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月里的天还不算暖和,可也是到了穿春衫的时候。 镇北大将军府,温璟坐在主位上,温家的女眷,姑娘们全都到齐了。 温璟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茶盏,颇有趣味的看着屋内的众人奉承她。 二房的婶娘尤氏是个圆滑人,从温璟进门,话就没断过。她向来看不上大房妯娌的做派,此时便道:“都说太子殿下是神仙般的儿郎,玉树临风貌比潘安。我瞧着大姑娘这些日子过的定是不错,气色都比还在家中时好了。”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了些,三房夫人柳氏拿着帕子掩去嘴角的笑容。 大房蒋氏,温璟的继母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只碍着温璟现在的身份没张口。蒋氏所出的嫡三姑娘温琼面色不变,稳稳的坐着。 温璟只是淡淡一笑,她可不会为蒋氏解围。 倒是尤氏所出的嫡二姑娘温瑄,笑看着温璟忙道:“母亲说的是,大姐姐出门子不过三日,我却是万分思念,想着一会能和大姐姐说说私房话。” 在闺中的时候,温瑄从没像其他人那样表面上对温璟恭敬,背地里却嘲笑温璟没母亲庇护,看她的笑话。 反而一直处处帮着自己,温璟与她感情素来要好些。 温瑄开口,温璟还是给了面子的,笑容也真诚了些:“好,待用过了饭,你来我房中,我们说些悄悄话。” “大姑娘可别光宠着二姑娘,我们阿瑛也是惦记着大姑娘的,这几日和我说过好几次了。” 柳氏一听温璟这话,有些急了,拽了一下旁边六姑娘温瑛的手腕,拽的温瑛都踉跄了一下。 温瑛有些莫名其妙的,她跟大姐姐可不熟,还偷拿过几次大姐姐的首饰,躲还来不及呢。 温瑛看见自己母亲瞪她的眼神,只得干巴巴的应了一个“嗯”字。 温璟没搭话,场面一时间就有些尴尬起来。 蒋氏斜睨了柳氏一眼,心中冷笑。温璟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攀了高枝,野鸡成了凤凰,这些人倒是上赶着巴结了。 就温璟那样的名声和性子,在太子府能过的顺当?若是她的女儿......蒋氏真是气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温璟的母亲是镇北大将军温知南的原配许氏,许氏出身文官之家,性情温婉贤淑。温知南与许氏年少夫妻,感情极好,唯独遗憾许氏身体不好,成婚多年未有身孕。 许氏吃遍了偏方,心灰意冷之时,却突然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是夫妻多年的期盼,许氏自然拼命了也要保下孩子。然许氏本就虚弱,一个孩子带走了她所有的精气神,温璟出生不过一月,许氏就病故了。 温知南伤心不已,把对许氏的情感寄托在了女儿身上,百般宠爱,但他自己常年戍守边关,力所不及,只得听了自己母亲话娶了继夫人蒋氏。 继母嘛,能对原配孩子视如己出的那是少之又少的。 以温知南对温璟的宠爱,蒋氏不敢苛待温璟。然是能在别的地方做手脚的,比如,温璟不通文墨,只读过简单的诗书;琴棋书画,也只有字写的不错,还是跟奶娘学的。与蒋氏所出的温琼的在外的名声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温璟小时候不懂,每日里随着性子过,开心的很。要不是有奶娘,如今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年初皇上赐婚镇北大将军嫡长女嫁与太子姜绪风为太子妃,三日前大婚,今日便是温璟回门的日子。 温璟欣赏够了众人的表情,才施施然的起身:“夫人,婶娘,我该去拜见老太太了。” 柳氏的神色有些讪讪,蒋氏则是也站起身,一副说教的口吻:“嗯,大姑娘心里还记挂着老太太,礼数是比以前周全,我也就放心了。饭厅里都准备好了,厨房里做了大姑娘爱吃的。可能比不上太子府里的,大姑娘也是吃过多年的,想来不会不习惯。” 温璟走在去往佛堂的小道上,老太太早些年前就不管事,在后院建了个佛堂,没什么大事都是不出来的。 “继夫人实在过分,还有那柳氏,如今倒是这幅嘴脸,原来.....”跟在温璟身后的一等婢女兰倩小声跟旁边的兰苕嘀咕。 兰苕先抬眼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温璟,然后拉了一下兰倩的袖子:“好了,娘娘如今贵为太子妃,继夫人这样也是呈口舌之快,娘娘都没生气,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我......”兰倩还想说什么,看见兰苕的眼神,止住了话头。 距离这么近,温璟是都听见了的,兰倩兰苕是自小就跟着她的。兰倩性子急,话都是憋不住的,但也是私下里说说,这么多年做事是没出过错的。 至于蒋氏,要说温璟不厌恶那是假的。太子姜绪风今日是要陪她回门的,只不过父亲不在京中,她不想姜绪风跟着给府里剩下的这些人做脸。 她刚进了太子府,还没站稳脚跟,这些人就开始着急借光了。 老太太的佛堂里香烟袅袅,老太太背对着温璟跪在佛龛前,听到动静也不曾回头。 伺候老太太的陈嬷嬷上前:“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嬷嬷不必多礼,我今日回门,来给祖母请安。”温璟虚扶了一把,示意兰苕拿上给老太太的礼。 陈嬷嬷双手接过那盒子,里面装的是一柄羊脂白玉的如意,玉泽柔润,一看就是上好的东西。 陈嬷嬷回头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还是毫无反应,口中念着佛经。陈嬷嬷朝着温璟笑了笑,又福身:“大姑娘见谅,老太太念经时不喜被打断,大姑娘一片心意,奴婢定为大姑娘转达。” “无妨。”温璟很好说话,微微点头,又说了句客套话,便走了,“那陈嬷嬷好好照顾祖母,一定要祖母注意身体。” 陈嬷嬷望着温璟的背影,叹了口气。 老太太最初也是很满意许夫人的,后来许夫人迟迟没有身孕,大老爷又不肯纳妾。婆媳关系从那时就不如以前了,之后许氏拼命生下的是个女儿,老太太更加不满。直到蒋氏进门,大老爷三十余岁才有了嫡子。 老太太后悔自己没给儿子选对夫人,对大姑娘一直也不喜欢,这么多年都是漠视的态度。 稚子何辜,谁又能想到大姑娘有如今的造化。 第二章 温璟用过了饭,回了自己在府中的闺房。这里每日都有下人打扫,倒是一尘不染的。 温璟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太子府里的那些孤本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她还是该看些基础的东西。 翻找杂物的时候,又发现了之前奶娘做给她的荷包,温璟想起奶娘不由得就笑起来:“可叫人去看奶娘了,也不知道她在庄子上过的好不好?” “娘娘放心,竹云姐姐已经去了,晚上娘娘就能知道了。”兰苕接过温璟手里的东西,仔细整理好带回去。 竹云竹月是温璟身边另外两个一等婢女,内侍省分来的,都是性子稳重做事认真的。这几日温璟用着也顺手,剩下的还是要再看。 主仆三人说着话,门口的小丫头来报二小姐来了。 温瑄进来还没行礼,就被温璟一把扶住了,温瑄也不知怎么了,眼眶一红声音都哽咽了:“大姐姐。” “这是怎么了,可是府中有人欺负你?我现在可是太子妃了,定能为你撑腰的。”温璟语调上扬,故意这么说逗温瑄。 温瑄果然被逗笑,不好意思的拿着帕子擦擦眼角:“让大姐姐见笑了,往日总跟大姐姐呆在一处,姐姐出嫁,妹妹......” 温璟拍了拍温瑄的手背,她这个二妹妹待人真诚纯善,性格是整个温家最好的,连老太太也是喜欢这个孙女的。 “大姐姐.....”温瑄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略带担忧问道,“太子殿下好相处吧,有没有为难大姐姐?” 温璟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我过的挺好的,殿下也如外面说的那般,是个温柔的人,你别担心。” 温瑄舒了一口气似得,想了想又皱眉:“大姐姐,那......两位良娣都是世家出身,宋氏更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温璟有些无奈,尤氏那样精明的人,女儿倒是没随她:“我总归是太子妃,是嫡妻正室。我这几日瞧着,殿下对这两位都是一碗水端平的,没什么特殊的。” 温璟也不打算多说,说多了温瑄也不明白,她便转移了话题:“别总是光说我,你怎么样,和严家婚事如何了?” 温瑄一听这个,脸颊立刻红成一片,小声的回了一句:“定了下个月的婚期。” 与温瑄结亲的是从三品御史大夫严大人家的嫡长子,尤氏和严夫人是自小的交情,严大公子和温瑄也是小时候结的娃娃亲。 严公子温璟见过几次,温和有礼,虽与温瑄早就定了娃娃亲,日常来往也是遵着规矩守着礼节。前年又中了进士,现在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 温璟露出喜色,忙道:“怎么不派人跟我说一声,我好为你添妆。” “母亲说大姐姐刚嫁进太子府,不好去打扰的。”温瑄也高兴,笑的羞涩。 “哪里的话,你是我妹妹,怎么能叫打扰。” 温璟与温瑄的闲话一直说到了傍晚,时候不早,温璟该回太子府了。 女眷们又跟着出来送,快都到门口的时候,门口的小厮匆匆而来:“夫人,大姑娘,太子殿下的车驾来了,说是来接大姑娘的。” 一时间众人的表情各异,都有意无意的看着温璟。 尤氏看了一眼蒋氏,故意道:“太子殿下与大姑娘恩爱,可不能叫太子殿下久等的。” 蒋氏脸色黑了一瞬,温琼在她身后轻咳。蒋氏反应过来,这是在门口,这么多人看着,她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只有些僵硬罢了。 温璟配合的红了一下脸,快走了几步。 姜绪风没有下来,等着的是他身边的大太监朱湛。 “夫人,婶娘们回吧,不必送了。”温璟最后朝着温瑄笑了笑,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恭送太子妃娘娘。” 大太监朱湛赶紧吩咐小太监当马凳,又亲自为温璟打帘。 太子姜绪风坐在马车里,手里不知抱着一包什么东西,还冒着热气。见温璟上来,牵住温璟的手,扶着她坐稳。 “孤瞧着,若是孤不来接太子妃,太子妃是要乐不思蜀了。”姜绪风说这一句,不过调笑,没什么别的意思。 温璟自然也听出来了,随口回道:“臣妾也正往外走,殿下恰巧就来了,这不是说明臣妾与殿下心有灵犀。” 姜绪风哑然,摇头笑起来,把手里那一包东西放进温璟怀里:“尝尝,天水坊那边的糖糕,味道不错。” 温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掐了一块糖糕,小小的,外皮软糯,内陷里有花生和果仁,的确好吃。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分食了糖糕,到太子府的时候,一袋子糖糕已经吃完了。 姜绪风不觉有什么,他喜甜食,身边人显少有不知。进了府里,他停在观澜园,对着温璟道:“孤去换件衣裳,一会与太子妃一起用晚膳。” 这就是要去温璟那的意思,温璟自然应下来,说让膳房准备些他爱吃的。 如今大雍朝的太子府占地是极大的,前朝的储君都是住在宫里的,俗称“东宫”。这座府邸是大雍第一位皇帝高祖为当时的太子所建的,高祖极宠爱这个嫡子,认为东宫的地方太小,另在京城里建了一座太子府,之后的储君便都是住在这里。 温璟所住的是长春园,大小仅次于太子的观澜园,是历代太子妃的居所。 竹云竹月早就从外面回来了,准备好了热水,伺候着温璟换衣洗漱。 竹云奉温璟的命去庄子上看温璟的奶娘,细细的与温璟说庄子上的情况。 温璟知道奶娘过的还不错,也放下心来。她出嫁,自然不能留奶娘一家在温府,蒋氏不会放过奶娘。温璟索性就把奶娘一家带出来,奶娘是许氏的忠仆,由主家赐姓也姓许。 许氏不是一般的仆人,否则也不能在温府护住温璟。她自知自己年纪大了,若是跟着去了太子府,恐怕要给温璟添麻烦,就自请去了温璟陪嫁的庄子上。 温璟换了一身常服,首饰也摘掉了几个大件,总算能松快松快。 竹月上了茶:“娘娘,白日里,方嬷嬷把账本都送来了。” 温璟抬眼:“对牌钥匙呢?” 竹月抿唇,轻轻摇了摇头。 “呵,”温璟嗤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兰苕来通传,太子殿下来了。 “罢了,你先把账本放好,明日再说。” 第三章 晚膳的菜色有几样姜绪风爱吃的,还有一些是温璟特意吩咐膳房做的新样式。 晚膳后,温璟又亲自煮了茶,茶香袅袅,夫妻两个歪在矮榻上消食,气氛静谧舒心。 姜绪风就觉得太子妃这不错,他出身尊贵,宋皇后又是世家出身的女儿,姜绪风将那些大家族里的繁文缛节学了个十成十,是个惯会享受的。 少有地方能让他舒舒服服的,同样出身宋氏的宋良娣也不行。他一高兴的结果,天还没黑透,就把温璟拐上了床。 温璟意乱情迷间被男人白的晃眼的肤色牵走了心神,有一瞬间,竟有些嫉妒起来。 姜绪风刚过了二十岁,是个身体倍棒的正常男人,床帏之事肆无忌惮了一些,看见温璟的眼神,低笑了一声,动作上更过分了。 太子去了太子妃那用晚膳,后院的妾室们就知道太子今晚是要宿在长春园里了,都早早熄了灯,该做什么做什么。 只如绘园里还一直再等,蕊心从外头走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还坐在桌边的女子:“良娣,长春园那边熄灯了。” 宋良娣眼里阴沉沉的,这三日,她每日都去观澜园请表哥。多的她不敢求,姜绪风也不会答应。只是想要表哥来用次膳,或者来看看她也是好的,这样也是能给太子妃一次没脸。 可蕊心是连太子殿下的面都没见到,回话的都是朱湛,只说殿下政事繁忙,有空就会去看她。 忙,忙,忙,都忙到长春园里去了。 “主子,太子妃刚进门呢,殿下不好不给脸面的。”另一个婢女蕊思劝着,“等时间长了,殿下自然知道只有主子待殿下是最真心的。” 宋良娣宋文姝冷哼了一声,到底没再做什么,只道:“明日请安,就说我染了风寒,去不了了。” 明天是后院的妾室第一次给太子妃请安,宋文姝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压温璟一头,怎么会放过明天的机会。 蕊思还想劝,蕊心连忙冲着她摇摇头,再劝主子怕是要生气了。 宋文姝被婢女服侍着躺在了床上,嘴里还嘀咕:“什么出身,一家子莽夫。” 第二日一早,温璟没能起床送姜绪风,等到起床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一会众人就要来请安。 温璟正有些懒洋洋的坐在镜前画眉,一个小丫头进来通传,说各位主子都到了。 “没规没矩,没看见娘娘还在梳妆?”正在给温璟梳头的兰倩斥道。 温璟没阻止,这丫头的确没规矩,怎么说也不该她来通传,通传也不是直接报给她,说给竹云竹月或者二等的婢女都可以。 “好了。”兰苕安抚了兰倩一句,走过去,对着小丫头语气淡淡的,“这次就罚你半月的月银,你先下去吧。” 小丫头眼中气愤一闪而过,兰苕看见了,皱起眉,想着一会可要跟娘娘说一声。 “兰苕,把她们引去前厅等吧,上些茶水糕点。”温璟拿下左耳上的金镶玉耳铛,换了一对缠金丝红宝石的。 又过了小片刻,竹月给温璟发髻上插上最后一支簪子,温璟弯起红唇笑了笑,起身。 前厅里,太子府里的一众妾室按照位份高低依次落座。 右手边第一位是杜良娣,杜家也是大雍数得上名的世家,这位杜良娣没出嫁之前也颇有才女盛名。不过,杜良娣还有个身份,便是太子太傅,姜绪风老师杜太傅的孙女,这也是她能跟宋良娣平分秋色的原因。 杜良娣下首是曲承徽,罗昭训。左边第一位是宋良娣的位置,她今日没来就空了下来,之后是阮昭训,田奉仪。这几人都是选秀进来,出身不显。除却这些有名分的妾室,后院还住着四个侍妾,她们地位更低些,一般无太子或者太子妃召见,自己的院子都不得出。 杜良娣看着对面空着的位置,纤细的手指不断敲击,不知在想什么。 罗昭训和田奉仪等的有些不耐烦,频频看向室内。 曲承徽本就是个安静性子,平日里话都少,此时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至于阮昭训,她脸色有些不好,扭着帕子茶水都没喝一口。 “是我晚了,让各位妹妹久等了。” 众人抬头,就见身着金丝百蝶穿花裙的女子绕过屏风走出来,再往上白皙的脖颈,宝石镶嵌的璎珞,桃红润泽的唇,柳叶似的眉一双眼睛更是波光潋滟,只一眼便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艳绝。 太子妃样貌是真的好,这是众人心里的第一想法。 杜良娣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带头行大礼:“妾等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剩下几人也缓过神来,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今日是第一次见,我们也都认识认识,说说话。”温璟坐定,抬了抬手,语气温和。 “妾早该来拜见,只恰逢殿下与太子妃大婚,想来事情繁琐,妾也不敢轻易打扰。”杜良娣声音缓缓的,不卑不亢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温璟看得出来这是个聪明人,不说其他,肯定是比宋氏要聪明的:“现在来也是好的,我是个喜欢热闹的,你们得空就来坐坐。” 其他人自然跟着应下,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面上热络的,谁都没有不合时宜的提起左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 温璟接着喝茶的功夫,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妾室。 杜良娣是清冷美人,衣裳首饰都素雅。曲承徽小家碧玉,上衫半新不旧的,看来不是很受宠,田奉仪跟她差不多。罗昭训丰腴一些,长相也不错。 看到阮昭训时,温璟微微顿了一下。阮昭训跟她的长相属一挂的,是艳丽的美人,但阮昭训眼睛更上挑,略微显出一些刻薄。 阮昭训自己也发现了,本来太子府里就她一人是这样的,她也受宠,为此也没少得意。 谁知新进门的太子妃不但跟她长相属同一类型,甚至比她更加昳丽。阮昭训又是紧张又是愤懑,脸上就不由得带出了一些。 温璟是不介意的,这世间的美人千千万,各有各的好,委实不必攀比。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已经快要过了早膳时候,众人就该回去了。 温璟笑了笑,朝着兰倩示意了一下:“瞧我,与诸位聊得投缘,竟是忘了时辰,这些就拿回去赏玩吧。” 兰倩领着人端着盒子上前,给杜良娣的,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白玉手镯,触手温润。也算投其所好,杜良娣一眼就很喜欢这对镯子。 给曲承徽的是一对镂空垒金丝猫眼步摇,虽说没杜良娣这个文雅值钱,却也是份量十足的。 昭训和奉仪的东西就一样了,镶珊瑚的绞丝银镯,东西不贵重,却是胜在少见。 得了好东西,几人又是对温璟感谢了一番,便要回去了。 “娘娘,宋良娣身边的蕊心来了。”二等的婢女碧萝走进来,表情不太好看。 杜良娣停下脚步,走在她身后的阮昭训也停了下来,剩下三人对视一眼也留了下来。 看热闹的心思都掩不住,温璟轻笑:“请进来吧。” 第四章 “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给太子妃娘娘请安。”蕊心一进来就行了个跪拜的大礼,样子端的是诚惶诚恐。 可要是真惶恐,怎么会第一次给正妻请安就不来,怎么会拖到这时候才来告假。 温璟没生气,反而语气寻常,态度温和的问了一句:“宋良娣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娘娘恕罪,我们主子前几日染了风寒,一直都没见好。昨晚睡的晚了些,今早竟是更严重了,实在是起不来床,耽误了给太子妃娘娘请安,主子惶恐,特让奴婢来请罪。”蕊心说着又跪下了。 温璟身后站着的兰倩兰苕都皱起眉,什么叫一直没见好,也不知是真病假病,说的好像娘娘拦着她们请太医一样。 娘娘还什么都没说,这蕊心就一副受欺负的样子,安得什么心思。 “这话说得有意思,”温璟面容冷淡下来,“既如此,竹月,你拿着我的牌子去一趟太医院,请沈院判为宋良娣看诊。风寒虽是小病,也不好一直拖着不是?” 竹月是个机灵的,立刻取了牌子疾步出去了。 蕊心被这神来一笔弄得一愣,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出声:“太子妃娘娘……” “沈院判医术高明,之前治好了宫里娘娘的头疾,又听说前日里给母后看诊。”温璟根本没让蕊心说话,似笑非笑的,“我是希望各位都康健的,和和睦睦才好。宋良娣谨慎,我这做太子妃的自然拉得下脸面,要为她出头的。不必担心了,叫你们良娣等着便是了。” “哦,对了,兰苕,我与殿下大婚时,宫里赏赐还有根人参,也给宋良娣拿去吧。” 温璟说罢起身进了内室。 她这一番话真是连敲带打,听得杜良娣险些没笑出来,勾着唇带着自己的婢女走了。 杜良娣都走了,剩下的人也不敢留下来看宋良娣的笑话,也带着婢女走了。 蕊心咬唇,心里真是又急又无奈,匆匆站起来拍了拍膝盖,回如绘园想对策。 她和蕊思都想劝主子的,太子妃刚进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何必急在这一时。日子还长着,主子又有那样的身份,何愁将来。 “娘娘,这宋良娣实在是张狂,第一次请安竟就敢不来?”兰倩跺脚,她刚才是一直憋着,现下没人了,实在忍不住了。 温璟看着她好笑,宋氏要是能老老实实,她才觉得奇怪:“那是殿下的表妹,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宋氏出身的嫡女,有什么不敢的。” “娘娘,宋良娣......不会以后都不来请安吧?”兰苕担心的另外一件事,她是怕姜绪风是向着宋良娣的。 “不会,”温璟摇头,她的父亲是镇北大将军,以姜绪风如今的处境,娶她的目的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所以在姜绪风登基之前,她的日子都好过,至于以后,那就以后再说。 宋良娣如此做派,温璟也不会忍她,想到什么,吩咐了一句:“兰苕,你让竹云跟观澜园的管事说一声,就说宋良娣既然病了,病好之前怕是都不能侍寝了。” 观澜园里的管事一共有三个,大太监朱湛,二把手赵瑞宝和姜绪风的奶嬷嬷范氏。 虽说太子的后院还称不上翻牌子,但若是哪个主子月事或是生病,都是要通知一声的。 朱湛是贴身跟着太子的,地位是挺高的,琐事管的却少。 一般都是赵瑞宝和范嬷嬷一起管理的时候多,所以等温璟身旁的竹云来通知宋良娣要好好养病的时候,赵瑞宝都有一瞬的怔愣,还是范嬷嬷拍了他一巴掌才回神。 “这……太子妃娘娘……” 范嬷嬷却是笑了一下,眼中划过一抹精光:“赵公公,你是在观澜园做事的。太子府里以前只有一个正经主子,那便是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是殿下的正室嫡妻,自然也就是我们的女主子,该听谁的想来赵公公心里有数。” 赵瑞宝刚才还有些犹豫,听见范嬷嬷这么一说,脑子立时清醒了:“多谢嬷嬷提点。” 范嬷嬷只有一个女儿,前些年还难产去了,孩子也没留下来,殿下开恩,留她在宫中养老。 她是个明白人,自不会拿着太子奶嬷嬷的身份压人,只在前院管些杂事,日子过的也舒坦。 后院里的见到她都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嬷嬷,连新进门的太子妃对她也是客客气气。这么些年唯独就只有宋良娣仗着身份对她呼来喝去,甚至跟殿下建议要把她送出宫去。 如今,总算是踢到铁板了,太子妃简简单单就把宋良娣的路给堵了,这理由还是宋良娣自己递上来的,范嬷嬷心情极好的哼着小曲往后厨去了。 姜绪风大半日的时间都呆在前院的书房里,他这些日子放婚假,不用上早朝。处理了一些不要紧的事务,就一直靠在榻上看书,人都变得有些懒散。 傍晚的时候,赵瑞宝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先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大太监朱湛,看见朱湛点头,他才问:“殿下,该是传膳的时候了。” 姜绪风被打断了思绪,也不见恼,只放下手中的书示意朱湛给他重新束发:“去太子妃那里用吧。” 门口的小太监听了命,就往长春园去了。 朱湛则是把后院今日发生的事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又说宋良娣下午来请了两次。但姜绪风吩咐不准人打扰,宋良娣的人就回去了。 姜绪风轻笑了一下,太子妃也是个妙人,这是试探他呢。 皇后的身后是整个宋氏,所以姜绪风从出生没多久就是太子了,他这样的出身地位,婚事自然不会自己做主,他自己也不在意娶哪家的女子。 以母后和宋氏的态度,无非就是那些出身世家的小姐,譬如宋良娣,杜良娣。 只这么多年,父皇对宋氏和自己的忌惮,对宁王的偏心越发的明显起来,现在已经到了他在朝上说句话,父皇都要看他半晌的程度。 宁王在朝堂上文有与宋氏相当的世家岳家赵氏,武有九门提督。九门提督虽是正五品,却是官员们挤破头的职位,无他,九门提督掌握京城巡护,算是京城防护中的一道门。 宋氏在军中也有自己人,然不够压下赵氏。如此一来,姜绪风的处境委实算不得好,皇后便做主选了镇北大将军家嫡长女。 皇后独有一点犹豫,温家的大姑娘在京中的名声称不上好,怕是撑不起太子妃这个位置。可众人也皆知,温大将军最宠爱的就是长女,想要借势,唯有娶温大姑娘。 姜绪风倒是无所谓,如今该担心的也不是这个。若是温大姑娘实在是撑不起太子妃的脸面,在正妻的位置上放着就是了。 这世间的事情都是这样的,你要是对它不报有希望,往往都会给你个惊喜。 大婚那日,姜绪风掀开盖头,先是被太子妃的容貌晃了神。这几日相处下来,瞧着也是温柔和顺,说话做事也是落落大方,与京中传言中的可是相差不少。 所以温璟到底如何,姜绪风还要从各方面再看。同样,姜绪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温璟也要相处着来。 第五章 姜绪风来的时候,温璟在看方嬷嬷昨日拿来的账本。 方嬷嬷并不是内侍省分来的,她之前是皇后身边的一等管事,姜绪风建府时皇后不放心,便将方嬷嬷派了过来,后院的事管了也有五六年了。 温璟想要将内务抓在手里,第一关便是这方嬷嬷。其实若是方嬷嬷真有本事,以后温璟继续用她也无妨。 然就温璟下午看的这三本账目,里头问题可不小。 “殿下安。”温璟还没福身,姜绪风就把她拉住了。 太子大婚,有十五日的婚假,前三日和以后的初一十五都宿在太子妃处是不成文的规矩。今日第四日,姜绪风不来也无妨,不过他能来,温璟自然也是迎着的。 姜绪风余光瞄了一眼兰倩要拿下去的账本就收回了目光:“太子妃忙了一天,辛苦了。” 温璟柔柔一笑,似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有所指,亲手给他奉了茶:“殿下哪里的话,臣妾份内之事。臣妾初来乍到的,只求不出错便好。” “太子妃见外了,太子府以后也是太子妃的家。”姜绪风这就是句玩笑话。 “是,臣妾谨记。”温璟配合着做了个福礼。 姜绪风便也不再说这些,他是个风雅会享受的。有意说些风花雪月,倒也把温璟逗的直笑。 夫妻二人相谈甚欢的等着晚膳,竹云眉头轻皱着从外面走进来:“殿下,太子妃娘娘,宋良娣那边的蕊心又来了。” 温璟听这话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竹云这个“又”字就用的很灵性,她掩饰性的喝了口茶:“嗯,可说了是什么事?” “她只说想求见殿下。” “那就让她进来吧。”温璟很好说话的样子,姜绪风看她,她也就任由姜绪风打量。 蕊心迈着小碎步进来,小心翼翼的先抬头瞄了一眼太子殿下,然后行礼:“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我们良娣身子实在是不舒服,想请太子殿下去看看。” 她这话一说,最先变脸色的不是长春园里的人,是伺候姜绪风的大太监朱湛。 朱公公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殿下怕是要生气了。之前看着宋良娣只是骄横一些,怎么做事如此不知分寸。 太子妃是皇上圣旨赐婚,三媒六礼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嫡妻,不出意外也会是将来的国母。 今日要是被宋良娣就这么拉走去了如绘园,传出去,外面看的可不光是太子妃的笑话,还会影响殿下的名声。 说严重点,以皇上现在对殿下鸡蛋挑骨头的态度,申斥都是有可能的。 果然,姜绪风脸色有点冷下来,语气淡淡只一句:“既然生病,那便好好养着。” 蕊心也有些怕了,不敢再多话,嗫嚅着退了出去。 如绘园里,宋良娣还眼巴巴的等着,看见蕊心一个人回来,外面也没有通传声。她的脸色立刻就掉了下来,厉声问:“表哥呢?” 蕊心哪里还敢隐瞒,赶紧就把在长春园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宋良娣一下就从榻上下来,站了起来。 宋良娣先是觉得委屈愤怒,随后脸色又忽而白了下来。 蕊思连忙上前扶住她:“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宋良娣有些恍神,抓着蕊思的手:“蕊思,表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只是想让他来看看我,也不行么?” 宋良娣受父母宠爱,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只知道华衣锦服,琴棋书画。对内宅里的弯弯绕绕知之甚少,更别说朝堂之事。 所以即便没有温璟,她也不是皇后心中儿媳的最佳人选。 而宋良娣眼里,温璟出身寒酸,不过是仗着自己父亲的军功才能坐上这个太子妃之位,宋良娣心中不服,不觉得自己没去请安有什么错。 她现在紧张,也不过是以为姜绪风是在生她去长春园截胡的气。 蕊思蕊心是宋夫人精心挑选才带在宋良娣的身边,就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劝抚宋良娣。 蕊思明白太子殿下为何生气,装病,不请安,截胡都要算在一起。她也明白要是直接说,宋良娣不会听,反而会更生气。 她琢磨了一下道:“主子,殿下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即便生气也只是一时的,明日您去服个软,认个错,殿下定然就原谅了。” 宋良娣显然是把这话听进去了,连连点头:“是,是,表哥待我是极好的。这次也是我冲动了,合该去认个错的。” 蕊思蕊心对视一下,都松了口气,又配合着劝慰宋良娣,好不容易给宋良娣哄上了床就寝。 宋良娣去长春园截胡这事都不必等到早上,蕊心出了如绘园,后院就都知道了。 杜良娣刚给一个荷包收了尾,把剪刀扔回篮子里,与自己的婢女闲话:“素问,你说宋家怎么就把女儿教成这个样子。” “宋家也不过传世百年,底蕴还是差了一些。”素问边整理边笑,她最得杜良娣信任,说话也放松。 “她也就那样子了,不会有什么长进。” “主子,奴婢倒是看不懂太子妃?” “这才几日,怎么看懂?”杜良娣失笑,“现下里瞧着,是和善大度的样子。内里如何又怎会知晓呢。” “是呢,奴婢......也是多心。”素问道,“之前殿下没有正妻,后院里最大的也就是您和宋良娣,半月的时间殿下都是在咱们娴吟园里......” 她话没说话,就被杜良娣摆着手打断了:“殿下总归是要娶正妻的,不是温氏也会是别人。我是不可能了,殿下同意,皇后娘娘和宋家也不会答应。最起码如今的太子妃表面上看着不错,已经很好了。” 杜良娣从小跟着祖父读书学习,比平常的女子要通透很多。杜家子嗣稀薄,到了她这一代只有兄长和她两个孩子。祖父为了家族殚精竭虑,她身为杜氏之女,总要有些牺牲的。 进太子府虽非她所愿,日子却总要过,该争的该属于她的,她也分毫不让。 第六章 姜绪风跟温璟一同用了早膳才走,妾室们来请安,依旧不见宋良娣的身影。 阮昭训眼睛不住的往内室的方向看,正巧对上了温璟的眼神,她尴尬了一瞬,又挺直脖子看了回去。 温璟懒得和一个昭训计较,倒是罗昭训左右瞅瞅,多嘴说了一句:“宋良娣病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她这话是没人接的,温璟也没开口,坐在她左侧的阮昭训斜睨了罗昭训一眼,嗤笑了一下。 罗昭训表情讪讪,瞅着低头不语的曲承徽,田奉仪,悠闲自在的杜良娣,一下子扭紧了手里的帕子。 温璟今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坐了片刻,就找了个借口散了。 太子大婚,京城里能叫上名的人家都送了贺礼。有一些是礼尚往来,有一些则是想趁着此时机会搭上太子府的关系。 姜绪风昨夜提了这事一句,说是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就是回礼温璟看着处理就可以了。 温璟笑着应下了,这种事早晚都要她来做的。回礼就要开库房,姜绪风恰巧递来了一个她拿钥匙的机会不是。 “之前这些事应该都是观澜园里的赵公公和范嬷嬷在管吧?”温璟翻过礼单,放在腿上,“兰苕,你去观澜园请范嬷嬷,说我今日得了空请她吃茶。” 兰苕会说话,态度还好,哄得范嬷嬷眉开眼笑,不用兰苕多说就跟着来了长春园。 “奴婢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嬷嬷请坐。”温璟素手微抬,竹云早就准备好了给范嬷嬷坐的矮蹲,“劳嬷嬷来一趟,是我不济事,殿下将事情交给我,我又是新妇,太子府与各处的人情往来还要请教嬷嬷。” 温璟话说的极客气,范嬷嬷都有些受宠若惊。 “太子妃折煞奴婢了,娘娘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定当是尽心尽力的。” 一上午,温璟和范嬷嬷终于敲定了回礼的单子,范嬷嬷事无巨细,温璟虚心求教,可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太子府与哪家交好,哪家关系一般,哪家连太子府的门槛都摸不到,这一回温璟可是都清楚了。 “嬷嬷辛苦了,侧室里准备了膳食,嬷嬷用过饭再走吧。”温璟将回礼单子折起来,心情不错的笑了笑。 “哎,谢太子妃娘娘。”范嬷嬷也高兴,太子妃聪慧谦虚,又不会不懂装懂。她心怀大慰,不论其他,单说这性子,后院里可没有能比的。 范嬷嬷用了饭,得了赏还带了一盒子点心回去。 用过午膳,兰倩就跃跃欲试,略微带着兴奋:“奴婢去管那方嬷嬷拿钥匙。” “不急,”温璟优雅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端起一杯消食茶,“不是还有几本账册没看,都看完吧。” 账本又看了一个多时辰,温璟都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光看账目,这方嬷嬷也能称一句做账好手,每笔钱都花在什么地方记得一清二楚。要不是温璟查看的仔细,怕是要被糊弄过去。 之前的三本账目,基本都是厨房采买或者是杂物的支出,每笔账目都有溢价的嫌疑。比如一斤白米现下的物价是五钱到六钱左右,这里的钱自然指的是铜钱。 太子府给主子们吃的江南来的贡米,除却内侍省的供给,府中也要进行采买。贡米的价格要比寻常白米高上不少,但五十钱左右已是市面上最贵的贡米。 而方嬷嬷的账目上记的贡米单斤价格高达一百钱,足足高出一半。 剩下的账目便是后院妾室份例支出,还有人事库房。竟是比之前的那三本更过分,内侍省只派良媛以上位份的份例,其余妾室份例都是太子府自己出。 按规矩来说,良娣例银三十两,外加布匹五匹,首饰一套,还有茶叶,水果,补品等等。 良媛就是例银二十五两,东西也少一点。府中按照此等规矩,依次往下推,到田奉仪这里只有例银十两,簪子两支,茶叶三两。 方嬷嬷的账目上记得却是田奉仪例银有二十两,东西也不少。 温璟这些天瞧着,田奉仪可不像是手头宽裕的样子,那件袄裙都磨的起了毛边。 “娘娘,这方嬷嬷是不是手伸的太多了......奴婢打听过了,后院其实是有两个一等的管事。刘嬷嬷是内侍省分来的,比方嬷嬷进府要早,方嬷嬷接管后院事务以后,刘嬷嬷被排挤,现在只管一些杂物。”兰苕皱眉,方嬷嬷仗着是皇后娘娘身边人简直要在这府里横着走。 “这么说,现在后院里所有的事都掌握在方嬷嬷的手里?多出来的钱岂不是进了她一人的口袋?” 温璟眯了眯眼,她上午与范嬷嬷闲聊,观澜园里可是井井有条,与后院里相比就是两个世界一样。 是姜绪风故意放纵?不想跟皇后直接对上,然后等着她这个太子妃进门在处理。啧,不管是不是她多想,方嬷嬷她是肯定要处理的。 也罢,她就做一回“刀”。 “兰倩,兰苕,你们去跟方嬷嬷拿库房的钥匙,只说我要回礼。她要是阻拦,你就把单子拿给她,让她按上面的准备。明天就要送出去,若是耽误了,我就唯她是问。”温璟也没那么多的耐心跟方嬷嬷周旋,她手里能用的人太少,把方嬷嬷弄下去总要有得力人顶上。 温璟放在明面上的吩咐,不怕方嬷嬷阴奉阳违,做的不好就是把把柄往温璟手里递。 “竹云,你近些时候试着去接触接触刘嬷嬷,看看她能不能用。”温璟又拿过人事的册子交给竹月,让她看着些二等,三等的管事,筛选一些能用的出来。 做完这些,外面已是黄昏,膳房来了人等着温璟点菜。 观澜园那边一天都没什么动静,也没人来通报,想来姜绪风今晚是不来了。 温璟点了一两道自己爱吃的,加了个清炒笋片和鲜笋鸽子汤,这季节正是吃笋的时候,温璟偏爱这一口的。 刚放下菜单,观澜园里的冬青公公来了,冬青是朱湛的徒弟,没什么重要的事,平日里传话的都是他。 “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冬青打了个千。 “起吧。”温璟笑笑。 “殿下要奴才给娘娘传话,说今晚要去赴宴,不能陪娘娘用膳了。让娘娘用些好的,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殿下给您带回来。”冬青说话利落,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看着就喜庆。 温璟眉眼都弯了,姜绪风这男人的确有让人舒心的本事:“殿下去赴宴是高兴事,只你们照顾着也不要让殿下喝多伤了身子。我叫人准备醒酒汤,殿下回来也好用一点。” “是,奴才定然把话带到,娘娘放心。”冬青应下,回去观澜园。 第七章 观澜园里,姜绪风正在换衣服。不是正式的宴会,他穿的简单也没戴冠,看上去像是哪家的风流儿郎。 冬青三言两语的把话说了,姜绪风微勾下唇倒是没再说什么。 朱湛挑了一块双鱼佩给他戴上,这就要出发了。 “朱公公,宋良娣那边的蕊思姑娘来了,是良娣主子想请殿下用晚膳。”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姜绪风抬眼看了一眼朱湛,朱湛立刻给冬青使了个眼色。 冬青去了门口把那小太监拉走,压低声音:“殿下要出门不知道?这几日宋良娣那边的人殿下都没见,你怎么也不机灵些。” 小太监只敢暗地里瘪瘪嘴,冬青这些跟在殿下身边的自然不怕得罪宋良娣,他们这些底下的哪里敢去招惹。 “殿下,早上的时候,宋良娣亲自来了一次,说是为昨天的事赔罪。” 姜绪风挑下眉,平淡的说了一句:“她是宋氏的女儿,何罪之有?” 朱湛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他是不敢接着话的,还好殿下也没有非要回的意思。 宴会不过是右仆射家的大公子韩欢举办的一次品酒宴,这宴年年都有,不固定时间。最开始就是各家公子玩乐的聚会,直到姜绪风的一次兴起,才让这宴会变了性质。 韩家的二公子韩清是姜绪风的伴读,跟姜绪风一样的性子,颇为投缘。 韩欢站在园子门口,远远就看见了太子府的轿子,挥着手吩咐小厮:“快,去找找二公子在哪,就跟他说太子殿下到了。” 韩欢自知,太子这几年都能来这品酒宴,无非就是看在他弟弟的面子上,其余的人包括他可迎不了这尊大佛。 “恭迎殿下,”轿子都已经停了下来,找人的小厮还不见人影。韩欢赶紧几步跨上前,躬身迎驾。 “大公子不必多礼,孤又来叨扰了。”姜绪风好笑,韩大公子也见过他不止一回了,怎么还这副样子。 “殿下光临,蓬荜生辉。”韩欢干笑,又回头去瞅。 