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但愿你不后悔 “大哥,乞丐抓来了。” “林密杀了咱们那么多兄弟,老子就让他女儿人尽可夫,他死了也别想瞑目!” 胸口被人大力踩住,林非晚猛咳两声,感受到身体的异样,杏眸射出骇人的寒光。 “果然要想俏,一身孝,小贱-人继续呀!” 油腻的手伸过来,她拿起发簪狠狠戳下去,又拔出来。 “啊,我的手!” “奶奶的,找死!” 贼首挥刀斩下,林非晚就势一个转身,戳中他的麻穴。 夺刀挥刃一气呵成,两颗滚烫的人头咕噜噜落到正宽衣解带的几个乞丐脚下。 林非晚扔下刀,抬眸睨了眼那几张煞白的脸,勾了勾唇。 “你们……想死还是想发财?” 她一身染血的孝衣,苍白的脸沾着点点猩红,衬得那点浅笑愈发邪气诡异。 几个乞丐吓得浑身打颤,很快地上水渍与血渍连成一片。 “小姐饶命,我们想发财。” “好,”林非晚指了指地上的两个脑袋,“包起来送到衙门,就说你们救了侯府千金,记住,人是你们杀的,和我没关系,滚吧!” 一阵骚臭味的风刮过,她捂着鼻子快步往河边走。 她本是南风国大将军之女,被表姐和渣男虐杀后,竟重生成了北雪国忠勇侯家的病秧子嫡女。 这具身体是万中无一的极阴体质,对魅毒反应是普通人十倍不止。 刚才她全凭意志,这会已经快撑不住了。 噗通! “咳咳!” 林非晚冒出头,迷迷糊糊中摸到一块软乎乎的“石头”,不由得贴了上去。 “唔……舒坦。” “找死!” 雪千御爆喝一声,大手准确无误地撅住纤细的脖颈。 他避开前世陷阱来到这,沿途标记只有暗卫能看懂,这女人是敌是友,为什么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咳咳……” 窒息让她头脑清明许多,借着月光,一双极漂亮却瞳孔黯淡的凤眸映入眼帘。 林非晚一时恍惚,仿佛又看到曾与她在城外对峙数月的人。 “御……不对。” 这张满含怒意的脸平平无奇,只是眼睛和气势与那位“冷面修罗”相似罢了。 半夜三更出现在荒郊野外,八成是个生活困难的猎户。 目光向下,就见男人身前一道道青筋蜿蜒臌胀,犹如一条条蠕动的小蛇。 这是中了火阳烈蛇毒,毒发时全身血液蒸腾,很多人撑不住血脉爆裂而亡。 师父说这种蛇早绝迹了,没想到这里竟有。 此刻男人额头青筋毕现,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显然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毒没有解药,唯有与极阴体质女子欢好来缓解。 身上邪火烧得她快要融化,咬牙心一横。 “我帮你,你也帮我。” “你唔……” 雪千御眉目间满是诧异,禁欲的他竟对她不讨厌。 “唔难受……” 柔软无骨小手不悦地挣扎着,从颈间拽下一枚玉佩,“这个,值钱,给你。” 薄唇紧抿,黯淡的凤眸骤冷,这女人把他当什么了,以为自己不碰她是因为钱? “放心,不用你负责,我真的好难受。” 身体异样翻涌,雪千御脸色微沉,大手揽住女人的纤腰,倾身覆了上去。 “但愿你不后悔。” 林非晚的脑子已经一团浆糊,只觉得天旋地转,凛冽的气息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一个时辰后,雪千御才将熟睡的女人抱进岸边茅屋里。 骨节分明的手掠过肩膀,那里有一枚小巧的牙印,正往外冒着血珠子。 “莫不是属狗的。” 抱怨的语气,菲薄的唇却弯起一抹几不可查的浅弧。 …… 月落乌啼,一双杏眸缓缓睁开。 “嘶……” 下床时,林非晚疼得吸了口气,昨晚一幕幕闯入脑海,顿时脸红心跳,懊恼地拧了一把身旁熟睡的男人。 “禽兽!” 昨晚中药的明明是她,这男人却像猛兽一般,她都哭成那样了也不停,亏自己还帮他缓解了蛇毒。 她回到侯府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看来乞丐已经把人头送到了。 “晚儿,你没事吧。” 余清韵咬唇哆嗦着身子,端庄的面容此刻比身上孝衣还要白几分。 此时她心如刀割,恨不得一头撞死。 丈夫剿匪捐躯,扶灵回家路上女儿又被漏网贼人当街抓走,如今一夜过去,女儿就算囫囵个回来,名节也毁了。 她到了地下有何面目见死去的丈夫和林家列祖列宗。 林非晚握了握她的手,特意提高声音:“娘,多亏几位丐帮好汉及时出手相救,我当时被吓到旧病复发,身子好些才走回来,让您担心了。” “说得好听,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没准身子都被贼人看光了。” “还有脸回来,要是我-干脆投河死了算了。” “这么没脸没皮的活着,对得起祖宗吗?” “住口!侯爷是为国捐躯,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他的女儿,非要把人逼死才满意吗!” 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双目圆瞪,带着林家军往前一站,吓得那些人纷纷住了嘴。 林非晚嘴角噙着一抹冷意,淡漠地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神色各异的侯府众人身上。 暗“啧”了声:“有意思。” 周梅似心有所感,抬眸与林非晚视线相交,忽然就怔住了。 没有丝毫亲近依赖,那眼神冷漠中夹着讥讽,就像在看跳梁小丑。 周梅晃晃脑袋压下心底的慌乱,这些年伪装得她自己快信了,连余清韵和林密都没发现,更别提这个不谙世事的病秧子。 许是那丫头昨晚惊吓过度,又毁了名声心里不快,才让她有了错觉。 这样想着,周梅的眉眼不自觉带了点点笑意。 林非晚冷笑着收回目光。 忠勇侯林密有一妻一妾,正妻余清韵只生了原主。 姨娘周梅是余清韵的表妹,生了一女一子,女儿叫林冉,比原主小一岁,儿子叫林阳,刚满十二岁。 周家当年对余清韵有恩,周氏入府后,余清韵虽然心里别扭,但对她和孩子一直掏心掏肺。 因身子不好,余氏这些年都把府里事物都交给周氏打理,搞得外界都以为周氏才是正主呢。 林非晚搀起余氏往里走,顺手帮她把了下脉,眼底更冷了几分。 第二章灵堂争执 原主身体一病多年并非是先天不足导致,而是中了一种叫“子母引”的毒。 此毒作用于娘胎中,母体生产后会身体大亏,终生难再有孕。 出生婴儿夭折者十有八九,侥幸存活也将终生与药为伴,且寿命不会太长。 依现在的情况,就算她医术高超,也只能给自己再延半年光阴。 “子母引”不难解,难的是找齐药材。 突然心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林非晚握紧了拳头,暗暗道:“放心,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你爱的我护着,那些害你的人,我会一个个揪出来,让她们付出代价!” 府内入目皆白,一眼就看到灵堂内架着一口黑棺。 她脚步一顿,感觉胸口像是堵了团棉花,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晚儿可是不舒服,不如姐姐你陪她回去歇会,再找个大夫来看看,这里有我们三人先守着。” 周梅贴心地凑过来,她声音不小,一时间周遭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余清韵平日就十分信任周梅,此刻一门心思都在女儿身上,根本没想太多,刚要点头,林非晚已然开口。 “姨娘这是哪的话,我才是父亲的嫡女,断然没有让庶女、庶子为我替父守孝的道理,日后姨娘说话注意些,莫让人以为咱们侯府没了规矩!”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灵堂内一眼。 林冉和林阳一身重孝跪在棺材最前头烧着纸钱,俨然一副嫡子、嫡女的做派。 周梅被噎得一怔,突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觉得面上有些发烧。 余光已经瞥见不少鄙夷的视线,对她言听计从的余清韵也有些蹙眉。 她眼圈一红,哽咽着道:“晚儿说得对,是我的不是,光顾着担心你的身体,竟忘了规矩,我虽是你亲姨母,可礼数上到底只是个姨娘,是我僭越了。” “大姐,昨晚姨娘一夜没睡,听说你回来又眼巴巴出去等着,她好歹是长辈,一时疏忽忘了规矩也是因为太担心你,你这话说得太伤人了。” 林冉手帕掩面走到周梅身边,抽泣道:“还是说父亲刚走,长姐就留不住我们三个了?” 这顶帽子可够大的,众宾客都立直了耳朵。 林非晚心里冷笑,林密没有嫡子,周梅的做法明摆着是让众人误以为余氏会把林阳记在自己名下。 她拆穿了周梅的小心思,没想到又被这对母女反将一军。 才毁了名节,再被冠上虐待庶母庶妹的名声,外面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再看母亲一脸为难的模样,林非晚突然有些头疼。 余清韵被哄得太深,没有真凭实据,她就会是周氏等人最好的挡箭牌。 “母亲,连你也不要冉儿和阳儿了吗?” 林冉扑到余清韵怀里,她自小跟在余氏身边长大,二人相处的时间,比余氏和亲生女儿还多。 这一哭,余清韵哪受得了,脑子里那点疑虑瞬间散得无影无踪,就要把手抽出来。 林非晚泪框盈盈,摇摇欲坠跌进余清韵怀里,力度刚好把林冉撞出去。 “妹妹这话也太违心了,府里有好东西哪次不是先让着你们,平时就被外人说咱们侯府不分嫡庶尊卑,我是为了府里名声着想才说了那番话,没想到就要被扣上心胸歹毒的帽子,我刚坏了名节,妹妹连个好名声都不肯给我留么?” 哽咽几声又接着道:“左右我也活不了几天,母亲干脆把妹妹记到自己名下,就不用在乎什么规矩礼数了。” 到底是亲生女儿更亲,余清韵一听脸都变了,责备地看了眼周氏母女。 “妹妹,冉儿,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刚才的话,都进去吧。” 林冉第一次当众吃瘪,还是被一直宠着自己的余清韵,自然是万分不甘,刚要再演戏就见前面已经空了,气得差点失控。 还是周梅老练能忍,及时拽住她,才不至于失了体面。 不过二人眼底的怨毒却没逃过林非晚的眼睛。 闹剧落幕,周梅上前几步,识趣地将林阳提溜到旁边,把主位让出来。 林非晚接了林阳一记眼刀,连个眼神都没给,径直跪在棺前接过烧纸的活计,进退有度地应对着各位宾客。 众人不由得对这位鲜少露面的病秧子高看一眼,单是这份从容,就比过不少大家闺秀,只可惜…… 听着周遭不时传来的叹气声,林非晚面不改色,好像他们惋惜的对象是别人。 此刻她的心思正在别处。 林密手里有三千林家军,是先皇时期特许的私兵,和侯位一样由嫡系继承。 林家军骁勇,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如今落在她一个弱女子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 而吃到这块肉的方式,无非是嫡子之位或者她的婚事。 但娶她意图太明显,最稳妥的选择便是前者。 可只要她活着,林家军就不可能真心归顺别人,才会有人要她死。 握纸的手逐渐泛白。 “族长到!” 思绪回笼间,长着山羊胡的老人已带着几位族人来到跟前,一旁搀扶他的少年面色拘谨,在她看过去时,不安地低下了头。 “啊,疼!” “姨娘,你掐我-干嘛!” 林阳到底是小,两嗓子瞬间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得亏周梅变脸快,不过那比哭还难看的笑,懂得人自懂。 “在灵堂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林海跺了下手里的拐杖,微眯的双眼透着精明与威压。 周梅不甘地咬着嘴唇看向余清韵,这会走就彻底与世子之位无缘了。 果然余清韵上前,“族长,这孩子还小,您消消气。” “哼!到底是庶出的,上不得台面!” 林海说着,将身旁少年推到前面,“这是宗子轩儿,今年十五岁,天资聪颖,未来必成大器,轩儿,还不快过去祭奠你叔父。” “是,族长爷爷。” “余氏,给轩儿拿身孝衣吧。” “这……” 余清韵面露难色,本就苍白的脸更是一点血色也无,周家放话让她扶正林阳,如今族长又当众逼宫。 “怎么?”林海眯了眯眼,厉声道:“老夫还能害你不成?” 第三章见血封喉 “不……不是,我……” “族长爷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林非晚起身施了个万福礼,林海知道之前的事,对她不由得高看几分,点点头。 走到一旁,她挤出两行泪:“族长爷爷,庶子掌家也并非我和母亲所愿,只是母亲早年受过周家恩惠,所以……” “哼,老夫明白了,一个六品散官,还想翻天不成!” 林非晚勾了勾唇角,狗咬狗,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与此同时,一队人马出现在河边。 为首一人身着蓝衣,面容俊美潇洒,在他身后,是几个身着玄衣的练家子。 雪千御早已惊醒,感知到熟悉的气息,迅速敛了杀气。 伪装褪去,露出一张鬼斧神工的清冷面庞。 突然剑眉微蹙,往旁边摸了摸,又将手伸到枕下一阵摸索。 看着他奇怪的举动,沈翊“嘶”了声,上次毒发毁了眼睛,这次不会坏了脑子吧。 还是追云忍不住问了句:“主子,您在找什么?” 他扭头轻咳了声,耳尖泛起一抹粉晕:“你们过来时有没有看到可疑的嗯……女人。” “可疑的,女人?” 追云挠挠头,“没有,属下只看到您一个人。” 清冷的脸顿时阴云密布,这女人竟然不告而别,还真是只把他当解毒工具了。 他堂堂北雪国战神,除了前世被人暗害,就属现在最憋屈。 手指下意识抚上那抹咬痕。 沈翊的手在他手腕停留片刻,没好气地“啧”了声。 “我们担心得一夜没合眼,你倒好,玩得挺激烈啊,真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不顾毒发破戒。” 雪千御没理他,上了马车才摊开掌心,“就是这玉佩的主人。” 沈翊接过去,白玉无瑕,一面刻着麒麟踏云,一面刻着个“安”字。 “除了成色不错没什么特别之处,是不是她名字里有个‘安’字。” 雪千御摇摇头:“不知道。” 俊逸的脸出现一道裂痕,“你当时都没问人家叫什么,家住哪,就……” 他用手比划了下:“就那样了?” “当时是意外,她中药了,还说不用我负责。” 雪千御握拳解释,明明脸黑得像锅底,耳尖却红红的,活像个被睡完就抛弃的怨妇。 沈翊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到底是多彪悍的女人,把堂堂禁欲战神睡了就跑。 五大汉粗?肌肉虬结?身高八尺?…… 正想着就听一道冷冷的声音:“她可能知道怎么解毒,与她一接触,那毒就像熄了火似的。” 沈翊敛了笑意,扯着嘴角干咳两声:“要不……你展开说说?” “滚!” “诶呦!” 沈翊从马车内翻飞而出,掸掸身上的尘土,白了一眼车里。 “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把温柔都给昨晚的女人,对兄弟只剩下拳脚了。” 追云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大八卦呀,府里要有女人了。 雪千御不近女色,府里别说丫鬟,就连养得狼獒都是公的。 当初太后不信邪,硬塞进来两个美人,晚上就被喂狼獒了。 搞得大家都怀疑主子取向是不是不正常。 见沈翊和主子走得近,王府众人还暗地里猜测过他会不会成为主母。 探究的目光在掌风飞来那一刻戛然而止。 追云缩了缩脖子,接住飞来的玉佩。 差点忘了,主子感知力强得很。 “秘密寻找玉佩的主人,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在所不惜。” 雪千御黯淡的凤眸里凝出深不见底的冷意。 这毒如今一月一发作,前世若不是毁了双眼和双腿,他也不会遭人暗算,阖府上下尽数被屠。 “另外放出消息,就说本王昨晚毒发,双腿……废了。” “是。” 沈翊抿唇在他身上打量片刻,沉声道:“老虎没了牙齿再断了爪子,就不怕上头那位按捺不住?” 雪千御嘴角勾起一抹渗人的冷意。 “他,还不配。” 他要找的是隐藏最深的那只手。 沈翊没心没肺地笑了,突然沉下脸翻身上马:“我回南边几天,你自己万事小心。” 雪千御头也没抬,“呵,要滚快滚,你想通了不回来更好,以后我还能少个对手。” “驾!老子要是再关心你就不姓沈!” 远处尘土飞扬,雪千御垂眸片刻,冷淡道:“把沈翊的随行暗卫加一倍,回府。” 车轮滚滚,清晨的街还不太热闹,得闲的摊贩们你一言我一语聊着。 “除非当众验身,不然就算有乞丐作证,恐怕也没多少人信。” “可惜,好好的大家闺秀,就这么毁了。” “谁说不是呢,林侯还没入土就遇上这事,唉。” “啪!” 手中茶杯四分五裂,声音惊到了驾车的追云。 “主子,怎么了?” “林密……死了。” “怎么会,”追云一脸不可思议,“沈公子回来时明明说林侯爷的毒已经解了,不日便可痊愈。” “派人给本王查!” 雪千御双手攥得咯吱作响,五天前他重生那一刻便着手干预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本以为能保住林密,还他幼时的启蒙之恩,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他的嫡女也如前世一样被凌-辱杀害。 既如此,就再帮他庶子庶女一次,也算是对他有个交代。 “主子,你看那是……” “吁!” 沈翊下马钻进车里,气呼呼坐在雪千御对面。 “我该叫你什么,萧公子?” “你……没良心,哼!” “不是走了吗?” 雪千御推过去一杯茶,好整以暇地靠在软垫上。 沈翊端茶一饮而尽,重重放在桌上:“林密死了。” “我也是刚知道,已经派人去查了。” “我想亲自查。” “你是怀疑……” 黯淡的凤眸微眯,车里气氛冷到极点。 夜黑风高,灵堂中灯火昏暗,不时有蜡烛被吹灭,很快就有丫鬟上前点上。 白天的闹剧后,周梅母子三人就收敛很多,此刻只留林非晚和四个贴身丫鬟守在这。 这些年偌大的侯府都是周梅在管,大到管家,小到洒扫丫鬟哪个不是把她当真主子。 更别提被安排在林非晚和余清韵身边的人,更是她周梅的心腹。 林非晚冷笑了声,自动忽略那些监视的目光,边烧纸边回想白天无人时张统领说的话。 当时神医沈翊暗中出手帮父亲解了毒,回京路上他却突然毒发暴毙。 沈翊解毒一事有军医为证,排除有人假装的可能,那么便是有人再度投毒,而凶手……应该就在父亲身边。 因为父亲解毒一事只有身边亲近人知道。 蓦地,林非晚嗅到一丝淡淡的香味,眸光闪了闪。 “咦,我怎么好像听到外面有猫叫声,你们去把门关上,那边的窗户留着。” 不到一盏茶功夫,屋里响起阵阵轻微的鼾声。 林非晚早已隐在暗处,很快从窗户翻进一道黑色身影。 棺盖被推开,随着黑色身影一阵翻动,林非晚杏眸微眯,那人分明是在验尸,还有人和她一样关心林密的死因,只是这人是敌是友她还摸不透。 “见血封喉。” 看着隐秘处那道极具辨识度的紫色伤口,林非晚心底泛起一抹冷笑,她有办法让凶手主动现身了。 那黑影似乎也得到答案,盖好棺盖又躬身施了一礼才翻窗离开。 “看来不是敌人。” 林非晚从暗处走出来,拿起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 哗啦! “在灵堂睡觉,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父亲!” 四个丫鬟揉了揉眼,领头的春桃打着哈欠道:“奴婢们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您要是累了,要不也回去歇歇?” “放肆!” 一声厉喝,四个丫鬟浑身一震,彻底清醒了,对上林非晚冰冷的视线,吓得扑通跪在地上。 几人面面相觑,都诧异林非晚怎么像变了个人,她们平日就散漫,从没见她发过火。 “呵,既然如此没规矩,明天我便回了母亲,把你们全都送到庄子上!” 春桃不服气,嘟囔道:“奴婢是周姨娘千挑万选送来的,大小姐这么说让姨娘的面子往哪搁。” “原来姨娘眼光如此差,以后这个家她也不必当了!” 林非晚一脚把春桃踹晕过去,冷冷地扫了眼剩下的三人,一字一顿:“记住了,我和母亲才是侯府的主子!” “大小姐恕罪,奴婢们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您。” “好,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两个,把春桃堵嘴绑了扔清荷院门口,你过来,我有事交代。” “是。” 那两丫鬟平日估计没少受春桃的气,动起手来是一点不手软,一会就把人捆成粽子。 此时的清荷院仍亮着灯火,细听里面还有摔砸东西的动静。 “姨娘,小贱-人是吃错药了吗,让我们在宾客面前那么丢脸,我忍不下这口气。” “好女儿消消气,她名节已毁,又没几天好活,你当嫡女是迟早的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忍,千万不能在余清韵那失了宠。” “忍忍忍,我已经忍了十五年了,一直被那个病秧子压一头,我真的忍不下去了,不如让张妈妈加大药量吧。” “住口!” 第四章怀璧其罪 周梅看了看左右,不争气地戳了她脑门一下,“小心隔墙有耳。” 林冉满不在乎地“哼”了声,“怕什么,侯府早已是咱们囊中物,只要阳弟当上世子,咱们就名正言顺了,到时候,余清韵都得仰您的鼻息过活。” “我已经差人去请你外祖父,有他出面余清韵不敢不听,只要她当众宣布阳儿当世子,那老匹夫就没辙了。” “姨娘,到时候我和三皇子的事……” 屋里母女得意的畅想未来,丝毫没注意外面窗户根旁,一道娇小身影迅速离开。 翌日 一声尖叫把人都引到了清荷院门口。 解了绑的春桃万分委屈的把事说了一遍,末了还揪着周梅的裙角哭喊:“姨娘,奴婢是您的人,您可得给奴婢做主啊!” 这是可以明说的吗,周梅怒极反笑,还没开口就听一道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 “好你个周氏,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你掌家才出了这等欺主的恶奴,来人,周氏掌嘴二十,这恶奴乱棍打死!” 林海话落,身后立时走出来几个婆子,一时间,清荷院门口惨叫一片。 与这里相反,余清韵所居的百合院清净得很,屋内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晚儿,我没事,不用躺在床上休息,倒是你守了一夜,才该睡会。” “母亲,您听我的,一会无论谁来,发生什么,您都不许睁眼。” “这……好吧。” 余清韵疑惑了下,点点头。 刚说完,外边就传来林冉和林阳撕心裂肺的哭声。 余清韵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林非晚一个眼神“摁”了回去。 她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女儿的眼神好吓人啊。 “母亲,您快去救救姨娘吧。” “妹妹这是干嘛,母亲晨间突然身子不适晕倒了,恐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唉。” 林非晚抹了抹眼泪。 林冉显然不信,跑到床前又哭了两声,见余清韵没反应气得牙都要咬碎。 心里暗骂了句:真没用,偏偏这会晕。 “阳儿,我们走!” “小姐,要奴婢跟着吗?” 林非晚看了冬青一眼,这丫头倒是有眼色,“不必,我知道她去哪,你出去帮我办件事,小心点,别留尾巴。” “是。” “晚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余清韵不是傻子,原主是她生的,自己的女儿一下子变化这么大,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林非晚并不意外,弯唇笑了笑:“母亲,您信我吗?” “当然信了。” “那好,您什么都别问,按我说的做就行,以后您会明白的。” 余清韵看着目光坚定的女儿,红着眼握住了她的手。 “你也答应我,遇到难事,一定要告诉我,母亲别的本事没有,护着自己女儿还是可以的。” “嗯。” 林非晚垂眸挡去滚落的泪珠,她自小跟随父亲长大,这是第一次感受到母爱。 “不好了,夫人,舅老爷和族长在灵堂里打起来了!” “母亲晕过去了,夏竹,秋霜,你们两个去门口守着,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院子!” 说完一把拽起刘妈妈。 “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前面吵成这样我一个人可没办法解决,您还是跟我一起过去吧。” 刘妈妈极力挣脱,可拽着胳膊的手就像一把铁钳似的,怎么挣都挣不开,不禁心下骇然,这病秧子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走在石板路上,老远就听见前厅炒做一团。 “老不死的,谁不知道你就是看上侯府的财产了,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子分明是你的私生子,给小辈戴绿帽子,你好意思当族长吗!” “你……你胡说八道,要说看上财产,你周家才是无耻,这些年周氏借着管家之权没少给你们家送好处吧,你当别人都是瞎子,看不见吗?” “阳儿就是庶子也是林密的亲儿子,总比外人强!” “哼,有我在一天,庶子就休想越过嫡系去!” “你……” 周光一甩袖子,冷哼着问:“清韵怎么还没来,你们没去请夫人吗?” 见门口飘来一角白色,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待看见来人不是余清韵,脸立马沉下去。 “你母亲呢,我来这么久都不见她出来,是不把我这个舅舅放眼里吗?” 林非晚心里冷哼,面上委屈道:“舅外祖父误会了,娘亲早上晕倒,现在还没醒呢。” “真没用!” 周光说着就要往后院走,林非晚冷着脸伸手拦住。 “那是后院的方向,舅外祖父过去恐怕不合规矩。” 林海这时也来了劲:“难怪周氏不懂规矩,原来根源在这,老夫把话放这,你要是敢逼余氏,就是和林氏一族为敌。” 周光气得攥紧了拳头,往角落里狠瞪一眼。 哦豁。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林非晚吓了一跳,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林冉边上那鼻青脸肿,状若猪头的女人分明是周氏。 她平日最在乎的便是那张脸,就算穿孝服也要画一层淡妆,这下好了,青紫红三色齐备,就像开了染坊似的。 对上林冉怨毒的目光,林非晚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他们撕得如此不体面,却话里话外不提军权,要么这两只都是老狐狸,知道怀璧其罪。 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怕对方误会自己有野心,才只字不提。 此是僵持不成,下一步恐怕就该把主意打到她的婚事上了,她得早做打算才行。 “三皇子。” 想起昨晚冬青偷听来的话,林非晚在心里默念了句,如果周家背后有人,应该就是他了。 那族长身后呢,又会是谁,二皇子还是那位“冷面修罗”? “怎么?灵堂里也如此热闹。” 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传进来,看到来者,众人纷纷散出一条道。 是他。 林非晚一惊,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昔日对手,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是另外的身份,立刻随着众人福身施礼。 “见过王爷。” “免礼。” 雪千御声音冷淡,径直与她擦肩而过。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他,那双极漂亮的凤眸被白绫藏住,只露出英气的剑眉,向下是直挺的鼻骨,刀削一般的薄唇。 整张脸菱角分明,散发着霸道凌厉的气息,仅一眼就让人忍不住臣服。 蓦地,鼻尖嗅到一股冷冽的味道。 林非晚蹙了蹙眉,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闻过。 “本王的腿不方便,追云,你替本王给侯爷上柱香。” “是。” 柳眉蹙得更紧了些,他腿什么时候坏的,不是只废了眼睛吗? “嗯?” 感受到异样的目光,雪千御下意识侧了下头。 林非晚心里咯噔,后知后觉他看不见才松了口气,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太强了。 “忠勇侯家眷何在?” “回王爷,母亲病倒了,王爷有事可以和臣女说。” 雪千御剑眉拢了拢,这声音不像林冉,骨节分明的手在扶手上摩挲片刻,缓缓开口:“你是……” “臣女是林密的大女儿林非晚。” “林非晚。” 三个字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才不冷不热道:“你父亲和本王算是故交,以后有困难,可以到王府找我。” 雪千御可是北雪国战神,手握十万血衣卫,就算皇上也得敬他三分,这话的分量相当重了。 “臣女谢王爷。” 雪千御一走,林海也灰溜溜离开,有王爷作保,私生子的事又被当众抖搂出来,他没脸也没胆子再谈过继的事。 周光一脸谄笑凑上来:“晚儿,你别听那老家伙的,你和阳儿是亲姐弟,这侯府不交给他,难道要便宜别人不成,你放心,以后阳儿要是敢对你和清韵不好,我绝不绕他。” 林非晚笑了笑:“舅外祖父,我只是晚辈,这事还得母亲做主。” 周光吃了个瘪,狠剜周氏母子三人一眼,在一旁坐下。 “清韵病倒,家里不能没主心骨,梅儿你是长辈,还不赶紧操持着。” 周梅有心上前,但这张脸实在见不得人,这一踟蹰周光更气了,没忍住骂了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反应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宾客们憋笑的脸,臊得他直咬牙。 “舅外祖父不用担心,母亲已经把事情交给我处理,周姨娘只需守好她的本分即可。” 林非晚不卑不亢,言语间又挑不出错,周光这才正眼打量起她来。 本以为她会像余清韵一样好拿捏,现在看来,这个病秧子之前恐怕都是在藏拙,难怪会打得周梅一个措手不及。 他眼底闪过一抹阴狠,既如此,就更留她不得了。 周光给了周梅一个眼色后起身离开,角落里的刘妈妈悄悄退到人后,往后门方向而去。 林非晚装作没看见继续操持丧礼,余光一直落在周梅母子三人身上。 看着周围宾客投来赞赏的目光,林冉的帕子都快绞碎,周梅那张开了染坊的脸也因五官扭曲活像个彩色麻花。 尤其是看到自家儿子没心没肺地偷吃点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实在忍不住,干脆揪着人往后院去了。 林冉也跺脚跟上,临了还不忘剜她一眼。 林非晚心里冷笑,这才哪到哪,她们欠原主的,她要十倍百倍讨回来。 第五章试探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将人拉到清荷院,周梅“啪”一下打掉儿子手里的糕点,气得直喘粗气,林冉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他。 林阳平时被娇养惯了,哪见过这种场面,当时就被吓哭了。 脸本就疼,又生了一肚子闷气,此刻听着心头肉一声声哭喊,周梅只觉得脑仁都要炸了。 “别哭了!” 一嗓子吼出来,林阳立马住声,强憋起眼泪。 “姨娘,老奴回来了。” 刘妈妈急匆匆从外头走进来,擦了下额头的汗,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姨娘,这是舅老爷给的清玉露。” “清玉露?” 周梅惊喜地接过来,打开就往脸上抹。 “这可是宫里宠妃才用的金贵货,父亲真是有心了。” 刘妈妈顿了顿,继续道:“明天是侯爷停灵的最后一日,舅老爷让您把面子挣回来,还说那病秧子不简单,不能再留了。” 周梅停下抹脸的手,眼里闪过一抹阴狠。 “我自有打算,她林非晚就算是孙悟空,也逃不出我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你去告诉父亲,让他多给余清韵施施压,阳儿的世子之位绝对不能有差池。” “是,老奴这就去回复舅老爷。” “菊香,去告诉张妈妈,就说天气要凉了,大小姐的身子得多补补,再告诉夏竹她们,寻个机会来我院里一趟。” “是。” 菊香领命而去,屋里只剩下周梅母子三人。 林冉贪婪地看着那瓶清玉露,没忍住抢了过来。 “姨娘,听说这东西不仅能消肿化瘀,还能让皮肤嫩滑无比,反正父亲已经去了,您这张脸就算再美也没人看,不如留给女儿,日后我得了三皇子的宠,还能少得了您的好处吗。” “混账!” 周梅一把抢过瓷瓶,“你个白眼狼,叫了余清韵那么多年母亲,是不是当真不把我这个亲娘放心上了,一瓶清玉露你都要抢,没见我今天多丢人吗。” 说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边抹脸边道:“要是没我在这个家撑着,你想嫁三皇子,哼,做梦!” 林冉低头嘟哝着嘴一言不发,余光却紧盯着那瓶清玉露,看瓶子见了底,心都要疼掉了。 菊香来到清荷院时刚好碰到从前院回来的林非晚。 自从听了春桃的描述后,她对这位病秧子就多了几分抵触,一想到春桃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模样,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菊香,是姨娘让你来看母亲的吗?” 见来人停了脚步,林非晚笑着问道。 菊香抬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一个咯噔,突然有些瘆得慌。 “夏竹秋霜,母亲可醒了?” 二人看到她身后的菊香,立马明白过来。 “回大小姐的话,夫人一直昏睡着。” “唉,走吧菊香,随我进去瞧瞧。” “不了大小姐,奴婢这就去回姨娘,免得她担心。” “那我不留你了。” 林非晚给了夏竹和秋霜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走进院内。 见她走远,菊香将二人叫到偏僻处,小声道:“姨娘让你们抽空去她那一趟。”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我就不进去了,夏竹你去把张妈妈给我叫出来,机灵点,别让人发现。” “好。” 秋霜回到门口盯着菊香的方向,夏竹则直奔内屋去找林非晚。 “大小姐。” 夏竹一个眼神,林非晚立刻会意,向母亲余清韵找了个借口跟出来。 “是周姨娘要找你们?” “小姐猜得不错,菊香也让奴婢去叫张妈妈,还特意嘱咐别让人发现,不知道要做什么。” “去叫吧,一会我会让你和秋霜去外面采买东西,见了周姨娘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是,奴婢和秋霜都省得。” “去吧。” “晚儿,可是前院有什么事?” 见她出来好一会,不放心的余清韵也跟着出了屋。 “母亲,前面无事,您安心休息吧。” 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子话,不知不觉已经到午餐时间。 平时这个点都是一家人共同用膳,今天余清韵装病,周梅又挨了顿打,自然是各找了个借口分开吃。 林非晚乐得如此,余清韵却感觉好像缺了些什么,有点不自在。 “母亲,怎么不动筷?” “哦,没事,就是突然没什么胃口。” 余清韵叹了口气,指着桌上的一盘白灼虾仁道:“清荷院里可有这道菜?” “夫人放心,那边的菜式和您这是一样的。” 说话的正是专门负责后院膳食的张妈妈。 “那就好,阳儿最爱吃虾,要是没有这道菜,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 余清韵说话的时候眼里都闪着慈母的光,林非晚看着只能默默在心里叹气。 