏捏的,要是坏了瑶瑶的名声,她就是死一千次也不够的。 当众给顾棠道歉。 无异于是要了魏婉的命,可这是心上人的要求,她看着沈朝暮眉眼间的厌恶,唇色愈发苍白。 难道方才。 她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并不支持她公然羞辱顾棠? 越想,魏婉越心惊,也对,朝暮那样凌然正气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她无端陷害,那岂不是和顾棠无异? 而且,男人都喜欢善良的女人。 魏婉咬着唇,立马有了决断,她收起骄横的神色,“顾棠,对不起。” 衣摆后的指节,紧握成拳。 然而这点羞辱,比起被朝暮认为她是一个恶毒的女子,根本算不上什么。 顾棠则十分诧异,这魏婉是昏了头吧,竟然因为沈朝暮的一句话,真的和她道歉。 这恋爱脑,简直没救了。 想到上辈子死后,她看见的某个场景,唇角的笑止不住上扬,“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不过我可要给魏小姐一句忠告,挑男人的时候,眼睛擦亮些。” 李书宜见顾棠说出这样的话,生怕那位娇纵的大小姐又开始闹了,连忙将她拉到另外一边去。 默默关注李书宜的沈驰,肚子里有一堆话还没说,急着就要跟上去。 脚刚动了动。 衣袖就被人拉住。 沈瑶瑶一脸担忧,“四哥,姐姐现在听不进去劝的,反正她和我们是一个小队,以后有的是时间。” “不急在一时。” 这会子功夫,人已经走远。 沈驰叹了一口气,“好吧。” 可目光还是牢牢望着女孩离开的方向,深邃的眼眸,滑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但愿她还愿意给他时间解释。 在沈瑶瑶眼里,自家四哥眼巴巴的神态,俨然成了一座望妻石,眼里除了李书宜那小贱人,根本放不进其他人了。 她不禁有些委屈。 方才她无辜卷入顾棠和魏婉的争执,被那么多同窗骂是假善良,他身为哥哥,第一时间却不来安慰她…… 果然,男人心中有了喜爱的女子,便是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都不要了! 沈瑶瑶气极了,明明她才是陪哥哥们最长时间的人,最关心哥哥们的人,最了解哥哥们喜好的人。 凭什么其他女子一来,就要分走她的宠爱,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凌驾在她之上! 沈瑶瑶抱上沈驰的胳膊,粲若秋水的鹿眸,白霭的雾气渐深,微微下垂的眼尾、弧度恰到好处,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正准备开口博取同情时,整个人却落入另外的怀抱。 “三哥……” 沈朝暮揽着她细软的腰肢,心疼到了极点,“瑶瑶别难过,三哥在这里。” 沈瑶瑶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趴在他怀里低声啜泣,两个哥哥,随便攻略哪一个都是可以的。 更何况沈朝暮心思重,要是她推开他去找沈驰,他心里边肯定要失落。 他一失落,有人必然要送温暖。 她可不能让魏婉趁虚而入。 女子,最艳羡的就是有人宠。 “好羡慕沈瑶瑶,家里五个哥哥,都把她宠成了小公主。” “我要是哭了,我家那个哥哥不笑我就不错了,更别说这样温柔地抱着哄了。” 不过,也有异样的声音出来。 “他们兄妹俩感情好是一回事,可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是不是有点越界。” “对呀,我和我哥哥,平日里最多挽着胳膊,从来没做过这样亲昵的举动。” 然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两兄妹,完全没听见这些话,一个心疼地擦拭着妹妹的眼泪,一个紧紧环上哥哥有力的腰腹。 魏婉还没从顾棠的提醒里边回过神,蓦然见到这一幕,眉心不由拧成一团。 亲密无间的模样,任不知情的人见了,只会觉得他们像热恋中的一对璧人。 尽管知道他们是兄妹。 可她却觉得刺眼极了。 挑男人要擦亮眼睛,莫非…… 魏婉被自己荒唐的念头吓到,怎么可能呢,朝暮和瑶瑶可是亲兄妹,她真是被顾棠那两句话给蛊惑了。 竟然觉得朝暮对瑶瑶有男女之情。 但他们之间,又超过了兄妹的相处界限,而且朝暮对瑶瑶,确实十分疼爱。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已经到了没办法刻意忽视的地步。 沈瑶瑶装作才发现的模样,抖着身子从男人怀中起来,“婉婉姐,那些人骂三哥骂得那样难听,我不想别人误会他是个坏人。” “所以才让你道歉,你不会怪我吧?” 边说,边睁着无辜的杏眼,眸光透着自责和歉意,很难让人再说出难听的话。 她还以为魏婉是在计较方才的事,便把早已想好的借口拿出来。 魏婉那么在意他三哥,用这个说辞,她定然不会责怪他们让她道歉的行为,说不定…… 还会觉得他们幸好这样做了。 魏婉虽然觉得他们举止太亲昵了,可也是在意沈朝暮的,她强扯出一抹笑容。 “我不会怪瑶瑶的,这件事,也是我没做好,害得朝暮和你平白被骂。” 她虽然骄横。 但也知道,此时得顺着梯子下来。 她不想让心上人觉得她蛮不讲理。 “婉婉,我则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沈朝暮深知魏婉还有利用价值,“毕竟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誉。” 嗓音温柔,语气体贴。 目光更是柔情地快要掐出水来。 魏婉耳根瞬间通红,刚才还乱极了的脑子,一下漾满了欣喜,在顾棠面前受的那些屈辱,似乎也不是不值。 他原来让她道歉。 是为了保全她的名誉。 一般来说,男方家里择选媳妇,最看重的就是女方的名声,他如此在意…… 定是有了向她提亲的念头! “朝暮,多谢你为我考虑。”魏婉十分羞涩地低下头,脸颊红扑扑的。 沈朝暮轻轻一笑,“应该的。” 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急察觉的厌恶。 第一百零四章 比美容膏药效还要好 沈朝暮是真的讨厌魏婉。 这个女人,和以前那些喜欢他的人没什么两样,都是肤浅至极,只喜欢他的脸。 而且魏婉还狂妄自大,仗着身份就去欺辱他人,和顾棠那贱丫头如出一辙的讨厌。 哪儿像瑶瑶,谦逊懂事又善良。 沈瑶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她只是看着他们的互动,心中就吃味极了,她装作无意挪到两人中间站着。 笑着说着西蜀那边的风俗,将魏婉那些暧昧柔情的眼神全部堵了回去,让她没有任何向沈朝暮眉目传情的机会。 听着这些毫无营养的话。 沈驰有些后悔,心里更是埋怨沈瑶瑶多事,与其在这里等着,还不如刚才就追过去呢,反正他要找的人也不是顾棠。 顾棠……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咬牙握拳。 他和书宜本来就有矛盾,要是顾棠那个贱丫头告黑状,书宜就更不会原谅他了。 沈驰焦躁地在原地踱步,越想,越觉得顾棠会干出那种事,毕竟他以前还打过她。 他不安到了极点。 那个贱丫头要是敢在书宜面前编排一些莫须有的东西,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 被李书宜和她的小姐妹拉走后,顾棠笑着挨个递出去一个瓷瓶,“方才多谢你们了。” 她们出来帮忙说话,倒便宜她捡了个闲,什么也没做,就让魏婉乖乖道歉了。 打开瓷瓶,馥郁的香味流出。 还透着淡淡的草药香。 李书宜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沈瑶瑶做的美容膏吗?现在已经可以买了?” “不可以。”一个脸圆圆的女孩蹙眉道,“她之前在昭阁炫耀,说第一批要年后才能做好。” 见她们误会了。 顾棠解释,“这是我自己做的养肤面膜,晚上洗脸后,涂在脸上一刻钟的时间,然后刮下来,用清水擦一擦就好。” “比美容膏效果更好。” 美容膏既给了沈家,她就不会再做,更何况,她能做的美容东西,还有很多。 当时她本来想做面膜给林兰淑的,可惜这东西用法新奇,她害怕林兰淑不肯用。 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做了美容膏。 前世那个时候。 她以为送了美容膏,就可以讨母亲的欢心,就可以让母亲对她不那么讨厌。 然而这只是妄想。 林兰淑将美容膏重重扔在地上,“什么不清不楚的东西都敢给我,你是想害我烂脸吗?” “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 顾棠现在都能清楚地回忆起,女人说这话时脸上厌恶至极的表情,还有为了沈瑶瑶,来找她要方子的刻薄嘴脸。 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听女孩说这东西比美容膏效用都要好,贵女们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举手之劳而已,这东西太过贵重了。” 说着,就要还给顾棠。 美容膏,在外边已经被炒到千金。 她们何德何能收到比它还贵重的礼物。 方才,她们可是死死拉住李书宜,不让她出去帮忙,要不是李书宜冲了出去,她们也不会替一个名声很差的人说话。 即便顾棠并没有做错什么。 李书宜本来也准备还回去,但想了想,她握着瓷瓶口,“顾棠既说是礼物,我们就收下吧。” “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短短两次交集,加上自家舅舅的吩咐,她总觉得顾棠不像传闻中那样坏。 顾棠身边也没什么朋友。 这养肤面膜,权当她帮她介绍朋友了。 第一百零五章 像疯狗一样的沈家兄弟 顾棠猜到李书宜的用意。 她对少女投过去感激的目光,顺着她的话道:“你们就收下吧,都是同窗,情谊最重要,这东西只是身外之物。” “更何况我那里还做了很多。” 前世,她也尝试过和同窗打好关系,也有那种不看身份,和她一起玩儿的贵女。 不过后来都被沈瑶瑶和武千千给讥讽走了,渐渐的,大家都达成一个共识——谁和她玩,谁就是想被一起孤立。 话说到这个份上。 贵女们只好收下,再次开口时,语气明显亲近多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顾棠你尽管来找我们。” 她们都是昭阁的学子。 最开始和别人一样,因为外边的流言,曾十分瞧不上顾棠。 不过两次接触下来,她们发现,顾棠都是安安静静自己呆着,不惹事也不闹事。 举止谈吐也十分有礼。 反倒是沈瑶瑶和魏婉,一个拿鸡血扮可怜,一个用身份恶意施压,还有沈家兄弟,跟中了邪似的羞辱。 像疯狗一样。 听到她们吐槽沈家兄弟的话,顾棠笑出了声,“说得没错,可不就是疯狗嘛。” 尤其是沈于飞。 前后几次找上门来,跟块狗皮膏药一样,要不是太皇太后殁了,她被传唤进皇宫,他怕是要一直缠着她。 女孩子在一起,最爱的就是八卦。 礼部侍郎的女儿宋暖十分奇怪,“既然你们断了收养关系,为什么沈家人还要一直缠着你?” 李书宜轻嗤一声,“贱呗!” 灵动的眼眸,里面满是怒气。 反正她对沈家人,是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尤其是沈驰和沈瑶瑶那两对狗兄妹。 在场的贵女都是她的好姐妹,基本上都知道内情,见她生气,纷纷责怪似的推搡着宋暖。 “暖暖,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书宜就算了,你问这个,让人家棠棠怎么回答你。” 宋暖看向顾棠,目光满是歉意,“棠棠,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没什么坏意,就是心直口快了些。” “没事。”顾棠笑了笑。 接着转移话题,“对了,沈朝暮他们为何会跟着昭阁的学子一起历练?” 不过她也是真的好奇。 长公主的旨意下得太快,她除了知道是去西蜀,其他的一概不知。 宋暖将功折罪,挑起解释的担子,“不只是沈家兄弟,国子监下属机构,像国子学、太学、广文馆这些,都挑了几个拔尖的人来。” “昭阁除开像我们这样新入学的学子,还派了往年的学子来。” “对了,棠棠你还不知道吧,你和书宜是一个小队的。” 李书宜这才想起来,她拍了拍脑门,没好气道:“我差点都给忘记了。” 她拉住顾棠的手,“刚才只有沈家兄妹和魏婉在那里,我嫌晦气,就和暖暖她们站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惆怅。 “棠棠,你知道我们小队还有谁吗?” 顾棠看她露出如此苦大仇深的表情,不自觉拧眉,摇头道:“不知道。” 她以为,他们小队,就只有她、沈瑶瑶、沈朝暮、沈驰和魏婉五个人呢。 下一刻,疑惑就被解开。 第一百零六章 动作暧昧又勾人 “还有武千千和柳钰。” 李书宜提到这两人时,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武千千和魏婉半斤八两,在学堂时就爱欺负家世低的姑娘。 柳钰就更不用说了,京都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整日流连青楼,还是个猥琐自恋狂,总觉得女孩子们都喜欢他。 加上沈家三兄妹,奇葩全凑到一块儿去了,他们小队,真称得上是卧龙凤雏。 宋暖神色担忧,“对了棠棠,前些日子,柳钰疯了似的,逢人就说你因为暗恋他不得,强迫拆散了他和沈瑶瑶。” “你可要小心些。” “我会当心的。”顾棠浅笑。 柳钰那家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是一个只会虚张声势的花架子,真让他做点什么,他怂得比谁都快。 再说,他若真的来了。 最应当心的人还轮不到她。 柳家虽然已经衰落,但之前也算京都的名门望族,不少贵女都知道他的荒唐事迹。 女孩子聚在一起,最爱说八卦,柳钰这种油腻猥琐男,正好是她们吐槽的对象。 就在她们聊得火热时。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盔甲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贵女们看着那凶神恶煞的刀疤男人,一个个都往后退了两步,这禁军统领真吓人。 男人略过她们,凌厉的目光落在角落的女孩身上,“顾小姐,劳烦您跟末将走一趟,刚才的闹剧需要记录在册。” “作为此次历练的评定内容。” “闹事的是魏婉,统领大人怕是找错人了。”李书宜护犊子般,把顾棠拉在身后,还语调带着一些火气。 此次学子外出历练,是要定排名的,并且取代了新生考试,可以说是十分重要。 刀疤男笑了笑,“文书记录,不能只看一人之词,李小姐可以把这想成是多方证词。” “内容自然是记在闹事者身上。” 听着他粗犷的嗓音。 顾棠心中微微一动,她松开李书宜拉着她的手,“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 李书宜再担心,还是放顾棠走了。 昭阁占地面积十分大,除了前后两个大门,还有不少方便夫子进出的小门。 刀疤男领着顾棠从一处偏僻的门进去,七拐八绕后,走到一间办公的地方。 关上门后,屋内的光线暗了不上。 配上男人匪气满满的脸。 氛围有种阴森恐怖之感。 要是换了其他人,怕是要被吓哭了。 顾棠却一点儿也不怕,她依靠在坚实的红木房梁柱上,凤眼微微勾起,眼神裹挟着意味深长的丝丝笑意。 