姜绪风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子北这人,孤自去找他,大公子留步吧。” 韩二公子韩清,字子北。他此时正躲在廊下小酌,位置隐蔽,也难怪小厮找不到他。 “你倒是会躲清闲。” 韩清听声音也知道是谁,懒懒的一拱手:“殿下。” 姜绪风拿起另一只酒杯,喝了一口,惊奇道:“这酒不错,够烈。” 韩二公子笑笑:“从我家老头那偷拿来的,殿下可省着点喝。” 姜绪风用手指点点了他,摇头:“孤是不能多饮了,出门前可是被叮嘱过。” “啧,”韩二公子当然知道姜绪风娶温家大姑娘的原因,只姜绪风这么说,显然是对太子妃满意。 他到底还是臣子,不好过问太子妃的事。他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姜绪风:“殿下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姜绪风打开信封,里面一张信纸,一张诉状。姜绪风一目十行的粗略看过,又折了回去,放在了袖子里。 “孤所料的不错,你说三哥要是没了钱袋子,会不会发疯。” 韩二公子抖了抖肩膀:“我听殿下叫这声三哥更瘆得慌。” 宴会进行了一半,姜绪风就提前离场了。世家贵族里一片灯火通明,平民百姓却是已经早早入睡,外面只剩更夫的声音。 姜绪风支着额头,身体随着轿子微微晃动,轿子里只有一点微弱的夜明珠的光亮。 他整个人都隐在暗处,此时若是有人看见他的神情,定不会相信那是平日里端方如玉,脾气也不错的太子殿下。 朱湛小心的伺候着太子殿下更衣洗漱,就寝前试探的问了一句:“殿下,太子妃娘娘给您准备的醒酒汤还煨着,您用一点再睡么?” 姜绪风翻了个身,声音也有点模糊:“不必了。” 日子就这么又过了五六日,姜绪风又来了长春园一回,去了杜良娣那一回,召了一次小园子里的侍妾林氏,剩下都是自己住在观澜园里。 宋良娣那边去请了几次都没见到人,听说在如绘园里摔了不少东西。 温璟难得起了个大早,让竹云通知了各处今日不必请安了。因为今个是初一,她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换了一件橙红色的百褶束腰裙,外衫鞋子也搭同色系的,头上戴了一个珍珠的发冠,瞧着就是光鲜亮丽。她爱打扮,可不会为了什么所谓的名声委屈自己,再说姜绪风一件长衫便是云丝锦,过水一次已是极限,满打满算也就只能穿两次,温璟替他省什么钱。 太子府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口,接下来的路温璟要坐步辇。 步辇到凤仪宫的时候,嫔妃们刚请过安,有几个走的慢的低位分嫔妃,还得朝着温璟行礼。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福寿安康。” 宋皇后头戴凤冠,身着金线拽地的长裙。她已年过四十,保养的很好,眼角的细纹都不明显。 看到温璟宋皇后露出满面笑容,脸上也端着慈祥和善,却等着温璟行完这个礼才道:“我们婆媳之间,哪里就需要这么多的虚礼。你这来的早,想来没用早膳。恰好本宫之前也没太用好,你再陪着本宫用一些吧。” 温璟笑着点头,扶着宋皇后的手臂:“那臣妾服侍母后用膳。” 温璟是用了点心的,她第一次见宋皇后是皇上赐婚圣旨之前。皇后说要见她,蒋氏只得带着她进宫。那时宋皇后也是态度极好,拉着她嘘寒问暖,可细听话里话外都是宋皇后身为世家女的高傲,明明是要借她父亲的势,却还像施舍一般。 宋皇后给温璟的印象留的太深刻,让她觉得这位婆婆就是个笑面虎,每次见她自然要做万全的准备。 在温璟不经意的夹了几次腌菜之后,宋皇后轻皱了一下眉头,拿着帕子拭了一下嘴角:“你坐下一起用一些吧。” 食不言,寝不语。 宋皇后大概用了小半个时辰吃了八分饱,放下筷子,慢悠悠的端起手边的茶。 第八章 “本宫初次见你,就瞧着这姑娘长得是好,只是还稚嫩些。现在这一装扮,也是当家做主的样子了。” 宋皇后也打量了温璟半天,温璟这一身又是宝石又是珍珠的,她看着就心生不满。 “母后谬赞了,臣妾还有好多地方要跟母后学习。”温璟笑容真诚,带了点羞涩,噎的宋皇后一哽。 宋皇后又不好说的太过严肃,搞得她好像刻薄一样。装出一副一切为了儿子的样子,苦口婆心:“太子是储君,每日里不知多人都在盯着他。你是个好孩子,多体谅他一些。一言一行都要注意的,各方面都容不得马虎。” 温璟心里嗤笑,她不过就是多带了些首饰,皇后都要抓着不放说两句,姜绪风都没管这么宽。 她没多说什么,表明上感动恭顺的应下,宋皇后就算手伸的再长,也不可能时时盯着太子府,听这么一两句不疼不痒的,下次还敢。 皇后见温璟还算听话,点了下头,又问起太子府里的事。她也知道分寸,问多了有窥探的意味,即便是自己儿子也不行,略微说了几句就不提了。 倒是让温璟奇怪,宋皇后竟是一句也没说起宋良娣来。 “唉,刚刚宁王妃来请安,宁王府里又多了一个庶子。”宋皇后突然叹气,“虽说是下面妾室生的,身份低了一些,但那也是子嗣。” “太子如今年龄也不小了,膝下却还没有子嗣,实在令本宫担忧。” 宋氏和周氏相争多年,皇后和荣贵妃天生就不对付。而今,皇上宠爱荣贵妃,又偏疼荣贵妃所生的儿子宁王,已经隐隐有威胁储君之位的趋势。 宁王之前有一个庶女,养在宁王妃那里的。虽说没有儿子,太子却是连个女儿都没有。姜绪风没有子嗣这件事总被宁王一党拿出来诟病。 荣贵妃也没少讽刺皇后,现在宁王儿子女儿都有了,不怪宋皇后着急。 温璟不知说什么,子女缘这又不是她说的算的。而且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她嫁给姜绪风之前,太子府后院不是也没一个有孕的...... 宋皇后见她不说话,就有些不高兴:“本宫也知道,身孕的事急不得。太子后院里有一位侍妾是本宫送过去的,也是千挑万选,家世背景干净,调教的也是温顺可人。你若得了空便见一见,最起码信得过,也好抬举。” “你也别吃味,你是太子妃,身份尊贵,以后生的孩子也是嫡出,自然不是那些妾室所生能比的。只是眼下太子处境艰难,本宫也是没了办法,无论男女,先有一个总是好的。” “等孩子出生,也养在你那里。若是有那不守规矩的,本宫定为你做主。” 宋皇后一番话,真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然她真的料错了温璟,温璟可没拦着后院的妾室们有孕,她也不介意长子不是自己生。 就像皇后说的,她的孩子是嫡出,妾室生的又怎么比的过。大雍嫡庶分明,这也是宁王有很多人支持,又得皇帝偏宠,姜绪风处于弱势却依旧是太子的原因。 温璟眉头都没动一下,笑的柔顺:“是,母后一片慈心为了殿下,臣妾深感,怎么会吃味呢?” 婆媳二人又闲话半刻钟,基本都是宋皇后在唱独角戏,温璟跟着点头。 当温璟的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宋皇后的视线里,宋皇后维持的和善面容瞬时就冷了下来。 “这温氏,本宫原以为是个被继室打压,不过就如外面说的那般。瞧瞧,是本宫看走眼不是?” 宋皇后的身边的掌事大宫女穗荷轻轻给宋皇后捏肩:“娘娘,日子还长着,太子妃还年轻。” “是啊,还年轻。” 温璟沉默的坐在步辇上,皇后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她也就当听个乐呵,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兰倩是想说什么的,被竹月拉住了。 “那是谁?是宫里新晋位的哪位娘娘么?怎么没见过?” “回宁王妃,那是太子妃娘娘。” 赵沛玲今日进宫给宁王的生母荣贵妃请安,荣贵妃先是高兴的夸了那庶出的长子,然后又阴阳怪气的说宁王没嫡出孩子,赵沛玲心里就不是很舒坦。 出宫之前要去拜见一下皇后,是规矩,以视对皇后的尊重,正巧撞见了温璟。 赵沛玲是没见过温璟,只听人说太子妃是个美人,她便嗤笑。温家之前在京城连名都排不上,不过空有一个大将军撑门面,名声不好的嫡女都可以去做太子妃了,太子一党可真是不挑。 这次算是看清了温璟的容貌,她眉间一下皱成一个川字。她的样貌平平,都算不得小家碧玉,一皱眉,竟是带出几分刻薄:“呵,什么出身样貌,如此不端庄。” 为她引路的是荣贵妃身边的二等宫女,闻言,笑了笑,跟着附和了两句。 温璟是不知别人都在背后如何编排她的,就算知道了大抵也是不会在意的。从皇上赐婚开始,流言蜚语就没少过,好听的,难听的她都听过了。 “既然是母后的意思,那就都叫来看看吧。” 温璟回了长春园,换了一件简单些的衣服。她本意是不打算见这几个侍妾的,谁有那个造化得个正经名分是谁的本事。今日宋皇后既然提了,那就都见见也无妨。 “娘娘!” “好了,我遣人去请几位姑娘,你去拿些凉茶来,外面天气越来越热,娘娘也渴了。”兰苕支开了兰倩,省的她多话。 “娘娘可别生兰倩的气,她就是那样跳脱的性子,奴婢都劝着她呢。” “不会,兰倩也没在外面这样,她忠心为我,我是知道的。”温璟笑,兰倩最近约束自己话都少了,“让竹云给我要碗鸡丝粥吧,凤仪宫里我也没用多少,又外面呆了大半个上午,我这有点饿了。” “要不娘娘先用膳?”兰苕立刻关心道。 “没事,见完了安安心心吃吧,再告诉膳房,午膳再上一道蒸饺,我前日里尝着不错。” 第九章 几位侍妾得了太子妃娘娘的传唤,不敢耽误,立即梳妆打扮,没一会就到了。 姜绪风一共四位侍妾,两位内事省安排的侍寝宫女,安氏,李氏;一位荣贵妃送来的邹氏;剩下一位样貌最为出众的林氏便是宋皇后送来这一位。 她们都守着规矩,微微低头的站着:“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兰苕,赐坐。”温璟抬手,仔细看看四人。 李氏看着小,脸颊还带点婴儿肥,姜绪风大抵是不喜欢这类型的女子,所以李氏侍寝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安氏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眉眼微微下拉,有点苦相不过也是美的。 剩下两人,目的就是送进太子府争宠的,自然长得不错。邹氏已经算出挑了,林氏比她更明艳些。 皇后与荣贵妃之间,真是无论什么都要争个高低。荣贵妃前脚送进来一个邹氏,皇后后脚就送进来一个更好的林氏。 几人坐的都是矮墩,瞧着都有些拘谨。李氏,安氏一直不敢看温璟的正脸,邹氏林氏却用余光打量着这位‘女主子’。 “你们不必紧张,我也是突然想起,离着午膳还有些时候,就见一见。” “娘娘平日里都是忙的,奴等得见一次已是福气了。”邹氏态度是恭敬,笑容却不大让人舒服。 “是呢,奴一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好似戏文里的仙女,奴真是自惭形秽。”林氏也跟着赶紧接话,生怕被邹氏抢走了风头。只她说话时眉眼上扬,下巴微微抬着,带着些“伺候太子时候久”的得意。 温璟面上一直都带着浅淡的笑意,听了两句‘恭维‘话也没变:“你们都是嘴甜的。” 林氏一瞬间有点尴尬,邹氏倒是依然从容。二人谁也不让谁,你来我往,暗自较劲。 李氏,安氏安静的看着,话都不多说一句。背后有靠山到底是不一样,做侍妾底气都足一些。 眼看着就是午膳的时辰,也算见过了。温璟放下茶杯,这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我不是个死板迂腐的人,也没那么多难为人的规矩。你们只要守着本分好好伺候殿下,我都是好说话的。” 四人皆都礼仪周全的退了出去,林氏走在最后,频频回头看了好几眼。 快走出长春园的时候,林氏突然转身回头:“竹云姑娘,我刚才尝着娘娘这的茶不错,不知能否留下来再喝几盏?” 竹云敛了眼帘:“林姑娘,娘娘要用午膳了。” 林姑娘的脸色霎时黑了一下,又想起面对着谁,收揽了神色。 但竹云还是看见了,眸色冷凝了一下,邹氏林氏背靠大山,想踩着太子妃娘娘向上爬,心思倒是多。 竹云事后还是跟兰苕提了一嘴,兰苕点头,拉着竹云的手:“好姐姐,娘娘事务繁忙,过些时候入了春日,娘娘还要去赴宴。我们自然要帮着娘娘多看这些,我和兰倩都不如姐姐和竹月姐姐懂得多,还望姐姐多费心。” 兰苕兰倩都是娘娘从家里带来的,竹云心里拎得清也没拿大,笑着道:“都是伺候娘娘的,你和兰倩更了解娘娘近身伺候。我和竹月就管些琐事,我们多配合就是了。” 两人站在廊下说话,竹云看四周没人,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宋良娣一直没来请安,娘娘可有什么法子了?” “也不用娘娘出什么法子,宋良娣怕是挺不住了,也就这一两日了。”兰苕眨眼,眼神示意了一下观澜园的方向。 竹云秒懂,笑了出来,宋良娣也是自作自受。 另一边,林氏几人回来后边侍妾住的院子,她们四人挤在一处,一人只能分一个窄小的阁子。 林姑娘神色不愉,坐在那一言不发。 伺候她的丫头琥珀给她倒了茶,小心的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姑娘?” 林姑娘摆摆手,她不知道该如何说。片刻,又实在忍不住:“太子妃为何不见我?” 琥珀不懂她的意思,在她眼里,太子妃身份尊贵,何必留一个侍妾说话? 林姑娘见琥珀像是木讷不懂事,心中更气,将手里的帕子直接掷了出去:“我有皇后娘娘为我做主,又得殿下欢心,身份自是比那三个尊贵。可事到如今,我竟是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 林姑娘是侍妾里面最得宠的,甚至要比罗昭训和田奉仪得宠。只是一直都没有正经的妾室名分,她也试着跟殿下提过,可殿下总是没有准话的。说多了,她便一个月未曾见到殿下,实在是吓到她了,不敢再提。 “姑娘,日子还长着,这也急不得的。您有宠爱,有名分是迟早的事。”琥珀捡了帕子回来,忙劝着。 “你懂什么,我有个正经名分才能继续往上,只是个侍妾,再有宠爱又怎么能有品级?” “你去,看着门口,有没有观澜园的人来。”林姑娘一跺脚,催着琥珀去院子门口守着,这都大半月了,她才见了殿下一回。 只可惜,今天是初一,姜绪风从外面回来就去了长春园。 一直盯着观澜园的宋良娣连个人影都没摸到,真是恨不得直接冲进长春园里。但今天这日子,良娣要是真去了那就完了,蕊思蕊心堪堪拦住了。 “殿下今日回来的早,不如先更衣喝茶,一会便可以用晚膳了。”温璟刚沐浴过,头发黑且长,像是一匹上好的缎子。 姜绪风顺手摸了一把,笑道:“太子妃这时候沐浴,是不是早了些?” “晚间臣妾的头发不容易干,湿着睡觉总归不太舒服的。”温璟就装看不见姜绪风意味不明的笑容,推了一下他的手。 姜绪风转到屏风后边去换衣服,长春园里备着他的衣服,别的地方就没有这个‘殊荣’了。 这一夜,颠鸾倒凤,非常契合。 姜绪风清晨走的时候,温璟还在睡。出了门,倒是吩咐了一句:“孤记得,去年西域进贡的香露,还在库房里,都拿去给太子妃养头发吧。” 温璟收到香露也挺高兴,男人心里有你是好事,但你只指着男人过日子......那就...... “娘娘,宋良娣来请安了。” 第十章 宋文姝与其他的妾室一起坐在前厅,只觉面上难堪,心里火烧一般。 她大半月的时间,连表哥一面都未曾见。她几次三番的请,表哥都说政事繁忙。能去长春园,娴吟园,甚至召见侍妾,就是不肯来她的如绘园。 宋良娣昨日再去观澜园请人失败后,哭了好一阵子。 然她不明白,总有人明白,只是她不肯听蕊思蕊心的劝罢了。最后两个婢女只得请来了方嬷嬷,方嬷嬷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人,私下里与她们良娣来往也多,方嬷嬷的话良娣还是能听两句的。 方嬷嬷能在皇后身边伺候,自然也不是蠢笨的。早知道宋良娣这边怎么回事,暗骂一句扶不上墙的烂泥,面上还得劝。 道理翻来覆去的说,好赖话也都委婉说尽了,宋良娣总算是软了下来。 其实道理很简单,她什么时候来给温璟请安,姜绪风就会进她的园子。 首先,姜绪风作为储君,不会让自己有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宠妾灭妻放在官员身上顶多是不好听,最严重就是被御史台参一本。放在太子身上,那就是能搅动满城风雨的大事,甚至影响他的储君之位。 其次,温家还有用,他不会不给温璟脸面。再然后,就是姜绪风自己,他又不是康德帝。正妻好好的,人长得好也会处事,他还是希望夫妻和睦的。 杜良娣轻飘飘的瞄了一眼宋文姝,若是宋文姝能坚持到底,她杜慧莹也高看她一眼。 现在看来,真是丢尽了身为世家小姐的脸面。这要是还在闺中,岂不是让其他家的小姐笑掉大牙。 温璟像往常一样,等着众人请安,眼神都没多给宋良娣一个。 “妾等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宋文姝这声‘妾’在嘴里转了几个来回,说的真是心不甘情不愿。 待众人都坐下,曲承徽攥了攥手里的帕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行礼道:“太子妃娘娘,妾有一事,妾的姨母一家住在京中。前几日,表哥递信说姨母病重,妾想送些东西到姨母府中,还望娘娘应允。” 温璟诧异,曲承徽这般郑重,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刚要说话,宋良娣一声冷哼打断了她。 “什么上不台面的身份,还敢求到太子府的承徽身上?曲承徽,你也好生没规矩。” 温璟往椅子上一靠,眉眼间一片冰凉:“宋良娣,这就是你的规矩?” 她容貌本就昳丽非凡,此时眉尾上扬,带出一些凌厉,看的宋良娣一时说不出话。 “宋氏,太子府的规矩到底如何,不是你一个妾室能说的。本宫念你初犯,就不与你计较,若是还有下次,本宫就要去母后面前分说分说了。” 温璟在府里的时候,极少自称本宫,现在用起来让在场的人都心里一紧。 温璟直接精准的往宋文姝的心窝肺管子里插,一句妾室,差点气的宋良娣哭出来。可她也不敢真闹到皇后面前,愤愤的一甩帕子。 温璟的凌厉像是昙花一现,对着曲承徽的时候,又是神态舒展,语气温和。 “父皇和母后都是仁厚之人,太子府也没那么严苛的规矩。曲承徽的姨母既是病重,那便给你一天去看看吧,早上出去晚膳之前回来便是。” 大雍的祖上北边的外族,所以即便延续至今,规矩上也没有前朝那般严格。像曲承徽这样有品级有名分的妾室,偶尔出次门,只要家中主母允许都是可以的。 之前后院都是方嬷嬷把持,宋良娣还会插一手,她们向外面给家人传信都不行。 曲承徽听了温璟的话,简直要喜极而泣,给温璟正式的磕了三个头:“妾谢太子妃娘娘,谢太子妃娘娘。” 第二日,曲承徽给温璟请安后出府。 观澜园里,朱湛还把这事说给了姜绪风。 姜绪风正在看书,闻言,斜睨了他一眼:“后院里的事,太子妃做主。这些琐事,还要说给孤听。” 朱湛嘿嘿一笑,想这不是您让奴才事无巨细,现在又不用知道了。 “宋氏去给太子妃请安了?”姜绪风翻过一页书,声音懒散。 “是,昨日就去了。” “呵。”姜绪风嗤笑一声,半晌没话。 朱湛以为他没吩咐,刚想退到屏风外面守着,就听姜绪风又道:“晚上去看看。” 太子殿下今晚去了如绘园,后院里没人嫉妒,脑子稍微明白的,背地里不知怎么笑话宋良娣。 宋良娣是不管那些的,知道表哥要来,她高兴的不行。又是准备膳食,又是换新衣服。 见到姜绪风,宋良娣自是激动的不行,红着眼眶声音都发颤了,直接扑在姜绪风怀里:“表哥!” 姜绪风缓缓拍了拍宋良娣的后背,揽着她往屋子里走:“嗯,小心脚下。” 宋良娣听着耳边熟悉的男音,顿时委屈全都涌上来,眼泪就往下掉。 姜绪风倒是非常有耐心,安抚着宋良娣的情绪。他长相上继承了康德帝和皇后的优点,眉眼狭长鼻梁高挺,平素里对着妻妾都是一副温柔样子。顶着这张脸,又捡一些宋良娣爱听的话说。 没一会,宋良娣就被哄的脑子一片浆糊,之前的委屈全都抛到了脑后,对着他的话也是连连点头。 “温氏毕竟是太子妃,她总要管好这后院,孤也才好无后顾之优。”姜绪风笑着,“姝儿最是体谅孤,你让着太子妃些。有孤在,又怎么会让姝儿受欺负?” 宋良娣红着脸,眼神痴迷,乖乖应下:“是,表哥放心,姝儿知道了。” 宋良娣侍寝,众人都以为她又要抖起来了。她却是突然间态度转变,老老实实每天请安,只在言语上阴阳怪气,作妖倒是没有。 温璟是没空关心宋氏到底如何,眼瞅着进了四月,各府的宴会都要办起来,温璟都接到了好几张帖子,后院的事务还没个章程。 她连续看了好几日的人事簿子,精挑细选,让身边四个婢女打听询问,才初步有了几个人选。 温璟选着时间想要见一见,外面又递来了两张帖子。一张是温府蒋氏递来的,一张是广平长公主的帖子。 第十一章 温府的帖子只有寥寥几句,过几日便是温府二房嫡出的二小姐温瑄的大喜之日。 温璟与温瑄感情甚笃,是要回去为温瑄添妆的。 而广平长公主府的帖子,用的是带着幽香,描金洒边的上好纸张写明了月中之时,广平长公主会在京郊举办一场蹴鞠赛,邀温璟前去观赏。 大雍人痴迷蹴鞠,只普通百姓是邻里间图个乐趣,有钱人是不用自己下场。皇亲宗室里基本每一家都养了一两支球队,当今皇上康德帝就有御用的球队。 先帝的儿子不少,女儿却只有两个。一位成旭长公主,是当今康德帝庶姐,与康德帝关系也算不亲近,为人低调,尊贵的过日子。 而另一位就是广平长公主,她与康德帝是一母同胞,乃是皇子公主们正经八百的长辈,向来张扬,又颇有话语权,于情于理温璟都没法拒绝这张帖子。 温璟分别给温家和长公主府回了帖子,计划着给温瑄的东西。 她给娘家姐妹的东西自然不能从公库里走,要从她自己的嫁妆里出。温璟出嫁的时候,拿回了许氏所有的嫁妆,剩下的这些已经不多了,大半都被蒋氏花完了。好在她父亲又从边关送来了十多车的东西,这才有了她的十里红妆,就算是嫁到太子府都是丰厚的。 温璟私库的钥匙由兰苕保管,进了府以后她一直被琐事缠身,嫁妆就一直堆在库房,还没好好整理过,正好趁此机会登记造册。 东西都拿出来,库房是摆不下的,只得搬到院子里。温璟虽让人关了门户,但长春园里动静不小,不管是后院还是下人都知道太子妃在院子里晒嫁妆。听说院子都放满了,还有三分之一没拿出来。 宋良娣在如绘园里摔摔打打:“哪里来的小门户做派,显摆什么?” 蕊心低着头,心里腹诽主子这话说的没道理,太子妃自己的嫁妆,自己的园子,关起门来做什么不行。 蕊思也安静的站在一旁,不搭话。 宋良娣顾自生了一会闷气,又道:“过会去请表哥,说我得了新茶请他来。” 温璟不知道自己行为惹了人嫉妒,她正发愁看着她爹送来的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一箱子玉料原石。倒不是那种没开出来的,是形状各异,没经过打磨雕刻的。最大的有半人高了,只不过不是什么上好的玉罢了。 “爹边关呆久了,给的东西也如此豪迈。” “娘娘可别辜负了老爷的一番用心,这么多,想来老爷收集起来也要不少时候。”兰倩笑着,她是为娘娘高兴的,这些东西可是家底,一般嫁妆里哪能有。 温璟倒不是质疑温大将军的父爱,摇头失笑:“那个成色好些的白玉拿出来给二妹妹添妆,白玉少见,也能压箱底。紫色的那块让内侍省给我磨几样首饰吧,他们看着搭就行。” 温璟本来想把紫色的那块给温瑄,但拿近了看,里头有些杂色,个头也不大,索性磨几样小首饰带着玩吧。 姜绪风从外面回来,是想去长春园看看,被范嬷嬷拦下了。正妻整理嫁妆,哪有丈夫去看的,弄得好像窥探妻子的嫁妆一样。 姜绪风自然不是惦记温璟的嫁妆,即便那是真的丰厚,他也没看在眼里。 范嬷嬷一提醒,他也觉得莽撞了,恰巧宋良娣遣了人来请,他就去了如绘园。 不过隔天还是去了长春园,得知是温瑄出嫁,他也拿了东西让温璟带去。 成婚前,温家是何状况,姜绪风查的一清二楚,知道温璟和温瑄交好,其他的温家姑娘怕是没有这个殊荣了。 温瑄大婚这日,温府门前宾客往来,除却温家和严家的亲眷好友,还有一半是因着温璟与温家交好。 二房婶娘尤氏笑容都快咧到耳朵后边,光是温璟给的添妆都足够压箱底。温璟还特意提了一句檀木盒的银票是姜绪风给的,尤氏恨不得直接把那盒子供起来。 温璟是打算看温瑄一眼就回太子府去了,尤氏也知道这场合人多眼杂不好留她,只说忙过这阵子亲自去道谢。 临走的时候竟是被蒋氏截在了廊下:“夫人有何事?” 蒋氏看着眼前婢仆环绕,前呼后拥的温璟,眼色发沉,平了胸膛里的一口郁气才开口道:“我听闻月中广平长公主会举办一场蹴鞠赛,以你的身份应是收到了公主府的帖子。” “琼儿过了今年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你身为长姐,带她出去交际交际,认识一番也是你的职责。” 温璟微微歪头,不像身后婢女那般气愤,神色淡然:“夫人是继室,我是原配嫡长女。这一声夫人是我看在父亲的面子,还望夫人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周围落针可闻,蒋氏的脸色已经不能再看,怒气上涌:“你个......” 咒骂的话都到了嘴边,跟着她的老嬷嬷一把拉住了蒋氏:“夫人,太子妃。” 蒋氏深吸一口气,到底憋了回去,看着温璟走远:“若是我的琼儿......我又何至于此,那个老贼也是个偏心的!” “夫人,我们再想办法就是了,大姑娘只要还姓温,就只能绑在这条船上。” 蒋氏被老嬷嬷这么一劝,怒气消了一些:“是了,我要好好为我的琼儿谋划谋划,定要让她过的比那贱蹄子好。”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温璟丝毫不惧蒋氏。她没把蒋氏和温琼如何,已算她宽仁,还想把主意打在她头上。 四月过半,天气就突然热了起来,京中都在讨论广平长公主的蹴鞠赛,京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陆续接到了帖子。 温璟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也没紧张,却是问了姜绪风几句皇室里的事。 姜绪风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姑母偏疼宁王,一直与宁王妃走的近。 温璟就懂了,也是,广平长公主身为康德帝的亲姐姐,是要跟自己弟弟站在一处的。 温璟除了四个大宫女,还带了几位知晓各家关系的嬷嬷。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着郊外而去,兰倩心疼的抱着一个盒子撇嘴:“这么多好东西,竟是要打赏出去。” “你别这么小气,再说,这些也没花娘娘的私库。”兰苕笑她。 温璟瞧了一眼那盒子,唇边带了笑意。 临走之前,姜绪风命朱湛亲自送来的,五盒子首饰,十多盒子碎银子,说是叫她看蹴鞠时打赏用的。 温璟就说,这么多,可是用不完。 朱湛便道,殿下说,要是太子妃娘娘用不完,剩下就给娘娘留着零花。 温璟挑眉,发现了姜绪风除了长相的另一好处,大方。 她思绪乱飘这阵子,马车已经到了郊外的蹴鞠场,外面两圈是供客人们休息更衣的,里面一圈才是比赛的地方,场地占地之大,竟是一眼望不见头的。 温璟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就立刻有一个长公主府的侍者迎了上来,看着温璟的一身装扮,又看清马车上的标识,行礼之后高声唱和:“太子妃娘娘到!” 第十二章 广平长公主的宴会,除却康德帝的嫡系宗亲,能来的都是京城里有诰命,混得开有头脸的夫人。 她们又带着自己的儿媳,孙媳,家里未出嫁的姑娘。按着自己府中的次序一一坐下,这么大的场地竟也坐的满满当当。 温璟在闺中甚少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少有人见过这位新太子妃,听到侍者通传,所有的人都朝着那方向瞧着。 温璟一身大红色银线堆花襦裙,外面一件银色透影的春衫,梳飞仙髻,首饰没戴发冠,是一套宝石头面配几株红色芍药绒花。如此艳丽的颜色却没有显得喧宾夺主,红色更衬她灿如春华,皮肤白皙耀眼。 在场还略微嘈杂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停顿,温璟缓步走上高台,一个衣着华贵,头戴凤簪的妇人走过来牵住温璟的手:“哎呀,我还想着太子那般的品貌,可要娶个神仙女子,今日一见太子妃,果然相配。” 这话说的有些拿大了,众人却没别的反应,只跟着她笑。 那妇人紧接着说:“我是你广平姑母,你没见过,不认得也正常。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温璟想过好多可能,不想广平长公主竟如此热情。温璟也不好拒绝,便跟着她认人。 她也只在大婚那日粗粗看过一眼皇室中人,要说记得那是不可能的。也只认得出姜绪风的其他兄弟,至于皇子们家中的女眷她是分不清的。 圆脸,笑起来喜气洋洋的是庆王妃,她虽年过三十,可看起来却宛如二八年华的女子。 庆王是康德帝的长子,出身时候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好,多数时候都在府中养病。因着不涉及储位之争,庆王妃余氏与妯娌之间交际都是不偏不倚,倒也博得了一个好人缘。 庆王妃下一位坐的是怀王妃,怀王排行第五,善于商道,名下有很多产业,只生母是外族贡女至今还是个婕妤。怀王妃出身杨氏,杨氏祖上出过从龙之功的功臣,但能在京中屹立而不倒,靠的也不全是祖上庇荫。 杨氏以追求安稳,不参与朝堂斗争而出名,这种做法深得历代大雍帝王的偏爱。怀王的王位也因着娶了杨氏女,康德帝给杨氏的殊荣而得。 庆幸的是夫妻两人一个性格,对权利没有追求,富贵闲散度日。 还有还未封王的二皇子,四皇子的家眷,她们没有品级,只是皇子妃。坐的更远些,对温璟的态度都不错,面上带笑的闲话两句。 至于坐在广平长公主右边第一位的妇人,她似是总皱眉,眉间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此时表情和善,温璟却从她的眼中看出轻微的敌意。 温璟不用介绍也知道是谁了,宁王妃,赵沛玲。 “那日只远远瞧着,今日细看,太子妃国色,我们几个都是比不上的。”宁王妃打趣一般,拉上了所有的妯娌。 她话中的挑拨之意太明显,众人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三嫂嫂玩笑话,我是当不得国色二字。嫂嫂们各有千秋,我还什么都不懂,一会可要倚仗嫂嫂们跟我多说说。” 温璟不软不硬的驳了回去,宁王妃还想说什么,恰巧这时各家的女眷前来问安,打断了她的话。 庆王妃余氏,看见这一幕,用端起茶盏的动作掩去眼中的鄙夷之色。 温璟毕竟身边摆在那,都是女眷们朝着她行礼,她略微点个头罢了。一眼扫过去,跟在安国公夫人身边热络说话的人竟是蒋氏,温璟眼底立刻有点沉。 其实这种场合,以镇北大将军的官位,家中女眷自然能收到帖子。 但蒋氏自己出身一般,又是继室。这么多年,在京中贵妇之间苦苦经营,还是挤不进世家夫人和公侯夫人之间,也不知这次是怎么搭上安国公夫人的。 “呦,我是个记性不行的。还好有瑶娘,要不这不是失了礼数。”广平长公主的声音传来,拉着安国公夫人和蒋氏的手十分热情。 安国公夫人出身颍川陈氏,闺名就是瑶娘。看她与广平长公主如此熟悉的样子,就知道安国公府是站在哪一边的。 温璟不由得皱眉,蒋氏这是要干什么? 宁王妃神情闪过一次嘲弄,勾起唇角朝着温璟道:“蒋夫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只是怎么是和安国公夫人一起来的?” 温璟这一回突然笑起来:“唉,我和三嫂嫂不一样。我初为皇家妇,步步谨慎不敢出错,心思都是放在自己身上的。” 这就是再说宁王妃多管闲事,庆王妃怀王妃都惊奇的看了一眼温璟一眼,随后又暗自笑起来。 一时间,赵沛玲维持不住和善的样子,面容泛上隐隐怒色,她的夫君是皇上最宠爱的宁王,她出身天水赵氏,走到哪不是众人捧着,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下她的脸面。 广平长公主见这边情形,连忙出来打圆场,冲着宁王妃微微摇头,指挥着侍者可以开赛了。 上场的两队都是广平长公主府自己养的,一队十几个精壮的汉子,若是赢了一整队不但可以得到所有的押注,还可以有额外的奖赏。输的那队就要领鞭子,脸上涂白粉。 两个侍者端着银盘一一从观众席上贵人面前走过,各家的夫人自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掉链子,没钱也要硬撑,不一会就堆高了银盘。 侍者拖着银盘走到温璟面前,恭敬的低着头。 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温璟的身上,温璟不需要示意,兰倩捧着姜绪风给的其中一个盒子,随意的抓了一把直接放在了托盘上。 拿来打赏的玩意,样子自不如女眷们平时戴的精细,求得不过就是个分量足。 温璟赏的这一把,少说有五六个金戒子,还有几串红玛瑙项链和几支簪子,最显眼的是一个顶端镶着大个猫眼石的簪子。虽说这猫眼石有杂质,算不上好货,然这样大的少见,一般人家都会选择打磨打磨给家中小辈做成套的首饰。 蒋氏身体前倾,眼睛周围都泛红了。 就连广平长公主眼神也划过温璟,又若无其事的扬着脸主持局面。 蹴鞠场上的大鼓被敲响,随着鼓点越来越急促,裁判手中的旗帜挥下,左军队员率先开球。 激烈的蹴鞠赛一时之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温璟看了一阵也入了神,左军队长一连进了两个鞠球,观众席上一片喝彩之声,温璟也赏了些许的碎银。 每位客人身旁站着一个小侍者,同样拖着银盘,这是留着各位贵客比赛时候打赏方便。 广平长公主目光是看着场上,话却是对着温璟说的:“太子妃压了右军队,我瞧着太子妃是要破财了。” 温璟假装叹了口气:“姑母说的是呢,我是看着右军队都是健硕的好儿郎。不过,这才刚开始,侄媳还想再看看,说不得就不用破财了。” 第十三章 场上的赛况越发的激烈起来,站宁王一派的,只要看哪家跟着广平长公主和宁王妃选了左军队就能了解。 左军队又得一分之后,宁王妃抓了一把银瓜子扔进托盘中:“弟妹还是年轻,看事情的眼光还是差一些。” 温璟回了一个假笑,没回话。宁王妃这声‘弟妹’还真叫的出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左侧的庆王妃见状与温璟搭话,两人闲话的这会功夫,场上的右军队长爆发神力,稳稳的接过副队长传来的鞠球,踢进了“风流眼”。 温璟抚掌,兰倩也欢喜的抓了一把金银物件放进属于右军队的托盘里。 这场蹴鞠赛一直到了将近黄昏才有了结果,左军队和右军队几乎紧紧咬在一起,谁也不让一分,最后还是右军队小胜一分赢了蹴鞠赛。 温璟当然是高兴的,虽哪边赢其实都不影响什么,但这却是个极好的兆头。 她打赏了一盒子的首饰出去,那右军队的队长满面红光的,甚至都没看见自己主子广平长公主略阴沉的脸色。 马车慢慢的往回走,车上的气氛明显要比来时活泼了许多,兰倩叽叽喳喳的说宁王妃脸色多难看,其他三个婢女也笑。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回了太子府,温璟刚进了长春园,茶还没得急喝,外面就说前院的赵瑞宝赵公公来了。 赵公公堆着笑,请完安便道:“太子妃娘娘,殿下得知娘娘回来了,邀娘娘去观澜园用膳呢。” 温璟挑眉,应下来去内室里换衣服:“好,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哎,娘娘不急,殿下叫观澜园的厨房做了娘娘爱吃的,专门等着娘娘回来。”赵瑞宝站在外间连连点头,眼珠子一转,说着好话。 温璟笑起来:“是个促狭鬼,兰倩,还不拿银子请你赵哥哥喝茶。” 兰倩塞了一个荷包给赵瑞宝,赵瑞宝一颠重量,嘴要咧到耳根子。太子妃娘娘大方,看来以后他得常来。 竹云干净利落的给温璟盘了发,只带了几支簪子便罢,衣服也换了身轻便的紫衫。 到了观澜园,姜绪风已经候着了。四月他就恢复了上朝,忙起来都是自己歇在前院,温璟也好几日没见他。 姜绪风还不等温璟行礼便拉过她的手调笑道:“太子妃怎么这么素,可是没有新的首饰了?孤再叫内侍省打一些,太子妃不必为孤省钱。” 温璟噗嗤笑出声,捏了捏姜绪风的手指:“殿下竟会说笑,首饰带了一日,臣妾也松快松快。” 之后凑到姜绪风眼前,故作娇态:“臣妾这样是不美了?” 女子当然是好看的,简单的首饰,紫色的裙衫让温璟更柔和了几分,素一些也更显得清丽。 姜绪风眼睛带着笑意,闻言赶紧讨饶:“是孤的不是,给太子妃赔罪。” 说着,又装模作样的作揖。 伺候的宫人从太子妃来的时候就去传膳了,前院的厨房早就准备好了,太子殿下特意吩咐的,厨子定是要大显身手一番。 一桌席面上的就是正常的菜量,配几样糕点,有一道炙羊肉是温璟不太喜欢的,家中厨子不擅长这个,又每次送到她那里饭都凉了,更为腥膻,所以很少用。 姜绪风不知这个,他不挑食,还给温璟夹了一筷子。 温璟看着碗中色泽诱人的羊肉,也不好驳了太子殿下的面子,便夹到口中吃了。随后眼睛一亮,羊肉肥嫩正好,又撒了孜然和辣椒,味道辛香。 她又多吃了两口,姜绪风见此:“朱湛,太子妃喜欢,赏做这道菜的厨子。” 这顿饭欢欢喜喜的用完了,大概是厨子的手艺太好,温璟直接吃撑了,摊在榻上喝消食茶。 姜绪风换了宽松的袍子出来,显然也是有点吃多了,腰带都不系了。 从内室出来,也一样摊在矮榻上,问道:“太子妃今日看了蹴鞠赛,可是有趣?” 他这话里问不只是赛场上那些,还有别的意思。 温璟听的出来,这太子可真是耳听六路眼看八方:“自然是有趣的,只不过让殿下破费了。” 姜绪风听着客气话,看温璟也没多感谢地样子,他眉头微动了一下觉得好笑:“太子妃初入东宫,没人欺负你吧?” 温璟吹去茶盏里的浮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有殿下在,哪里有人会欺负臣妾。” “广平姑母素来与宁王妃走的近,太子妃若是听了什么不好的,不必放在心上。”姜绪风握住了温璟的一只手,另一手也放在她的掌心之上。 温璟颔首,知道这话就是明着告诉她广平长公主的站队,就算姜绪风不说,她今日也全看明白了。 “过些时候,大概成旭姑母,还有几位宗亲家的老王妃也会办宴。孤若是得空,便陪太子妃一起。” 温璟颇有点头疼,姜绪风说的这几位她都不好拒绝,是要去的。明日应该能有空闲,早些把后院的事务定下来才行。 “殿下,臣妾听范嬷嬷说,今年太子府也是要办宴的?” 往年太子府不办宴,是因着太子没有正妻,府里没有主事的。今年温璟嫁入太子府,情况不同了,宴会就不能少了。 “是,”姜绪风看着温璟有点愁眉苦脸的样子笑了笑,“这也是回礼。” 温璟心里叹口气,面上却是舒展了眉眼:“臣妾是新妇,不懂的地方也会多问后院的老嬷嬷,尽量不出错。” “好,这些内务就都托付给太子妃,孤是信任太子妃的。”姜绪风是很配合的,温璟如何做事他都看在眼里,心中有数。 温璟一副感动的样子,夫妻之间也非常温情。 长夜漫漫,二人也不能只是闲话,温璟缠着姜绪风教她下棋,她对自己不怎么通文墨,琴棋书画之类的从不掩饰,大大方方的,不论姜绪风还是下边的宫人都没觉得如何。 大多数的正室嫡妻多学的还是管家理事,有没有才华其实并不要紧。要是藏着掖着,自己先低一头,反倒惹人议论。 温璟这晚是留在观澜园的,姜绪风这里东西样样都用的最好的,温璟也享受了一回太子殿下的待遇。 第二日一早走的时候,温璟还顺走了两个小摆件。 “昨日我给的名册竹月可看了?” “奴婢看过了,这几人都是可用的,娘娘可以先用着试试。”竹月听到温璟唤她,上前回话。 温璟扶了扶鬓边的步摇:“那便都叫来瞧瞧吧。” 第十四章 天气还行,太阳也不大,还有微微凉风。 十几个挑选出来的二等管事,三等管事站在长春园的院子里。温璟叫人搬了椅子在廊下,婆子们远远偷瞄,只瞧着太子妃娘娘满头珠翠和大红色的蔻丹。 “我进东宫也有一个月了,过几日府中要办宴,事情就会多起来,后院的事情也不好没个章程。” 方嬷嬷站在略微靠前的位置,听的心里一紧,面色就不好看起来。 温璟在后院里询问打听,她是知道,主母问问人事是很正常的事,方嬷嬷也不能拦着。没想到,看今天这架势,是要给后院大换血。 “太子妃娘娘,后院的事一直都是奴婢再管。娘娘若是要问,奴婢是最清楚的。”方嬷嬷上前,礼数态度都没问题,然方嬷嬷是直视着温璟的。 院子里的人立刻把自己的头低的死死的,生怕被牵连。 温璟浅浅笑了一下,不用她示意,竹云两步走至前面:“方嬷嬷,太子妃娘娘是殿下嫡妻正室,殿下托付娘娘中馈,是太子府里的主母。嬷嬷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她声音不大,在场的管事奴仆却是听得一清二处。 “嬷嬷年纪大了,我已经请示过母后,让你去庄子上荣养,嬷嬷一会就启程吧。”温璟当然是没跟宋皇后说过方嬷嬷的事,她管理后院不需要通过任何人的允许,这是身为太子妃,储君正妻赋予她的权利。即便宋皇后问责,方嬷嬷做过的证据都摆在那,温璟也是不惧的。 方嬷嬷自持是皇后娘娘的人,在太子府后院做主多年,根本没把温璟放在眼里。 现在太子妃竟说要把她送出去,方嬷嬷怒色上涌,顾不得其他,高声道:“太子妃娘娘,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您没有权利处置奴婢。” 温璟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她给过方嬷嬷机会了:“竹月,把账目读给方嬷嬷听听。” “康德十八年,十月初四,厨房采买江南贡米,当季瓜果蔬菜,鸡鸭鹅肉蛋各三十斤......