十几年的承欢膝下,她要是知道自己疼的都是白眼狼,得有多伤心。 “大小姐,该喝药了。” 用完饭,张妈妈乐颠颠端过来一碗药。 林非晚瞥了一眼,淡淡道:“放那吧,我一会喝。” 张妈妈目光闪烁,端起碗强塞到她手中。 “大小姐又闹脾气了不是,这药就得趁热喝,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说着,张妈妈还冲余清韵使了个眼色。 余清韵以为女儿又在耍小性子,柔声劝哄:“张妈妈说得对,晚儿你快喝了吧。” “好吧。” 林非晚装着一副为难地模样,捏紧鼻子一股脑把药灌了进去,然后拱手作揖,说自己回房去歇一会。 婉园在百合院隔壁,刚进院门她就赶紧跑到花坛旁呕起来,一直把药都吐光才停止。 刚才药一入喉她就品出里面掺了寒毒,而且量还不少,都快把她舌头苦下来了。 原主这么多年一直被各种良药吊着,身子骨衰颓可一点没耽误,要说这里面没点猫腻谁信,原因八成就出在每天必喝的这碗药上。 突然,她灵光一闪,她们能在她常喝的药里下毒,那爱喝补汤的母亲会不会也…… 想到这,她脸色阴沉一片。 丫鬟冬青回来时正值傍晚时分,府内早已没有宾客,只有丫鬟小厮们在收拾庭院,走进厅堂,一眼就看到守灵的林非晚。 看了看四下无人,冬青掏出几个小包裹。 “小姐,张统领那已经叮嘱妥了,这是您要的药和银针,大夫说这些药材都有毒,您可要小心。” “嗯,你做得很好。” 林非晚从手下褪下一个镯子戴到她手上,“这是赏你的,跟着本小姐,不会亏待你们。” “奴婢谢小姐赏。” 冬青没有推辞,她接下才是忠心的表现。 林非晚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前就发现冬青是个机灵的,果然不错。 深夜时分,她借着休息的功夫换了身衣服跃出侯府,直奔郊外驻地。 此时的议事厅内,张统领与诸近卫围桌而坐,茶水已饮了数壶,众人脸上都有些不耐。 “统领可知大小姐叫我们是为何事?” “不知,我出去看看。” 张翰浓眉深蹙,拿起佩刀就要往外走,突然门被推开,一身黑衣的林非晚拎着一条活鱼走进来。 他一个眼色,众人连忙起身施礼,“属下等见过大小姐。” “诸位免礼。” 林非晚挑了挑灯芯,拿出匕首在鱼身上划出一小道伤口。 “神医沈翊给父亲解了毒,可后来父亲又毒发暴毙,我请了大夫查验,发现他后来中的是见血封喉之毒。” 说着,她提起面前茶壶,将水浇到鱼伤口上,鱼蹦跶几下就彻底蔫了下去。 “此毒无色无味,饮下后半个时辰才发作,但若是沾到伤口,片刻就会毒发,父亲是伤口染毒,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给他下毒的,你们猜会是谁。”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曹建暴怒起身:“大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们中有人害了侯爷不成?” 其余人一听都不高兴了。 “我们两代人都是林家的私兵,忠心日月可鉴,大小姐这话说出来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还是说大小姐怕掌控不了我们,才特意寻个借口夺权,要杀要剐你给句痛快话,我曹建宁死也不受这鸟气!” 张翰冷脸一拍桌子:“都住口!” “啪”的一声,茶盏蹦出半尺高,吵吵的近卫们立马噤声,攥紧拳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张翰只感觉一阵气血上涌,捂着胸口踉跄几步,白日里丫鬟冬青交代的事,他只是碍于身份才照做,如今他不得不起疑了。 很快,其他人也觉察到身体异样,一个个捂着心口趴在桌上。 林非晚把玩着匕首,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众人。 突然,杏眸微眯,银光闪过,只听“啊”一声惨叫。 众人闻声看过去,就见曹建的右手被匕首钉在桌上,一枚黑色药丸从他手心里滚了出来。 林非晚拾起药丸放到鼻下一闻,“不错,正是见血封喉的解药。” 张翰气得咬牙:“曹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侯爷待你如父,你竟然……” “待我如父?” 曹建突然拔出匕首,看着他笑得癫狂。 “待我如父他次次让我打头阵,害我伤了根本,这辈子都不能……,要不是他,我早就把她娶回家了,就是因为侯爷,她宁愿……噗!” 话说一半,曹建突然倒了下去。 “曹建,曹建!” 第六章漏算了他 林非晚走过去试了下他的鼻息,又探了探脉搏,眼底骤冷:“没救了。” 一群硬汉眼眶立马红了,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虽然记恨他的背叛,但眼见人死在面前,说不伤心是假的。 她没多说什么,从壶里倒出一杯茶,送入口中。 “大小姐你……” 大家都看呆了,那里面不是有毒吗,她怎么…… “我什么时候说茶里有毒了?” 林非晚突然出声,大家更懵了,那鱼是怎么死的,他们又是怎么中的毒? “鱼本就是快翻白的,用热水烫鳃自然就死了,至于你们中的,严格来讲不算是毒。” 她捻灭了身后的灯芯,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 “我方才在这里加了点引人发怒的东西,你们试着调息一下。” 一炷香后,众人身体都恢复正常。 林非晚神色一敛,噗通跪在地上。 “大小姐你这是……” “诸位都是父亲的近卫,是他最信任之人,如果不是事出蹊跷,我绝不会对诸位起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林非晚用生命起誓,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张翰心底一颤,不愧是侯爷之女,果然有他的风范。 “我等誓死追随大小姐!” “好,不瞒诸位,现在侯府内忧外患,曹建的死并非意外,希望各位能详细想想,父亲出事前后他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是接触过什么人。” “对了,有次我闻到他身上有脂粉味,当时还纳闷来着,第二天侯爷就出事了,就今天,我好像又在他身上闻到那股味了。” 林非晚闻言,低头凑到曹建身上仔细嗅了嗅,果然有一丝淡淡的桂花香,这就对了。 “他中了三更死。” “三更死?” “不错,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毒潜伏性极强,毒发只在一瞬间,中毒者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此毒只溶于女子口脂,且遇冷便凝霜,所以,下毒者往往是中毒者的亲密之人。” 林非晚顿了顿,继续道:“曹建口中的女人很可能就是直接凶手,你们可认识她?” “不知道,自从他那里受伤后,我们都不当他的面谈女人。” “今晚到此为止,秘密将尸体掩埋,找人假扮曹建称重病,盯紧前来探望的人,事无巨细向我禀告,还有明天在路上严加防守,绝对不能再出现扶灵那日的事,最后,我需要你们乔装成土匪去绑一个人……” “是!” 林非晚戴上面巾很快隐入黑暗中,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她真是侯爷那个病秧子女儿?” “如假包换。” “巾帼不让须眉啊,原本我还担心林家军会折在她手里,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虎父哪来的犬女。” 树上,林非晚见效果达到了转身离开,从这一刻开始,林家军才算是真正继承到她手里。 不远处的密林内,华贵马车停在一旁,两个黑衣人正跪地禀告。 “属下无能,林家军驻地突然加强防卫,无法近距离查探,不过属下看到有一人是被架出来的。” 良久,马车内传来一声低沉清冷的语调。 “回吧。” “是。” “林家军的军纪严明,军营内不准饮酒,你猜,那人为什么被抬出来?” 马车内,沈翊执白子落下,清幽的烛火伴着摇晃,映在对面鬼斧神工般的面孔上,更多了几分冷漠凉薄。 “我更关心是谁抢在我们前头,张翰有勇少谋且重义气,能发现林密暴毙之毒是近卫所为,且劝动他配合的人不简单。” “会不会是那个没死的嫡女?” “嗤。” 雪千御难得笑了笑,从身旁拿起一张用盲文书写的案卷递过去。 “自己看。” 那日得知林非晚没死,他就派人去查了她,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纵然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也仅限于此了。 “我倒觉得这丫头挺有意思,出于同类人的直觉,我可不信一个人会突然转性,喂,你在听吗?” 见雪千御早已呼吸平稳,沈翊冷哼着落下一粒黑子。 “果然除了那位,其他女人你是一点兴趣没有。” 抱怨被车轮声湮没,很快密林又归于沉寂。 回到侯府,林非晚“噗”吐出一口鲜血。 她是用了药才能在张统领等人面前展现实力,现在药性反噬,脸色都苍白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 屋外,听到动静的冬青敲了敲门。 “进来收拾下,别惊动其他人。” “是。” 冬青看到地上的血迹愣了,“小姐,要不要奴婢陪你去看大夫?” “不必。” 说着,就见林非晚取出针包,在自己身上施起针来,半个时辰后,脸色终于好转。 “扶我去前厅守灵,对了,周梅那边可有动静?” “别的动静倒没有发现,就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周姨娘的脸好得也太快了。” “好得快才正常。” 如果她猜得不错,明天周梅会想尽办法在宾客面前出风头,周光也会不遗余力给余清韵施压,将林阳当世子的事情定下来。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让周光来不了。 没有“孝”字压着,她再拦住余清韵,周梅多能折腾,也只会是个笑话。 翌日 府中人早早收拾妥当,纵然从冬青口中知道周姨娘的脸恢复了,见到她时,林非晚依旧十分惊讶。 周姨娘已经年近四十,今日又未施粉黛,那脸看着就像剥了皮的鸡蛋一样嫩,与她站在一起,只大一岁的余清韵竟显得苍老许多。 看来周梅是用了什么珍贵的药,能在一夜之间消肿嫩肤,莫非是清玉露? “侯爷,您走了以后,府里剩我们五口相依为命了,呜呜……” “冉儿和阳儿都大了,能帮不少忙,我知道姐姐和晚儿身子不好,以后也不会让她们多操心。” “您放心去吧,我一定比您在世时更尽心,把这个家给管好。” 棺材被抬起的瞬间,周梅突然扑上去哭嚎起来,一身重孝的林冉和林阳也紧随其后。 原本应该在前面的余清韵和林非晚倒被刘妈妈带着几个丫鬟挡在后面,美其名誉担心她们伤心过度,特意搀扶着。 林非晚也不恼,像看戏似的看着她们,余光不停在围观人群上扫过。 紧张了一路,总算有惊无险来到宗族墓地。 看到早已候在那里的林海,余清韵脚步一顿,显然是对那天族长逼她立宗子的事情心有余悸。 林非晚柳眉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竟漏算了他,目光对上林轩,对方脸一红,讪讪地低下头。 她在冬青耳边低语几句,随后握紧了余清韵的手。 “母亲,一切有我。” “嗯。” 余清韵点点头,不知为何,女儿坚定的目光让她莫名信任。 “下葬!” 白事先生话音刚落,吊着棺木的绳索突然断开,只听“哐当”一声,棺材直接落在原地。 “这……这……” 白事先生和几个抬棺的小厮都吓到了,一旁的林海突然走出来,叹气道:“老夫猜林密一定是有未了之事,才不愿离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能让他惦记的,应该就是侯府迟迟未立世子了。” 说着,他带林轩走到余清韵跟前,“余氏,你难道希望自己的丈夫死不瞑目吗?” 好一顶大帽子。 林非晚杏眸眯起,视线落在断掉的绳子上,断口有一小撮齐茬,明显被人用刀割过。 上次被曝出林轩是私生子,再加上雪千御曾当面放话,林海明明已经忌惮,没了插手的意思,如今这番转变,定然是背后势力指使。 “族长,上次舅外祖父所言很多人都听到了,母亲若是过继了林轩弟弟,以后难免被人说闲话,您看……” “哼,周光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轩儿的身世清清白白,晚丫头是信不过老夫吗?” 林非晚心里冷笑,面上一副惹不起的样子往余清韵怀里缩了缩,眼睛直勾勾看向周梅。 “姨娘,您方才还说不让我和母亲操心的,这会子怎么不说话了?” 被点名的周梅一愣,一路上都没见周光的影子,她本就急得不行,方才看到林海在这,一下子就慌了。 上次挨打的事已经成了阴影,她正盼着刘妈妈能快点把周光叫来,没想到就被林非晚给点名了,心里暗骂了个千百遍。 “姨娘,您怎么不说话,要不就按族长说的,过继林轩弟弟?” “不行!” 周梅一着急,也顾不上害怕了,直接把林阳拎到余清韵跟前。 “姐姐,阳儿是你看着长大的,论亲疏远近他才是第一人选,要是把世子之位给了外人,我和阳儿、冉儿还好,晚儿一年到头单是药材就要用掉万八白银,您能保证外人舍得吗?” 这话算是戳中了余清韵的心窝子,外人哪有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一条心,就算心里膈应,也顾不上了。 “我……” “余氏,你想好再开口,没了林密,侯府就是个空架子,以后有事情还是要靠宗族帮忙,得罪宗室的下场……” “这……我……” 余清韵手死死握成拳,红肿的眼眶里蓄满泪水,突然眼神一凛,就要开口。 “既然两边僵持不下,那就都不选了。” 清冷的声音宛如一记闷棍砸在众人心上,偏偏声音的主人林非晚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林海等人一阵火大。 “晚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七章死人怎么开口 林非晚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当然是字面意思,选了宗族就要得罪庶家,选了庶家就要被宗族孤立,既如此,那就两边都不得罪好了。” “笑话!世子之位是你一个小丫头说不立便不立的,来人,还不把这个不孝女带去祠堂跪着!” “且慢!” 林非晚喝住过来的婆子们,“族长是不是太心急了,我什么时候说不立世子了。” 林海被噎得一滞,突然换了张和蔼的脸,“晚丫头,轩儿从小就听话,你若是选他……” 林非晚直接打断:“诸位可记得先帝年间的安西侯,他去世时也未有嫡子,当时世子之位是由嫡女之子过继的,晚儿想效仿先辈。” 林海眼珠子一转,小声道:“晚丫头,你是不是担心名节有损难嫁好人家,这一点你放心,有老夫在,保准给你找门好亲事,眼下可不是胡闹的时候。” 林非晚眼眸一沉,“族长,你看我像胡闹吗?” 林海怒了:“我不同意,我林氏基业怎能让外人接手?” “族长莫急,此事还是让父亲自己定夺吧。” “什么?” 众人闻言都皱起眉头,看林非晚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就连余清韵也拽着女儿的衣袖制止,死去的人怎么开口,这不是胡闹吗。 “母亲,别急。” 林非晚从冬青右手里接过纸钱,跪在棺木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您在天有灵应该听见女儿的话了,不知女儿的提议您答不答应?” 说完,她将手里的纸钱放入火盆中。 “嘶……” “这……这不可能!” 周围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原本白色的纸钱上竟出现了一个个“可”字。 “一定是你用了什么手段!” 周梅从冬青左手里抢过剩余的纸钱,“侯爷,妾身想让阳儿当世子,求您给个话吧。” 说完,她将纸钱扔进火盆,可直到纸钱烧光,也没出现一个字。 “不,怎么会……” 周梅瘫坐在地,只剩喃喃自语,林海也咽了口唾沫,后退几步。 林非晚捂着口鼻,眉梢带起讥诮,“族长放心,您和姨娘都没做什么亏心事,父亲一向仁慈敬老,想必不会怪罪的。” 说完,转眸看向早已看呆了的白事先生,恭敬地施了一礼。 “麻烦先生和几位大哥重新栓绳,帮父亲下葬。” “好,好。” 有了刚才那一幕,林海和周梅都不敢再作妖,林密的葬礼总算圆满落幕。 一路上,余清韵一言未发,就连林非晚搀扶都被不着痕迹地躲开,她不由得暗暗皱眉。 终于到家,一进百合院,余清韵就屏退左右,单独将她唤入房中。 “母亲。” “跪下!” 余清韵浑身颤抖,“你怎么敢,你知不知道当年那位嫡女后来如何了?” 林非晚抬头,目光丝毫不躲。 “女儿知道,那位嫡女后来不堪外人言,投湖自尽,小世子也没活过三岁。” “你知道还……” 林非晚起身帮她擦去眼泪,一字一顿道:“母亲,女儿向您保证,绝不会步她的后尘。” 余清韵沉默良久,长舒一口气,“罢了,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母亲也一定挡在你前头,对了,你父亲回应的事……” “假的,女儿提前让冬青在纸上用白醋写了字。” 余清韵突然皱起眉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晚儿,你老实告诉我,你被掳走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变了个人。” 林非晚当然不可能照实解释,她若说自己是借尸还魂,非得把余清韵吓死不可。 “母亲,以前是女儿不懂事,现在女儿长大了。” “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你的亲事,过了这七日孝期我就找媒人给你相看。” “小姐,张统领来了。” “让他到花厅稍等,我这就过去,母亲,婚事女儿心里有数,您就别操心了啊。” 林非晚撂下一句话赶紧开溜,刚进院门就看到张翰面色凝重地踱着步,顿时眸底一沉。 “张统领,可是出事了?” “大小姐,周光跑了,本来我们打算等你命令再放人,突然冲进来一伙黑衣人将他救走了,几个兄弟受了轻伤,幸好没暴露身份,属下办事不力,请您责罚!” “无妨,人本来就是要放的,黑衣人出现算是意外收获,你让人在那附近秘密勘察,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留下的线索。” 林非晚说完,见张翰呆愣着迟迟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张统领,你怎么了?” 张翰沉默片刻,咬牙道:“大小姐,您在葬礼上说的话想反悔就反悔,有林家军在,谁也别想伤你一根头发!” 林非晚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见人还留在原地,她疑惑道:“张统领可是还有事?” “您久居深宅可能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除早夭的大皇子外,今上还有两位皇子,这两位近年来一直明争暗斗,因为皇上压着,双方才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顿了顿,他继续道:“朝中有兵权且中立的就属侯爷和御王,连皇帝对御王都心存忌惮,自是无人敢拉拢他,侯爷就成了双方争抢的对象,如今林家军到了您手中,即便御王曾说有困难可以找他,万一牵扯到朝堂之争,恐怕他也会选择独善其身,您还是要早做打算。”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是。” 看着张翰的背影,林非晚眼神逐渐深邃。 他有一点说错了,御王并不是无人拉拢,只是那个秘闻别人不知道罢了。 她和父亲一样不想卷入两位皇子的斗争中,为今之计,只能是把自己和雪千御锁死。 “阿嚏!” 书房内,雪千御连打好几个喷嚏,骨节修长的手在文案上摩挲而过,剑眉微微耸起。 沈翊没注意到,抿了口茶,露出一抹吊儿郎当的笑。 “我就说林非晚不简单吧,竟能想到让死人开口这招,还把那群人都糊弄过去了,如今纸早已烧成灰,就算他们回过味来想查都找不到证据。” “呵。” 雪千御冷冷出声,“聪明?我看是自作聪明还差不多!” 沈翊笑容一僵:“何解?” “原本只是家族内部的事情,她这一闹,躲在后面的人还坐得住?她这是把自己和侯府放在火上烤,即便侥幸度过,人言可畏,你觉得她能撑多久。” “也兴许她是把你当后盾了,要我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嫁给你,你猜,她会不会想到这一步?而且太后最近不是一直明里暗里催你吗,娶她总比娶赵家女强。” 雪千御脸色骤冷:“我是说过帮她,但不是什么事都帮,还有你,有这闲功夫不如出去找找玉佩主人。” 沈翊耸耸肩起身,“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入夜。 侯府内竟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清荷院里的大夫换了一茬又一茬。 “母亲,姨娘一直高烧不退,要不找个道士来看看?” “不可!” 林非晚抢先开口,“父亲刚下葬家里就给姨娘请道士,传出去让外人怎么想,万一外人误会父亲去世与姨娘有关,到时候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你说怎么办,母亲,要是姨娘有事,冉儿也不活了?” “冉儿莫慌,京城里大夫多得是,咱们再继续找,妹妹肯定会没事的。” 林非晚冷笑着走到院外,惊吓、急火攻心再加上夹竹桃毒,这烧没个两三天是退不了的。 周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抢过去的纸钱上被洒了夹竹桃粉。 蓦地,她瞥见远处走过来一道人影。 “张妈妈。” 林非晚将人拦在门口,“姨娘病成这样,母亲哪有心思喝什么汤,不如就赏给张妈妈吧。” 来人脸色变了一瞬,强扯出笑脸。 “老奴命贱,哪配喝这个,姨娘已经病了,夫人可不能再倒下,您进去劝劝她,把汤喝了吧。” “那好,你退下吧。” 林非晚转身小抿一口又吐出来,果然里面掺了东西。 她将汤倒进药碗,面不改色地走进去。 “这是大夫开得补药,妹妹快趁热给姨娘喝了吧,一定要全喝光,这样才好得快。” 原本还纳闷大夫什么时候开过补药的林冉,一听到“好得快”三个字,立马把那点疑惑抛到脑后。 弟弟暂时当不上世子,姨娘的管家之权可不能再丢。 她火急火燎地灌着药,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两道寒芒。 直到药碗见了底,林非晚才转眸,劝余清韵回去休息。 她也趁机仔细帮余清韵诊了诊脉,回房便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夏竹和秋霜,吩咐起明天的计划。 翌日 林非晚没等众人用膳,匆匆吃了些点心就带着冬青出门。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外出,看到御王府的烫金匾额时,冬青吓得双腿打颤,要不是林非晚搀着,她都要跪下了。 “小……小姐,咱能不去吗,你没发现御王府外冷清得不正常吗。” “怕什么,御王还能吃人不成?” 一听“吃人”两字,冬青腿当时就软了,指着门内一角哆哆嗦嗦道:“御王是不吃人,但狼獒吃啊,太后赏给王爷的美人就是被它咬死了,当天奴婢出来采买,亲眼看见了,那场面……呜呜,奴婢一想就害怕。” 林非晚扶额,“罢了,你去车里等我,我自己进去。” “不能去啊小姐,狼獒真会吃人的。” “嗷呜!” 正说着,突然一抹黑色身影从门内蹿了出来。 第八章是什么给了你错觉 “小姐,小心!” 冬青咬牙闭眼扑到她身上,林非晚眼底寒光乍现,原本凶神恶煞的狼獒忽的在距离她两米开外来了个急刹。 “呜呜……” 狼獒像变了个狗一样,颠颠地走到她跟前,俯首垂头摇起尾巴,一副讨好的样子。 林非晚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突然觉得它很像自己曾救过的小狗崽,如果那只崽子还活着,大概也有这么大了。 “看它多可爱,哪有你说得那么可怕。” 冬青眼睛掀开一条缝,看到自家小姐在那撸狼獒,差点没吓掉下巴。 不光是她,隐在暗处准备随时出手的暗卫们也同样瞪大了眼睛,要知道,这只狼獒除了雪千御和沈翊,就连追云等近卫的面子都不给。 单看御王府门口连守卫都不设,依旧没人敢上门就看得出来。 可现在,它真的好像一只舔狗啊。 “黑豹!” 一声低喝从门内传来,狼獒才晃着尾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林非晚抬头,正好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雪千御。 “王爷,臣女林非晚找您有事相商。” “哦?” 雪千御暗暗挑了挑眉,她说的是“相商”而不是“相求” 方才听到暗卫禀告他立刻就来了,还以为这丫头会吓得不轻,没想到黑豹不仅没伤她,还对她颇有好感。 按照前世轨迹,她前几日被掳走时就该死了,如今她不仅性格与之前大相径庭,办出的事情也颇有城府。 这股迎面而来的自信感,让他不由得想到一个人,不过那是个男人。 “王爷,您不请臣女进去吗?” 见他不语,林非晚主动开口。 “请。” 雪千御喉头滚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让身后推轮椅的追云变了脸色。 在他印象中,这是主子第一次主动同意异性进府,好兆头啊。 第一次进御王府,林非晚的感觉除了大就是冷。 洒扫的下人们就像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样,机械地干着手里的活,树荫等暗处影影绰绰,不用看也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跟在二人身后走了快一炷香的功夫,她都要迷路了才来到书房。 追云自动退下,屋内只剩下她和雪千御。 她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 “这几日忠勇侯府发生的事想必王爷都听说了。” 雪千御淡淡地“嗯”了声,面不改色地抿了口茶。 见他不往下接,林非晚继续道:“如今侯府就是砧板上的肥肉,但臣女不想任人宰割,所以……” 她一步步走到雪千御跟前站定,目不斜视地蹲下身,“臣女想和王爷结亲,您放心,只要危机过去,臣女立刻自请下堂,绝不纠缠。” 刀削般的薄唇勾起一道清冷的浅弧,等了好久,直到手中茶盏饮尽,才听他低嗤一声。 “林非晚,是什么给了你错觉,嗯?” 一股凌厉的气势宛若实质向她袭来。 换作别人,恐怕就得俯首求饶了,但她不是别人。 林非晚起身,揉了揉微酸的膝盖,从容地给他重添了一杯茶,故作疑惑。 “不是王爷说臣女有困难可以来找您吗,眼下亲事就是臣女最大的困难。” “呵,难道不是你自己作茧自缚?凭什么认为本王会帮你收拾烂摊子?” 林非晚也笑了,“就凭王爷也需要臣女的帮助。” “我帮你,你也帮我。” 冷不丁的,那晚女人说过的话涌入脑海,有一瞬间,他竟把面前人与那晚的女人重合。 莫非是她? 不对,雪千御很快否定了刚才的猜想。 那日林非晚虽被掳走,但事发破庙与他所在的地方相隔甚远,以她的身体状况,又中了欲毒,不可能走那么久。 如果找不到玉佩主人,一个月后蛇毒还会发作,隐在最深处的那只手一直没线索,万一再发生前世的事,林非晚跟着他只会死得更快。 况且,就算没有幕后黑手,还有后宫里那位看着呢,侯府是浑水,他又何尝不是。 想到这,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本王倒不知自己有何处需要林小姐。” 林非晚不卑不亢,意味深长道:“世人都道朝堂上有两股势力,其实不然,确切地说,应该是……三股,王爷,您从来不曾独善其身,不是吗?” “你在找死!” 雪千御这会算明白了,她胆子不是一般大,不给她点教训,早晚要出事。 纤细的脖颈被大手准确无误的钳住,林非晚任由大手收紧,果然力道在她快窒息时陡然松开。 “咳咳……” 她早有预料,第一时间扶着茶桌站定,大口呼吸起来。 “你不怕?” “臣女当然怕死,但王爷若真想要我的命,之前大可袖手旁观,您特意去祭拜父亲,又说出那样的话,在外人眼中便是与侯府站到一起,所以,臣女猜您一定是有特别的理由,比如……报恩。” 这确实是她的猜想,能让一个出了名冷漠的人主动蹚浑水,恩情无疑是最好的解释。 只是她在赌这恩到底有多大,够不够让雪千御沉得更深。 “呵,你很聪明,但这种小聪明不足以打动本王,管好你的嘴,本王可以保证未来留你们活命,追云,送客!” “等等!” 林非晚抵住门,将衣裙撕开几道口子。 “反正臣女名节早就毁了,若是能借此让外人知道王爷您并非不近女色,也算是回报您之前的相护之恩了。” 说着她就要开门出去,忽然一阵掌风从身后袭来,她灵敏地闪身躲开。 “砰!” 门重重关上,林非晚转身,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雪千御气到磨牙的声音传来:“不知死活,但愿你别后悔!” “昂?” 林非晚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了,俏脸上浮起一抹笑来。 “对了王爷,虽然不知您中了什么毒,但臣女久病成医,日后嫁过来臣女保证尽心尽力帮您解毒。” “你?还是先把你自己医好吧。” 雪千御说完,突然抬眸:“你当真是林非晚?” 被白绫覆住的双眼就那么直勾勾“看”过来,好像要将她洞穿。 林非晚怔愣片刻,坚定地回应:“如假包换。” 轮椅上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后,对着虚空吩咐一句:“买身女子衣裙回来。” 闻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衣服。 “放心,本王看不见。” 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嫌弃,林非晚撇撇嘴,看不见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炷香后,敲门声响起。 林非晚打开一个小缝,就见门外放着一身女子罗裙,颜色款式竟与她身上的有八分相似。 不愧是战神手下,办事效率高还心细如发。 “开门,本王出去你再换。” 自从眼盲之后,雪千御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灵敏,听见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自觉耳尖泛起粉色。 “主子,林小姐走了?” “她在里面穿衣服。” “啊,穿……穿衣服?” 追云咽了口唾沫,心道:是我想的那个穿衣服吗? 这时。 “王爷,撕坏的衣服臣女叠好放里面了,您让人扔了吧。” 由于距离远,林非晚特意提高了嗓门。 追云:“……” 开过荤的男人这么彪悍吗? 微风吹过,将周遭的树木带起一片唰唰声。 雪千御脸色微沉,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冷意。 “你该走了。” “是。” 不想暴露自己有些路痴,林非晚假装走得慢,很快落在轮椅后面。 突然,一个闪光的小东西飞来,她下意识要躲开,忽的看到雪千御腰间玉带,硬生生压住了本能反应。 “啊!” 脚腕被砸中,林非晚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林小姐,你没事吧?” 追云转身问道。 “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到了,不严重。” 她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出了大门,擦身瞬间正好看到雪千御的脸,只是这位始作俑者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林小姐您慢走。” 追云咧嘴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躲闪。 林非晚虽心里不解,还是和善地回了个万福礼。 追云一边推着雪千御往回走,一边竖着耳朵听。 果然,没走几步,就听门外一声尖叫。 “冬青,你没事吧?” “嗯?” 雪千御微微抬手,轮椅立马停住。 追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那个丫鬟在门口哭个不停,属下怕一会惹恼黑豹大人,就把人敲晕了,主子放心,那丫头根本没看到属下出手。” 低头的功夫,视线落在雪千御腰间。 “咦,主子,您腰带上的宝石什么时候少了一颗,这可是金缕阁的工艺,没功夫的人根本拿不下来,难不成咱们府里招贼了,还是个高手?” 雪千御唇角微勾,假装嗔怒:“每人十鞭,去刑堂领罚!” 夹杂了内力的声音传遍府中每一个角落,然后就见树荫等阴暗处飞出数道黑色身影,直奔后院而去。 追云暗中双手合十冲周围拜了拜,对不住了兄弟们。 “你杵在这,是在等本王亲自动手吗?” “啊?属下……呃……马上就走。” 追云脚底抹油,被风老大打和被主子打,傻子才会选后者。 第九章四种药引 马车上,林非晚掐着人中把人唤醒。 冬青睁开有些红肿的眼,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刚要松口气,突然眼神一变。 “小姐你这衣服……”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去男人府邸,出来时还换了身新衣,能联想的情节可太多了。 只是御王不近女色,林非晚又一脸坦然,才让她格外疑惑。 林非晚眼中划过一抹赞许,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票据,她也是换衣时才发现,暗卫竟心细至此。 “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可知该如何回?” 冬青接过票据,恭敬地垂首:“衣服是小姐逛街时在玲珑阁买的。” “嗯。” 林非晚掀开帘子,不远处就是最热闹的西市,接下来她打算去查曹建口中那个女人,唯一的线索就是桂花味香粉。 香粉中有主料和辅料之分,由于辅料不同,同样的主香味下也会产生出不同种类的味道。 她在曹建身上闻到的桂花香味,主调中带着淡淡的紫菀气息,这种花一般长在墓地周围,却是止咳的良药。 “冬青,你之前经常出府采买,可知京城一共有多少家香粉铺子。” 冬青想了会,娓娓道:“最大的几间香粉铺子都在西市,是官家贵女们最喜欢逛的地方,东市那边也有不少,但购买的多是平民百姓,不瞒小姐,奴婢用的就是东市刘家的香粉,虽然价格便宜,味道种类可一点不比西市的大店差。” “你可曾闻过桂花味的香粉?” “小姐你怎么打听起那个味道了。” 冬青的脸蹭一下红了半截,“您很少出门,又不用香料自然是不知道,桂花味已经成了勾栏专属,好人家的姑娘才不用呢。” “这是为何?” “两年前京城出了位独爱桂花的花魁,一应用度从穿着到脂粉全与桂花有关,后来勾栏女子纷纷效仿……” “那花魁现在人呢?” “一年前突然被人赎走了,据听说是被某位大人物金屋藏娇,再加上原来的老-鸨突然暴毙,花魁的去向更是成了谜。” “她叫什么?” “好像叫丹桂。” “丹桂。” 林非晚默念几遍,掀开车帘,“李叔,调头去东市。” “好嘞,驾!” “小姐,不去西市了吗?” “既然桂花香粉只有那些女子用,西市肯定不会有了。” 冬青带起哭腔,“您不会是要去买吧?” “放心,我只是去转转。” “不买就好,不买就好。” 冬青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要是夫人知道她带小姐去买桂花香粉,非得被发卖了不可。 相比起西市的奢调繁华,东市这边显得朴素许多。 “小姐,就是前面那家,您先戴个帷帽吧。” “嗯。” 林非晚点点头,她正有此意,没想到冬青先一步开口了,愈发对这丫头满意起来。 “两位快里面请,咱们店里的脂粉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下了车,立时便有机灵的小厮过来将她们请进屋。 外面装修虽简单,内里却别有乾坤,各式脂粉被弄成小样摆在展示柜上,无需掌柜一一卖力介绍,顾客自己就能尽情挑选。 “咦?这里没有桂花香粉。” 林非晚小声问了句,冬青正纳闷,一旁几个丫鬟打扮的人突然投来鄙夷的目光。 “和这种人一起买东西,真是晦气!” “一想到和她们擦的是同一种粉,我都要犯恶心了。” “掌柜的,我们不买了。” 几个丫鬟嫌弃地擦了擦手,对赶来伙计的低语几句,那伙计脸色不妙,沉着脸走到林非晚二人跟前。 “二位,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要买桂花香粉请从侧门进。” “侧门?” 林非晚柳眉微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果然见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顺着那方小门进去。 “看见了么,那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方才的丫鬟一脸不屑,气得冬青就要回怼。 知道那些人误会了,林非晚不想节外生枝,及时拉住了她。 “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小姐……” 冬青气得磨牙,但想到小姐不是个吃瘪的主,肯定是有别的打算,恨恨地瞪了那些人一眼。 进了侧门,里面的布置与大厅类似,管事的是个上了年岁的妇人。 女人们开心地挑选着,偶尔与她打趣几句,显然都是熟客。 林非晚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在主料是桂花的香粉里挨个试闻起来,但十几款都试完,也没找到。 “掌柜的,桂花味香粉就这些了?” 刘婶将二人从头到尾打量一眼,慈祥的脸上露出几分精明。 “看小姐眼生,想必是刚入行没多久,咱们店的桂花香粉可是最正宗、花样最多的,当年花魁丹桂就是咱们店的常客呢。” 她说话的时候习惯性的挥了挥帕子,林非晚捕捉到那丝淡淡的味道,帷帽下的唇角微勾。 “不知丹桂常用的是哪一款呢?” 这话问得刘婶脸色一变,很快她又恢复之前的精明。 “那款味道很久不做了,小姐再挑挑,咱们家别的款式也很流行的。” “可惜了。” 林非晚低头用手帕擦了擦手上残留的香粉,带着冬青转身出了店铺。 “小姐,旁边还有几家铺子,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去霍家买两个冰糖肘子回府。” 她出来半天,回去总不好空着手,记忆中原主母亲很喜欢吃冰糖肘子,只是后来身体一直不好,大夫让她忌油腻,才断了这口。 如今有她在,母亲的身体一定会好好调理回来,但她自己的身体…… 林非晚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身上的“子母引”之毒需要集齐冰火藤、菩提肉、琉璃果和圣血莲四种药引,再加上白莲、人参等珍药辅助才能解。 但四种药引都是万金难求,她还没被害时经常各处寻觅珍贵药材,曾差点买到冰火藤和菩提肉,只可惜那两样东西最后被北雪国的一位神秘人买走。 如今数月过去,不知那人是否还留着药材,即便留着,会否愿意割爱也是未知数。 目前她只知南风国皇室有圣血莲,但自己性命只有半年左右,真真是造化弄人。 “小姐,到了。” 思绪纷飞间已经到家,林非晚小声嘱咐李方几句才进门。 由于周梅生病的缘故,晚膳时林冉和林阳并没有过来。 看着桌上的冰糖肘子,想到上次吃这道菜时林密还在,余清韵眼圈立马红了。 “母亲,父亲在天有灵,一定希望我们好好的。” “嗯,晚儿说得对,你放心,我坚强着呢。” 余清韵擦干眼泪,吃得那叫一个香,不知不觉嘴角都染上糖渍。 林非晚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去,余清韵哽了一瞬,又恢复了笑容,但她却从那笑容里品出了几分苦涩。 不过母亲没说,她也没问。 二人用完膳散步的功夫,张妈妈端来一碗药和一盅补汤。 林非晚看了夏竹和秋霜一眼,见二人点头,才拿起汤盅递给母亲,然后自己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配合,张妈妈激动地差点跺脚。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意,不动声色地将碗放回去,拉着母亲去凉亭那边散步。 月光皎洁,如流水般洒下一片月华,亭下水池中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我和你父亲初见那日,月亮也是这么亮。” 余清韵突然开口。 “展开说说?” 林非晚有些调皮地托着下巴,她早已适应现在的身份,不知不觉间竟回到了自己还在南风国时和父亲相处时的模式。 余清韵被她逗得脸一红,眼眶里的晶莹都渗了回去。 “其实,最早和你父亲有婚约的不是我,而是周梅,但当时你父亲没功名,在族中也不受重视,到了履行婚约的时候,周家便把我推了出来,怕你父亲不答应,还特意在晚上将人约出来,让外人以为我们私相授受。” “原本以为你父亲会生气,没想到他握紧了我的手,还许诺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大婚那日我才知他已被封侯,之前没说是为了试探人心。” “婚后知道我在周家寄人篱下过得不好,他日日下朝都会给我带霍家的冰糖肘子,笑呵呵地看着我吃完,帮我把唇边的糖渍擦干净,后来我就故意吃成大花脸,他就耐心地一点一点给我擦……” 她说话时眼里都泛着细碎的光,活脱脱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模样,突然话口停住,眼里的光也灭了。 “母亲你没事吧。” 余清韵深呼几口气,挤出一抹笑来,“我没事,对了,你要不要学琴?” 破天荒地,余清韵竟主动要教她弹琴。 记忆中原主身子不能操劳,偏偏又喜欢弹琴,所以每次余清韵都是背着原主弹。 原主好几次撞见她教林冉的画面,因为伤心生气,母女关系冷淡了许久。 “呃……好。” 林非晚点点头,虽然她不喜欢,但也算是解了原主一个心结吧。 可接下来的时间,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真庆幸当年原主没跟着学,她撞见的那些“母慈女孝”场景肯定只是惊鸿一瞥。 这么一想,她突然有点同情小时候的林冉了。 “又走神!” “啪!” 第十章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嘶……” 林非晚疼得甩了甩手,原本水葱般的十指此刻颜色堪比刚才吃的两个冰糖肘子。 她委屈地把手往前一伸,“母亲,疼,能不能明天再练呀。” “嗯,明天我去婉园监督你。” 林非晚嘴角暗抽,真后悔呀。 一连两天,她都在折磨中度过,直到终于能流畅地弹完《虞美人》,余清韵才勉强给她放了个小假。 “小姐,张妈妈又去清荷院送药了。” “嗯,我记得清荷院门口有不少车前草,你去拔些来,有人问起,就说我最近身体好转,想踢毽子了。” “是。” “小姐,您才安排夏竹和秋霜调换了您和夫人的药材,万一周姨娘起疑,不就暴露了吗?” 夏竹走后,冬青上前问道。 林非晚勾了勾唇,“就是要让她起疑,你猜她若是知道张妈妈给她送的药都是加了料的,会怎样?” “以周姨娘的脾气,绝对容不下张妈妈,可是没有张妈妈还会有别的妈妈,只要管家之权一日在周姨娘手上,您和夫人就还有危险。” “不急,后天是发月银的日子,周姨娘养病数日,再加上父亲葬礼,账目肯定来不及核对,若是有几个脾气急的吵到母亲面前……” “小姐高明,不过要奴婢说,您还是把事情向夫人和盘托出,她肯定是相信您这个亲生女儿的。” 林非晚摇摇头,对付周姨娘和林冉,必需一击即中,不给她们反扑的机会。 此时的清荷院气氛压抑,林阳一抽一抽地被奶妈带走,林冉小心翼翼地在跟前伺候着周梅喝药。 “咳咳,张妈妈,那病秧子怎么样了?” 周梅漱完口,有气无力地问。 “姨娘放心,老奴按您吩咐每次都在药里加了两倍的量,不出十日,她准下不来床。” “好,你回去吧,切记别露出什么马脚。” “是。” “冉儿,再给我倒杯水漱口,这是哪个倒霉大夫开的药,这么苦也不见管用,对了,那些账你可看过了。” 林冉皱眉许久,绞着帕子弱弱开口:“姨娘,那些事还是交给管家吧,我……我算不太明白。” 她跟在余清韵身边,学的都是琴棋书画,今年及笄是到了学账的年纪,但还没来得及学就出了父亲暴毙这一连串的事情。 “没出息!这点事都学不好,以后怎么当主母,难道你要去给人做妾不成!” 庶女和妾一直是林冉的心病,一听这话她几日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气得甩袖出门。 “还不是你教的太急了,哪有人两天就能学会一门技能的。” “你……你咳咳……” 周梅被气得一阵猛咳,刘妈妈连忙给她拍背顺气。 “姨娘别急,您病了好几日,周府那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派人来看看,至于派来的是谁,还不是您说了算。” 听到这,她脸色总算缓和些。 “这些年幸亏有妈妈在我身边,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冉儿和阳儿但凡能懂事些,我死也瞑目了。” “姨娘这是哪的话,小姐和少爷年纪还小,等再大些肯定是您的左膀右臂,您歇着,我这就去周府。” “嗯,让李方送你,他驾车稳。” “老奴谢姨娘。” 侯府有两个车夫,李方是专门给府里的主子们驾车的,奴婢们只有跟着主子出门才有坐的份,对于周梅这番安排,刘妈妈可谓受宠若惊。 她这边刚出府,消息就传到了婉园。 周梅打死也想不到,李方是林家军中的一员,不过他的职责是负责府中与军中的消息传递,所以才用了最不起眼的马夫身份。 这些年他藏得极深,如果不是当初父亲将林家军交到林非晚手中,她也不会知道。 同时传来的还有刘家香铺的消息。 那日回去后,她就让李方传信张翰,让他安排人守在铺子周围,盯着里面的动静,尤其是女掌柜刘婶的一举一动。 就在不久前,有辆马车停在铺子后门,从上面下来个拎着食盒的丫鬟,后来刘婶亲自将人送出来,奇怪的是,丫鬟手里除了食盒什么都没有。 那马车似乎也怕人发现似的,七扭八拐进了芙蓉巷。 由于里面住着不少官员,张翰派去的人也不敢跟太紧,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芙蓉巷。” 林非晚杏眸微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或许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曹建只是一颗棋子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弃子。 她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递给冬青。 “让李方把信交给御王,另外,再让他叮嘱张统领,假曹建那边也不能放松。” “是。” 短时间内她没办法摸清芙蓉巷里的底细,只能向外求助,以雪千御的手段,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 不过未免节外生枝,她并没说是自己设计找出凶手曹建,而是把功劳推到了张统领身上。 “小姐,奴婢把车前草采回来了,刚才碰见二小姐,她果然向奴婢问起您的情况,奴婢照您说的回了她,她气冲冲地走了。” “做得不错,我看你头上的簪子有些旧了,冬青,我桌上有个玉簪,去给夏竹戴上。” “谢小姐恩典,奴婢马上去做毽子。” “去吧。” 午膳时分,信已经传到御王府。 雪千御摩挲着手里的信笺,脸沉得比冰还冷。 “查,明晚之前,本王要芙蓉巷所有人的讯息。” “是!” 暗卫对视一眼,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主子,此事需不需要和后宫那位打个招呼,万一她主动问起,咱们就陷入被动了。” “不必,今日太医诊出赵淑妃有孕,她最近可顾不上我这边。” “王爷,张公公来了,这会在府外候着呢。” 刘管家小跑进来,气喘吁吁道。 因为黑豹的缘故,几乎没人敢进御王府,就连传旨都是在府外完成。 “奉天承运,吾皇召曰,赵淑妃得天庇佑,身怀龙子,朕心甚慰,五日后在宫中举办宴会,君臣同乐,钦此。” “臣雪千御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公公交过圣旨,从身后小黄门手里取过一方木匣。 “王爷,皇上特意让老奴送来天山雪莲,今年西边统共就进贡了三株,可都在这匣子里了,正好老奴路上遇到梁太医,让他顺路给您请个平安脉,也让太后和皇上宽宽心,您说呢。” “公公有心了。” “王爷这是哪的话,您为咱们北雪国出生入死,咱们可都记着您的恩呢。” “呵。” 雪千御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将右手伸出去。 “王爷积毒太深,需要静养。” 片刻后,梁太医起身回话。 “既然这样,老奴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告辞。” 转身进府,雪千御迅速解开腿上的穴道,梁太医最善的便是筋骨之伤,皇上派他来,显然是要确认他的腿是不是真废了。 从他放出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数日,皇上能忍到今日,看来对他的戒心松了不少。 再不做点什么,怕是对方要忍不住夺权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玉佩的主人,这些日子京城都快被手下们翻遍了,依旧一无所获。 雪千御扶着轮椅的手逐渐握紧:“吩咐下去,将查找范围扩展到城外三十里。” “是!” 音落,暗卫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 日落月升,夜里的清荷院静得落针可闻。 “噗!” 周梅吐出一口鲜血,林冉吓得捂紧了嘴,生怕自己叫喊出声。 “你再说一遍,那病秧子怎么了?” 被指着鼻子问,林冉只好哆哆嗦嗦开口:“夏竹说她身子好多了,还想踢毽子呢。” 周梅深呼一口气,“叫刘妈妈给我更衣上妆,叫上阳儿,晚膳我们一起去膳厅吃。” 林冉恨不得赶紧离开这,话音刚落就不见人影,气得周梅拾起花瓶就往地上砸。 “诶呦,姨娘这又是生谁的气了。” 周梅强撑着坐到铜镜前,一边梳妆打扮一边把方才的事情同刘妈妈讲了一遍。 刘妈妈听完一愣,“姨娘是怀疑张妈妈说谎?她可是府里的老人了,按理说不会拎不清形势。” “就是怕她太拎得清形势了,父亲说的话是对的,林非晚那个病秧子不简单,过去那些年可能我都被骗过去了。” 刘妈妈想了想,还是把下午从周光那里听来的话告诉了她。 “下葬那天的事舅老爷回去越想越不对,当天他没来是被人绑架了,后来又听说了纸钱显字的事,觉得肯定是大小姐玩了什么手段,但纸都被烧了,想查也查不到,不如咱们从她身边的丫鬟入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来。” 周梅一听气得脸都紫了,差一点她多年隐忍就大功告成,却被几张纸钱害得功亏一篑。 父亲的猜测错了就罢了,若这事真是林非晚耍的小聪明,她绝对要让对方死得很难看。 “阿嚏!” 去膳厅的路上,林非晚连打好几个喷嚏。 “奇怪,是天凉了吗?” “天倒是不凉,怕是有人念叨您呢。” 冬青抬了抬下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林冉正牵着林阳往膳厅去。 林非晚挑眉冷笑:“周姨娘动作还挺快,明天起早点,咱们有事做了。” 第十一章惧内的纨绔 膳厅里,余清韵正在给林冉和林阳布菜。 见林非晚进来,林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 “阳儿一个劲儿喊肚子饿,母亲就提前开膳了,姐姐不会生气吧?” 余清韵夹菜的手一僵,有些抱歉地看过来。 林非晚佯装叹气,“在妹妹心中我那么小气吗,还是说妹妹自己心眼小,便把我也想成那种人了?” “你才……我……我是关心你,怕你生气才解释了一下。” “母亲早就知道我快到了,才吩咐提前开膳的,日后这种问题妹妹还是少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挑拨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呢。” 她这话说得漫不经心,架不住听者有意。 果然余清韵的脸色沉了几分,本想夹往林冉碗中的鸡翅硬生生拐了个弯,“晚膳忌油腻,少吃些荤腥吧。” 林冉气得攥紧筷子,猛嚼青菜。 林非晚眉眼间划过一抹讥讽,余光一扫,瞥见一道倩影在老奴搀扶下缓缓走来。 “姐姐,晚儿,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周梅穿着一身水蓝色罗裙,脸上的妆容比往日还浓上三分,将憔色掩去大半。 “看姨娘这气色,想必身体是大好了。” 周梅看了林非晚一眼,走到余清韵跟前握住她的手。 “还不是托姐姐的福,给我找了那么多大夫,咦,几日不见,晚儿这面色也比之前红润不少。” “姨娘真是心细,我最近身体确实好多了,想必是父亲在天有灵在保佑我,今儿我竟破天荒地想踢毽子呢。” “真的吗?” 余清韵眉眼一亮,将手从周梅手里抽出来,拽着她来来回回看了个遍。 “明天我带你去医馆,让大夫好生瞧瞧。” “好了母亲,姨娘本就来得晚,再不让她入座,饭菜都要凉了。” 话是这么说,可余清韵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一双眼睛几乎是定在她身上,不停问东问西。 林非晚也不恼,一边慢条斯理地用膳,一边耐心地回应着,不时扫一眼气鼓鼓的周梅母子,别有一番乐趣。 “夫人,小姐,请用。” 张妈妈端着汤盅和药碗进来,林非晚垂眸压下眼底的冷笑,这老奴怕是早知道周梅要过来用膳,特意来表现了。 “咦?张妈妈,今日的补汤和药送得有点早呢。” 她端起药送到嘴边,下一秒又放下。 “张妈妈有心了,知道我太晚喝药容易睡不好,今日特意早送半个时辰,母亲,我可以给张妈妈讨个赏吗?” “好啊,我也觉着这两日的补汤比往日好喝些,想必张妈妈是下了一番功夫,妹妹,明日记得让账房给张妈妈支二十两银子的赏钱。” 周梅咬着后槽牙,“张妈妈,还不谢谢夫人和小姐。” 张妈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周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吓得一个激灵。 “老奴谢夫人小姐,老奴告退。” 回去的路上,张妈妈还沉浸在周梅的眼神中,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张妈妈,姨娘有请。” 菊香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张妈妈又是一个哆嗦。 路上,见对方脸色不妙,她心里更没底了,试探着问了句:“不是说明天领赏钱吗?” “事都办砸了,你还想讨赏?” 说话的是周姨娘,眼见人进了院子,周围又没别人,她也不再压着脾气。 “老奴冤枉啊,不知道姨娘说的是哪件事。” “你还敢狡辩,我问你,你当真给那病秧子加大药量了?” 一听问的是这事,张妈妈那叫一个委屈。 “姨娘,老奴真一次不落地加了,每次也都是看着大小姐喝完才离开。” 周梅两眼一眯,“那林非晚身子骨越来越好你怎么解释?” “这……这怎么可能,这些年只加了那点量她都病恹恹的,加大了药量怎么可能会好转呢,兴许,兴许是回光返照,对,一定是回光返照,姨娘,老奴这些年勤勤恳恳为您办事,您一定要相信我呀。” 张妈妈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作响,不一会额头就起了个包。 周梅拧紧眉头,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 见张妈妈出了院子,她捏捏眉心,“刘妈妈,你怎么看?” “老奴看她说得不像假话,夫人明日不是要带小姐去看大夫吗,您不如这样……” 一番嘀咕,周梅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翌日。 林非晚过来找余清韵,就见周梅正坐在花厅里喝茶。 她杏眸微眨,笑着道:“姨娘是来给母亲请安的吧,父亲去世之后,府里的规矩是该立起来了,难怪母亲总是让我跟您学,姨娘以身作则,不愧是晚儿的榜样,对了,冉妹妹和阳儿呢,他们已经请完安走了吗?” 此时的周梅含着一口茶不上不下,滚了好几圈才咽下去,没想到最后还是呛了嗓子。 好不容易压下的咳嗽跟火山爆发似的,差点让她把肺都咳出来。 “咳咳……” “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说身子大好了吗,要不妹妹还是别去了,我和晚儿知道去妙手堂的路。” 余清韵从里屋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我没事……咳咳……就是刚才喝茶呛了一下,咱们走吧。” 林非晚暗暗挑眉,没想到她会跟着一起,还好自己早有准备,来之前就特意施针改了脉象。 一路上,周梅果然没咳嗽,但看她那张憋红的脸就知道忍得有多难受。 到了地方,林非晚趁下车的功夫从李方手里接过一张字条。 许是时辰尚早,妙手堂里的病人不多。 她们被掌柜请进里面单间,很快,进来个长着八字胡的大夫,这人林非晚见过,之前周梅生病,第一位请来的大夫就是他。 “麻烦小姐把手伸出来。” “好。” 林非晚垂眸看向腕间,余光却落在胡大夫和周梅身上,不出所料,二人之间果然有眼神交流。 “唉……” 胡大夫突然叹气摇头,林非晚勾了勾唇,等着看他耍什么花样,但被蒙在鼓里的余清韵哪受得了。 “大夫,我女儿的身子……” “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距离太远,林非晚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知道余清韵回来时眼里还闪着泪花,就连脚步也有些虚浮,心里已经将谈话猜到七八分。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真想把胡大夫暴揍一顿。 出门时林非晚借口想到处转转,让李方把余清韵和周梅先送回府中。 来到僻静处,她总算有机会打开纸条。 上面写着钱伯仁已经连续两日去探望曹建。 “一个惧内的纨绔,有那么大胆子算计父亲么?” 府里下人们闲聊时曾提到过钱伯仁,说他出了名的惧内,曾因为逛花楼被夫人揪出来当街暴打。 若不是周光路过拦着,估计他当场就被打成残废了。 “周光。” 林非晚脑海中灵光一闪,将纸条攥成团,“走,跟我去御王府。” 冬青见她脸色阴沉,纵有万般不愿,也只好疾步跟上。 二人走的是小路,直到御王府门前才摘下帷帽,不必担心被人认出来。 “林小姐,属下正要去给您传信呢,这是芙蓉巷里的人员名单和图纸。” 见林非晚要打开,追云连忙摆手叫过来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 “这里毕竟是府外,您若着急,不如上去看。” “多谢。” 她知道没雪千御开口,追云不敢让她进去,叫来马车已经是贴心之举。 名单展开,她不由得看呆了。 之前只猜到雪千御手下人必不简单,没想到会如此厉害。 短短一夜之间,就查出如此多讯息,连别人家中有几条狗都写得明明白白,难怪北雪国皇上对他忌惮万分。 “钱府。” 葱白的手指在一处落下,杏眸刹那间变得锐利万分。 上面写着内住一女子,容貌倾城,甚少出门。 “东西我拿走了,替我谢谢王爷。” …… 御王府书房。 “主子,林小姐让属下替她向您道谢。” 雪千御唇角扬起一丝弧度,“她没说别的?” “没有,不过属下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好。” 上扬的弧度瞬间垂下来,沉默片刻,黯淡的凤眸猛地一沉。 “让人盯着周光和钱府。” “是。” 夜凉如水,芙蓉巷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就是这了。” 黑暗中,一道娇小身影翻墙而过,稳稳地落在主院窗户根。 “丹桂,来,快让爷亲一口。” “老爷,您说过只要事成就把我接回府的,如今看来,都是骗人家的。” 女人甜腻的嗓音传来,林非晚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怎么会骗你呢,只是那曹建现在重病不见人,我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你再忍忍,等他确定死了,我就设计休了那母老虎,接你回去当正头夫人。” “你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快过来吧,爷可想死你了……” 烛火熄灭,交叠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林非晚捂住耳朵,飞身翻出墙外,刚出芙蓉巷,就被几道黑色身影拦下。 她柳眉微蹙,这几人武功应该不低,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真动起手来,恐怕难有胜算,唯有智取。 黑衣身影越来越近…… 她右手在腰间划过,“就是现在!” 第十二章打错了算盘 银光乍现,数十枚银针准确无误地刺入来人麻穴。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从暗卫身上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冷冽气息,是雪千御的人,事情不是查完了么,怎么还没撤走。 还是说,他和自己也有相同的怀疑? 不对,他怎么会知道父亲的真正死因。 脑筋一阵混乱,林非晚甩甩头,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御王府。 沈翊蹙眉拔出最后一根银针,从桌上端过一碗汤药。 “除了玉佩,你还能不能想起点其他线索,这几日我亲自带人暗访,一丁点消息都没有,我猜人要么早已不在京城附近,要么就是她在有意躲我们。” 雪千御接过药一饮而尽,“暗访不行就明查。” “怎么个明查法?” “从乱葬岗找具女尸,再拿一千两银票和假玉佩,一并交给大理寺。” “以案子的名义,再加上重金相诱,妙啊,事情办完,别忘了给人家买口好棺材。” “咚咚!” “进。” 屋内二人敛去方才的轻松神色,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暗卫咽了下口水,径直跪下。 “主子,曹建的死很可能与钱伯仁和府中的女人有关,钱伯仁唤那女子丹桂,属下靠近房间时还闻到一股桂花香。” 暗卫将在钱府中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昔日冠绝京城的花魁,一个惧内的纨绔可没那么多银子赎人,继续盯着,……还有事?” “主子,属下等还碰到一个穿夜行衣的女人,交手时不查中了暗器让人逃了,她当时完全有机会杀了我们,不知为何又收手了。” 暗卫退下,沈翊好奇地凑过来,“又是女人,你最近是在走桃花运吗,对了,上次林非晚来找你说什么了。” 雪千御白了他一眼,“让你的乌鸦嘴说中了。” 沈翊挑眉,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兴许日后她能帮你摆脱困局,不过我更好奇她是怎么说动你的,讲讲细节呗。” “想知道?” “想,想,太想了。” “自己去问!” “砰!” 沈翊一个踉跄被关在门外,“没良心,早晚有人替我治你,哼。” 一门之隔,雪千御剑眉拧了拧,那日他试探过林非晚,不过她不会武功,不代表身边没有高手。 从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林非晚之前一直在藏拙,以她的聪明,发现林密暴毙真相不难,当初劝动张翰设计曹建的肯定就是她。 但接下来牵涉甚广,再查下去很可能引火烧身,对于现阶段的她来说无异于猛火烹油。 “传信林非晚,明日下午到品轩茶楼一叙,……等等,明日再传。” “是。” 暗卫揉了揉差点扭伤的腰,暗暗挑眉,主子果然开窍了,不仅主动约人喝茶,还如此贴心。 翌日。 林非晚被一阵响动吵醒,来到窗边却只见一张字条,上书:“下午品轩茶楼,雪千御。” “替我告诉王爷,一定赴约。” 有了这个插曲,她也没再睡的心思。 “小姐,夏竹、秋霜还有张妈妈被带去清荷院了,奴婢说您很快就醒,身边离不开人,这才被留了下来。” “一定是周梅起疑了。” 林非晚眯了眯眸子,“快给我更衣。” 此时的清荷院大门紧闭,周梅一脸愠色坐在太师椅上,夏竹、秋霜、张妈妈三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啪!” 茶杯砸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四处飞溅,在三人衣衫上种出朵朵黄花。 “你们的卖身契可都在我手里攥着,背叛我的下场,最好想清楚!” “姨娘冤枉,老奴实在不知犯了什么错啊。” “闭嘴,你的事情一会再说,夏竹,秋霜,我问你们,侯爷下葬时白纸显字到底是怎么回事,牙婆就在府外候着,你们想好再开口。” 夏竹和秋霜对视一眼,她们这个年纪要是被发卖出去,下场不言而喻。 可她们早已经是林非晚的人,别说那日的事情她们根本没参与,就算是参与了,也不会透露半句。 这个家里真正厉害的人不是眼下大权在握的周姨娘,而是一直藏拙的林非晚。 有她在,肯定会护着她们。 想明白这些,二人的心更坚定了。 “当日姨娘在场也看到了,就是侯爷显灵呀。” 周梅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刘妈妈掌嘴,打到她们说实话为止!” “啪啪啪”的脆响在耳边萦绕,张妈妈的腿早软了,这一倒,额头正好磕在地上,那晚留下的包变得更明显了。 “张妈妈,咱们屋里说话。” 周梅笑着从跟前走过,只是那笑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张妈妈可知这是什么?” 进了屋,周梅从桌上拿出三个纸包,一层层打开,送到她跟前。 “嘶……好像都是药渣。” 周梅转身坐下,冷笑道:“正是药渣,张妈妈不觉得眼熟吗?” “姨娘说笑了,药渣长得都差不多,老奴不是大夫,怎么会认识。” 她擦了下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回道。 “啪!” 周梅一拍桌子,将药渣扔过去,张妈妈吓得扑通跪下。 “你干的好事,还敢装糊涂!” “姨娘,老奴是真不知道呀。” 周梅气得咬牙,“好你个嘴硬的刁奴,你阳奉阴违,把该加给那病秧子和余氏的寒毒都加在我汤药里,难怪她们身子一日比一日好,我明明身子康健,却一病不起,要不是我把药渣交给胡大夫,就要被你害死了,咳咳……” 说到怒处,她又是一阵猛咳。 张妈妈吓得赶紧解释:“那药老奴都是分开放的,一定是有人陷害老奴,请姨娘明察。” “姨娘,这是从张妈妈房间里搜出来的三百两银票,这三包药奴婢请胡大夫刚看过,您药里的参粉和大小姐、夫人药里的寒毒被调换了,剩下的十几副药都是如此。” “你还有什么好说!” “老奴,老奴……” 张妈妈彻底傻了,连句话都说不明白。 “张妈妈偷盗府中钱财,念其在府中劳作多年,就不报官了,拖出去交给人牙子。” 几个丫鬟轻车熟路地上前将人堵了嘴捆绑结实,连句辩白的话都没容她说。 “再不说实话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刘妈妈揉揉发疼的掌心,厉声道。 “卢比们……说的……就是石花。”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 “姨娘,一大早把我的丫鬟叫过来是有事吗?” 林非晚笑盈盈的脸在看到二人的刹那瞬间阴沉,“敢问姨娘,她们犯了何错?” 没想到她会过来,周梅狠剜忘记关门的丫鬟一眼,换上一副讨好的脸。 “晚儿有所不知,我发现张妈妈伙同这二人偷窃府中财物,正打算把她们发卖了,牙婆就在门外,一会让她带人进来,你挑几个听话的。” “姨娘想得真周到。” 见她眉眼弯弯,周梅心里冷笑,“跟我斗,你还嫩得很。” 林非晚给了夏竹和秋霜一个安抚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周梅这话看似是在给她台阶,实际上却是在为自己打算。 如果夏竹和秋霜不可靠,林非晚确实会顺水推舟,但事实恰好相反,只能说周梅打错了算盘。 “来人,把她们拖……” “慢着!” 林非晚将二人扶起来,“这两人我用惯了,不过既然姨娘开口,我也不好推脱,冬青,去把牙婆叫进来。” 很快,一个拎着烟袋锅的妇人带着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走进来。 “姨娘,大小姐,人都在这了,都是顶机灵的,二位看看可有喜欢的。” 林非晚走了两个来回,笑着问道:“你们中谁厨艺最好?” “厨,厨艺?” 牙婆对着周梅眨巴眨巴眼,见她也是一愣,赶紧笑着解释。 “大小姐,她们学得都是如何伺候人,不是厨房那一套。” “哦,那就算了。” 林非晚摆摆手,“府上现在不缺丫鬟,倒是缺个主厨,既然不合适,那我只好去外面找了,对了姨娘,把冬青、夏竹和秋霜的卖身契给我吧,她们是我的丫鬟,卖身契放在我这才能更忠心,你说呢?” 周梅气得咬牙,面上只能赔笑。 “刘妈妈还不赶紧按大小姐说得办。” “是,是,老奴马上去。” 牙婆是个人精,看到这一幕,立马知道侯府嫡小姐不是好惹的主,日后府里怕是要变天喽。 林非晚将牙婆的表情收在眼底,满意地勾了勾唇。 她将夏竹和秋霜送回婉园,转头带着冬青坐马车出府。 “李叔,跟着牙婆,等到清净点的地方将人拦下。” 不一会,前面的马车拐进一条胡同,从上面下来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什么人?” 林非晚挑帘,“牙婆呢,我找她谈笔买卖。” “原来是林小姐,不知小姐看上哪位姑娘了?” “婆婆,借一步说话。” 等她进了马车,林非晚取出三百两银票递过去,“我只要张妈妈,剩下的……” “明白明白,小姐放心,有人问起,我就说张妈妈卖给路过的行脚商人了。” 牙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很快,捆成粽子、不省人事的张妈妈就被大汉扛进马车。 “小姐,接下来去哪?” “军营驻地,是时候公开曹建的死讯了。” 第十三章小两口吵架的感觉 “属下等见过小姐!” 议事厅内,张翰带着一班近卫恭敬地下跪。 “诸位请起,马上对外宣告曹建重病去世,钱公子那边单独派人去打声招呼,就说曹建去世之前还念叨他,对了,让人偷偷给钱夫人送个信,今天晚上……” “小姐,属下按您吩咐在那附近搜寻,找到了这块腰牌,怀疑是救走周光的黑衣人落下的。” 林非晚接过木质腰牌,除了牡丹浮雕,看不出别的讯息,不过至少是个线索。 “小姐,张妈妈醒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林非晚出了议事厅,挑帘上车。 “呜呜……” “嘘……,张妈妈,你帮周梅给我和母亲下毒的事我都知道了。” 她指了指外面,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见外面站着一排林家军,张妈妈顿时面如土色,猛摇头求饶。 “呜呜……” 林非晚将她口中的布料揪出,“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老奴,老奴愿听小姐差遣。” “如果我让你去指认周梅呢,你敢吗?” 张妈妈面色一怔,随即咬咬牙,“老奴敢。” “你先留在这,需要的时候我再让人来接你,另外……别想耍花样。” 林非晚扫了一眼外面,“他们可没我好说话。” “是,是,老奴明白。” 林非晚示意冬青给张妈妈松绑,和张统领交代几句,便前往茶楼赴约。 品轩茶楼。 三楼贵宾包间内,雪千御立在窗前,清风吹来,覆住凤眸的白绫翩然飞舞。 “主子,林小姐到楼下了。” 他摆摆手示意来人出去,熟练地坐回轮椅上,继续“看”向窗外,棱角分明的脸挂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林非晚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孤傲的背影。 “臣女林非晚见过王爷。” “坐。” 雪千御转身,薄唇轻启。 “你在查林密的案子?” “啊?” 林非晚斟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在雪千御手背染出一片红。 “臣女一时失手,请王爷恕罪。” 他骨节修长的手微微收紧,红色被冲淡几分。 “就此收手,本王会让人将钱伯仁和那个女人送到你手中,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林非晚眉心轻颤,之间很多不解的事瞬间拨开迷雾。 “王爷早怀疑过我父亲的死因?守夜时的黑衣人是您派去的?” “是。” 雪千御面上平静无波,心里不免惊讶,沈翊做事从没出过纰漏,竟会栽到她手里。 “那王爷可查到害我父亲的真凶,不是丹桂,也不是钱伯仁,而是背后……” “够了!本王说让你到此为止!” 雪千御声音冷厉,把门外守着的追云吓得一个哆嗦。 林非晚冷哼,语气半分不让。 “王爷怕臣女往下查,难道此事和王爷有关,还是说王爷想保护凶手?我父没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却死在阴谋算计里,这个公道你们皇室不给,我自己争还不行么,想让我放弃,除非……我死!” “王爷若没别的事,臣女就回去了,告辞!” “慢着!你执意如此,之前谈好的事作废,日后侯府有难,你也不要再来找本王,你自己想清楚!” 林非晚攥紧拳头,狠狠咬紧贝齿,没想到雪千御私下竟是这种人,以前她真是瞎了眼。 “王爷,你当真要做得如此绝?” 雪千御操控轮椅转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良久,屋内静得只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林非晚率先打破沉默,“好,不过钱伯仁的事不用王爷操心,臣女自有打算。” “三天后你孝期结束会收到宫宴的帖子,好自为之。” 林非晚心里冷哼,沏了杯茶,对准雪千御方才烫到的地方倒下去。 “诶呀,王爷恕罪,臣女方才不小心,这就去叫人给您处理。” “活该!” 她一口气跑下去,回头瞪了楼上房间一眼。 “主子,林小姐明显是误会了,林小姐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您的手都烫红了……” 追云絮絮叨叨,自顾自说起来。 “不小心,呵。” 雪千御像是听见了笑话一样,上扬的唇角泛着丝丝冷意,那她可太不小心了,才让茶水那么准确,丁点不浪费地对准一个地方浇下来。 敢对他玩这种小丫头的把戏,很好。 “咦,那是侯府的马车,林小姐还没走远,主子,要属下去解释一下吗?” “不必,以后也不用解释。” 追云挑眉,怎么有种小两口吵架的感觉,还别说,自从上次之后,他觉得二人越来越般配。 …… 马车上,林非晚越想越气,觉得自己从没认识过雪千御。 “小姐,是周府的马车。” “不好,李叔快些,一定要赶在周府的马车前到侯府。” “坐稳了小姐。” 一番七扭八拐,七荤八素,马车稳稳停在侯府。 “关门,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能放进来!” “是,小姐!” 话是这么说,林非晚还是给李方使了个眼色,让他在一旁看着。 她则带着冬青一路直奔母亲所住的百合院,这个时辰,好戏应该已经开场了。 “夫人给奴婢做主啊,奴婢家里还等着月银下锅呢。” “奴才的八十老母就等着月银拿药看病呢。” “放肆!你们当侯府是什么地方,我只是说暂缓发月银,又没说不给你们发,急什么!” “姨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都是等月银过活的,您拖着不发,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啊,夫人,您要给老奴们做主啊。” 角落里,林非晚戳了戳冬青的脑门。 “干得漂亮,周梅要知道你只花了二十两银子收买他们,估计得气死。” 冬青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姐过奖了,他们私下早就对姨娘随意克扣的行为不满了,奴婢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推得好,走,该我们上场了。” “再折腾,通通把你们发卖出去!” “呦,什么事让姨娘生这么大的气,早上才发卖了张妈妈,这会又要卖人,干脆把府里的人通通都换掉,专挑听姨娘话的,如何?” 林非晚脸上挂着天真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带刺,听得余清韵眉头都皱起来。 周梅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会脸都要绿了,又不能发泄出来,急火攻心之下。 “噗!” 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冬青,还不快去让人给姨娘请大夫。” 林非晚使了个眼色,冬青心领神会,特意吩咐人从后门走。 “母亲,姨娘身子不好,府里事情又多,总不好让她继续操心下去,若是让外人知晓,您就要背上苛待妾室的罪过了,正好女儿最近无事,不妨就让女儿试着管家吧,就当是为以后嫁人做准备。” 这话一出,周梅当即就坐不住了。 “姐姐,你忘记胡大夫的话了,这种费心劳力的事情怎么好让晚儿做,我身体向来很好,刚才只是太生气了。” “晚儿知道姨娘是为我好,可我是嫡女,日后到了婆家肯定是要管家的,我若是不会,日后岂不是要被人看轻。” 林非晚眼中蓄泪,紧咬下唇,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余清韵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大不了自己从旁帮忙,就当圆她一个心愿。 谁知周梅也一下一下抽泣起来,“姐姐,晚儿想学管家没关系,日后我慢慢教她就是,如今外人都知道侯府是我管家,你突然换人,外人会怎么说我,我被人说闲话没关系,冉儿和阳儿本就是庶出,以后可就更抬不起头来了。” “这……” 余清韵左右为难,握着林非晚的手逐渐握紧,林非晚另一只手反握过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姨娘误会了,外人都是因为妾室管家才说侯府闲话,知道日后由我管家,只会说理该如此,姨娘也能落个劳苦功高,贤惠有加的名声,至于冉妹妹和阳儿,京城庶出的子女们,不知多羡慕他们能和嫡子女同样待遇,怎么会抬不起头来呢。” 周梅袖口里的手狠狠绞着,强扯出一抹笑。 “就依你所说,侯府偌大家业,单是看账算账就要学上许久,你不能太着急了。” “我会呀,看账算账这么简单的事我早从书上学会了。” 周梅破怒为笑,“姐姐你看,晚儿还是年纪小,总把事情想得简单,要是让她管家,还不得乱了套。” 余清韵眉头皱得更紧了,“晚儿,不然你先和姨娘……” “母亲,姨娘,既然你们不信,那咱们不如打个赌,由姨娘出题,如果我能算对,就让我管家。” 余清韵看向周梅,“妹妹,你觉得呢?” 她乐不得地点头,“好,事关重大,晚儿若是答不上来可别生姨娘的气。” “姨娘放心,晚儿还怕您会因为我要管家生气呢。” “怎么会。” 周梅呵呵一笑,心里把她骂了个千百遍。 很快,刘妈妈捧着一摞沉年账本放到桌上。 “一个时辰,将内容核对好。” “妹妹,会不会太多了,咳咳……” 余清韵捂着鼻子,将林非晚往后拉了几步。 “姐姐是要我给晚儿放水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 “母亲,姨娘,可以开始了吗?” 第十四章打你都是轻的 “开始!” 林非晚泰然入座,随着左手翻开账册,一阵“哗啦啦”的脆响传入耳中。 她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在算珠间上下翻飞,用力也只能看见道道残影。 “这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在混肴视听。” 周梅喃喃地上前几步,待看见纸上的内容,脸上顿时血色尽褪,蜷起的指甲嵌进肉里。 背对着周梅,余清韵自是没看到那副表情,她的目光落在熟练打算盘的女儿身上,眉心拧起一道沟壑。 这速度府里干了几十年的管事都比不上,她怎么越来越看不透自家女儿了? 众人屏息看着,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将近,林非晚的速度却没有迟缓的意思。 “啪!” 最后一个算珠碰撞,林非晚长出一口气,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起身。 “母亲,姨娘,我完成了,请检验。” “噗!” 周梅吐出一口血,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姨娘,姨娘晕过去了。” “快把人抬到床上去。” “冬青你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到。” “夫人,之前大小姐下令关了大门,大夫进不来,周府的张姨娘也被拦在门外好一阵了。” 刘妈妈从外面进来,拦住冬青的脚步。 余清韵疑惑地看过来,“晚儿,这……” “母亲有所不知,女儿回来的路上总感觉后面有人跟踪,一时害怕才让人关了门,奇怪,去接人的丫鬟没把大夫从后门带进来吗,冬青,你没嘱咐她?” 冬青是懂配合的,立马就委屈上了。 “说了呀,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如把人叫过来问问。” 刘妈妈一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夫人,现在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还是赶紧让人开门,把张姨娘迎进来吧。” “刘妈妈说得有理,冬青,还不快去办。” “等等,夫人,大小姐,张姨娘好歹是侯府的长辈,被慢怠许久,让冬青去迎恐怕不妥,万一她回去向舅老爷告状……” 见刘妈妈把周光搬出来,林非晚心知不妙。 余光果然扫见余清韵要起身,她先一步起来,用力将母亲摁回去。 “刘妈妈说得有理,由我这位侯府嫡女出门去迎,面子可够?” 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刘妈妈话到嘴边卡了壳,心知这个下马威算是给不成了。 林非晚冷笑着勾唇,“走吧。” “好大的胆子,知道门外来的是谁吗?” “让余氏出来,我非得跟她掰扯掰扯,这是几个意思,攀了高枝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当初要不是……” “哐当!” 门被打开,林非晚冷厉的目光刺得门外老奴一怔,要出口的话直接卡在喉咙里。 “这是侯府,我乐意什么时候关门,就什么时候关门,还轮不到你一个刁奴来指手画脚!我见识少,刘妈妈你告诉她,对诰命夫人出言不逊是个什么罪过。” “呃……大小姐,夫人是来让您请人进门的,您看……” “哼,听见了吧,还不快把我们家姨娘请进去,告诉你,我们姨娘自进了周府就没受过这种委屈,要是老爷知道了,哼哼。” “啪!” 一声脆响,在场的人直接懵圈,那老奴连捂脸都忘了,呆愣在原地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你……敢打我!” “啪!” 林非晚手高高甩下,又是一记耳光。 “目无尊卑,出口不逊,还想挑拨侯府和周府的关系,我打你都是轻的!” 她往下走几步,对着马车福了福身。 “晚儿给姨外祖母请安,方才有人跟踪我,我才嘱咐下人关了门,母亲听说您来原本要出来迎的,可周姨娘晕倒需人照看,母亲还说姨外祖母冰雪贤惠,最是体谅小辈,那老奴方才败坏您的名声,晚儿一时气不过才动了手,晚儿自知逾越了,特来请罪。” 车中张玉玲面色一变再变,打狗还得看主人,林非晚明知道张妈妈的一举一动代表她的意思,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明显是打给她看的。 可这一番话下来,竟让人挑不到错处,她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就坡下驴。 难怪周梅几次三番栽到这病秧子手里,之前确实小看对方了,回去得告诉老爷一声。 她扯出一张笑脸,挑帘下车。 “这一颠簸我竟睡着了,真是人老就不中用了。” “哪有,姨外祖母这模样,说您才三十出头都有人信。” 张玉玲不提方才的事,她也乐意揭过。 “你这张小嘴呀,跟抹了蜜似的,最近身子可还好?” “已经大好了。” 二人一唱一和地往里走,看着真好似一对亲密无间的祖孙。 被打的张妈妈哪还敢作妖,赶紧拎食盒跟上。 林非晚余光扫过,露出一抹疑色。 清荷院里。 林冉正气得摔算盘,菊香匆匆跑进来。 “小姐,您快别练了,出大事了。” 菊香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林非晚与周梅打赌,最后胜出的事情长话短说了一遍。 “哐当!” 算盘摔在地上,珠子哗啦啦洒了一地。 “都怪张妈妈那个废物,要是早点弄死那个病秧子哪来这些事情。” “小姐先别气,多亏姨娘有远见,早早派人去周府请张姨娘过来,您说巧不巧,大小姐说她好像被人跟踪,直接让人把门关上了,现在张姨娘被拦在外面好一会,张妈妈向来泼辣,一会有她们母女受的。” “活该!” “嘶……小姐,你看那。” 张姨娘怎么会和林非晚那么亲密,还有那后面跟做贼一样的老奴,是张妈妈? 林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拧了菊香一把。 “疼,小姐疼。” 她松开手,菊香立马跳出一米远,生怕再被拧一把。 林冉狠绞帕子,一用力,才绣好的锦帕扯成两截。 “晦气!” “小姐别急,咱们先去看看情况。” “走。” 百合院内。 胡大夫刚将手放到脉上,周梅就睁了眼。 “嘘……” 一番低语,胡大夫一脸凝重地出来。 “病人怎么样了?” “夫人,姨娘怕是生了心病,需要好好调养,近期不能动怒,受刺-激,不然怕是要……唉。” “这是怎么了,上次见梅姐儿时人还好好的,这让我回去怎么和老爷交代。” 张玉玲手帕掩面,撇开林非晚就往屋里钻。 “咳咳……您怎么来了。” “我正巧路过,你也是,生病了怎么不告诉家里一声。” “是我没照顾好妹妹。” 余清韵上前福了福身,张玉玲得宠多年,虽是妾室,却与主母无异,她年少时得周府庇佑,就算如今已是侯夫人,也没法拿架子。 “韵姐儿也别自责,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日后按大夫说的好好照顾着就行了,你与梅姐儿虽挂着主母与妾室的名分,但总归是亲表姐妹,和外边那些窝里斗的不一样,该亲厚还是得亲厚,你说呢。” “姨娘教训的是。” “我听说外间里跪着的丫鬟婆子是因月银迟发的事闹腾,这要是在周府,别说迟发半日,就算迟发半月也没人敢说半个字,下人不听话发卖了就是,为了他们伤了自个,不值。” “果然姨外祖母是向着姨娘的,这下看病秧子还怎么抢管家权。” 林冉压住上扬的嘴角,稳稳站在一旁看戏。 林非晚讥诮地睨了她一眼,将视线放在张妈妈拎着的食盒上。 送人的东西哪有一直拿在手里的道理,况且盒子里没食物的味道,反倒有股子墨香。 她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反手一弹。 “啊!” 林冉腰间一疼,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她前面正是张妈妈,下意识两手一拽。 “噗通!” “哐当!” 林冉倒在地上,在她身侧,从打翻的食盒里掉出一摞账册。 “果然。” 林非晚挑眉,装作惊讶地拾起一本。 “咦?姨外祖母的食盒里竟然装着侯府的账册。” 她的眼睛陡然睁大,用帕子捂住口,“上次族长说的事难道是真的?姨娘这些年真拿着侯府的钱往周家送?” “妹妹,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余清韵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事情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再不追究日后侯府岂不是要被掏空了。 余清韵到底是侯夫人,生起气来顿时没了方才的服软样,衬得张玉玲气势都弱了几分。 张玉玲心里明镜似的,余清韵放低姿态是因为曾受过周家的恩,但这份的示弱并非没有底线。 她狠剜林冉一眼,暗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眼见局面一败涂地,周梅心里的气一点不比张玉玲少,可余清韵正冷脸看着,张玉玲显然不打算背锅,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解释。 “姐姐,晚儿,你们别听外人挑拨,我是因为身子不好才拜托张姨娘帮忙对账的,就这一次,以后……” 林非晚上前握住她的手,“以后算账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姨娘好好养身体,这也是母亲和姨外祖母希望看到的,你说呢,姨外祖母。” 张玉玲嘴角一抽,“晚儿说得对,你好好养着,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姨外祖母,你不能走,你不是来帮姨娘……啊唔……” “诶呀,冉儿你怎么往我脚上撞呢,回头我让人送点伤药过来。” “噗!” 周梅又是一口血吐出来,林非晚抬头一看,呵,这次是真晕了。 第十五章回去洗洗眼睛 派人将周梅和林冉送回清荷院,林非晚把张玉玲送来的账本核对一番,吩咐冬青将下人们召过来。 这是周梅掌家后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下人们不免窃窃私语。 林非晚抬眸,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大夫说周姨娘身子有恙需要静养,从今日起府中一切事务都交由我处理,日后大家没什么事不要去打扰周姨娘,若是冲了她的身子,别怪我不客气!” 音落,账房李管事一脸不愿地站出来。 “大小姐,别的还好说,府中账务复杂,您又没接触过,奴才担心……” “李管事多虑了,我的算账手段连姨娘都是服气的。” 她一招手,冬青立马捧着账册递给李管事。 “按册子去库房取钱,发月银。” “要不要先请示一下周姨娘?” “嗯?” 林非晚眸底一沉,冷眼睨过来。 李管事咽了口唾沫,“奴才这就去办。” 擦身的瞬间,她低声道:“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以后该怎么做,相信李管事是个聪明人。” 李管事只觉得后背发凉,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一番折腾,发完月银时天色已暗。 想着晚上还有一出好戏要看,她简单吃了些点心就要走。 因着下午的借口,余清韵说什么也不让她单独去,幸好她早有准备,让张翰借口军中有事才得以出门。 林非晚和张翰找了个房顶趴着,角度正好能概览巷内的钱府。 屋内烛火明亮,透过窗户映出一道沐浴更衣的窈窕身影,张翰脸红地转过头。 “小姐,要不我下去等您。” “嘘……人来了。” 大门打开,钱伯仁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正见一室春色。 “丹桂,你是越来越勾人了,快过来让爷香一个。” “爷,你弄疼人家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曹建死了,明个我就让那母老虎名声扫地,你就等着当新娘子吧。” “爷,你真好。” 眼见场面越来越香艳,张翰的脸都快红成苹果,奈何主子在旁,他只能硬挺着。 林非晚一瞬不瞬地盯着窗户缝,突然眼底一亮,反手弹出一根银针。 “成了。” “成什么?” 张翰疑惑道。 林非晚弯唇神秘一笑,“你不用知道。” 话刚说完,就见不远处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妇人虎背熊腰,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砰!” “啊!” “夫人,你,你怎么来了!” “好你个钱伯仁,竟敢背着我在这开府养狐狸精,看我不打死你们!” 钱夫人扬起板子一顿招呼,疼得二人哇哇乱叫,偏偏彼此纠缠着挣脱不开,只能干挨着。 邻居早就听见动静,不多时,周围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还是钱公子会玩。” “你们看那女子,像不像之前那个花魁丹桂。” “难怪让钱公子神魂颠倒,挨打也舍不得松手,啧啧啧。” “啊,疼死我了,丹桂你快松开。” “啊,爷,是您的问题啊……” “呸!真不要脸,这会了还浪-叫,这种贱-货就该扔进窑子。” “住口!丹桂是我的心头肉,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立马告诉父母把你给休了!” “好,好,好。” 钱夫人咬牙切齿,举起佩刀,“你娶我时说过,若相负,拿命抵。” “佩兰,刀下留人!” 电光火石间,一枚石子自远处飞来,“当”的一声,佩刀落地。 “小姐,这是钱伯仁的父亲。” “嗯。” 林非晚拧眉,她没想到钱夫人脾气那么急,方才她正要动手阻止就被不知来路的石子抢了先。 “走。” 二人翻下屋顶往外追,就见隐蔽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是他! “林小姐,王爷有请。” “这就是你的打算?可想过后果?” 她刚挑开帘子,一连两个问题迎面砸下来。 当即撇撇嘴,嘟哝道:“我哪知道她脾气那么大。” 雪千御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明日我将人绑了送去军营任你处置,走吧。” “就这?” 林非晚做了个打人的动作,转身下车,把自己叫过来就为了教训两句,真是可气,绑人谁不会,她自己也能办啊。 “等等。” “王爷还有事?” “回去记得洗洗眼睛。” “啊,好好的洗眼干什么,我眼上有脏东西?” 林非晚使劲揉了揉,一脸不解。 张统领挠挠头,脸色逐渐严肃,比起这个,他更关心别的。 “小姐,您和御王……” “我打算嫁给他。” “啊这……夫人知道吗?” “母亲不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不管小姐做什么选择,林家军都是您坚实的后盾!” “啊,死人啦!” 芙蓉巷里,女人的尖叫拉回所有人的视线。 “吁!” 追云调转马头,有他在,林非晚不好展现武艺,只能戴着帷帽挤进人群。 “伯仁,我的儿呀。” “父亲,不是我,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根本没用力。” “你个毒妇,要不是我拦着他刚才就没命了,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 “公子,你快醒醒,没有你丹桂可怎么活呀!” “都怪你个狐狸精,我打死你!” “来人,把这个疯妇拿下送去刑部!” “父亲,你不能这样对我……唔……” “钱家父子都不是东西,这事因我而起,不能让钱夫人啊呸,是陈佩兰蒙冤。” 回到马车上,林非晚气得猛灌一口茶。 雪千御伸出的手摸了个空,神色微动,很快恢复高冷的模样。 “你想怎么做?” 她将茶杯重重往桌面一放,“验尸!” 清冷的眉梢微微一颤,“好。” “嗯?” 林非晚没想到他回应得这么干脆,凑近了问:“你信我?” “为什么不信?” 他下颌微微扬起,一瞬间,二人鼻尖碰了个正着。 林非晚惊了,雪千御也僵住。 隔着一层白绫,依稀可见那双漂亮到极致的凤眼。 这双眼未盲时她曾有幸见过,平静时像澄澈的湖水,荡得人心生涟漪,动杀念时,凤眸汹涌如深海,仿佛要将人灵魂吸进去绞碎。 直到彼此灼热的呼吸扑来,二人才回过神。 雪千御低头轻咳一声,“验尸的事等我消息,切莫轻举妄动。” “呃……好,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非晚逃似的跳下车,雪千御蹭了蹭鼻尖,剑眉深蹙,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和那晚的女人很像。 可他知道,她不是。 “主子,方才属下在人群中看见周光了,他和丹桂似乎认识。” “林非晚知道吗?” “不知,属下特意挡了她和张翰的视线。” “嗯,派人监视丹桂,另传信孙继成,钱伯仁的案子本王会派人插手,让他全力配合。” “是,主子,您要派的人不会是林小姐吧。” “怎么,你有意见?” 追云呵呵两声,心道:有意见?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 林非晚回到侯府,缓了好一会才将脸上的红压下去。 “没出息,不就是和男人碰了个鼻子吗,第一天穿过来的时候都那个过了,怎么还这样。” 林非晚想起那晚的猎户,当时情急,留下的玉佩是原主幼时母亲送的生辰礼。 现下不好节外生枝,等解决完侯府的困境,一定要找他赎回来,但愿他能坚持到那时候吧。 她这边岁月静好,清荷院里可翻了天。 “废物,打算盘学不会,还满脑子都是攀高枝,我真是生块叉烧都比你强咳咳……” “姨娘您喝口水顺顺,二小姐您快道个歉吧。” 刘妈妈紧劝,林冉蛄蛹着香肠嘴不情不愿道:“姨娘,我错了。” “知道错了以后就好好动动脑子,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现在管家权丢了,以后咱们娘仨在府里的地位只会一日不如一日,原本我还想让她们走得平静点,如今都是她们自找的!” 林冉眼睛一亮,“姨娘,您有新法子了?” “哼,我法子多得是,你但凡能遗传我半分也是好的,就你现在这脑子,日后嫁出去也只有被拿捏的份。” “不会的,三皇子说过他喜欢我,他会对我好的。” “傻孩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在他们眼中,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对你好单纯是因为你有价值,等哪天你没了用处,就会被弃如敝屣。” “不,我不信。” “唉!” 看着林冉跑出去的背影,周梅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刘妈妈,明日派人请宋先生回府教书,阳儿已经十二岁,不能再惯着他了,就算以后真无缘世子之位,也能考个功名傍身。” “姨娘放心,少爷天资聪颖,就是贪玩了点,您慢慢教育,总会好的,眼下大小姐才是咱们的心头之患。” 周梅脸上戾气尽显,狠狠攥紧了被角。 “妈妈说得对,她林非晚不是想用自己的儿子过继吗,我就让她生不出孩子,到时候这世子之位呵呵……” “姨娘,经过今天的事,府里的人恐怕都有了异心,下药的人可得好好甄选。” “张妈妈被发卖后,一直没招后厨主事,明日你叫牙婆挑几个可信的人送过来。” 刘妈妈尴尬一笑,“姨娘忘了,如今管家权在大小姐手上,咱们……” “哗啦!” 周梅拿起花瓶摔了个稀巴烂,“林非晚,我跟你没完!” 第十六章误会,绝对是误会 心里有事,林非晚天不亮就睡意全无,干脆起床等着。 辰时刚过,便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她在玲珑阁订的料子到了。 她出门上车,里面坐了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姐姐,你先换上这套男装,一会我给你化个妆,保证别人认不出来。” “谢谢,你叫什么呀。” “我叫璎珞,是师父给我起的。” “好名字,我换好了,开始吧。” “嗯。” 拿上工具的那刻,璎珞稳重得像个成年人。 不等马车停下,就听她清脆的嗓音响起。 “化完了,姐姐你看。” 林非晚睁开眼睛,被铜镜中的面容惊到了。 这张脸与她判若两人,虽然五官略显普通,却多了股英气。 她身板比正常男子要小,这样一来,正好弥补些不足。 之前她不想曝光自己会武功,出来还要偷偷摸摸,若是学会化妆术…… “璎珞你真厉害,能不能教教姐姐呀。” 璎珞歪了歪头,“嗯……我要回去问问师父再告诉你。” “好,我等你呦。” “吁!” “车上的可是林公子?” 林非晚挑帘,就见外面站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 “草民林晚见过大人。” “在下大理寺少卿孙继成,林公子若不嫌弃,称我一声孙兄即可。” “孙兄客气,是林某高攀了,陈佩兰可是在牢中?” “林兄这边请,她毕竟是陈将军之女,孙某将她安排在厢房了。” “开门,本官要问话。” “是!” “孙大人,我真没杀人,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死了。” 陈佩兰披头散发地扑过来,把孙继成吓得一个趔趄,幸好有林非晚扶了他一把。 “陈氏,你仔细回想一下,钱伯仁倒下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一定要一字不落地说出来,兴许还能证明你的清白。” “好,好,我想想,我想想。” 陈佩兰闭目沉默片刻,“当时我公公扶起他要走,那个狐狸精突然扑上来,我一生气就推了他一下,然后他就倒了,我对天发誓,我推的那一下没用多大力气,绝对杀不了人。” “你说丹桂扑过去,可看到她触碰钱伯仁身体何处了?” “嗯……好像是胸口的位置。” “胸口。” 林非晚眯了眯眸子,“孙兄,钱伯仁的尸体何在?” “在验尸房,仵作已经正验着,林兄可以稍微等下结果。” “不必,我想亲自去看。” 孙继成愣了愣,一般人都会嫌尸体晦气,就连判案官员都不会轻易涉足验尸房,没想到她竟然会去。 本以为御王安排的人是来走个过场,日后好升官,看来是自己肤浅了。 只是一想到要跟她一起去,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林非晚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拱了拱手。 “孙兄不必前往,我自己过去就行。” 孙继成尴尬一笑,“好,林兄有事尽管开口,孙某就在这候着。” 林非晚进去的时候仵作已经在写验尸单。 “死于昨日亥时,皮肤表面有大量淤青,无利器伤,无中毒迹象,死因是暴力殴打,老先生稍等,我能再看看尸体吗?” 验尸房的门开着,仵作一眼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孙继成,自是知道眼前人身份不简单。 “公子随意,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老夫。” “谢老先生。” 林非晚掀开衣服,在孙继成胸口仔细摸索摁压。 “找到了,麻烦老先生将镊子借我一用。” 她接过镊子,轻轻地从摁压部位夹出一根银针。 仵作当时眼就直了,“这……这才是死因,都怪老夫眼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老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死者胸口有淤痕,银针又早已潜入皮下,若非我先询问过死者妻子,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林非晚将凶器递给仵作,净手后把情况告诉孙继成,让他尽快派人去捉拿凶手。 孙继成连连点头,“林兄可有意来大理寺谋职?” “啊?” 林非晚眨巴眨巴眼,玩大了。 “多谢孙兄抬爱,林某暂时没有谋职的打算。” “那就遗憾了,若日后林兄决定入仕,大理寺随时欢迎。” “多谢,多谢。” 林非晚上了车,才发现璎珞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吁!” 她疑惑地挑开帘子,“这不是侯府。” “林小姐,主子在品轩茶楼等您。” “好,我正打算谢谢他。” “这是您的衣服,上面有更衣的地方。” “嗯。” 林非晚看了车夫一眼,御王府的下人,办事果然周到。 还是上次的包间,雪千御正垂眸饮茶。 想起上次的事,她脚步一顿。 “林小姐,主子在里面。” 门口的追云见她停住脚步,乐呵呵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打扮成这样你还能认出来?” “您身上的衣服是属下亲自买的。” “哦,难怪。” 林非晚走进门。 雪千御转眸,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唇角却隐隐有弧度浮现。 “不到一个时辰就破了案,不错。” “还要谢王爷帮忙。” 林非晚举杯上前,雪千御下意识缩了下手。 茶水本就烫,她没想到对方不接,一时没拿稳,茶杯掉在他双腿间。 一时间场面无比尴尬。 下一秒,头顶传来一阵磨牙声。 “林,非,晚……” “王爷别急,臣女马上帮你擦。” 正好她还没换下男装,撩起衣袍就擦拭起来。 不对呀,这双腿是热的,难不成还有救。 这样想着,她伸手捏了捏。 脖领子冷不丁被人揪起,放在腿上的手一滑,贴到一个说硬不硬,说软不软的地方,她赶紧红着脸把手收回来。 抬眸再看雪千御,此刻他额头的青筋凸跳,那张冰山脸阴沉得快滴出水来了。 “你若是急着当王妃,本王不介意成全你!” 林非晚赶紧解释:“误会,绝对是误会。” “哼!” 雪千御抬手,将人从腿上推下去。 “本王不希望有下次!” “跟谁希望似的。” 林非晚不满地嘟哝,视线落在他那双腿上,柳眉蹙了蹙。 也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先是盲了眼,如今又残了腿,那里应该是他的禁区。 还是不提了,日后嫁进王府徐徐图进便是,若是先给人希望,日后能成还好,若是不成,未免太残忍了。 “主子恕罪,丹桂死了!” “什么?” 来报的护卫跪地解释:“丹桂凌晨见了周光一面,分别时还好好的,早上大理寺去抓人时才发现她已经死去多时了。” “死因?” “服毒自尽。” “等等。” 林非晚突然开口,雪千御脸色一变,糟了。 “周光为什么会去见丹桂,他们认识?王爷,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奇怪。” 她回过味来,怒目圆瞪,厉声质问:“你早知道他们认识却不告诉我,是怕我查到周光身上,是不是!” “啪!” 雪千御手中的茶杯被捏成碎片,“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我胆子一直很大,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林非晚甩下一句话,拎起包袱去里屋更衣,片刻后,她气冲冲出来,将衣服扔进雪千御怀里。 “还你!” 雪千御咬牙:“好样的,别忘了之前说过的话。” “放心,我说话算话,此事我不会再继续查,但有朝一日,这个仇我一定连本带利讨回来!” 走出几步,林非晚又退回来。 “王爷,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外表冷傲,没想到你的心也是石头做的,还是黑透了心的石头!” 追云和房内的护卫对视一眼,默契地低头不吱声。 这话明摆着是骂雪千御黑心,敢这么和他说话的,普天之下除了后宫里那位,就属她了。 不对,后宫里那位如今说话也得掂量三分。 也是,连黑豹都对她格外亲厚,以后在王府,最不能惹的人不是雪千御,而是林非晚了。 “黑心,坏蛋!” 林非晚一直骂到侯府才停,下了马车,正好碰见牙婆带着几个妈妈往里走。 “孙婆婆,这是……” “给大小姐请安,是夫人派我送几个会厨艺的过来,之前在府上您不是也说要挑厨艺好的,咦,您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今天的事是您安排的呢。” 牙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林非晚一听就明白了,指定是周梅出的幺蛾子,不然母亲才不会主动插手。 “正好我要去给母亲请安,一起吧。”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百合院,果然见周梅坐在一旁。 看到她前来,周梅的脸一僵。 “姨娘是来给母亲请安的吗,您还在病中,这晨昏定省的事反正前十几年都没做过,这会就不必拘这个礼了,刘妈妈,还不送姨娘回去。” 周梅暗暗咬牙,脸上扯出一抹笑。 “还是晚儿贴心,姐姐,我……就先回去了。” “姨娘路上小心。” 她本意是想等余清韵挽留,谁知林非晚嘴这么快,临走时不忘给牙婆使了个眼色。 林非晚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勾了勾唇。 “母亲,姨娘身子不好,膳食自然不能跟我们一样,依女儿看,不如请两个厨娘。” “嗯,都听你的。” “孙婆婆,带人跟我去厨房试试手艺,母亲,那边油烟大,您就别跟着了。” “也好,今日宋先生回来了,我去那边看看。” 林非晚挑眉,周梅这是要转换策略了。 第十七章册封嘉柔县主 “大小姐,这几位厨艺个顶个得好,您尽管放心。” 林非晚笑了笑,指着厨房内的虾仁、面和鸡道:“半个时辰内,用这三样分别做出三道菜。” 牙婆扯起嗓子:“都拿出看家本事来,若是能留在侯府,那可是大大的福气。”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林非晚和牙婆坐在凉亭里,不时往里面看两眼。 “婆婆,这几位中可有懂药理的?” “还真有,那个穿棕色衣服的谢妈妈,年轻时家里是开药铺的。” 林非晚仔细打量起谢妈妈,看样子是个稳重的。 不多时,一阵香味飘过来,二人默契地起身前往厨房。 果然如牙婆所说,这几人做的菜均是色香俱全,接下来就要看味道了。 “这道白灼虾仁火候大了,这道面点太甜,这道三杯鸡有一点腥味……” 林非晚将几人的饭菜尝过一遍,最终停在一位中年妇人跟前。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妾哦不是奴婢姓陈,名兰茵。” “陈姐姐,你留下吧。” “谢大小姐。” “陈姐姐快起来。” 林非晚借搀扶之际握了下她的手,虽然面容憔悴,身子消瘦,但不难看出她皮肤底子不错,手上的茧子也是新的,再加上她下意识自称妾,以前应该是养尊处优的体面人。 北雪国人不喜蒸菜,她却做了更符合南风国口味的蒜蓉开背虾。 林非晚心里大底有了猜测,陈兰茵八成是南风国人,不知是何原因流落到北雪国,为能留下才兵行险着。 “婆婆,让谢妈妈也留一下,其他人先退下吧。” 待人走远,林非晚从药柜里拿出一根人参和几颗乌梅,“谢妈妈,做一道人参萝卜汤,再做个乌梅里脊。” 谢妈妈疑惑地看了林非晚一眼,迟迟未动。 “谢姐姐,大小姐让你做菜呢。” 牙婆担心到手的银子飞了,赶紧推了推她。 谢妈妈这才慢吞吞开口:“大小姐有所不知,人参和萝卜、乌梅和里脊都是相克的,同时食用对身体不好,要不您换道菜?” 林非晚满意地点了点头,“孙婆婆眼光果然不错,不过我用人有一个条件,就是绝对忠诚,做得到你们就在卖身契上画押。”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卖身契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冬青,先带谢妈妈和陈姐姐下去休息。” “是。” “婆婆,你觉得安排谢妈妈去清荷院怎么样?” 牙婆眼珠子一转,已经将她的心思想了个明白,果然天底下没有白拿的钱。 连忙应和:“大小姐的安排自然是极好的。” 林非晚勾唇笑着,“那就麻烦婆婆了。” “大小姐放心。” 牙婆干笑两声,转身去了清荷院。 “孙妹妹来了,快里面请,姨娘等您多时了。” “给姨娘请安,大小姐要试厨娘的手艺,我只能陪着,让姨娘久等真是罪过。” “孙婆婆这是哪的话,对了,不知大小姐留下了哪位厨娘?” “大小姐留了两个,说是以后给您这边单独安排一个呢。” “是么,晚儿还是真是贴心啊。” 周梅皮笑肉不笑地攥紧了拳头,“不知那两位都擅长做什么?” 牙婆转了转眼球,笑呵呵道:“陈氏做的菜样式多,但口味杂,谢氏一直在大户后宅当厨娘,做得菜式更合大小姐胃口,这次比试,胜出的就是谢氏。” “孙姐姐,这是姨娘的一点心意,日后您要是再来侯府,别忘了来这边坐坐。” 刘妈妈将一个珊瑚手串塞进牙婆手里,热情地将人送出去,又去百合院打听了一番才回来。 “姨娘,牙婆说得是真的,我过去的时候听大小姐正夸谢氏呢。” “夫人可在院中?” “老奴瞧见她去探望宋先生了,方才院里清净得很,夫人这会应该还在兰庭院。” “给我更衣,咱们赶在林非晚前头把人抢过来,刚夺了管家权就想给我个下马威,她还嫩得很。” 此时的兰庭院中,宋宣正在检查林阳的功课,每看一张脸色就沉一分。 余清韵也是一脸尴尬,“阳儿是贪玩了点,您多费心了。” 宋宣起身拱了拱手,“夫人,学生是念在您多年资助之恩才一直在府中任教,奈何小少爷……如今考期将近,学生怕是无法抽出太多心力,少爷配合些还好,若是不配合,只能麻烦夫人另请高就了。” “先生放心,阳儿肯定配合。” 周梅一脸赔笑地小跑进来,宋宣的文采她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之前他父母去世,三年前的状元就是他了。 宋宣前途无量,阳儿若是能搭上他的关系,未来也能走得更顺遂些。 “妹妹,宋先生科考要紧,要不……” “姐姐,宋先生才回来有很多东西还没收拾,咱们就别在这打扰他了,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商量。” 周梅连拉带拽,总算将余清韵从兰庭院里带出来,心里把她骂了个千百遍。 “妹妹,你刚才找我什么事?” 周梅换上一张笑脸,“是清荷院另立小厨房的事,冉儿和阳儿一向挑食,我想着年长的厨娘应该有经验,不如将谢氏拨给我吧。” 余清韵皱了皱眉,“晚儿怎么说?” 周梅暗骂了句,眼圈微微泛红:“她还没说,我是担心日后冉儿和阳儿再去给你添麻烦,才提了这么一嘴,都是我之前管家留下的毛病,姐姐不用为难,我还是回去等安排吧咳咳……” 余清韵眉头皱得更紧,想起大夫的话,连忙将人拦住,“妹妹别急,我回去问问。” 林非晚早派人盯着清荷院,周梅刚出去她就得了消息。 “谢妈妈,接你的人来了,记住我的话。” 想到她之前吩咐的话,谢妈妈低头擦了下额头的冷汗,“是,老奴一定做好。” “母亲,姨娘也来了,这两位是新厨娘,陈姐姐会做的菜种类多,就是口味比较杂,谢妈妈和张妈妈手艺差不多,母亲,您看留下哪个?” 一听要她做主,余清韵暗暗松了口气。 “正好我想换换口味,就留下陈氏,将谢妈妈拨去清荷院吧。” 林非晚假装遗憾地嘟了嘟嘴,半晌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好”字。 周梅压下嘴角的得意,道了谢赶紧领人走了。 “晚儿,你若是不高兴要不……”余清韵顿了顿继续道:“要不再请一位厨娘回来?” “不用了母亲,我高兴着呢。” 林非晚捂嘴笑得灿烂,她不过是下了个套,周梅就迫不及待往里钻,她当然高兴了。 余清韵心疼得将她搂在怀里,“好孩子委屈你了。” 林非晚暗暗扶额,母亲真是太单纯善良了,这样很容易被骗呐。 之后几日周梅都把精力放到督促林阳读书上,林冉之前被她骂得郁闷,在屋里患得患失,母女二人都没工夫理会这边。 这天林非晚正在练琴,下人突然急慌慌跑进来。 “大小姐,是圣旨,传旨的人快……快进来了。” “把人请到花厅,将庐山云雾沏上,赶紧去请母亲。” 林非晚回去换了身衣服,正好余清韵也匆匆赶到。 她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林非晚摸了下她的手,连手心都是汗,估计是吓得不轻。 林非晚心底升起一丝愧疚,她是早从雪千御口中知道圣旨的大概内容,可余清韵不知,怕是已经在胡思乱想了。 “忠勇侯嫡女林非晚接旨!” “臣女接旨。” “奉天承运,吾皇召曰,忠勇侯为国捐躯,朕心甚痛,其嫡女林非晚纯孝之至,性行温良、聪慧敏捷,着即册封为嘉柔县主,如今孝期已过,可携家眷参加两日后宫宴,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非晚接过圣旨,竟然封她当县主,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她对身后使了个眼色,冬青立马端着托盘过来。 “这是一对南海夜明珠,给公公当个物件把玩。” “县主客气了,杂家恭敬不如从命。” “公公,嘉柔第一次参加宫中宴请,不知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老黄门挑了挑眉,看来传闻不假,这病秧子不简单。 “这次宴会是皇上为赵淑妃怀龙子办的,县主别忘了准备礼品。” “多谢公公指点。” 送走老黄门,余清韵顾不上擦额头的汗,一把握住林非晚的手。 “晚儿,这次进宫不知是福是祸,之前我提议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林非晚被问懵了:“什么事?” “就是……就是让你和张翰定亲,现在时间紧迫,我得把你的亲事定下来才放心。” 看余清韵急得跺脚,林非晚勾了勾唇,至少母亲在大事上不糊涂,猜到可能会有人拿她的婚事做文章。 “母亲放心,女儿已经有打算了,只是有件事要提前和您说好。” “何事?” “此次宫宴之行只能我们二人去,不管姨娘和林冉怎么求,您都不能答应,能做到吗?” 周梅和林冉为什么非要跟着去? 余清韵疑惑片刻,看女儿眼神坚定,将疑惑压在心底,点了点头。 “大小姐,门外有自称玲珑阁的人来给您和夫人送衣服。” 余清韵突然皱眉:“你也给我定衣服了?” 林非晚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撒着娇将母亲推到座位上,“这不是想给您个惊喜吗。” “你呀,”余清韵戳了下她的额头,“我差点就以为你能掐会算了。” 第十八章你们不亏 很快,下人领着一个中-年-美-妇人进来。 美妇人面向林非晚露出熟络的笑:“掌柜苏氏见过夫人,大小姐。” 她会意地点点头,将人扶起,不错,担心她露馅,先一步自报家门。 “苏掌柜客气了,劳烦您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大小姐这是哪的话,您可是我的贵客,也不知道衣服合不合身,麻烦夫人和小姐去试一下。” “母亲,这是您的。” 林非晚将放着湖蓝色衣裙的托盘递给夏竹,转身接过自己的衣服,“苏掌柜,你跟我去厢房试吧,正好给我讲讲上面的花纹。” 来到厢房,苏溪从衣服底下拿出一个盒子。 “后日宴会是为赵淑妃怀龙子举办的,主子担心您不知道,特意为您准备了礼物。” 说着,苏溪将盒子打开,“这是法华寺主持亲自开光的《吉祥经》,赵家两代礼佛,赵淑妃也是出了名的爱好佛礼……” “替我谢谢王爷。” 众所周知,法华寺主持开光的经书千金难求,只赠有缘人,看在他如此有心的份上,她心里的气稍微消了些。 林非晚接过盒子,正要试衣就看到下面还压着什么东西,“这是……” “这是香囊,王爷特意嘱咐,那日您一定要戴在身上。” “理由?” 林非晚拿起香囊放到鼻下闻了闻,香味与雪千御身上的冷冽气息一模一样。 “属下也不知,穿好了,小姐要出去让夫人看看吗?” 林非晚对着铜镜转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落下的脚步一顿。 “不用看了,帮我换回来吧。” 回到花厅时正好看到一身新衣的余清韵。 因为林密去世的缘故,她近期除了穿孝服就是穿一些过于老气、单调的衣服,显得整个人老了十岁,如今这身打扮,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经过林非晚的暗中调养,她的气色已恢复许多,在湖蓝色锦缎长裙的映衬下,整个人低调雅致又不失贵气,这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 见衣服合适,苏溪礼貌退下,回去复命。 用过午膳,余清韵带着林非晚在花园里消食。 “对了,一会儿你随我一起去给淑妃娘娘挑礼物。” 林非晚一愣,“母亲,后天晚上才去宫里,不用着急的。” 她总不好说自己现在已经有礼物了吧,那余清韵就更多想了。 眼下只能先拖一下时间,再寻个说法把礼物的事圆过去。 “那怎么行,你刚封了县主,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可不能出差错,你若是不去,我就让周梅陪我去,她经常和那些夫人们打交道,兴许……” “我去,我去,母亲您忘了,之前您答应过我不带姨娘和林冉去的。” “我当然记得,就是礼物的事不能马虎,想着让她帮忙出出主意。” “母亲,姨娘身体不适,府里的事以后咱们自己做主就好,不用事事都劳烦她。” “嗯,你说得对,差点忘了,家里现在是你做主了。” 余清韵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上了马车。 角落里,林冉气呼呼甩袖离开。 “砰!” 一声响动,午睡的周梅被惊醒。 “刘妈妈,外面这是怎么了?” “姨娘别急,老奴去看看。” 刚出门就听见刘妈妈着急忙慌地喊:“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姨娘,”林冉黑着脸冲进来,“林非晚那个贱-人被封为嘉柔县主了,皇上还让她两日后去参加宫宴。” “你听谁说的,要是有圣旨咱们肯定也要过去听宣。” “姨娘你清醒清醒吧,现在管家的已经不是你了,圣旨到府的时候所有丫鬟都去了,就是没叫上咱们清荷院,以后咱们在府里恐怕一点地位都没有了,气死我了!” 周梅眼珠子瞪得贼圆,“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府里已经传遍了,凭什么,她明明都快死了,还霸着嫡女的位置,害得阳儿当不上世子,如今又被封县主,还要去参加宫宴,姨娘,我咽不下这口气。” “砰!” 林冉咬牙切齿,狠狠踹了桌子一脚,“不行,我也要去。” 自从安国公寿宴一别,她已经三个月没有三皇子的消息了,前日周梅的话骂醒了她,她要亲自去确认一下,三皇子对她到底有没有感情。 周梅暗暗皱眉,将林冉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以前别的府里来帖子都是她出面去赴约,如今……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再者,如果冉儿真能获得三皇子的心,说不定阳儿的世子之位就成了。 虽然她也担心女儿的未来,但既然那是女儿所求,她也只能尽力去帮。 成则皆大欢喜,败也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糟。 周梅握紧拳头:“好,这次宴会咱们一定要去,这两天你只当不知道此事,到时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姨娘,那是宫里,咱们怎么……” “蠢货,当然是跟你外公一起,你速去周府将此事告诉他,他会安排好的。” 林冉乐颠颠地叫了马车前往周府,将来意一说,周光当即拍板让她回去等消息。 待人走后,张玉玲从后面出来。 “老爷,你忘了妾身上次说的话了吗,冉儿这丫头说话不过脑子,你带她去宫里,万一出了什么事……” 周光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两块货上不得台面,我这是没办法了,上午许进那个老匹夫竟敢指着鼻子骂我,我必须早点在三皇子跟前站稳脚跟,到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 “老爷,那你可得谨慎些,妾身这心里总归有些不踏实。” “你有这份心不如快点给我生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老爷,这还是大白天呢……” “白天怎么了,我在自己府里,谁敢多说话……” 眼瞅着场面越来越火热,丫鬟婆子们对视一眼,识趣地关门离开。 此时的林非晚和余清韵正在西市逛着,从玉器首饰转到刺绣珍玩,连文房四宝都看了,也没找到一件合心意的。 路过书斋门口,余清韵眼睛一亮。 “掌柜,这部《妙法莲华经》可是开过光的?” “夫人好眼力,这是百灵寺的慧海大师亲自开光的,全京城仅此一部,只要两千两。” 林非晚撇撇嘴,两千两银子买一部经书,还“只要”。 “好,我要了。” 余清韵一摆手,跟在身后的夏竹看了眼林非晚,一脸肉疼地掏出银票递过去。 掌柜估计是第一次见着这么痛快的主,笑得见牙不见眼。 “得嘞,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慢着!” 一个丫鬟冲进来,“掌柜的,这部经书我家小姐要了。” 音落,一道戴着帷帽的粉色身影袅袅走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婆子,俨然就是丫鬟口中的小姐,而且身份不简单。 只是之前有帖子都是周梅和林冉赴约,余清韵和林非晚很少出府,自是不认识对方。 “这位小姐,”林非晚上前福了福身,“经书我们已经买下了。” 掌柜也打起圆场,“咱们店里还有别的经书,小姐可以再看看。” 女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径直坐到一旁,低头拨弄起丹蔻。 丫鬟见状双手叉腰,“我们小姐就看中你手里的了,开个价吧。” “这……” 掌柜看了看余清韵和林非晚,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女人,显然觉得她更不好惹,肉疼地把银票拿出来。 “夫人,小姐,要不您二位……” 林非晚冷眸一挑,将银票推了回去,她不想惹事,但不能让余清韵平白受委屈。 低声道:“母亲,你先上车,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小辈之间的事她不好插手,点点头出了门。 见人走远,林非晚脸上笑容尽失,冷声道:“掌柜的,开门做生意讲一个‘信’字,刚才我已经付过银子,这经书就是我的了。” 掌柜被她看得心发慌,擦了下额头的冷汗,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然后林非晚笑了,转眸看向戴帷帽的女人,“所以,小姐若想买书,应该找我商量才对。” “那你卖吗?” 清脆婉转的声音传来,是那女人开口了。 林非晚拨开拦路的丫鬟,在她身旁落座。 “那得看小姐给什么价。” 帷帽下的脸色带着几分玩味:“你想要多少?” “一口价,八千两。” 小丫鬟一听就急了,“八千两,你不如去抢!” 林非晚脸上笑意更深,“是你们要问价的,既然不买,我就走了。” “等等,百灵,给钱。” “小姐,八千两呢。” “给钱!” 女人丢下两个字起身便走,丫鬟不情不愿地把银票拍在桌上,瞪着眼等着掌柜打包。 林非晚勾了勾唇角,揣着银票离开。 临走时还来了句:“这是百灵寺的慧海大师亲自开光的,全京城只有一部,你们不亏。” 掌柜闻言都愣了,脑海里只剩四个字“你们不亏”。 不亏个嘚呀,他黑了黑心才挣了五百两,人家在他店里,连手都没转,动动嘴皮子就转了六千两,天理何在呀。 第十九章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林非晚揣着热乎的八千两上了马车。 不等母亲询问,她笑着道:“母亲,掌柜打算忍痛割爱,把法华寺主持亲自开光的《吉祥经》拿出来,只是那部经书这会儿不在店里,他约我明日再去拿。” “真的?” 余清韵眼睛一亮,这相当于是丢了芝麻捡西瓜呀。 “对了,价格呢?” “还是两千两,掌柜说今天的事情对不住咱们,就不加价了。” “他真是个好人。” 林非晚唇畔笑意更深,“是呢。” 回到府中,冬青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今天二小姐去周府了,待了好一会才出来,车夫说回来这一路她的笑就没断过。” “姨娘卧病,她有什么好开心的?不对,你去找谢妈妈一趟,这两人有问题。” “是。” 晚膳后,谢妈妈绕路来到婉园。 “谢妈妈,最近姨娘可好?” 林非晚坐在太师椅上,一脸温和地笑着,却让谢妈妈打心眼里发冷。 “回大小姐,老奴一直按您吩咐给姨娘做相克的膳食,但这毕竟不是药,姨娘饭量也不大,所以还没什么明显效果,不过白日里姨娘突然要多加些补品,不知道是不是自觉身子不适。” “嗯,后天你做些寒性大的吃食,下去吧。” 谢妈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低头退下。 林非晚确定,周梅和林冉已经知道宫宴的事情,而且还和周光商量好了,那她就让她们去不成。 不仅如此,还得提防她们使坏。 一连两日清荷院都安静得出奇,就连最调皮的林阳都很安分,一点没逃课。 林非晚眉心微蹙,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小姐,您把眉头舒展些,奴婢不好画眉了,一会还要进宫,妆容可不能马虎。” 她笑了笑,“我是去参加宴会,又不是去选秀女。” “那可说不准,万一哪位公子相中您呢,还是得好好打扮一番。” 看冬青这副激动样,林非晚实在不忍心泼冷水。 若她知道自己和雪千御的约定,恐怕直接吓晕过去都有可能。 “晚儿好了吗,该走了。” 听到母亲呼喊,林非晚整理了下衣衫,将香囊挂在腰间,走出门外。 “进宫以后不要左顾右盼,不能四处乱走,就一直待在我身边,明白吗?” “知道了母亲,这话您已经重复好几遍,我耳朵都要磨出茧子诶呦!” “你这丫鬟怎么冒冒失失的,晚儿,你没事吧。” “夫人,大小姐恕罪,奴婢实在是内急,刚才没看到您。” 看她一副脸红的模样,林非晚也不好苛责,“赶快去吧,下次小心些。” “谢夫人,谢小姐。” 上了马车,刚一落座,林非晚脸色陡变。 “冬青,刚刚那个丫鬟叫什么?” 冬青皱眉,“她……奴婢也不认识,估计是偏院里洒扫的。” 林非晚眼神冷下去,“李叔,找个药铺停一下。” “怎么了晚儿,你不舒服?” “母亲别担心,我是想起到了宫宴上难免饮酒,咱们二人都不善此,不如买几枚解酒丸,以备不时之需。”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 林非晚笑了笑,背在身后的手小心翼翼地在身上抓挠起来。 刚才她不小心着了道,那丫鬟分明是故意撞上来,给她撒痒痒粉的。 马车停下,林非晚赶紧让掌柜取来百部、蛇床子、黄柏、苦参、荆芥研磨成粉,用开水沏服,又买了几枚解酒丸才回去。 药效发挥还得一会,她谎称自己紧张,在马车上多等了半个时辰才下车。 皇宫门口热闹非凡,来者非富即贵,男子与女眷各自为伍,熟络地寒暄着往里走。 林非晚突然看到几抹熟悉的身影,是那天花八千两买经书的女人,她也来了。 没了帷帽遮挡,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引得周围贵公子们频频张望。 只是女人眉目间透着一股不耐和冷傲,看了半天,愣是没一个男子敢上前搭讪。 “赵小姐果然是国色天香。” “人家日后不是皇子妃就是王妃,不是咱们能高攀的。” 私语声传入耳中,林非晚明了,原来是赵家人,怪不得。 赵家这些年表面礼佛,只当个富贵闲官,可当今太后就是赵家女,如今怀龙子的淑妃也是赵家人,野心已然藏不住了。 若她猜得不错,这位赵小姐就是赵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女赵婷婷。 她心里暗道不妙,一会得在赵婷婷之前将礼送出去,这样还能给她换礼物的时间。 如果在赵婷婷之后送礼,就成打人家脸了,到时候不仅和她结梁子,还等于得罪了太后和淑妃。 “小姐,你的香囊呢?” 冬青突然出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们看过来。 有探究,更多的是鄙夷。 冬青知道自己给侯府丢脸了,头垂得低低的,眼睛里也泛起泪花。 此时的林非晚可顾不上这些,那香囊是雪千御特意嘱咐让她带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向来不做没理由的事。 如今宫宴快开始了,马车已经走远,这可如何是好。 蓦地,一道凌厉的视线射来。 林非晚转眸,四目相对,她扯出一抹笑,点头示意,赵婷婷估计觉得无趣,转过头不再看她。 “时辰到,请诸位前往月华殿。” 老黄门扯着嗓子喊起来。 她知道来不及了,只盼着能早点看到雪千御或是他身边下人,将香囊丢了的事告诉他。 只是她不知道,雪千御并不在月华殿,而是早早被太后叫去了万寿宫。 “母后,若是无事儿臣就去前殿了。” 雪千御放下茶杯,转动轮椅就要走。 “慢着!” 蒲团上跪着念经的太后总算起身,“趁淑妃大喜之日,你的婚事也订下吧。” 雪千御薄唇勾起,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太后一脸深沉地看过来,之前多次催促,他都以各种理由挡回来,本以为这次还要费不少周折,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她与身边的桂妈妈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生怕再出什么差池,太后趁热打铁:“宫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哀家和一起过去。” 月华殿内灯火通明,男子与女眷分开落座,女眷前方有轻纱屏风遮挡,只能隐约看到殿中情景。 林非晚跟着人群进去,随母亲在角落里坐下,这里没人注意,正好方便她一会溜出去。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贵妃娘娘驾到,淑妃娘娘驾到……” “参见皇上,皇后,各位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趁行礼的功夫,林非晚抬头瞄了一眼,心头一沉,雪千御还没来。 突然,她看到右前方几道熟悉的身影,眉头拧紧。 周梅和林冉还是来了,看她们那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想必被折腾得不轻,但愿别掀起什么风浪来。 “众卿平身,开宴!” 音落,歌舞丝竹声起,气氛变得热闹起来。 殿前已经开始献礼,不时传来阵阵欢笑。 林非晚捧起盒子起身,刚走过屏风就听前方传来周光的声音。 “皇上,各位娘娘,这是法华寺主持亲自开光的《吉祥经》,愿淑妃娘娘吉祥平安,称心如意。” “法华寺主持亲自开光的?” 赵淑妃欣喜地接过来,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林非晚愣了,回头看了眼一脸慌乱的余清韵和冬青,悄悄将手里盒子打开一条缝。 “嘶……” 还是大意了。 “那位贵女是……” 赵淑妃婉转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林非晚身上。 她迅速敛去眼底的慌乱,走上前施礼。 “臣女林非晚见过皇上,皇后,各位娘娘。” “哦?林非晚,原来你就是朕新封的嘉柔县主,快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是。” 林非晚微微抬头,视线却落在地上不敢上移半分,并非她害怕,而是直视龙颜是大不敬。 众目睽睽,她不能行差踏错。 四面八方的目光聚在身上,她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前方的几道尤为灼热。 “皇上,听说嘉柔县主身子不好,您别把人吓到了。” 身穿大红牡丹宫装的身影款款走来,将她扶起。 “丫头,本宫觉得和你投缘得很,不如挨着本宫坐,可好?” 在宫里,能穿大红色的娘娘唯有皇后一人。 林非晚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合皇后的眼缘,赶紧装出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 “谢皇后娘娘抬爱,只是臣女身子不好,怕把病气过给贵人们。” 赵淑妃现在可是个宝,她这么一说,皇后虽心里百转千回,表面也不好怪罪,只能打圆场将话题引向别处。 “你手里可是给淑妃的礼物?嘉柔县主蕙质兰心,想必选的礼也是极好的,本宫着实好奇得紧。” “皇后姐姐说的是,妹妹也很好奇,嘉柔县主,你打开吧。” 众人目光齐齐看过来。 林非晚握在盒子上的手逐渐泛白,余光看到周梅和林冉小人得志的脸,心里骂了句:蠢货。 这是宫宴,不是在侯府,三千林家军本就惹人眼红,这两人竟为了私利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若是触怒了龙颜,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十章信不信我分分钟弄死你 “嘉柔县主。” 一道威严的声音将林非晚拉回神。 她微微抬头,将正前方的几人看在眼中。 一身明黄的雪千夜端坐在龙椅上,他容貌与雪千御有五分相似,一双眸子似寒星,不怒自威。 他右手边坐着一位面容柔美的女人,女人左手下意识放在小腹上,显然是本次宫宴的主人公赵淑妃。 另一边,隔着一个空位落座的应该是王贵妃,毫无疑问,紧挨着她坐的那位俊美男子就是三皇子雪承澈。 林非晚余光一瞥,果然见林冉直勾勾盯着人家看,生怕别人察觉不到她的心思。 只是雪承澈一门心思饮着茶,半分眼光都没分给她。 不过林非晚清楚,这人并不像表面那样风轻云淡,方才看向自己的几道炙热目光中,就有他的份。 对面与他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剑眉星目男子无疑是二皇子雪承傲。 此刻雪承傲那毫不掩盖的目光正死死盯在林非晚身上,让她一阵恶寒。 “莫不是嘉柔县主的礼太贵重,不想给我们看?” 赵婷婷突然出声,有了刚才那一幕,自己的礼是送不出手了,一想到被坑的八千两银子,她就一肚子气。 更何况,林非晚竟敢勾引三皇子,之前自己不知对方底细,如今已经知道她就是那位失了名节的病秧子。 三皇子那般光风霁月的人,也是她能肖想的,给他提鞋都不配! 看着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林非晚暗暗皱眉,本以为经书被周光送出去,也算是祸水东引,没想到还是结了梁子。 也罢,事已至此,不打开是不行了。 她对着冬青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盈盈福身,将盒子打开。 “嘶……” 一时间大殿内只剩倒吸冷气的声音,距离她最近的崔皇后脸比猪肝还难看,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崔皇后偷偷看了眼皇上,心更是沉到谷底,原本她的位置就是靠家族,与皇上没什么夫妻情分,这下……都怪这不知死活的丫头。 赵淑妃脸色也难看极了,大庭广众之下送这种东西,还是在这样的日子,这不是诅咒自己和孩子吗。 角落里的余清韵更是脖子都快抻成长颈鹿了,要不是冬青得了令将她摁住,此刻她就冲上去了。 “大胆!” 威严怒急的声音震得大殿都动了动,众人纷纷离席伏跪在地,生怕被牵连。 “林非晚,你竟敢对淑妃不敬,来人……” “皇上且慢,臣女不明白您为何动怒,可是这礼有什么不妥?” “你还好意思问,”崔皇后这下可逮着赎罪的机会了,怒目道:“今天是淑妃大喜,你竟然送剪刀这等利器,是要诅咒皇嗣吗!” 林非晚闻言眼圈一红,跪在地上。 “皇上,各位娘娘,臣女冤枉,臣女自小体弱多病,被断言活不过五岁,这把剪刀是一位高人赠予母亲的,正是有它保佑,臣女才平安活到现在。” 她抽泣两声,继续道:“臣女前天才接到圣旨,实在没时间准备别的厚礼,便想着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娘娘,臣女……臣女是一片好意,实在没想太多。” 雪千夜显然还有几分怀疑,沉声道:“林密夫人可在?” 听到皇上的声音,冬青只好松开手,余清韵得了机会赶紧上前。 “臣妇余清韵见过皇上,诸位娘娘。” “余氏,她方才说得可是真的?” 余清韵看了林非晚一眼,一脸镇定地开口:“回皇上,臣妇女儿的话句句属实,当时臣妇也觉得不妥,但夫君在世时只爱舞刀弄枪,家中不曾备珍玩之物,所以才依了她。” “嗯。” 一听她提到林密,雪千夜还是有几分触动,虽然他对那三千私兵不满,但不得不承认,林密确实是个将才。 如今他一死,剩下的三千私兵就成了肥肉,有小心思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想到这,他睨了两个儿子一眼。 “既是如此,淑妃定不愿夺人所爱,嘉柔县主的这份礼就由朕代送吧,淑妃,可好?” “臣妾求之不得呢。” 赵淑妃一番娇嗔,雪千夜威严的脸现出一抹宠溺。 没想到事情最后演变成这样,崔皇后脸上难免挂不住,她原本想扳回一局,没想到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不仅没赢得皇上的心,还把本来想拉拢的林非晚给推远了,干脆趁着歌舞升起的功夫灰溜溜离席。 林非晚扶着余清韵退下,走进屏风后对着周梅和林冉的方向狠剜过去,却看到两张惊慌失措的脸。 她眸底一沉,看样子她们应该对盒子里的剪刀毫不知情。 也对,她们顶多是想让她当众出丑,应该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盒子中的经书肯定是她们调换的,至于为什么被换成了剪刀,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刚才吓死我了,还好你机灵,不过好好的经书,怎么会变成剪刀呢,那掌柜也真是的,还骗你说那经书全京城只此一本。” 落座后,余清韵心有余悸地小声说道。 林非晚嘴角一抽,她还以为母亲已经转过弯来了。 盒子里的经书没有了,周光手里却多了份一模一样的,明摆着周光的那本经书是她的呀。 她扶额叹气,一旁的冬青也是一脸无语,还好府里有小姐撑腰,不然夫人被周姨娘她们卖了还得给人家数钱呢。 “诶呀,嘉柔县主,奴婢不是故意的,要不您跟奴婢去后面换件衣服。” 林非晚抬眸看了眼洒了自己一身酒的小宫女,来人眼底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还透着几分狡黠。 她勾了勾唇,“你是哪个宫里的?” 没想到林非晚会问这个问题,宫女眼珠子一转,说道:“奴婢是服侍皇上的。” 她想的是林非晚总不会找皇上求证吧。 果然,林非晚点点头,“你前面带路吧。” “晚儿,我跟你去吧。” “不用了母亲,冬青,你在这里守着。” “是。” 猜到这宫女没安好心,不过林非晚正愁没借口出去等雪千御,干脆将计就计。 “嘉柔县主,宴会时经常有小姐们衣衫打湿,所以皇后娘娘就吩咐后宫常备着衣衫,衣服就在前面宫殿里,您自己进去就行。” “有劳了。” 知道暗中有人盯着,林非晚拎着裙摆焦急地进了屋。 环顾四周,哪有什么备好的衣衫,倒是有备好的床和迷香。 她从腰间取出银针扎进穴位,走到窗边推了推,还好窗户是开着的,外面是一处假山,不过并不能藏-人。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撕下一块床幔,快速藏到门后。 来人进来后迅速将门关上,突然觉得后颈一疼,直接晕了过去。 “果然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林非晚踹了雪承澈一脚,用床幔将他捆好拖到床上。 做完这些,她已经香汗淋漓,神志也有几分恍惚。 林非晚晃晃脑袋,都怪刚才太用力,把扎进自己穴位的银针弄掉了。 她赶紧重新扎上一根,从窗户翻到外面。 夜风清凉,吹得她打了个冷颤,脑子总算清明多了。 她深呼一口气,尽量避着人往宫门口的方向走。 按理说雪千御应该早到了才对,难道他被什么事耽搁了。 正想着,就见到一个狗狗祟祟的熟悉身影。 “林冉,你在这干什么!” 林非晚将她捂着嘴揪到一边,眸底的火都快喷出来了,方才在月华殿的那一幕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没想到林冉还想找事。 “你管我,你又在这干什么!” 林冉被看得心里哆嗦,但面上又过不去,便梗着脖子问。 看她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林非晚的火气蹭一下蹿到脑瓜顶,想也没想一把握住她的喉咙。 “咳咳……你……你要干什么,这可是在宫里。” 林非晚咬牙切齿,也不顾上平日里的形象。 “你也知道这是宫里,在侯府我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敢在宫里惹事,信不信我分分钟弄死你!” 她眼里的凶光好似要吃人,林冉觉得自己喉咙火-辣辣的,肺都要炸了,生怕她真动手。 “我就是想和三皇子说几句话,大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小声点!” 林非晚松开手,“你真喜欢三皇子?哪怕他不爱你也不在意?” 林冉不知哪来的勇气,“三皇子说过他是爱我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不爱你呢,你怎么办?” “我……我没想过,可能会剃了头发出家当姑子吧。” “敢打个赌吗?” “赌什么?” “看见前边的宫殿了吗,三皇子就在里面,你进去之后这样做……” 林非晚的眼神暗了暗,“如果他真的爱你,肯定会给你个名分。” “好,我去,等等。” 林冉回头看过来,“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林非晚笑了,这脑子还有点救。 “如果我说这一出原本是为我准备的,你信吗?” 林冉张大了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林非晚往远处瞟了一眼,淡淡道:“你再不去就没机会了。” “去,我去。” 林冉小跑进宫殿,很快里面传来男人急促的喘息。 看着远处闪动的人影,林非晚挑了挑眉,“好戏来了。” 第二十一章将计就计 “六公主,咱们不能走太远,一会安嫔娘娘该找咱们了。” “不会太远的,有个奴婢说看到小狸花跑进前面宫殿里了,半月姐姐,咱们走快点,不然小狸花一个人会害怕的。” “可是公主……” 雪芊芊跑到前面开门走了进去,“别可是了,快进来……咦,有人在里面打架……” “啊,公主别看!” 半月赶紧捂着雪芊芊的眼将人抱到外面,刚想去找安嫔,迎面正撞到崔皇后和几位诰命夫人。 崔皇后往里看了一眼,压下眼底的得意,虽然不太光彩,但总算成了,日后雪承傲当了皇帝,还有谁敢说半句。 “奴婢……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半月,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母后,”雪芊芊拽拽崔皇后的袖口,“前面殿里……” “公主,小狸花好像在那边!” 半月连忙打断她,雪芊芊到底只有六岁,还是孩子心性,当即行了个礼往那边跑了。 崔皇后瞪了半月一眼,原本想借雪芊芊将事情捅出来,这下只能她出手了。 这时,殿内适时传来一声男女压抑的喘息。 崔皇后眼睛一亮,真是天助我也。 “娘娘,这里面……” 一个个诰命夫人伸长了脖子往殿里瞧,崔皇后假装动怒,“来人,进去看看!” 音落,一队侍卫冲了进去。 “大胆,竟敢在宫中行不轨之事,还不速速出来领罪!” 这次动静够大,雪承澈猛地清醒过来,从床幔中露出一个头。 “都给本殿滚出去!” 烛火昏暗,侍卫长这才看到床上的是三皇子,赶紧带人撤了出去,这可不是他能管的。 雪承澈温和的面孔遍布戾气,自己竟然被反算计了。 待看到身侧背对着自己的女人,和床上那一点殷红时心里又是一喜,原本只打算将计就计先博得她的好感,再图谋婚事,如今倒省事了。 他用被子将人盖好,自己穿好衣衫往外走。 “你说什么!” 崔皇后怒目圆瞪,硬生生掰碎了护甲,她这次是真生气了。 里面明明该是她儿子,怎么会变成老三。 雪承澈出来看到崔皇后,又换上一副温和无害的面孔。 “母后恕罪,儿臣愿娶嘉柔县主为正妃,请母后成全!” “成全,呵,本宫说了可不算,还是等皇上定夺吧。” 崔皇后扯着嘴角,指甲狠狠嵌进肉里。 早有嘴快的把消息传到月华殿,雪千夜勃然大怒,要不是赵淑妃拦着差点拔了剑,吓得王贵妃和王丞相白了脸,赶紧差人去请太后。 余清韵也没好到哪去,直接晕了。 那边太后正带着雪千御绕圈子,原本万寿宫就在最里面,偏偏太后还不乘轿撵,非要跟着他走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再赏赏景,硬是耽搁到现在才走到月华殿边上。 听见小黄门禀告,赵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雪千御一眼,加快了脚步。 待人走远,雪千御脸色陡然转冷,握着轮椅的手骨节泛起一片白。 “怎么回事!” “主子,属下也不知,之前我们的人拦下二皇子,又查过那殿内,确实没有林小姐的身影,您送的香囊有醒神之效,按理说林小姐不会中招才对。” “走!” 雪千御飞身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主子您……” “太冒险”三个字卡在喉咙里,追云赶紧提起轮椅追上。 宫中到处是别人的耳目,原本太后和皇帝就对雪千御多有提防,每次入宫,只允他和追云进来,护卫和暗卫都被拦在宫外。 他在宫中的势力都是埋伏极深的精英,等着出其不意的那种,这次为了林非晚连他们都出动了。 太后一直怀疑宫中有他的人,刚才拖延时间说不定就是试探。 如今雪千御又冒着暴露自己腿未受伤的风险赶过去,如果林非晚真的和三皇子…… 追云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往下细想。 “逆子!” 殿门外,雪千夜一脚把人踹出老远,转眸狠瞪向王贵妃和丞相。 “你教得好儿子!” “皇上恕罪,都是臣妾的错,求皇上饶了澈儿这一回吧。” 王贵妃赶紧跪下请罪,雪承澈爬起来,擦了下嘴角的血迹。 “父皇,儿臣愿娶嘉柔县主为正妃,请父皇成全!” “哼!” 雪千夜冷哼,寒星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雪承澈,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没有表面上那么与世无争。 之前正是因为担心王家独大才立了崔氏女为后,仅给了王氏一个贵妃的名分。 若不是当初林非晚名节有损,他就直接将人纳进宫了。 担心两个儿子会打她的主意,才封了林非晚一个县主之位,打算赐婚给自己的心腹。 没想到,雪承澈居然行此险招,宁愿败坏名声也要将人娶到手。 “皇帝,事情已成定局,现在不是教训老三的时候,别让百官看了笑话。” 太后走上前小声道。 雪千夜点点头,太后虽不是他生母,却从不掺和朝政,连带着赵家人都与世无争,所以他对她还是很敬重的。 “三皇子雪承澈,品行不端,着撤销一切职务,即日起在宫中闭门思过!” “嘉柔县主娴熟大方,品貌出众,着赐婚给……” “皇上且慢!” 殿内一人袅袅走来,待众人看清来人面容不由得一惊。 隐在暗处的雪千御也是一愣,强行收回内力,他本是想将雪千夜打晕的。 “噗!” 内力反噬,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主子您没事吧。” 追云赶到,赶紧扶着他坐到轮椅上。 “无妨,绕路推我去前面。” 追云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景,看到出来的人不是林非晚,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嘉柔县主!” “臣女林冉见过皇上,太后,皇后,贵妃娘娘。” “林冉?” “怎么……怎么会……” 雪承澈温和的面容再次皲裂,那副装扮明明是林非晚,怎么会变成林冉。 “她是忠勇侯家的庶女,嘉柔县主的妹妹,闹半天三皇子认错人了。” “不过她身上这衣服好像是嘉柔县主的。” 众人窃窃私语,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崔皇后憋着笑,王贵妃和丞相的脸色更白了。 雪千夜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今晚的事情太过蹊跷,他一双寒眸在几人脸上扫过。 “既如此,就按澈儿之前所说,赐婚……” 突然雪承澈开口。 “父皇,儿臣冤枉。” “哦?” “启禀父皇,儿臣原本是来给六妹妹找猫的,谁知进去后就迷了心智,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请父皇彻查此事,还儿臣一个清白。” 林冉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庶女,当初他几句话就哄得对方死心塌地,谁知最后林阳没当上世子,这女人和周光自然就没什么用了。 “芊芊呢?” “在……在这呢。” 安嫔将人带出来,方才的事她都听说了,明摆着是有人利用她女儿,只是她人微言轻,敢怒不敢言。 “芊芊,你三哥说帮你找猫,可有此事?” “回父皇,有的。” “孙继成可在?” “臣在。” “你带人去里面查看!” 孙继成领命而去,很快拿着一个香炉出来。 “启禀皇上,屋里燃过迷情香,臣让太医看了下,此香极烈,若是误入,的确会发生三皇子所说的情况。” “难怪,三皇子克己守礼,待人温和,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原来是有人设计陷害。” “怕不是有人故意攀高枝吧。” 一道道鄙夷的目光看过来,林冉看了眼雪承澈,心已经凉到谷底。 雪千夜眉头皱紧,“嘉柔县主呢,为何不见她?” “回皇上,臣女在这。”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林非晚穿着林冉方才的外衣一瘸一拐地走来。 “臣女回去时迷路又崴了脚,听到这边有声音才找到路。” 雪千夜没再看她,而是转向林冉。 “朕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回皇上,姐姐的衣服被宫女打湿了,我担心她受凉就互换了衣服,弄湿姐姐衣服的宫女说这殿里有常备的衣物,我就进来了,后来……后来臣女醒来就已经……” 林非晚假装后知后觉,挨着林冉跪在地上。 “请皇上给臣女的妹妹做主。” “做主?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姐妹设计的。” 王贵妃急了,林非晚她还能接受,若是让庶女当了儿子的正头王妃,还不成了笑柄,宁愿得罪她们,也不能让人进门。 “贵妃娘娘慎言,臣女与妹妹没有高攀的心思。” 林非晚瞪了林冉一眼,她心领神会,磕了个头。 “皇上,为自证清白,臣女愿意去宁慈庵修行。” 正在四处找林冉的周梅刚到就听见这句话,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个说不愿高攀,一个要出家当姑子,难堪的成了王贵妃和雪承澈。 雪承澈打死也想不到林冉会说出这番话,他原本打算等风波过去,再说两句好话将人接进府里,到时捏扁揉圆还不是他说了算。 这下雪千夜也无话可说,封了林冉一个荣华县主,事情就算告一段落。 他正要宣布散席,那边太后悠悠开口。 “皇帝,御儿老大不小了,趁着众贵女都在,把他的婚事给定了吧。” 第二十二章赐婚 雪千夜挑眉,“母后,这件事还得皇弟同意才好。”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在盘算要把谁送进去。 这些年雪千御不近女色,王府内的防备更是如铁桶一般,如果他答应,正好趁机安排进自己人。 “皇帝放心,我已经和御儿说过,他同意了。” “那真是太好了。” 雪千夜紧绷的脸弥漫上笑意,这时雪千御被推着走了过来。 “朕方才与母后谈到皇弟的婚事,不知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雪千御沉默片刻,勾了勾唇,“无。” “既如此,就由朕和母后做主,给你挑选几个品貌端正的贵女送入府中。” 雪千夜眸光在一众贵女身上扫过,不少人默默低下头,生怕被选中。 见状,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雪千御倒是不在乎,“谢皇兄恩典,只是我府中的狼獒脾气暴躁,想必众人都有所耳闻,几个新人就不必了,臣弟只想娶一位正妃。” 此言一出,贵女们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们的身份可配不上御王正妃,不用受那担惊受怕之苦了。 当年狼獒咬死两位美人的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御王府门前的路都成了禁区,白天晚上都没人敢走,生怕自己成为狼獒的美餐。 雪千夜的脸色有些凝重,只要一人就有点难办了,重臣之女几乎都与老二、老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赵家人倒是不沾纷争,但如今赵淑妃身怀龙子,太后又是赵家人,如果赵家再与雪千御联姻,万一有人动了歪心,又将是一个心腹大患。 他扫了眼赵婷婷,见对方低头绞着帕子,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也是,赵婷婷一向眼高于顶,自从雪千御眼盲之后,就没见她把目光放到他身上,更何况如今雪千御又残了腿。 即便二人真的成亲,也很难一条心。 相比之下赵太后则是一脸欣喜,看来雪千御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而且,还出乎意料。 只有一位正妃,就不必担心有人和赵婷婷抢地位了。 这时,雪千御再度开口。 “皇兄,母后,王妃我想自己选。” 不等雪千夜推辞,太后赶紧答应,“应该的,这是你自己的亲事。” 雪千御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伸手指过去。 “就那位吧。” “什么?” 众人都愣了,呆呆地看着林非晚的方向,有惋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御儿,不可胡闹,嘉柔县主刚过孝期,岂能操办喜事?” 太后满面怒容,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威胁之意。 “不能么,皇兄刚刚可是差点给侯府家的两位县主赐婚,嗯,皇兄?” 被点名的雪千夜此时脑子有点跟不上,他之前是听说过雪千御想替侯府出头,但后来这事不了了之,他也就没当回事。 如今雪千御突然要娶林非晚当王妃,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 不过雪千御又看不见,方才明明是随便一指,也可能是巧合。 再者,与雪千御的十万血衣卫相比,侯府那三千私兵根本不够看。 还省得日后老二、老三再惦记,闹出别的事来,一举数得。 他还在思索中就听雪千御淡淡道:“儿臣本不愿娶亲,答应母后也是因为一个孝字,既然母后不愿,日后儿臣不再娶亲便是。” 太后急了,“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哀家什么时候不愿了,只是想……” “既然母后同意了,就请皇兄赐婚吧。” 对上太后的怒容,雪千夜轻咳两声,他虽然也想答应,可不好与太后对着干。 “皇弟莫急,正好嘉柔县主也在,不如问问她的意见,咳咳,嘉柔县主,你怎么想?” 林非晚假装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御王对侯府有恩,臣女……臣女愿意嫁给御王为妃。” “哈哈……” 雪千夜干笑两声,“传朕旨意,嘉柔县主聪慧温婉,秀外慧中,与御王郎才女貌,乃天定姻缘,故钦定为御王正妃,择吉日大婚。” “臣弟谢皇兄恩典。” “臣女谢皇上隆恩。” “今日算是双喜临门,众卿随朕回月华殿,一起痛饮。” “恭喜御王。” “恭喜嘉柔县主。” 庆贺声此起彼伏,可有几分真心每个人自己心知肚明。 宴会并没有持续多久,便以赵淑妃累了为由结束。 回到侯府,余清韵才回过神来,抓着她喃喃道:“晚儿,你真的要嫁给……御王?” “母亲放心,御王没外人传言的那么可怕,而且,父亲早年对他有恩,我嫁过去以后不会受委屈的,您放心。” “我怎么能放心呢,你不知道,他府里那个狼獒可是……” “黑豹其实很可爱的,不信你问冬青。” 被点名的冬青咽了口唾沫,愣愣地点了点头。 “确实,狼獒对小姐很好。” “真的?” “嗯,千真万确。”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御王的身体……唉,以后要委屈你了。” “母亲放心,我一点也不委屈,您好好休息吧。” 林非晚安抚完余清韵,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周梅和林冉算账。 此时的清荷院灯火通明,周梅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林冉则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 她衣领不高,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青紫痕迹。 “砰!” 大门被踹开,林非晚带着几个丫鬟怒气冲冲地进来。 “晚儿你要干什么,冉儿现在是荣华县主,身份和你平起平坐,你休想动她一根头发!” “啪!” 林非晚右手狠狠甩下,把周梅打懵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你……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林非晚从丫鬟手里接过盒子往地上一扔,“说,换东西是谁的主意!” 周梅慌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怎么知道。” “呵,姨娘别忘了,我现在是准御王妃,你今天不说,信不信我明天去御王府借几个人过来,他们的人见多识广,定能让姨娘好好交代。” 听到御王两个字,周梅打了个冷颤。 “我说……是……是我的主意,不过我派人换上的明明是一对价值连城的玉葫芦,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剪刀。” “换东西的丫鬟呢?” “丫鬟是周府的,人早走了。” 林非晚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眸看向林冉。 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她身上的痕迹。 林非晚杏眸微眯,对冬青耳语几句,咬牙骂道:“林冉,你糊涂!” 她当时出的主意是让林冉做个样子,没想到她对雪承澈情深至此,不惜用自己的清白做代价。 林冉像没了生气似的,抬了抬眸又落下,一语不发。 “明日我派人去宁慈庵打点好,你们后日一早启程。” 周梅一听就急了,“凭什么,冉儿现在今非昔比了,你没权利动她,还有你这样对我们姐姐知道吗?” 林非晚勾唇冷笑,“姨娘,若是母亲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她还会管你们吗。” 看到周梅煞白的脸,她眼底划过一抹讥讽。 “姨娘放心,我会对外宣称你们去庵里为侯府祈福,若日后林冉有了心上人,直接嫁人便是,只是这侯府,你们日后休想再踏进一步!” “还有……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再做出对侯府不利的事情,别怪我心狠!” “你……你敢,我可是你亲姨母!” 周梅扯着脖子抢白。 林非晚脸色沉得像冰,捡起地上的剪刀冷不丁来到周梅跟前,吓得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我敢不敢,姨娘大可试试看。” “小姐,药来了。” 林非晚接过冬青手里的汤药,递给林冉,“喝了。” “这是什么东西,我才不喝。” “冬青,秋霜,摁住她!” “你们干什么,不要唔……姨娘救我唔……” 周梅早被吓傻了,哪里顾得上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林非晚将一碗汤药灌进她嘴里。 “咳咳……” “放心,汤药里没毒,但如果有下次,就不一定了。” 林非晚看了地上的周梅一眼,将药碗扔给冬青。 “守住清荷院,后天早上动身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砰!” 大门被锁上。 “呕,呕……” 林冉弯腰将食指伸进嗓子眼,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 “冉儿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庵里的,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不用了,去庵里是我自己的决定。” “胡说什么呢,你现在是荣华县主,不用再受庶女身份的困扰了,你未来……” “未来?哈哈哈……我没有未来了,没有了,没有了……” 看着林冉的背影,周梅踉跄在地。 “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清荷院里哭喊声久久不散,另一边的婉园也并不太平。 林非晚刚进门就愣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个黑衣人。 追云抽出最后一剑,吹了口哨,很快就有暗卫将那些尸体处理干净。 “林小姐,主子在花厅等您。” “哦……好。” 这会不用再忍着了,林非晚一瘸一拐地走进去。 就见雪千御坐在轮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瓷瓶。 忽的一阵凉意袭来,“林非晚你真是好样的!” 第二十三章撕破脸 “啊?” 林非晚愣了,不等她询问,那道清冽身影已擦肩而过,独留瓷瓶放在桌上。 “不是,你……” “小姐留步,主子已经走了。” 她追人的脚步一顿,望着面前一身黑衣的女子。 “你是……” “属下追雨,主子让属下保护您的安全,希望您能配合,不要让主子操心。” “嗯?” 林非晚挑眉,雪千御这位女属下好像对自己有敌意。 莫非……她喜欢雪千御? 也是,从没听说雪千御身边有女人,她能成为例外,肯定不简单。 “方才那些人是……” “无可奉告!” 追雨留下四个字消失在黑暗中,林非晚扯了扯嘴角,这主子和属下都是什么毛病。 她走到桌前,打开瓷瓶后眼睛亮了下,还算他有点良心。 她将药粉倒在手中捻开,和师门的透肌散很像,只是里面缺了几味药材,还有几味药下的量不够,不过药效比一般金疮药要好得多。 制药的之人应该是研究过透肌散,才会照葫芦画瓢做出这样一份简化版。 林非晚将药粉洒在脚踝处摁揉起来,她在南风国被害时动静那么大,也不知道师父听说了没有。 突然她叹了口气,数年前那个没良心的师父只留下“后会有期”四个字就再无音讯,说不定早把她给忘了。 一夜好梦,第二日醒来时,她的脚已经大好。 “不好啦小姐,舅老爷来了,下人拦不住,这会人已经到百合院了。” 冬青慌慌张张跑进来,林非晚顾不上梳妆,简单换了件衣服赶紧过去。 千算万算还是疏忽了,周梅管理侯府数年,就算她已经把权夺过来,也免不了有下人听对方的话。 眼下这情况,指定是周梅派人去周府报信了。 “冬青,让李叔速去驻地把张妈妈接回来,秋霜,你去妙手堂请胡大夫,就说姨娘称之前的东西用完了,让他多带些过来。” “是。” 冬青眼神暗了暗,小姐这是打算撕破脸了。 此时的百合院里。 周光坐在太师椅上怒目圆瞪。 “林密才死了多久,你就想把她们母女赶出门,好样的,我这么多年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我还活着呢,你就敢这么欺负她们,你还把我这个舅舅放在眼里吗,嗯?” 周光“啪”得拍了下桌子,震得余清韵抖了抖。 这个事她也是刚从夏竹口中知晓,这肯定是林非晚的手笔,虽然不明白女儿这样做的原因,但作为母亲,她必须在前面担着。 至于理由,之后再细问不迟。 “周梅母女怎么还没来,怎么,我这个舅舅在这你都不放人吗?” “舅舅说得哪里话,方才已经派人去请,人应该在路上了。” 话音刚落,一声哭嚎从门外传来。 “父亲,父亲您要为女儿做主啊。” “妹妹,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余清韵赶紧将人搀起来,想给她使个眼色,这件事她们自己处理,谁知周梅根本不理会,继续哭诉起来。 “宫宴上的事冉儿也是受害者,现在又被封了荣华县主,凭什么要把我们赶去庵里,没天理呀。” “等等,冉儿昨晚怎么了,封县主又是怎么回事?” 余清韵一脸懵,昨晚她醒来就已经在车上,只知道周梅和林冉也去了宴会,见女儿没别的反应就也没细问,如今看来,昨晚除了赐婚,肯定还出了什么事。 这时,一道冷冷的女声响起。 “天理?呵呵。” 林非晚冷笑着进来,“姨娘也好意思要天理!” “晚儿,你少说两句。” 余清韵过来制止,却被她摁在上首的太师椅上。 周梅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虽然知道林非晚手里没证据,而且有父亲在,对方也拿自己没辙。 但没办法,昨晚她被林非晚发狠的模样吓到了。 谁能想到一直以来柔弱不能自理的病秧子,竟然有那样凶残的一面,甚至还拿雪千御的名号威胁她。 现在回头想想,雪千御那般冷心冷情的人,娶亲不过是迫于压力,说不定林非晚哪天就成了狼獒的口粮,可恨她还大言不惭地摆起准王妃架子。 见周梅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目光逐渐坦然,林非晚的脸色彻底冷下去。 “先不提你昨晚差点害得侯府满门抄斩,就说你一直命人在我和母亲的汤药里下毒,这笔账该怎么算?” “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给你们下毒!” 周梅也顾不上哭了,她脸色煞白,死死拽着周光的衣角才稳住身子。 周光狠瞪她一眼,抬脚就要去踹林非晚,却被她灵巧躲开。 周光恼羞成怒,“孽障,诬陷姨娘,长辈教训你还敢躲,清韵,你就这样看着不管?” 余清韵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一来她不信周梅会给她和女儿下毒,二来她更不信女儿会诬陷别人。 但看周梅和周光的模样,她心里凉了半截。 周光偏心周梅是应该的,她受过周府恩惠,受委屈没关系,但她的女儿不欠周家的。 想到这,余清韵顿时没了好脸色,一把将林非晚护在身后。 “舅舅,晚儿现在是嘉柔县主,又是准御王妃,不是咱们能教训的。” “好,好,一个个翅膀硬了。” 周光咬牙切齿看过来,“余清韵,别忘了当初是谁收留你,没有周府,你早饿死了,就连与林密的婚约,都是周梅让给你的。” “要不是你,这侯府当家主母的位置该是周梅的,这些年她委屈做妾,念你和这孽障身子不好,为打理侯府把身子都累垮了,最后却要被赶出去,你们良心何在!” “啪!啪!啪!” 林非晚拍了拍手,“舅外祖父说得真好,好一个颠倒黑白。” “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你们嫌我父亲没功名地位,才设计了母亲和父亲,听说父亲封侯的时候,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才有了后来的做妾。” “至于我和母亲体弱一事,想必没人比姨娘更清楚原因了。” 林非晚故意走到周梅跟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姨娘,你可听过子母引?” “我……我没听过。” 周梅摆手甩头,躲到周光身后,不敢看林非晚和余清韵。 “晚儿,子母引是什么?” 余清韵心里咯噔,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 事已至此,林非晚也不再隐瞒。 “是一种毒,专门下在孕妇身上的。” “毒,孕妇。” 余清韵一个趔趄,死死地看向周梅。 “小姐,人到了。” “姨娘,你没听过没关系,听过的人来了。” 音落,张妈妈被带了上来。 周梅瞪大了眼,“你……你怎么会来?” 张妈妈一看这场面,心里立马明白了七八分。 “张妈妈,把姨娘之前吩咐你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招来。” “是大小姐。” 接下来,张妈妈把周梅吩咐自己下毒的事情一一道来。 余清韵越听脸色越白,到最后连坐都坐不稳了。 周光见状立马变了脸,“清韵,你别听这贱婢胡说八道。” 转身抬腿就是一脚,“来人,把这挑拨离间的贱-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慢着!” 林非晚唇角牵起一抹讥诮,“舅外祖父急什么,还有证人没到呢。” “小姐,胡大夫到了。” “快请。” 胡大夫刚进来就傻了,连忙把袖子里的东西往里塞了塞。 林非晚一个眼色,几个下人上前将他摁住,把袖子里的药包掏了出来。 胡大夫赶紧辩驳:“我是姨娘请来瞧病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胡大夫。” 林非晚晃了晃手里的药包,“谋害权贵最高可以判腰斩,是你自己说,还是我现在差人去报官?” 胡大夫见周梅大势已去,顾不得周光杀人般的目光,一股脑将他和周梅串通的事招了出来。 其中也包括林非晚身子明明好转却被他说成是回光返照的事。 听到这,余清韵的脸色总算缓上来些,至少算是有个好消息。 “现在认证、物证都在这,姨娘,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哈哈哈……” 周梅干脆不装了,面色从惨白变得狰狞。 “余清韵,你就是我周家养的一条狗,不知道感恩就罢了,还抢了我的姻缘,侯府主母本该是我,是我!哈哈……” 周光气得浑身颤抖,“疯了,真是疯了!清韵,周梅是一时糊涂,你在给她一次机会吧,算舅舅求你了。” 余清韵此刻已经看清了他们的嘴脸,冷脸道:“舅舅求错人了,这个家现在是晚儿做主。” 林非晚心疼地握紧了母亲的手,她知道,母亲能说出这句话,肯定是伤透心了。 “舅外祖父,您现在明白让她们去宁慈庵已经是格外仁慈,如果不是母亲曾受过周家的恩,我早就报官了。” 她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从此后周家的恩情还完了,二是如果再执意阻挠,她就报官。 周光恨恨地瞪过来,“你,好样的,以前真是小看了你。” 看着周光离开的背影,周梅瘫软在地,她彻底输了。 没输给余清韵,却输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病秧子。 突然,她狂笑起来。 “不对,我没输,输的是你,你林非晚再聪明又怎样,终究是……” 冷不丁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二十四章把他当冤大头 周梅看到林非晚的樱唇一张一合,嘴型说的分明是林阳。 对了,她和冉儿已经这样了,阳儿还有大好前程,绝对不能连累他。 只要阳儿在,她就还有翻身的底牌。 想到这,她哭着爬到余清韵跟前。 “姐姐,都是我失心疯了,我愿意去宁慈庵里赎罪。” 除林非晚之外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这脸变得简直比杂耍还快。 “明日一早启程,夏竹,秋霜,你们把姨娘送回去,顺便帮姨娘和二小姐收拾一下行李。” “是。” 二人好歹把周梅架走,余清韵再也承受不住,将闲杂人等屏退,拉着林非晚的手痛哭起来。 “晚儿对不起,都是母亲的错,没早点看清周姨娘的真面目,连累你一病多年。” “母亲快别伤心了,刚才胡大夫不是说了嘛,我身子已经好多了。” “都怪我,不仅被蒙在鼓里,还让你一人承担了这么多,难怪我一直觉得你变了,原来是我太傻。” “母亲,一切都过去了。” “嗯。” 余清韵将林非晚紧紧拥在怀里,忽的,她身子一僵。 “林冉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突然决定把她们送走?” 知道瞒不住,林非晚干脆将昨晚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自己差点被算计,之后和林冉打赌,以及给她灌下避子汤的事。 本以为余清韵会斥责自己不顾手足情分,没想到她只是闭目叹了口气。 “你做得对,日后她们的事不必再通知我,你自己处理就好,对了,别让她们打扰到阳儿。” 林非晚垂眸片刻,还是开口:“母亲,林阳已经十二岁了,你真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余清韵眸子陡然睁大,“什么意思?” “林阳虽然不是参与者,但很多事情都知情。” 余清韵刚恢复血色的脸迅速白下去,然后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缓缓呼出一口气。 “晚儿,我想明白了,明日我就去找族长商量,把林轩过继过来。” “母亲这是……” “傻女儿,你要嫁的是御王,皇室不可能让孩子过继,与其被动,不如我们抢先一步,我瞧林轩是个懂事听话的,又有族长作保,就算只为了面子,他日后也会好好维护你。” 余清韵握紧了她的手,“我别的不求,只希望你以后平安顺遂,相信你父亲在天有灵,也不会怪我的。” 林非晚眉头紧蹙,是她疏忽了。 她知道自己和雪千御只是契约婚姻,可外人不知道,过继长子这一点很可能会成为日后的把柄。 但立了世子就意味着要将林家军交出去,林轩秉性不错,但他毕竟是林海的私生子,且不说身份让人诟病,日后他肯定受控于林海。 立了他就相当于是拱手把林家军交到林海背后的人手上,绝对不行。 她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林密再有个儿子就好了。 对呀,她眼睛一亮,可以这样做。 “晚儿,你怎么了?” 见她发呆,余清韵多唤了两声。 “母亲,立世子的事情不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何事?” “我想让林家军当嫁妆。” 