对上她直勾勾的目光。 男人摸了摸下颌的刀疤,唇角扬起的弧度凶邪异常,“顾小姐胆子真是大,就不怕我把你拐过来做些什么坏事?” 边说,边往女孩跟前靠。 语调里的杀气不加掩饰。 顾棠丝毫不惧,反而往前走了走,直到她的鞋尖和男人军靴的前端抵在一起,她才停了下来。 她笑着摸上男人垂着的左手,水葱般细嫩的手指,一路从他的指尖向上滑去,柔软的指腹,在他皮肤上打着圈。 动作暧昧又勾人。 少女狐狸般精明的眼睛,装作不谙世事的模样,乖软的声音更是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那大人想做些什么坏事?” 第一百零七章 你又对我图谋不轨了 《乖软妹妹黑化后,哥哥们跪求原谅》第一百零七章 你又对我图谋不轨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枕头哪有你甜 炙热的呼吸,带着微弱的迦南香香气,尽数喷薄在少女脸上,酥酥痒痒的。 近在咫尺的皮囊。 却陌生至极。 让顾棠莫名有种背德偷情的错觉,想到这里,她面颊忍不住发烫,原本理直气壮的气势,也弱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对你图谋不轨了?” 她跟他呆在一起久了,脑子也跟着被荼毒了,竟然会觉得他们现在像在偷情。 墨司宴缠住少女的手,带着她覆在人皮面具上,“青天白日的,棠棠就敢对我说出那般轻浮的话。” “指不定脑子里,还想过对我做更没眼看的事情。” 磁哑的嗓音像是浸了酒,透着迷醉的气味,语气意有所指。 平白被泼了一身脏水的顾棠,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墨司宴,你又耍我。” 她对天起誓。 她可从来没有对他动过什么歪念头。 反倒是某个不当人的狗东西,变着法的来占她便宜,尤其是上辈子,基本上一折腾,就是一整夜。 最后弄得府里的老嬷嬷都来提醒她,在这种事情上,一定要学会节制。 墨司宴沉下嗓,“我只是想和棠棠讨论一下去西蜀历练的事情,怎么就成耍你了?” “棠棠,你惯会冤枉我。” 语气委屈巴巴的,搂在少女腰间的大手,却对着腰窝不安分地揉弄着。 顾棠半个身子都软了,奈何两只手都被钳制住,只能任由男人为非作歹。 她红着耳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我冤枉你?那你以后自己抱着枕头亲去吧。” “啵……” 脸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墨司宴漾着浅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不要,枕头哪有棠棠甜。” 边说,修长的手指边挪动,粗粝的指腹顺着少女白皙的脸庞,滑至那张娇嫩的红唇,随后,轻轻按压两下。 动作撩人暧昧。 惹得顾棠呼吸都开始加重,现下手已经被解放出来,她猛地推开男人,转过了身。 “不许胡说!” 羞耻的语气带着气呼呼的警告。 像极了受惊的小鹿。 看着少女熟红的耳廓,墨司宴眉眼忍不住弯了弯,他继续从后拥住她,“说实话也要被凶吗?” 伏低做小的语调,听起来委屈巴巴的,倒像是顾棠欺负了他似的。 对于他没脸没皮的行为。 顾棠气得要命,像是沈家人那种贪得无厌、没有下限的人,她抓住他们的七寸就能轻松对付。 可遇上墨司宴这种惯会扮可怜和撒娇的人,她是真没辙。 论嘴皮子,她比不过他。 论不要脸,她更不是他的对手。 这种时候,她也只能沉默。 见女孩不回答,墨司宴勾了勾唇角,他微微倾身,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温软的唇有意无意蹭过白嫩的颈部。 他闭上眼睛,重重吸了吸鼻子。 滚烫的气息缠绕在脖颈,他还发出那么明显的闻嗅声,像是要做什么坏事一样。 基于某人以前恶劣的行径,顾棠心里有些发毛,她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墨司宴,你在干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换个惩罚吧,咬耳朵好痛的 “勾引你。”墨司宴眼皮轻瞭,定定看向侧头的少女,微扬的眼尾像是锁魂的勾子,暧昧又绵长。 换作是以前,顾棠早被撩得面红耳赤了,但现在,她直接被逗地低笑出声。 “哈哈哈……” 原因无他,这张充满匪气的人皮面具,做起骚包的表情,十分违和。 就像青楼楚馆里面,一群身娇体软的小倌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彪形大汉,还掐着嗓子说官爷快来呀~ 代入一下真的很好笑。 就在她笑得开心的时候,报应很快来了,耳垂蓦然传来刺疼,伴随着湿濡温软的热意,惩罚意味极重。 饶是顾棠再忍得痛,此时也倒抽一口凉气,连表情都扭曲了,“痛!” 然而刚说完,耳垂又被咬了一口。 “不专心的人,要受惩罚。” 磁沉的嗓音,贴着耳朵碾语而出,语调闷闷的,显然是有些伤心了。 顾棠怕他再咬,转身,主动环上他的腰腹,脑袋讨好地在他胸口拱了拱,“换个惩罚吧,咬耳朵好痛的。” 像只黏着主人撒娇的小猫。 拿准了自己黏糊糊喵叫两声,主人便会没辙地拿出小鱼干来喂。 回到沈家之前,顾棠一直都是在溺爱中长大的孩子,撒娇卖乖,她最会了。 前世今生,她偶尔也会主动这样讨好墨司宴,但基本上都是为了脱身的无奈之举,要说真心,那是一点也没有。 不过这次,她却是真心实意的。 她愿意和他试试。 墨司宴没料到女孩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散漫的瞳孔,氤氲上一层化不开的浓墨。 他一直都很清楚,她在他面前的扮乖讨好,都是伪装,更何况大部分时候,她对他就像是一只竖毛的刺猬。 即便身上尖刺掉落。 也要把他扎得满手是血…… 然而现在,倔强的小刺猬却肯主动把柔软的肚皮亮出来,还允许他伸手摸上去。 这是他的错觉吗? 顾棠察觉到男人身体的僵硬,她不解地抬起头,“怎么了?” 她印象中。 他一直很喜欢她抱着他撒娇。 墨司宴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们现在该回去了,出来太久,恐惹人怀疑。” 他一定是想多了。 她不可能会接受他的…… “那走吧。” 顾棠依声从怀中起来,墨司宴心中却骤然一空,正当他有些失落时,胸前忽然覆上一双白嫩的小手。 女孩昂着脑袋,认真抚平那块被她拱皱的衣衫,动作轻柔细致,昏暗的屋子里,那双清润的眸子却异常明亮。 如同夜幕中的星辰。 男人紧抿的唇角,微微扬起,脸上的戾气四散而开,连五官都变得柔和起来。 * “棠棠!” 顾棠刚回去,某个死皮赖脸的人就出现在她面前,不等她开口,身旁的李书宜就提前替她赶人。 “沈于飞,你妹妹在那边呢,上次在昭阁丢那么大的人,把脑子也丢掉了?” 沈于飞被呛得心口一堵,脸瞬间黑了,“李书宜,你有病啊,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再说棠棠也是我妹妹。” 等他和棠棠和好如初。 他一定要劝棠棠离这个泼辣的女人远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么乖巧的一个妹妹,可别被李书宜给带坏了。 李书宜扎人肺管子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强,见沈于飞还敢凶人,她夸张地捂嘴,装作惊讶地开口。 “棠棠,你明明姓顾,怎么会有一个姓沈的哥哥呢?” “如今这世道不安生,总有些牛鬼蛇神喜欢乱攀亲戚,棠棠可以要把眼睛擦亮些。” 一番话,阴阳怪气到极点。 被骂做是牛鬼蛇神的沈于飞气炸了,“我们兄妹之间的关系,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你闭嘴!” 谁知话音刚落。 女孩嘲弄的声音响起,“沈于飞,你脸可真大,谁跟你是兄妹了?” “还有,你要是再敢对我朋友不客气,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沈于飞见顾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来威胁自己,五脏六腑像是被搅碎了般疼,心中受伤又难过。 明明他才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她为什么要帮着一个外人? 他想不明白,也接受不了。 “棠棠,我可是你五哥。” 顾棠露出看傻子的眼神,“前养母我都能狠心送进去,更别说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前养哥了。” 刻意拖长的尾音。 像是狠狠扎进鱼嘴里的铁钩,鱼儿越用力挣扎,钩子就扎得越深。 “听见没有,什么都不是的前养哥,滚回你的小队去。”李书宜出声嘲讽。 沈家兄弟还是如出一辙的贱。 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可惜,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沈于飞冷冷一笑,“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塞了钱,已经从其他小队调过来了。” 外出历练,多半都是数月。 同小队的人,几乎天天都呆在一起,他花钱调过来,棠棠也没了赶他走的理由,只要他再努力一把,他们肯定能和好如初的。 李书宜翻了个白眼,“真不要脸!” 顾棠跟着附和,“确实不要脸。” 平白又被棠棠骂了。 沈于飞气得恨不得撕烂李书宜这张嘴,可他想到对他的态度,便只能忍下这口恶气,警告似的瞪了李书宜一眼过后。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此去西蜀路途遥远,马车又颠簸,要是晕车,就吃一颗这个药。” “马上就不恶心了。” 小心翼翼的语气,带着讨好。 顾棠瞥了一眼,面露嫌弃,“我不要,谁知道里边是晕车药还是毒药。” 沈于飞连忙打开吃了一颗下去,接着不管不顾塞进女孩怀里,“棠棠,我是真心想补偿你的,你若不想收下,扔了也行。” 他嘴上是这么说。 可心中十分自信女孩会收下。 因为顾棠见不得东西被浪费,以前,即便是最讨厌的武千千为了羞辱她,而送来的糕点,她也会全部都吃完。 顾棠拿起瓷瓶,冷冷一笑,不远处就摆着垃圾桶,她直接把东西扔了进去。 “你可以走了吗?很烦。” 第一百零十章 柳钰识破沈瑶瑶真面目 不远处的沈瑶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着沈于飞落寞的背影,和垃圾筐里的白瓷瓶,她气得揪紧了衣摆。 顾棠这个贱人。 到底给她五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明明她才是晕马车的那个人,他却把药送给了顾棠,就算有那扫洒丫头的原因,可一般人只会觉得这是顾棠挑拨离间的诡计。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妹妹,厚此薄彼未免也太偏心了。 他们十几年的感情。 难道真的抵不过血缘关系吗…… 祸不单行,沈瑶瑶回去时,就看见他们小队的地界上,又多了两个讨厌的人。 正是武千千和柳钰。 沈瑶瑶眉心紧拧。 被关进刑部大牢后,她好不容易借着学子历练的名头才出来,小队里有顾棠就算了,怎么还分配了柳钰和武千千。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 武千千看见她,直接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转过头去,高傲的脸上满是不屑的鄙夷。 “瑶瑶!”柳钰则殷勤地凑过来,“这么多学子,我们还可以分在一个小队,这简直就是上天注定好的情缘。” “等西蜀之行结束,我就立马上门提亲,我要你成为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一番自以为是的深情告白,引得周遭学子哈哈大笑,甚至有不少人起哄。 “快答应他呀!” “嫁给他!嫁给他!” 沈瑶瑶觉得丢脸极了,心中更是气得要命,她可是要嫁给世子殿下的人,柳钰这猥琐的纨绔子弟也配肖想她? 她露出委屈的模样。 很快便有人替她出头。 沈朝暮一脚踢飞柳钰,“柳钰,你再对瑶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是真的恨。 当年若不是顾棠毁容了,瑶瑶和柳钰的婚约,何至于等到现在才解除。 柳钰是个纸老虎,对上男人阴恻恻的目光,他瞬间就怂了,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太害怕。 “我和瑶瑶青梅竹马,天生注定好的,要不是顾棠,我们怎么可能会分开。” “更何况,瑶瑶也是喜欢我的。” 沈瑶瑶缩在哥哥怀里,无措地瞪大了双眼,“柳公子,你可不要造谣,我何时说过喜欢你的?” 多亏了柳钰到处散播顾棠拆散他们的消息,关于她平步青云后抛弃年少未婚夫的流言如今已经平息。 柳钰没了利用价值。 她自然要狠狠扔掉,更何况,像他这种臭名昭著的公子哥,就算是还有利用价值,她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 毁了名声不说,还丢脸。 柳钰慌乱从地上起身,“瑶瑶,你上次明明说想和我厮守终生的,就在首饰铺门前,你亲口而言。” 沈瑶瑶抬手,“我发誓,我要是说了那些话,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对上天怀有敬畏之心。 柳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真的没想到,沈瑶瑶为了不承认自己说过那些话,竟然可以对天发毒誓。 他是蠢,但他也不是傻子。 联想到那段时间关于沈瑶瑶抛弃年少未婚夫的流言,还有顾棠笃定的态度,再加上首饰铺前那番引导性的话。 他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柳钰恶狠狠看向躲在沈朝暮背后的少女,那张平日里温婉可人的脸,此时也变得可憎起来。 他咬牙切齿道:“沈瑶瑶,你怎么这么恶毒,竟然利用我和顾棠为你自己洗白!”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们之间很暧昧很像情人 见他提起顾棠。 沈瑶瑶装作害怕地往后退了退,“柳……柳公子,是不是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我一直都把你当哥哥,退婚也是因为不想耽误你,你为什么要听信姐姐的一面之词,跟着她来污蔑我。” 泪珠哗啦流出。 惹得不少人纷纷指责柳钰。 柳钰气炸了,“沈瑶瑶,你……”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柳钰,你再胡说八道,我让你下半辈子都不能人道。”沈朝暮提起男人的衣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 语气阴戾,眼神更是狠辣。 像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般。 