总计五十银十贯钱。方嬷嬷,我没说错吧?” 方嬷嬷面色有些发青,她以为温璟不过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将军府姑娘,不能这么快查出账目的问题,她过些时候把账目补一补就是了。 现在,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方嬷嬷,我念你在母后身边伺候多年,又为太子府尽心尽力,给你留一分体面,嬷嬷的选择呢?”温璟看着方嬷嬷,眼中透出冷意。 方嬷嬷如果只是从中吃些油水,温璟也懒得动她,顶多是把她从油水多的事务上换下来。 但竹云竹月查了一番,才知道方嬷嬷用公账上的钱去孝敬宋良娣,宋良娣好多花销首饰都是拿公账上的银子。方嬷嬷为了平这笔账,就改了田奉仪等人的份例。有宠有靠山的自然不怕方嬷嬷克扣,而曲承徽,罗昭训,田奉仪还有侍妾李氏,安氏不得宠的连该给的份例都拿不到。 温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少吃些油水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方嬷嬷这只“鸡”她必须杀。 方嬷嬷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忽然就像是老了十岁,颓败的叹一口气:“奴婢精神不济,恐怕不能胜任管事一职,愿意去庄子上荣养。” 温璟笑起来,吩咐兰苕:“你去帮着方嬷嬷收拾东西,再去账目上多拿两个月的月银给方嬷嬷。” 方嬷嬷跟温璟谢恩,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众人看着方嬷嬷就这么走了,一时间都觉得恍惚起来,太子府中说一不二的大管事就这么下去了。 内侍省分来的刘嬷嬷心里畅快,太子妃派人跟她接触的时候,她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熬了这些年,她也能有出头的日子了。 温璟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她看见了刘嬷嬷满面红光的样子:“刘嬷嬷,你是内侍省分来的。都说你是个性子实在的,我也信你一回。你就只管后院各处的份例,虽说规矩是死的,份例也是固定的,但你也不能太过死板。” “是,奴婢定然尽心尽力,不辜负太子妃娘娘的信任。”这可是重要的活计,太子妃能把这活给她,说明看重。刘嬷嬷连声称是,喜笑颜开。 温璟颔首,又挑了一位姓张的婆子做二等管事。张婆子人缘好做事圆滑,和刘嬷嬷也好相辅相成。 “石嬷嬷,你年岁大一些,了解的也多。之前我瞧着你万事都周全,便管人事。我还有好多人情往来不懂的地方,还请石嬷嬷指教。” 石嬷嬷一脸惊喜的抬头,她原来是跟着观澜园范嬷嬷的。温璟不熟悉太子府的来往,便把她要来帮衬,没想也能做个一等的管事。 “好,庄婆子就做你身边的二等管事,她之前一直做副手,我就不换了。”温璟也是满意的。 “至于采买,银翘姑姑,我便交给你做一段时间,让我身边的竹月帮衬着你一个月。若是做的好,以后你就管采买,再自己选一位二等管事。” 其实这采买之事应当交给极为信任的人,只温璟身边的人手着实不够,她千挑万选,又细细打听了几遍,才选了银翘出来。 银翘之前只是个三等的管事,不过三十多岁,话少做事却是认真的,奴仆们之间口碑也不错。 温璟打听了些她之前做的事情,觉得银翘是个可用的,先试试吧。 从三等管事变成一等管事,又是采买这样的重任,银翘激动的手都有些发颤,面上死死稳住了:“是,奴婢多谢太子妃娘娘信任,绝不辜负。” 后院的库房,钥匙是放在温璟这里,管事暂时交给了吴婆子。她之前是记账的,脑子灵活。 杂务安排的是一个叫朱颜的管事姑姑,她也是温璟提上来的,不过杂务事没什么油水可捞,众人的目光多数还是聚在银翘身上。 “你们大多数都是内侍省分来的,休假和月银便都按着原来的一样,但......”温璟停顿了一下。 “若是犯了错,查明了,无论管事嬷嬷还是下面的人,不必来我这里讨饶,都直接送去内侍省宫正司。”温璟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轻轻的一声。 刚刚还有些激动的管事们,都是一凛。 “不过你们若是做得好,自是有奖赏的。”温璟慢条斯理,语气淡淡,“我是个好说话的,不求各位能忠心不二,只需各司其职,做好份内之事。” 下面的人都纷纷应下,说些不敢,忠心的话。 “那便如此吧,接下来一个月我也是要看看各位的本事,月末的时候,我要看各处的帐册。”温璟起身,扶着兰苕的手回了屋子。 第十五章 后院的事务安排下去,温璟也总算能松口气。 各处虽有小摩擦,几日时间,却是颇见成效。不在各处缺斤少两,也不必只是去别处取个东西都要等上半日。 尤其对于不得宠的妾室来说,这个月的份例是一分不少发在了自己手里,吃穿用的是实打实的,罗昭训请安的时候还特意换了新衣。 要说谁心中最为不快,那便是宋良娣。她自己手里宽裕,宋家还时不时的给她送银钱,她自然不缺钱花。 但谁还会嫌银子多,当日听到方嬷嬷被赶到庄子上,宋良娣就气的火冒三丈。 姑母的人温璟都敢动,她可要好好告温璟一状,只那信还没出太子府就被观澜园拦了下来。 方嬷嬷在太子府作威作福,手不敢伸到观澜园里,嘴却是能的。太子府里有个风吹草动,当天就能让皇后知道,姜绪风也忍了方嬷嬷许久,怎么还能让方嬷嬷回来。 宋良娣知道那信被观澜园截了,生怕表哥不高兴,急急忙忙的去道歉。信是不敢再往外传了,憋着的那股气全都对着温璟撒。 “太子妃真是狠心,方嬷嬷再怎么说也是姑母身边的,即便犯了什么错也该是姑母处置。如今就这么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怎么和姑母交代?” 温璟没话,每天看宋良娣跳来跳去的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宋良娣这话说的无理,方嬷嬷是奴婢,犯了错,太子妃还给了荣养的机会,已经是主家仁慈。想来皇后娘娘知道了,也只会夸太子妃心善。” 杜良娣浅浅挑了下眉,宋氏还以为她和方嬷嬷私底下做的那点事谁都不知道呢。太子妃若不是为了皇后的颜面,方嬷嬷此时恐怕已经进了宫正司,宋良娣也不会毫无惩戒的站在这里。 宋良娣阴沉的看了杜良娣,杜氏这个女人从进府开始就处处与她作对:“我竟不知,杜良娣和太子妃是旧相识不成?” “我与杜良娣一见如故,也算的一句旧相识。内侍省送来了新茶,杜良娣不喜绿茶,一会拿些白茶走吧。”杜良娣为自己说话,温璟也承她的情,一句话怼的宋良娣哑了火。 都是聪明人,杜良娣笑起来:“是,妾就不客气了,多谢太子妃疼爱。” 请完安,出了长春园,宋良娣慢走了几步,等着杜良娣出来在她耳边嘲讽道:“你我同为世家出身,对着一个莽夫的女儿伏低做小,也不怕丢了你们杜氏的脸面。杜慧莹,你真让我觉得丢人。” 她扔下这么一句,就趾高气扬的走了。 杜良娣身边跟着的婢女素问素语脸色立时难看起来,杜良娣脸上却没有什么怒色,深深的看了一眼宋良娣的背影,嗤笑了一声:“回了。” 后面几人也都纷纷告别,罗昭训和田奉仪住的近,顺着小道往回走。 她们要走的路正好经过府里的花园,田奉仪正兴致勃勃跟罗昭训讨论膳食,余光看见一个身影,厉声道:“站住,你是哪里的?” 侍妾安氏站在花园偏里的地方,后边丫头芽儿手里提着一个糕点盒子。 安姑娘也是后院受惠的其中之一,为了感谢太子妃,她自己做了家乡的糕点想要给温璟送过去。本掐着时间错开请安的时辰,不想还是撞见了罗昭训和田奉仪,安姑娘不想惊扰旁人,就带着丫头躲到了里面。 “奴给罗昭训,田奉仪请安。”安姑娘低着头行礼。 侍妾们不总出现在府内,罗昭训也无意为难,刚要叫起,就被田奉仪按住了手。 罗昭训瞧着田奉仪不善的脸色,皱了下眉:“田妹妹,我就先回去了,早上出来的时候没吃东西,现在饿的紧。” 说罢,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带着婢女匆匆走了。 田奉仪朝着罗昭训得方向啐了一口,找了个花园里的石凳坐下,半晌才道:“起吧,府中规矩,不准侍妾随意走动。” 安姑娘咬唇,心里暗骂田奉仪。她也是无妄之灾,当年曲承徽,罗昭训,阮昭训,田奉仪几人是一起进府的,前几人侍寝的时候都好好的,轮到田奉仪,姜绪风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叫了安姑娘去侍寝。 田奉仪正式过了明路已经又过了小半月,那时大家都是新人,还没有受不受宠一说。田奉仪是例外,被阮昭训话里话外嘲笑了许久。 她不敢怪罪太子殿下,就把这事记到了安氏的头上,为难安氏也不是第一次了。 “回田奉仪的话,奴只是想给太子妃娘娘送些糕点。” 不用田奉仪示意,婢女如佩上前掀开芽儿手里的盒子,田奉仪轻蔑看了一眼:“什么东西,也敢往太子妃娘娘面前送。” 如佩一把打翻了芽儿手里的盒子,里面做成花瓣状的精致糕点立刻洒落一地。 芽儿惊呼,安姑娘将握紧的手藏在袖子里,脸上怒色一闪而过,飞快抬头又飞快的低下。 刚过了请安的时辰,田奉仪也知道见好就收,得意笑了笑:“安氏,你最好安守本分,别让我在撞见第二次。” “姑娘!”芽儿扶着安姑娘往回走,“田奉仪这次太过分了。” “更过分以前不是也有。”安姑娘淡淡一句。 田奉仪刚进府那阵子一个月也能侍寝几次,安姑娘被罚跪几个时辰的时候都有。后来,没了宠爱,田奉仪每日里为用度发愁,自然顾及不上她。这次不过打翻糕点,不痛不痒,可惜那点打赏膳房的银子罢了。 田奉仪之所以敢三番两次的欺负她,就是仗着奉仪的身份,即便她没宠,可她也有正经的品级位份,林姑娘,邹姑娘见了她也是要行礼的。 安姑娘送糕点之前,并没有其他别的心思,只是想感谢太子妃娘娘。在太子妃眼中不过寻常事,对她来说却是救于水火。她想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不求得宠,安稳度日便好。 安姑娘深吸了一口气,都能想到田奉仪日后的样子,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里。 第十六章 田奉仪和安姑娘只是一个小插曲,竹云在温璟面前提了一嘴。 没出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后院妾室吵架拌嘴,温璟也没那么闲要去管。 温璟和姜绪风商量过后定下就办品茶宴,今年的茶叶得的多。姜绪风外面还有自己的产业,也收了不少好茶,还拿了一些进府给温璟。 朱湛没说这些茶叶是哪里来的,温璟也不问。 因着过些日子就要办宴,府中重要的几处都要稍作修缮。温璟想着既然是春日,不如问问各处哪里需要,一起修缮,省的秋日再动一次。 众人都没什么异议,如实上报。唯独宋良娣,这里不好,那里也破损,还说窗户也漏风。 温璟笑笑,好脾气的让管杂务的朱颜姑姑和兰苕一起去如绘园,看看到底哪里需要修缮,一一记录下来。 如绘园是太子府数一数二的好地方,雕梁画栋,还有一个小花园。 以宋良娣的出生脾性,谁敢在府中苛待她。朱颜和兰苕走遍了如绘园各处,连库房的角落都看了看,甚至连个老鼠影子都没见。 宋良娣脸色铁青,可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就此作罢。 到了成旭长公主办宴的日子,姜绪风闲了下来与温璟一起同往。一大早到了长春园,颇有心情的给温璟挑衣服。 “这件孤觉得不错,衬太子妃肤白貌美。”姜绪风指着一件青莲色银丝折枝花卉的束腰裙道。 温璟穿什么都好,看着姜绪风身上那件同色的锦袍会心一笑,顺了他的意:“殿下眼光好,那臣妾就穿这件。” 兰倩欲言又止,想说这件裙子太素了,不适合赏花宴。 兰苕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兰倩去给娘娘梳头,自己去柜子又找了一件淡粉色的外衫。 这样不用驳了殿下的话,娘娘也不会显得太过素净。 姜绪风自然也看见这一幕,当下没说什么。只上了车之后,私下里跟温璟说了这一句,太子妃身边的婢女灵巧,叫温璟赏兰苕。 温璟倒是惊讶于他的这份贴心,心里是很熨帖的。 姜绪风没当时说,就是怕人误会了他的心思,以为他窥探太子妃身边的婢女,私下里说就是表明他没有这个意思。 兰倩兰苕到了年纪,温璟都是要找好人家嫁出去做正室的。要是在府里这么糟蹋了,温璟定要跟姜绪风好好说道说道。 成旭长公主府前,门庭若市,看见太子府的马车过来,各家的马车纷纷让出一条路。 成旭长公主和驸马领着一家子等在门口,姜绪风牵着温璟的手下了马车,笑着道:“叨扰姑母。” 驸马身材高瘦,是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殿下请,臣刚得一副画,今日正好请殿下鉴赏鉴赏。” 姜绪风没立刻跟着驸马就走,转头看了一眼温璟。 温璟朝他微微点头,成旭长公主见状,就打趣:“快去吧,我帮你守着太子妃,定不会让人欺负她。” 温璟露出一些羞涩,众人簇拥着她往后院走。 “上次蹴鞠赛,我大病初愈,不好出门。后来听说当日热闹,又后悔了,这不赶紧办了这赏花宴,好让我这府里也热闹一番。” 成旭长公主说话不急不缓,态度也不像广平长公主那般刻意装出来的热情,待人接物都让人十分舒服。 进了办宴会的院子,庆王妃,怀王妃,几位皇子妃都在。宁王妃是不在的,也没人提她,不知是下了帖子没来,还是干脆成旭长公主根本没给宁王府下帖子就不得知了。不过温璟倒是看出来姜绪风和成旭长公主府关系肯定是不错的。 与王妃皇子妃互相见礼之后,就有各府的夫人来拜见,好多面孔温璟都在蹴鞠赛上见过。 有几个没见过的宗室,成旭长公主,庆王妃,怀王妃帮着介绍,温璟这一回也都认全了。 一场赏花宴办的和和气气,成旭长公主会安排。温璟还问了不少问题,成旭长公主都一一教她,临走了还拉着温璟的手说让她常来公主府做客。 “看来姑母很喜欢太子妃。”姜绪风在宴上小酌了几杯,没醉,只看上去有点懒散。 “成旭长公主很好相处,还教了臣妾许多东西。”温璟笑着,拿下来一支玉制的后压让兰倩收着。 姜绪风见此,阻止了温璟要那另一支簪子的手:“先不回府,去拿些东西。” 温璟闻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果然不是回太子府的路。 姜绪风却不话了,一脸神秘的样子。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个小筑前面,一个侍者匆匆从里面走出来,递上了一个盒子。 姜绪风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装着两个小酒瓶。他略看了一眼,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扣上了盒子。 “美酒虽好,殿下也不多喝伤身。”温璟没想到姜绪风是专门来拿酒的,作为太子妃她总要关心一句的。 “太子妃多虑了,这小筑是孤的产业,新酿了酒拿来给孤尝尝。今日正好顺道,孤就自己来拿了。” 温璟对姜绪风的事情不好奇,也不想知道,便不再说了。 马车路过闹市,此时正是要收摊的时候,叫卖声此起彼伏,商贩来来往往。 温璟没怎么出过门,更何况逛街,被吸引了目光,频频往外看。 “找个路边停下。”姜绪风吩咐了一句驾车的马夫,温璟看他,他唇边带笑:“孤也许久没逛一逛京城,不如太子妃陪孤一次。” 温璟眼睛亮起来,一双眸子盈盈若秋水:“谢殿下。” 街市上的东西多而杂,吃的用的全都有,口味样子当然也不如太子府的。温璟觉得新奇,买了几样小吃。 朱湛有心拦一下,外面东西不干净,太子妃吃坏就不好了。 但姜绪风都没阻拦,他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街尾是一家开了百年的卤味店,在京中有些名声,这回姜绪风也感兴趣,就买了一大包回去。 温璟心满意足,回了府,姜绪风有要事处理,晚膳再去长春园用,二人就分道了。 刚进了后院的月亮门,竹云走过来:“娘娘,田奉仪下午的时候就说肚子疼,请府医看了也没有结果,刚刚竟是有点见红了。” 温璟猛地抬眼,还不错的心情也没了:“拿着我的牌子,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 竹云转身要走,又被温璟拉住:“你悄声去,别声张,就说我想开些清热解毒的药茶。” 第十七章 田奉仪从温璟进来就一直哭,兰苕安慰了几句,又说去请太医也没停,嘴里絮絮叨叨,还在呼肚子痛。 温璟只觉脑仁让她吵的嗡嗡响,也不好出声呵斥,还好太医来的快。 也没等太医行礼,温璟便抬了抬手,温声道:“太医不必多礼,先给田奉仪看看吧。” 太医也看出来情况紧急,进了内室给田奉仪看诊。 兰苕就在旁边看着,太医左手换了右手,来来回回的把了好几次的脉,才心中有数。收了手,到了外间给温璟回话。 田奉仪此时也不哭了,身体前倾,恨不得竖着耳朵听。 “太子妃娘娘,田奉仪身体无碍,可以先吃一些补养的。或许再过一两个月就能知道结果了。”太医的话说的委婉,暗示的却是很明显。 温璟倒是没有多惊讶,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听到竹云说见红的时候,她反应过来田奉仪可能有孕了:“那是喜事,太医不如再给开些补养的方子。” 说着,她又给兰苕使了一个眼色,兰苕点头会意,跟着太医去开方子。 内室里田奉仪也听到了,想着自己这些天嗜睡,容易疲累的状况,明白过来。狂喜立刻漫上她的面容,摸着肚子的手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温璟掀起帘子看到的就是田奉仪这副样子,也是,这孩子平安生下来,就是太子府的第一个孩子。 田奉仪见温璟靠近,动作往后挪了挪,下意识的遮住肚子。 温璟脸上的表情淡了淡,田奉仪脸上尴尬一闪而过,不过还是保持动作没动。 “太医要你安心养着,便免了你前三月的请安,若是缺了什么就报到刘嬷嬷那里。” 温璟看着田奉仪眼里的戒备和警惕,本还想叮嘱一句让她不要声张,等月份稳了再说。此时也没了想说的欲望,转身就要出去了。 “娘娘,妾......殿下会来么?”田奉仪在温璟身后叫住了她。 兰倩回头冷着脸:“田奉仪,您逾矩了。” 另一边,兰苕送了太医回去,临走的时候塞了个丰厚的荷包给太医。 “太医,田奉仪月份还不大,我们娘娘不希望声张出去。” “是,姑娘放心,微臣今日过府是来配药茶的。”太医也是个上道的,笑着应下。自己只是个太医院里很普通的太医,没家世没靠山,得罪不起太子府。 兰苕回到温璟身边,温璟正带着人从田奉仪住的惜水阁里出来。 兰倩脸色难看,兰苕看她。兰倩往惜水阁的方向努了努嘴,兰苕心下了然,冲着她摇了摇头,去回温璟的话。 姜绪风没有子嗣这件事一直让人诟病。生孩子是要命的事情,温璟喝着调养的药不想太早要孩子。姜绪风也知道,还让自己信任的太医给她看过。 乍听田奉仪有了身孕,温璟是想保下这个孩子的。她现在不想生,也不能拦着后院都不许生啊。 然田奉仪的态度,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即便这个孩子最后生下来了,田奉仪也不会感激她,反而会觉得温璟想要谋夺自己的孩子。 她只要瞒住田奉仪怀孕的消息,防着太子府之外的人下手。至于后院,田奉仪凭自己的本事吧。 “兰苕,你再去一趟观澜园,告诉殿下这个消息吧。” 兰倩再一次想劝,太子殿下都答应一会要去长春园用晚膳,娘娘现在去通知,说不准就去田奉仪的惜水阁了。只看着娘娘的表情,她这次不敢张口。 温璟这回什么也没说,做什么自有她的道理,没必要次次解释给婢女听。兰倩改了很多,却还差些。 观澜园永远是太子府上消息最灵通的,姜绪风从太医进府就得了信,猜到了几分,眯了眯眼,没有多高兴的意思。 也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他如今还年轻。况且大局未定,有孩子总要保他周全,姜绪风实在分不出这份心力。 晚膳时候,姜绪风还是来了长春园。 温璟见了他,笑着说一句:“恭喜殿下。” 姜绪风神色如常,净了手,问温璟:“孩子可要养在你院里?” 他这话的意思可不是只这一个孩子养在温璟这,温璟要是应下规矩就定了,以后庶出的孩子都要养在她跟前了。 温璟没有给别人养孩子的爱好,复笑,没直接回答是否:“臣妾想着,田奉仪生产之后按着规矩也可以晋位了,承徽之上便能自己养孩子了。” “太子妃想的周到,那就按太子妃说的办。”姜绪风一想也是,庶出子女养在正室跟前,是给庶出子女提身份。除非没有亲生子女,谁又愿意养别人的孩子。而且这又是太子府里的第一个孩子,意义不同,太子妃怕这孩子压过以后的嫡子嫡女也是有的。 不过他想温璟多虑了,当下的背景,大多数的家族都更重视嫡出,也就皇室例外一点,但康德帝自己就不是嫡出。 姜绪风不同,他的母族是宋氏,自己是嫡出,自然更重视嫡出的子女。 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多久,夫妻二人都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惜水阁里,田奉仪心里不舒服,晚膳都没吃几口。 “主子,您在多少吃点。一会还要喝药,空腹怕是影响您肚子里的小主子。”婢女怜春又夹了一筷子山药给田奉仪。 田奉仪夹起来吃了一口,“啪”的一声摔了筷子:“这什么东西,难吃死了?!膳房是怎么伺候的,我现在怀了身孕,还敢这样糊弄我?!” 怜春抿唇,她不知道说什么。 太子妃娘娘没进府之前,田奉仪连这样的膳食想都不敢想。今日被太子妃娘娘下了一次面子,竟是记恨起太子妃来,可那种话本来也不是田奉仪一个妾该问的。 田奉仪在屋子里摔盘子摔碗,指桑骂槐说下面的奴婢不肯好好伺候她。 她是又气又怕的,气的是,下午请太医那么大的动静,殿下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去了长春园,太子妃连贤惠都不肯装一下,让殿下来看看她。 怕的是,她是太子府里第一个有身孕的,无论生出来的是男女,都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太子妃怎么可能不想抱过去,想到自己下午时的表现,田奉仪攥紧了手心。 “怜秋,怜秋!” 怜秋,怜春两人一同守在门口,听见屋子里的动静,怜秋得意洋洋的朝着怜春一笑,走了进去。 怜春敛着眉目,主子身边之前的一等婢女,到了年龄出府去了,她被分来也就三个月。 田奉仪虽然只是末等的奉仪,也不得宠,却也是人人争抢的好去处。怜春尽心尽力想做好一切,在怜秋眼里却是要与她争抢。 田奉仪在怜秋的挑唆下也不信任她,有什么事都是私下里叫怜秋做。 怜春瞅着自己的脚尖,盘算哪里还有好活计。 第十八章 第二日温璟特意叫来了后院的十几位管事,安排了一番。 田奉仪月银上多给半月,用度上也放宽松了些。其余的若有过分要求,管事们解决不了的,便来长春园问。就算温璟忙,还有一等的婢女。 温璟莞尔一笑,声音也很是温和缓慢:“其他的你们心里都有数,我就不多说了。若是哪里被钻了空子,这差事你们也就做到头了。” 管事们连声保证,心里想着回去还要在敲打敲打下面的人,紧一紧他们的皮子。 竹月最近一直跟着银翘姑姑管采买的事,甚少在温璟身边伺候。 待人都退出去了,竹月却没有走,留下来有话跟温璟说:“娘娘,奴婢这些时候跟着银翘姑姑做事,觉得......” 银翘姑姑毕竟是太子妃娘娘亲自挑选安排的,竹月还是有些犹豫,私下里跟竹云说起来。 竹云劝她还是早些跟太子妃娘娘说明,要是到时候银翘姑姑犯了错再说就晚了,还会牵连自己。 温璟还是忍不住轻皱了一下眉,不是怪罪竹月,而是要是银翘真的有什么问题,她上哪再去找一个过得去的管理采买。 她之后也在人事里三挑四拣过,年轻的镇不住下边的人;年老的那几个,两个是杜良娣的人,三个是宋良娣的人,剩下三个吃酒赌钱收下边小丫头的孝敬......到最后都不合适。 温璟捏了捏眉心:“无碍,你继续说。” “银翘姑姑将采买里的蔬菜,米面都包给了娘家兄弟,还每样都抬高了三分之一的价格。”管事从中分些油水无可厚非,竹月接着道:“奴婢瞧着她娘家兄弟送来东西实在是劣质太多,便问了两句,银翘姑姑表面上严词厉色的让她娘家兄弟整改,私下却给奴婢塞了个荷包。” 竹月哪里敢动那银子,把荷包拿出来呈上:“奴婢后来瞧了东西也没换,银翘姑姑也不提了。” “除此之外,其他物品的采买,瓜果肉类,只要卖家给银翘姑姑塞的银子够多,哪怕那肉都放了两三日,也进了采买的单子。” “奴婢辜负娘娘信任,还请娘娘责罚。”竹月说完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温璟让兰倩去把竹月扶了起来:“这事并不怪你,是我没看好人。还好你忠心,早些来告诉我。你在后院这些日子,可看到可用的人?” 竹月摇头,其余婢女也开始思索,想了半晌,只得面面相觑。 温璟细长柔白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银翘必须换掉,但她实在没有人选。 从温家她没带来什么人,都是蒋氏安排的,带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奶娘......奶娘实在是个好人选,可奶娘年纪大了,为她操劳了大半生,温璟实在不忍心。 良久,温璟叹了一口气:“兰苕,你亲自去一趟庄子上问问奶娘吧。实话实说,不得添油加醋让奶娘忧心。” 兰苕拿了出府的牌子出去了,兰倩见温璟有些愁眉不展的,劝道:“娘娘,奴婢们都留意着人选,待找到合适的人选,便不会劳累许奶娘了。况且,许奶娘一个人住在庄子上,也为您忧心。” “罢了,我总要让奶娘安度晚年的。去把递进来的帖子拿来我看看。” 两位长公主办完宴会,该是各宗亲家的老王妃,她们都是辈分高的长辈,要排在太子府前边。然后便是太子府,太子府办完之后,别的皇室宗亲什么时候办都可以了,也可以不办,这都看主家的意思。 温璟也不是每家都要去,每日给太子府递帖子的不计其数,温璟挑了两家姜绪风跟她提过的,剩下的都放到了一边。 接下来的几天,温璟除却赴宴,就是忙活太子府赏茶宴的安排,累的两眼直冒金星。下边的人也眼见着太子妃娘娘变得暴躁,做事也小心了不少。 皇后从宫中也知道办宴这事,事关太子府颜面。本想叫温璟进宫问问方嬷嬷的皇后,也暂时将方嬷嬷放到了一边。又命人送来了三盒子茶叶,给太子府撑场面。 就在温璟无暇看顾后院,后院的妾室却都还闲的很。 知道太子妃忙,都想趁着机会多侍寝几次,送吃食,送衣服荷包,表演节目花样百出。 不过众人也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那日府里请了太医给田奉仪看诊,众人也都是知道。太医没过府之前,田奉仪已经吵闹了一两个时辰。 后来温璟给她请了太医,惜水阁里就安分了,妾室们都以为是急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去长春园请安,是为了养病。只是她们瞧着,补品,吃食,布料几日时间,进惜水阁的可不少,更令人惊奇的,殿下去看了田奉仪两回。 妾室们又不是傻子,姜绪风一去,大抵心里就有数了。 宋良娣当即就摔了一个青瓷的花瓶:“田奉仪有孕,消息竟没有第一时间传到我这来?!宋氏养着你们是吃白饭的?” 这一回,蕊心蕊思也一起挨骂,老老实实的低着头。 宋良娣这次恼怒狠了,又摔了一个花瓶,尤不解气。 原来方嬷嬷在的时候,她的人想往哪里放不行。外面的消息都知道的快,更何况府里。 现在温璟管家,赏罚分明,事情做的好就奖赏半月月银,还有额外的吃食;犯了错直接打板子丢回内侍省,求情的机会都没有。这次上面的管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敲打警告,小丫头自然把嘴巴闭的死死的。 不光是宋良娣,连杜良娣都不自主的拧眉,她这边也是才得了消息。自己带来的两个嬷嬷,只做杂事,连个小管事都没混上。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实在不妙,杜良娣也没想温璟做事能如此周全,各处都能想到。 素问亲自去探消息,脚步平稳的走进来,挥退了其他的婢女:“主子,奴婢从采买的吴婆子那得了一个消息。” 杜良娣颔首,示意素问附耳。 素问低语将她打听出来的说了一遍,只能隐约听到银翘姑姑,采买什么。 说完,素问又道:“主子,这是个好机会。太子妃娘娘不一定知道这件事,即便知道了,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若是主子开口,太子妃娘娘也不好拒绝。” 杜良娣没接话,她并不想这么快就插一脚,让太子妃看见自己。 素问知道主子的顾虑,想了一下:“主子,太子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这也一个月了,我们还没有摸清,总要试一试。”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杜良娣有些意动:“那明日就试一试。” 第十九章 后日就是太子府的品茶宴,后院的两位良娣也要在宴席上款待宾客。 温璟便在早上请安的时候让兰倩将宴会的流程都跟两位良娣说一遍,宋良娣一直心不在焉,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温璟觑了她一眼,还是说了一句:“这次品茶宴,殿下和我都十分的重视。宋良娣杜良娣都出身不俗,规矩上我就不多说了。事关整个太子府的颜面,若是我不周全的地方,你们也帮我周全一二。” “娘娘细心,安排极好。好多地方妾都没想到,妾只听着娘娘吩咐就好了。”杜良娣轻笑着,温璟说什么她就顺着。 宋良娣狠狠瞪了杜良娣一眼,轻哼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她也知道轻重,不敢在这种时候作妖。 正事说完,气氛就轻松了。 田奉仪有孕大家心知肚明,但温璟让人将事情瞒下来,除却宋良娣,无人要驳了太子妃的安排。 宋良娣三言两语的就把田奉仪有孕的事情说了,妾室们的脸色都不好,阮昭训更是帕子都快拧碎了。 既然众人都知道了,温璟也无意再替田奉仪遮掩:“这是喜事,本来也没什么好瞒的。是田奉仪月份浅,我先叫她养着。” 这也怪田奉仪自己,之前有孕一月都见了红了,不听太医的话好好的养着,非要去为难安姑娘。 昨日下午叫了安姑娘去画花样子,这一画就一直到了天擦黑。三个时辰,连口水都没给安姑娘喝,安姑娘从惜水阁出来的时候人都虚脱了。 没一会,后院里都知道了。 宋良娣听见田奉仪真的有孕了,简直火冒三丈,开始口无遮拦。 温璟象征性的训斥了一句,就打发了她们。她早上起的早了些,想拆了头发在睡一会。 打着哈欠站起来,二等婢女又进来通报,说杜良娣求见。 温璟挑眉,杜氏?她不是才走么:“让她进来吧。” 杜良娣刚才一直走在众人身后,宋良娣嘴里还在骂田奉仪,阮昭训几人也凑在一起说田奉仪有孕的事情,无意注意到自己。看着人走远了,杜良娣又原路返回。 待杜良娣行过礼,温璟挥手,示意她坐:“杜良娣找我可是有事,还是长春园的茶太香,勾的杜良娣不走了?” 杜良娣掩唇笑起来,心里一瞬间有些犹豫。看得出来太子妃对她观感不错,电光石火之间,杜良娣把要说的话转了一个弯,重新打了腹稿,开口道:“是妾多思,娘娘平日疼爱我们。娘娘近日如此忙碌,妾却不能为娘娘分忧,心里实在惭愧。” “妾从家里带来两个嬷嬷,虽蠢笨了点,力气上却是一把好手。娘娘若是不嫌弃,就给她们派些活计,也好为娘娘分忧。” 杜良娣是上了皇室玉牒的正经妾室,出身杜氏,她这样单刀直入的说,温璟也不好拒绝她。 “也好,你是最贴心的。杜氏的奴婢我是信的过的,竹月,你跟着杜良娣去吧,看看安排在哪里好。” 不是采买这种重要的位置,温璟是不建议的,杜良娣提了,她就敢用。人要是出了问题,杜良娣也要承担一切责任。 出了长春园,杜良娣不见笑意。 是她急躁了,想把自己的人插到后院的主要位置上,还顾念着太子妃对自己的观感,鱼和熊掌皆想要,最后赔了两个嬷嬷进去。罢了,人还能用,自己小心着就是了。 眨眼便是后日,温璟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没等她起床,后院各处就有条不紊的开始做事了。 姜绪风今日也在府里,虽只是后院女子的宴会,有他在给温璟撑场面总是不同的。 能借到太子府的帖子,哪还有人敢推辞。先到的是一些官眷,自然这里面也包括了镇北大将军府,蒋氏带着温琼,打扮的娇俏艳丽就来了。还有温瑄,她跟着自己的婆婆来的,许久不见大姐姐,她是既欣喜又担忧;之后是陆续是有爵位的人家;再就是宋氏,赵氏,杜氏这样的大家族,都是家中当家做主的女眷才能收到帖子。 等到这些人都到齐了,就是宗亲里的老王妃。基本都给温璟下过的帖子,温璟也一一送了邀贴,她们都领着自己的儿媳孙媳,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 然后是庆王妃,怀王妃,几位皇子妃。最后压轴的是两位长公主,这两位都需要温璟亲自迎,宁王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是跟着广平长公主一道来的,看见温璟出来相迎,微微抬着下巴,眼中得意都快溢出来。 广平长公主还是那副十分热络的样子,拉着温璟的手先是夸,夸完了又有意无意的说温璟年轻,指出几处鸡蛋里挑骨头,第一次办不好也是无妨之类的话。 都快走到后面办宴的院子里,广平长公主还再说,温璟抽了几回手都没抽回来,还好成旭长公主及时解围。 “两位姑母入座,我去吩咐一声,去去就来。” 宴会上离了温璟也不冷清,宋良娣杜良娣都在,成旭长公主也帮衬着。温璟身为主人,也不能离开太久,待她回来,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既是品茶宴,那又怎么能缺了茶。有专门煮茶的婢子,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片刻,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与茶一起上来的是做成各样的糕点和当季的水果,宴席后边丝竹声悦耳轻快。 成旭长公主看着茶色,笑道:“这是今年新来的贡茶吧,听说得的少,我还想着讨一些,没想先在太子妃这里喝到了。” 大雍的贡茶名唤庐山云雾,滋味醇厚甘甜,汤色清澈明亮,深受皇室的喜爱。 今年产量少,太子府也没多少,姜绪风都喝的差不多了,温璟的这些还是宋皇后送来的那些。 女眷们也纷纷附和,贡茶的确难得,普通的官眷根本喝不到。 接连又上了几种茶,种类虽都是常见的绿茶,温璟这的品质却是上乘。配着席间的糕点味细而醇,女眷们都是绝口称赞,场面也是其乐融融的。 宁王妃听着耳边奉承温璟的话,忍了半晌实在忍不住,突然道:“太子府的茶都是极好的,只是我忽然想起,前几年西域进贡,其中就有西域来的红茶,托我们家王爷的福我尝了尝,虽不如我朝的茶叶醇香,却也是别有风味。” “现在想起,也算个稀奇东西,不知太子妃这里可有?也让我们借个光。” 温璟端起茶盏,吸了一口茶香气,才慢悠悠的回:“我是不如三嫂嫂见识广的,恐怕要让三嫂嫂失望了。西域不如我朝地大物博,只是图一个稀奇罢了。” 要说广平长公主最不喜宁王妃哪一点,大概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宁王妃几乎是一瞬间勃然变色,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又压住了。 之后的一天,宁王妃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反倒是蒋氏带着温琼穿梭在各家夫人之间,温璟无暇去管,温瑄看到了几回,眉心都往一起拧。 半下午时候,品茶宴结束,温璟感觉脸都要僵了。将人都客气的送走了,躺在矮榻上真是一动都不想动。 第二十章 姜绪风看着后院里宴请结束了,寻着也过来了。 温璟真的是太累了,只叫了声“殿下”,人却是没动。 姜绪风觉得这样的太子妃更真实点,夫妻之间哪有整日里绷着的。坐下,喝了一口茶:“庐山云雾,这茶不是没了?” “母后为了府中办宴送来的,还剩一盒。殿下爱喝,就都给殿下留着呢。”温璟也不能一直躺着,只得坐起来靠着身后的靠枕,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姜绪风见她眼皮都快合在一起了,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摸了摸鼻子:“太子妃辛苦了,离着晚膳还有些时候,要不太子妃去内室里睡会?” “嗯,那臣妾让他们给殿下上些糕点。膳房新做的花样,偏甜味,殿下会喜欢。”温璟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再客气,抓紧卸了钗环头发,补眠去了。 另一边,严家的马车上。 严家夫人见自己的儿媳总有点郁郁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儿媳这是怎么了?太子妃娘娘容光焕发,宴席办的也十分周全,瞧着就是极尊贵的。” 温瑄抿了下唇,与自己的婆婆说了她在宴上看见蒋氏和温琼的做派,这丢的不止是镇北大将军府的颜面,还有大姐姐的颜面。牵扯到温璟就会牵扯太子府,到时候太子殿下怎么看大姐姐。 温瑄嫁到严家,公婆丈夫都待她很好。可到底是嫁人了跟在家中不同了,温瑄是性子和软却不是蠢笨。婆婆愿意教她,她也跟着学了不少,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也会问问婆婆。 严家夫人也是爽利人,听到镇北大将军的夫人竟如此不知事,心道上不得台面。 嘴里却接着问:“刚才出来的时候,娘娘身边的婢女来相送,不是说过几日,娘娘让你过府去说说话。” 温瑄点头,还是没明白。 “你就把今天跟我说的话跟太子妃娘娘说一遍,蒋夫人和温三姑娘毕竟是大房的人,到底如何,还是要太子妃娘娘自己定夺的。” 温瑄应下了婆婆的话,心里却还是为温璟担忧。 严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就是个爱操心的,我虽不敢妄言。却也能看得出娘娘聪慧,在太子府也是当家做主的样子,你还是要跟娘娘多学学。” 温瑄不好意思的笑笑,眼见着到了严府,婆媳二人也就止住了话头。 温璟让兰倩去给温瑄传话,自然不是客套话。 一场品茶宴去了温璟大半的元气,温璟歇了数日才缓过来,之后就给温瑄下了帖子。 温瑄来的时候,是兰苕亲自来迎的。 温瑄有些紧张,笑容都拘谨。兰苕看出来了,便说着些闲话让她放松些。 太子府内亭台楼阁,碧瓦朱檐,无一处不精致,大概走了小半时辰才出了前院的范畴,进了后院的垂花门。 温璟所住的长春园距离前院最近,进门便是两边的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转过插屏便是正房。插屏是温璟大婚时宫中御赐,温璟很喜欢就直接摆出来了。 温家严家都算富贵人家,温瑄也没见过这样巧夺天工的插屏,她还在看那插屏。 温璟已经等不及,疾步从正房里迎了出来:“可等了你许久,快来。” 温璟拉着温瑄坐在矮榻上,让兰倩她们把好茶好糕点好果子全都拿上来,温瑄看着大姐姐忙碌的样子,总算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府里忙了好一阵子,才得空闲请你来做客。”温璟是真心的高兴,她也许久未见温瑄,“你过的可好,公婆和严公子可都好相处?” “都好的,大姐姐别担忧。公婆宽和慈善,夫君也极好。”温瑄说起自己丈夫,还是有点羞涩,到底新婚不久。 温璟笑她,姐妹扯着闲话,互相问问近况和各自府里的事情。 温瑄听了自己婆婆的话,把蒋氏和温琼的事跟温璟讲了,温璟轻蹙了一下眉。 “大姐姐?” “无事,”温璟又想起前些时候蒋氏在蹴鞠赛上的做派,她不知道蒋氏到底要干什么,但要是为温琼择婿,绝对不能是宁王那边的人家。 否则,置镇北大将军府于何地,置她于何地。 温璟眼中冷芒骤现:“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写信跟父亲商议,三妹妹的确到了适婚的年纪,该有个好归宿的。” 温瑄留下来用了午膳,后院膳房好好表现了一把,还得了温璟赏。 温瑄出府时,正好迎面撞上了回来的姜绪风,姜绪风还纳闷这个陌生妇人是谁,看着也年轻。 旁边的冬青赶紧上前低语几句,姜绪风听说是妻妹,便赶紧转过头,收回目光。待温瑄见过礼走了,问道:“是温家的二姑娘?孤记得嫁给了严御史的嫡长子?” “是,殿下好记性。”朱湛回。 姜绪风白了这太监一眼,往长春园去了,既然是温家二姑娘,他就有数了,与太子妃感情好那个。 姜绪风进屋的时候,温璟脸上还挂着笑意,一看就知道心情不错。 “太子妃见了娘家妹妹就这般高兴,那看来要让你妹妹多来几次,让太子妃高兴的本事可比孤厉害些。” “殿下竟会打趣臣妾,臣妾与妹妹好久没见了。”温璟在姜绪风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先把膳食安排下去,“殿下尝尝膳房做的藕炸丸子如何,臣妾中午吃了一回,味道是很好的。” ”好,太子妃安排。”