看余清韵一脸为难地样子,林非晚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出,侯府的世子之位之所以被关注不外乎就是因为那支私兵。 要想打消外界对这块肥肉的肖想,唯有把它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放眼整个北雪国,除了雪千御,再无第二人选。 当然,林非晚没说她和雪千御私下有约定。 但余清韵却担心没了势力的侯府无法成为林非晚的靠山,担心她以后被欺负。 对此,林非晚信誓旦旦地保证,林家军不会被编入血衣卫,嫁妆只是幌子而已。 一番思量,余清韵点头同意。 这时,林阳从门外跑进来,拽着余清韵质问。 “母亲,听说你要把姨娘和二姐赶到庵里,是真的吗?” “放肆!” 林非晚一把拉开林阳,“敢这样跟母亲说话,你的规矩白学了!” 林阳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大,被推了个屁-股蹲。 他本想哭嚎两嗓子,却发现余清韵连个眼神都没给,想起之前林冉说过的话,顿时就慌了。 姨娘和二姐被赶走,他又失了余清韵的庇佑,该怎么办?真要去讨好林非晚不成? 他好恨,为什么林非晚不早点死。 余清韵也是,为什么不把自己立为世子,以前的疼爱果然都是假的,哪个主母会真心喜欢妾室的孩子。 他不甘心,侯府就该是他的。 “母亲,长姐,方才是阳儿不对,明日姨娘和二姐就要走,恳请母亲同意让阳儿去送她们一程。” 他眼眶泛着红,身子也抖个不停。 到底是有感情,余清韵点点头。 “谢母亲,长姐,阳儿告退。” 低头间,一抹妒恨转瞬即逝。 林非晚瞳孔冷了半截,对冬青使了个眼色,让她盯紧林阳。 回到婉园,她传信张统领提前去宁慈庵打点好,再安排一队人明日护送周梅母女,又让追雨给雪千御送去一封信。 此时的御王府书房内气氛冷寂。 “主子,这几日去大理寺寻尸的人是不少,可都是为了钱财而来,一点线索都没有。” “另外,孙大人说那女尸已经腐烂得不像样子,按照惯例该列为悬案,将人下葬,问是不是按规矩办。” 暗卫哆哆嗦嗦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去。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碰壁,都快把京城连带周围三十里挖地三尺,重金悬赏也用上了,都没找到那块玉佩的主人。 雪千御伏在案上的手逐渐收紧,“啪”一声,上好的狼毫被捏成两截。 “让孙继成按规矩办,沈翊怎么没回来?” “沈神医另有要事,让属下前来回禀。” 暗卫擦了下冷汗,狗屁的要事,当时沈翊那副浪荡样,分明是不想回来挨骂。 “吩咐下去,断了沈翊的花销。” “是。” 暗卫默默“啧”了声,还是主子高明,一下子拿捏住沈神医的命脉。 “主子,林小姐来信。” 雪千御剑眉动了动,“进。” 追雨将信递过去,立时便有一个暗卫从身后闪出,快速将信中文字转换成盲文。 “主子,好了。” “嗯。” 骨节分明的手在纸上摩挲而过,雪千御古井无波的面容闪过一抹讥诮,这丫头是把他当冤大头了,就不怕他把人吞了? “主子,是不是林小姐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属下这就去回绝她。” “啊!” 后背一阵劲风,追雨重重砸在门上。 “可知你犯了何错?” 追雨一脸茫然,“属下,属下刚才自作主张。” 雪千御冷冷摇头,“记住,日后林非晚才是你的主子。” 追雨红眼咬牙片刻,不情愿地点点头。 “此事本王应了,让她最近不要出府。” 追雨刚离开,一玄色劲装的男子进来跪地请罪。 “是属下教妹无方,请主子责罚。” “若有下次,严惩不贷,下去吧,保护侯府的人马你亲自去安排。” “是。” 追风出门直奔侯府,他知道主子这是在变相给他机会去找追雨。 他们四兄妹从小跟随雪千御南征北战,一直是最忠心的护卫,没想到追雨却被送给林非晚,她性子本就倔,一时半刻难接受也是有的。 只是她不该当着主子的面发牢骚,这是做暗卫的大忌。 “王爷应了。” 林非晚正在院中赏花,冷不丁听见一声带着鼻音的女声。 她挑眉看去,就见追雨红着眼眶闪进了树影中。 这是受委屈了? 看来她可能猜错了,雪千御对追雨没什么特别,之所以会留对方在身边,很可能是没把追雨当女的。 “阿嚏!” 雪千御打了个喷嚏,起身将窗子关上。 突然一抹蓝色身影闯进来,带起的风将窗子又吹开半扇。 “没良心的,我在外面为你跑东跑西,你却断我后路。” 沈翊坐到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没好气地哼了声。 雪千御没理他,抬手将窗子彻底关好,书房里的视线顿时暗下来,将刀削凉薄的五官掩去大半。 “你说……人还能找到吗?” 沈翊吊儿郎当的脸一滞,说出来的话依旧带着几分笑腔。 “当然能,我已经让人扩大问询范围,只要她还喘气,我一定把人给你绑回来,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林非晚那,你撂了老太婆的挑子,动不了你还不得拿弱的开刀。” “这是我新研制的毒粉和解药,一点就能撂倒一大片,最适合女子防身。” “话说,禁财令你赶紧给我解了,你也知道我这人没别的特点,就是爱花小钱钱……” 沈翊一通唠叨,雪千御嗤笑了声,良久才回:“好。” 声音没有以往的冰冷,反而多了几分落寞。 沈翊怕自己绷不住,寻了个借口赶紧离开。 火阳烈蛇毒不同于其他烈性毒药。 所谓的火阳烈蛇是将各种剧毒之物与火蛇养在一起九九八十一天,待火蛇将其他毒物吞尽且自身未死,才能蜕变为火阳烈蛇。 也因此火阳烈蛇毒复杂无解,一旦被咬,等待中毒者的就是死亡。 他之前试了太多办法也只能做到延缓毒发,眼看那女人应该是找不到,他打算冒险以毒攻毒。 如今他手里有冰火藤和菩提肉,还差一味琉璃果就能制成回还丹,到时哪怕以毒攻毒失败,也能保住雪千御的命。 五日后的黑市拍卖会,一定要把这味药拿下。 第二十五章养你不如养条狗 从百合院离开后,林阳并没有像说的那样去清荷院,而是从后门溜出,去了周光府上。 周光正在府中发火,书房内满地狼藉,除了张玉玲,没人敢靠近。 “老爷,您消消气。” 美貌和撒娇是张玉玲的利器,此刻她穿着清凉,刻意接近时一股幽香扑鼻。 周光胸膛的火逐渐下移,将人按在书桌上就要驰骋。 “外祖父!” 林阳一脚踏进来。 “啊!” 张玉玲赶紧裹好衣服红着脸躲到一边,周光骂骂咧咧提上裤子,抬腿就是一脚。 “没规矩的东西!” 林阳自知理亏,红着脸站起来,不敢再抬头。 “外祖父,姨娘和二姐要被赶出府了,您真忍心不管吗?”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周光满肚子的火一下子爆发了。 “小兔崽子,你哪只眼见我不管了,你姨娘做得那些事被小贱-人知道了,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她只能认栽,我之前就说过让她不要小看那小贱-人,现在好了,哼。” “那要是林非晚和余清韵都死了呢。” 林阳阴狠的声音听得周光和张玉玲一震,这是十二岁少年说出来的话? 好一会,周光率先反应过来,怒容转为笑脸。 “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外孙,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林阳说完计划,跪地磕个响头。 “阳儿日后就仰仗外祖父了。” 林阳一走,周光把方才被打断的事情做完,才意犹未尽地来到许尚书府上。 一听他的来意,许尚书鼻子差点气歪了。 “都栽多少回了,你还不死心呐?” “大人放心,下官保证这次一定成功。” “哼,如今三皇子被卸职禁足,经不起别的风吹草动,你的事我做不了主,先回去等消息吧。” “大人,明日一早人就启程了……” “行了行了,走吧。” 出了尚书府,周光的脸立马垮下来,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 “呸!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踩在脚下。” 雪承澈收到飞鸽传信时正赶上王贵妃前来送餐。 皇帝虽明令上禁了他的足,到底是顾忌王氏一族,没阻止王贵妃前来探望。 “林冉害得你这么惨,你还想帮她们不成?” 王贵妃凤眸圆瞪,“你……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我绝不许那贱-人进门!” “母妃别急,儿子没那么糊涂,我接近林冉不过是为了那三千私兵,这计划对我百里无一害,成了,侯府势力日后就归我驱使,失败了,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嗯,嘱咐办事的人千万不要留下把柄。” “母妃放心。” 入夜时分,周光捧着回信,乐得身上肥肉乱颤。 为防林非晚起疑,他让张玉玲带着一些细软以送行的名义前去侯府,将口信带给林阳。 清荷院里,夏竹和秋霜一直守在周梅与林冉身边寸步不离。 林阳进去后,白了失魂落魄地林冉一眼,一头扑进周梅怀里。 张玉玲在余清韵和林非晚的陪伴下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可怜的孩子,还未束发就要和生母分开。” 余清韵眉头紧皱,要不是因着辈分的缘故,她才懒得来。 相比之下林非晚淡定得多。 她笑了笑,“姨外祖母若是担心,我也可以和姨娘商量带着阳儿一起去庵里祈福,就怕姨娘自己不答应。” 张玉玲被噎得一滞,看着林非晚的笑脸只觉得格外讽刺。 这话她怎么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林阳将一张字条塞进周梅怀里,才擦干眼泪依依不舍地离开。 送走张玉玲,林非晚越想越不对劲,但送来的细软她已经安排人检查过,没什么问题。 一夜辗转。 晚上没睡好的结果就是第二日顶着两只熊猫眼,好在有黑眼圈的不止她一个,余清韵和周梅、林阳同样一夜未睡。 憔悴的林冉反而成了面色最好的那位。 天又沉又闷,黑压压的乌云从远处席卷过来,隐隐有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她心里不安更深,“时辰不早了,姨娘上车吧。” 突然,周梅扑到余清韵脚边。 “姐姐,阳儿从小没离开过人,我实在不放心阳儿一个人回来,你能不能跟着一起,姐妹一场,就当是送我一程。” 林非晚将人拉开,“姨娘别担心,我让冬青跟着,保准把阳儿全须全影地带回来。” 周梅不死心,“姐姐,你当真如此绝情?” 林阳也哀求起来,“母亲,阳儿害怕,你就陪我一路吧,好不好。” 余清韵眉目间有一丝松动,红着眼看向林非晚。 林阳见状连忙开口:“长姐若是不放心,也一起跟着可好?” 她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松了,原来在这等着呢。 “好啊,不过我这身衣服太艳了,你们先上车,我去换身素净的衣衫再回来。” 周梅和林阳互看一眼,脸上闪过得意之色。 林非晚刚回到院中,追雨就黑着脸现身。 “主……王爷说了,让您近日不要府。” “嗯?” 她疑惑地看向追雨,这姑娘态度变化有点大呀。 追雨难得多解释了句:“上次的刺客你也看见了,王爷是为您的安全考虑。” “我知道。” “知道你还……” “因为我想彻底解决麻烦。” 林非晚打断她,“王爷应该在府外安排了暗卫,麻烦让他们随行,顺便再派人去林家军驻地调些帮手,这一路应该不太平,等等。” “还有什么吩咐?” 她的客气让林非晚有些不适应。 “呃……没事,就是问问你需不需要向王爷申请一下,毕竟你是……” “不用!” 追雨冷脸跃上屋顶,老大追风就在某处看着,她可不想再被教训一顿。 为了争取时间,林非晚换好衣服后又拖了很久才上马车。 她、余清韵、林阳、夏竹四人坐一辆,周梅、林冉和冬青等几个丫鬟坐另一辆。 宁慈庵在城外的山上,山路崎岖不平,颠得人难受。 林阳手握得泛白,不时掀帘看向窗外。 林非晚一直暗中注意他的动作。 突然,他目光一闪,捂住肚子。 “快停下车,母亲,长姐,我肚子疼,想去林子里方便一下。” “去吧,快些回来。” 余清韵语气淡淡的,说不上多亲切。 林非晚给了李方一个眼色,对着外面大声道:“山上有野兽,阳儿你当心些。” 音落,就见后面的马车也停下来,只是那车夫的头垂得低低的,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李叔,夏竹,你们保护好母亲。” 余清韵脸色一变,“晚儿,你要去哪,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她安抚地握了握余清韵的手,“母亲别担心,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 “咻!咻!” 数道破空声袭来,箭矢砸在马车上,“咚咚”声连成一片。 “有刺客,快保护夫人,小姐。” 林非晚跳下车,“李叔,把母亲安全带到宁慈庵。” “小姐放心,驾!” “晚儿,晚儿你回来……” 李方驾车冲出包围,余清韵的哭喊声越来越远。 林非晚灵巧地穿过箭雨,眨眼的功夫,后面车夫早已不见,掀帘就见冬青几个丫鬟晕了一地,空气中还留着一股淡淡的迷香味。 至于周梅和林冉,早没影了。 箭雨落幕,一群黑衣人从林子里冲出来,与林家军搅打在一起。 眼瞅时机已到,林非晚做了个手势,十几个暗卫从天而降,前来支援的林家军也及时赶到。 很快,黑衣人只剩零星几个。 “留活口!” 话刚说完林非晚脸色一变,失去反抗能力的黑衣人个个口吐白沫,显然嘴里早藏了毒。 她沉着脸在每具尸体上摸了一遍,确定没线索才让手下收拾。 “小姐恕罪,带走姨娘和二小姐的人太狡猾,属下们跟丢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走,追雨,去看看我的好弟弟。” 林子里,林阳手脚被捆躺在地上,他身上衣服脏兮兮的,还破了个大洞。 仔细一看,缺的那块布,正好在嘴里塞着。 见林非晚过来,林阳眼中满是恨意,却在她走到脚边的那刻换上一张惊恐脸。 “呜呜……” 林非晚撤掉他嘴里的布,立时传出一道哭腔。 “长姐,吓死我了,我刚要方便就被捆住了,母亲和姨娘她们没事吧?” 林阳演得正起劲,就听头顶“噗嗤”一声。 “长姐,你这是……” “林阳,你不去唱戏可惜了,明明心里恨得要命,还要装出一副稚嫩的样子来,真恶心!” “长姐你说什么呢,阳儿听不懂。” “呵,原本我还想念手足情留你一命,怪就怪你不该对母亲下死手。” 林非晚居高临下,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没良心的东西,不过也多亏了你,让我有下决心彻底除了你们这些麻烦。” 一听这话,林阳也不装了。 “你敢,我可是你亲弟弟!” “呵,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林非晚眼神陡然转冷,玉腿猛地一踢,脚下的长条形物体咕噜噜滚落下去。 追雨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这坡度滚下去,就是年轻力壮的成人也活不了,别说林阳一个十二岁少年。 “不要,长姐我错了,饶我一啊……” 第二十六章两份薄礼 “咚!” 随着重物撞击声响起,林非晚眼前绽开朵朵红花。 “来人,去大理寺报案,就说少爷被歹人所杀,姨娘和二小姐被掳走,再派人盯紧周府。” “是。” “追雨,你也退下,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追雨想了想,闪身离开,偌大的山坡上,只剩林非晚一个人。 轰隆隆。 雷声滚滚,平地卷起一股狂风,将远处的血腥灌入鼻腔。 她屈膝坐在树旁,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原来染上亲人鲜血是这种感觉,没有痛快,反而涩得难受。 当初表姐杀害自己时,也会这样吗? 不,不对,这股感觉是来自原主,不是她林非晚。 她不是圣母,别人都要取自己性命了,还要以德报怨不成。 林阳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死有余辜。 “要下雨了。” 追雨淡淡的声音飘入耳中,林非晚抬头,眸光猛地一沉。 “小心!” “嘟!嘟!” 银光擦肩而过,钉在二人身后的树上。 不远处,一群黑衣人飞奔而来。 追雨脸色大变,将手放到唇边吹了个口哨,很快暗卫便集中到这边。 “护送林小姐上车。” “是。” 林非晚不想暴露武功,顺从地上了马车。 此时冬青等人已经醒来,见她无恙,都松了口气。 外面有两队林家军守着,只要黑衣人数量不多,安全就不是问题。 轰隆隆,咔嚓! 银龙划破乌云,大雨倾盆而下。 “啊!” “保护小姐!” 马车外响起刀剑碰撞声,丫鬟们吓得缩成一团。 林非晚挑帘看去,就见从另一方向又冲出一队黑衣人,显然是不杀了她不罢休。 那些人的武功明显在林家军之上,这样下去可不行。 “想杀我就跟过来,驾!” “小姐不要!” 林非晚斩断绳索,一人驾马冲进雨幕。 黑衣人见状果然不再纠缠,纷纷调转方向,直追她而去。 山路泥泞陡滑,马根本跑不快。 不过杀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因无处借力,轻功施展不开。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蓦地,她一个急转弯,将外衣披在马背上,闪身躲进树丛,施展轻功前往另一个方向。 脚下本就不深的印记很快被滂沱的雨水打散,根本看不出有人走过。 不知走了多久,林非晚气喘吁吁地靠在一处巨石旁。 未免留下足迹,她落脚前特意垫了一把树叶。 雨水砸在脸上她也懒得去擦,反正已经湿得不能再湿了。 她以手作伞环顾四周,除了树就是树,连条路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不被杀手找到,也要被雨水淋死了,得先找个避雨的地方,等雨停以后出现太阳,就能分辨方向了。 她飞身而起,终于在天色彻底暗下前,找到一处山洞。 洞里有阴又冷,她浑身早已湿透,又没有带打火的东西,这会子感觉像是置身冰窖一般。 银针也丢在路上没法医治,娇弱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 好在山洞里只有一些动物骸骨,并没有猛兽,还算是个好消息。 她在洞口摆了几个石块,万一睡着后有人进来,也能听见动静。 轰隆隆,雨势渐大。 “林小姐,你在哪?” “小姐,小姐!” 一道道喊声被雨水拦腰斩断,渐渐消失在铺天盖地的哗哗声中。 “都怪我们,小姐是为了救我们才骑马离开的,都是我们没用。” 几个丫鬟抽泣起来,追雨眼眶也红红的,脸上滚落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大哥,我把人弄丢了,你说得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暗卫。” “现在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刚才那种情况你也没办法脱身,再说,林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追风大人,第二波杀手共一百四十二人,尸体上均有‘卍’字纹身。” “果然是那位派来的,追雨,你们继续找人,我回去禀告主子。” 此时的御王府中,雪千御正“望”着漫天雨幕发呆。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很不踏实,这种感觉之前从未有过。 “砰!” 门被风刮开,狂风卷着水汽闯进来,在地上砸下一片印记。 “主子,属下失职!” 一个湿哒哒的身影在院中跪下,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雪千御的面色一寸寸冷下去。 “砰!” 掌风透过雨幕砸在追风胸口,连滚两圈才稳住身形。 他抹去嘴角的血渍,重新跪好。 “谢主子不杀之恩。” “速去备车,另外……” 雪千御挑起白绫覆在眼上,唇角勾起森冷的笑。 “……你亲自去给太后送两份薄礼。” 咔嚓嚓! 银光照亮刀削凉薄的五官,追风和追云对视一眼,只觉得寸寸寒意渗到骨子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漆黑的半山腰上亮起一条火龙。 “啊!” 冬青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滚下山坡,幸好被人拉了一把。 “谢谢。” “天黑路滑,大家都小心些。” 女人声音比手还冷,冬青咽了口唾沫,默默哈了口气。 “吁!” 不远处,一辆马车停下,追云挑起车帘,一团黑影从上面蹿下来落到地上。 “汪!汪!” 一听这动静,所有暗卫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林家军众人则不明所以地盯着那个方向。 突然,冬青白着脸缓缓开口:“那个……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一旁小丫鬟懵了,“冬青姐,你在说什么?” 冬青没回答,只是乞求地看向追雨。 追雨睨了她一眼,冷冷道:“你猜对了。” 音落,就见那一团黑影飞似的跑过来。 “唔。” 冬青吓得捂住嘴巴,不敢动弹,暗卫们也是猛吸一口气。 “汪!汪!” 黑豹在距离众人十米开外站定,对着另外一个方向狂叫。 “跟上。” 随着冰冷的嗓音响起,马车上走下一位戴着斗笠的玄色身影。 下一秒,黑豹宛如离弦之箭,奔向树林深处。 “是。” 众暗卫齐齐动身,眨眼间就将林家军和冬青等人甩在后面。 感知着周围的一切,雪千御握紧的指节逐渐泛白。 他想到林非晚第一次去御王府时,明明已经迷糊,还假装自己认识路的情景。 逃到这里面,就算没有杀手追赶,她也跑不出去,现在应该是在某个地方躲着等天亮。 不过她那副身子,淋了雨再冻半夜,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嘶……” 雪千御忽地顿住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对林非晚好像过于担心了,竟然还让追风去做那样的事。 肯定是因为想报恩,太后的动作也触碰了他的底线,对,一定是这样。 身后跟过来的一众暗卫见他突然停下,还以为此处有什么线索,默契地四散开来。 只是队形刚散开,原本定住的人又动了。 众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一头雾水地跟上。 “汪!汪!” 黑豹钻进一处山洞,很快又跑出来,焦急地咬住衣角将雪千御往里拖。 “嘶……” 他脚踩在碎石块上,差点滑倒。 “汪唔……” 黑豹急得前爪挠地,雪千御俯身,立时感觉一股热浪扑面,仿佛前面躺着一个火炉。 “林非晚,林非晚。” “嗯唔……” 他试探着唤了句,对面只传来细碎的呢喃,幸好,还知道吭声。 得亏找到得早,再晚些烧成傻子都有可能。 “出去看看追云他们怎么还没到?” “汪唔……” 黑豹挠着爪子反抗,咬住他的衣角往林非晚跟前拖。 雪千御剑眉拧成一条线,伸手将人拦在怀里,这才发现她身上衣衫又湿又薄。 被滚烫的温度炙烤着,夹杂着湿热的馨香萦绕在鼻尖,他感觉身体里像有一簇火苗被引燃,随着血液乱窜。 偏偏怀里的女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往他身上贴。 滚烫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身上,空气仿佛都要升温。 雪千御一时恍惚,这感觉好生熟悉。 “主子!” 追云等人气喘吁吁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赶紧背过身去。 方才的旖旎悉数褪去,他泛粉的脸颊又恢复冷色。 “速传沈翊回府,派人通知林家军,就说人已找到,让他们回去等着。” “是。” “黑豹,选个近路。” “汪!汪!” 黑影似离弦之箭蹿入黑暗,雪千御忍着异样将人搂紧几分,施展轻功跟上。 山上风波落幕,宫中热闹才刚开场。 万寿宫里,追风面无表情地将两个盒子送上。 “太后娘娘,王爷特意吩咐,让您亲自打开。” “哼!” 赵太后起身走下来,脸上的怒容转为得意,“现在知道服软了,早啊!这是什么东西!” 打开的盒子里,一边血肉模糊,隐约可见一条条的白,一边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和一个破网。 追风捏起一条血肉,露出正面的“卍”字纹身。 “啊,你……你们呕!” “王爷还有句话让属下转告太后娘娘,王爷说您年事已高,有些心还是少操得好,礼和话都已带到,属下告辞。” “滚!呕!” “太后您喝杯茶顺顺气。” 桂妈妈赶紧扶着她坐下,视线越过那盒血肉,落在另一边。 “太后,另一个盒子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 赵太后咬紧牙关,头上珠钗哗哗作响。 “他这是在警告哀家,再对林非晚动手就跟我鱼死网破,不,不是鱼死网破,他是想说网一定会破,鱼却不一定会死。” 第二十七章死鸭子嘴硬 “哗啦!” 上好的瓷器被挥落在地。 “林非晚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整整一百四十二名精锐,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杀起来竟毫不手软。” “当年要不是哀家心慈,他早随苏太妃和苏相一起死了,现在翅膀硬了,还敢威胁哀家。” “你想护着她,好,她的命哀家还就要定了,哀家就不信,他真会为了个女人与哀家反目。” “婷婷那丫头也是,若她早点听话嫁过去,哪来这些事。” 赵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狠厉,“桂枝,明日一早宣承恩侯夫人和小姐进宫,就说淑妃想娘家人了。” “是。” 林非晚烧得厉害,丝毫不知因为她引发了多大的风波。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抱住了一块冰枕头,又冰又凉,软硬恰到好处。 但大枕头好像会动,每次她想要搂得更紧些,大枕头就会自动拉开距离。 气得她忍无可忍,用尽全力一巴掌扇过去。 “啪!” 巴掌声在宁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此时的雪千御刚下马车,身后还跟着一众暗卫。 “咕咚。” 追云等人默默咽了下口水。 他们高高在上,冷傲无比的主子不仅抱着准王妃,还被打了屁-股。 如果说上次撕衣服那事是误会,那现在总不好解释了吧。 主子真的铁树开花了。 “看够了?” 冷冰冰的声音砸得众人回过神来。 “都去刑堂领十鞭!” 众人垂头无语:“是。” 来到厢房,雪千御沉着脸将人扔到床上。 哪知这人虽然烧得迷糊,手劲却不小。 而且不知什么时候玉手与覆眼的白绫缠绕在一起,人没扔出去,他反被带得倒在床上,还好及时抽出手臂撑住身子。 “唔……” 林非晚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双犀利无神的凤眸映入眼帘。 两只手抚上来,脸也跟着凑近,呼吸纠缠,被捧起的脸像是一下子把手里的温度吸了个干净,红到耳朵尖。 单薄的衣衫早在路上就被他用内力烘干,可那股馨香像是入了脑一般,在鼻尖挥散不去。 雪千御一阵恍惚,起身的动作滞住。 这时,烧得通红的樱唇不满地嘟起,“怎么会梦到他。” 呢喃声入耳,红到耳尖的粉瞬间散了大半。 “哼。” 雪千御起身离开,任凭白绫缠在她手上。 “砰!” 关门声隔断了床上的呢喃。 “要是真的该多好。” 院中明月高悬,雨后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芳香,很是提神醒脑。 蓦地,前方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雪千御面色一沉,“看”向前方。 “那两份薄礼太后可喜欢?” 追风垂眸跪地,将太后的表现一五一十道出。 凉薄的唇角微微扬起,说出来的话却近乎残忍。 “本王能一手捧起赵家,也能覆了它。” 当年母妃被指认谋害大皇子,苏氏被夷三族。 他亲眼撞见两个太监将母妃活活勒死,还反口说母妃畏罪自尽,见事情败露又想对他斩草除根。 他哭着逃出后宫,刚好遇到路过的林密。 林密帮他逃过一劫,还告诉他好好活着,变强以后才能报仇。 于是,他便前往赵太后宫中。 当今皇上并非她亲子,又有崔氏和王氏两大家族排挤,赵氏在前朝和后宫的地位岌岌可危。 雪千御与她约定,她护他到有自保之力时,他保赵氏一族荣华安乐。 可实际上,赵太后根本不信一个毫无实力的罪妃之子将来会有什么作为,将他送到军中后就再没管过。 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全是自己用血拼出来的。 犹记得他大捷归来,带兵回宫手刃那两个太监为母族平-反时,赵太后又惊又喜的模样。 从那后,她便以养育之恩为要挟,让他为赵家养暗卫、谋福祉,才让赵家一步步成了如今独立于朝堂的清流高门。 当年的恩早还完了,如果赵太后不动别的心思,他不介意继续演母慈子孝。 可她竟不知足,还想用婚事,把他与赵氏捆死在一条船上。 雪千御手握得泛白,这种索取是时候结束了。 “人在哪呢?” 沈翊急匆匆进来,仔细看额头还有一层薄汗。 雪千御回过神,指了指屋内。 沈翊推门而入,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雪千御领先一步,快速将幔帐落下才往外走。 沈翊没好气地“啧”了声,“拜托,我是个大夫,什么样的人没看过,你家林非晚就算是个天仙,也入不了我的眼,哼!” 雪千御脸色一沉,停在门口。 “不想走就别走,我又没让你回避,还是说……” 沈翊眯眼坏笑,“……你怕我偷看?” 他没回头,声若蚊蝇:“不是我家。” “嗯?你说什么?” “我说!”雪千御像是赌气一样,“不是我家!” 反应过来他纠结的是这几个字,沈翊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右手搭在女人皓腕上。 “行,是我家,是我家的行了吧,你就是死鸭子嘴硬,除了她没见你对哪个女人上心……” 最后一个“过”字被吞入口中。 沈翊脸色变了又变,林非晚的情况比他想得复杂得多,脉象虚弱无力,时有时无,竟是绝脉。 外传她一病多年,全靠药吊命果然不假。 不过这病非先天,应该是人为,只是他现在还不好确定,她中的是不是他所想的那种毒。 唯一可以断定的是,没有解药,林非晚活不过半年。 “很棘手?” 雪千御剑眉微蹙,按理说沈翊早该开药或者施针,不会这么久都没动作。 “没事,就是普通的发烧,不过她身子特殊,我得斟酌一下再开药。” 沈翊敛起异样走到书桌旁提笔开方,见雪千御没起疑,半开玩笑道:“你不会要她在府里养着吧,这病没个十天半月可好不利落。” “不会,等烧退了就把人送走。” “对了,上次璎珞和我说林非晚想学化妆术。” 雪千御转身,一点不意外。 “那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好,那送她回去的时候让璎珞跟着一起,那丫头会点医术,也能顺便照顾一下。” “随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翊喃喃地摇头,“药方在这,三碗水熬成一碗,一日三次,我还有事,先走了。” 御王府里就配有药房,很快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就被端上来。 “主子,林小姐还昏迷着,您看……” 后背的鞭伤还未结痂,一点不妨碍追云笑得贱兮兮。 雪千御皱眉,“去叫追雨。” “叫她干……” 对上他冷如冰霜的脸,追云话口一滞,将药碗放在桌上,老实退了出去。 几息的功夫,追雨匆匆进门,古怪地看了眼雪千御,端起药碗走到床边。 “小姐,喝药了。” 勺子递到嘴边,昏迷中的女人立刻皱起眉头,将嘴巴闭紧。 她的手是用来杀人的,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侍候人的活。 浪费了半碗药,都没喂进去一滴,还把枕头全弄湿了。 追雨只好把剩下的药放到床头,跪地请罪:“王爷,属下无能。” 她的唉声叹气早被雪千御听在耳中,他摆摆手,追雨如获大赦,赶紧退下。 他突然有些后悔没在府里没安排些丫鬟。 “父亲,不要,混蛋,我要杀了你……” 断断续续的呢喃从床上传出。 “都已经烧成这样了么。”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肌肤的刹那,突然被玉手握住。 “父亲,别走,晚儿想你……” 蓦地,一滴滚烫擦着指尖而过。 见过她泰然自若,见过她虚与委蛇,也见过她张牙舞爪。 但眼前这副可怜兮兮地脆弱模样他从未见过。 “你乖乖把药喝了,我不走。” 鬼使神差地,他语气竟前所未有的温柔。 “不要,苦。” 樱唇不满地嘟起,紧皱的眉头划过冰凉的指尖。 “看来是没烧傻,还知道苦。” 凉薄的唇角几不可查地扬起,灌药的动作却毫不留情。 “苦,晚儿不要,呜呜……” 一瞬间,杏眸似开了闸的温泉,溢出一串串滚烫,伴随着阵阵哭腔愈演愈烈。 “主子,您没事吧?” “滚!” “是。” 雪千御停住灌药的手,“别哭了!” “苦,呜呜……” 林非晚迷迷糊糊睁开眼,一脸幽怨地看过来。 感受到她的视线,雪千御将碗递过去。 “醒了正好,喝药。” “不要,苦……呜呜……” 剑眉蹙得更深,忽的像是想起来什么。 “说,我是谁?” 床上的人认真又配合,片刻后,“呜呜……你是坏人,大坏蛋,非让我喝苦药呜呜……” 他放下碗捏了捏眉心,“烧成傻子正好,本王也省去许多麻烦!” “呜呜……” 哭声还在继续,吵得他心烦意乱。 “本王让你停,听到没有!” “呜呜,坏蛋,大坏蛋……” 雪千御脸上冷得要结出霜来,端起药碗抿了一口,然后俯身。 “呜呜坏唔……” 浓墨似的药汁顺着凉薄的唇瓣渡进挣扎的樱唇中,苦涩随着哭声一同吞咽入喉。 林非晚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拼命地挥着双手反抗。 雪千御一手摁住那两只作乱的小手,一手摁住她的后脑勺。 “咕嘟,咕嘟,咳咳……” 第二十八章有个坏蛋欺负她 最后一口药汁渡完,雪千御黯淡的凤眸一怔,如梦初醒般松开手。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渡药给她。 但为什么,她柔软的唇瓣,还有反抗的动作都莫名熟悉。 失了重心的林非晚一下子跌到床上。 “咳咳……呜呜大坏蛋……” “再哭就继续喝药!”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说到喝药时心却不由自主地一慌,脑海中划过方才那幕。 许是这句“威胁”起了作用,女人的哭泣慢慢变成呜咽,最后转为均匀的呼吸声。 也不知是苦涩难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漱口几乎用了一壶水。 “主子,宁慈庵那边传来消息,林夫人吵着要见女儿,下人们要拦不住了。” “那就让她睡一觉。” 雪千御冷漠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意识到来人还没走,“还有事?” “嗯……”追云嘿嘿笑了声,“您嘴角有东西。” “什么?” 雪千御抬手摁上来,才察觉到是药渍,一定是方才林非晚挣扎所致。 他平生只碰过两个女人,可为什么,林非晚给他的感觉和那个女人那么像,就好像她们是同一个人。 察觉到追云八卦的目光,他突然有些心虚,耳尖不知不觉泛起粉色。 “还不下去!” “是,属下马上走。” “唔……” 床上一阵呢喃,他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开始有薄汗渗出。 突然,女人一个侧身,冰凉的指尖擦过柔软的唇瓣。 