柳钰下身猛地一凉,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沈朝暮什么性子,他也清楚。 性子狠厉,手段毒辣。 说到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见的一幕,沈朝暮人前哄着沈瑶瑶宠爱的小猫,人后直接用绳子勒死了小猫。 扔进水里说它是失足溺水。 在他愣神时。 腿间忽然被冰冷的剑鞘抵住。 柳钰吓得腿都软了,他连忙求饶,“沈朝暮,我……我保证不……不胡说!” “你放过我吧!” 他府中还有那么多美妾,青楼楚馆还有那么多相好,他那里可不能废了。 沈朝暮听着他的哀求,冷嗤一声松开手,“呵,没用的废物。” 柳钰胆子本来就不大,就只能欺负欺负沈瑶瑶这种弱女子,遇上沈朝暮这种横的,他连被骂都不敢还一句。 灰溜溜走回武千千身边站着。 他一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心有余悸地看向那边的兄妹俩,他本来是害怕沈朝暮反悔了来整他。 却没想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少女被男人拥在怀中,抽抽搭搭哭着,男人温柔擦拭着她的眼泪,然而那饱满的胸脯紧贴着面前坚实的胸腹。 这熟悉的一幕。 让柳钰眉头紧蹙。 他后院里的小妾和通房争风吃醋时,就会哭着这样和他告状,往往最后,告着告着,他们就搞到床上去了。 两人之间的举止。 柳钰作为风月老手,眼尖地看出来,他们这是情人才会有的氛围。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惊诧过后,他又感到奇怪。 周围人对此似乎没什么反应。 柳钰推了推一边的人,小声试探,“哎,你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动作很暧昧,很像情人吗?” 武千千白了他一眼,“他们可是亲兄妹,再说,沈朝暮不是公认的妹控吗?”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说完,往旁边挪了挪。 表情十分嫌弃。 柳钰却笑了笑,什么亲兄妹,他们可是异父异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他昂了昂下巴,得意洋洋看过去时,却愕然对上沈朝暮阴冷的眸,他吓得笑容直接僵住,害怕地转了个身。 算了算了。 要是他揭开沈瑶瑶是假千金的真相,沈朝暮一定会弄死他,脸面和小命比起来,他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柳钰看了一眼身边的武千千,和另一头领东西的魏婉,还有不远处站着的顾棠,心中快活极了。 这三个女人,可都不是好惹的。 陆陆续续,学子都挨个到场。 顾棠和李书宜回到了小队的位置,有了提醒,她看见武千千和柳钰并没有太惊讶。 对于顾棠,众人态度各异。 武千千因为上次的事情,现在看见顾棠十分不自在,被人当成枪使的愚蠢行为,把她在世子殿下面前的脸都丢尽了。 柳钰则有些怵顾棠,毕竟能把亲妈、亲哥送进牢狱,贯通古今,她也算是个狠人了。 沈瑶瑶对她柔柔打了个招呼,沈朝暮护犊子地把人拉在身后,魏婉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沈于飞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边。 沈驰则摆着一副死人脸,像媳妇儿跑了似的,一瞬不瞬盯着顾棠那边的方向。 李书宜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不露痕迹朝后挪了挪,借着顾棠和沈于飞的身子,挡住那令人恶心的视线。 别的小队不说言笑晏晏,气氛好歹是不错的,然而他们的小队,连周遭的空气都透露出诡异的气息。 其他学子乐得不行。 “历练先是按照团队排名,再从队内定个人名次,顾棠他们这队,我看悬。” “笑死我了,分队是抓阄的吗?最不对付的一群人,全部凑在了一起。” “明明才刚刚开始,我似乎已经看见倒数第一的队伍了。” 听着这些窃窃私语。 沈朝暮上下瞥了一眼顾棠和李书宜,“事关昭阁新生第一次考试的排名,我希望你们不要偷懒,更不要惹是生非。” 昭阁新生考试奖励丰厚。 尤其是第一名,不仅可以拿到各种名贵草药、金银珠宝,还可以有一次和长公主、陛下共同用膳的机会。 瑶瑶加快赶制的美容膏已经送进宫里,但长公主只是赏赐了一些金银,并未召见瑶瑶。 所以这次历练的榜首。 他一定要为瑶瑶拿到,那可是北齐最尊贵的两人,杯中微微撒出点水,就够瑶瑶和沈家扶摇直上了。 李书宜性子火爆,立马就炸了,“沈朝暮,你什么意思?!” “这都听不出来?”魏婉嘲讽一笑,“说你们是废物呀。” “尤其是某些人,明明什么都不会,却靠着不光彩的手段走后门进了昭阁,可不就是废物嘛。” 话里话外,都在暗骂顾棠。 武千千却以为魏婉在讽刺她,自从她在谢国公府成了笑话后,她根本就不敢出门、也不敢让侍女说外边的消息。 所以并不知道关于顾棠入学的流言。 而她靠父亲的军功进昭阁,已经是人尽皆是的事…… 武千千也毫不留情扯开魏婉的遮羞布,“你说谁废物呢?你自己不也是靠着那个丞相爹进的昭阁吗?” “以前学堂,除了顾棠,就属你成绩最差,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真是不要脸!” 三个女人吵起来的场面可谓壮观,不过也仅仅到此为止了,因为“御林军统领”过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哪家的母猪,竟然会上树? 这边,骂得热火朝天的三人,猛然看见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不约而同熄了声。 墨司宴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落在沈朝暮头上,“还未上路,就带着私仇挑拨队员之间的关系,挺能耐的。” “再有下次,直接滚出去。” 毫不留情的训斥。 还夹杂着其他学子看戏的眼神。 沈朝暮脸色瞬间铁青,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还狐假虎威起来了,竟敢把他的面子按在地上踩。 很好,等他帮瑶瑶拿了第一。 看他怎么教训他! 墨司宴身后同样带着人皮面具的高力,被自家主子这高调的行为惹得心头一惊。 他连忙出来转移话题,“历练路上,为了大家更加团结,长公主在每个小队,都亲自挑选了一个队长。” “这是小队队长的令牌,到了西蜀、江南等地后,可以调动一部分官员协助做事。” 高力拿起一块令牌,装模作样翻了翻手中的名册,然后看着他们这边道:“让我看看,你们小队队长是谁?”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汇聚过来。 魏婉瞥了一眼武千千,扬声道:“这还用看吗,队长肯定是瑶瑶,咱们小队,就你最厉害。” “可不是某些人能企及的。” 显然是记恨上武千千刚才揭她短的事,不过有位凶煞在,她也不敢说得太过分。 沈瑶瑶羞涩低头,“我哪有那么厉害,再说,我们小队还有姐姐呢。” 嘴上这样谦虚。 但双腿已经蠢蠢欲动准备迈出去了。 “哈。”魏婉笑出声,“要是她能当队长,母猪都能上树了。” 听了这话。 高力从名册中抬起脑袋,意味深长地把令牌递向某处,“顾姑娘,拿好。” 顾棠接过,笑吟吟朝委婉的方向晃了晃,“魏小姐还真是见多识广,方便告诉我是哪里的母猪吗?” “啧,竟然会上树,真是稀奇。” 要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 惹得其他学子哈哈大笑。 魏婉脸青一阵白一阵,气得立马就要发作,耳边却传来一道极为不悦的声音,“别说了。” 对上男人阴沉的黑眸。 魏婉化身霜打的茄子,蔫儿吧唧的,心中懊恼又痛恨,她怎么每次遇上顾棠,都要在朝暮面前出大丑。 沈朝暮见她眼眶湿润,心中厌恶更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有什么可委屈的。 要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 他真是一点也不想搭理她。 沈朝暮不想看见这厌烦的一幕,索性转头,视线落在乖巧可爱的少女身上,方才还不耐的目光,瞬间变得柔软。 还是瑶瑶让他省心一些。 沈瑶瑶没发现他沉醉的目光,她怔怔看着女孩手中的玉牌,温软的杏眼里,闪过一丝浓烈的妒意。 顾棠怎么配! 顾棠怎么配? 学堂永远的最后一名,靠不正当手段进昭阁的关系户。 可她,则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边更是得了陈老举荐,免试进入昭阁。 然而,长公主却宁愿将能调动官员的队长令牌给顾棠,也不给她。 明明她才是最优秀的那个人…… 沈瑶瑶牙关紧咬,把顾棠弄死的念头,从未有这么高涨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毕竟我和你才是亲兄妹 感受到那道怨恨的视线。 顾棠转眸看向侧边,漾着些许笑意的目光,直勾勾撞上那人,凤眼弯起的弧度,带着莫名的嘲弄。 无声传达着—— 你也不过如此的信息。 沈瑶瑶姣好的面容被气得扭曲,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以前那样懦弱胆小的一个人,如今却变得牙尖嘴利的。 活脱脱换了个人似的。 就连五哥,都被离间和她脱了心。 沈瑶瑶收回目光,捏着衣角一个人生闷气,不行,这次历练,她一定要好好表现。 她要让五哥知道。 谁才是他唯一的妹妹。 “棠棠,以后别理沈瑶瑶。”沈于飞往前挪了挪,挡住女孩的视线,“她这个人,城府颇深。” 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顾棠觉得好笑,“沈公子,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提醒我的,我似乎也用不着你提醒吧?” 她刚回沈家,便被沈瑶瑶划破了脸,她不过是太疼哭了一下,沈于飞就指责她太矫情、太不懂事。 更别说大大小小的陷害,每次沈瑶瑶一露出委屈的表情,等待她的,便是沈家人无尽的辱骂和责打。 现在,帮着沈瑶瑶欺负她的人,却提醒她要小心沈瑶瑶。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李书宜也知道沈瑶瑶是个什么德行,棠棠以前在沈家,定是被坑惨了。 再看棠棠对沈于飞的态度。 他多半是帮凶。 李书宜拉着顾棠往边上站了站,阴阳怪气道:“有什么样的哥哥,就有什么样的妹妹,更何况是龙凤双胎。” “有些人痛哭流涕求原谅,背地里指不定存着什么坏心思呢。” 顾棠点头,“有道理,半路收养的养妹,和龙凤双胎的亲生妹妹,狗都知道选谁。” 说完,站得离少年更远了。 沈于飞急于表态,想也没想就道:“棠棠,我当然是选你呀,毕竟和我你才是……” “唔!!!” 猛地被捂住口鼻的沈于飞,用力抓上男人的手背,想要把它拽下来。 三哥疯了吗?! 这样捂住他,他都喘不上来气了! 沈朝暮不为所动,他俯身,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耳语,“沈于飞,我不管你怎么跟在顾棠屁股后边跑。” “但你要敢揭穿瑶瑶的身份,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亲弟弟……” 阴戾的语气,满满的威胁。 等到沈于飞脸色涨红。 他才松开手。 沈于飞大口喘着粗气,他瞪了一眼自家五哥,颇为幽怨道:“谁稀罕你这个亲哥。” “我看你迟早被沈瑶瑶坑死!” 放完狠话,他厚着脸皮又重新站到顾棠身边,一副你休想把我甩掉的模样。 李书宜目瞪口呆,“他脸皮可真厚。” “习惯就好。”顾棠全当沈于飞是透明人,一个眼神也不准备给。 等从西蜀回来后。 他估计也没有再缠着她的机会了。 旁边,围观了全程的武千千,从沈于飞那番没说完的话里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 她总感觉,顾棠对沈家来说,可能不止是一个养女这么简单。 “各队,上马车出发。” 御林军的指令打断了她的思绪。 见顾棠拉着李书宜往左边的马车走。 武千千赶紧跟上,一个马车最多能坐五个人,他们小队有九个人,所以分了两辆马车。 比起沈瑶瑶,她宁愿跟顾棠同乘一辆。 沈瑶瑶叫住沈于飞,“五哥,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吧,正好五个人。” 圆圆的杏眼里,满是期待。 沈于飞直接朝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快速冲向左边的马车,殷勤地放正马车的轿凳,“棠棠,小心。” 柳钰噗嗤一声笑出来。 也迈着步子朝左边的马车走过去。 谁知刚走出去两步,他的后衣领就被人死死扯住,对上沈驰那张满是黑气的脸,他缩了缩脖子。 “你……你干嘛……” 他刚才不就是笑了一下,至于这么凶神恶煞地看着他吗。 沈驰黑着脸,“你坐右边的去。” 说完,飞快走向左边的马车。 沈瑶瑶赶紧拉住他的衣摆,十分错愕,“四哥,你不和瑶瑶一起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她怎么说都是我妹妹 沈驰视线怔怔看向左边的马车,“柳钰此人好色奸滑,小五又不会功夫,我怕顾棠她们几个女孩子会吃亏。” “她怎么说,都是我妹妹。” 他哪里是怕顾棠会吃亏。 他是怕李书宜会吃亏。 更何况,去西蜀有一半时间都在马车上,他更要抓紧机会,好好和书宜修补关系,争取早日重归于好。 “可是……” “四哥知道瑶瑶最懂事了。” 沈驰笑着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然后头也不回的朝马车走去,脚步急匆匆的。 沈瑶瑶眼眶瞬间红了。 三个哥哥,有两个都上了顾棠的马车,可对外她才是沈家的千金大小姐,他们这样做,到底有没有考虑到她的处境。 而且,柳钰对她一直心怀不轨,他就不怕她吃亏吗? 沈朝暮扶上她的背,柔声安慰,“等到了驿站,三哥替你教训他们。” 他也觉得两个弟弟太不像话了。 为了顾棠竟然把瑶瑶扔下。 接着不善看向柳钰,“在车上老实点,你要是敢对瑶瑶动手动脚,我就断了你的手。” 柳钰气炸了,“要不是沈驰抢了我的位置,谁稀罕跟你们一辆车?” “你真当沈瑶瑶是天仙呢,要不是她把顾棠脸划花了,她连顾棠的小指头都比不上!” 说完,拂袖而去。 找熟人上了其他小队的空车。 在御林军的催促下,沈瑶瑶和沈朝暮也朝马车走去,一个娇滴滴地哭,一个放下身段轻声哄。 走在他们后边的魏婉,则眉头紧拧。 她在寻思柳钰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顾棠脸没被划之前,沈瑶瑶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顾棠不是因为长相丑陋,才一直戴着面纱吗。 魏婉很想问,但听着耳边的哭声和男人的安慰,她又不好意思开口。 同时,心里又十分羡慕。 朝暮待瑶瑶可真好。 另外一辆马车。 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除了马蹄和车轱辘的声音,车内安静地过分。 