姜绪风没什么意见,想起今日宫内的事,“再过些日子,便是端午了。宫里要大办,父皇把这件事交给了荣贵妃。太子妃近日去,母后心情可能不好,太子妃多担待。” 温璟惊讶,康德帝这......真是,这么大的事交给荣贵妃,不是打皇后的脸。 “臣妾与殿下夫妻一体,母后受了委屈,臣妾怎么会不体谅心疼。” 姜绪风说起这件事,脸色也淡了不少。父皇真是老糊涂,三皇兄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去给周氏当傀儡么? 他有一份大礼,也不知周氏和三皇兄会不会喜欢这份礼物。 第二十一章 温璟还在闺中的时候,院子里的大小事都是许嬷嬷跟着操持,挡着蒋氏的明枪暗箭,教温璟管家算账。 后来跟着温璟出嫁,移到了庄子上养老。冷不丁的闲下来人就容易多想,时常担忧着温璟。 兰苕来庄子上请她的时候,许嬷嬷可是跟着担心了好一阵。一听大姑娘身边没有可信可用之人,便自请去太子府帮忙。 这正和了兰苕的来意,二人迅速的定好了日子,兰苕带来的粗使婆子和护院也留了一半给许嬷嬷。 许嬷嬷儿子女儿一家都留在了庄子上,只有一个十三岁大的孙女跟着她来了太子府。 温璟还在看账目,就听许嬷嬷已经到了,惊喜的站起来:“快把奶娘请进来。” “奴婢给大姑娘请安。”许嬷嬷压抑住欣喜,拉着孙女见礼。许嬷嬷夫家姓李,在温璟的陪嫁铺子上做管事,这姑娘在家中排行第二,名唤李二娘。 李二娘谨记祖母的叮嘱,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行礼。 温璟亲自扶起许嬷嬷,有些嗔怪又似撒娇一般:“我还想着过两日派人去接奶娘,奶娘竟也没让人通知我,路上可颠簸?” 许嬷嬷笑起来,大姑娘还如孩子一样:“奴婢性子您是知道的,一听到兰苕传话,是坐不住了,恨不得长了翅膀到姑娘身边来。” “是我不好,嫁了人还要奶娘替我忧心。”温璟有些愧疚,脸上也带出来一些,“太子府情况虽不复杂,可时间太短,我实在找不出能用之人。当初奶娘让我起码带一些人,我信不过蒋氏不肯。如今又要折腾奶娘了......” 许嬷嬷摆手,摩挲着温璟的手背:“姑娘可不要这么说,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教我识字算账管家。奴婢唯一能报答夫人的就是守着姑娘,奴婢是看着姑娘长大的,为姑娘做什么奴婢都心甘情愿。” 看着温璟的眼眶有点红,许嬷嬷把话拐了弯:“现在奴婢还能为姑娘尽份力,待到真年老的时候可真要去养老喽。” 温璟缓了一口气,将涌上心间的一点酸气咽回去:“好,有奶娘帮我,定能把这府里管的井井有条。” “哎,这才对。”许嬷嬷欣慰,她出身低怕教坏了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脉,这些年教导温璟都是时时刻刻记得许夫人的做派,要不温璟也撑不起太子妃这个位置。 “这是......二娘吧,都长的这么大了。”温璟看这一旁乖巧的李二娘,她见过几次这姑娘,文静秀丽让人颇有好感。 “是,这孩子再有两年就要说人家,奴婢想着带在身边教教她,以后出了门子也好能支撑起来。” 温璟颔首,带着温和的笑容从发髻间拿下一支样式素雅的簪子:“那这个簪子就当做我的见面礼,不过是小玩意,奶娘可不要推辞。” 温璟都这么说了,许嬷嬷便接过了那簪子:“那奴婢就不跟姑娘客气了,姑娘忙着,奴婢下去整理一番。” 许嬷嬷的住处安排在了长春园正房后的厢房,兰苕引路,顺便把太子府里的一干事情都讲给许嬷嬷听一遍。 比如后院各位妾室身份如何,性子如何;又比如范嬷嬷是殿下的奶娘,还是观澜园里的管事,平日里跟后院有什么事务交接都是范嬷嬷来,跟温璟关系也不错。 温璟在最后一页账目上盖上自己的私印,揉了揉眉心。 兰倩换了一盏新茶,竹云在身后轻捏着温璟的肩膀。 “想来兰苕已经把府里的情况跟奶娘说了,明日就把银翘送回内侍省吧。”温璟声音略微有些冷淡,“让管人事的石嬷嬷在向内侍省要一批人进来,补一补府里的空缺。外面买来的,签了死契就往上挪一挪,剩下的都拨到外院去伺候。” “是。”竹月应下。 “娘娘,田奉仪最近张狂的有些厉害。”竹云想起刚才拿东西回长春园撞见的场景,觉得还是要跟主子说一下。 温璟“啧”一声,这田奉仪真是不长脑子,仗着个肚子作起来没完了,没看姜绪风都不去了。 “娘娘说要给殿下做一件里衣,恰好金线用完了,奴婢就去库房拿一些。正巧碰见田奉仪那的怜秋趾高气昂的骂一个小丫头,话实在难听,又扯上什么子嗣的话,奴婢赶紧就给拦了,只也许多人应是听见了。” 竹云倒不是为了告状,自从田奉仪怀孕,后院这样的事没少发生,要是娘娘不再管管,下边人会生出怨气。 “既如此,你亲去一趟惜水园,赏怜秋十个巴掌。告诉田奉仪,我怜她怀有身孕,小惩大戒,再有下次,她这个奉仪也不用当了。” 惜水园里,田奉仪抚着自己的小腹,一颗一颗的吃葡萄。 葡萄并不是这个季节的水果,此时的葡萄又酸又涩,再加上运输的问题,太子府也只得了一点。姜绪风和温璟不喜,别处也都不要,膳房那边就都给田奉仪送来了。她不知这些,以为是膳房巴结她,可让田奉仪好生得意。 田奉仪正对着的地方摆着一张书案,安姑娘执笔站在书案前抄了一上午的佛经了。 “安姑娘,您也认真一些,这经文是要供到寺院里的。您字迹如此潦草,重新抄吧。”怜秋一把撤下了安姑娘写了一大半的纸张,重新铺了一张上去。 安姑娘一时间都蒙了,墨点滴在纸上,晕开一个硕大的污点。 怜秋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又尖又利,似乎要穿透安姑娘的耳膜。安姑娘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可实在不想在田奉仪面前落泪,死死咬着下唇忍着。 安姑娘原以为田奉仪不过还是那些用过的手段,谁知田奉仪有孕变本加厉起来。 连续半月每日清晨就把叫来抄经,说是要她为太子府的子嗣祈福。安姑娘宫女出身,字迹只能算过的去,稍有走形就会被勒令重写。 田奉仪身边的怜秋更是狐假虎威,为了哄田奉仪欢心,想了很多借口找茬。 一抄一整日,安姑娘的全身都是软的,右手腕更是钻心的疼。日复一日,安姑娘都觉得自己不如去了更好。 “主子,长春园里的竹云姑娘来了。”怜春从外面进来,她上次过后就被赶到外面,只管惜水阁院子里的事。 田奉仪脸色不太好,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去看看。” 第二十二章 田奉仪扶着怜秋的手,小腹微微向前,带着警惕的看着院子里的竹云和竹云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大力嬷嬷。 “竹云姑娘,妾一直在阁子里安养,太子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竹云面上淡淡笑容,规矩丝毫不错:“田奉仪,奴婢是奉太子妃娘娘之命,惜水阁怜秋口无遮拦,多嘴多舌触犯府中规矩,赏巴掌十下以儆效尤。” 说完,竹云也不看田奉仪骤变的脸色,淡淡的吩咐一声:“拿下。” 两个大力嬷嬷立刻上前,压住了怜秋。怜秋整个人一激灵,反应过来,哭喊着:“主子,主子,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田奉仪脸色煞白,又带着怒容:“你们......” 她话没说完,就被竹云直接打断:“田奉仪,娘娘怜您怀有身孕,已经格外开恩。娘娘原话,若再有下次,您这个奉仪也不必当了。” 田奉仪一下闭紧了嘴巴,妾室中只有良娣,良媛是正经上皇家玉牒,若是册封需要太子亲自请旨。其他妾室与别的府中的妾室并无区别,降位,发卖全凭主母。 十个巴掌很快就落了下来,怜秋的脸颊迅速肿了起来,口角流血。 田奉仪在一旁看了全程,腿脚发软。待竹云带着人走了,她差点坐在地上,怜春在她身后支住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安姑娘全都听到了,心里又解气又害怕,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田奉仪胸膛起伏,由怜春搀着才回了屋内,见到安姑娘还在,随手抄起一个茶盏砸在安姑娘脚边:“还不快滚,留在这看我的笑话?!” 田奉仪在惜水阁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然后就去请了府医。 这回不止其他人觉得田奉仪蠢,连宋良娣都说:“这田氏不会觉得仗着肚子里那块肉,就能叫板太子妃吧?” 温璟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管田奉仪,到了给皇后请安的日子,她早起了些时候,在宫门口遇见了宁王妃。 “这不是六弟妹,来给母后请安?正好,我也要去先拜见母后,我们顺路。” 温璟看着宁王妃要炫耀的意思都快写在脸上,笑笑:“也好。” 步辇摇摇晃晃,宁王妃的步辇一直与温璟并排:“快端午了,父皇让母妃准备端午佳宴,母妃近日繁忙劳累,我也尽了些微薄之力为母妃分忧。只府中准备匆忙,还差不少。弟妹是个能干的,想来府中已经准备妥当了。” “比不得三嫂,我是惯会偷懒的。府中都是得力的,早早准备了让我过目,我也得了不少悠闲。”温璟一个‘官方’笑容,炫耀谁不会。 妯娌二人就这么看似闲聊,实则阴阳怪气的到了凤仪宫。 皇后依旧雍容华贵,状态气度未减半分。无论内里婆媳关系如何,对着外人的时候都是一致的,尤其是对着宁王一派。 温璟负责输出,皇后跟着帮腔,宁王妃气的面红耳赤退了出去。 经这么一次,皇后看这个儿媳都有点顺眼了。她今日难得心情好,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问了问太子府的情况,又问了田奉仪一嘴。 当然她是不知道这个妾室姓什么叫什么,一个奉仪还不值得她关注。只这是太子府里第一个有身孕的,总要问问。 又跟温璟说了一些端午节的安排,就放温璟回去了。 皇后拨弄着一朵牡丹花,众人皆以为她为皇上让荣贵妃主持端午宴会而难受,实则不然,她与康德帝的感情在早些年的时候早已经消磨完了。 又怎么会在乎康德帝的做法,无非就是想要打压太子一派,为他的宝贝儿子和宠妃铺路。 可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的,皇上不顾念发妻,专宠荣贵妃。她为避荣贵妃锋芒,在凤仪宫中闭门不出。 众口铄金,也不知荣贵妃和宁王能不能承受这福分。 温璟出了宫,时候还早,去城南的铺子买了些软糕,回到府中的时候正好是午膳的时候。 美美的吃一顿午膳,之后午歇一会;下午赏花看书,读读诗集,做些刺绣,基本就是温璟一天的安排,她也是难得不必看账目。 太子府里一切都不错,唯独安姑娘的日子愈发的苦不堪言起来。 芽儿边抹着眼泪,便扶着安姑娘往回走:“主子,咱们快些回去,奴婢去府医那里求一些烫伤的膏药。” 安姑娘也是痛的眼眶通红,她又被田奉仪叫到惜水阁伺候她用膳,一碗刚呈上来的热汤直接洒在她的胳膊上,一下就红了一大片。 田奉仪只风轻云淡的一句不小心,就免了那婢女的罪责,拖到午膳后才放她走,此时安姑娘的胳膊上已经起了点点水泡。 回了安姑娘住的阁子,芽儿飞奔去找府医,安姑娘一个人坐在塌边默默流泪。 她是宫女出身,也只是太子府里一个小小侍妾,但她不是生来让人作践的。 她不受宠,所以田奉仪只会变本加厉,哪里会轻易放过她。要是再不为自己寻一条出路,恐怕她就要死在这府里。 之前想过的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安姑娘擦了擦脸,自己先轻轻的剪掉了袖子,方便一会上药。 芽儿拿回了药膏,府医心善,又给她拿了一瓶消疤的药膏,让芽儿配着给安姑娘用。 芽儿小心翼翼的给主子上药,看见那水泡,又掉下泪来。 安姑娘下定了决心之后情绪好了很多,安慰芽儿:“没事了,你这不是为我拿了药膏。” “主子......” 安姑娘拍拍小丫头的头:“一会你拿些碎银去膳房要些做花糕的材料,明日我们早起一些,做些花糕给太子妃娘娘送过去。” 芽儿惊讶,随后眼睛都亮了亮,也不哭了:“太子妃娘娘能喜欢么?” “试试吧,娘娘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安姑娘轻轻吹了吹胳膊,让药膏干的快一点,“我不求宠爱富贵,只想把这个日子好好过下去。” 芽儿也鼓励主子:“娘娘宽宏公正,主子诚心相求,娘娘定能明白主子的心意。” “慎言,娘娘的心思不是我们能揣测的。”安姑娘虽说的是训斥的话,语气却是温和的,似也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第二十三章 昨日,姜绪风宿在长春园里,走的时候,温璟还昏昏沉沉的,索性就免了后院的请安睡了个够。 安氏就是这时候来的,她进来,看见太子妃娘娘刚刚梳妆,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就心里一突突。 “奴请太子妃安,太子妃娘娘万福。” 温璟浅笑了一下,有点懒散的坐着:“坐吧,怎么了,可是找我有事?” 安氏见温璟并没有什么不愉,心下微松。又暗想是自己心急了,选在下午会更好。 “娘娘宽宏公正,奴心中感念娘娘恩德,做了些家乡的糕点,想着拿来让娘娘尝个鲜。” 安氏身旁的芽儿立刻递上一个食盒,兰苕接了过来在温璟面前打开。糕点做成小巧的梅花状,外皮软糯薄透,能模糊看见里面不同馅料。 温璟挑了一个品尝,里面的红豆没有完全打散,甜度也刚刚好,还算合温璟口味。 “安姑娘手艺不错,劳你费心了。” 安氏心中欢喜,脸上笑容也抑制不住,看着温璟又用了一块,才试探的问道:“奴也就会做这些小玩意,若是娘娘喜欢,奴时常做些给娘娘尝。” 温璟闻言抬眼,安氏在太子府伺候多年,年纪其实并不大,二十出头,容貌清秀,笑起来带两个酒窝,别有一番风韵。 温璟听出了安氏话里的意思,她与田奉仪之间的恩怨,温璟也听说了一些。只是后院妾室之间的龃龉,她能管一时,却管不了一世。 安氏主动来向她示好,算是颇具勇气的决定,也是很聪明的一步,而温璟并不打算拒绝后院任何人对她的示好。 “糕点就不必了,我不爱这些甜食。”温璟拿着帕子轻擦了一下嘴角,“不过,我想给殿下做件里衣,要是安姑娘会些女红,不如下午再来给我画画样子。” 安氏听到前半句,笑容都僵了,后半句话又让她的心落回原地。看着温璟还半披着的头发,识趣的起身行礼:“奴之前存了好多衣服上的花样子,承蒙娘娘不嫌,下午奴便拿来给娘娘看看。奴就不打扰娘娘,先告退了。” 兰苕去送人,温璟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内室里走。 兰倩紧跟主子身后,用梳子一点点通顺温璟的头发:“主子,这安氏可信么?” “才见过两面,谈什么信任呢。”温璟挑着妆匣里的首饰,“想来是田奉仪做的太过,她忍无可忍才会求到我这里。那些个管事婆子的,又惯会捧高踩低。田奉仪怀着身孕,难免有脑子不清楚的为了讨好田奉仪,难为安氏。” “不过,安氏现在是解了困境,以后如何我是不知的。先看看吧,你们盯着点就是了。” 兰倩应下,心想着一会也跟兰苕,竹云她们提一提。 安氏略有点兴奋的往回走,都跟芽儿说下午挑些好看的样子如何。她也没想到太子妃娘娘如此温和,娘娘既然说要画花样子,自己也恰巧擅女红,可要好好表现。 快到侍妾们住的园子,安氏收了声音,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快步回到了自己住的阁子。 安氏早上出去的时候走了小道,行踪也算隐秘。 但她们这院子里有个心思多的,邹氏收买了干杂事的婆子,盯着这园子里的每一个人。安氏早上刚出去没多久,那婆子就报到了邹氏这里。 邹氏眼珠子一转,立刻让婆子盯紧了安氏。待安氏下午又出去的时候,她心里就大抵有数了。 “你看,平日瞧着老实,实则心眼是最多的。”邹氏用一种类似风凉话的语气与自己的婢女说,“去把林姑娘,李姑娘都叫上。外面天气这样好,不如在院子里摸牌。” 温璟把内务都放在了上午,午膳过后小憩了片刻,安氏就来了。 安氏也没说虚话,她那的确有好多花样子。给姜绪风做里衣,用不上多繁复的绣纹,多了温璟也不会,最后就只在袖口和裤子口绣金线云纹。 温璟也觉得自己太敷衍,打算跟安氏学做个荷包,但这荷包什么时候能做出来就另当别论了。 安氏虽是宫女出身,说话却知分寸,又知道很多民间故事和民俗,跟她说话也有些趣味。快到傍晚,该是太子回来的时候,安氏便告辞了。 这回她没有走小道,而是从长春园出去走了花园里的路,不少干活的婢女,婆子都看到了。 芽儿还与自己主子絮絮叨叨,一抬头才发现剩下三个侍妾都坐在外面,连平日里与安姑娘颇为要好的李姑娘也同林氏,邹氏坐在一起,此时李姑娘正神色复杂又带了些嫉妒的看着安姑娘。 林姑娘最先忍不住:“哟,安姐姐眼看着就要攀上高枝,气色都好了。” “太子妃娘娘性子好,是难得一见的好主子。我在这里先恭喜安妹妹了,说不得过几日就要搬出这园子了。”李姑娘语气泛酸,她与安氏本就是一样的,一样的出身,一样的不受宠。甚至安氏被田奉仪为难,日子过的比她还要不好。 如今安氏自寻了出路,以后说不定就能一步登天,有个正经的名分。 李姑娘又妒又恼,受了邹氏的几句撺掇,彻底忘了与安姑娘多年相依相靠的情谊。 安姑娘也被李姑娘说的一阵愣神,她没想到李姑娘会如此想她。以她的处境,若是再不想想法子,怕是要被田奉仪磋磨死。 太子府里能压得住田奉仪的只区区三人,安姑娘不得宠,没什么利用价值,宋良娣杜良娣根本不会把她一个小小侍妾放在眼中,唯有太子妃是最好的人选。李姑娘不曾看到她的难处,只嫉妒她得了太子妃娘娘的庇护。 安姑娘这么多年,第一次认清了李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姐姐慎言,府中一切自有殿下和娘娘定夺,李姐姐这话我是不敢应的。”安姑娘心里也生了怒火,话语间也多了往日没有的硬气。 “......”李姑娘想说什么,一时又接不上话。 人都是邹氏叫出来的,然邹氏一直在一旁坐着不动的,不说讽刺的话,也不帮安氏。 安姑娘看了三人一眼,行了个平礼:“各位自便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二十四章 田奉仪的胎养的不太好,一天里请了好几次的府医。府医左看右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又开些养胎的药,车轱辘话反复说。 这头刚送走了府医,屋里田奉仪就又砸碎了一套茶具。 伺候的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去触田奉仪的霉头。其实归根结底,只能怪田奉仪自己心不静。她这一胎刚开始的时候就见了红,本就该好好养着,可她仗着身孕不肯消停,三天两头的折腾。 而且天气越来越热,惜水阁里又不敢多用冰,田奉仪只觉从心里发出来的燥热。 “怜秋!”田奉仪仍觉心中烦闷,“去把安氏叫过来,叫她给我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 田奉仪的性情愈发的暴躁,怜秋也不像之前一样往前凑,寻了空闲就去躲懒,将活计都推给了怜春。 此时听见田奉仪叫她,怜秋撇撇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嘴里嘀咕:“安姑娘?人家安姑娘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也不是你能磋磨的起的。” 等到了田奉仪面前,怜秋又是另一幅嘴脸,小心翼翼的把安姑娘这几日总去长春园里做针线的事说了。 田奉仪一愣,随后怒道:“什么意思?!她一个侍妾,我还使唤不动了?” 怜秋缩脖子,想起太子妃赏的那十个巴掌,觉得嘴角抽痛:“主子,太子妃娘娘......” “啪”怜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田奉仪一个巴掌扇在了脸上,“滚出去。” 田奉仪坐在椅子上,胸口不断的起伏,好一会也平静不下来。从怀有身孕,她就日日焦虑,长春园里的一点风吹草动她就惊惧不已。想见殿下,求了几次也不曾得见,怨气不由自主的就越来越大。 温璟也听兰苕说了,田奉仪请了好几次的府医,她轻皱一下眉:“后日去问问,去太医院再请一次太医给她看看。” “是,奴婢也去府医那里问了一下,说是田奉仪情绪不稳定,想来不是什么大事。” “嗯,明日就是端午,竹月和兰倩跟我进宫,你和竹云留下来,照看着些吧。” 端午姜绪风温璟要带着两位良娣一起进宫参宴,会给太子府里的其他妾室在后院单独摆一桌。 温璟已经把府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倒也没什么担心的。 端午这一日,姜绪风要带着妻妾先进宫请安,所以一大早马车就已经备好了。 两位良娣候在门口,看到姜绪风牵着温璟的手出来,宋良娣的眼睛立刻亮了亮,几步凑上前:“表哥。” 姜绪风朝她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最前面的马车。姜绪风并没有出动储君的车驾,府门前只有三辆马车,就意味着他要跟女眷共乘一辆,而最前面的马车是温璟的。 “上车吧。”温璟对宋良娣的敌意视而不见,宋良娣天天这样,哪天和颜悦色起来她才要觉得奇怪。 太子府离着皇宫不远,还在宫门口碰见了怀王两口子。怀王一张圆脸,明明还大姜绪风两岁,却看着很小,大抵是随了他母妃。 “太子。”怀王规规矩矩的跟姜绪风见礼。 “皇兄无需多礼。”姜绪风跟怀王的关系好像不错,扶了一把。 兄弟俩在前面走,女眷们跟在后面。温璟和怀王妃杨氏也不止见过一面了,杨氏说起话来温温柔柔,妯娌二人相处的也很好,。 一路到了皇帝所居的太宸宫,两位良娣没资格跟着,先去了皇后的凤仪宫。殿内,庆王,二皇子,四皇子都带着女眷到了,还没成家的七皇子也坐在了末尾。 “儿臣给父皇请安。”姜绪风和怀王带着家眷上前给康德帝请安。 康德帝年过半百,身材瘦长,眼底的黑青让他看起来异常的疲惫与老态。他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转了一圈,落在姜绪风身上的时候,划过一丝很明显的厌恶。 “都起来吧。” 康德帝冷淡的态度,让姜绪风和怀王都见怪不怪,二人都很平静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样,就只差宁王还没到了。 时间又过了一刻钟,外面还不见宁王的通传。几位皇子都有意无意的停下了话头,殿内寂静一片,康德帝的脸色有些沉。 “父皇,儿臣来晚了,请父皇恕罪。”宁王姜绪朗衣袍翩飞,额角带着细汗,几步跨进殿内跪在康德帝面前。 宁王妃也跟在他后面,同样脚步匆匆,发髻微微有点凌乱。 宁王不愧是康德帝最偏疼的儿子,看到宁王的那一刻,康德帝的脸色就有所缓和,只故作威严的道:“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行色匆匆,成何体统。” 宁王涨红了脸,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此时,宁王妃向前膝行,又叩了一个头:“父皇恕罪,是儿媳不好,昨日与王爷说起京郊凌云寺的净禅大师云游归寺。王爷连夜出城想为父皇求一道平安符,今早晨露之时才归,这才来晚了。” 凌云寺的牌匾是先皇亲笔所题,净禅大师更是得道高僧,已经年过百岁。古人医术有限,大雍的平均寿命都算得上很长,却也只在三十五岁左右。对于长寿的追求,让皇室和京中的达官显贵都十分推崇净禅大师。只净禅大师常年云游在外,并不时常得见。 “你说这个干什么?”宁王拉了宁王妃一把,小声呵斥。 温璟看着眼前这一幕,轻笑出声。果然,皇家个个都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康德帝听了宁王妃的话,哪里还能计较来晚的罪过。从座位上走下来,亲自扶起了宁王:“你这孩子,怎么还要王妃替你说。平安符呢,拿来给朕看看。” 宁王满脸不好意思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小心的打开呈到了康德帝的面前。 康德帝脸上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嘴角要咧到耳根后面,将宁王求来的平安符放进了自己贴身的荷包里。 姜绪风端起茶盏遮住了嘴角的一丝嘲讽;庆王神情一直都是阴郁的,看不出来什么不同;怀王,二皇子神态也自然;四皇子和七皇子则是有一丝妒意,却又很快消失了。 康德帝和宁王父慈子孝的戏码一直上演到快午膳的时候,康德帝才放了人,让各位皇子去各自母妃那里用膳。 第二十五章 出了太宸宫,姜绪风和温璟就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而去。太宸宫和凤仪宫的距离不远,二人并没有坐辇。 “太子殿下!” 温璟正欲开口说话,两人身后一道高扬的男声响起。 宁王几个大跨步走上前,哪里还有刚才在康德帝面前那副耿直谨慎的样子。 他微微抬着下巴,眼中带着桀骜和得意。眼神看到温璟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随后眯了眯眼。 姜绪风看见了他的眼神,眉间轻蹙,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温璟面前,遮掉了宁王的目光。 宁王扯了扯嘴角,脸上兴味减淡了几分:“太子殿下何必走这么急,我们兄弟也几日未见。正好同路,一起便是了。” 宁王妃也走过来,喊了温璟一声‘弟妹’。 姜绪风比宁王略高出半头,神情淡漠:“不必了,孤与太子妃要去的是母后的凤仪宫,并不与三皇兄同路。” 说罢,便牵着温璟的手继续向凤仪宫而去。 宁王妃见太子一行人都走远了,宁王还盯着人家的背影看,以为宁王是被太子下了面子感到不快。 顺着宁王的视线看去,宁王妃猛地拧起眉,狠狠地扯了一下宁王的袖子:“母妃还在等着,王爷快一些。” 温璟第一次见这位备受宠爱的宁王,以为总有一些过人之处。 可见了才知,宁王身上只有这一副皮囊可瞧。皇子们的生母都是美人,长相都不错,要不也不能一朝得宠,生下皇嗣。宁王也亦如此,他的长相都随了康德帝与荣贵妃的优点,而且有七分很像康德帝年轻的时候,这也是他得康德帝宠爱的原因之一。 只见过宁王的人瞧上几眼便能看出来,宁王身上的脂粉气太重,像是一个内里空虚的花花架子,徒留下被皇帝宠出来的轻浮傲慢来撑场面。 “太子妃在想什么?” 温璟回神,正对上姜绪风的眼睛。 “臣妾在想宁王。” 姜绪风一愣,笑起来:“太子妃应是第一次见三皇兄,如何?”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温璟摇头,八个字足以概括宁王此人。 姜绪风突然大笑起来,似是十分畅怀一般:“太子妃慧眼。” 温璟被他笑的莫名其妙,要说喜怒无常的,也算姜绪风一个。 凤仪宫内,皇后早早就派人准备好了午膳候着。 姜绪风面前,宋皇后和善慈爱,温璟要为其布膳,也被宋皇后推辞了。 午膳过后,姜绪风带着温璟去他小时候在凤仪宫里的住处去午歇。 两位良娣都是在偏殿用膳,偏殿午歇。 宋良娣自从被皇后叫过去谈话之后就显得沉默了许多,午膳也没用多少。 蕊心蕊思还是心疼自己的主子的,费劲了口舌才劝着宋良娣多用了一些。 “蕊思,姑母......”宋良娣也不知道怎么说,姑母一直待她极好,她没法说姑母的不是。 蕊思懂她的意思,皇后与宋良娣谈话时,她和蕊心都在。 其实皇后娘娘也没说什么,只是叫宋良娣懂事,不要去争风吃醋让太子殿下后院不宁。提起田奉仪怀孕之事,皇后娘娘也劝良娣不必着急,孩子还要看缘分之类的话。 良娣心系太子殿下,听了这话自然不舒服,但皇后娘娘的话却是很有道理。 蕊思挑着宋良娣爱听得话说了几句,宋良娣也只是神情恹恹。 皇宫之内举办宴会,大宴在昭阳殿,小宴在永延殿。 康德帝为了抬高荣贵妃,特意下旨大办端午佳宴,又让荣贵妃主持,一时间荣贵妃可说是风头无两。 黄昏时分,宗亲世家,大臣家眷,宾客们陆续到齐。 姜绪风和温璟跟随皇后到了昭阳殿,康德帝和荣贵妃宁王一行还没到。 皇后的脸色有一瞬的阴沉,又很快遮掩下去。 之后不过片刻,荣贵妃身着水红色金丝锦袍,头戴百花齐放的发冠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虽年过三十,却皮肤白皙细腻,还如少女一般。此刻巧笑嫣然的跟在康德帝的身旁,看起来他们才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而宁王和宁王妃也是有说有笑的跟在康德帝的身后,在场的宾客简直不敢去看皇后和太子的脸色。 宋皇后毕竟浸淫后宫多年,康德帝给她没脸也不止一次了。只在心里咒骂一声,率先起身行礼。 康德帝心中虽已经厌烦皇后和太子一派到极限,但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真与皇后撕破脸面,上前一步扶起皇后:“皇后不必多礼,都起来吧。今日端午佳节,都放松些,与朕同乐。” 康德帝示意开宴,身边的大太监立刻高声唱和,内侍省安排好的歌舞陆续上场。 一时间席间觥筹交错,宗亲大臣不断地向皇帝举杯庆贺。 温璟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皇家宴会,坐在姜绪风身旁边欣赏场中的歌舞边吃东西。 有不少人都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镇北大将军府的大姑娘,看到温璟如此自在的吃东西,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一时觉得十分怪异。更让人觉得怪异的是,太子殿下竟还帮着她布菜。 温璟这些日子走到哪都少不了注视的目光,她只当感觉不到,还小声的跟姜绪风讨论跳舞的歌姬哪个好看。 “太子妃若是喜欢,让内侍省准备着,叫到府中表演便是了。”姜绪风对这些兴趣一般,谁从小看到大都会腻。 “臣妾图的不过一个新鲜,天天看反而失了乐趣。”温璟眼中带笑,刚想调侃一句,感受到对面一道带着强烈敌意的目光,不由轻轻皱一下眉。 大雍以左为尊,康德帝左边下首第一位坐着姜绪风,右边下首第一位本该是长子庆王。 然庆王身体不好,很少出席各种场合,康德帝就将这个位置给了宁王。 温璟感受到的这道目光便是宁王妃赵沛玲,她眼中盛满了熊熊的敌意和怒火。温璟彻底拧起眉,宁王妃这又是发什么疯。 大概只有赵沛玲自己知道,上午与太子一行人分别,宁王就盯着温璟背影看了好半晌。 后又提起,说他竟是不知温家的大姑娘竟是如此样貌,言语间颇带了几分惋惜。刚刚开宴之后,宁王不敢在如此大场合盯着温璟看,只能装作不经意的看了温璟好几眼。 这一切都被赵沛玲看在眼里,她既气宁王见色起意,又恼怒温璟这样的样貌。她自认无论家世,才学不比这京中任何一个女子差,唯独自小输在样貌之上,实在令她恼恨。 场中歌舞走过一轮,康德帝也有些醉了,准备起身先回太宸宫休息。 突然,刘御史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洪亮:“皇上,臣有本启奏。” 第二十六章 场中声音立时一静,挨着刘御史座位的大臣,下意识朝旁边挪了挪。 康德帝面容阴沉,顺了顺气才开口:“刘爱卿,今日端午,朕不想谈公事。” 刘御史丝毫不惧,声音更加铿锵有力,站到殿中央道:“皇上,臣请奏之事关系重大,还请皇上心系万民,以国事为重。” 提起国家社稷,康德帝被怼的哑口无言,可御史台的几位大人向来如此,。他看着刘御史,狠狠一甩袖子:“奏!” “启禀皇上,西南安邑知县有奏。近日西南边境有蛮部商人来往,通过几次商队交换,知县于大人发现边境竟有私盐流出。” 刘御史语出惊人,此话一出,都能听见大臣们倒吸凉气的声音。但刘御史还觉不够,继续道:“于大人几经探查,已经查明私盐源头来自江南,全部细节于大人全都写在了奏折之中。请皇上严查此事!” 盐一直都是北部匈奴,南部蛮族争破头的东西,大雍对盐的管控严格,百姓手中的散盐量少之又少。对外的贸易来往,更是朝廷把控定量,官盐丝卖足以抄家灭族。 康德帝脑子在不清醒也知道此事之大,脸色已不能用黑沉形容,身边的大太监立刻小跑着下来拿刘御史手中的折子。 宁王心脏狂跳,根本来不及去细想是谁走漏了消息,攥住拳头压住自己的手抖,朝着自己的外祖父,左仆射周大人看去。 周大人心中怒火一瞬涌起,他早就警告过宁王,让他尽快收手。没想宁王没听他的话,还被人揭了出来。 周大人狠狠瞪了一眼宁王,随后又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宁王别急,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康德帝打开折子一目十行,越看越压不住怒火,将折子一把掷了出去:“放肆!” 天子一怒,殿内所有的人都要起身,姜绪风懒懒的站起来,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皇上,既然刘御史今日提起此事,臣也有本要奏。”内阁中书令宋大人也站起来道。看他姓氏,便知他是谁了,正是现任的宋氏当家人,皇后的嫡亲兄长,姜绪风的舅父。 康德帝斜斜睨了一眼宋大人,简直要从鼻子里哼气:“说。” 宋大人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薄薄的纸:“皇上,这是几日前从下面递上来的状书。乃是一对在江南货运行运货的兄弟,因为不小心听到上边管事的对话,兄长惨死,弟弟求告无门,周折几番才将状书递到了京城。” “臣当日粗略一看,觉得事情蹊跷,本想明日上请给皇上。不想刘御史所奏与这状书有相似之处,还请皇上过目。” 这封状书便是韩二公子给姜绪风信封里的那张,上面记录了兄弟二人听到管事在货物中夹带私盐运往西南,后遭到追杀之事。 弟弟不懂官员之间的弯弯绕绕,竟将诉状直接递到了当地官员面前,幸而被姜绪风安排在江南的眼线截下,这才保下一条命,这状纸也才能到了姜绪风手里。 宋大人站出来的这一刻,宁王的眼刀就恶狠狠的朝着姜绪风而去。 温璟离姜绪风最近,这么一来二去的,也大抵看明白了不少。她家这位太子殿下,跟实名举报也没什么区别了。 康德帝的醉意此刻已经彻底没了,拿着状纸的手都在微微用力。 康德帝虽然没有什么大建树,却也依旧觉得自己是个明君。大雍表面四海升平,内里隐隐的败落已能初见,但康德帝对这些都是视而不见的。 现在将内里的腐烂放在明面,康德帝自然觉得是他政绩上的污点,气愤非常。 “赵爱卿,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朕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说罢,康德帝就带着怒容甩袖而去。 宁王听到父皇将事情交给刑部尚书赵大人的时候,舒了一口气,讥讽的朝着姜绪风一笑。 无他,刑部尚书赵大人乃是宁王的岳父,就算查到他这里又能如何? 姜绪风根本没去看宁王,他扶着温璟的手臂低语。这才是刚刚开始,急什么呢。 皇后的手拂过发边的九凤簪,唇边轻笑:“荣妹妹,时辰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荣贵妃在康德帝走之后,脸色也难看下来,她第一次举办这样的大宴,就被刘御史等人搅合了。看自己儿子的神情,此时也与他相关,荣贵妃眉头拧起,伺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姜绪风温璟跟宋皇后告别之后,就出了宫,路上避免不了又遇到宁王一行人。这回宁王的兄长样子也装不下了,压低了声音对着姜绪风说了不少讽刺之话。 姜绪风也不生气,淡淡看了一眼宁王之后,就带着妻妾上了马车。 宁王一拳打在棉花上,冷哼一声:“秋后的蚂蚱。” 姜绪风和温璟都在席在用了酒,兰倩贴心的奉上了醒酒汤,温璟用了一口:“殿下回府可还要用些吃的,臣妾看殿下在席间并未用多少。” 姜绪风好笑,宫廷宴会,除了自己这位太子妃恐怕没谁能在席间吃好。不过,他也没说,只道:“好,那太子妃安排。” 回了太子府,姜绪风就随着温璟去长春园。宋良娣还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了姜绪风半晌,可惜媚眼抛给瞎子,最后不甘的回了如绘园。 温璟卸下了大件的首饰和繁复的宫装,全身都跟着一松。 边点了几样小菜给姜绪风当夜宵,边问留下来的竹云:“兰苕呢?” “兰苕姐姐去了惜水阁那边,田奉仪下午就开始腹痛,情况不太好。” 温璟轻揉了一下额角,她身体疲累只想早早歇下,田奉仪那可别再出什么乱子:“请太医了么?” 竹云摇头:“没,府医一直看着。今日端午,宫中又办大宴,奴婢们就没去请。” 竹云她们思虑的也没错,宫中贵人们都忌讳这个,要是府中正室嫡妻生病了去请太医也就罢了,一个末等的妾室这样的日子里去请太医,难免会留人话柄。 “算了,还是拿着我的牌子走一趟吧。” 这是太子府里第一个有孕的,温璟作为太子妃总是要管的。这也是晚上了,也不能叫田奉仪一直这么疼着。 竹云刚拿着牌子往外走,兰苕就脚步匆匆的进来:“娘娘,田奉仪小产了。” 第二十七章 温璟和姜绪风到惜水阁的时候,内室里已经处理完了,田奉仪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床上小声啜泣。 听到通报声,田奉仪的声音一下子变大,好不可怜起来。 府医头冒冷汗的候在一旁,温璟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还是叫竹云请了太医进府。这府医不知是才疏学浅,还是怕得罪人,田奉仪小产的原因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 田奉仪知道殿下就在外面,可殿下竟是一句也不问她么? 田奉仪咬着下唇,孩子没了她除了痛心,最多的就是惶恐。从未想过自己会小产,田奉仪的脑子一瞬闪过自己这些日子做的事,竟是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半晌,田奉仪期期艾艾的张口:“殿下,妾的孩子......” 姜绪风支着额头,算计宁王一派的好心情全都没了,面无表情的坐在那,温璟也没敢和他搭话。 田奉仪有孕之前就不受宠,怀孕之后姜绪风来看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的,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自然也没什么感情。田奉仪太不安分了,实在让他感到厌烦。 田奉仪没等到殿下的任何回话,脸色更白了几分,哭都不敢哭出声了。 今日值夜的太医恰好是那日给田奉仪诊脉的太医,温璟也是微微一愣:“还请太医给瞧瞧。” 太医慌忙行礼,心里也暗自嘀咕。去内室给田奉仪把脉,不过片刻,太医就紧皱起眉头:“敢问这位娘子,最近可还用了什么安胎的方子?” “我......”田奉仪心中一缩,她信不过太子妃,请来太医的方子她也信不过,让怜秋私下里找了外面的郎中开了新的安胎方子。 太医看见田奉仪眼神躲闪,心中明了收回了手,摇了摇头,去外面回话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这位娘子最开始的怀相就不太好,月份小时见红,便需要喝安胎药静养。”太医也怕担上医术不精的责任,一拱手,把前因后果说了个一清二楚。 “微臣开的安胎药有几样补养的药材加重了剂量,是为保住这位娘子的胎。但......微臣刚刚诊脉,娘子似是并为服用,加之娘子本身心情浮躁,内火旺盛才会导致小产。” 太医话音一落,田奉仪立刻哭着急急辩解:“妾都是按着太医的嘱咐,不敢有丝毫差错。妾的孩子......殿下,呜呜呜......” 她开口只喊姜绪风,完全当温璟这个太子妃不存在。 温璟对她这点小心思全当不知,指着伺候田奉仪的其中一个婢女道:“你们主子用的药还有没有剩余,去拿来给太医看看。” 被点到的正好是怜秋,她就算再蠢,也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开口便否认:“回娘娘的话,主子用的药只开了三副,已经用尽了。” 怜秋说话时,眼神晃动,神情紧张,明显就是在撒谎。再说哪有安胎药只开三副的,温璟此刻真是有些动怒了,猛地一拍矮案:“兰苕!” 兰苕会意,带着人下去。 姜绪风还没见过温璟这幅样子,略有些新奇的看了看温璟。 兰苕的办事效率自是不必说,很快就拿着一包药回来了。 太医仔细查验之后道:“回殿下,娘娘,这并不是微臣当日开的方子。方子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普通的安胎药。” 看到温璟的眼神飘向自己,府医冷汗掉的更快,慌忙站出来:“殿下,娘娘,田奉仪也并未找我开过方子。”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田奉仪私自做主,最终害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田奉仪也压不住哭声了,到了此时,终于有了些悔意,捂着小腹流泪。 只听“哐当”一声,姜绪风终于有些不耐烦,将茶盏放在桌上站起身:“田奉仪护嗣不利,降为侍妾,以后不必伺候了。” 姜绪风冷着脸走了,温璟听着内室里肝肠寸断的哭声也不知道说什么:“让田氏出了月子再搬吧。” 外面已经月上中天,回了长春园温璟才想起来还给姜绪风准备了夜宵,也不知道他还吃不吃。 “兰倩,送到观澜园吧,记得先去问问朱公公。” 田氏小产的消息第二日一早,各处就都知道了,没人同情只剩嘲讽。田氏自己作的孽太多,怀孕的时候把后院都得罪了,连之前跟她走得近的罗昭训都躲的远远的。 要说谁最舒一口气,那还是安姑娘。不管田氏得不得宠,以前都是有品级的。她现在虽有太子妃娘娘庇护,可娘娘事务繁忙,她不敢奢求太多。如今田氏自作自受被降位,安姑娘也彻底能安心了。 温璟熟知后院里捧高踩低的毛病,警告他们不必苛待田氏后就不再管了。 端午过后,温璟还想着能闲几日,不想宗亲大臣府上又开始给她下帖子,她连续赴宴几日,还没等喘口气就又被皇后叫进了宫中。 温璟来的时候,皇后正让凤仪宫的宫人搬东西。她脸上挂着慈爱又欣喜的笑容,看起来与往日不同。 “太子妃来的正好,快帮本宫瞧瞧,这衣裳做的可好?”宋皇后摸着衣架上的粉色裙衫,一看便知是小姑娘穿的衣裳。 “内侍省的手艺一直都是好的,也不知这是母后给谁准备的衣裙?” 皇后唯有一子,姜绪风并没有其他的嫡亲兄妹,温璟也没听说过皇后有养女。 宋皇后心情好,也愿意多说几句:“是本宫嫡亲妹妹的女儿,之前一直在外游学,近日终于是要回京了。” 荣安郡主,皇后这么一说,温璟便知了。 荣安郡主在京中也是极有名声的,父亲出身兰陵萧氏,母亲出身宋氏。自出生起就备受姨母宋皇后的宠爱,甚至这个郡主的爵位也是宋皇后替她求来的。 荣安郡主醉心诗词,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为了走遍诗词里的景色,十三岁时外出游学,至今已过五年之久。 “荣安此次回来,本宫是不能再让她走了。本宫要为荣安举办一场接风宴,你身为皇嫂,也该帮忙。” 皇后自顾自的说着,温璟叹气,太子府名下的铺子,庄子的账册她整理了两个月还没整理完,一大堆活等着她,又被皇后抓了劳力。 第二十八章 跟着皇后做事,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温璟也从宋皇后身上学到了不少。 后宫是每个府中后院的放大版,但比起其他后院,后宫更像是一个深渊,时时都能将人吞吃入腹。 皇后做事果断,手段非常。既能以理服人,也能善用刑罚。让后宫中无论嫔妃还是宫女太监都对她又敬又畏,荣贵妃多次想钻空子都无法。这也是除宋家支持外,她能稳坐皇后凤位的原因。 温璟从小事就能窥见宋皇后做事风格的一二,回府的路上一直深思。 直到兰苕将一盏热茶端到了她面前,温璟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长春园的椅子上。 温璟一时有些失笑:“殿下可回府中了?” 留在府中的竹云上前:“殿下一直都在观澜园里处理政事,似是午膳都未曾传。” 温璟了然,江南私盐案正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康德帝在端午宴上将此事交给了刑部尚书赵大人,原本是刑部派人下江南查明此事。然这几日,太子一派和宁王一派几番博弈,最后这烫手山芋竟是落在了韩二公子的头上。 韩二公子前年刚中了进士,在翰林院干的也是编撰这样的闲职。今年刚好是调职的时候,就摊上这么大一个事,韩二公子心里骂骂咧咧,表面上还是严肃认真的。 韩二公子是姜绪风的伴读,若是真在江南查出点什么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宁王一派必不会让他此行如此顺利。 为了不让宁王一派摸清行程,韩二昨日就带着姜绪风拨给他的二十个护卫半夜出京了,一路快慢加鞭直奔江南。 温璟带着食盒出现在观澜园的时候,整个园子都静悄悄,伺候的人都呼吸放轻,默默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正房的门紧闭,守在门口的太监冬青见到太子妃,便急急迎上来。 “奴才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温璟抬了抬手:“殿下还在忙?我听闻殿下午膳未用,虽政事繁忙,却也要注意身体,你们也该劝着些。” 她这话不过是例行询问,没有怪罪的意思。冬青也连忙应承着,憨憨一笑。 温璟来也是有事要问姜绪风,想了想,便道:“兰倩,叫膳房备些粥,殿下忙了一日,一会先用些清淡的垫一垫胃。” 随后,她又转过头对冬青道:“天气好,我就去那边的亭子等等殿下吧。” 冬青自然叫人伺候着,屋内还在议事,温璟示意他们放低了声音,兰苕几个都在也不必伺候什么。 姜绪风面前站了一个中年男人,其貌不扬,身材中等,是大多数中年人的模样,穿着最普通的门客衣服。 中年人低语几句,姜绪风修长的手指在掌心轻敲了几下:“孤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无事就不必见了。” 中年人有些犹豫的抬头,欲言又止。 姜绪风哼笑了一声,语气有点凉:“你的事,孤没忘。做好你的事,时候到了自会有人通知你。” “是,多谢殿下。”中年人拱手,退了出去。 姜绪风将手中的纸张用烛火点燃,暖黄色的烛火映照着他的眼神,透出让人看不明了的意味。 朱湛瞧了瞧殿下与平常无二的神情:“殿下,太子妃娘娘已经在外面候了片刻了。” 外面人虽放轻了声音,还是能听到一二,姜绪风拍了拍手中的灰烬:“嗯,请太子妃进来。” 食盒里是温璟跟安姑娘新学的糕点,刚开始只是试试,没想做出来卖相和味道都不错。做了很多,还剩下不少,温璟便拿来给姜绪风尝尝。 温璟进到正房之前,余光看见了一个中年男人向着她行礼。想来是姜绪风的谋士,温璟也没有多在意,只不经意瞥见那男人左手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应是新伤,周围还泛着白。 “劳太子妃等孤。”姜绪风看见温璟身后婢女提着的食盒,笑起来。 “臣妾听殿下未用午膳,颇为忧心,做了些糕点殿下先尝尝。”温璟将食盒的盘碟一一摆到矮桌上,“臣妾还让膳房温了粥,殿下也别吃太多,到了晚膳时候再多用。” “好,”姜绪风在温璟面前向来都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他也的确饿了,拿着糕点先吃了一块,夸道:“太子妃手艺极好。” 温璟颔首,算是承下了他的这份夸奖。 姜绪风被温璟逗笑,他以往夸人,被夸之人总要跟他客气两句的,唯太子妃不同。他又吃了几块糕点,饥饿感少了许多:“太子妃今日进宫,想来母后应是很高兴。” “殿下知道?”温璟问完又觉得自己傻了,“是,母后说荣安郡主近日就回京了,臣妾帮着做些琐事。” 姜绪风知道自己母后什么性子,宠爱荣安可比对自己这个儿子真心实意多了。想嗤笑一声,堪堪忍住了:“那些事宫里的人自会去做,太子妃别劳累。” 温璟一直觉得姜绪风对宋皇后的态度很奇怪,维护肯定是有的,但母子二人相处又带着很刻意的疏离。不是宋皇后,是姜绪风。 温璟自不会去探究他们母子二人关系到底如何,询问了几句荣安郡主,基本和从皇后那里听到的是一样的。 “殿下,臣妾还有一事。”温璟端了托盘中的热粥递到姜绪风手上,“臣妾想着,如今的府医张郎中年纪大了,不如换一个医女进来,府中女眷有个头疼脑热的,看诊也方便一些。” 张郎中还是方嬷嬷在的时候招进府的,不是姜绪风安排的,换不换姜绪风都是没意见的。而且姜绪风和温璟是不需要府医看诊,其他女眷小病好治,大病就要请太医了。 “孤可以问问太医院。”姜绪风点头,太医院也有他的人,既然太子妃有要求,顺便的事。 温璟自然欣然同意,她还正想着是不是询问太医院,姜绪风与自己想到一处了。 晚间,姜绪风跟着温璟回了长春园,他近日事忙,也好些日子没进后院了。这一晚上把温璟折腾的不轻,第二日都免了后院的请安。 宋良娣说了多少酸话且不提,三日之后,荣安郡主回京了。 第二十九章 凤仪宫内,皇后抻着脖子等了半日,隔一会就要问一句身旁的穗禾姑姑。 荣安郡主的马车停在宫门口的时候,皇后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眼巴巴的望着门口。 萧玉一身简单的青色裙装,头上还带着斗笠,风尘仆仆的疾步从外面走进来。 “我的儿!”皇后激动的推开穗禾扶着她的手,一把握住了荣安郡主的手腕。 荣安郡主将斗笠摘下交给跟着的婢女,规规矩矩的退后一步行礼:“荣安给姨母请安,姨母万福金安,荣安不孝至今才归。” 皇后哪里舍得看她这幅样子,又将她重新拉起来,端详着:“玉娘在外面受苦了,快起来,让姨母好好看看。” 宋皇后拉着荣安郡主好生说了一阵子话,又抱怨荣安郡主离京太久,生出些伤感来。荣安郡主和穗禾姑姑哄劝了许久,才让皇后平静下来。 “好了,这回你也是走不得了。你母亲之前还与本宫传信,担忧你的婚事,看来只有本宫这个做姨母的多操心了。” 荣安郡主今年十八岁,倒是正好的年纪。大雍并不限制女子出嫁的年龄,家中疼爱女儿,留到二十出嫁也是有的,不过也是少数罢了。 萧玉神色凝滞了一下,很快便遮掩下去没让皇后发现。她之所以在外多年不曾回京,就是不想让长辈随便定下了婚事,或是沦为家族联姻的对象。 诗词之中两情相悦,相伴一生的爱情才是荣安心中最向往的,只是她身为萧氏宋氏之女,这样的话她不敢张口。 “你这衣裳太素了些,本宫叫内侍省给你备了好多的宫装,快去换一套,还有接风宴呢。”宋皇后自是不能知道荣安郡主心中所想,兴致勃勃的催她去梳妆打扮。 萧玉心中叹气,还是乖巧的转身去了内室。 荣安郡主长相柔美,眉眼间都带着很浓重的书卷气。一身俏丽的粉色宫装穿在她身上,反而更衬出她的柔和。 “瞧瞧,这才像是个京中贵女的样子。”皇后心中极满意,甚至已经开始思索京中还有哪家的世家子弟才能配得上荣安。 “娘娘,离着开宴还有一个时辰。郡主车马劳累,不如让郡主小憩一会。” “穗禾姑姑好意。”荣安郡主笑了笑,先截下了皇后的话,对皇后道:“姨母,荣安都有些想念御花园的景色,此时正是百花盛开的好时候。” 荣安婉拒了穗禾陪伴的意思,只带着自己的婢女出去了。 她脸色平平,眉间带着丝丝愁绪,半晌问自己的婢女:“你说我如何能打消母亲和姨母为我择婿的打算?” 婢女这些年一直跟着荣安郡主,自己主子的心思她也知道。主仆二人就这个话题讨论了多回,一直都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法子。 婢女思索了一下,犹豫的道:“郡主,皇后娘娘和夫人也是一番为您。不如,郡主就选一选。” 看这个荣安郡主有拧眉的趋势,婢女赶紧接着说:“郡主,奴婢知道您的意思,想寻一位两情相悦的夫君。可您身份尊贵,只有京中的世家公子才堪匹配您的身份,这一次郡主也瞧一瞧,相处试试,说不得哪位公子与您志趣相投。” “最后若是能成就美满姻缘,皇后娘娘和夫人也能放心了。” 婢女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荣安郡主似是把她的话也听进去了。荣安郡主叹了一口气,就算她不愿,姨母和母亲就能顺她的意了么? “我知道了,不说这个了。御花园虽多年未变,许久未看我竟是从中寻到一些新意。” 婢女应承着荣安郡主的话,松了一口气,她奉夫人之命游说郡主,总算是有些成效了。 又过了几盏茶的时间,荣安郡主便有些累了,本想着在亭子里歇歇脚。转过小道,却发现了一道垂花门。 门中小院幽静,窥见的地方也是百花萦绕,树木垂下的阴影更填了几分意境。 宫中少见这样的景色,荣安郡主兴致高涨,带着婢女迈进小院。 小院凉亭中坐着一位锦衣公子,手持一本书册认真阅读。长发高束,面如冠玉,只苍白的面色让他显出了些许病弱之感。被荣安郡主惊动,此时一脸惊讶的抬头,正对上荣安郡主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公子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一拱手。 荣安郡主立时脸上泛起飞霞,迈出去的脚也缩了回去,匆匆行了一个福礼,转身飞快离去。 公子重新坐了回去,继续读手里的书册。 “公子,公子,您怎么躲到这里来了,让奴好找。”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厮气喘嘘嘘的跑过来。 那公子慢条斯理的收好书册,掩着唇轻咳:“母亲与舅舅谈完话了?” “是,长公主殿下在找您了,咱们该回府了。”小厮将一件薄披风披在这公子身上,五月快进六月的天气竟还需要披风,足以见这男子的身体状况。 接下来的一晚上,荣安郡主都提不起精神,接风宴上也频频走神。 皇后给荣安郡主的接风宴,除却宗亲,家中有未婚儿郎的世家夫人都到了,温璟甚至从中看到了几位宁王一派官员的夫人。 想起姜绪风昨日的话,温璟也不由得一声叹气,世家女子的婚姻大多如此。虽然荣安郡主的母亲出身宋氏,是皇后的妹妹,但荣安郡主却是姓萧的。 兰陵萧氏这样的大家族,朝中也是有几位重臣。至今没有鲜明的站队,是太子一派和宁王一派极力拉拢的对象。 连庆国公夫人今日都出现在宴会上,此时正与荣安郡主说话。 荣安郡主看着眼前这位贵妇,话语间都是在打探她的意思,说自己的儿子也是极爱诗文,每年京中诗会也能拔得头筹。 荣安郡主心中一阵厌烦,眼前突然就闪过白日里见过的身影。一惊,又迅速回神,三眼两语打发了庆国公夫人,躲到角落猛灌了三盏茶。 温璟对荣安郡主的印象颇为不错,荣安郡主其实要比温璟大一岁,然跟温璟说话也是一口一个嫂嫂。喜爱诗文却不卖弄,还与温璟讲了许多姜绪风小时候的趣事。 宴会散了,宫中已经掌灯,姜绪风来接温璟回府,温璟便用荣安讲的趣事逗他。 姜绪风拿下太子妃打趣他的手指握在手里,笑道:“荣安性子倒是未变。” 夫妻二人闲话一会,姜绪风也不知皇后最后会选哪家的儿郎给荣安,萧氏和姨母也没有明确的表示,像是一切任凭皇后做主。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外面竟然传出庆国公世子倾心荣安郡主,有意求娶的传言。 温璟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打探,门房那边就说蒋氏递了帖子过府来了。 第三十章 蒋氏在门房处已经候了片刻,到长春园的一路上心中焦急。想从兰苕处打听些什么,面上却还端着继室夫人的架子,一句话是不肯问兰苕的。 温璟倒是不知蒋氏的来意,不过她跟蒋氏基本算得上撕破了脸皮,蒋氏能到太子府来,必定是有事相求。 “臣妇见过太子妃。”蒋氏一进了屋就先行了礼。 温璟轻眯了一下眼,蒋氏此次倒是乖觉,看来所求不小:“夫人不必客气,请坐。” 蒋氏眉心跳了跳,些许日子不见,温璟的气势更盛了。坐在首位上,像是完全融入了太子府,生来就该是这府里当家做主的女主人。 她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上好的君山银针。蒋氏心中一阵闷痛,这样的好茶,她也就去庆国公府上尝到过,还是庆国公夫人为了与诸位贵妇炫耀才肯拿出来,温璟竟只是拿来待客。 蒋氏看着眼前的原配嫡女,珠圆玉润,微微上挑的眉峰,华贵而妩媚。一双素手柔若无骨,带着的翡翠手镯,戒指更是价值连城。 蒋氏初嫁到将军府的时候,便知道原配夫人留下了一个女儿。她那时还不以为意,只要嫡子是她生的,一个女儿不足为惧。只见到温璟的第一眼,她心里就掀起了惊涛骇浪,若是让这个嫡长女长成了,她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蒋氏闭了闭眼,多年来的打压和谋算在皇上赐婚的那一刻就全都功亏一篑了,她的女儿...... 蒋氏的这些心思再多,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温璟不会主动开口,要是蒋氏能在这一直喝茶,那她就喝好了。 “我听闻,”蒋氏缓了缓,强压下心中的不甘,“庆国公世子有意荣安郡主,这事可是真的?” 温璟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蒋氏,随后想到什么,淡了脸色:“夫人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荣安郡主身份尊贵,深得母后喜爱。这样的话不是平白污了郡主的清白,若是母后怪罪下来,我也担待不起的。” 蒋氏的脸扭曲了一下,暗暗咬牙:“你身为太子妃,这些事不是了如指掌,为了你妹妹考虑,你也该透些口风出来。” 温璟无语了,她看着蒋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己的态度还不够明显么? “夫人慎言,荣安郡主的婚事是母后全权做主,我又怎能得知?三妹妹是夫人亲生的孩子,夫人也如此不顾及三妹妹的前程和清白么?” 温璟两句话怼的蒋氏哑口无言,蒋氏更加气恼,她却不能说温琼和庆国公世子已经见过好几面,庆国公夫人也过府相看过。若是没有荣安郡主,恐怕现在都能下聘了。 蒋氏话转了几圈,最后道:“琼儿才德兼备,庆国公夫人极为满意,私下里也跟我表示了有意结亲的意思。你身为长姐,自己得了个好归处,难道还要拦着妹妹不成?” 温璟彻底冷了神色,好归处?太子府怎么能算的上女子的好归处?皇后与宋氏为了姜绪风,将她和父亲绑在了这条船上,可曾问过她的想法? 她才在太子府里站稳脚跟,如今还要被蒋氏背刺。温璟当真生出了恼意,眼神凌厉直射蒋氏:“夫人打的好算盘?!” “大姑娘,我也是为了将军府考虑,你和将军一心扎在太子身上。可......事情总有万一......”蒋氏见温璟怒了,也不急了,好似心中舒坦了,说话都慢悠悠起来。 “父亲可知?”蒋氏此人真是又蠢又毒,温璟摸着手腕上冰凉的翡翠镯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好,父亲唯一的儿子虽是蒋氏所生,却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是个明事理的好儿郎。否则,镇北大将军府真是要废了。 蒋氏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又平复下来:“你父亲多年不在京中,也不能为琼儿选一个好人家。待庆国公府上下过聘,我再告知他就是了。” “哼,夫人既然有好打算,又何须来问我?不过,三妹妹想嫁庆国公府怕是不能了,我劝夫人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温璟看也不看蒋氏,朝着门口一抬下巴:“兰倩,送客吧。” 蒋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她今日白走一趟,什么消息也没探听到,还受了一顿气。一甩袖,就带着怒气往外走了。 兰倩在她身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要是蒋氏恨不得躲着太子妃走,蒋氏竟还好意思到太子府来。 长春园内室里,温璟自然没有那么快消气的,她自嫁到太子府来的气全都因着蒋氏冒出来了。抄起多宝架上的一个摆件就要砸出去,余光看见摆件还泛着玉饰的光泽,又若无其事的放了回去。 手边哪一件东西不是值点钱的,温璟这一口气也卸了,没必要拿着东西撒气了。 “父亲之前不是说在边关看中了一位副将,还没信传回来么?” “没,老爷那边一直没再来信。” 温璟在温瑄来的那一次,就给边关的温将军去了信。她对温琼的婚事插不上手,父亲总是能的。 温知南常年镇守边关,回京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心里最记挂的不过就是原配留下的一个女儿。 蒋氏的那些对待温璟的小心思,小手段。温知南神经大条,到了温璟都嫁到了太子府才在信中得知,对这个女儿甚是愧疚,所以收到了温璟的信,温知南即刻就筛选了人选。 温琼毕竟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温知南也是几番考察才看好了这一位副将。他虽与蒋氏夫妻感情一般,却也很是了解她,知道蒋氏定然不会满意这门婚事,都打算给自己的母亲送信,让她来决断了。 然边关正是狄戎猖獗的季节,温将军也分身乏术,这才让蒋氏抓到了空隙。 温璟略作思考,也知道边关是紧要的时候:“你亲自回一趟府里,将事情和蒋氏的打算原原本本的告知老太太。” 兰苕有些犹豫,老太太向来对娘娘冷淡...... “无妨,老太太是个明白人,事关将军府,她会做出正确的决断的。” 兰苕领命便即刻出府去了。 过了几日,温璟就收到了老太太的传信,只简简单单一句,叫她不必担心了。 第三十一章 温璟礼尚往来,给老太太送了回礼回去。无论如何,有她压着蒋氏不出来添乱,温璟还能少些麻烦事。 姜绪风则是闲了下来,除却上朝,早早就回了府里。有时候在前院看看书,有时在温璟这里一呆就是一天。 温璟刚开始还顾着他,后来发现他就是无所事事找地方呆着,就干脆给他备足了茶水,糕点,留一个婢女候着,温璟该忙还是忙自己的。 温璟最后在庄子上的账本上,盖上自己的私印,这些庄子上的账本也全都整理完了。 耗时这么久,温璟对太子府的所有账目产业心里有了数,以后只需每个月查账即可。 姜绪风瞧着太子妃姣好的侧颜,白皙的脖颈,认真专注的神情,一时竟是出了神。 半晌,缓缓开口:“太子妃如此勤勉,到让孤惭愧了。” 温璟抬头去看他,姜绪风靠在窗边的榻上,穿着轻薄的长衫,头发随意的散开,手里还握着书卷。 懒洋洋的样子一对比,他才似温室里娇养的花朵。 温璟忍住给他一个白眼的冲动,这男人不帮忙便算了,还说上风凉话了。 “殿下平日里政务繁忙,难得有几日空闲。” 姜绪风敏感的听出了太子妃语气里微微的不同,也丝毫不恼,反而笑起来。 温璟见他如此,自然有点羞怒,佯装要打他,被姜绪风抓住手腕在唇边亲了一下。 美人能安抚人心,温璟那点子羞怒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几日间,姜绪风竟也没往后院去,不说宋良娣,就是其他妾室都快掩饰不住自己的酸意。 难得夫妻二人独处几日,之间相处更加自然舒服。姜绪风从不对温璟如何管理府中事务指手画脚,要求又少不难伺候,温璟心里也不由得对他放宽一些。 姜绪风在长春园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第二日一早心情颇为不错的上朝去了。 太子的车架停在宫门口,姜绪风便看见自己的舅父宋大人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二人巧遇一般走到一起,宋大人在姜绪风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姜绪风闻言倒不如何惊讶,只轻轻皱眉:“子北如何,可有受伤?” 宋大人心里不以为意,殿下这个伴读韩二公子虽是右仆射的儿子,可右仆射韩大人还没有明确的站在太子一边,不足以让宋大人放在眼里。不过殿下对他极为信任,态度对比宋氏更甚几分,宋大人最后还是回道:“殿下派去的护卫及时发现不对,韩二公子并未受伤。” 姜绪风放下心来,眉头也舒展了,一拱手:“那今日还要拜托舅父了。” 宋大人会心一笑:“殿下客气了。” 今早的朝堂上真是热闹,康德帝的屁股才坐在龙椅上,御史就抢在刑部前面说了下江南的小韩大人被刺杀一事。 打的宁王一派措手不及,宁王也是昨晚才知道刺杀失败这件事,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拿到了朝堂上。 这下可好,整个朝堂像是炸开了锅,平日里中立和保皇派也站出来力挺彻查此事,毕竟刺杀朝廷命官是对皇权的一种挑战。 宁王一派比如周大人,虽然对刺杀一事心知肚明,然他不能此时站出来反对,否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引火烧身。 康德帝当朝就发了火,加派人手前往江南协助韩二公子调查江南私盐案和刺杀之事。 宁王的脸色简直阴沉的可以滴水,眼神直直盯着从头至尾都未曾开口的姜绪风背影。 散了朝,姜绪风看了一眼甩袖朝着太宸宫方向而去的宁王,轻轻勾起一个笑容,他这位三哥怕是要失望了。 宁王一路疾行,直奔太宸宫,他自然不是来‘自首’的。只不过刚刚康德帝在朝上选派的人手,没有一个是站在他这一处的,证明父皇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宁王心里有些焦急,这才来太宸宫想要劝说一番,表达自己对私盐案的重视。安排一个‘自己’人进去,他也好知道消息快一些,和外祖父有个应对的办法。 谁知,宁王在外面等的额头冒汗,伺候康德帝的大太监出来冲着他摇了摇头:“宁王殿下,皇上昨日歇息时候晚了,现在精神不大好,让您先回去。” 其实已经是大太监说话委婉,康德帝的原话是让宁王先滚回去。 宁王手握成拳,他还从未被拒在太宸宫门外过,只觉周围宫人的目光像是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心中竟一瞬对康德帝升起了一丝怨恨来,父皇这么多年的偏宠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宁王憋了满肚子的火回到了府里,招了幕僚来见。还未等幕僚开口,先狠狠砸碎了一个茶盏。 “韩二总共就带了那么十几个护卫,本王派出去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成事的,本王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宁王怒吼完,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狠毒起来:“还有,这消息怎么这么快就传回了京城,给本王好好的查!” 底下的幕僚一言不发,谁也不敢现在对上盛怒中的宁王。 这时,反倒是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殿下,此时最要紧的其实是江南那边,若是在这么放任下去,韩二公子怕是真的要查出些什么。到时候,对我们可就不利了。“ 宁王经他这么一提点,一下子清醒不少。官盐私卖,又贩到边关,此事足以令他名声具毁。别说那个位置,到时候怕是父皇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这个亲王爵位都不保。 宁王背后一阵冷汗,手指敲着桌面,第一次正视这个平常根本注意不到的幕僚:“本王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这次刺杀失败,让宁王对这几个幕僚多了一分戒心,更不想听到一些无用的废话。还是要跟外祖父商讨一番,拿个万无一失的主意才好。 宁王如何焦头烂额,姜绪风就如何心中舒畅。他心里清楚,这件事到了最后,宁王一派势必要找出一个替罪羊来,宁王和荣贵妃再来一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康德帝又会心软。 然这次跟以往都不同,必要断宁王一臂,才对得起他为此谋划一场。 他在观澜园里换了一身银袍锦带,手里拿了一把风流折扇,打算邀太子妃共同出游。 不想,门房领来了宫里皇后身边的二等女官:“殿下,娘娘晕倒了,您和太子妃娘娘进宫看看吧。” 第三十二章 凤仪宫主殿之内内寂静一片,内室里传来太医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荣安郡主发髻微微有点凌乱,眼眶通红,却还是直直挺着背脊跪在殿中央。伺候的宫人目光丝毫不敢移动,只死死的盯着地面,只希望主子们能忽视他们的存在。 姜绪风和温璟走进来时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温璟看见荣安郡主跪在那已是诧异,发现她脸颊上的红痕,简直就是惊异了。 姜绪风自然也看见了,心中诧异并不比温璟少。荣安向来得母后欢心,按宋皇后自己的话说,就是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与宋皇后年轻的时候颇为相似。他这么多年看在眼中,即便是对待自己亲生的女儿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皇后脸色有些憔悴的靠在床边,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怒意和愁容。 因着太医还在诊脉,姜绪风与温璟只是行了礼,并没有出声。 给皇后诊脉的太医是太医院有些盛名的沈院判,常年为皇后调理身体,很得皇后的信任。 沈院判从左手换到了右手,总算是想好了措辞,斟酌着开了口:“娘娘身体并无大碍,想来是最近劳累,加之一时气火攻心,才会感到头晕。娘娘还需好好休息,静养几日即可。” 皇后身体状况一直不错,一年之中得风寒的次数都非常少。沈院判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一下子被气的狠了没缓过来,至于是谁能把皇后气成这样,当事人还跪在那也不必说了。 送走了沈院判,姜绪风亲自端了一盏水,扶着皇后小心喝下:“母后,若是荣安犯了什么错,您慢慢教便是了,何苦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宋皇后闻言并没有消气,冷哼了一声:“既然你们来了,就自己去问问她,做了何等丢人现眼之事。” 这话说的已经是颇重了,姜绪风与温璟对视了一眼,温璟会意,起身去了外面。 荣安听到动静抬头,正好对上温璟的眼神,她眼底一片倔强。温璟本就与她不甚相熟,更是不知该说什么。 “地上凉,郡主也跪了许久,不如先起来吧。”温璟觑了一眼在跟姜绪风说话的皇后,想要先拉荣安郡主起身。 荣安郡主则是冲着她勉强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谢谢皇嫂,是我惹了姨母生气,在这里跪着让姨母消气也好。” 片刻之后,姜绪风从内室之中出来,带着温璟退出了凤仪宫。 姜绪风一路上都很沉默,脸色也淡淡的。直到到了马车上,还未等温璟询问,他便道:“荣安与广平长公主的嫡次子私定了终身,今日母后提起了荣安的亲事,荣安看实在是瞒不住了,才与母后说了实话。” 温璟惊讶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荣安郡主的亲事关系甚广,牵连到萧家的站队问题。太子一派和宁王一派都很重视,但荣安郡主毕竟是皇后的侄女,所以太子一派一直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全看皇后挑选了哪家的儿郎。 反而宁王一派有些急切,没看庆国公世子最近都快成花孔雀了,其他人都戏说有荣安郡主在的地方就有庆国公世子。 然荣安郡主毕竟是一个独立的人,她本就对婚事很是抗拒,对于皇后挑选的人选,她更是没有耐心,甚至多看一眼都不想,心里一直记挂的都是那日匆匆一见的身影。 偶然一次的诗会之上,再一次遇见了那位公子。荣安郡主思索再三,实在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主动上前攀谈。 二人相谈甚欢,公子对诗词上也精通一二。荣安郡主无论说到什么话题,公子都能接上。自此二人互通了姓名,书信往来,一来二去便暗生情愫。 公子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此举又博得了荣安郡主的一些好感。 到皇后今日提起荣安婚事的时候,离二人见面私定终身不过三四日时间。荣安郡主也没想皇后会准备的如此快,进退为难,为了给自己今后的幸福搏一把,她就把事情和盘托出了,之后皇后便怒火攻心,头晕目眩。 温璟半晌都没说话,怪不得姜绪风的神情如此冷淡。虽说荣安郡主也没做错什么,但若是婚事真的成了,这就是在背后狠狠刺了姜绪风一刀,好不容易扳过来的局面,怕是白费了。 姜绪风回了观澜园,一连几日温璟都没再见到他。 荣安郡主的事情最后还是闹大了,皇后想尽快将婚事办了,荣安郡主不肯,在住处割腕自杀,幸亏被婢女及时发现,救了回来。 宫外那位二公子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竟是进宫一下子求到了康德帝的面前。 康德帝一直很宠爱这个体弱多病的侄儿,当即就要下旨。又被皇后半途拦住,帝后二人在太宸宫里大吵起来,气的康德帝指着宋皇后破口大骂。 前有康德帝逼迫,后有荣安郡主苦苦哀求。皇后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住如此,这一回是真的病倒了。 温璟身为‘亲’儿媳要进宫侍疾,再一次见到荣安郡主,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跟温璟说想要求见宋皇后时,也不再喊‘姨母’,而是‘皇后娘娘’。 “母后刚刚睡下,郡主一会再来吧。” 荣安郡主盯着温璟看了一会,突然道:“皇嫂没有真心喜爱的人么?” “殿下待我很好。”温璟笑了笑,并没有介意荣安郡主的无礼。 荣安郡主抿了抿唇,她以为温璟会站在姨母那边讽刺她几句,可是温璟没有,让她接下来想说的话一时已经说不出口了。 她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荣安郡主身上多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温璟不是她,所以也不会去评价荣安郡主的对错。那位二公子到底值不值得荣安郡主如此,只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三日后,荣安郡主的亲生母亲,皇后的嫡亲妹妹宋夫人进宫了。 宋夫人与皇后相谈了一个多时辰,出来后带走了荣安郡主。 又过三日,广平长公主与驸马亲自去了萧府提亲,喜日子就定在了下个月,虽说匆忙,却也让这场闹剧收了尾。 皇后听闻,像是被伤狠了心,也不必温璟继续侍疾,将温璟赶回了太子府。 荣安郡主与广平长公主府的二公子大婚之后,日子进到了炎夏,江南私盐案依旧进展缓慢,康德帝在宁王外祖父周大人的劝说下派了荣安郡主的大伯,任大理寺卿的萧大人同下江南。 一时之间,姜绪风与宁王的局面又变得微妙起来。 第三十三章 外面的政事,温璟只需了解,剩下那便是姜绪风的事情。温璟要做的是管好太子府这一亩三分地。 要说京城这些有头有脸的王公贵族夏日里最缺什么,那定然是冰。限制于制冰的手段,每家府上产冰量都是有限的。 但是对于太子府来说,除却宫中拨来的份例,太子府也有自己的冰窖。温璟出手也宽裕,就连侍妾们都多拨出了三分之一,所以后院女眷的冰例一直是够用的。 可是总有人要挑事,这日早上请安,宋良娣就拉长了一张脸。 “太子妃娘娘,妾也不是多事,只是这冰发下来还没几日,妾的冰例就已经用完了。”宋良娣指着屋子中央的冰盆,“娘娘这里倒是充足,叫妾好生羡慕。” 她这话说完,其他的妾室全都看向她,主要是良娣位份的冰量可不是小数目,这是要把如绘园变成冰窖才能几日之内用的完吧。 天气一热起来,温璟就觉得烦闷,今日早起又有点头痛。对着宋良娣也没了耐心,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府中各事各物的分例都是与往年一样,今夏宫中还多分了一些冰到府里。我予各处都多了不少,宋良娣既然用完了,那便自己出钱买吧。” 宋良娣一下被噎住了,她自然不会那么快把冰都用完。只是自己的份例不如温璟,让她心中不忿,没事找事罢了。她以为温璟被这么挑衅,肯定会生气,到时候她在梨花带雨的去表哥面前哭一场,也算个由头叫表哥多来如绘园。 谁知温璟并没上钩,更别说生气。宋良娣眼珠子一转,又道:“妾管理不善不敢多言,然太子妃娘娘的话也没了道理,妾是一心为了表哥着想。妾自己受点苦没关系,若是表哥去了如绘园......” 宋良娣说话时微微扬着下巴,杜良娣坐在她对面,简直没眼看。如今谁心里不清楚,太子府里要说宠爱那必然是太子妃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再说太子妃是嫡妻,人家还在乎你那点宠爱,宋氏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杜良娣自从上次想要安排人不成,就又沉寂了下去。太子妃哪里都好,唯独不肯让其他人插手后院,这也急不得,徐徐图之吧。 “那宋良娣就自己跟殿下去说吧。”温璟头痛欲裂的,一挥手,“都散了吧。” 宋良娣气的脸色铁青,温璟管家她想吃些油水都不能。她是不缺东西,银子,然方嬷嬷管家那时她的日子过得多舒服。 温璟没让婢女去请太医,她想着自己应该是早上吹了风,才会头痛。 正好府里新来的医女她还没见过,也不知医术如何,便让兰苕去请了。 兰倩端了一盏热茶给温璟,温璟看了一眼就皱眉:“这大热的天,我就不爱这些。” 兰倩知道夏日里燥热,娘娘贪凉,可凉的吃多了总归是不好的,刚要劝,外面就想起来通传声,医女到了。 医女姓付,母亲早逝,父亲在京城开了一个小医馆。她自幼跟随父亲熟读医书,医理,在医馆里帮忙。后来被路过的太医看中,带进了太医院打杂,这次太子府里选医女,付医女也为自己争取了一把,最终得到了这份差事。 付医女低着头,心中有些紧张:“医女付氏见过太子妃娘娘,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 付医女听见一个温柔婉转的声音,随后微微抬眼,眼前女子的肤色白皙,头上没几样首饰,裙衫样式也十分简单,却也遮不住她艳丽的容颜,此时因着头痛微微蹙眉,更惹人怜惜。 “我今早起来便有些头痛,劳烦你了。”温璟也打量了一下这个医女,伸出自己的手腕。 付医女给温璟仔细的诊过脉,瞅了一眼屋内的冰盆:“娘娘,夏日炎热,出些汗也对身体有益。贪凉,食寒凉之物也该有定数。” 付医女又顿了一下,没直说温璟因何头痛:“屋内冰盆还是不要离床榻太近,晚间也可少放一些冰。我给娘娘开一剂药茶,娘娘喝下再午歇片刻,头痛便可解了。“ 温璟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好,多谢了。” 兰倩心中好笑,这回有医女的医嘱,娘娘也能听她们劝了。随后给付医女拿了赏钱,引着她去了侧室。 温璟小声的跟兰苕争辩,自己今日还没吃过冰碗。 竹云进来禀道:“娘娘,安姑娘来了。” 安姑娘进了长春园主屋,看见太子妃衣着打扮都简单,忙道:“奴叨扰娘娘了。” “无妨,坐吧。” 安姑娘乖觉,隔着些日子来一次长春园,倒不会叫人觉得厌烦。温璟对她印象颇好,平日里也照顾些,对安姑娘来说跟着太子妃过得简直就是神仙日子,更是尽心尽力的,一些后院的事也都是她说给温璟听的。 闲聊了几句,安姑娘就似有话要说。 屋里没有其他的人,温璟便点了点头。 “奴这几日看着林姑娘有些不大对,换洗之类的都避着人,以前她最是爱在院子里走动这两日也见不到人了。” “嗯?”温璟听懂了安姑娘话里的意思,“林氏这是有孕了?” “林姑娘没请府里的医女瞧,奴也不能确定。”安姑娘自己瞧着是像,但没准信,万一不是岂不闹了笑话。 兰苕拿来了侍寝的记录簿子,林姑娘一个月前侍过一次寝。前几日姜绪风也召见了一次,不过不知什么原因,林姑娘半途又回去了。 “娘娘,奴......”安姑娘其实并不是来打林姑娘的小报告,她只是跟一院子的侍妾们相处久了,比较了解她们,想来给温璟提个醒。 “我知你不是多嘴的,有什么话就说吧。” “娘娘,奴也不想以恶意去揣度他人,但是如果林姑娘真的有了身孕,奴能察觉出来,想来那院子的其他人也能察觉出来了。” 安姑娘这么一说,温璟也想起来,侍妾里头可还有个荣贵妃的人:“那邹氏如何?” “邹姑娘跟我们向来来往的少,倒是跟后院的几个管事交情不错。”安姑娘实话实说,邹氏因着是荣贵妃送来的,也不得宠,但日子过得跟林姑娘也不相上下的,也能窥见她的手段一二。 “好,我知道了。”温璟当即就下了决定。 恰巧付医女开完了药茶准备回去,温璟便道:“付医女留步。” 又转头去吩咐竹云:“去请林姑娘过来。” 第三十四章 林姑娘最近深居简出,从穿的用的到入口的东西都检查个三四遍,后面阁子里还有一个前车之鉴的田姑娘,她不敢不小心。 婢女琥珀轻轻按揉着主子的肩膀:“姑娘,奴婢觉得您还是找府里的医女给您看看吧,得了准信,也好放心。” 林姑娘一下一下抚着腹部,给琥珀一个白眼:“蠢!若是叫了医女过来,全府不就知道了?那我瞒了这么久有什么意义。” 林姑娘其实也算聪明了一回,上个月她的月信迟迟没来,她就察觉出了不对。自此便小心谨慎起来,但林姑娘还是天真了些,觉得自己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全都被人看在了眼里,太子府这样的大宅院里哪有什么秘密。 不过林姑娘自己也知道瞒不了多久,她只想着能坐稳了前三月。 琥珀抿了抿唇,这院子里住着好几个人,人多眼杂。