沈于飞已经习惯了顾棠的冷漠态度,再加上刚刚惹了她生气,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挑拨离间的李书宜。 他就坐在马车侧边,撑着脑袋想后边怎么哄顾棠开心。 对比他,另外一个人就明显焦虑很多。 沈驰见李书宜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车上这么多人,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和她说话。 便把主意打在了顾棠身上。 准备用她打破现在的僵局。 他从怀中递过去一个瓷瓶,“我这里有药,对修复疤痕特别好,你要不要摘了面纱涂一涂?” 这本来是他为瑶瑶准备的。 路途遥远,难保不会磕着碰着,他们大老爷们儿倒没什么,但女孩子身上、脸上可留不得疤。 所以他特意花大价钱买了这药。 要不是书宜不理他,他也不想把如此珍贵的东西拿来便宜顾棠。 顾棠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收了回来,“我脸上留下的疤,都快有两年了,放心,好不了的。” “你用不着废心思来搞这些。” 当年,她脸被划伤,沈家人连大夫都没给她请,包扎、修复的药,全是她自己调配的。 如果她没有学医,她真的就毁容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普通又自信的渣男人 沈驰递过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一时间有些恼了,“顾棠,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吗?” 他怎么说都是她的亲哥。 难道还会害她吗? 李书宜为他的无耻感到好笑,“两年都没送过药,是我也觉得你不安好心。” “书宜,我没有不安好心。”沈驰被少女睨着,难免心中委屈,“这个药治疗脸上的疤痕很有效的。” 他还是托了人。 才好不容易从黑市里边买到的。 这药是药王谷大师所制,一瓶的价格贵到咋舌,他的小金库几乎去了一半。 听他句句不离顾棠脸上的伤。 沈于飞没好气地抢过药瓶,“四哥,沈瑶瑶下狱是她自作自受,你就算想撒气也不用对着棠棠撒吧?” 语气里,带上显而易见的警惕。 自己以前虽然对棠棠也不怎么样,但从来不会动手,但自家四哥就不一样了,性子急躁又常年习武。 沈瑶瑶一扮可怜,他就会对棠棠动手,重到身上留下的淤青十天半月都消散不了。 他怎么可能会好心给棠棠药。 一再被人冤枉、误解。 沈驰脾气也上来了。 “我是在关心她,怕她毁容,你从哪里听出来我是为了瑶瑶在撒气?” 顾棠冷笑,“女子最爱惜容貌,你左一个疤痕右一个毁容,在我伤口上不停撒盐,还美其名曰为关心。” “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沈驰被讥得七窍生烟,他一把夺回药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心思又重又深?” “顾棠,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家里人只喜欢瑶瑶,而不喜欢你。” 最开始,他对亲生妹妹是有期待的,毕竟从小流落在外,身上又流着和他同样的血。 然而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 他的亲生妹妹什么都不会,什么又不愿意学,学堂的测考还要作弊偷试卷,平日里更是变着法子欺负瑶瑶。 现在断了关系,又狠心把亲哥、亲妈陷害进了牢狱。 他对她,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沈驰你可闭嘴吧。”李书宜幽幽注视着他,“你的喜欢值几个钱,棠棠缺你这点喜欢吗?” “真是普通又自信的渣男人。” 她以前一定是瞎了眼。 不然怎么会看上沈驰这种贱男。 “书宜,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书宜也是你配叫的?小心我报官告你骚扰!” 李书宜转过脑袋,抱着顾棠的胳膊小声提醒,“棠棠,沈驰一肚子坏水儿,你可千万别心软。” “指不定哪天就把你给害了。” 她刻意放低了音量。 可马车就这么大,声音再小也小不到哪儿去,车内其他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沈驰黑着脸,薄唇翕动着,像是要为自己辩解,可目光落在少女厌恶的脸上,他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 那些想说的话,只能全然吞回肚子去。 车内,又归于安静。 此次历练,划定了四个不同的地方,北外、西蜀、江南、东郡。 其中,最难过的路。 就是去西蜀。 京都在北齐的东边偏北,而西蜀在西南的山区,现在又是天寒地冻的冬日,长久的马车摇晃下,大部分人都蔫了。 在少爷小姐们怨声载道时。 西蜀某个华贵的府邸。 “沈家,哪个沈家?”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抢房间 坐在主位的男人,端着茶盏,疑惑看向地上跪着的探子,原本俊朗的脸庞,却被一道从额角贯穿到颧骨的刀疤硬生生毁掉。 看起来十分恐怖。 探子有些害怕地低下头,“就是……就是京都那个沈家……” 啪嗒! 是茶盏四分五裂的声音。 男人摸上那道深入皮肉的刀疤,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满是摄人的阴鸷,犹如染着剧毒的蛇信子。 “我记得,那个给沈家公子挡剑的女人,叫沈瑶瑶是吧?”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绝美的脸,尤其是那双凤眼,亮得跟夜幕里的星星似的。 探子点头,“对,工部司员外郎的亲女儿,家中排行第六。” 京都那次行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官家小姐把他们差点弄了个全军覆没。 后边又被几股势力追杀,他们不得不从京都撤了出来,转到山高皇帝远的西蜀。 男人冷笑,“既然是长公主殿下派来历练的学子们,那咱们不得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准备点小礼物送去吧。” * 官家驿站。 高力从满是蜘蛛网的木门出来,“此驿已经荒废,地图上还未及时划走,不过方圆百里仅有这一座。” “只能在这里凑活过一晚了,屋子等下来抓阄抽,你们收拾干净了,御林军会把被褥分下去。” 此话一出,瞬间响起抱怨的声音。 “什么,要我们自己收拾?” “你们御林军别光拿俸禄不做事呀,这破驿站一看就很脏。” “还不如睡马车呢。” 墨司宴环视一周,语气冷厉,“御林军只负责安全,不是伺候你们的下人。” “刚才抱怨的人,各扣两分,不愿意收拾房间的人,扣十分。” 说完,转身进了驿站。 少爷小姐们一听要扣分,急急忙忙就往驿站里走,心中又把墨司宴骂了八百回。 这个杀千刀的禁军统领,拿着鸡毛当令箭,他们就算是随口的抱怨,都要被他记在小本本上扣分。 驿馆虽然荒废了。 但怎么说都是官家的,里边的房间自然也分了三五九等,下、中、上、天四种房间,有严格的官职品阶划分。 此时,驿站的天字号房间前。 李书宜挽着顾棠的胳膊,感叹道:“棠棠,咱们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这一路来,只要是抓阄抽房间,她们一定是抽到最好的那个。 顾棠把纸条随便团了团,半开玩笑开口,“可能是老爷眷顾,觉得我前十几年太倒霉了吧。” 余光,却瞥向楼下的某道身影。 心里跟明镜似的。 哪有什么老天爷眷顾,不过是事在人为的暗箱操作罢了。 李书宜也没多想,毕竟长途跋涉已经很辛苦了,谁不想在最好的屋子里休息。 “走吧。” 谁知她刚推开房门。 一个人忽然挡在前边,跟堵墙似的。 顾棠蹙眉,“让开。” 沈朝暮仗着身高,居高临下看着她,“顾棠,把这个房间让给瑶瑶,我随便你开价。” 末了,他害怕她坐地起价。 又补了一句。 “只要你不狮子大开口。”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祖上是打劫的吗? 明明是在求人,态度却高高在上,语气更是颐指气使,一副你不要不识好歹的轻蔑模样。 看着就让人来气。 李书宜正想把他骂个狗血喷头的时候,衣袖却被人轻轻扯了扯,暗示的意味很足。 随后女孩温软的声音响起。 “既然沈公子如此诚心,我也不多收你什么,一口价,一千两银票。” 沈朝暮不悦,“一个破驿站的房间,也配一千两,顾棠,你祖上是打劫的吗?”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骂顾棠怎么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他们是亲兄妹,祖宗是同一个。 顾棠脸上多出几分轻蔑的味道,“兜里没钱就不要出来装大方了,这年头,哪家山匪打劫穷鬼?” 天字号房在驿馆的中心。 其他学子一听,噗嗤笑出声。 “哈哈哈,顾棠的嘴太毒了。” “别说,我还挺喜欢顾棠的,就沈朝暮那求人态度,有天被套上麻袋打我都不奇怪。” 沈朝暮脸色顿黑。 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后边响起。 “咳咳咳,三哥,那间下品房挺好的,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住,瑶瑶没你想的那么娇弱。” “这天字号房,还是让给姐姐吧。” 沈朝暮扶着面色潮红的少女,阴恻恻看向顾棠,“瑶瑶生病了都在为你考虑,你却铁石心肠,还狮子大开口。” 一千两银票他不是没有。 他只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顾棠。 要不是旁边还有这么多学子在走动,他本来准备一分钱都不用出,直接叫她让出来的。 顾棠笑出声,“你兄妹俩搁这儿唱双簧呢,什么叫她为我考虑、我铁石心肠,房间本来就是我抽中的。” “你们要点脸行吗?” 其他人纷纷附和。 “对呀,让是情分,不让是本分,更别说顾棠和沈家关系势如水火。” “沈瑶瑶好茶呀,驿馆的下品房也很不错了好吗,什么叫做她没那么娇弱。” “我一直都觉得沈瑶瑶是朵白莲花,每次都是她主动去招惹顾棠,最后反倒自己委屈上了。” 听了这些话,沈瑶瑶脸色一白,她抽到的下品房又破又烂又小,窗户还吱吱漏风。 晚上怎么可能睡得好。 所以她便盯上了顾棠的天字号房。 没想到沈朝暮这么无用,她只好自己出来,没想到大家却不吃她装病扮可怜这一套,还有人说她是白莲花。 旁边围观的柳钰和武千千表示,终于有人说出他们的心声了。 沈朝暮捂住少女的耳朵,恨恨看向顾棠,“一千两就一千两,就当打发乞丐了。” 但在气人这方面。 显然还是顾棠更胜一筹。 她轻轻一笑,“沈公子不是觉得贵吗,你可千万别逞强。” “我们好歹兄妹一场,这样吧,你打个欠条,回京都找沈夫人拿了钱再还我也行。” 明晃晃讽刺他是娘宝男。 没钱又爱装。 沈朝暮目光沉了沉,他黑着脸从怀中拿出两张银票,咬牙切齿道:“不用打欠条,我有的是钱。” “多的一张,送你了。” 说完,拉着沈瑶瑶进了天字号房。 沈瑶瑶看着那两张银票,肉疼坏了,两千两对她以前来说不算什么,但现在,那可是一笔巨款。 毕竟沈家已经被掏空了。 她忽然很是后悔,为了一晚上的舒服,白送出去两千两,真是太亏了。 沈朝暮已经收拾好了床榻,他扶着少女过来,“瑶瑶你还在病中,快坐下。” 沈瑶瑶看着宽大整洁的床,心中稍微好受了点,罢了,反正等大哥出来开采玉石新矿,到时候有的是钱。 她甜甜一笑,“谢谢三哥。” 然而才坐下。 轰隆一声巨响,床直接塌了,她的屁股和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触,疼得她大声惨叫。 “啊!” 房间里就一张床,塌了自然只能去换,可禁军统领是墨司宴,沈瑶瑶不仅要打地铺,还因为沈朝暮犟嘴被扣了三分。 气得她心口疼得要命。 李书宜听了这事,笑得嘴角都抽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她真是活该呀。” “不过,我们运气是真好。” 要不是出了换房这一岔子事,那摔屁股墩、打地铺的人就是她们了。 顾棠眸光微闪。 要是平时,就算沈朝暮给钱,她也不会把房间让出来,这次这么爽快,主要还是她看见那四个床脚被老鼠啃烂了。 人一坐上去,床指定塌。 又能赚钱,又能让沈瑶瑶遭罪,她可太乐意干这笔买卖了。 顾棠面上却不显,她吹熄了蜡烛,“快睡觉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听了这话,李书宜也觉得困了,她打了个哈欠,钻进温暖的被窝里,抱着顾棠的胳膊沉沉睡去。 天将将亮。 “咳咳咳,咳咳咳……” 耳边传来的咳嗽声,将顾棠吵醒,看着身旁的人绯红的面色,她眉心一蹙。 抬手搭上脉搏。 大半个月的相处,李书宜已经知道顾棠会医术的事情,她难受地轻哼一声,“棠棠,是风寒吗?” 自从进入西蜀的地界。 又潮又冷,不光是学子们,就连随行的御林军也病倒了好些。 顾棠点头,“不是特别严重,离出发还有一个半时辰,我去给你拿药。” “你好好休息。” “麻烦你了。” 因为病倒的人不少,随行的大夫那里有熬好的汤药,只不过是凉的,要自己去热。 热药的时候。 顾棠翻了翻厨房的柜子,本来是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思,没想到真让她翻出了东西。 米、皮蛋、腊肉。 都还没有变质。 顾棠立马烧起灶间的大锅,开始熬起皮蛋腊肉粥来,其实用新鲜的猪瘦肉更好,不过驿馆已经荒废,只能将就用腊肉了。 没多久,整个驿馆就弥漫着一股好闻的咸香味,对于整日啃干粮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人间美味。 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 不少人闻着味道就起来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沈于飞,对于顾棠做的东西,他熟悉得不行,看着满满一铁锅皮蛋腊肉粥,他肚子咕噜叫了两声。 自从顾棠和家里闹掰后,他已经很久没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了。 沈于飞吞了吞口水,有些忐忑开口,“棠棠,我能喝一碗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试毒的小白鼠而已 顾棠瞥了他一眼,熬粥的动作顿了顿,微挑的凤眼里似乎流动着别样的气息。 眼神晦涩,让人猜不透。 落在沈于飞眼里,就是无声的拒绝,他没有太意外,毕竟这大半个月里,她不待见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不过他脸皮厚,继续道:“我可以给钱的,五百两够吗?” 顾棠笑了笑,“当然可以。” 钱不钱的不重要。 主要是缺个试毒的小白鼠。 虽然她觉得这些食材没有变质,可那只是她觉得,她本来准备花以身试毒的,沈于飞一来,倒省的自己遭罪。 对于她爽快的答应。 沈于飞呆愣住,他其实就是随便试一试,没抱多大希望的,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旁边,顾棠已经盛好一碗粥。 