姑娘和她只有两个人,势单力薄,难免不会出什么意外。 “姑娘,奴婢……之前打听过来,后面的那位田姑娘是因着自己的身体原因才导致滑胎的。”琥珀压低了一些声音,“跟太子妃娘娘完全没关系。” “真的?”林姑娘有点怀疑,田氏之前有了身孕,她还羡慕了好久。后来突然就小产了,还被降了位,从有名分的奉仪变成了侍妾。 这几个侍妾除了安氏有太子妃娘娘照拂,其他三人都轻易出不得院子,根本不清楚田氏小产事情的原委,加之有人刻意的引导,都以为是温璟容不下妾室有孕,田氏最后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琥珀将自己从小姐妹那里听来的跟林姑娘说了一遍。 林姑娘颇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知道田氏与安氏之间有恩怨,田氏仗着身孕也没少为难,只是这作的也太过了。 还没等林姑娘跟着琥珀吐槽几句,外面就响起了竹云的声音:“林姑娘……” “林姑娘,太子妃娘娘召见。”竹云笑容寻常,态度也未曾变,从她的瞳孔中映射出林姑娘小心紧张的神情。 “竹云姑娘,不知娘娘奴……” “娘娘没有细说,奴婢也不知。林姑娘,不好让娘娘久等的。” 林姑娘心中忐忑,握着婢女的手都微微用力:“好,那烦请竹云姑娘带路了。” 林姑娘虽不是第一次来长春园,但每次都是不同的心情。她低着头跟太子妃行礼,听到叫起的声音才注意到太子妃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安氏。 “都坐下吧。”温璟让人给她们二人拿了矮墩,也没有让安氏先到侧室里的意思。府里都已经默认安氏是她的人了,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必遮遮掩掩。 “付医女,麻烦你为林姑娘诊一诊脉吧。” 林姑娘猛的抬起头去看太子妃的方向,发现温璟神情一如往常,还是温温和和,一时之间她有点愣住了。 付医女心中猜测出了几分,诊脉自然不敢大意,最后又询问了林姑娘几句。朝着温璟行礼:“太子妃娘娘,林姑娘已经怀孕一月有余。” 付医女的话音一落,一直紧张的林姑娘也掩不住内心的欢喜,唇边也已经带上了一些笑意。 温璟颔首,瞧着林姑娘问道:“林氏,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想来你应该清楚子嗣贵重。我的意思是让你搬到别的院子安胎,你看如何?” 温璟的话是问句,传达的意思可不是。她在安姑娘跟她说林氏可能有孕的时候,就决定保下这个孩子。 上一次的田氏小产虽是全因着自己,然府外的人是不知的。皇后后来也问过,不过被荣安郡主的事情缠身,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这一次的林氏还是皇后送来的人,要是还出什么事情,别人不会探究具体的原因,只会说她这个太子妃失职。她也没有容不下庶出子女的意思,何苦叫人误会。 林姑娘被琥珀轻轻推了一下才回过神,连忙起身:“多谢太子妃娘娘,奴多谢太子妃娘娘。” 皇后能送她进太子府,不光是林氏样貌好,还有就是林氏没蠢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嗯,有了身孕是喜事。你好好养胎便是,我会叫付医女半月一次给你看诊。”温璟见她听话,心里也满意,“后面的照月阁已经收拾好了,你今日就搬进去吧。” 林姑娘千恩万谢的走了,安姑娘又坐了片刻,识趣的退下了。 温璟慢条斯理的喝着煮好的药茶,保下林氏这一胎可是能省不少事。她在姜绪风能坐上皇位之前是不可能生的,所以后院哪个妾室生都好,这样不但能堵住皇后的嘴,也能堵住宁王一党的嘴。 至于姜绪风,这是他的子嗣,他还能不要不成? 姜绪风回了府里,冬青把府里的大小事情捡着重要的都说了一遍。 姜绪风挑了下眉:“太子妃倒是宽和大度。” 这话冬青就不敢答了,大太监朱湛笑眯眯的:“殿下,正是因着如此,府中上下才能井井有条,殿下也省了不少心。” 姜绪风笑着指了指朱湛,抬脚往外面走去:“油嘴滑舌,孤才不会替你在太子妃面前美言。” “哎呦,奴才一心都是向着殿下的。” 温璟以为姜绪风会去看林姑娘,但也没有多意外。她今早吹了风,头痛是消了,人却是恹恹的。 姜绪风见了,微微皱眉:“可请太医瞧了?” “臣妾明日就能好了,府中新来的医女医术也不错,已经给臣妾瞧过了。” 姜绪风仍然不太认同,但温璟坚持,他就没在多说些什么:“那好,孤留下来陪你。” 温璟笑着应下了,姜绪风在长春园里宿的次数多了,长春园里伺候的人都轻车熟路。 也不用劳累温璟,兰苕几个就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只温璟这回大概是乌鸦嘴了,她半夜就起了烧,迷迷糊糊一直呓语。 把睡在她身旁的姜绪风都吓到了,派人快马加鞭的去请了太医进府。 折腾了整整一夜才退了烧,姜绪风也没让太医回去,派了冬青在长春园候着,自己先去上朝了。 温璟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眼皮重的不行,挣扎半晌总算睁开了眼。想要开口嗓子又哑的只能说几个单音节:“兰苕,水。” 第三十五章 内室里伺候的是温璟的奶娘许氏,她自进了府接过了采买的活计,尽心尽力,也不摆太子妃奶娘的架子。 偶尔得了空闲就来帮着大姑娘打理些杂事,昨夜长春园里请了太医,灯火通明的。 许奶娘忧心不已,火急火燎的就来了。 “奶娘?奶娘怎么过来了?”温璟喝了水,干渴的嗓子得到了缓解。她还有些没清醒过来,看到许奶娘的时候眼里还闪过一丝疑惑。 “哎呦,大姑娘,您可算是醒了!”许奶娘自然欣喜,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奴婢这一夜真是心惊胆战的,姑娘您都多久没生过病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奴婢怎么跟夫人交代呀。” 温璟的确很少生病,每次一病瞧着就很是凶险。五六岁的时候冬日在外面玩闹,起了烧。还有一次吃了杏仁过敏,起了满身的红疹,许奶娘每每提起都十分自责,照顾温璟就更加细心。 “奶娘,是我贪凉了,让奶娘担心了。”温璟忙说着好话,连连讨饶,她一对上从小便伺候自己长大的许奶娘就毫无办法。 许奶娘看见温璟还有些汗湿的额角和憔悴的脸色,瞬间心软了,扶着温璟重新躺好:“快躺好,兰苕已经去煮药了。太医给大姑娘看过了,养四五日便能好了,只是可不能再受风了。” 许奶娘看出温璟还有疑问,便继续道:“昨夜是殿下发现您起了烧,又连夜请了太医。” 许奶娘说到这里,脸上多了一些欣慰的表情:“太子殿下一夜未眠,今早才刚刚离开。奴婢……一直担心您在太子府……如今在府中也待了些日子,奴婢也能安心了。” 温璟听到姜绪风一直在,还有些惊讶,随后笑起来,小声打趣:“他是个明白人,实话实说奶娘,我听到赐婚的时候心中十分忐忑,心里也是没底的。” 许奶娘被温璟的话也逗笑了,当初大姑娘接到赐婚圣旨是最淡定的,安抚了跟着伺候的一众人心。 兰苕正好煮好了药:“娘娘,药好了,太医说要趁热喝的。” 照月阁里,林姑娘身边添了一个贴身的婢女,几个促使的婆子。还有一个养生嬷嬷,是温璟叫人分来的。 林姑娘对于这些当然高兴,只不过隔了一日,她就已经今非昔比了。 林姑娘今日心情颇为不错,坐在廊下乘凉,琥珀一下一下给她打着扇。 “姑娘,奴婢听说昨夜长春园请了太医,好像是太子妃娘娘病了,咱们用不用……” 林姑娘拿着银叉的手微微一顿:“怎么不早说,快让碧玺那几样补品,咱们去瞧瞧。” 后院其他的妾室自然也会去长春园探病,只是都让竹月拦了下来,谁都没见到罢了。 林姑娘带着婢女回照月阁,刚进门,门口守着的婆子就禀报,说是邹姑娘,安姑娘,李姑娘带着补品和布料来看望她。 林姑娘心中不情愿,可也没有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就将人都请了进来。 她们侍妾四个,哦,不对,现在是五个,还有一个田姑娘。不过田姑娘被降位的原因太子府里都清楚,她自己没脸见人,很少出来。 剩下四人林氏和邹氏明争暗斗,林氏又瞧不上其他两人,现在也还是那副样子。 “几位姐姐请坐吧。”林姑娘态度淡淡,尤其是看见邹氏的时候,脸上又多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邹氏手指紧了一瞬,又若无其事的坐下来,开始打量屋内的陈设。 照月阁地方不是很大,外面一个小院子,主屋和两个厢房。但肯定是比侍妾院子宽敞的多,屋内还多了许多家具摆设,林氏还在多宝架上摆了姜绪风和温璟赏的几样东西,瞧着也有富派的样子了。 耳边是李姑娘的酸话,然后是林姑娘与安姑娘的交谈声,安氏自从跟了太子妃,府里哪个不给几分薄面,林姑娘跟她说话都和颜悦色起来。 邹氏一直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可现在只觉得嫉妒的火要把她燃尽了,她不羡慕谁有宠爱,谁得太子殿下欢心。邹氏想要的是荣华富贵,她从宫女变成了太子侍妾,以后便想从侍妾到奉仪……从奉仪到昭训…… 可是这些都跟太子殿下的宠爱离不开,邹氏跟林氏争了多年,以林氏的心计手段完全不是邹氏的对手,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殿下宠爱。 太子妃进门,让林氏的这份宠爱日渐稀薄,岌岌可危,只没想到林氏竟然有了身孕。 邹姑娘话少,总共没说几句。不过也是,林姑娘一直阴阳怪气,话中有话的,谁还能热脸去贴冷屁股。 坐到快午膳的时候,几人起身告辞,邹姑娘走到照月阁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打量了一眼。 温璟这一养病就是四五日的时间,温璟的骨头都快躺软了。 姜绪风虽不曾留宿,却也是每日都来陪温璟用膳的。 后院里,也很快都知道了林姑娘有身孕,住进照月阁的消息。温璟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就是要让后院都知道林氏这一胎她要保下来,谁敢动手,她就剁了谁的爪子。 如绘园,又是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动静,蕊心蕊思这回也拦不住了。 宋良娣向来讨厌皇后娘娘送来的这个林氏,娘娘本意是想让主子和林姑娘交好,一同稳固住在太子府的位置,没想林姑娘进府颇得殿下宠爱,直接触了宋良娣的逆鳞。 宋良娣又砸碎了一个笔洗,怒气冲冲:“我是死了不成,有我一个还不够,姑母为什么要送林氏进府?!” 蕊心蕊思想要开口,被宋良娣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宋良娣心气难平,皇后跟她苦口婆心的说了多次,她听不懂,也不想懂。她已经不是表哥的正妻了,难道长子也要出在别人的肚子里么? 她的眼神晦暗不明,死死咬住下唇,心中万分纠结。 “良娣,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蕊思小心翼翼上前,一下一下抚着宋良娣的背,“主子,孩子的事情急不得的,林姑娘不过就是一个侍妾,生了长子也就到承徽到头了,若是长女可能也只是个奉仪。” 蕊思看见宋良娣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是没听进去,蕊思无法只能搬出最好用的太子殿下:“主子,太子府里没有子嗣,殿下……一直受此诟病。” “主子,您是最心疼殿下的。” 宋良娣听到最后一句话,终于有了反应,叹了口气后哼道:“去请表哥来用晚膳,太子妃不是病了?” 第三十六章 邹氏几日时间一直都是心不在焉,膳食上也用的很少。 伺候她的婢女金钏也是荣贵妃想着办法塞进府里,一直跟着邹氏,最为了解她。 从林氏的照月阁回来,姑娘就一直如此。金钏心里也能猜出一二来,眼珠子一转:“姑娘,要不我们……”她没把话说完,朝着南边指了指。 南边,是好多达官贵族的府邸,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宁王妃。 邹氏看了她一眼,她是荣贵妃的人,可不是宁王府的人。不过,她想请荣贵妃娘娘帮忙,有些小题大做……娘娘已经很久没给她传过什么话,自己多年在太子府里也没混出头,可不敢再往娘娘跟前凑。 邹氏脸色有点难看,指甲不断划过桌面,要是凭她自己,不能保证不露马脚,太子妃可不是好惹的。过了半晌,邹氏有点不情愿的道:“金钏,去把外院的秦婆子叫过来。” 邹氏封好了一个信封,秦婆子也过来了。 秦婆子是外院管门房的,一天里面,谁进谁出她最清楚。邹氏这么多年给秦婆子砸的银子都足够买一个四进四出的院子了,最近才算是秦婆子餍足了,能为自己所用。 “这封信要送到府外裕兴当铺,你找个可靠的人。”邹氏斜睨着秦婆子,把一个猫眼石的戒指扔进秦婆子手里,“事情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是,姑娘放心。”那猫眼石也不是好货,做工成色都有点劣质。但秦婆子还是乐的合不拢嘴,他们在外院做活的,哪有伺候在内院里的有油水可捞。不说能伺候各位主子的,就是内院花园里的一个小管事穿的比她都好。 “前些时候,太子妃娘娘整顿外院,正要放出去几个好吃懒做的。”秦婆子嘿嘿一笑,“只……姑娘也知,虽这几个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却是送信儿的好人选。” 邹氏自然知道,外院大多数都是签活契。被还了身契赶出去,哪里还能回来太子府。 邹氏冷哼了一声,一个眼神示意金钏,又给秦婆子拿了一个荷包:“这些给你,拿去打点,剩下的就赏你了。” 秦婆子一掂量荷包的重量,心中有了数,心满意足的走了。 “姑娘,这秦婆子的胃口可是越来越大了。”金钏皱着眉,主子是侍妾,那些例银也只够主子每月的用度。各种打点人事的都是当年进府前贵妃娘娘给的了,只出账不进账,用了这么多年也要见底了。 其实可不是荣贵妃给邹氏的银子少,荣贵妃也是对邹氏给予’厚望‘的。 荣贵妃选人的时候没有选容貌太出众的,反而是选脑子聪明的,是因着若是太过貌美,皇后不会允许,姜绪风也不会收。他是储君,不可能背一个好美色的名声。 荣贵妃也是经过了一番筛选才挑选出来邹氏,是希望她能在太子府里站稳脚跟,有个一席之地为她所用,所以出手大方给了邹氏一千五百两银子。 邹氏呢,从宫女变成太子府的侍妾,一时间就有点‘暴发户’的意味,对婢女婆子出手大方。开了这个头,后面就控制不住了。 其次为了和林氏斗气,吃穿用度不肯差林氏半分。可是林氏有姜绪风的宠爱,时不时有东西和赏赐,邹氏全靠自己撑着。 邹氏刚开始也努力过,然而姜绪风这个人吧,也不缺人伺候。即便撇开荣贵妃的关系,邹氏性子不错,人也机灵,而且只是一个侍妾,人都在太子府上了,可能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但姜绪风就能因着是荣贵妃送进来的人,一直晾在那。 邹氏心里也清楚,换了策略,一直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希望太子殿下能早日看见自己的’诚心‘,可惜收效甚微罢了。 邹氏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厌恶的皱了皱眉:“先用着吧,砸了那么银子,才有些用处。” 秦婆子拿了银子,做事也利落了不少,下午就把人送了出去。 裕兴当铺的掌柜正在算账,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一个胡子拉碴,身着麻衣的男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掌柜当即就要把人赶走,那男人慌乱的塞了一封信到掌柜怀里,快速跑了。 掌柜谨慎的打开信封看了一眼,随后变了脸色。 一张轻薄的纸条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宁王妃赵沛玲这里。 宁王妃手中把玩着纸条,唇边是溢出来的讽笑:“温氏也不过如此,自家的篱笆都扎不紧。” 她身边的一个嬷嬷也笑着,顺着自家王妃的话道:“温氏出身也不就那样,还没了亲娘管束。王妃您是赵氏嫡女,由夫人亲自教导,温氏怎么能跟您相比?” 这话宁王妃爱听,赵沛玲讥讽了温璟片刻,收敛了神色,严重闪过一丝狠毒。 消息都传到了她这里,还有不出手的道理。太子本就是嫡子,自家王爷跟太子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将他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来。 太子一直没有子嗣,这不仅是宁王一党可以抓着不放的诟病。随着康德帝的年龄越来越大,这也是能够异储的关键一点。 万一这一次太子府出了一个长子,对他们宁王府的形势可就不利了。 宁王妃越想越有些心慌,一把抓住嬷嬷的手腕:“嬷嬷,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做,不止要让太子府的这一胎没有……最好是永远都不会有……” 跟着宁王妃的这个嬷嬷是从赵氏跟来的,在赵氏老夫人身前也伺候过的,也是个狠角色:“王妃放心,奴婢会安排妥善。” “王妃,王爷回府了。”外面传来婢女的声音。 宁王妃眼睛一亮,起身,吩咐伺候的人:“王爷在外面忙了一日,快,准备热水给王爷净面,再去看看晚膳准备的如何,多准备几道王爷爱吃的。” 那婢女小心翼翼抬眼瞄了一眼宁王妃的神情,小小声道:“王妃,王爷去了柳侧妃那里。” 宁王妃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抄起手边一个茶盏就砸了出去,柳氏这个贱人! 柳氏就是九门提督柳大人的嫡女,长相美艳,性子又娇憨,进府便倍受宁王的宠爱。刚开始宁王妃还能安慰自己宁王要拉拢九门提督,多宠爱些柳氏也无妨。 然而柳氏也不是老实人,成了宁王府最受宠的人后,渐渐就开始肖想王妃之位,一来二去二人就成了根本化不开的矛盾。 宁王妃本来只是心底嫉妒一些貌美的女子,因着柳氏越来越仇视起来。 第三十七章 日子到了六月末的时候,北边传来了捷报。 镇北大将军温知南亲自领兵,退了戎狄首领葛利的骑兵。每年戎狄闯进边境劫掠,总会有许多村子遭殃,甚至百姓伤亡数也是越来越多。 今年温知南依然镇守了前线,掌管了大部队。自己的儿子温宥齐则是领着一小队,到各个村子里去埋伏,打的戎狄措手不及。不但杀了不少戎狄,还完整的保下了几个村子。 温知南此次上奏不仅是汇报战况,还有就是为自己的儿子请功。 康德帝看了奏折刚开始还挺高兴的,温知南为自己儿子求的官职也不大,他正想就这么应下来。 余光却瞄到了站在下首的姜绪风,康德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温知南是太子的岳丈吧。 康德帝的心一下沉了下来,想起了当时赐婚被皇后和宋氏威逼的感觉,将折子放在了旁边。 姜绪风的位置离着康德帝最近,什么看不清楚。 想着康德帝真是老糊涂了,温将军在武将中的地位可不低,又年年镇守边关,为大雍出力出人。为自己儿子求个官职,还被康德帝推三阻四,不是上杆子把人往自己这边推。 啧,这事他还得出出力,还没见过这位岳丈,先留个好印象不是。 姜绪风下了朝,没理会宁王万年都不变一句的挑衅,转身去找自己的舅舅宋大人,与宋大人相谈了片刻便启程回府了。 江南那边,韩二传了信回来,私盐的事情基本查的差不多了,与宁王府有往来的那个关键账本没找到,这次怕是也不能将宁王一锅端了。 萧家的那位大人来了以后就专心查刺杀的案子,偶尔跟着扯扯皮,倒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姜绪风靠在车壁上,手指无意识的敲击。 私盐案就想扳倒宁王一派,那是痴心妄想,宁王好对付,周氏和赵氏可不是吃素的。至于萧氏,如此来看,也不是完全站到了宁王的那一方。 姜绪风来长春园的时候,温璟还在看父亲的来信。 温知南前几日收到了老太太的信,这回可真是把老太太气的够呛。蒋氏和温琼也真是拼了,被关了那么久,眼见着荣安郡主都嫁出去了,庆国公夫人又开始为世子相看各家的姑娘。 蒋氏和温琼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就在府中大闹起来,温琼以死相逼拒了温知南在边关给她相看的亲事。 说她就算是剃了头去做姑子,也不会嫁到边关那种苦寒之地,若是父亲和祖母硬要如此,她只能以死证清白了。 老太太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下就病倒了,怒气冲冲的给温知南送了信。 不但温知南气的直骂蒋氏,温宥齐也是一直皱眉。他不懂京城里那些人的想法,边关的将领都是出生入死挣得的一身功名。 他还特意为了自己的妹妹把那将领的祖宗十八代都快翻完了,如今是苦了一点,但那将领人品端正,长的也是一表人材,家中父母健在有一妹妹。 家中人际关系简单,将领又前途无量,看的温璟都不由的非常羡慕。 温知南发了一顿牢骚,又赶紧安慰女儿,这件事他会想办法,不用温璟担心。 温璟轻叹了一口气,她太了解蒋氏和温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是逼急了,指不定做出什么败坏一家女眷名声的事情来。 姜绪风刚刚一直安安静静,看见太子妃叹气,用手背碰了碰温璟的额头。 温璟被他的动作弄的突然笑起来,想了想,索性把事情都说了:“继夫人和三妹妹不知怎么就认准了庆国公世子,父亲给相看好亲事也被拒绝了。” 姜绪风还以为什么事,值得太子妃愁眉苦脸的。他与温家联姻,其最终目的不过就是让温将军支持自己,娶了原配嫡长女也是因为温璟最得自己父亲的宠爱。 除却温知南,温家剩下的几房都还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更不用说跟温知南感情一般,还暗地里苛待温璟的蒋氏。 这一家子能入他眼的也只有岳丈,太子妃和内弟。 姜绪风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似笑非笑的道:“既然这样一门婚事让太子妃如此忧心,孤也不好成全庆国公世子这一份姻缘了。” 温璟抬眼,倒是没想到还有一份意外之喜,她本就有此意:“是臣妾多言,一点小事,劳烦殿下。” “你我夫妻,太子妃总是与孤这么客气。”姜绪风似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温璟连忙凑到他跟前,在姜绪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姜绪风面色还是如常,耳朵却是通红一片:“青天白日的,太子妃也不知羞。” 温璟还是第一次看姜绪风这幅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笑的姜绪风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午膳晚用了半个时辰,今日微风徐徐,温璟就吩咐午膳摆在花园的亭子里。 姜绪风也没意见,赏花看景的吃一顿的午膳,倒是有新意,平日里吃惯了的吃食都有了不同的味道。 饭后的茶点,膳房准备了花糕和花茶,对于姜绪风这种甜食爱好者,当时就让朱湛加进了观澜园的菜单。 二人相携往回去的时候,正碰上花园的小径旁,一个管事责骂几个侍弄花草的小丫头。 管事声音压的很低,也没想在这偏僻的小径还能撞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立刻吓得跪地不起。 夫妻二人心情都不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冬青上前说了几句将他们赶走罢了。 温璟看着那几个小丫头也就十多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她便多看了几眼。 只是一直到了晚间就寝之前,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姜绪风去侧室里沐浴,兰苕一下一下顺着娘娘的长发,瞧着娘娘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娘娘,您怎么?” “嗯?我……”温璟回神,一瞬间灵光一闪,突然就察觉了哪里不对。 日前听管事们汇报工作,管人事的石嬷嬷说内侍省新分来的人已经送到了,这一批看着都是新进宫的,年龄瞧着都小呢。 今日遇到的想必就是新分来的小丫头,不过……这几个小丫头被管事如此劈头盖脸的责骂,竟是眼眶都没红。 遇见她和姜绪风,管事都紧张的说话磕巴,和管事一比,几个小丫头就淡定过头了。 温璟想了一圈这府里还有什么可谋算的,照月阁里怀孕的林姑娘? 温璟揉了揉眉心,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她叫来了竹云竹月,把事情说了:“先去查查内侍省拿了的户籍,再去看看跟她们同一批进来的怎么说?” 第三十八章 清晨时候的请安宋良娣总是不能消停的,今日不知怎的就对上了杜良娣。 杜良娣虽说平日里都是以性子好示人,但是对于宋良娣是分毫不让的,几句话就让宋良娣气的面红耳赤。 温璟看够了戏,便出来拉偏架,当然往杜良娣那边拉。 宋良娣的火哪里还压得住,猛的站起身:“太子妃自诩公正,如今却向着杜良娣说话,传出去可是有损太子妃的名声。” 温璟心里好笑,最近宋良娣的话术也高明了许多,学会扯大旗了。 “宋氏,府中其他人都是和睦相处,守着规矩,不嚼口舌。你今日一早就因着一点小事与杜良娣争风吃醋,闹的如此厉害,是对我与殿下不满么?” 姜绪风也好些日子没进后院了,不是宿在长春园,就是自己宿在观澜园,连侍妾也未曾召见。 要说后院妾室们不急那是不可能,可谁也没胆子去请。唯有宋良娣日日都要去观澜园送汤送点心,姜绪风也给了她面子,去了几次。只是时日久了,谁不厌烦,后来宋良娣连表哥的面都没见到。 昨日又是故技重施,亲自准备了茶点去观澜园。然而到了之后却是摸了个空,宋良娣叫了观澜园的二把手赵瑞宝来问话,才知道表哥已经去了杜良娣的娴吟园。 宋良娣自然心里窝火,只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去请,表哥定然不会来了。这不,大早上就把火对准了杜良娣。 温璟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宋良娣可接不住,她恶狠狠的瞪了温璟一眼,一福身:“妾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温璟没理她,挥了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妾室们出去以后,兰倩笑着道:“娘娘可别跟宋良娣生气,她也就只能在小事上计较计较。奴婢听说,膳房听着养生嬷嬷的话,给林姑娘弄了些温补的汤水。” “宋良娣听了便坐不住了,遣了人去膳房讨要。”兰倩说到这,似是忍不住笑,扑哧乐了出来,“那汤水本就给孕妇准备的,宋良娣喝了上火,半夜流了鼻血,又慌慌张张的去请付医女。” 兰倩这话一说完,屋内跟着伺候的都笑起来。 温璟也有些无语,大概是姜绪风的子女缘浅,府中谁怀了身孕,谁就受‘万众瞩目’。孕妇自己也不得安生,林姑娘现在是谁都不见,只待在照月阁里,从不自己主动出门。 “娘娘,”竹月迈着小碎步走进来,看了一眼兰苕,明显是有话要说。 兰苕心领神会,将人的遣了出去,只余下自己和兰倩在屋内。 竹月走到温璟面前,压低了一些声音:“娘娘,奴婢和竹云去查了人事簿子,那几个丫头来历没有问题,家里孩子多或是穷的揭不开锅才送进宫去。” 温璟颔首,还是没放下戒心,来历可以造假,别忘了宫里还有一位荣贵妃娘娘呢。 “问过其他人了么?有没有人之前在内侍省的时候见过她们?” 竹月这回摇了摇头,略微皱起眉来:“她们说都是从内侍省不同地方选过来的,在来府中之前互相都是不认得的,那几个就是瞧着眼熟。” “盯着吧,看看她们都做什么,你和竹云也别盯的太紧,露了马脚打草惊蛇。” “是,娘娘放心。” 温璟倒是不怕她们是为了姜绪风来的,那几个丫头的姿色都算不上起眼,观澜园又被范嬷嬷和赵公公守的跟铁桶一般,想混进去的难度太大。 可后院就不一样了,人多眼杂。这几个年龄又小,各处帮帮忙也是有的,八成是冲着林姑娘去的。 温璟也不急,她们也不可能一直不动,若真是经得住考验,那以后也有前途。 七月初七,乞巧节。 姜绪风邀了温璟去看灯,温璟自然也要打扮一番,红色最为衬她,兰倩几个便撺掇着她穿红色。 因着还要逛一逛街市,温璟选了一件束腰的浅红色襦裙,搭配透色的外衫,七月初的天气还热着,倒也不必穿太多。简简单单挽了常见的发髻,用同色系的绢花和珍珠点缀,一支银丝双扣珍珠步摇轻轻摇晃在鬓边。 姜绪风远远看着女子窈窕的身影靠近,温璟的容貌一点点在他眼中放大。即便看了太子妃容貌许久了,姜绪风还是有一瞬的走神。 轻轻撩了一下温璟鬓边的步摇,库房里的珍珠已经让姜绪风想了个遍。 马车行到了中心街道的附近,就已经寸步难行,远处一个大大的花灯,街道上人满为患。一个年轻的男子刚刚递上一盏灯,女子就立时羞红了链接。 姜绪风牵着温璟的手下了马车,温璟瞧着眼前热闹的场景莞尔一笑。夫妻二人皆都品貌不凡,姜绪风今日还穿了一件银色袍子,腰间是暗红色的腰带,更是惹得小娘子们频频回头。 不过夫妻二人身边还跟着许多护卫,一看便像是大家族里的富贵人,也没多少人敢靠近。大抵金银珠宝已然瞧过许多,温璟反而对街道两旁的小摊位感兴趣。 一位老人的糖人做的活灵活现,温璟举在手中拿给姜绪风看:“夫君瞧,这糖人可有夫君的几分气度?” 姜绪风被温璟的‘夫君’二字喊的一愣,随后笑的越发的温柔。拿着温璟的糖人碰了一下温璟手里自己的糖人:“夫人也不输一二。” 朱湛跟在后头,赶紧让冬青给了老人几锭赏银。 老人千恩万谢,又觉得自己好运,有这几锭银子,后半年都不必在奔波了。 糖人由着伺候的人好好拿着,姜绪风手里拿着一袋子糖糕与温璟边走边吃,其实是温璟自己吃,姜绪风对外面摊位上的东西还是有点洁癖。至于温璟为什么不自己拿呢,美名其曰粘手,两人一路闲逛,不知不觉就到了河畔旁。 河畔上已经飘起了盏盏花灯,载着无数有情人的心愿渐渐飘远。 姜绪风身为储君,防有心人利用,字迹不能随意流落在外,他颇有点歉意的朝着温璟无奈一笑。 温璟倒是不介意,她让朱湛买的是最普通的花灯,拿起毛笔,簪花小楷跃然纸上: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温璟说花灯要亲手放,心愿才会实现。 姜绪风看着女子拿着花灯小心翼翼的背影,心脏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跳的如此快。 第三十九章 殿下与太子妃七夕同游,出门的时候府中就传遍了,气的宋良娣又砸了一堆东西。 表哥往年虽也没带她一起,却是年年都带些小玩意回来,这可是独一份的殊荣,其他人都没有的。太子妃进了门,她就什么都不是,原来表哥待她的‘特殊’就像是个笑话。 杜良娣那头自然也听见了动静,嗤笑了一声没说什么,转头看见院子里帮着粗使嬷嬷做活的小丫头。 “素问,我瞧着那丫头倒是挺机灵的,去问过了么?” 素问垫着脚尖看了一眼:“奴婢去问过石嬷嬷了,是内侍省刚分来的,这一批年龄都很小呢。” 杜良娣颔首,年龄小才正合适:“再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就要到娴吟园来做个三等吧。” “哎,主子,用不用奴婢再去挑两个。这次内侍省给的不少,咱们院里也还缺些人手呢。” “不必了,人多了反而不好。” 温璟这头还不知道那几个有问题的丫头动作这么快,在各处院子都混了个脸熟。 七夕之后,她与姜绪风愈发的像一对年轻的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姜绪风几乎每日都要来长春园报道,又送来了不少东西。 其中一盏琉璃灯是他命人特意打的,小巧精致,点亮的时候缀下淡淡光影,颇得温璟喜爱。 温璟今日起的晚了一些,懒洋洋的坐在桌边搅着一碗百合莲子粥。 竹云脸色略微难看的进来,行了个大礼:“请娘娘恕罪!奴婢和竹月看管不利,让那几个丫头钻了空子。” 温璟还有点懵,愣了一下才道:“起来回话。” “娘娘,奴婢们按照娘娘的吩咐,将几人都隔开,派了不同的活计。每日里让同行的婢女再来奴婢和竹月处汇报,这些时日,同行的婢女都说她们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平日里都是去各处的园子里做些杂活,但其中一个叫云悠的,今早被杜良娣那边要走了。” 温璟只浅浅动了一下眉毛,然后就让兰苕兰倩为自己梳妆:“你和竹月把跟她们共事的婢女带来,我有话要问。” 被带来问话的这几个也都是八九岁的小姑娘,之前在宫中做事,好不容易适应了,又被分来了太子府。如今要见着太子府里的女主人,自然个个都紧张的不行,有甚者已经红了眼眶。 温璟见到她们,也没刻意装出威严的样子,只寻常问话一样:“谁是跟云悠共事的,她平日里为人如何?” 半晌都没人动,兰倩上前一步,厉声喝问:“与云悠共事的何在?!” 那红着眼眶的小丫头狠狠一个激灵,差点没跪下去:“是奴婢与云悠姐姐共事,云悠姐姐挺,挺好的,脾气好,干活也勤快。” 兰苕见这丫头年龄更小,可能只有六七岁的样子。朝着兰倩示意了一眼别吓她,接着问:“你不必害怕,只是例行问话,把云悠的事情都如实说给娘娘听。” 小丫头抽泣了一声,倒豆子一般把云悠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刚开始,温璟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同之处,与刚进府的婢女一样,云悠做事小心谨慎,安排了什么活计就老老实实的做。直到后来可以进到娴吟园里做些杂活,云悠展现出来的就是另一面了。 九岁的年纪,会的东西却很多,不经意间还能指点老嬷嬷一二,也不邀功,性子又稳重。 温璟若是杜良娣,也会相中这样的婢女,要到长春园里来培养。到时候身边的一等都出嫁了,这就是预备役,又在身边跟了多年值得信任。 小丫头话一说完,其余几个也像是寻到了蛛丝马迹,附和着小丫头的话,她们一起共事的其他人与云悠的情况也相同。 温璟摆了摆手,竹月带着被问话的小丫头们下去了,后面事竹月自会处理好,不会叫她们多嘴。 屋内,只剩下三个一等婢女,温璟的手指慢慢划过眉骨:“若是我现在把她们都扣下,你们说从她们口中可能问出些什么?” 三个婢女都短暂的没有说话,心里都清楚,这些小丫头能被送进来,背后之人定有倚仗。或是威胁或是其他的手段,能说实话的概率很小。 兰苕重新给温璟换了一杯茶,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娘娘,她们都是带着目的进府的。她们在暗处,若是对府中不利,防不胜防......” 温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没想在留着那几个小丫头,都渗进到太子府良娣的院子里去了,哪里还留得? “兰苕,你亲自带着人去一趟娴吟园,跟杜良娣说一说吧。不必来回话,带着剩下几个直接送到庄子上去,现在就送走。” 温璟啜了一口茶,还是觉得这件事大概率是冲着府里怀孕的林姑娘来的,心里有了怀疑的人选。只是她叫人瞒住了消息,林姑娘怀孕只有内院里的人才知道...... 啧,她是真不想怀疑后院的妾室们,尤其还有一个明摆着的。 “竹云,去查查邹氏,看看她最近都接触了什么人?” 素问今早刚把云悠领回来,还在跟杜良娣回话,外面就说兰苕姑娘来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知太子妃那边有什么事。 兰苕进了屋内,便让杜良娣屏退了众人。兰苕也没说的太过详细,只把云悠来历不明,太子妃娘娘还在考察之事简单说了一说。 杜良娣是聪明人,稍稍一想就懂了其中的意思,也惊了一身的冷汗。让太子妃娘娘都注意的婢女,她竟然毫不知情的就要到了身边来伺候,慌慌忙忙的让素问带着兰苕去拿人。 云悠的视角里,自己隐藏的天衣无缝,还顺利混进了良娣的院子里。这可除了太子妃,太子府后院里第二的位份,她到底年纪小,还在暗自高兴着。 转头就被兰苕带来的粗使嬷嬷压到了外面,云悠脑子还是懵的,根本不知道早就被盯上了。被带走时还在奋力挣扎,嘴里喊着‘良娣救命’如何,让素问一块手帕堵了嘴。 第四十章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邹氏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她虽长袖善舞,脑子也灵活,然还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自从她向着府外送出了那封信,她心中难免紧张。不是问长春园如何,就是问照月阁,对后院的事情也显出了格外的关注。 前几日,府中送出去了一批婢女。这不过是很平常的事,府中最近人事常有变动,邹氏的第六感却让她不能忽视这件事,让金钏特意去打听了。 金钏回来也颇为紧张,说那些婢女是内侍省刚送来的,犯了错,被太子妃命人送去了庄子上。 邹氏心跳加快,什么样的错能一下子赶出去好几个人。 因着这件事,她近几日总有一些焦虑。 邹氏揉着胀痛的额头,眉间紧锁。金钏去拿午膳了,她晚上多思睡不好,胃口欠缺,金钏拿了银子给膳房做了些邹氏爱吃的。 “邹姑娘,邹姑娘?”外面响起了秦婆子的叫喊声。 邹氏为了避嫌,跟后院里的管事婆子的联系都减少了,更别提见前院的秦婆子。秦婆子来了几次都被邹氏拒之门外,这一次同样被院子里守门嬷嬷拦在了门外,秦婆子心一横就大喊大叫起来。 邹氏心中咒骂,也不能放任秦婆子如此。快步走到了门口,压着怒火道:“让她进来!” 秦婆子探头探脑的跟着邹氏进了房间,还没等说话,就被邹氏压着声音质问。 “你来做什么?!” 秦婆子有些不高兴的瘪了瘪嘴,然她是有事相求,立时往邹氏面前一跪,哭丧着脸道:“邹姑娘,奴婢也是没了法子,求救无门。这府中唯有邹姑娘是个大善人,还请邹姑娘救救奴婢!” 秦婆子的儿子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秦婆子在太子府中得来的例银全都让他拿去赌了。上次秦婆子从邹氏这里的赏银本来是准备给儿子娶亲用的,却被追赌债的追上了门,赏银全部都拿去还了赌债。 但这些银子也是杯水车薪,哪里够还赌债。秦婆子也知道这时候找邹氏不是个明智之举,然而为了儿子,她也豁出去了。 邹氏听了简直怒火中烧:“你还要我怎么帮你,我陆陆续续可给你了不少银子了,上次也有十多两,你还要如何?!” 秦婆子继续哭诉,说她儿子如何,还不上赌债就要被砍手砍脚,叫喊的邹氏头痛欲裂。 “邹姑娘,邹姑娘,您发发善心,奴婢以后定为您当牛做马!” 邹氏不堪其扰,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眼神略有些阴沉的看着秦婆子。 秦婆子一直用余光看着邹氏,将她这一眼也看在了眼里,心里打了个突。秦婆子心思急转直下,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邹姑娘,您知道的奴婢向来嘴严,但......若是救不了奴婢的儿子,奴婢心中急切,发了癔症之类的,可不一定能管住自己的嘴......” “你威胁我?!”邹氏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她心中已经开始万分后悔,为什么会用秦婆子这样的人。 秦婆子又开始哭:“奴婢哪里敢威胁姑娘,还请姑娘帮帮奴婢!” 秦婆子从邹氏住处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荷包里少说也有二十两银子。 邹氏又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太子府内都安安静静的,一如往常。秦婆子也没再来寻她的晦气,邹氏悄悄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日也是个极好的晴日,小花园里的花要开上最后一茬。邹氏看的得了些兴致,花了点银子让金钏去膳房拿些糕点,她要坐在亭子里赏花品茶。 侍妾只有一个婢女,粗使嬷嬷之类的都是一个院子里共用的。 邹氏等了小半个时辰,金钏却迟迟未归。金钏从来都不是偷懒耍滑的那种婢女,邹氏心中咯噔一下,站起身快步朝着住处走去,兰苕却已经带着人远远朝她而来。 邹氏被带到了长春园,正房之内,温璟坐在主位之上,温璟手中是秦婆子和金钏的供词。 若不是秦婆子为了她那赌鬼儿子去寻了一次邹氏,温璟还没那么快抓到邹氏的狐狸尾巴。 秦婆子和金钏趴跪在地上,他们二人皆都发髻凌乱,身上因剧痛而不停的颤抖。刚被压过来时,哪里肯说实话,几板子下去才知道厉害。 