她笑眯眯递过去,“喝吧。” 脸上的笑容很盛。 沈于飞接过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棠棠给他盛粥,语气也温柔,最关键的是她还对着他笑了。 难道…… 沈于飞接过瓷碗的手都有些抖,对上少女明媚的脸庞,他欣喜若狂的确定,棠棠肯定已经准备原谅他了。 不然不会对他如此和颜悦色。 一碗热粥下肚。 “味道怎么样?”顾棠目光热切。 沈于飞觉得浑身都暖透了,他舒服地眯起眼睛,不吝夸赞,“太美味了!” 正当他要再来一碗的时候。 铁勺被猛地夺过。 沈于飞见她盖上锅盖,他有些急了,“棠棠,五哥还没吃饱呢。” 猜到她准备原谅他后。 他已经能自如地开始撒娇了。 顾棠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你跟谁撒娇呢,别说你没吃饱,就算你快饿死在大街上,我也不会给你一粒米。” 她端着粥和药就要离开。 胳膊却被人拉住。 沈于飞抿了抿干涩的唇,微张的瞳孔写满了慌乱,“棠棠,你不是已经准备原谅我了吗?别开玩笑了……” “五哥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顾棠蹙眉,“你又发哪门子疯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原谅你了?” 有前世的记忆在。 剜心之痛,犹在昨日,所以不管他怎么做,她都绝对不可能原谅。 “那你为什么帮我盛粥?” “为什么对着我笑?” “为什么还要问我粥的味道如何?” 沈于飞执拗地盯着少女的眼眸,不放过里边任何一闪而过的情绪,然而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凤眼中,只有浓浓的嘲讽。 “真会脑补。” “一个试毒的小白鼠而已。” 说完,端着托盘离开。 沈于飞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心脏传来钝痛,像遭到重物敲击一般,令人窒息的痛楚顺着经脉传至全身。 这时,耳边传来讨论声。 “什么味道这么香。” “好像是厨房传过来的。” 沈于飞赶紧整理好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让棠棠看见他的诚心。 一盏茶过后。 顾棠端着空碗下来,就看见奇特的一幕,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们,此刻全围在黑漆漆的灶台边。 看见她,就像饿狼看见肉。 眼睛都亮了。 “顾棠,多少钱一碗,我买。” “我要买两碗。” “我要三碗!” 不怪他们对着一锅粥如此高亢,以前在京都,府中天天都有精美可口的膳食,现在出门,他们却只能啃冷硬的烧饼。 别说是粥了。 就连一个热乎的馒头,他们都能双眼放光,更何况这粥的味道闻起来就很好吃。 顾棠笑了笑,“这本来就是给你们煮的,不要钱,不过得匀一些出来给禁军和随行的大夫。” “剩下的,你们想喝多少喝多少。” 厨房里的米有整整五桶,放在这里不做也是浪费了,而且,她想让墨司宴喝上,总得有个光明正大的由头。 驿馆到处都是人,偷偷送去不现实。 一听想喝多少喝多少,在场的人惊讶极了,看向女孩的目光带上些许不好意思。 “顾棠这人好像还挺好的。” “上次路滑必须走路,我摔了一跤,还是她背了我一路,人真的很不错。” “除了相貌丑陋,她和那些传闻没一个对得上,果然谣言不可信。” 沈瑶瑶和魏婉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所有学子端着碗,一个个脸上噙着笑,人群中央正是戴着面纱的少女。 就连平日里很难接近的几个公子、小姐,都和她有说有笑,一点架子都没有。 沈瑶瑶眼神沉了沉。 她记得清清楚楚,之前刻意去接近他们的时候,态度冷淡得要命,一副就你也配和我们玩儿的嫌弃表情。 她都讨好不了的人。 却对着那个贱丫头如此亲昵。 顾棠她凭什么? 旁边的魏婉倒没想那么多,她身为丞相嫡女,根本不用去巴结谁。 看到这一幕,她很是不屑,“讨好一个农女,真是掉价。” 说着,就要端起桌上盛好的粥。 表情还有些馋。 因为这个粥真的很香。 然而还没碰到瓷碗,手背就被剑柄抵在桌子上,伴随着隐隐的痛感。 魏婉恼怒抬头,“你干什么?” “不许喝。” “大家都可以喝,你凭什么不许我喝,这粥又不是你煮的,欺负人也不带你这样的。” 沈瑶瑶也一脸的不赞同,“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婉婉姐,可粥是大家都能喝的,你不能这样霸道。” 边说,边看向其他学子们。 妄图得到赞同。 然而他们却露出鄙夷的眼神。 对上沈瑶瑶疑惑的目光。 顾棠轻瞭眼皮,“我煮的东西,就算是吃不完倒掉,也不会拿去喂养不熟的狗。” 轻软得如同丝绸的嗓音带着笑,软绵绵之中带有莫名的力量感,嘲讽意味拉满。 什么,粥是顾棠煮的? 沈瑶瑶完美的面具出现一丝裂痕,在众人看笑话的视线里,她眼眶瞬间红了。 可惜沈朝暮和沈驰都不在。 没人能为她出头。 旁边,被骂做是狗的魏婉,气得立马就要掀了桌子,一道充满戾气的声音连忙制止。 “住手!” 清润的嗓音,有些中气不足,即便再怎么逞强,听起来也很虚弱。 魏婉顾不上自己泼辣那面被男人看见,她着急地上前扶住他,“朝暮,你生病了?” 手,关心地抬起。 沈朝暮拉下她覆在额头上的手,声音有些冷,“风寒而已,多谢魏小姐关心。” 说完,他朝沈瑶瑶走去,苍白的脸上漾起满满的笑容,“瑶瑶,三哥没事的” 极致温柔的语气,和方才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两个人一般。 魏婉心中空了一块。 落寞又羡慕。 沈瑶瑶十分自责,“都怪天字号房的床没人检查,要是昨天我和姐姐多留心一下,床也不会塌,三哥你也不会把被子拿来给我垫地板,也就不会生病了。” 茶言茶语。 暗讽顾棠故意换有烂床的房间给她,然后才导致沈朝暮得了风寒。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扮可怜谁不会? 顾棠看着她问,“你的意思是,沈朝暮得了风寒,原因在我吗?” 声音略微有些冷。 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 沈瑶瑶像是被吓到,怯怯缩了缩脖子,“姐姐你误会了,瑶瑶的意思是,昨日若能认真检查,三哥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说着,眼眶又红了。 低声细语的柔弱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衬得顾棠越发咄咄逼人。 沈朝暮目光不善地瞪向她,“瑶瑶只是心疼我,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别在背后使什么阴招。” “而且,昨日你收了银钱,却不把房间的真实情况告知我们,不是你的原因,难道还是我们的?” 昨天他还奇怪,为什么顾棠会那么爽快就把房间让出来,现在看来,绝对是故意的。 害亲哥哥得风寒。 她可真是他的好妹妹。 听了这对兄妹的话。 顾棠没忍住笑出声,“昨日,我人还没进去,就被你拦在外边换了房间。” “这可都是大家看见的。” 旁边的学子立马出声。 “昨日我亲眼所见,顾棠全程没进过那个房间。” “人家都没去,还能未卜先知?沈瑶瑶你自己不好好检查,还怪上顾棠了,要点脸行吗?” “只有我觉得沈瑶瑶很自私吗,这么大冷的天,竟然拿哥哥的被褥来当床垫。” 顾棠无奈叹了口气,“你们别替我说话了,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们把怒火迁移到你们身上。” “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说完,她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破碎感拉满。 在场的学生,大多都是十七岁左右的少年少女,正是爱打抱不平的时候。 一听这话,纷纷拍桌而起。 “他们敢?” “你们兄妹俩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换房间不行,换了也不行,敢情好赖都是顾棠的错,我说,你们报团欺负人也适可而止吧!” 面对一群乌泱泱的脑袋。 沈瑶瑶:“……” 到底是谁在报团欺负人? 魏婉则被吓到往后退了退,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说话,不然就被拉着一起骂了。 同时,心中也很不满沈瑶瑶的行为。 她撇了撇嘴,“瑶瑶,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就来和我一起睡,现在这么冷的气温,没有被褥,不得风寒才怪。” 沈朝暮听见连魏婉都这样说,眉头一拧,心中也升起一丝怪异,昨日,他确实是想让瑶瑶和魏婉一起睡的。 可瑶瑶说天字号房都花了一千两,不住就浪费了,然后问他有没有多的褥子。 他就把他的被褥给出去了一床。 “三哥,难道你也怪瑶瑶吗?” 沈瑶瑶捕捉到男人紧蹙的眉头,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水润的红唇轻咬住一块,澄澈的眸蓄上泪水,化作大颗的珍珠往下掉。 无辜到了极点。 沈朝暮心脏疼痛地揪起,他暗骂自己一声,连忙把女孩揽在怀中轻哄,“三哥没那么想,瑶瑶别哭了。” 说完,森冷的目光瞥向一处。 “顾棠,收起你那挑拨离间的把戏,这次我就放过你,要是还有下次,你可以试试后果。” 面对他的威胁。 少女讷讷低下头,眼尾耷拉下来,温软的眸子里染上些许害怕,像极了惴惴不安的小兔子。 见状,其他人纷纷怒了。 群愤激昂地开始痛批沈家兄妹。 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是几十双手。 沈朝暮搂着哭得抽抽搭搭的女孩,不甘上楼去暂避风头,等下把禁军统领招来,那个男人指定又要扣瑶瑶的分。 魏婉也急匆匆跟着上去。 其他人则对着少女安慰打气。 “咱们人多,骂都能骂死他们。” “那种渣哥,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顾棠浅浅笑了笑,“我没事。” 目光对上正好回头的沈瑶瑶,她颇为挑衅的扬眉,扮可怜,谁不会? 看着她得意的表情,沈瑶瑶气得快要吐血,昭阁这群人脑子有病吧。 她扮可怜没人信,顾棠扮可怜怎么就信了,真是一群蠢货! 第一百二十章 小妞,给姐笑个 《乖软妹妹黑化后,哥哥们跪求原谅》第一百二十章 小妞,给姐笑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沈朝暮羞辱顾棠,马受惊乱跑 少女低着脑袋,手指不停勾弄裙摆,像极了做错事的小猫,娇憨又可爱。 墨司宴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冷峻的眉眼舒展开来,浮着些许愉悦,连一向沉重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真是不经吓的小东西。 待他走后。 李书宜露出见鬼的表情,“棠棠,你刚才看见没有,那个禁军统领,他……他的脸竟然……” 顾棠心里一个咯噔。 她刚才低着头,什么都没看见,不会是他的人皮面具出了破绽吧? “他的脸竟然笑了?”由于太过惊讶,李书宜半天才把后半句话憋出来。 顾棠吊起来的一颗心又放下来,如同冲上云霄又坠下的云雀,亲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刺激,她装作淡定问道。 “很奇怪吗?” “不奇怪吗?他从来就没笑过,冷不丁看见,我这心里直发毛,总感觉阴森森的。” 顾棠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人生来就有七情六欲,只是对待不同人不同面。” “你对着讨厌的人,能摆出笑脸吗?” 李书宜拧眉,精致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也是。” 脑子里浮现的,赫然是沈驰那张脸,一想到等会儿又要见到他,她胃里的酸水就忍不住翻涌,既恶心又想吐。 本来发着高热就难受。 刚才又那么一想,她就更难受了。 顾棠看她脸色逐渐苍白,连忙扶着她上了马车,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这样睡起来比较舒服。 不过李书宜也没难受多久。 在顾棠的精心照料下,风寒不到两天就好了,整个人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 比起李书宜,沈朝暮就惨得多了,他身体强壮,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生过病,然而这次高热却来势汹汹,跟要了半条命似的。 山路难走,拖长了行程,天黑还没到驿馆,所以今天又只能在野外安营扎寨。 “西蜀这破地方,怎么全是山,走了这么些天,竟然还没到驿馆。” “朝暮,你感觉好点了吗?”魏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眼泪都快出来了。 沈朝暮被吵得脑子疼,他原本脾气就不好,此刻又在病中,连装也不装了,“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 魏婉脸色白了白,委屈不已。 她关心他,他竟然说她吵…… 沈瑶瑶端着药碗刚好回来,就看见这一幕,她勾了勾红唇,娇笑着坐到男人身边,“三哥,该喝药了。” “这是瑶瑶刚在军医那里倒的。” 指尖感受到药碗冰冷的温度。 沈朝暮眼神微妙,“又是凉的?” 禁军只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其他的一概不管,说是长公主下令让他们自力更生,所以一直以来,他就没喝过热乎的东西。 以前还能将就,可他在病中。 每天凉水、凉药下肚。 风寒愈发严重。 “军医那里的药,还是在上个驿馆熬的,所以都是凉的,要不,瑶瑶用手给你捂捂?”沈瑶瑶歪了歪脑袋,杏眼含笑。 三哥一定觉得她很可爱吧。 “……” 沈朝暮心口发闷,他第一次觉得,她有时候太天真也不是件好事,与其用手捂,还不如烧柴火给他热药。 看着碗中的冷药。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放下药碗起身,“我有点不舒服,等下再回来喝。” 沈瑶瑶愣了一下。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朝暮已经走远了,她看着地上的药碗,和他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怪异。 是她的错觉吗? 三哥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 不过沈瑶瑶也没多想,毕竟人在生病的时候,脾气难免不好些。 沈朝暮怕被人发现,装作闲逛的模样在营地外围晃了几圈,最后才站定在马车的暗侧,他敲了敲车窗。 “谁?” 女孩似乎是在睡觉,突然一下被吵醒,温软的嗓音有些冷,语气更是不耐。 “是我。”沈朝暮拧眉,十分不满她的态度,“我有事要和你谈,能让我上来吗?” 听见他的声音。 顾棠暗骂晦气,“有多远滚多远。” 什么叫有事要和她谈,多半都是指挥她干活,不然就是想从她这里拿走什么东西。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朝暮厌恶地敛下眼眸,没得到同意也无所谓,他翻身上了马车,瞪着她训斥道。 “对着兄长说滚,教养被狗吃了?” 顾棠浅浅一笑,“对待畜牲,就是要严词厉色,我以礼相待,它还听不懂呢。” 眼尾恣肆地扬起。 沈朝暮怒了,后槽牙都快咬碎,太阳穴更是气得突突直跳,心中对她的不满达到顶峰,但想到今天来的目的。 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和你计较。” “听说你这里有热的药和水,匀一些出来,我可以付钱,你开价就行。” 等他身体好了。 看他怎么教训这个臭丫头。 “我的东西,不给畜牲,再多钱也不行,快滚,不然我叫严准了。”顾棠后靠在车板上,姿态闲散。 语调却透着难以撼动的强硬。 严准就是真正的禁军统领的名字,墨司宴顶着的那张人皮面具真正的主人。 沈朝暮脸色难看极了,“我说了,任你开价,趁着能捞钱,就多捞一点,以后被那老男人抛弃了,也不至于太落魄。” 他本不想说得如此直白。 是她不珍惜机会、一再骂他是畜牲,还把严准那狗东西拿出来当挡箭牌。 被他羞辱也是活该。 “你确定……” “啊!” 未说完的话,尽数变为惨叫。 车厢的木板没有铺任何东西,表面还有些凸起,脑袋冷不丁撞在上边,痛楚瞬间弥散直身体的每一处神经。 沈朝暮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疼得单抽一口凉气,“嘶……顾棠,你……” 他正想说你竟敢踹我。 外边的马忽然发出嘶鸣声,飞一般冲了出去,他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就因为惯性,猛的往里摔。 脑门,又重重磕在座位锐利的角上。 沈朝暮抱着脑袋、眼冒金星,人更是痛得意识都恍惚了,鼻息间,隐隐有血腥味流动。 外边也是乱作一团。 马车飞一般奔过营地,许多学子纷纷吓得四处乱窜,生怕卷入马蹄之下。 看着那熟悉的马车。 李书宜放下手中的烧饼,疯狂往那边跑去,然而没跨出去几步,就被人拦腰抱住。 “你放开我!” 沈驰按住她,“书宜,那马受了惊,你不会功夫,过去也是白白受伤。” “我去。” 说着,翻身上马,迅速追了过去。 看着跑出营地的马车。 沈瑶瑶慌乱的眼眸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跟她斗,呵,去死吧! 另外一边。 顾棠刚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怕是马受惊乱跑了,她踹开倒在脚边碍事的人,扶着车身艰难出去。 药王谷的弟子,因为要下山历练的原因,人均精通驭马之术。 然而拿上缰绳后,她发现了不对劲。 “吁!吁!吁!” 马没有停下,还有越跑越快的架势。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救沈朝暮,突生变故 西蜀地势险峻,多悬崖峭壁,顾棠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地形,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大平地,但保不齐到哪儿路就断了。 片刻,她便有了决断。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锋利的冷光闪过,连接马和车的绳索瞬间被割断,车厢没了支撑,骤然往前倾倒。 轰隆的沉闷响声后。 万物归于寂静。 顾棠拍了拍身上的灰,动作风轻云淡,丝毫看不出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嘶……” 虚弱轻低的声音传来。 顾棠这才想起还有个人,木板松落,车厢烂得不成样子,她扒开木板,便看见躺在中央的沈朝暮。 以往矜贵清俊的贵公子,此刻发髻散乱、衣袍带土,脑袋上汩汩流出的血混着灰糊在脸上,简直狼狈不堪。 说是乞丐都有人信。 他眼神迷离涣散,轻轻喘着气,显然是处于半昏迷状态。 沈朝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身子很重,脑袋很沉、很痛。 女孩的脸晃来晃去,重影不断,瞳仁像是罩上了一层薄雾,带着梦境里模糊的虚幻,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他……要死了吗…… 求生的本能让沈朝暮拉住女孩的裙摆,薄唇翕动,想要求救,但嗓子像是被人掐住般,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 顾棠冷冷勾起唇角,上辈子她被沈家人剜心头血时,也露出过这样哀求、脆弱的眼神,可惜她的亲人不为所动。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终是风水轮流转。 对上她漠然的眼神。 沈朝暮无力垂下手臂,前所未有的慌张席卷全身,他是她亲哥,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竟然什么都不做。 果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情绪激动的他,直接晕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着,沈朝暮看着周围漆黑的林子,和面前熊熊燃烧的火堆,阴戾的眉眼透过一抹迷茫。 忽然,脑门被重重一拍。 他疼得倒嘶一口,目光不善地看向始作俑者,嗓音厉沉,“你有病?” “还能凶人,看来没傻。” 少女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脑袋,遮在脸边的乌发随之移动,露出绝美的侧颜。 暖光的火光映照下,那双凤眼顾盼生辉,鼻梁小巧高挺不似真人,脸颊的肌肤更是白皙柔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吹弹可破。 如此一张美人图下。 沈朝暮成功愣住,却不是因为惊人的美貌,而是她那无暇如玉的脸庞。 他拧着眉,锋利的剑眉透着幽深和疑惑,“我记得,你右脸这里分明有道疤。” 顾棠往火堆里扔树枝,神态散漫,“怎么,没毁容你很失望?” 其实那道疤不过半年就好了,后边一直戴着面纱,是因为会那样更有安全感,她害怕沈瑶瑶再不小心一次。 被她夹枪带棒地这么一讽刺。 沈朝暮很是不悦,“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你再怎么说都是我亲妹妹,你为什么非要把人想得这么坏?” 他就不明白了。 对着骨血相连的一家至亲,她为什么会如此尖酸刻薄,像是有血汗深仇似的。 “你好像搞错了。”顾棠嘲讽一笑,“不是我把你想得坏,是你本来就很坏。” “对了,还很蠢。” 她为救他受了重伤,昏迷了大半个月,意识刚清醒,就被他强扯下床跪了一宿。 他宁愿信娇弱的沈瑶瑶从贼寇手下毫发无损地救下他,也不愿意相信身负重伤、差点去了半条命的她。 可不就是又坏又蠢嘛。 沈朝暮不是傻子,很快就领会到她话中的意思,“顾棠,念在你这次救了我,以前冒领瑶瑶功劳的事就一笔勾销。” “但是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沈家既然和你断绝了关系,就绝对不会同意你再回来。” “你做再多,都是无用功。” 顾棠转眸,“我觉得你们沈家人脑子都有病,真当那个破地方是金窝了。” 自断绝关系后。 她从未主动找过沈家任何一个人,反而是他们,隔三差五、轮番上阵。 沈朝暮不想和她扯这些没用的,浪费精力,他重新靠回树上,“随你怎么觉得。” 刚想闭上眼。 啪! 顾棠把装着热药的水皮囊和烧饼扔到他怀里,再踹了他一脚,“你是猪吗?这么能睡,喝了守夜去。” 抱着温热的水皮囊和烧饼。 沈朝暮心脏深处微微一松动,满是冷戾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暖色,又是救他,又是给他热药、热饼。 却说不想回沈家。 这个臭丫头,还真是嘴硬。 沈朝暮掰着烧饼,俊朗的脸上滑过些许不屑,不要以为这样,他就能同意她回去。 若是她下跪认错、写个保证书不再欺负瑶瑶、再从昭阁退学断了和那老男人的关系。 他还能勉强考虑考虑。 已经靠在石头上休息的顾棠,要是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一定会直接给他一巴掌,再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时间退回到三个时辰前。 她救他,是为了拿到九尾草。 小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连伤员都要被计算到团队分里去,更别说是减员了。 就算她再有自信能拿第一,也不能用王妃娘娘的性命来赌。 再者,让沈朝暮就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她要他包括沈家所有人,都体会一遍她上辈子的痛。 破晓的晨光投过厚厚的林叶,照进地面,顾棠把火堆熄灭,便和沈朝暮朝营地走去。 昨日太晚,又晕了一个人。 实在不适合原路返回。 不过说来也奇怪,马车虽然跑了很远,但顺着车轱辘印迹,找到他们并不难。 可昨日她在那里等到快天黑,竟然都没有人过来,处处都透着诡异。 顾棠瞥了一眼身旁的人,“等下小心些,多观察四周,可能会遇到什么事。” 她不求他帮忙。 只求他别拖后腿就行。 这话落在沈朝暮耳朵里,就彻底变了味,他神色淡淡地拿起佩剑,“有长公主的诏令和御林军的保护,你想多了。” 表面冷静,心里却染上一抹愉悦。 这就开始关心他了,他还以为她能再多装一会儿绝情呢。 久长于京都的少爷小姐,父母兄姐们宠着,小厮丫鬟们敬着,丝毫没受过生活毒打,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诏令和御林军在京都是很厉害,可山高皇帝远,总有不怕的人。 见沈朝暮听不进去。 顾棠也不打算多说,反正吃亏的不是她,想没想多,到时候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 看着空空如也的营地。 沈朝暮冷冽的嗓音沉了沉,“就算他们没等我们,这里也不会如此干净。” 通常来说,安营扎寨后,地面都会留下痕迹,可这片空地,崭新的宛若没有人来过,丝毫看不出有人留宿的迹象。 顾棠神色凝重,“是山匪。”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怎么会知道?”沈朝暮听着她笃定的语气,面露疑惑。 没等到回答,一道惨叫响起。 第一百二十三章 顾棠的区别对待 树林间。 几个拿着大砍刀的彪形壮汉,围着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他们满是横肉的脸上,挂着危险摄人的凶气。 为首的头头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跑啊,怎么不跑了?” “臭崽子,老子回去就弄死你。” 少年捂着吃痛的胸口,恶狠狠看向他们,“我爹是礼部尚书,我二叔是当朝太尉,你们敢动我试试!” 几个壮汉哈哈大笑。 “礼部尚书、当朝太尉算个屁,在西蜀,我们黑云寨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像是为了印证话里的真实性。 砍刀的冷芒一闪而过,锋利的刀刃,挂上鲜红的血渍,同时,还伴随着痛苦的惨叫。 “啊!!!” 少年捂住受伤的胳膊,鲜血从指缝滑出,啪嗒滴落在松软的土上,一下一下,宛若凌迟之刑。 他痛的后槽牙都快咬碎,傲气的瞳孔里,染上浓重的恨意,“你们等着吧,我爹、我叔还有朝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壮汉们嚣张地抬起下巴,“等他们来的时候,你的骨灰都被烧成灰了。” 咻咻咻! 箭矢划破山雾,正中几人心口。 他们瞪大了双眼,直挺挺朝后倒去,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一击毙命。 “盛尧,你没事吧?” 温软的女声从后方响起。 盛尧扭头,一眼就看见戴着面纱的少女,她拿着的弩弓,里边装的箭矢,赫然是射在那几个壮汉心口的。 冷不丁见到熟人。 他鼻尖微微泛酸,“顾棠,他们拿刀砍我胳膊,好多血,我好痛。” 对待病人,顾棠有无限的耐心。 她对着他轻轻一笑,好看的凤眼跟着弯了弯,语气极度温柔,“别怕,我给你包扎。” 说着,便拿出工具包,挑出剪刀开始剪胳膊上的衣袖。 鼻息间,涌入少女身上的清香。 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侧颜。 盛尧心跳如雷,耳根更是因为女子替他剪衣衫的动作,染上浓重的红绯,他人生第一次结巴了,“谢……谢谢你……”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竟然这样好看,像话本子里的仙女似的。 后一步赶来的沈朝暮看见这一幕,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他按住少女的肩膀,“你还未出阁,怎可脱外男的衣裳,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自重。” “让开,我来给他包扎。” 顾棠没动,她抬头看向他,“你知道该上什么药吗?你知道纱布怎么包扎最好吗?你知道伤口深了该怎么缝合吗?” 明亮的眼眸里,满是严肃。 语气带着质问。 沈朝暮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不会这些,看着地上平铺而开的各种专业工具,他只好把手收了回去。 没了阻碍。 顾棠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胳膊上的衣服就被剪掉,看了看伤口,她松了一口气。 “不算特别严重,但是要缝合,我这里没有麻药,盛尧你得忍着些。” “我很能忍痛的。”盛尧语气坚定。 在美人面前,他可不能丢脸。 然而一会儿过后。 “啊!好痛!”盛尧鬼哭狼嚎,双眼泛出晶莹,“顾棠你轻一点,轻一点!!!” 看着才扎进皮肉一点的针头。 顾棠:“……” 她瞬间明白他是哪一类病人了,她转头对着旁边的沈朝暮道:“把他按住,别让他乱动。” 在随后的半刻钟里。 少年的惨叫一直没停下来过。 震得沈朝暮耳膜都快聋了,“你一个八尺男儿,缝个伤口就哭唧唧的,好意思吗?” “我对你哭唧唧了吗?”盛尧横了男人一眼,转而对着女孩委屈巴巴道,“我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苦。” 男人最了解男人。 听见他撒娇的语调。 沈朝暮轻蔑地冷嗤一声,据他所知,女孩子们都喜欢刚猛勇武的男子,像盛尧这样娇气的贵公子,没戏。 然而面前的少女,却柔柔一笑。 “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沈朝暮冷戾的瞳仁微张,紧拧的眉心带着几分错愕,内心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一般,酸涩异常。 她对亲哥哥那么凶。 对外人却那么温柔。 凭什么?! 他紧抿着唇,“顾棠,你怎么还区别对待,昨天我脑门磕着了,你都没给我处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 顾棠缝针的动作不停,嘴巴却阴阳怪气,“人和畜牲,我一向是区别对待。” 盛尧也不嚎了,睁得溜圆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挪动,耳朵更是敏锐竖起。 感受到他目光里浓烈的八卦欲望。 沈朝暮再生气,也没有让外人看笑话的爱好,他强压下心中的不悦,“你就嘴硬吧,以后有你求我的时候。” 原本他还在想,要是她今后不再作妖,他也不是不允许她回去。 现在看来,还是不能太心软。 说话的须臾。 胳膊上的伤口就已经缝好。 沈朝暮虽然不懂医术,但看那对称整齐的缝线,也能猜出来她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不禁想起来令长公主赞不绝口的美容膏,还有李书宜炫耀的养肤面膜,看来顾棠手上攥着的好东西不少。 思绪至此,他开始埋怨。 顾棠也真是的,非要藏拙,害得家里人以为她什么都不会,要是知道她手里有那么多的好东西。 他们能把她赶出去吗? 不过,打断骨头连着筋。 再怎样,她都是沈家人。 为沈家做贡献是理所应当的。 沈朝暮抿了抿唇,微眯的眼眸闪过一道算计的亮光,沉郁的俊脸上,漾出丝丝笑意,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一般。 旁边,顾棠正专心致志做收尾工作,她撒了一些金创粉在伤口上,然后拿起纱布开始包扎,同时不忘叮嘱。 “你这些天一定要多加小心,要是伤口裂开,到时候又要遭罪多扎两针。” “身体哪里不舒服,记得和我说。” “千万别忍着。” 盛尧心中一暖,目光粲然含水、柔情异常,语调更是愉悦地扬了扬,“好,我记住了,谢谢棠棠帮我处理伤口。” 称呼的转变。 是不加掩饰的亲近姿态。 顾棠系纱布的动作一顿,“包扎好了,不过男女有别,你以后还是叫我顾棠吧。” 语气明显比刚才疏离。 盛尧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好。” 心中那颗刚破土发芽的绿苗,隐隐有蔫了的趋势,他暗暗懊恼,刚才就不该得意忘形喊得那么亲密。 把人家都给吓到了。 处理好他身上的伤口,顾棠神色凝重,“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盛尧心有余悸,“昨天你们的马车冲出去不久,就来了一群山匪,估摸着得有三四十人,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 “但还是把我们全捉走了。” “我是趁着他们不注意,偷跑出来的,还没跑多久,就遇见了你们。” “那群山匪胆子真的大,我以为搬出我爹和二叔,他们就不敢对我怎么样,结果真对我动刀了。” 沈朝暮忽然想起早上时顾棠提醒他小心的那番话,还有她方才说是山匪作乱的笃定语气,内心一时有些复杂。 看着少女的侧脸。 他忽然感到一阵陌生。 精通医术又未卜先知,这真的是他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妹妹能做到的事情吗? 但现在不是该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收回思绪,把精力放在正事上,“御林军呢,不是说他们可以一打十吗?” 盛尧叹了一口气,“昨日马惊后,严准带着几个御林军追你们去了,沈驰也去了,不过他们都没回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情况。” “瑶瑶和小五没事吧?”沈朝暮十分担忧。 盛尧摇头,“都没事,黑云寨的山匪只是把我们看管起来,并没有其他异常的举动。” 听见他们都没事。 沈朝暮略微松了一口气,唇峰却依旧紧抿,“现在看来,我们只有去最近的驿馆,托驿差报官了。” 盛尧正想赞同,反对之声出现。 “不可行。” “我们应该去找严准汇合,让他拿着禁军统领的腰牌,到最近的军营调兵救人。” 顾棠看着地上的尸体,清亮的眼眸似染上一层淡淡的黑雾,让人猜不透她现在的想法,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认真。 听了她的话。 沈朝暮很是不满,“瑶瑶和小五性命堪忧,你却只想着出风头。” “顾棠,你能懂事一点吗?” 盛尧连忙出来当和事佬,“棠……顾棠,你三哥也不是那个意思。” “主要是严准那边情况不明,我们不能把筹码压在他身上,军营和官府都是为朝廷办事,找哪边都是一样的。” 对于他给的台阶。 顾棠并不打算顺着下来,她冷冷看向沈朝暮,“黑云寨盘踞西蜀十几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地方官府却无一次打压,显然的官黑勾结。” “我反正仁至义尽提醒过了,你们非要去送死,我也管不着。” 说着,蹲下收拾工具包。 她之前随师父云游来到西蜀,无意撞见了黑云寨作恶的场面,几个师兄师姐当场把他们捉住,扭送到官府。 官府却装傻打太极,一番不轻不重的口头教育后,就把那几个土匪放了。 师父气得递了消息去京都,结果全被一个大人物拦下,还把药王谷打上谋逆的罪名。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师父他老人家再想为民除害,也有心无力。 毕竟说白了。 药王谷只是个有名的江湖门派,最忌讳招惹上谋逆不恭的流言。 沈朝暮嗤之以鼻,“你自小在乡下长大,连字都认不全,学了个官黑勾结就乱用。” “真是丢人现眼。” 顾棠背好包袱,嗤笑出声,“丢人现眼这个词,我自然不如沈三公子理解的透彻。” “毕竟遇见事情只会哭和叫,摔得头破血流,还要求女孩子救命的窝囊男人也不多了。” 话毕,不顾男人铁青的脸色,她扭头就走,步履稳健决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别管她,我们自己走。”沈朝暮不屑地冷哼一声,眼神轻蔑,冷俊的脸上写满了厌恶。 她为什么舍近求远,他一清二楚。 若是用了她的法子去救人,到时候论功行赏,她可就是头等功。 为了出风头,竟然用几十条人命来当筹码,他这个亲妹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毒、上不得台面。 “沈公子对不住了,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得跟着她。” “而且俗话说得好,所有的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咱们兵分两路,来个双重保障。” 盛尧说完,径直追上少女。 见他信顾棠也不信自己。 沈朝暮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拔高了音量,恶狠狠道:“等我把人救出来,功劳你们别想占到一点!” 接着拂袖离开。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瑶瑶向土匪提供线索 盛尧心里也没底,他往后看了看,隐隐有些纠结,“顾棠,要不我们还是和你三哥一起吧,万一找不到严准。” “我们到时候怎么办?” “他不是我哥。”顾棠纠正完,眼皮轻撩,唇边也漾出浅浅的笑意,“不会找不到严准。” 少女顾盼生辉的眸里,满是笃定。 像一束迎着阳光的娇花。 盛尧被晃得一瞬间失神,他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确信,但那双清亮明澈的凤眼,自带蛊惑人心的魔力。 让人潜意识觉得,跟着她没有错。 他扶着胳膊,“那咱们快走吧。” 耳根,流转着羞涩的红绯。 * 夜晚,黑云寨。 暖热的正厅内,一个男人斜靠在金丝楠木做成的宽椅上,冷硬的木料上铺着整整两张虎皮,坐在上边,柔软又舒服。 李彪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胖男人,“真是废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竟都能让他给跑了。” 脸上的刀疤随着表情扭动。 像一条爬动的巨型蜈蚣。 看起来很是吓人。 白老三害怕地咽了一口唾沫,“属下……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大当家请放心,阿龙他们的刀上有血,那小子受了伤,肯定跑不远的。” 李彪眯着眼睛,“不是说昭阁此次有二十个学子,除开跑掉的小子,怎么抓过来的只有十六个?” “还有随行的御林军,怎么一个都没抓到?你不解释解释。” “这……”白老三如芒在背。 李彪看见他这样子就来气,摆手道:“算了算了,真是指望不上你把事情做好。” “沈瑶瑶总抓到了吧?” 不管是御林军还是没抓到的昭阁学生,他并不感兴趣,也不担心他们会闹翻天,西蜀可是他们黑云寨的天下。 那几个不长眼的要是去报官。 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那个半年前让他栽了个大跟头的臭丫头。 白老三如释重负,笑容讨好,“回大当家,那个小妮子抓到了,要不要属下现在就把她带过来?” “单独派人关着吧。”李彪起身,“我等下还要去那边汇报进展,回来了再处置她。” “是。” 李彪走后,白老三带着人立马去往后院,踹开脏乱的木门,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他目光落在角落的少女身上。 “把她押走。” 沈瑶瑶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土匪拉起来,她想到话本子里的一些东西,瞬间慌了。 “我……我不走……” 沈于飞虽然讨厌她撒谎成性,但她明面上好歹也是沈家的孩子,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手脚都被绑住,只能高声阻止,“有什么冲我来,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 白老三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你是个什么东西,再敢出头,我就把你剁碎了去喂狗。” “带走。” 沈瑶瑶疯狂挣扎,“我父亲是五品京官,母亲是富商之女,我更是长公主面前的红人,你们要是敢对我做什么,她老人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今后可是要嫁给世子殿下的人,怎么能失身于这几个丑陋的土匪。 尖声的喊叫,吵得人脑瓜子疼。 白老三直接给了她一巴掌,“礼部尚书的儿子都被我们给剁了,你算个屁。” 随后捏上她白嫩的下巴,“老实点儿,还可以少受些罪,再吵,老子叫人直接轮了你。” 沈瑶瑶吓得腿都软了,她从小娇生惯养,何时听过这样粗俗的话,她误以为白老三要她单独伺候他。 看着他油腻肉乎的脸。 胃里一阵恶心。 她抖着声音,强装镇定,“我……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换个人去伺候你,我告诉你怎么抓剩下的人。” “你也不想官府的人端了这里吧?” 沈于飞忍着脑袋嗡嗡的痛,不敢置信道:“沈瑶瑶,你要干什么?!”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沈瑶瑶你疯了吧,把他们供出来,你以为你就能活下去了?”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御林军和顾棠几人,是他们活命的希望,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就算这群土匪严刑逼供,他们也决不能透露半点东西。 顾棠几人要是被抓。 他们就彻底逃不出去了。 沈瑶瑶恶狠狠看向他们,“要被糟蹋的人又不是你们,我为了自保,有什么错?” 能让他们内讧。 白老三乐见其成,他幽幽看着她,“那你说说,怎么去抓他们,只要法子听起来可以,我就不对你做什么。” 他本来就不会对她做什么。 这女人真是蠢。 “你闭嘴!” “你不为我们考虑,也要想想沈朝暮和沈驰吧,他们可是你亲哥哥。” “还有顾棠,你平日里不是一口一个姐姐喊得亲热,都是装给我们看的吗?” “沈瑶瑶你这个叛徒!” 耳边传来的这些阻止的话。 沈瑶瑶无辜一笑,“三哥和四哥那么疼我,比起在外边整日担心优思,不如被抓进来一起陪我。” “他们肯定不会怪我的。” 至于顾棠,现在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就算运气好没死,从马车上跳下来,多半也成了个残废。 其他人都震惊了,这般不要脸的话,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 沈瑶瑶快速开口,“若我没猜错,他们一定会去最近的驿站,托驿差报官,你们只需要提前埋伏好就行。” “禁军统领脸上有个刀疤,可能还有个带面纱的女子,他们特别好认。” 白老三笑了,“这主意,确实不错。” 沈瑶瑶心下一松,她用可怜的眼神望着屋里的少女,不要怪她心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正当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 “带走。” 肩膀重新被押住。 沈瑶瑶错愕抬头,“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老子没想对你做什么,只是把你单独关起来而已,明天早饭多赏你个鸡蛋,老子正愁怎么抓剩下的人呢。”白老三笑容猖狂。 沈瑶瑶面如死灰。 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她不仅不会失去清白,还可以等到三哥他们来救她。 然而现在…… 沈于飞气得心口直抽,他就没见过像沈瑶瑶这样又蠢又坏的人! 其他学子也是用怨恨的目光看向她,他们原本可以等到救援的,现在好了,因为沈瑶瑶这个蠢货,他们马上要被一锅端了。 感受到他们不善的目光。 沈瑶瑶非但毫无愧疚,还抬着下巴走了出去,像只骄傲的孔雀。 她没错!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忍一忍 “我们……我们还要走多久啊……”盛尧气喘吁吁,“天已经黑透了,要不先歇息一晚上,明天再赶路。” 他本来就不会武功,胳膊又受了伤,一天走下来,他感觉他的腿都快断了。 身上更是出了一层汗。 又黏又难受。 顾棠打着火把,朝周围的树上扬过去,明亮的火光照亮树干,湿漉浮着青苔的树皮上,刻有细微的标记。 刻痕颜色浅,上边还有未干的树汁,显然是刚刻上去不久。 她把皮水囊递给盛尧,“记号刻上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歇一刻钟,我们继续,可以吗?” 侧方的少女面不红气不喘,步履平健,丝毫看不出来累着的模样。 一个大男人,居然比不过女孩子。 盛尧有些自惭形秽,他接过水囊,咕噜喝了两口热水,又拾起斗志道:“不歇了,咱们还是快和大部队集合比较好。” “我还能走。” 话毕,迈步出去。 比起之前稀稀拉拉的记号,这条路上,刻痕明显多起来,松软的土上,还有许多新鲜杂乱的脚印。 大约半盏茶过后,视线的尽头、树林的角落,忽然出现一抹亮光,在黑暗的地界摇曳跳动,温暖而鼓舞。 盛尧拄着木头做的拐棍,不可思议极了,“真的……我们真的找到了……” 茫茫重山之中,在短短一天时间内找人,无异于天方夜谭,但是他们竟然做到了。 顾棠笑了笑,“走吧。” 两人朝这边过来时。 高力正坐在篝火前擦拭佩剑,忽然,耳边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握上剑柄,呈防御状态起身。 凶煞的目光,在触及来人之后。 瞬间变得恭顺和惊喜。 但很快又被焦急代替,他苦着一张脸,“姑娘,您可算来了。” 顾棠视线越过高力,落在树边的男人身上,脸色是带着人皮面具都掩不住的苍白,胸口起伏微弱。 气息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掉。 她呼吸一滞,心脏像是有针在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感自心口袭来,传向四肢百骸,让她有瞬间的眩晕失神。 在她的记忆里,墨司宴一向是高大的、厉害的,然而现在,他却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轻轻一碰,就碎掉了。 “姑娘,您快去看看吧。” 经高力提醒。 顾棠回过神来,她白着脸快步过去,先是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确认没发烧后,再搭上他的脉搏,细细诊断。 盛尧扶着胳膊,眉心紧蹙,“我被黑云寨绑架的时候,听他们的头头说,他们并没有和你们碰面。” “严大人怎么还受伤了?” 高力表情微妙,他思忖了会儿才开口,“昨日,顾姑娘的马车惊了,我们随严大人追了过去。” “途中,我们被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埋伏,严大人的腹部受了箭伤。” 盛尧刚死里逃生,听见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过后,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那那些刺客……” “盛公子放心,都被解决了。”高力目光幽沉,“只是我们大人的情况不太好。” “解决了就行。”盛尧刚松了一口气,他环视四周,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沈驰昨天不是也追过去了。” “他人呢?” 高力没好气地指了指一块石头,“那臭小子在石头后边绑着呢。” “黑云寨和西蜀官府勾结已久,我都说得很清楚了,他还是坚持要去报官,还说要和官府举报我们贪生怕死、渎职。” “只能绑着了。” 盛尧刚走过去,就对上一双热切的眸。 沈驰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因为嘴里塞着个布团,所以他只能呜呜叫着求救。 俊朗的脸上全是灰。 看起来可怜得紧。 不过盛尧只是短暂的同情了沈驰一下,便扭头走开,他要是敢放了沈驰,严准这个手下一定把他也绑住扔在地上。 有时候还是不能太助人为乐。 顾棠诊完脉过后,压在心口的石头重重松下,脉搏只是虚弱了些,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她收回来的手,都是抖的。 医者的手,就算是天塌下来了。 也不能抖。 顾棠按住微微抖动的右手,目光滞了滞,她人生中唯一一次手抖,是在上辈子叶茹病入膏肓的时候。 他对她,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你来了。”墨司宴此刻已经清醒,他半眯着眼睛,泼了墨般浓厚的眸里,满是缱绻的笑意。 因为受伤,嗓音有些嘶哑。 更多的是虚弱。 顾棠鼻尖莫名有些涩,她点了点头,随后便去解他的衣衫,“高力说你腹部受了伤,我给你看看。” 嗓音越说越哑,眼眶隐隐泛红。 不远处,十分有眼色的高力,随便找了个借口,把空地里的人都支走。 给足了两人空间。 墨司宴抬手,轻轻碰上她眼角的殷红,半开玩笑道:“棠棠,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就先替我哭上了。” 他以为女孩会娇瞪他一眼。 要不就是轻声教训他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但,都不是上边的两种。 少女轻轻解开腰间的纱布,秾艳的凤眼里,流转着后怕和不安,“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太不吉利了。” 墨司宴微愣,心里涌上些许微妙的情绪,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但那种感觉太过轻渺。 还没等他来得及抓住,就被腹部传来的痛感挥走,他轻哼一声,“嘶……” 听着他的痛呼。 顾棠眉心紧拧,看着只揭开了一半的纱布,她温声哄道:“你忍一忍,会有点痛。” 话毕,狠下心全掀开。 白皙的纱布,被鲜血浸染了个透彻,块状分明的腹部肌肉上,也氤氲着一片红,离伤口远些的地方已经凝成血痂。 近一点的地方,朱红的血还从伤口渗出,顺着分明的线条缓缓下滑。 “本来已经止血了,刚刚见你太激动,伤口一下又裂开了。”墨司宴不想让她太担心,笑着道。 顾棠没搭理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工具包,开始清洗、缝合、包扎伤口。 他身上这道伤口,比盛尧的长些,又是腹部肌肉,比较硬,处理好,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好了。”顾棠打好结后,就开始替他穿衣裳,“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别强撑着。” “我怕棠棠嫌弃我烦” “大夫,永远不会嫌病人烦。” 顾棠刚说完这句话,腰部就滑上一只大手,轻轻用力,她就被带到他身前,鼻息间,涌上滚烫好闻的奶蜜香。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一见到顾大夫就砰砰跳 顾棠怕碰着他的伤口,根本不敢靠在他的身上,只好把手撑在他的腿上。 她冷着脸抬头,就对上那双潋滟的眼眸,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漾着细碎的笑意,在火光的照耀下,顾盼生辉。 换作平时,顾棠肯定要被迷地愣神,可现在,她只觉得十分生气。 她一边扒拉开他的衣服,一边开口,“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还有伤,刚刚才缝合好,你这样一动,不要命了?” 声音是少有的严厉。 墨司宴眼尾朝下耷拉,语调低沉又透着委屈,“棠棠方才才说,永远不会嫌弃我烦,现在立马就变了个人。” “女人都这么善变的吗?” 活生生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仿佛天都要塌下来。 确定伤口没有裂开后,顾棠瞪了男人一眼,“你又开始污蔑我了,我方才明明说的是,你要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来找我,我永远不会烦。” 此时,少女腰间的那只大手,已经游离到敏感脆弱的后脖颈。 墨司宴轻轻一动,少女的脑袋就侧过他的肩膀,他贴着她莹润的耳廓,慢条斯理道。 “我身体确实有点不舒服。” “就是这心一见到您就砰砰跳,跟着了魔似的,顾大夫,您说我这病,还有得治吗?” 磁沉的嗓音,酥弄着耳膜,滚烫的气息包裹着耳朵,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脖颈上的干燥粗粝的掌心,更是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带着暗示的气息。 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顾棠脸颊发烫,她艰涩地往后仰了仰脑袋,眼神闪躲地看着四周,“别闹,等下高力他们回来,撞见了怎么办。” 而且在这种空旷的地方,做那种亲密的事,跟不穿衣服走在大街上没什么两样。 宽大的手掌顺着修长的脖颈上去,最后按在少女水润殷红的唇上。 墨司宴喉结上下滚了滚,眼中的笑意更盛,“顾大夫的意思是,我的病还有的治了。” 无声的僵持中。 最终还是顾棠先败下阵来。 柔软的唇瓣紧贴,空气中迸发出暧昧的气息,在温暖的火焰滋养下,成倍地增长,气氛绵长又甜腻。 远处。 沈驰疯狂扭动着身子,试图用石头表面凹凸的棱角磨开绳索,然而用麻做成的粗绳,他磨上一辈子都磨不开。 一个用力,绳子刮了个空。 身子倒噌地一下往上冲。 被石头遮挡住的视野,此刻瞬间开阔,看见那道熟悉的背影,沈驰觉得晦气极了。 都怪顾棠那个死丫头。 明明大家都下马车休息,她为了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非留在马车上。 要不是她在马车上,他也不会为了书宜去救她,他要是不去救她,山匪来的时候,他还可以保护书宜和瑶瑶。 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山匪,肯定又无助又害怕。 而自己,却不在她们身边。 一想到这里,沈驰心中就涌上滔天的怒气,那个严准,平日里那么神气,一遇上险事,立马就怂了。 还找什么山匪和当地官府勾结的理由,把他绑在这里不许去报官。 等他挣脱了。 他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两个人! 沈驰正想挪回身子,继续磨绳索时,目光忽然一滞,看着远处两个人亲密拥吻的画面,瞳孔不敢置信地放大。 里边写满了惊恐。 他们两个竟然…… * 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沈朝暮终于在天将将亮时赶到了目的地,看着匾额上明晃晃的“驿馆”二字。 他重重松了口气。 瑶瑶,你等着,三哥马上就来救你。 迎着湿冷的晨风,沈朝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随后重重扣响了大门。 这家驿馆是朝廷开设,因此十二个时辰都有驿差守着,没一会儿,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在耳边响起。 伴随着嘎吱一声。 厚重的木门从里边被打开。 一个驿差讨好地笑了笑,“外边天冷,公子快进来,您是要住宿,还是吃饭?” 按照道理来说,驿差应该先验明身份再请人进去,可面前这个,不仅没有问沈朝暮的身份,态度还热情得过分。 可沈朝暮满心满眼都是救沈瑶瑶出来,让不跟着他的顾棠后悔。 他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沈朝暮也被抓进黑云寨 嘭! 肉身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嘶……” 沈朝暮胳膊被反茧在背后,面朝下这么一摔,他感觉肋骨都快要断了,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心里十分懊恼。 没想到顾棠竟然没有胡说八道,黑云寨真的和当地官府官黑暗中勾结,他刚进驿站秉明来意,就被打晕过去。 他同时又有些怨恨。 要是顾棠平日里不那么自私自利、阴险狡诈,他怎么会觉得她是为了倨功,故意反对他的法子。 如果换成是瑶瑶。 他不可能不相信。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骂声,转头看去—— 是昭阁的十几个学子。 “都怪沈瑶瑶那个蠢女人,咱们现在怕是永远都逃不出去了。” “像她这种人,放在战乱的年代,就是贪生怕死的叛国贼。” “沈朝暮,你们沈家可真是厉害,从小就没教过沈瑶瑶礼义廉耻吗?” 沈瑶瑶在沈朝暮心中,就是春日枝头上圣洁的梨花,天真善良、纯洁无瑕,但关键时刻,又不输男儿的勇敢。 他永远都记得,半年前她为了救自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病色,要是没有她,他早就成为流寇的剑下亡魂。 那时他就暗暗发誓。 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妹妹。 沈朝暮冷着脸,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阴鸷,“你们再敢污蔑瑶瑶一个字,我不介意拔了你们的舌头。” “三哥,别说了。” 角落的少年丧着一张脸,脸色难看。 沈朝暮看着他恹恹的表情,忍不住怒从心来,“沈于飞,你看看你自己,有一点当哥哥的样子吗?” “现在有人污蔑瑶瑶,你不维护就罢了,还让我别说了,等从这里出去,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 听着他说教的语气。 李书宜嗤笑出声,“沈三公子还想着出去呢,真是痴人做梦。” 武千千眼神不善,“托沈瑶瑶的福,咱们大家伙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就连一向顺着他的魏婉,也叹了口气,“朝暮,沈瑶瑶没你想的那么好,她平日里的善良,全是装出来的。” 她一想到昨天的场景,就遍体生寒。 那个记忆中温善的少女,为了自己,竟然向山匪献策出卖同伴,还让那个白老三从她们中挑一个人出来,代替自己去伺候。 但好在白老三没有那个意思。 魏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面若观音,心似蛇蝎,沈瑶瑶这种人真是太可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背刺一刀。 对于他们统一口径的指责。 沈朝暮眼眸微眯,“好,那你们说说,瑶瑶一个弱女子,怎么就能让你们出不去了?” 他倒要看看。 这群人能编出什么花来。 李书宜睨了一眼沈于飞,“沈五公子,那就由你来好好说道说道,省得三公子觉得是我们串通在一起,诬陷他那个善良的好妹妹。” 一番话,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若是平日里被这样讽刺,沈于飞早炸了,此刻,他脸色铁青,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握紧了拳头,薄唇轻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挡剑真相揭开的前兆 《乖软妹妹黑化后,哥哥们跪求原谅》第一百三十九章 挡剑真相揭开的前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