秦婆子哭着喊着都招供了,被打的背部模糊的金钏心里清楚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也认了。 温璟将手中轻飘飘的供词扔在了邹氏面前,邹氏慌乱,囫囵吞枣般的看了一眼。 她全身瘫软直接坐在了地上,但为了那一线生机,嘴中还强撑道:“太子妃娘娘,奴实在不该跟外院的婆子有牵扯,可奴多年与家人未曾相见,心中挂念非常,这才坏了规矩请了秦婆子向外面送信,还请太子妃娘娘宽恕。” “呵,”温璟轻笑了一声,这邹氏到了现在还在狡辩,当她是傻子不成。 温璟指着那供词:“邹氏,你仔细看清楚。府中人事记载你的老家在东南,怎么,如今却变成了宁王府么?” 邹氏抖着手将那供词拿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上面将她写信的内容,给秦婆子多少银钱,送到哪里,那当铺又是谁的产业记得清清楚楚。 邹氏猛地看向金钏,能知道如此详细的,除了她自己,只有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金钏。 金钏却只是埋着头跪趴在那一动不动,生死面前,哪里还顾得上主仆之情。 “邹氏,府中是留不得你了,就去京郊的道观里清修吧。”温璟摆了摆手,示意将人带走。邹氏是太子府的侍妾,不能与犯错的婢女一样送到庄子上做活了事。 京郊的道观里其实就是关押各家犯错女眷的地方,日子虽清苦一些,却也还是能留条命在。 邹氏被粗使嬷嬷抓住手腕时,突然一个激灵,拼命挣扎起来:“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奴一时糊涂,还请娘娘宽恕一次,还请娘娘宽恕一次!!!” 她一把推开粗使嬷嬷的钳制,向前膝行几步:“太子妃娘娘!奴是荣贵妃娘娘送给殿下的!奴是荣贵妃娘娘送进来的!” 温璟目光冷沉,似是一下就把邹氏钉在了原地:“邹氏,进了太子府,可没有什么荣贵妃娘娘,带下去!” 第四十一章 温璟将一切处理妥当,拿着秦婆子和金钏的供词来了观澜园。 姜绪风将供词看过一遍,冷哼了一声:“三皇兄的手倒是伸的长!” 温璟倒是觉得这种能用在后院的手段应该是宁王妃的主意,不过夫妻一体,宁王和宁王妃都是一样的。 “那些小丫头都是出自内侍省,臣妾倒是觉得宁王府没有这样的手段。” 姜绪风嗤笑了一声,嘲讽道:“荣贵妃一直都是个爱管闲事的。” 温璟笑了笑,又凑近了一些直接坐在了姜绪风的腿上:“臣妾听闻韩二公子即将归朝,臣妾可不想吃这么一个哑巴亏。” 姜绪风会意:“这是自然。” 私盐案,姜绪风本就是要让宁王一党扒一层皮,现在看来一层怕是不够了。若是姜绪风知道宁王妃原本的打算,还是会觉得自己下手轻了。 姜绪风握住温璟的手轻轻捏了捏:“多亏了太子妃,孤现在真是觉得越发离不开太子妃了。” 温璟娇笑起来,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轻轻在姜绪风的手上拍了一下:“殿下油嘴滑舌,臣妾可不信。” 姜绪风想要去捉温璟的手,被温璟躲开了。温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殿下先忙,臣妾得了一点梅子酒,回去准备些小菜,晚上邀殿下共饮。” 姜绪风看着温璟裙摆翩翩的走了,摇头失笑。 跟在大太监朱湛身旁的冬青心里暗骂了一声宋良娣,但是拿了银子得办事啊。他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师傅,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殿下,宋良娣......” 姜绪风斜睨了他一眼。 朱湛赶紧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不懂事的东西,这里哪有你多话的份,扰了殿下清净,还不滚出去。” 冬青连连告罪,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朱湛又连忙给徒弟说几句好话,这个蠢东西,不好好罚他一次脑子不清楚。 御花园景致依然郁郁葱葱,不像太子府内已经有叶子泛黄了。 “弟妹来的早,是我懈怠了。” 温璟还在欣赏凤仪宫里的那几株牡丹,转头就看见宁王妃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温璟有些莫名其妙,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给母后请安,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说罢,便抬步进了内殿。 宁王妃脸上一僵,冷森森的看了一眼温璟的背影。 凤仪宫的宫女今日奉上的茶乃是皇后这里不常见的红茶,香味悠远绵长,温璟不经放在鼻下轻轻嗅闻。 “弟妹喜欢红茶?”宁王妃只淡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似不喜一样放了回去。 温璟与她面对面而坐,看见她的动作,脸上勾起一抹笑容:“我以为宁王妃也很喜欢红茶,否则怎么会对此念念不忘。” 宁王妃一愣,她什么时候......脑中片段突然一闪而过,宁王妃的脸色又是掩不住的下沉。 温璟却是轻笑起来,她是个记仇的人。宁王妃在她第一次办的赏茶宴上找茬,她就能一直记着。 坐在最上首的皇后唇边也带出了些许笑意,看着荣贵妃一脉吃瘪,她就高兴。 宁王妃之后半晌无言,过了一刻钟,要告退的时候。似是平复了心情:“我听闻弟妹府上送出去一个侍妾,这等小事我本不该多嘴问一句。想来她定是犯了错,太子府里才容不下她,但那侍妾是当初母妃送给太子殿下的。” “我多事一回,也好叫母妃放心。” 拐弯抹角了这么半天原来在这等着她呢,什么叫太子府容不下她?她处理一个侍妾,还需要通过荣贵妃的准许不成?她还没问荣贵妃和宁王妃往太子府安插眼线的事,反倒是问到她头上了? 温璟动作不紧不慢的端着茶盏啜了一口,而后抬眼直视着宁王妃:“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吃里扒外,不安分罢了。” “唉,那邹氏身为后宅女子竟然把太子府的事情往外传。”温璟又看向皇后,“母后是知道的,我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就送她去了京郊的道观清修。大概宁王妃比我有容人之量,我倒是还要磨磨性子。” 温璟这话说的没给宁王妃任何面子,即讽刺又难听。宁王妃与府中柳侧妃闹得不可开交,早就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就连荣贵妃私下里也不止说过宁王妃一次。 宁王妃已经克制不住想要发火,碍着皇后,她胸口起伏几次,冷声质问:“那邹氏在母妃面前,懂事听话,性子也温顺可人。弟妹没进府之前也是安分守己,怎么弟妹进府没多久,她就犯下如此大错?” 温璟一点也没生气,依旧是那副笑容:“这我就不知了,大抵是本性如此吧。” 宁王妃最后匆匆行礼,甩袖而去。 皇后重新用审视的目光看了温璟片刻:“太子最近都在忙什么,上次来看本宫也是行色匆匆,本宫也好几日没见他了。” 温璟心里腹诽,皇后可是问错人了,她从不打探姜绪风的行踪,也好几日没见到人了。 “韩二公子即将回京,想来殿下政事繁忙。” “嗯,”皇后颔首,“你身为太子妃也要多关心太子的身体,他是储君,长久之计方为上策。” 皇后的训诫温璟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也没有那闲心将皇后的关心之语转述给姜绪风,都是留于表面的话,实际的关心半点没有,说给姜绪风添堵么。 七月十八,江南查案的官员归京。 四月时私盐案震惊朝野,没想此次案子会查的如此之快,京城的目光一时间都聚集在韩二公子身上。 韩二公子韩清先是进宫向康德帝述职,之后便回了府中,谁也没见。 第二日早朝,韩清站在大殿之上,打的康德帝和宁王一党措手不及。他将在江南查到的所有东西,事无巨细的在大殿之上高声讲述一遍。 无论人证物证全都指向了宁王,只是缺少了关键一环,账本。 昨日述职,康德帝就已经全部知道了,但刚刚知道贩卖私盐时候的愤怒,已被这三月来宁王和荣贵妃磨没了。荣贵妃的枕头风起了效果,他有心偏袒宁王,便将韩清的折子压下了,没想韩清竟是在大殿之上直接揭露出来。 康德帝面色涨红,喘着粗气。 姜绪风淡淡看去一眼,啧,真怕他父皇一口气没上来,晕在大殿上。 宁王被周大人推了一把,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当即跪在大殿之上涕泪横流。也不说别的,只不停地喊着‘冤枉’。 宋大人没动,姜绪风一派自然还有别的人打头阵。朝堂上吵成一片,宁王一派忙着脱罪,姜绪风一派想要给他按死。 反倒是刚开始上述的韩二公子被挤到了后面,他微微抬头,正对上姜绪风眼睛,二人皆眼含笑意。 第四十二章 朝堂之上几日都不曾有结果,宁王为了自保推了户部尚书出来顶罪。 然而户部虽是在宁王外祖周大人左仆射的管理下,但实际的掌控人并不是户部尚书,而是下属的户部侍郎,那是姜绪风的人。 一个户部尚书哪里能让太子一派轻轻放过,依旧紧咬着宁王不放。 宫里的荣贵妃娘娘也没闲着,日日都去太宸宫送糕点。见到康德帝就开始哭,也不为宁王求情,就与康德帝回忆过去。 荣贵妃神情期期艾艾,望着康德帝眼眸里一片水雾:“皇上,朗儿是您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什么性子您是最清楚的......” “您还记得他刚学走路的时候,明明还走的不稳,摇摇晃晃,却还是非要来见您,臣妾怎么劝都劝不住。”荣贵妃说着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她也不哭出声,就只是默默流泪。 “皇上,朗儿对您是一片孺慕之情。前朝之事,臣妾不敢多言,若是朗儿真做了什么错事,还请皇上留朗儿一命。” 康德帝本来就已经心软了一半,荣贵妃再这么一哭便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揽过荣贵妃:“你这是什么话,朗儿是朕的孩子,是大雍的亲王。事情还没有查明,你不要胡思乱想,当心伤了身子。” 隔日再次上朝,康德帝已有了松口之意。 太子一派肺都要气炸了,先不说涉不涉及党争。贩卖私盐一事已经触及国本,西南一带南蛮猖獗,大雍每年都要有无数兵力人力砸进去才能保边境安稳。而贩卖私盐所得的金银数额巨大,全都是为了宁王一己之私,如此重罪,康德帝竟然只想轻轻揭过。 宋大人亲自下场,引经据典,将康德帝怼的哑口无言。 宁王的眼神几乎要把宋大人洞穿,还没等他缓上一口气,萧氏又捅了他一刀。 跟随去江南查刺杀案的那位萧大人,直接拿出了指使杀手的乃是宁王府门客的证据,满朝哗然。 即便是占在中立的官员也不好再一言不发,满朝文武,众目睽睽。 康德帝一口气直接堵在了胸口,在事情查明之前,宁王被剥夺了上朝的权利,禁足于府中。 散了朝,宁王终于没了精力来例行嘲讽姜绪风,冲着自己的外祖和岳父焦急的走过去。 姜绪风几步追上了萧大人:“萧大人,孤听闻萧大人在画技上颇有造诣。孤新得了一幅山水图,不知是不是真迹,可否请萧大人鉴赏一番?” 萧大人赶紧拱手,脸上又多了一些不好意思:“殿下盛情,只是臣今早答应了给内子带花糕......这要是去晚了,怕是没有了。” 姜绪风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是重要事,孤就不留萧大人了。” 姜绪风看着萧大人匆匆的背影,笑骂了一句:“一家子的狐狸。” 萧氏的确如此,从不参与皇子党争,哪一方给的橄榄枝都不接。当初宋夫人也是这样跟皇后保证,才带走了荣安郡主。 广平长公主府中,宁王被禁足,广平长公主哪里还坐的住。当即就要进宫,被驸马堪堪拦住。 广平长公主阴沉着眼色,感觉被萧氏耍了。她眼珠子一转,吩咐身旁的婢女:“去叫二少夫人来。” 荣安郡主嫁进公主府,一家子都供着她,是该她出力的时候。 温璟听着各处的管事说一些府内的安排,即将入秋,府内各处都要提前准备过冬的东西。 温璟轻轻翻过一页簿子,指尖点了一下:“其他的都不变,不过这是我进府以来的第一个冬日,就从我的私账上出,从一等的管事到下面干杂活的,比往年多加一套棉衣吧。” 管着后院份例的刘嬷嬷嘿嘿一笑:“太子妃心善,那些个干杂活的,每日里做的事情多,弄脏了衣服,哪里当得太子妃娘娘这样的赏?” 兰苕上前一步,表情严肃冷淡:“刘嬷嬷,太子妃如何吩咐,你就如何去做。若是你胜任不了,自会有能胜任的人。” 刘嬷嬷神情讪讪:“这......奴婢......太子妃娘娘性子好,体恤下边的人。只今年开了头,来年怕是有怨言。” 温璟瞟了她一眼,簿子又翻过一页:“刘嬷嬷,这几个月你管着后院的份例,做的一直不错。但这府里的奴和婢,无论是内侍省来的,还是外院里签了活契的,即是太子府也没有苛待下人的道理。” “之前如何我就不追究了,今年开始便按规矩来。太子府的账目如何,我这个做太子妃的还是很清楚的,你说是不是刘嬷嬷?” 刘嬷嬷冷汗都下来了,脸色刷白,口中连连称是。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底下做杂活的都是两套棉衣。就是蒋氏那样的抠搜人,也没有如此压榨的道理。 温璟没有掌管内务之前,方嬷嬷一直如此,从中贪下的钱财一半进了自己的口袋,一半给了宋良娣。 刘嬷嬷接手以后,还在内心窃喜,以为只要平日里事情做的好,大面上不出错,太子妃不会注意这些小事,才敢在刚才开口阻拦。 温璟才不会惯着这些管事的臭毛病,太子府偌大的府邸,底下做杂事的可要比管事多得多。长此以往,激起众怨,她这个太子妃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温璟没有再理会刘嬷嬷,而是接着道:“许嬷嬷,秋日正是丰收的时候,采买方面可以多进一些。有些新鲜东西,也可以采买进来让府中都尝个鲜。其余的,可以将过冬的东西预备起来了。” “还有炭火,除却内侍省分下来的。我瞧着去年的红螺炭质量一般,今年换一家吧。” “是,奴婢最近多看几家,先买一点回来让娘娘过目。” 温璟颔首,她与许嬷嬷一向公事公办。一开始还有不服气的,看了一两月也不吭声了。 温璟将后院的事务都处理完,姜绪风也溜溜达达的进了长春园。 他瞧着心情极好,见到温璟,便开口道:“孤带太子妃去泡温泉吧,正是好时候,山中景色也是极美的。” 第四十三章 山顶的水汽氤氲,天然形成的泉眼还冒着热气,山底的景色也能一览无余。 温璟舒展筋骨靠在温泉的石壁之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姜绪风端起一小杯梅子酒品了一口,看到温璟的样子,笑道:“太子妃要是喜欢,孤就把这山庄送给太子妃。” 温璟闻言,略微惊讶的睁眼。她当然喜欢这山庄,虽然面积不大,却是景色宜人建筑精致,是京郊唯一的温泉山庄。而且不止山顶一处泉眼,还有两处在山下的阁子里。 当年因着争夺这山庄,京城有点家底的可都出手了,没想最后竟是到了姜绪风的手里。 她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水汽,睨了一眼姜绪风:“殿下舍得?” 姜绪风被温璟这一眼看的半边身子都发麻,长臂一揽就靠了过去:“为太子妃,孤什么都舍得。” 跟来兰倩和同样守着的朱湛,默默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往后挪。 姜绪风与温璟在温泉山庄逍遥快活,宫里的康德帝却是焦头烂额。 宁王被禁足于府中,周氏赵氏为他在朝上据理力争,然无论私盐和刺杀都是宁王一派理亏,被以宋大人为首的官员打压的无路可退,已经有御史上奏请求康德帝处理宁王。 若说康德帝之前还从案件的本身考虑,想罚一罚宁王以做警告,平一平众怨。 那现在,他心中全都是被大臣们逼迫的怒火,他是皇帝,想怎么罚自己的儿子还要别人来指手画脚。 康德帝没法去训斥上奏的大臣,只眼神阴沉的扫向了左边的空位。 太子于两日前便告了假,说自己偶感了风寒,不敢上朝有损父皇龙体。隔日太医过府诊脉之后,就带着太子妃去了京郊。 康德帝想抓人找茬都找不到。 宁王禁足第五日,京城流言四起。当今皇上偏袒宁王,如此重案都迟迟不肯处罚。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长此以往,国法何在? 流言愈演愈烈,不过数个时辰就传到了康德帝的耳中,气的他连砸了几个茶盏。 大太监又匆匆禀报:“皇上,宋大人和御史台的几位大人求见。” 第七日,御史常大人一头碰死在了九龙柱上,死谏当场,满朝骇然动荡,只等康德帝的一句话。 屋中唯一留下的烛火微微摇晃,温璟在梦乡中浅浅翻了个身。 “殿下,京中那边的消息。”朱湛站在外间,声音压的极低。 姜绪风睁开眼,似是根本也没睡,将温璟滑落肩头的薄被轻轻拉上。披了一件外袍,走了出来。 姜绪风将手中的纸条看了一遍,轻哼了一下:“便宜那老东西了。” 常御史平日里之乎者也,谁也没有他正直。私下里却是个道貌岸然的淫贼,不知糟蹋了多少女童男童。有一次常家家丁抓一个出逃的女童,被太子府的护卫撞了个正着。 姜绪风要是不为了今时用他,早就将这老东西下狱。死后能得个为国为民的名声,都算是姜绪风高抬贵手了。 纸条被烛火慢慢燃尽,朱湛问道:“殿下,用回信么?” “不必了,他们知道该怎么做。”姜绪风喝了一口凉茶,又道,“这山庄孤已经答应给了太子妃,你记得回去把地契拿给太子妃。” “是,奴才省得了。”朱湛觑了一眼太子殿下的神色,挺寻常的。温泉山庄是殿下的私产,当时为了跟广平长公主打擂台,也是花了大价钱的,这就给太子妃了? 御史死谏可不是小事,这样的事已经三朝没有发生过。 康德帝的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要不是他身体还能扛得住,怕是要晕在早朝之上。 站在下面的周大人,面色难看。余光瞥见同样面色愁苦,额头冒汗的赵大人,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可以摆脱困境的办法。 宁王府内,宁王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外祖:“这......他是本王的岳父,本王还需要......赵家的支持?!” “殿下!这也是没有法子了。”周大人也是为难,“太子一党定会抓着御史死谏不放,到时候皇上被逼急了......就不可控了。如今,皇上连贵妃娘娘都不见了。” 周大人在朝多年,太了解康德帝的性子。这位帝王的昏庸是藏在骨子里的,若是像先皇一样,也轮不到宁王跟储君平分秋色。 而现在,这份‘昏庸’有爆发的征兆,周大人也预料不到康德帝接下来会做什么。 宁王还在犹豫不决,赵氏这些年来对自己也算尽心尽力,如此过河拆桥...... “殿下,赵氏在朝中也不止一人,我们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再补偿他们就是了。”周大人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厌恶宁王的平庸无能,优柔寡断。 “王妃还在府中,赵氏已经完全绑在了咱们这条船上。殿下此时不做决断,难道是想放弃储君之位了么?” 周大人最后一句话直接打在了宁王的天灵盖上。 “本王知道了,请外祖父放手去做吧。”宁王闭了闭眼,“王妃那里,本王会亲自去说,请她去赵家周旋。” 周大人捋了捋胡须,心满意足的从宁王府离开了。 七月末的时候,沸沸扬扬闹了一月的朝堂终于有了结果,刑部尚书赵大人在朝上直接脱了发冠请罪。 一通痛哭流涕深感悔意的上奏,承认了贩卖私盐之事,是自己假借宁王的名义犯下的蠢事。怕韩二一行人查到自己头上,又派了杀手前往江南。 说白了,就是将罪责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那个没有找到的账本也出现在了赵大人家中的书房。 赵大人被一撸到底,宁王跪在太宸宫前,哭求了三日,才让康德帝留了赵大人一命。 一时间,京城的风向又一变,街头巷尾又说宁王仁义。岳父都差点让自己背锅,竟还能为其求情。不过也有脑子清楚的,赵大人犯下重罪,到最后竟是没受到任何处罚...... 宁王府中,宁王妃赵沛玲哭了一次又一次,父亲被迫告老保住自己的丈夫,赵氏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她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 宁王从外面进来,眼中有一瞬的厌烦被掩饰住。他走到宁王妃的身旁,一下下抚着宁王妃的背:“岳父为本王所做的,本王时时记在心中,待来日......王妃莫要再哭了,当心身子。” 赵沛玲抬起泪眼,满心感动,一把扑进宁王怀中:“王爷!” 第四十四章 温璟扶着姜绪风的手下了轿子,在温泉山庄呆了半月,懒散的骨头都软了。 “孤要处理一些公事,舟车劳顿,太子妃先回去休息吧。” 温璟浅浅笑了笑:“好,那殿下多注意身体,也不要太过劳累。” 长春园里,只有竹月在候着。 此回温璟出门,带了几个二等的,一等里只带了兰倩。毕竟府里还有一个怀孕的,兰苕和竹云被她派去了照月阁看护林氏。 温璟换上一身家常的襦裙,打了个哈欠:“也别都一下子撤回来,让碧书去替她们两个,人换回来,我也好问问林氏的情况。” 过了一会,兰苕打帘子进来,一脸的欣喜:“娘娘。” 温璟也笑:“那庄子上还有不少的果子,兰倩带回来不少,一会你们也尝尝。” “林氏如何了?” “林姑娘养的不错,胎象也安稳,付医女也总是去瞧的。”兰苕给温璟轻轻按揉肩颈。 “自从邹氏去了道观清修,奴婢看林姑娘懂事了不少。奴婢刚才回来,她还让奴婢给您带好。” 温璟颔首,接过兰倩拿来的热汤:“只要她们都老老实实的,我也乐得做个宽厚的主母。” 兰倩闻言,撇了撇嘴接话:“您现在就已经足够宽厚了,那林姑娘之前可不是这副样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她一个侍妾,没有殿下的宠爱,便只期望孩子徬身。娘娘繁忙,哪有空闲同她计较。”兰苕轻瞪了兰倩一眼。 兰倩嘟嘴,却也没反驳。她心里对太子府里的其他女眷是一个都不喜欢,但她一个做奴婢的,不喜欢有什么用,听太子妃的话就是了。 “好了,我去歇一会,留一个在屋内守着就是了。” 从温泉山庄赶路回来,起了个大早,温璟一直迷迷糊糊没精神。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太子妃的膳食,膳房当然一直备着。 温璟喝着一碗开胃的汤,听着竹云说京城里这半月发生的事。 宁王的岳父赵大人下了台,这是温璟从姜绪风那已经知道的,然再听一次还是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这不是进了八月,正是吃蟹的时候。各家府上宴请,也有几家给宁王府递了帖子的,不过都被宁王妃给拒了。奴婢听闻宁王妃一直称病在府中修养,已经有半个月未曾出过门了。” 温璟放下汤勺,擦了擦嘴角。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起来:“那最近要是有谁家给我递了帖子,我可是要去尝尝秋蟹的。” 屋内的婢女都笑起来,宁王妃桀骜自大,每次见到自家太子妃,一口一个‘弟妹’,说话还阴阳怪气,听着就让人火冒三丈。即便没有太子和宁王之间的矛盾,宁王妃也着实令人厌烦。 “娘娘,还有一件事,庆国公世子前些时候成婚了,娶的是陇西王家的嫡小姐。” “嗯?”这话勾起了温璟的些许兴趣,“怎么这么快,前些时候,庆国公夫人不是还在相看人家么?” “是,但之前庆国公世子倾慕荣安郡主,闹的京城尽知。能比肩庆国公府的不愿把女儿嫁过去,庆国公夫人又不愿意委屈了儿子低娶,这才千里迢迢迎娶了陇西王家的女儿。” “那……”温璟的话还没问完,门响起了二等婢女的声音。 “娘娘,继夫人蒋氏求见,已经在门房处候着了。” 蒋氏这不要脸的程度一时间震住了屋内几个一等婢女,就连兰苕,都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娘娘刚从外面回来,蒋氏就找上门来,当娘娘和太子府是什么?不说下面的人怎么议论,就怕是宋良娣都要笑掉大牙,简直丢死人了。 温璟只表情上淡了许多,她对蒋氏的气,在闺中时候已经生的够多了,余下的只有不耐。 “把她领到侧室去吧,我用完膳再去见。” 蒋氏用了三盏茶下肚,温璟才慢悠悠的用好了膳。 “夫人既不顾礼仪,我才回府就急匆匆的上门来,若是有什么事,不必绕弯子了,说吧。” 蒋氏一噎,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想来你也知道庆国公世子新婚,你满意了?” “我知道你厌恶我,我又何尝不是。”蒋氏像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终于露出了一些本来的面目,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我是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满心满眼的替我的琼儿做打算。” “之前对你,是我做的不对,但是琼儿可从来没有欺负过你。我今日最后求你一次,以后我再不来烦你。” “老太太寻了一门北边的亲事,那门第虽然不错。北边却是苦寒之地,我不想让琼儿嫁到京城外面,你给老太太去一封信,让她重新寻一门吧。” 蒋氏心中也是后悔不已,为了攀上庆国公府。温琼的名声彻底毁了,跟庆国公世子一样,没有人家愿意娶一个跟其他公子不明不白的女子,即便温琼还是清白之身。 况且世道对女子一直都是不宽容的,说起庆国公世子,世人只道风流。到了温琼身上,可是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蒋氏也曾找到庆国公夫人理论,然而庆国公夫人一改之前的态度,冷言冷语,满嘴都是温琼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儿子。说一个继夫人所出的嫡女在他们世家眼中跟庶女也没什么区别,庆国公世子又怎么能娶一个庶女为正妻。 其实庆国公世子追求荣安郡主的时候,蒋氏就该清醒了。那时候她们母女二人对庆国公府早就没有利用价值,拉拢她们不过是为了能分裂镇北大将军府,给姜绪风和温璟添堵罢了。 后来一相处发现,这位继夫人与镇北大将军温知南的夫妻感情一般,温琼也不得父亲喜爱,庆国公府自然会翻脸。 温璟看着蒋氏还是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不懂,也不想懂。 “夫人既然心中清楚,就不该来走这一遭。我之前没有答应过你任何要求,如今也一样,老太太给三妹妹挑选的亲事不会错。” “夫人开诚布公,我也与夫人说句实话。这么多年来,夫人一直自私自利,你说你打压我是怕我嫡长女的身份抢了三妹妹的风头,但是你让后院苛待我,给我使绊子,却是你夺了我母亲嫁妆开始的。” “你口口声声为了三妹妹婚事,却从没为她名声和以后着想,是你贪图庆国公府的权势富贵,才让三妹妹名声尽毁。” “蒋氏,你实在令我有些恶心,以后都不必再来了。兰倩,送客吧。” 第四十五章 秋蟹肥美,兰苕敲碎一个蟹壳,一勺黄灿灿的蟹膏放进温璟的碗中。 温璟用帕子掩唇,优雅的送入口中。 “老身年纪大了,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又偏爱这一口,这才得了几筐子肥美的蟹,就迫不及待的想请诸位都来尝尝。” 宴会的主人是禹王的母亲,任老太妃。禹王是先帝的儿子,和康德帝一个辈分。 任老太妃也年过六十,是京城里有名的长寿之人。所以她的宴请,少有人会拒绝,大半个京城的女眷都在这里了。 禹王妃早逝,如今府上主事的是世子妃。她陪坐在温璟右侧,为人也是热情好客,脸上总是带着浓浓的笑意。 “嫂嫂见笑了,瞧我这贪嘴的毛病又犯了。”温璟将一整个螃蟹都吃完了,用着茶压了压嘴里的味道。 “太子妃哪里的话,太子妃是有福之人,自然要多保一些口福。”禹王世子妃笑容放大,又压低了声音打趣,“祖母这次可是得了好多,太子妃喜欢,尽管吃。” 温璟娇嗔的瞪她一眼:“那我可要挑几个最肥的。” 禹王世子妃爽朗的笑出声,刚想再打趣几句,一个婢女走过来悄声说了几句。 “太子妃稍坐,后面有事,我去去就来。” 待禹王世子妃走了,兰倩忍着笑问温璟:“娘娘还吃么?” 温璟用纤细的手指隔空指了指她:“好你一个兰倩,竟敢笑我,回去可要罚你。” 兰倩闻言,又连连讨饶,说今早内侍省也送了十来筐蟹到太子府,殿下不爱这个全都拿来了后院。 “娘娘,荣安郡主。”主仆二人还在笑闹,兰苕余光看见一个身影频频往这边看,小声提醒道。 温璟抬眼,正好对上荣安郡主的视线,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只客套又疏离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与荣安郡主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交情,几面之缘而已。后来荣安郡主嫁去了广平长公主府,听说与郡马也是琴瑟和鸣,在长公主府中过的不错。荣安郡主自己的选择,好与不好的,与温璟也不相干,听过也就罢了。 不过,前些时候,因着宁王禁足的事,荣安郡主竟是进宫去求皇后,要宋氏高抬贵手。与皇后在凤仪宫中吵了起来,气的皇后又病了一场。 虽然事后,皇后的妹妹宋夫人亲自进宫请罪,然而皇后对着妹妹和荣安郡主彻底是失望了。 温璟和姜绪风进宫探望,皇后面容憔悴,留姜绪风单独说了会话。 从凤仪宫中出来,姜绪风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告诉温璟以后都不必再跟荣安郡主来往。 荣安郡主看见温璟的神情,咬了咬下唇,尴尬的僵在原地。她已经后悔了,那日与姨母在宫中大吵起来,不只是为了宁王的事,还有诸多原因。 她那时正在气头上,口无遮拦。出了宫就清醒了,回了家中求母亲进宫为自己向姨母请罪,可母亲回来后只是摇头,让她以后不必再求见姨母了。 荣安郡主自此之后,心中难受又难安,今日特意想来寻温璟问问姨母的身体。 但是,太子妃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荣安郡主眼眶有些泛红,鼻尖已经忍不住酸意。她勉强克制住要哭的冲动,冲着温璟微微福身,转身而去。 温璟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皇后的态度本来已经缓和了许多,荣安郡主却在宋氏拉宁王下马的时候进宫求情,又不知说了什么伤人的话,这让爱护她多年的皇后怎么原谅。 “我寻了你半天,原来是躲在这里清闲。”身后响起一个妇人的埋怨声。 温璟回头,是成旭长公主的儿媳小何氏。小何氏是续弦,姐姐大何氏死于难产,为了不断成旭长公主这门姻亲和刚出生就没了母亲的侄儿,小何氏嫁给了自己的姐夫,成旭长公主的大公子。 不过,小何氏是个看得开的,性子又开朗。在成旭长公主府里很快站稳了脚跟,丈夫敬重,婆婆喜爱,温璟第一次跟她搭话就喜欢上她这性子。 “我不耐应付,真是为了来品蟹的。” 兰苕兰倩立刻把温璟身旁的位置收拾好,又倒上茶。 小何氏天生一张圆脸,此时交际了一圈,脸上带着满意。神秘兮兮的坐下,下巴微微朝着院子里抬了抬:“那你可是错过了热闹。” 温璟顺着小何氏的指引看过去,院子里几家在京城颇有名声的女眷,围着一位身穿褐色绣松柏图袄裙,头戴翡翠的老夫人。 “那是曲氏的老夫人,她身旁那位便是曲氏的嫡长女曲怀玉。”小何氏为温璟介绍。 自赵氏丢了刑部尚书的位置,这个位置就一空着。直到曲氏都进了京,才传出来了风声,镇守西南的曲将军举家升迁入京,这刑部尚书十有八九是曲将军的了。 而曲氏之所以一入京城,便得到女眷们的追捧。那是因为曲氏乃是世代的功勋,满门忠烈,这位镇守西南的曲将军当年还是自请上阵,这样的门第,比肩宋氏,周氏都是可以的。 “曲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上过战场的,巾帼不让须眉,身上的诰命还是先太后赐下。”小何氏又继续道。 曲老夫人眉间还带着坚毅英气,光是坐在那里就让觉得气势十足。 曲怀玉也是一身飒爽的红裙,头发高高挽起,身上的首饰配饰很少,却是贵气天成。眉眼上挑又没有攻击性,与周围的小姐女眷谈笑自若。 温璟看了半晌,突然勾起红唇笑起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京城里永远都没有消停日子。 曲氏如此势大,回到京城便招摇过市,曲老夫人带着曲怀玉到处赴宴,结交各家的女眷。唯独还没有正式拜会过温璟与宁王妃,此中意味是个明眼人都看得懂。 刑部尚书可是个顶重要的位置,刚刚受了打击的宁王会放过这么好的‘帮手’么?那姜绪风呢,又是什么打算? 温璟饮下手中的茶,茶盏底部轻轻磕在桌上,发出咔哒的一声。 第四十六章 曲氏不过几日的光景就让全京城都在讨论,曲老夫人借着这股子东风立刻把曲家的请帖全都送了出去。 温璟拿着手里的请帖细细看了一遍,请帖上的字迹娟秀又自带风骨,一笔一画都勾勒的笔直。 温璟轻笑了一声,将请帖随意的放在了桌子上。 正是请安的时候,几个妾室自然也都全都看在眼里。 宋良娣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张请帖,随后突然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姓曲的回来了。” 众人闻言向她看过去,宋良娣本来满不在乎的想继续说几句,瞧见太子妃也看过来,嘴里的话就拐了个弯。 “曲家的这位嫡小姐,妾小时候也是有几面之缘的。”宋良娣帕子轻甩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们曲氏刚开始也都是住在京城里的,曲家的大公子还差点成了殿下的伴读。” “唉,太子妃,可不是妾挑拨,曲大姑娘和殿下差点定下娃娃亲这件事,当年也是轰动一时。” “若不是曲将军自请去西南……” 宋良娣的未尽之言都能听的出来,站在温璟身后的兰苕,兰倩早已变了脸色。 温璟颇有兴趣的看了宋良娣一眼:“宋良娣的好心,我心领了。不过,这都是多年前的事,听一听也就罢了,我是听不得府内嚼舌根的。” 宋良娣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 出了长春园,蕊思问宋良娣:“良娣,那曲大姑娘应该不会……” 宋良娣拿着手里的团扇遮了遮刺眼的阳光,语气带了一些不以为意:“我管她,当年就不讨表哥喜欢,回来又能如何?我可不信她能拉下脸面来府里做个良媛。” “那良娣跟太子妃说的话……”蕊心疑惑。 宋良娣最近总算是把日子过明白些,也学会曲折:“笨,温氏又不知以前的事情,那曲怀玉与她家世相当,却比温家更胜一筹。你说温氏心里紧不紧张,要是她去跟表哥闹才好。” 宋良娣提起姜绪风又有一些挫败,问蕊思:“你前日去给表哥送荷包,表哥怎么说的?” 蕊思心里也发苦,她回答这个问题少说也有十多次了。良娣隔几个时辰就要问,她也不能不回答:“良娣,殿下说政务繁忙,过几日就来看您。说入秋天凉,让您多注意身体。” 宋良娣有点高兴,笑了一下又惆怅起来:“蕊思,蕊心,你们说表哥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吧。” 至于温璟,并没有宋良娣想的那样,紧张慌乱,惦记着她说的那句娃娃亲。 她用了一碗补汤,继续处理起后院的内务,管杂务的朱颜哪里有两处对不上账,一会还要定下各个庄子上来年要种的的作物,她可忙着。 兰倩焦虑的看了一眼兰苕,兰苕冲着她摇了摇头。换了二等婢女进来伺候笔墨,二人默默退了出去。 “宋良娣那话是什么意思,曲大姑娘跟殿下有娃娃亲,那我们姑娘……”兰倩哪里是能憋住话的性子,刚出了屋,就已经压不住火气了。 “嘘,”兰苕连忙捂住兰倩的嘴,“你悄声些,宋良娣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么?姑娘都没慌,我们也别添乱,先去问问竹云姐姐。” 竹云奉了温璟的命去给安姑娘拿几匹新送来的花样子,顺道去看看林姑娘。 刚进屋,就被兰苕兰倩拦下了。她清晨的时候没在屋内伺候,听了兰苕说了来龙去脉,恍然:“我那时候也还小,跟在管事嬷嬷身边做事。不过这件事倒是知道一二。” “曲家大夫人,就是曲大姑娘的母亲。她是先太后的娘家侄女,因着这层关系,及笄时还得了一个县主的封位。先太后还在世时,大夫人时常带着曲大姑娘进宫看望先太后。” “时间长了,先太后就颇为喜爱曲大姑娘。”竹云压低了些声音,“人老了嘛,就愿意做红娘,便想让曲大姑娘跟殿下定个娃娃亲。” “殿下那时已经十四五岁的年纪,曲大姑娘才多大,皇后娘娘自然是不愿的,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竹云将她知道的说了一遍,兰苕兰倩总算是放下心来。竹云见此,笑她们两个:“你们两个也是,这样的事,宋良娣怎么能不清楚?她就是故意的,你们怎么还自乱了阵脚?” 只这其中竹云没听过的是,当时太后所住的泰安宫只有太后,皇后,曲老夫人,曲大夫人四人,按理来说这件事根本不会传出来。但接下去的半个多月,太子与曲大姑娘结娃娃亲的消息越传越广,甚至有人当真上门恭喜曲氏。 皇后听闻后大怒,特意在宫中举办了一场宴会来平流言。而这场宴会根本没有宴请曲氏的任何一人,到场的女眷们心中有数,流言也就渐渐消失了。 当时姜绪风刚刚展现出储君的风范,正是皇后地位稳固,宋氏如日中天的时候。又过一月,曲氏便举家去了西南。 晚间的时候,姜绪风去了如绘园。 长春园早早就熄了灯,温璟靠在床塌上翻着些诗词。兰倩今晚守夜,犹豫了一下,期期艾艾的把白日里的事说了。 “娘娘,奴婢这性子还是要继续改一改。” “呀,我们兰倩都知道反省了,真是难得。”温璟打趣她,笑起来。 “娘娘!”兰倩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温璟笑够了,才慢悠悠接着道:“我本来也没把宋氏的话放在心上,要是曲大姑娘真与殿下定了娃娃亲,那我是怎么嫁到太子府的?” “奴婢一时糊涂,想叉了。” 温璟放下了手里的书,让兰倩熄了灯:“你和兰苕也要早些习惯,这府里迟早都是要进人的,不是今年也是明年,或许以后会更多。我管天管地还能管殿下宠爱哪个妾室么?所以,无论是曲大姑娘还是什么别的小姐姑娘,我都是不介意的。” 兰倩替温璟压了压被角:“可是娘娘您跟殿下正是……好的时候。” 温璟语气里带了些许困意:“我与殿下互相满意,自然哪里都好。现在好,以后也能好……” 第四十七章 曲府之内今日格外的热闹,下面的奴婢小厮天不亮就开始忙碌起来。 伺候曲怀玉的贴身婢女,带着拿着洗漱用具的小丫鬟小心的进了屋内,没想曲怀玉已经起来坐在了梳妆台前。 “姑娘,您醒了。” 曲怀玉将手轻轻按在铜盆之中,很是认真仔细的一般清洗着自己的手指。 贴身婢女觉得大姑娘今日有些奇怪,她瞧着大姑娘的神色呈上了一方干净的素巾。 曲怀玉随意的擦了两下,又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馨儿,你觉得我长的如何?” 婢女馨儿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姑娘的美貌在西南是人尽皆知的,其他家的姑娘都不及您半分。” 曲怀玉似是被这话哄开心了,唇边淡淡勾起一抹弧度,又道:“那比之太子妃如何?” 那日曲怀玉跟随曲老夫人去任老太妃的宴席,即便温璟一直坐在屋内,没怎么露过面,可还是让没见过温璟的人难以忽视。 曲怀玉看似一直在与各家的女眷闲聊,仍不自主的向屋内窥探,无他,这位太子妃的容貌让她深感危机。 馨儿的一时无话让曲怀玉浅淡的笑容也消失了,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太子殿下的场景。 十四五岁的少年高高的站在台阶之上,偶然看过来的眼神冷淡又高高在上,仿佛不过就是在看什么蝼蚁。 曲怀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去拿那件束腰的红裙,我喜欢那个颜色。” 来曲府赴宴的马车将整条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太子府的马车却通畅的驶到了曲府门前。 温璟一身明黄色的裙衫,飞仙髻上一支金凤簪口含玉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展翅欲飞。 曲老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之下上前,满面笑容:“臣妇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凤驾,曲府蓬荜生辉。” “曲老夫人客气。”温璟微微抬了抬手,正看见宁王妃刚刚进去的背影。 宴请的女眷之中,只有温璟与宁王妃的地位最高,两人坐在位首。 宁王妃赵沛玲妆容厚重却还是遮不住眉间的憔悴,她父亲告老,她在王府的日子忽然就一天不如一天。下面的人虽然不敢去触宁王妃的霉头,可是府中的柳侧妃都快要爬在她头上。 王爷从来不管后院的事情,以前还能帮着她说几句话,压一压柳侧妃的气焰,如今不过就是个哑巴。 温璟端着茶盏慢慢品茶,丝毫没有要跟宁王妃搭话的意思。 赵沛玲无端的开始觉得难堪,她已经做好了被温璟讽刺的准备,然而从温璟坐在位置上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过。 曲老夫人的目光在温璟和宁王妃身上转了一圈,随后眼中精明一闪而过。 曲府今日请了京城里有名戏曲班子,曲大姑娘曲怀玉今日依旧一身红色衣裙,游走在各个女眷之间。 温璟用手轻打着拍子,偶尔跟曲老夫人说上几句话。对于曲老夫人话里话外的试探,温璟都好似听不出来一般,颇为心情好的回答一两个无关紧要的。 一小段穆桂英挂帅唱完,婢女们送上新的茶点。婢女脚下被绊了一下,踉跄的了一下将手中的茶点全都扣到了温璟的裙摆之上。 那婢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太子妃娘娘恕罪,太子妃娘娘恕罪。” 曲老夫人见状也立刻站了起来,厉声责问:“这丫头是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做什么?!” 她声音不算小,周围女眷的目光都纷纷看过来。 温璟先是看了曲老夫人一眼,看的她面部僵硬,逐渐不自然起来才收回了目光。对着那个还在磕头的婢女道:“无碍,起来吧。“ 温璟没管身后那些女眷们奉承的话,扶着兰苕的手去后面的厢房里换一件裙衫。 “娘娘,这可是上好的水云锻,过了水就不那么柔滑了。”兰倩有点心疼,明黄色的水云锻难得。这件裙装是刚做好的,娘娘才穿了一次。 温璟也是微微皱了一下眉:“裁一裁,重新做件上衫吧。” 温璟换了一身桃红色的襦裙,首饰也换了一两支。厢房离戏台子那边距离不远,穿过一条小径便是,她还在听兰倩说话。 曲府领路的婢女却是停下了脚步,曲怀玉面上带着浅淡的笑站在小径的路口,已经等候多时一般。 “臣女见过太子妃娘娘,不知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是借一步说话,不过是避开了人多的主道。温璟与曲怀玉站在廊下,两人对立站着。 “曲姑娘有什么话,请讲吧。”温璟容色平静,她也借此仔细的打量了这位曲大姑娘一番。 曲怀玉看起来和善,出口却是惊天之语:“我只是比娘娘晚了一步而已,娘娘可知,我与殿下自幼相识。” 温璟挑了挑眉,并没有回话,点了下头而已。 曲怀玉紧紧盯着面前这位太子妃,不错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个神色。可温璟的反应着实令她挫败,既没有大惊失色,也没有怒不可遏。 曲怀玉扯了扯嘴角,觉得温璟不过是在故作姿态,继续道:“臣女进京,听闻殿下与娘娘感情甚笃。世人都说殿下温润如玉,待人和善宽厚,甚至宁王多次不敬,殿下都顾及兄弟之情忍让,娘娘眼中的殿下也是如此么?” 温璟突然笑起来:“的确如此。” 曲怀玉单方面的挑衅终于得到了回应,她眼中的兴奋一下子燃起。语气中也带上了得意:“太子妃娘娘,殿下三岁便被立为了大雍的储君,师承大雍名士杜太傅。您真的了解过殿下么?” 温璟有些索然无味,她还以为曲怀玉有什么高超的招数,原来跟宋良娣也没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曲姑娘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若是有什么想要达成的目的,怕是要让曲姑娘失望了。” 温璟的眼中带上了怜悯:“我以为曲姑娘生活在边境,性子洒脱......曲姑娘,看在你我同为女子的份上,今日的话我就当做没听过。” 曲怀玉看着温璟施施然而去的背影,明明差不多的身高,她刚刚却从温璟的眼中也看出来那份高高在上。 曲怀玉心脏一阵狂跳,握紧了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太子妃娘娘,我们有缘还会再见的。” 温璟回头,没有理会曲怀玉的话,而是伸出指尖点了点曲怀玉的裙衫。 “哦,对了,曲姑娘,你不太适合红色的衣裳。” 第四十八章 曲府的宴席进行到一半,温璟便要离场了,曲府的一众女眷都出门来相送。 如此一来宁王妃也不得不告辞,王爷需要曲氏这个助力,宁王妃来之前是打算跟曲府交好的。然而曲老夫人一直在跟温璟说话,宁王妃坐在一旁总共也没插上几句话。 现在温璟都要提前离开,她再留下来,显得他们宁王府好像攀着曲氏一般。 温璟所乘的马车换成了另一辆,马车旁站着姜绪风身边的大太监朱湛。 太监的衣着打扮跟平常的小厮有所不同,曲老夫人,曲怀玉还有曲怀玉的母亲清平县主都看在了眼里,马车里坐着谁不言而喻。 清平县主自进京以来都极为低调,曲府的宴席是她第一次在京城里正式露面。宴席上都非常安静,跟在曲老夫人身旁像是一个陪衬,此时却倏然变了脸色。 一直等到太子府和宁王府的马车渐渐远去,曲老夫人又招呼着女眷们继续宴席。 清平县主以身体不适为由扶着女儿的手退了出来,曲怀玉看着母亲严肃的神情,抿了抿唇:“母亲?” 清平县主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感情和睦乃是坊间传闻,如今看来,可能也不为虚话。” 曲怀玉皱眉,她不明白:“殿下只是来接太子妃回府而已,这也......母亲,太子妃的父亲还在镇守东北,手握兵权,殿下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 “以小见大,即便是演戏,太子殿下能为太子妃做到这一步也不是全无感情。”清平县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是我和你祖母太着急,想着当年姑母还在......” “母亲,”曲怀玉不想听这些翻来覆去说了很多遍的话,“母亲,我刚才跟太子妃单独说了几句话......太子妃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胡闹!”清平县主先是吓了一跳,看着曲怀玉有些委屈的神色,又不忍继续斥责女儿。 良久,清平县主才道:“怀玉,我们曲氏想要更上一步就不能站错队。我和你父亲虽多年身在西南,京城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宁王虽有荣贵妃与周氏......金玉其外罢了。太子现下瞧着是弱势,可这么多年也没让宁王占到便宜,身后又有宋氏,来日......怀玉,若是进了太子府,只为良媛你可甘心?” 曲怀玉沉默下来,她眼前闪过十四五岁姜绪风的身影,又突然变成了太子妃温氏。她似乎又听到温氏在说‘你不适合红色’。 太子府的马车上,温璟看着眼前的姜绪风:“还不到午膳的时间,殿下早早就跑出来。下次臣妾要是见到母后,可是要好好告殿下一状。” 姜绪风故作扳脸,要拿手里的折扇敲温璟:“西街那边开了个新花市,孤一心想着带太子妃出来逛逛,太子妃竟还要告我的状。” 西街的花市其实还不如太子府的花园种类多,图个新鲜罢了。倒是让温璟寻到了几本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也不俗套,有来有往很是有趣。 姜绪风甚少看话本,温璟靠在矮榻上看,他便也跟着凑趣:“写的有些新意。” 这本写的是一个姑娘看上才子,绕着弯的追求暗示,最终榆木脑袋的才子终于反应过来,与姑娘终成眷属。 温璟也知道姜绪风不过随口一说,却让她想到了今日曲府那位大姑娘。手里的话本顿时就没了趣味,将话本往姜绪风胸口一拍:“看来殿下喜欢主动的美人,往后府中的美人越来越多,臣妾还能蒙住殿下的眼睛不成?” 姜绪风莫名其妙被怼了,反而没生气,硬是贴到了温璟面前:“太子妃可是冤枉孤,孤有太子妃足以,其他再多也是锦上添花罢了。” 温璟‘噗嗤’一声笑起来,不是因为姜绪风的话高兴。而是要是让后院的妾室,或是宋良娣听到姜绪风这话,怕是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温璟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殿下哄臣妾的话,臣妾可不全信。” 两位主子在屋内调笑,朱湛则是不愧为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他寻了个空挡,让冬青候着主子们的吩咐。自己去问了今日跟太子妃出门的兰苕,兰倩二人。 兰倩简直想一股脑把话都说了,好让殿下也瞧瞧曲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才好。好悬想起上次刚跟娘娘保证过的话,堪堪忍住了。 兰苕只是把赴宴的过程跟朱湛说了一遍,至于曲姑娘与娘娘说的话,兰苕半句也没提。 但朱湛毕竟比她们两个伺候主子时间长,人精似得,三言两语就从中听出了些猫腻。 第二清晨,姜绪风与温璟用过早膳,便要出门去上早朝。 朱湛瞧着离长春园远了,才道:“殿下,奴才昨儿晚上问了。昨日曲府宴上,曲姑娘曾拦了太子妃娘娘单独说话。” 姜绪风看向朱湛,朱湛又连忙说道:“兰苕姑娘没细说,只奴才瞧着兰苕姑娘的神色,怕是什么不中听的。” 姜绪风的脸色一瞬间沉下来,十四五岁时见过的曲家人,似是把其他人都当成傻子,几乎要把他们的野心写在脸上。尤其是那位清平县主,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看到他时,贪婪都快将整个人都淹没。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的令人作呕。 朱湛从姜绪风小时候就跟着伺候了,来龙去脉自然清楚:“曲家递了好几次的帖子进来,奴才都叫人给拦了。” 姜绪风睨了他一眼:“算你还没活腻。” 朱公公也是心里也是啧啧称奇,殿下性子算不上好。然身为储君,自不能让人猜透自己的心思,所以情绪很少外露。让殿下摆在明面上厌恶的,曲氏是第一个。 又过数日,曲怀玉的父亲走马上任刑部尚书,现在要称一声曲大人。 曲大人近日可是要急昏了头,本来以为太子势弱,定会用到他们曲氏,稳坐钓鱼台。然数次向太子府递帖子都没有回音,下了朝好不容易遇到太子殿下,太子的态度客气疏离,从不正面接他的话。 宁王府那边却频频向他递来了橄榄枝,宁王更是掏心掏肺,态度诚恳。 如此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曲大人在没有得到太子那边的准信,也不敢得罪宁王。几日时间,几乎被宁王逼到了最后做选择的胡同,骑虎难下。 日子临近中秋,宫中举办的中秋宴总算是给了曲大人喘息之机。 第四十九章 中秋宫宴的一清早,温璟就与姜绪风进了宫。 这回两位良娣没跟着,温璟就让管事们在后院安排一场中秋小宴,让妾室们在府中也热闹一番。 太宸宫内,宁王夫妻来的最早。私盐案刚结束不久,宁王进宫的次数可是勤了不少。 康德帝对宁王的偏心毕竟是有目共睹的,不过半月就哄得康德帝喜笑颜开,荣贵妃又重新成为后宫中最受宠的女人。 温璟跟着姜绪风入了殿内,眼见着康德帝的神色就冷淡了下来。姜绪风习以为常,行了礼便带着温璟坐下。 小半个时辰,只听宁王花样百出,甜言蜜语对着康德帝跟不要钱似得,乍一看,这就是个只想讨父亲开心的孩子。不得不说,宁王在康德帝面前向来装的人模狗样,对比戏台子上的戏子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最后离开太宸宫时,只有宁王妃一人,康德帝留了宁王一起用膳。 二皇子跟宁王只差了一岁,待遇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全程冷着脸,也不在乎康德帝看不看的见。在太宸宫门口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朝着姜绪风的方向一拱手,快步走了。 温璟瞧着便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看着怀王夫妻过来,又赶紧肃了神色。 怀王与姜绪风叙话,话里有话似得:“臣弟前日里出去吃酒,就恰巧碰见了宁王兄与刑部新任的尚书曲大人。唉,可能是臣弟醉酒眼花,瞧着宁王兄与曲大人大抵是交情不错。” 怀王老实样子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凑近姜绪风一些:“宁王兄相中了曲大人家的女儿,求娶人家姑娘做侧妃。臣弟从小就有个顺风耳的毛病,这不就听了几句。” 姜绪风了然的一点头,拍了一下怀王的肩头:“怎么,五弟羡慕?” 姜绪风说这话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就是正常说话。引得温璟与怀王妃都看过来。 怀王赶紧摆手:“太子殿下冤枉臣弟,臣弟可不肖想那艳福。臣弟有王妃一人足以。” 怀王妃被怀王一句话弄的羞红了脸,行了礼,拉着怀王匆匆走了。 温璟没问怀王刚才跟姜绪风说了什么,反倒是姜绪风主动说起。二人边走边聊,温璟还在惊讶宁王竟要求娶曲怀玉做侧妃,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出声吓了温璟一跳。 “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臣有几句话想跟殿下说,不知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中年男人样貌看着有点眼熟,温璟见过的那位曲大姑娘五官跟他有些相似处,温璟大概猜出了男人的身份。 “曲大人还真是执着。”姜绪风眼中透出一点冷意。 曲大人沉默以对,依旧拱着手,不达目的不罢休一般。 姜绪风半晌之后嗤笑了一声,转头握了握温璟的手:“太子妃稍候孤片刻。” 温璟抬头,不远处正好有个亭子。她便素手一指:“臣妾去那亭子等殿下,快午时了,母后还在等着殿下。” 姜绪风颔首,与曲大人去了僻静之处说话。 曲大人对这位太子妃也是久闻大名,自己的夫人清平县主也多次提起。趁着离开的时候,瞄了一眼温璟,这一眼让曲大人的心更沉了几分。 温璟今日多穿了一件外衫,有些热,拿着兰苕带着的团扇轻轻的摇。 “这不是太子妃,怎么坐在这里,不去看皇后娘娘?” 温璟回头,荣贵妃前呼后拥的坐在步辇之上。还是那副柔美的容貌,此时却挑着眉,似笑非笑,破坏了那分柔美。 温璟站起身,微微点头:“荣贵妃娘娘。” 荣贵妃冷着脸看着眼前的女子,温璟闺中的名声可不怎么样,刚开始听说皇后选了这么一个儿媳,荣贵妃差点笑掉大牙,为了那点子兵权,皇后也是荤素不忌了。 后来在宫中见到温璟,荣贵妃不得不承认太子妃的容貌比自己那个儿媳要高出许多。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娶妻娶贤,自己的儿媳可是赵氏的嫡女,除了样貌,样样不比太子妃出众。 可不过几月的光景,情况就来了个急转直下。温璟在京城的形象让人大为改观,虽还没到人人夸赞的程度,但提起太子妃,都说人长的美不说,性子也是好的。 甚至有些口无遮拦的女眷,还私下里说,早知温家大姑娘是如此品貌,他家就早早上门求娶。 而宁王府里宁王妃与妾室们的恩怨,却像是长了翅膀,一下子飞遍了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乐子。再加上宁王妃的父亲为宁王顶锅,不明真相的百姓自然口诛笔伐向着赵氏,赵氏现在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荣贵妃简直不能再细想下去,她神情越发的冷了冷:“太子妃的这件锦袍倒是好样子,云丝锦本宫也才得了三匹而已。” 温璟朝着荣贵妃笑了笑,直接就当没听见。皇后现在都不管她穿什么,荣贵妃一个贵妃而已,就管到她这个太子妃的头上来了。 荣贵妃还被小辈这么气过,当即就有些恼了,就要发作起来。 “孤让太子妃久等了,”姜绪风从旁边的小道走了出来,几步上前,揽住了温璟,“怎么遇上了荣贵妃?” “碰巧吧。”温璟淡淡道了一句,“荣贵妃夸臣妾的裙子好看。” 姜绪风笑起来,又无奈一般:“那等回了府中,那些云丝锦你都拿去做衣裙。” “殿下一半都给了臣妾,足够了。”温璟温柔一笑,眼神也变的含情脉脉,“剩下的臣妾都选好了样子,有一匹青绿色的,若是绣上竹纹,正配殿下。” 荣贵妃心口堵得厉害,但她再受康德帝的宠爱,也没有在太子面前摆贵妃长辈架子的道理。 “皇上还在等着本宫用午膳,本宫就不打扰太子和太子妃了。” 姜绪风根本没理会荣贵妃,温璟轻轻一点头就罢了,二人没管肺管子快气炸的荣贵妃,继续向着凤仪宫而去。 温璟之前一直不明白荣贵妃和宁王为什么得宠多年,现在却愈发可怜起康德帝,堂堂帝王,被荣贵妃母子二人骗的团团转。 “殿下,母后定然备了许多可口的吃食,臣妾都饿了。” “孤的不是,罚孤一会给太子妃布菜。” “殿下竟会说笑,母后才不会允殿下胡闹。” “孤偷偷的......” 第五十章 荣贵妃心中窝着火,心里盘算着一会怎么给皇后和太子上眼药,余光瞥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是谁?” 荣贵妃身边的大太监立刻向前走了几步,伸着脖子看了看:“回娘娘,那好像是曲家那位刑部尚书大人。” “瞧清楚了?”荣贵妃的脸色更沉了几分,又问,“刚刚太子是不是从小花园旁出来的?” 大太监一下就懂了荣贵妃的意思,眼珠子一转:“娘娘,奴才瞧着曲大人出来的好像是同一个方向。” 荣贵妃狠狠一拍步辇的扶手,好一个摇摆不定的曲氏。 曲大人匆匆出了宫,清晨来请安的大臣家眷们都已经离开了,只有一辆曲府的马车还停在远处。 清平县主等在马车上,看着自己的丈夫脸色不是很好,心里也就有数了。 “可见到太子殿下了?”清平县主给丈夫递了一杯茶。 曲大人一言不发的灌下了一杯茶,心里的烦躁去了不少。刚才看着还很和善宽厚的面容,此时变得阴沉狠厉:“见了又能如何,太子是个滑不留手的。我暗示明示半天,太子就一副模样的看着你,半句话都是不应的。” 清平县主闻言,眉间轻轻皱起:“老爷,宁王那边催的紧,我们也不好一直推委。” 曲大人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宁王不过就是周氏手中操控的傀儡。太子自幼聪慧,只是近几年不起眼罢了。你看看发生在太子与宁王身上的几件事便知,宋氏虽然同样势大,可都是太子在背后操纵。” “怀玉是我们自小培养,若是进了太子府生下一儿半女......”曲大人目光闪动,与清平县主对视一眼,夫妻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欲望。 中秋宫宴,临近黄昏的时候,宗亲大臣已经全都到齐了。 宁王的座位还对着太子的座位,姜绪风扶着温璟的手落座。宁王又似底气十足,嚣张得意的朝着姜绪风一举杯,眼神在温璟身上转了一圈,被姜绪风眼神凌厉的挡住了。 姜绪风瞧着宁王眯了眯眼,身上的冷意骤然间就泛了起来。 “殿下?”温璟有些诧异,姜绪风平日里表现的都十分内敛,很少有如此鲜明的情绪。 姜绪风掩住了眼中的那点冷厉,朝着温璟笑了笑:“无碍。” 康德帝身边的大太监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中秋祝词,高声唱念。 随后康德帝与皇后和荣贵妃各喝了一杯酒,一派夫妻和睦,妻妾和睦的好景象,算是正式开宴。 内侍省又排了新的舞蹈,乐声欢快,很快殿内就热闹起来。宗亲们忙着跟皇室敬酒,大臣们也都一副和乐样子。 等到压轴的第三支舞上来的时候,一个身穿桃红色舞衣的舞姬几步跨到殿中央,腰肢细软的旋转,水袖飞舞。葱葱指尖,媚眼如丝,每一眼都意有所指的抛向高台之上。 这舞姬一张鹅蛋脸,杏眼又大又亮,红唇饱满润泽,瞅着年纪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她到底是长得不错,加上有目的性的勾引,很快便引起了康德帝的注意。 一曲舞毕,舞姬微微喘着气,额角还带着细汗,单薄的舞衣让她行礼时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皇上,臣妾瞧着那领头的舞姬倒是有几分真本事。”荣贵妃看准了时机,言笑晏晏的开口,一句话就说到了康德帝的心坎上。 康德帝满意的看了一眼荣贵妃,随后便指着那领头的舞姬:“你,上前几步。” 那舞姬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小心翼翼的上前,声音婉转动听:“奴婢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舞姬羞涩的微微抬起下颚,用充满爱慕和崇拜的眼神偷偷瞄了一眼康德帝。 康德帝被这一眼瞄的通体舒畅,满面红光:“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常月。” “皇上,这倒是个好名字。”荣贵妃也跟着康德帝高兴一般,又适时的道,“臣妾看着她性子也算伶俐,又是个美人,皇上不如给个美人的位份?” “爱妃想的周到,那就封个美人。你名字带着个悦字,那就给个‘悦’字做封号。” 此悦非彼月,不过新封的悦美人可不会这时去扫康德帝的兴,她欢喜的不行。自己这样的出身初封便是美人,她千恩万谢的叩头,而后又似是不经意的朝着荣贵妃的方向微微点头。 坐在下面的嫔妃们一时全都心情复杂,一些跟随康德帝的老人都没能熬到美人的位份。再怎么说,她们都是通过大选,出身清白的官家女子。被一个出身内侍省的舞姬压了一头,真是说不出来的恶心。 至于宗亲大臣,皇上封一个美人罢了,对他们又没有影响,自然顺着康德帝,连连恭喜皇上得佳人。 “皇上得了新的美人,臣妾可是要吃醋了。”荣贵妃凑近了康德帝小声撒娇,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康德帝的大腿上。 皇后冷冷朝着荣贵妃看了一眼,大庭广众,身为贵妃......荣贵妃还出身周氏,近些年真是愈发的不要脸面了。 对于皇后的目光,荣贵妃勾唇笑笑根本不在乎,继续跟着康德帝调笑。他们母子在康德帝面前向来不顾及什么脸面,如若不是豁的出去,哪里能哄住康德帝这么多年。 温璟看到高台上的一幕,也是微微皱眉,移开了目光。 转头看见悦美人已换下了舞衣,在嫔妃的席位上得到了一个角落。其余的嫔妃们面色都有些不好,离着悦美人座位近的,都挪开了几分。 “这舞姬是荣贵妃的人。”姜绪风向温璟碗中夹了一筷子菜,拉回了温璟的目光。 “嗯?”温璟刚才也没细想,现在反应过来。 荣贵妃这么一直抓着宠冠六宫的名头,若悦美人不是她安排的,怎么会主动开口?再瞧那悦美人的样貌形态,更是比之其他舞姬出众不少,放在一堆人里一眼便能看见,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康德帝又是几杯酒水下肚,就有些飘飘欲仙,点了悦美人伴驾,便提前离席了。 皇上都走了,宴席也就随之散了。八月的晚间,起了凉风。 姜绪风将一件披风披在温璟身上,又仔细的系好衣带。 “太子殿下!”宁王不怀好意的笑着上前,他喝了不少酒,脸上通红连成了一片,将平日里还能称一声俊朗的五官全都淹没在里面,站在殿门口有些昏暗的灯火下,说不出的难看诡异。 “皇兄府上过几日说不得有喜事,到时也请太子去喝一杯。” 宁王的声音不小,后面跟着出来的官员也听了一二。 人人都知道宁王与太子的关系,宁王说话,向来对太子少了恭敬。都缩着脖子,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的快步离去。 只混在其中的曲大人和清平县主,两人同时皱起眉,心中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五十一章 中秋节之后,宫中的悦美人成了康德帝新的宠妃。她年轻漂亮,充满活力,让康德帝似是回到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而荣贵妃一反常态,没有拈酸吃醋的争宠,甚至还说了不少悦美人的好话。 七八日的时间,康德帝被荣贵妃,悦美人哄的乐不思蜀。又过三日,悦美人晋位悦婕妤,离九嫔的位置只差了一步之遥。 “娘娘,这悦婕妤......晋位的速度太快了。”凤仪宫里,皇后身边的穗荷姑姑蹙着眉。 皇后拿着一把精致的剪刀,比划着面前的盆栽:“急什么,一个舞姬出身的婕妤,想要爬上九嫔的位置......哼。” “娘娘,她是荣贵妃的人,奴婢是怕......” 皇后一个眼神扫了过去,一剪子剪掉了多出来的分叉:“怕什么,本宫还没死呢?!” “若是把那老东西掏空了才好,这么多年的皇位,他也该坐够了,不如早早给本宫的太子让位。” 穗荷姑姑是皇后多年的心腹,自然一直向着皇后。听了皇后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反倒是安了心:“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叫人盯紧那边就是了。” 凤仪宫的管事太监杜松迈着碎步进来:“娘娘,宁王进宫了。” 小半个时辰,太宸宫的宣旨太监带着浩浩荡荡的人出了宫,直奔曲府。 不出一会的功夫,皇上赐婚曲府大姑娘为宁王侧妃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荣贵妃听到消息的时候,正看着池子里的游鱼:“今日还是悦婕妤在伴驾?” 她身旁的管事姑姑接过了装鱼食的碗:“是,娘娘,悦婕妤一早就去了太宸宫伺候笔墨。” 荣贵妃冷笑了一声:“还算她积极。” “她一个舞姬,能伴圣驾,全靠娘娘提携,哪里敢不听娘娘的话。”管事姑姑是从周氏带进来的,平日里还给荣贵妃出谋划策不少,什么话都是能说上一两句的。 “悦婕妤也算有些用处,助咱们殿下请了旨意,有了曲家的助力,殿下不愁再进一步。” 提起儿子,荣贵妃的脸色缓了缓,随后又沉下来:“曲家这两面三刀的东西,还好朗儿果断,这一回他们不上船也不行。指着他们那宝贝女儿待价而沽?想的倒是美!” “若不是赵氏不中用,本宫才不会让朗儿娶曲家那个大姑娘。清平的女儿......能是什么好姑娘。” “娘娘消气,一个后院的女子翻不出什么花来,曲家还不是都在娘娘和殿下的掌握之中。”管事姑姑赔笑,当年清平县主一心想要自己的女儿入主太子府,娘娘想起觉得膈应也是正常的。 “哼,”荣贵妃冷哼了一声,又似想起什么,接着问道,“那药呢,皇上可还用着?” 管事姑姑瞧着屋里没什么外人,两个一等的婢女也是跟随荣贵妃多年的心腹。挥了挥手,让她们离着远了一些,压低声音道:“钦天监的齐大人前日里刚炼了新的一批,呈上了太宸宫。” 荣贵妃颔首,叹一口气:“也别怪本宫心狠,这么多年,我们周氏尽心尽力,本宫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皇上,皇上却迟迟不肯兑现他的承诺。” “区区一个私盐案,就被宋氏压的没了话。皇上的年纪越来越大,太子却还是稳坐储君之位,叫本宫如何再把自己和朗儿的未来交给他?” 康德帝的一道圣旨,让整个曲府都乱了起来。 曲怀玉呆愣在闺房中,突然起身将屋内能拿到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怀玉!”清平县主走到了门口,冷声呵斥住了发疯的曲怀玉。 曲怀玉抬头,看见自己的母亲,惶惶不安终于找到了出口,一下子扑到清平县主的怀里放声大哭。 清平县主一下下抚着曲怀玉的背脊,待她稍稍平静,才开口道:“怀玉,事成定局,皇命不可违。” 曲怀玉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惊恐之色:“母亲!” 清平县主握住了曲怀玉的手,带着她坐了下来:“怀玉,宁王虽不是我和你父亲心仪的人选,却也背靠周氏,是大雍的王爷。宁王妃在府中失势,另一位侧妃柳氏,出身并不如你。你想要在宁王妃站住脚,要比太子府容易的多。” 清平县主看着犹带泪痕的女儿,轻声安慰:“怀玉,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和你父亲最宠爱的孩子。” 曲怀玉又哭起来,紧紧抓着清平县主的手:“母亲,母亲......” 清平县主眼中不忍一闪而过,摸了摸曲怀玉的头顶。 曲怀玉被清平县主稳住了,她却不知,她的父亲曲大人私下里仍在锲而不舍的求见太子殿下。 在她备嫁宁王府的时候,母亲清平县主挑选了一位她的庶妹带在身边。 姜绪风最后还是接受了曲大人的投诚,温璟其实并不意外,利益面前,即便是当今皇上的喜恶都是不重要的,更何况姜绪风还没坐上那个位置。 曲大人眼中掩不住的贪婪和野心令人不喜,可也不失为一颗好用的棋子。 而曲家的一位庶小姐,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府的良媛主子。 “娘娘,”竹月打了帘子进来,今日里降温的快,秋风瑟瑟,门帘也变成了棉布的。 温璟刚刚处理完新良媛进府的事宜,调了新的花色染蔻丹。 “是,朱颜姑姑说东西都是齐备的,东边的那处桃玉阁都是翻新过的,这几日打扫一下便能住人了。”竹月回了话。 “好,殿下虽说不用大办,简单些就好,但怎么也是个良媛,也别叫下边的人慢待了。” 要是那位大姑娘进府,温璟可不会说这么一句。不过要进来的是另一位姑娘,还是个庶女,温璟跟人家无冤无仇的,何苦为难人家。 且曲氏将庶女送进太子府,不过就是向姜绪风投诚的信号。皇上赐婚,曲氏的嫡女已经进了宁王府,曲大人若是不做出什么表示表示,怎么让太子殿下信任。 而此举一定会惹怒宁王一党,前脚刚娶了嫡女为侧妃,以为大局已定,后脚曲府就捅了宁王一刀。她要是宁王,怕是撕了曲大人的心都有了。 “到时候府里人多,你们也看着照月阁些。”温璟又吩咐了一句。 想到曲大姑娘知道自己成为弃子之后的样子,温璟又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向来不自诩自己是什么好人,不惹到她头上,她都好。惹到她,也别怪她幸灾乐祸不是? “太子妃在笑什么,什么有趣的事情,也叫孤听一听。” 温璟闻声,姜绪风正好进来。他最近好说话的很,温璟说什么姜绪风都应,要什么都给。 温璟拿着指尖点了点:“臣妾再笑殿下真是好福气,美人都送上门来了。” 第五十二章 宁王府曲侧妃进门这日,宁王府和曲府所在的两条街都被水红色的绸缎挂满了。 除了贺喜的人家,百姓们也都来凑热闹,沾一沾达官显贵人家的喜气。曲府出手也很是大方,撒出去的赏钱也不计其数,使得整条街道都熙熙攘攘。 因着是圣旨赐婚,曲怀玉的嫁妆都比平常娶侧妃的嫁妆多了八台,差不多要与正妃看齐。 宁王府前院欢声一片,宁王穿着偏红色的袍子,接受着四面八方的祝福,不过小片刻就被灌的多了几分醉意。 宁王府的正院门窗紧闭,像是要把外面的热闹都拦住一般。 宁王妃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神盯着书册似是看的认真,但将书页握出褶皱的手却出卖了她的情绪。外面欢快的乐声,王爷迎娶新人的笑脸,都在宁王妃的脑中一遍遍回放。 宁王妃突然间将书扣在案上,挥手掀翻了矮案,杯盘碗碟瞬间碎了一地。 外面守着的嬷嬷听到动静,慌慌张张的进来,就看见宁王妃已经气红了眼眶。这嬷嬷就是一直跟着宁王妃的心腹,看见宁王妃这幅样子也是极心疼的,上前几步揽住宁王妃:“姑娘......” 宁王妃听了这么一声‘姑娘’,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嬷嬷,他骗我,他骗我!”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宁王,嬷嬷叹了一口气,现在这样的情形哪里是几个月前能想到的。一场私盐案将王妃的母族搭了进去,眼见着她们赵氏没了用处,王爷的态度也是大变,先前的保证不过是一时稳住赵氏的屁话。 王妃的处境已是艰难,宁王又转眼娶了父亲正是新贵的曲侧妃。而且曲侧妃有皇上赐婚,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输自家王妃,这让王妃如何自处? “王爷有一个月没进正院了吧?” 嬷嬷面对宁王妃的问话也一时沉默下来。 宁王妃片刻之后止住了哭声,死死抓着嬷嬷的手:“嬷嬷,我就是死,都要死在王妃这个位置上,谁也别想拉我下去!王爷也只能和我葬在一起!” 嬷嬷被宁王妃的话吓了一跳,再去看宁王妃的神色,似是已经恢复了寻常。 宁王妃用帕子净了脸,眉间总皱眉留下的沟壑让她更显凌厉,忽然就问道:“上次让嬷嬷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宁王妃是在问关于太子府的事情,这嬷嬷用了荣贵妃的名头,让内侍省向着太子府安插眼线。只太子妃竟警觉过了头,没几日就把那几人全都送到了庄子上。 当时宁王府里焦头烂额,嬷嬷怕把结果告诉宁王妃之后火上浇油,便选择了闭口不言。以为宁王妃早就将此事忘在了脑后,不想如今却又问了起来。 嬷嬷瞧着宁王妃的神色,犹豫了措辞:“太子府的门户守的紧,那几个丫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送走了,之后又送出去一个侍妾,您是知道的。” 宁王妃先是拧眉,后又惊讶的问:“当初母妃塞进太子府的那个?” “是,同一个,奴婢觉得给咱们递消息的也应该是她。” 宁王妃眼神阴沉了一下,半晌语气不太好的道:“罢了,太子府留着让王爷自己操心吧,嬷嬷只要帮我看好了后院,谁也别想压在我头上。” 宁王府里注定是不能安宁了,曲怀玉心里不甘做宁王的侧妃。但她还算有脑子,知道得哄住宁王,戾气全都冲着宁王妃去了。 曲怀玉不肯向宁王妃行妾室之礼,请安也是一次都没去过。 宁王妃自然不会忍她,要以家法处置,曲怀玉又搬出宁王做挡箭牌。曲氏如今是宁王的心头好,曲怀玉与宁王妃之间,向着谁自是不必说了。 只曲怀玉的舒心日子过了没有几天,便是太子府里的喜事。 曲良媛进府,只有桃玉阁中一片嫣红之色,酒水宴席也是在桃玉阁中摆了一桌便罢了。 曲良媛一顶小轿从侧门进来,外面听不出来半点的喜庆氛围,她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可下了轿子一路下来,下面的嬷嬷婢女都是极守规矩,对着她的态度也恭敬,没有慢待的意思。 桃玉阁中家具齐全,摆设中也能挑出不少精致之处。曲良媛是一个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的庶女,为了自己的姨娘,嫡母有什么吩咐她也是无有不应的。 她心中清楚她来太子府做什么,为曲家谋利,争得太子殿下的宠爱,若是能有儿女那便是嫡母心中所愿。 然她在曲府后宅里也生活了这么多年,深知一个妾室在后院里不过就是个玩物。即便她有良媛的位份,她也是怕的。 太子府已经很是低调,但稍稍一点动静都被人盯着,再细细一打探便知太子殿下纳的新人是曲氏女。 京城从来都不是藏得住消息的地方,一传十十传百,一会功夫便全都知道了。 曲怀玉听着馨儿的话,耳边却是不决的鸣响声:“你再说一遍,谁,谁进了太子府?!” 馨儿有些害怕,抖着唇道:“二姑娘......” 曲怀玉简直头晕目眩,眼前闪过出嫁前父亲母亲的神色,细小的表情被放大。原来......原来她早就是父亲母亲的弃子。 曲怀玉抑制不住身体的动作,直接向前扑去。被馨儿惊叫一声接住,她拽着馨儿的袖子,急切道:“快,去找宁王,去把宁王找过来,快一点!” 至于今晚的‘新郎官’,纳一位良媛而已,姜绪风就穿了一件亮色的袍子,晚膳他本想去太子妃那用,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别找事,就在观澜园里用完才去了桃玉阁。 兰苕从膳房拿了热汤回来,与守在门口的竹云对视一眼,竹云道:“兰倩在屋内伺候着。” 兰苕了然,兰倩嘴甜,能哄娘娘开心些。 温璟依旧在睡前看些书,与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婢女们似是误会了她心情不好,温璟也没有解释,就让她们这么误会吧。 “娘娘,用些补汤,早些休息吧。”兰苕虽极力让自己显得自然,还是带出了些小心翼翼。 温璟接过补汤喝下,笑看了一眼兰苕:“你们这么紧张作甚?时候不早了,今夜是谁守夜?” “娘娘,今夜是奴婢守夜。”兰倩笑嘻嘻的,她们四个一等的,其实守夜的时候都少,除非娘娘要求,平日里都用不上她们。 温璟颔首,漱口之后躺下:“那你可少些话,我是有些倦了要睡了。” 兰倩被她说的害臊,又叽叽喳喳的。这样一闹,反倒是把曲良媛进府带来的奇怪气氛闹散了。 第五十三章 曲良媛一张瓜子脸,身材娇小玲珑,能被清平县主送进来又怎能不是个美人。 她规规矩矩的给温璟行了大礼,温璟便笑着赏了东西,这就是主母承认你身份的意思。 宋良娣眼神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曲良媛,颇为不屑的哼笑了一声:“这可真是巧了,咱们府里已经有了一位曲承徽,这又来了一位曲良媛。别再过两年,府里都要 《做太子妃的这件大事》第五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曲大人的倒戈也没能把宁王一派如何,宁王的怒火似是被周大人彻底安抚,对着曲大人也能有正常脸色了,只是不知宁王府的曲侧妃如何。 而周大人对康德帝那个让边关将领回来述职的提议,好像就不过是突发奇想的一提,之后朝堂和私下都没再跟康德帝提起。 日子到了九月时候,后院的林姑娘身孕也快满了三个月,便不 《做太子妃的这件大事》第五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康德帝十月要去行宫狩猎,皇子们自不必说,还有一大半的宗室这次也算上了。 温璟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在跟姜绪风用早膳,她的表情有些惊讶:“臣妾倒是不知,秋猎的排场......?” 姜绪风被她的话逗笑,随后又似嘲讽的笑了笑:“往年不过就是父皇带着几个皇子走一趟罢了,今年不知听了谁的‘谏言’,劳民 《做太子妃的这件大事》第五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京城一进九月,杜良娣有孕不过几日就开始下起连绵的雨,一场秋雨一场寒,不加一件披风已经出不了门了。 入夜,又是倾盆的大雨,惊雷像是要把这天捅一个窟窿。 西街一处三进的院子,角门后面突然跌出来一个摇摇晃晃的白影。大雨将那白影的全身都淋透了,衣衫紧贴着白影,显出少女曼妙的身姿。 少女满身 《做太子妃的这件大事》第五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做太子妃的这件大事》第五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竹月心思细腻,定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也不会多这么一句话。 温璟抬眼:“哦?” “奴婢这几次去照月阁,李姑娘两三次都是在的。林氏的性子您知道,奴婢瞧着李姑娘的脸色都很一般。” 竹月的言外之意温璟听明白了,就是林氏与李氏的关系不好,却凑到了一起。不过李姑娘又没做什么,倒是没得怀疑人家,这 《做太子妃的这件大事》第五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林姑娘这一句话,让屋内瞬间静了下来。 林姑娘抚着肚子,看周围的人都看着她,以为都不信她的话,又呜呜的哭起来,口中只喊有人害她。 照月阁也没有外间,温璟坐在了挨着床的塌上,被林姑娘吵的耳朵疼:“好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的,林姑娘却瞬间收了声,默默抹泪,好不可怜。 “付医女,林氏 《做太子妃的这件大事》第五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做太子妃的这件大事》第六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就在温璟以为姜绪风还要忙上些日子,隔日下午,姜绪风却晃晃悠悠的进了长春园。 他没带冠,只用一根青玉簪束着头发,又穿了件青色的袍子。站在院子里的时候一下就晃了温璟的眼,温璟暗想,这夫君还是要找个养眼的,每看到姜绪风这张脸,处理府中杂事的怨气也能消了一半了。 姜绪风似是之前的疲惫没养回来,与 《做太子妃的这件大事》第六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