方才的柔软触感蓦地涌入脑海,他不自觉抿了抿薄唇,唇角残留的药汁卷入口中,苦得他眉峰几乎要拧到一起。 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雪千御猛地抽回手,从床边离开。 “追雨,将药和人送回侯府。” 追雨来到床边看了看,拧着眉问:“王爷,小姐此时不宜受风,能不能稍晚些再……” “随你!” “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小姐是洪水猛兽不成,堂堂战神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不对劲,不对劲……” “这你就不懂了,附耳过来。” 门外,追云对她勾勾手指。 此时一间清净的小院里。 沈翊坐在椅子上,对着两个盒子发呆。 “师父,您怎么把它们拿出来了。” 璎珞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师父这两天一直闭门不出鼓捣新药,不知道这会怎么得了闲。 两个盒子里分别装着冰火藤和菩提肉,是师父多年前花大价钱从南风国买回来的,一直宝贝似地供着。 沈翊揉了揉她的头,“没事,你快去睡吧。” 璎珞点点头,“哦。” “对了,林小姐生病了,等她回府时你跟着一起,上次她不是想学化妆术,正好可以教教她。” 璎珞心里一喜,差点蹦起来。 “师父您答应了,真是太好了,我也要当师父了,哈哈……” “你去了以后帮师父个忙。” “嗯?”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帮林小姐的母亲把下脉,这事是咱们师徒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明白吗?” 璎珞歪了歪脑袋,随后重重点头。 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让自己做这些,但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快去睡吧,等有了结果飞鸽传书给我。” “徒儿遵命。” “但愿不是我想得那样。” 沈翊对着天空喃喃自语,这一夜,注定无眠。 许是昨夜大雨的缘故,今早碧空如洗,仿佛昨日的风波都只是一场梦。 林非晚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 “这是哪?” “我不应该在山洞吗?” “呸!呸!嘴里的苦味是怎么回事?” “手上缠的是什么,好眼熟的样子。” 房梁上的追雨直到她把问题说完才跳下来。 “小姐,这里是御王府,昨晚王……府的高手把您救回来的。” 追雨刚想说王爷亲自把她救回来,突然想起昨晚王爷没坐轮椅,是戴着斗笠出现的,到嘴边的话生生拐了个弯。 “哦,替我谢谢那位高手,有茶吗,我想漱漱口。” 追雨拎起壶才发现水早光了,连忙招呼人换来一壶新茶。 她连漱好几盏才作罢,“我嘴里怎么一股药味。” 追雨接杯的动作一顿,想到昨晚追云八卦的话,脸颊蹭得红了。 林非晚丝毫没察觉,继续道:“昨晚追杀我的第二批黑衣人和上次出现在侯府的是同一批吧?” “呃……” 追雨目光闪烁,王爷说她的主子是林非晚,但这件事没有王爷允许,她不敢轻易透露。 “属下不知。” 林非晚这才抬眸看她,轻“嗤”一声,“是不知还是不说?” 见对方不应,林非晚垂眸。 “母亲还在宁慈庵,我一夜未回她肯定担心,帮我找身衣服来,我这便去接她。” “小姐稍等。” 林非晚淡淡地“嗯”了声,她知道追雨是要去请示雪千御。 昨晚那两拨黑衣人分明都是要致她于死地,其中一拨她可以肯定是周光派来的,另一拨会是谁的人? 她去宁慈庵明明是被算计后的突然之举,除非另外一拨人与周光之间有关联,否则不可能那么准确地知道她的动向。 那些人一击不成,想必还会在路上埋伏。 尤其是听到林阳的死讯后,周梅肯定不会放过她们。 林家军擅长作战,却并不熟悉暗杀。 她不敢拿母亲的性命冒险,不如趁机向雪千御借人。 书房内。 雪千御听完追雨回禀,一张脸黑成锅底色。 这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把他当冤大头。 “让她把药喝了再启程,记住,你亲自盯着她喝完。” 追雨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王爷竟会关心人了。 可很快,眼前一幕就改变了她的想法。 她忍着胃酸的冲动,将一碗浓如墨汁的黑汤药端过来。 “小姐,王爷说让您喝了药再启程。” 一对柳眉几乎拧成麻花,林非晚别过头,一脸嫌弃。 “我昨晚喝的就是这?这是哪个庸医开的药。” 庸医? 追雨虽然不明白今天的药为什么比昨晚要浓,但对庸医这个称呼是极不认同的。 沈翊若是庸医,世间恐怕就没有正经大夫了。 不过她才不会与林非晚多作口舌,只是把药碗往跟前递了递。 “王爷让属下看着您喝完。” “这个混……了糖的话应该就好喝了。” 林非晚突然抢过药碗一饮而尽。 追雨正纳闷,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立马明了,低头退到门外。 “呕,咳咳……” 林非晚被苦出两行清泪,一杯茶递到跟前,她连忙接过来漱口。 “谢……” 望着眼前修长如玉的手,剩下的“谢”字直接卡在喉咙里。 “喝完了?” “嗯,喝完了。” 她抬头,覆着白绫的冷清面孔映入眼帘。 “咕咚。” 她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难怪觉得手上的东西眼熟,可这白绫是什么时候,怎样到自己手上的? 忽的,她想起昨晚的梦。 朦胧中好像有个坏蛋欺负她,还用嘴给她渡药,难不成这是真的,白绫也是那个时候…… 她咋了咋嘴里的苦味,脸顿时有些发热。 不对,不可能。 雪千御不近女色,怎么可能给她渡药。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咬住了唇瓣。 觉察到她打量的目光,想到昨晚…… 雪千御轻咳一声,转身掩去脸上的不自在。 “本王正好有事去那边,你快些收拾,本王不习惯等人。” “哦,好。” 很快,追雨拿来一身鹅黄色罗裙。 她换好衣服出来,立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大门前,一辆六匹马拉着的华盖珠缨八宝车稳稳停着,马车前后,浩浩荡荡跟着近百名红甲士兵。 这规模,这架势,堪比帝王出游。 敢情之前是他太低调了,这才是他的本色。 见她不动,追云从上面跳下来。 “小姐,请。”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天子驾六”,雪千御的地位摆在那,他敢明目张胆地用六匹马驾车,她可不敢上去坐。 “那个……其实我马得不错。” 她尬笑着牵过来一匹马,还没等上去。 “汪!汪!” 马车里蹿出一团黑影,原来温顺的马吓得卧在地上,浑身哆嗦。 追云憋住笑,绕开黑豹,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小姐,主子等您多时了。” “呵呵,好,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 她瞪了黑豹一眼,原本乐颠颠的黑豹立马垂下头,“呜呜”两声。 这一幕让众人不由得瞪大眼睛,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信。 让人闻风色变的黑豹大人竟然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林非晚挑帘进去,马车内的豪华超乎想象。 空间宽敞到能容四五个人躺着,龙绡制成的软毯一铺到底,四壁是梅、兰、竹、菊的苏绣,微风吹动,绣面活灵活现。 正中放了个紫檀的小几,上面洗茶、煮茶、饮茶的器具一应俱全。 一旁镂空雕花的香炉里,正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与雪千御身上的一模一样。 “看够了就坐下。” 斜靠在榻上的人薄唇轻启,声音带着几分不耐。 林非晚撇撇嘴在一旁坐下,黑豹也蹿上来,卧在她脚边,发出一阵哀怨的“呜呜”声。 雪千御暗暗蹙眉,黑豹自被他抱回来起就高傲得不像样,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对她如此特别。 特别到他竟觉得她才该是它的主人。 第二十九章留一个活口 马车浩浩荡荡从大路走过,在另一旁的小路上,还有一辆华盖马车缓缓走着。 “母亲,前日才见过姑姑,今天怎么会特意传我们入宫?” 吴氏捏了捏手里的佛珠,没有岁月痕迹的脸露出一抹深沉。 “自然是因为要见咱们的不是你姑姑。” 赵婷婷微微皱眉,“不是姑姑,莫非是……” 见母亲点了下头,她心里的火蹭一下蹿上来。 “我不明白,姑姑已经为赵家入宫为妃了,为什么还要搭上我的幸福?” 吴氏表情冷淡地睨着她。 “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表面上太后是咱们赵家的靠山,其实赵家能有现在,多亏御王相帮,太后让赵家与御王结亲,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赵家这辈只有你一个嫡女……” 赵婷婷忍不住呛声:“所以,您也觉得女儿应该嫁给那个瞎眼瘸腿的残废?” “住口!你和我发发牢骚不要紧,这话当着太后的面就不要说了。” 赵婷婷眼眶发红,凭什么她的婚事要听别人安排,她自诩才貌双绝,又是大家族嫡女,如今唯有光风霁月的三皇子才能配她。 吴氏不知她心中所想,觉得方才语气重了,改成软言相劝。 “还记得吗,当初你第一次听说将来要嫁给御王的时候,可是欢喜得好几晚没睡。” 赵婷婷撇嘴,“当时他没瞎没瘸,京城哪个女人不想嫁给他,可现在,他不仅残废,那方面也……,就算我同意嫁过去,万一他哪天不高兴,我的命就没了。” 说着眼眶更红:“再说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御王妃是林非晚,我过去难不成要当妾?” 吴氏也不明白这一点,只能继续安慰:“放心,有太后在,他肯定会好好对你的。” “不要,反正我不嫁!” 吴氏拧眉:“你这孩子……” “老奴见过承恩侯夫人、小姐,淑妃这会在万寿宫,二位随老奴一同过去吧。” 车外一声公鸭嗓,吴氏换了张笑脸,挑帘下车。 “有劳公公了。” “二位这边请。” 吴氏母女轻车熟路地来到万寿宫,刚到门口就被告知淑妃身子不适,已经先一步回宫休息,让她们先去给太后请安。 殿内余烟袅袅,衣着华贵的太后正闭目跪在蒲团上诵经。 打眼看去,除了贵气逼人,太后更像是一位慈祥的老者,但赵婷婷知道,这是假象。 蓦地,合着的眸子陡然睁开,两道犀利的视线扫过来。 她连忙低下头去。 “臣妇给太后请安。” “臣女给太后请安。” “桂枝,赐座。” 赵婷婷和吴氏在下边落座,太后垂眸靠在贵妃榻上不发一言,只听得手里佛珠哒哒作响。 赵婷婷本就心慌,这哒哒声便像是敲在她心头,不一会,头上就渗出细密的汗珠。 太后这才舍得掀起眼皮,苍老的声音带着压迫:“婷婷,你可知错?” 她还在发愣,已经被吴氏拽着跪在地上。 “太后恕罪,婷婷还小不知道轻重,臣妇回去定当好好教导。” “哼,不知轻重,你可知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赵家造成了怎样的损失!” “啪!” 太后一个用力,手中佛珠哗啦啦掉在地上,有几粒正好滚到二人身前。 吴氏瞅准时机,问出心中疑惑。 “太后恕罪!婷婷已经知错了,只是现在木已成舟,御王那边……” 被吴氏一拉,赵婷婷额头正好磕到珠子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吴氏立马转眸瞪过来,还好太后正在气头上没发现。 “哼,一个侯府之女也配当御王妃?只要一日未成婚,这位置就能换人。” 吴氏闻言松了口气,不是做妾就好。 她对旁使出一个眼色,赵婷婷心知已经无法改变,只能屈从。 “臣女谨遵太后安排。” “七日后是围猎日,你到时这样做……” 此时前往宁慈庵的路上。 丝毫不知被算计的林非晚和雪千御相对无言。 突然,马车一个急刹。 “主子,前方有情况。” 躺着的人坐起身来,抿了口热茶,说出来的话比冰还凉。 “留一个活口。” “是。” 外面刀剑四起,车中人稳坐如泰山。 林非晚用余光睨着他,刀削般的侧脸又凉又冷,明明看不到,煮茶斟茶的动作却行云流水,仿佛覆眼的白绫只是摆设。 曾经两军对垒时,他也是这般从容冷定。 如今,人还是旧人,却已是另一番光景。 他毁了眼残了腿,她被害死后借尸还魂成了另外一个人。 林非晚托腮,发出一声轻微的喟叹。 很轻,却被雪千御捕捉到了。 剑眉微微耸动,快送到唇边的茶递了出去。 她疑惑,“给我的?” 他有被气到,沉下脸:“黑豹不会喝茶。” 似是为了应和他,黑豹适时叫了一声。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果然雪千御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心冷情。 心里的小疙瘩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件事肯定是梦,打死她也不信他会给自己渡药。 “主子,人押在外面,是现在审还是……” “带上来。” 林非晚挑眉看向他,这人之前不是不告诉自己另一拨刺客的身份吗,现在当着她的面审,就不怕她听见。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眸,凉薄的唇角微微上扬,似含了抹若有似无的笑。 只是她却从这点笑容里感觉到了几分讥嘲。 “主子,人带到了。” 帘子被挑开,外面的情形暴露无遗。 一个黑衣人浑身是血瘫在地上,他的下半张脸血肉模糊,手腕、脚腕处汨汨冒着猩红。 显然是被捏碎了下巴,又割断了手筋和脚筋。 林非晚皱了皱眉,这也太残忍了。 余光扫了眼面无表情的雪千御,又看了看一副司空见惯模样的护卫们,默默咽了下口水。 “谁派你来的?” 凉薄的声音不带一丁点温度。 几乎是问询的同一刻,追云一脚踩在黑衣人脖颈处。 “噗!” 那人吐出一口鲜血,颤颤巍巍开口:“是……一个……女人,蒙着……脸的女人……” “一点价值没有,这人不必留了。” “是,主子。” “等……等,我知道她住哪。” “说!” “芙蓉……巷,钱府,我当时觊觎她的美色,偷偷跟过去,亲……亲眼看见她进去了。” “带下去。” “是。” 黑衣人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 与他相反,听到钱府二字,林非晚柳眉高耸。 当初害死父亲可是有钱伯仁一份,虽说他已经死了,但谁知道这事与钱府有没有关系。 莫不是这件事钱府也参与其中,害死父亲不够,还想要将她也一并除去? 她疑惑地往对面扫了一眼,对方依旧是一张冰山脸,丝毫看不出什么。 马车驶动,明明崎岖不平的山路,坐在上面一点不觉颠簸。 林非晚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摆弄茶具,一时间,车内静得只听见轻微的呼吸与流水声。 良久,就在她快要犯困的时候,对面薄唇轻启。 “还没想明白?” “什么意思?” 她歪着头,往日明媚的杏眼里满是疑惑。 “笨。” 雪千御鼻尖发出一声轻嗤,默默合了眼,靠在软垫上不再说话。 林非晚又急又气,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一行人很快来到宁慈庵,早有下人进去禀告,因而她刚进门就对上余清韵等人焦急的身影。 “晚儿。” “母亲。” “你没事吧,快让母亲看看,有没有受伤……” 余清韵把她转着圈打量个遍,见确实没问题才终于放心,突然脸色一变,用手戳了戳她的脑门。 “下次不许这样了,听见了吗?” 林非晚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女儿遵命。” “对了,”余清韵浅笑着对一个方向招手。 视线前方有一群人排着队,人群尽头,一身段窈窕、云鬓香腮的美人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看到余清韵招手,她起身对人群-交代几句,往这边走来。 “晚儿,这是林大夫,我昨晚急火攻心,多亏林大夫出手,才捡回一命。” “是夫人您吉人天相,就算没有浅雪出手,您也会安然无恙的。” 林非晚不着痕迹地握了下余清韵的手腕,脉象依旧虚浮无力,昨晚情况应该不简单,所谓的吉人天相,不过是客气之语。 “晚儿谢林大夫救母之恩。” “林小姐不必客气,昨晚和夫人闲聊,才知道你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算是有缘,你若不嫌弃,叫我浅雪便好。” 她眉眼清澈,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上去人畜无害。 加之又是余清韵的救命恩人,林非晚就算不习惯她的自来熟,也不好太冷淡。 “好,浅雪姑娘若不嫌弃,就随母亲唤我一声晚儿。” “好,真好。” 余清韵笑得合不拢嘴,林浅雪这姑娘心地善良又精通医术,十分合她眼缘,与女儿也如此有缘,说不定日后能成为朋友。 “林夫人,林小姐,我家主子还有事,特让属下来通禀一声。” 余清韵这才注意到门外的奢华车驾,眉峰微微皱了下又恢复常色。 “恭送王爷。” 车帘被挑开,露出清冷的侧脸。 “夫人客气了。” 蓦地,林浅雪视线一怔,慌不择路地跑过去。 第三十章那个地方她非去不可 “站住,再往前杀无赦!” 护卫毫不留情地将林浅雪拦在马车外围,众人皆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林非晚亦是一怔。 “王爷,还记得一年前在边境,您曾从土匪手里救出过一群女子吗,我就是其中之一。” 林浅雪卯足力气想突围,奈何刀剑无情,她只能扯着嗓子喊。 雪千御连想都没想,直接摆摆手,放下帘子。 “本王救过的人太多。” “救过的人太多。” 她喃喃着,一脸失落,直到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御王对谁都冷冰冰的,你别介意。” 看出对方不高兴,余清韵连忙过来安慰。 毕竟林浅雪的行为落在她眼里就是见到救命恩人后的激动,如此知恩图报,她的好感不由得又涨了几分。 林非晚却暗暗皱了皱眉,总感觉林浅雪的举动不太对劲,但具体哪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林浅雪对她们来说只是个过客,她也就没有深究。 雪千御给她留下了一队护卫,再加上一队林家军,回去的路上很顺利。 不料刚一下车却遇上难题。 “余氏,见你平安回来老夫就放心了。” 族长林海迎上来,在他身后,跟着低眉垂目的林轩,周围还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林非晚心里咯噔,没有她的允许,下人们自是不会把林阳身死的消息告诉母亲,但林海显然是有备而来。 昨晚余清韵才怒火攻心,短时间内不能再受大的刺-激。 她快走几步,挡在林海跟前,小声道:“族长爷爷,正好晚儿有事跟您说。” 她浅笑盈盈,一点看不出经历生死后的惊慌失措,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 不过当时她只是侯府嫡女,如今却多了层准御王妃的身份,而且还是御王钦点的。 就算心知这可能是御王不近女色的推脱之举,也不得不顾忌几分。 林海捋了捋山羊胡,露出慈祥的笑。 “晚丫头说吧。” “是这样的,我已经同御王定好,让林家军当嫁妆,希望到时族长您能做个见证。” 闻言林海差点把山羊胡薅断,“你……你说什么?” “我说,”林非晚唇角笑意更深,说话的声音却不大,人们竖起耳朵都听不到。 “御王同意让林家军当嫁妆。” “御王,呵呵御王同意了。” 林海皮笑肉不笑地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林非晚顺着他的视线找过去,却只瞄到一个穿着紫衣的背影。 “那个老夫还有事,先回去了。” “族长爷爷慢走。” 她浅笑着摆手,蓦地身侧传来一声轻语。 “晚姐姐万事小心。” 是林轩。 等她再仔细看时,人已经低头走远。 林非晚挑眉,看来这个柔顺恭软的私生子,并不像表面那样任人拿捏没脾气。 要拽出林海背后的黑手,或许,他是个突破口。 “晚儿,咱们进去吧。” 余清韵被围观得有些不自在,拉起她往里走。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一家人一块出去的,怎么偏偏姨娘和她生的子女被歹人掳走。” 深宅八卦向来为人津津乐道,这一句话,成功把刚要散开的人又拉了回来。 “你们听说了吗,忠勇侯唯一的庶子昨天让人给撕票了,这下侯府算是彻底绝后了。” “难怪方才族长过来,估计就是要商量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 “撕票?” 余清韵脸色一白,顾不上还在大门口,伸手抓住她的衣袖。 “晚儿,他们说的撕票是什么意思?” 眼见瞒不住了,林非晚狠瞪一眼人群,吩咐下人关上大门。 反手握住衣襟上颤抖的双手,“母亲,林阳……确实死了。” 余清韵一个趔趄,泪水蓄满眼眶。 “他才十二岁,是哪个杀千刀的歹人这么狠……” 话没说完,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快去找大夫啊。” 林非晚呆呆地看着眼前乱作一团,久久才回过神。 才十二岁,杀千刀的,狠心,从余清韵口中吐出的一个个字眼像刀子一样戳在她心窝。 她不敢想,若让余清韵知道动手的是她,结果会如何。 “小姐,大夫说夫人早年伤了元气,如今又气血郁结,不好好调养日后怕是……” 送走大夫,夏竹连忙出来回禀。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姐不进去看,而是在门外站着。 “按这个方子抓药。” “小姐这是……” 夏竹疑惑地从她手里接过药方,比大夫给的多了几味药,还有几味药加了量。 顿时心里一紧,小姐对付周姨娘的手段她见过,现在是要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动手了吗? 见她发呆,林非晚蹙了蹙眉,这丫头准是误会了,可又不想解释自己会医术的事,干脆找了个借口。 “愣着做什么,这药方是我求着大夫开的,效果更好。” “哦哦。” 夏竹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小姐可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呀。 “晚姐姐。” “晚姐姐是我。” 清脆的喊声自外面传来,林非晚转身看去,就见璎珞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小姐,她说是您的朋友,奴才一时没拦住。” 下人气喘吁吁跟在后面,一脸懊恼地请罪。 “她确实是我朋友,你下去吧。” “是。” 下人应着,眼神幽怨地看了璎珞一眼。 她似无所察觉,来到林非晚跟前,抬着小脸仔细打量,肉嘟嘟的脸皱成小包子。 “你哭过,还很伤心?” 林非晚一愣,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哪有,对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皱巴巴的小脸突然气呼呼地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看了看周围,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地小声道:“师父同意我教你化妆术了,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作为徒弟,是不能摸师父头的。” 林非晚被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好,好,徒弟知道了。” “晚姐姐,我刚才看见一个大夫从大门出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她苦笑着点点头,“是我母亲病了。” “那太好……” “嗯?” 林非晚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璎珞赶紧改口。 “太巧了,我刚好会些医术,要不让我给夫人看看?” 对上她有些兴奋的目光,林非晚不忍拒绝,想当年她刚随师父学医时,恨不得连家中看门的大黄都要诊上一诊,没准小丫头也是这种情况。 方才她心中郁闷才只是偷偷给余清韵施了针,没有跟到屋里,现在想想,还是不免担心。 “走吧。” “嗯。” 璎珞活泼地像只小鸟,迫不及待地将她拽进去。 只是当右手覆在余清韵腕上,脸上的稚嫩瞬间褪去,严肃的神情堪比老练的大夫。 片刻,璎珞抬手笑了笑。 “晚姐姐放心,经过大夫施针,夫人已经没事了。” 闻言林非晚不禁挑眉,小丫头不简单,竟然能看出余清韵之前被施过针。 既精通化妆术,又是一位厉害的医者。 能培养出如此少年天才的师父,估计是像自己师父一样的高人吧。 不过璎珞比她幸运,至少人家的师父没留信出走,多年杳无音信。 对了,既然璎珞的师父也是医术高手,他手里应该会有些珍贵药材,只是医者向来视药如命,恐怕不会轻易割爱。 “晚姐姐,你在发呆?” 肉乎乎的小手在眼前晃了三晃。 林非晚回过神来,领着她往外走。 “母亲还没醒,咱们去婉园,我让下人给你安排房间。” “好呀,不过我只有三天时间,你要认真学呦。” “是,师父。” 这句师父,璎珞明显很受用,乐得小嘴都合不拢。 林非晚也跟着笑了一阵,才试探着问:“既然你会医术,肯定知道哪里卖的药材好喽?” 璎珞头拍拍胸脯,“那是当然,师父手里的很多珍药都是我和他一起买的。” 话匣子打开,小嘴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普通人只知道去药房,其实珍品药材都不在明面上,听说过黑市拍卖会吗?” 她表情突然变得严肃,“那里的药材应有尽有,只是很危险,很多买家被杀人夺宝,所以去那的人,除了银子还得多带护卫。”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哈哈笑起来,“吓到了吧,你又不去,不用害怕。” 林非晚看着小鸟一般欢脱的背影,樱唇微翕:“谢谢。” 那个地方她非去不可。 与此同时,华贵的车驾最终停在法华寺大门前。 白须白发的老主持双手合十。 “王爷,里面已准备好,请随老衲来。” 雪千御顿了一顿,深深地往里“看”了一眼,抬步跟上。 老主持和外公苏相是旧相识。 当年他为苏家平-反后,就将众人的灵位供奉于此,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抄经祈福。 也正因这层关系,他上次才能那么快拿到主持亲自开光的经书,只是没想到,最后经书竟落到周光手里。 想到周光,雪千御脸上闪过一抹杀意。 老主持长眉微颤,“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王爷,佛门清净地,不要妄动杀念。” 他马上收敛神色,郑重地双手合十。 “晚辈失礼。” 老主持点点头,“走吧。” 第三十一章意外收获 不知不觉日落月升。 璎珞一堂课从上午讲到傍晚,二人连午膳都没吃。 用她的话来讲,学习要一鼓作气,不然一放下,方才讲的东西就随着饭一起吃了。 蓦地,屋内响起一阵咕咕声。 林非晚落下最后一笔,“璎珞师傅,要不咱们今天先学到这?” 璎珞一本正经:“既然徒弟开口了,我这个做师父的肯定不能拒绝。” 林非晚“噗嗤”一笑,璎珞也绷不住了,直接摇起她的手臂撒娇。 “晚姐姐,快点用膳吧,我要饿死了。” “好,早就备着呢。” 她一招手,丫鬟们立马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来。 一顿风卷残云,璎珞擦擦嘴,声称要跑出去消食。 “小姐,好久没见您这么开心了。” 冬青一脸感慨:“真希望璎珞姑娘能多住些时日。” 林非晚摇摇头,璎珞确实是个开心果,正因为这样,她更不愿对方惹上麻烦,侯府这趟浑水蹚得人够多了。 “母亲那边如何了?” “夫人中途醒了一次,喝完药又睡了,夏竹原本想过来告诉您的,是夫人说她想静静,将人拦下了。” “嗯,告诉陈姐姐,最近的饭菜不要做虾,菜式偏清淡些,多熬点粥。” “是,奴婢这就去找她。” 冬青出了院门,直奔后面厢房。 “咕咕……” 一团黑色的东西扑啦啦飞过头顶,冬青抬头疑惑:“什么东西?” “冬青姐姐你要去哪?” 冷不丁的,旁边路上蹿出一道小小的身影。 “璎珞小姐好,奴婢正要去厢房。” 璎珞打了个哈欠,“你去吧,我回去休息了。” 看着冬青的背影,璎珞圆溜溜的眼里满是狡黠,她已经在想找师父讨什么赏了。 “咕咕……” “小丫头办事还挺快。” 沈翊抬手,空中黑色的身影稳稳落下,竟是一只信鸽。 从信筒中取出纸条,看到上面的字,明朗的脸色立马暗下来。 “果真是子母引。” 细长的纸在手里皱成一团,子母引解药的主料有三味与回还丹的主料相同,而且冰火藤和菩提肉已经在他手中。 若是在雪千御毒发前找到玉佩主人,他或许可以把这两味药材送给林非晚,可如今看来,找人与大海捞针无异,林非晚的解药只能另想办法。 毕竟她还有半年寿命,而雪千御危在旦夕。 只是这件事不能让雪千御知道,不然说不定要出什么岔子。 他已经得知几日后的黑市拍卖会上会出现琉璃果,至于冰火藤、菩提肉和圣血莲,虽然同样稀缺,但不代表没人拥有。 这次的黑市拍卖会号称史无前例,说不定也会有这三样药材出现。 婉园内。 林非晚刚要入睡,冬青就急匆匆进来禀告,说是张统领来了。 她连忙披上衣服出门,张统领这会过来,肯定是周府那边有情况,正好她也想派人去打听黑市拍卖会的事。 果然,张翰称看到周光乔装打扮去了芙蓉巷里的钱府,只是那边有不少家丁把守,他们的人靠不了太近。 只听见周光进去后,里面传来打砸和吵闹声。 “蒙面女人,周光,钱府,打砸吵闹……” 林非晚翻来覆去地嘟囔着,搞得张翰和冬青一头雾水。 突然,她拍了下脑门,大喊一声:“我知道了!” “小姐,你吓死奴婢了。” 冬青一脸幽怨,张翰虽然没说话,拍胸口的动作却表明一切。 林非晚有些不好意思,她这才明白为什么雪千御说她笨。 他一直不明白周光与钱伯仁怎么勾搭到一起,如今想来,那个小钱府估计就是周光买下的,将其作为钱伯仁金屋藏娇的地方。 按常理,得知林阳身亡的消息,周梅肯定怒不可遏,想法找她报仇。 但她派去守在周府的人却没看到周梅和林冉的身影,原来是藏在了芙蓉巷。 那里牌匾上写的是钱府,又因为发生过命案被敬而远之,有谁会想到,周光会将人藏到那,果然是只老狐狸。 至于争吵,摆明了今日的刺杀是周梅自作主张,周光担心暴露才有此一举。 不过……雪千御当时的表现更像是提前知道来人是谁一般,审问时才丝毫不避讳她。 “小姐,王爷问您要不要去看热闹?” 门外闪出一道黑影,刚平复心情的冬青和张翰又是一怔,同款幽怨看向门外,那动作比排练过得还整齐。 林非晚突然觉得莫名好笑,不过她忍住了。 “张统领,你派人去查黑市拍卖会的消息,冬青你守住院门,有人问起就说我睡了。” “是,小姐。” 来到门外,熟悉的马车正停在不远处。 坐完白日里的豪华马车,再进来这里,顿时显得逼仄许多。 头顶的烛火轻轻摇着,车内时明时暗,雪千御冷峻的侧脸就隐在这片明暗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臣女见过王爷。” 于情于理,林非晚率先开口。 “嗯。” 他声音淡淡的,仿佛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样。 她微微皱眉,明明是他请自己来的,就这态度? 深夜的街道一片冷清,除了滚滚车轮,只能隐隐听到打更声。 可很快,前方便热闹起来。 林非晚挑帘看去,不由得瞪大眼睛,竟是芙蓉巷。 前方围满了人,好在马车较高,她还是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几十名捕快举着火把,为首一人身着四品官袍,正是大理寺少卿孙继成。 “放开我,我乃忠勇侯的妾室,这位是皇上亲封的荣华县主,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们!” 周梅是豁出去了,嘶喊声震得火光摇动。 林冉依旧讷讷的,像个没生气的木偶。 孙继成一个眼色,手下立马拿了块破布塞进周梅嘴里。 “咦,忠勇侯府的姨娘和庶女不是被歹人掳走了吗?” “对呀,大理寺过来应该救人,不应该是抓人呀。” “之前坊间还传是侯夫人容不下她们故意设计,如今瞧着,她们哪有半点被掳走的样子。” “就是就是,依我看这姨娘长得一副刻薄样,是她要算计侯夫人还差不多。” 围观人你一言我一语,周梅要气疯了,如果不是嘴被堵着,她肯定要骂人。 “安静!” 孙继成一声厉喝,周遭立马鸦雀无声。 “忠勇侯府姨娘周梅收买杀手谋害夫人与嫡女,证据确凿,现押回大理寺等候宣判,荣华县主是否同谋有待问询,一并带走!”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 周梅一个没撑住昏厥过去,林冉蓦然抬眸,隔着人群,视线与林非晚相撞。 只是不等她细看,捕快就推了林冉一把,恰好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恨与毒。 “回府。” 雪千御清冷的声音传出,林非晚咬紧唇瓣,他果然没打算将周光牵扯进来,是怕暴露对方背后的人吗。 犹记得上次自己要追查害死父亲的幕后黑手时,就被他威胁过。 就算他不出手,她也会做此安排,只是慢一步罢了。 雪千御唤她过来,名义上是看热闹,实际应该是警告,让她到此为止。 想到这,她狠狠一咬,唇瓣上渗出点点血丝,在心里暗骂了句:混蛋。 马车稳稳停在侯府门口,林非晚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跳下车。 追云不明所以地挠挠头,这是又吵架了? 车内雪千御剑眉微拧,他方才就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只是没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 暗暗道了句:“不识好歹。” “主子,牢里已经安排好了,保证明天公堂上热闹得很。” 追云笑得灿烂,牢里则是另一番光景。 周梅和林冉被分开关押,她刚醒过来就看到两个蒙面的黑衣人,吓得花容失色,大喊大叫。 “来人呐!” 两个黑衣人冷哼着,举刀砍过来。 “大人也不想杀你,怪就怪你自己太蠢!” “你……你们是父亲派来的?不,一定是张玉玲那个贱-人怂恿父亲的。” 周梅神情似有些癫狂,“她肯定是知道了,是我害得她终身不孕,想趁机置我于死地,一定是她……” 哦豁。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一人将刀砍在门框上,早等在一旁的捕快们收到信号,露出头来打配合,黑衣人趁势离开,将这一消息回禀。 深夜的周府内灯火通明。 周光沉着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桌上、架上的东西都被掀翻在地,最后实在找不出能摔的东西,气得他狠砸桌子。 林阳死了,他对三皇子来说就没了价值,往上爬的路彻底断了。 周梅虽干了蠢事,到底是他唯一的女儿。 实在不行,他只能豁出老脸去求余清韵,至少得保女儿一命。 咚咚咚。 “滚!” “老爷,是我。” 一身薄衣的张玉玲推门进来,关门瞬间眼底阴鸷一闪而过。 方才她收到一张纸条,才知道自己多年不孕,竟是周梅暗中作祟。 如今周家自身难保,她决定答应纸上的合作,为自己谋一个出路。 “老爷,大夫说妾有身孕了,而且好像是个男孩。” 周光又惊又喜,一把将人拥在怀里。 “真的?” “嗯,”张玉玲点头,抬眸眼里泛起点点泪花。 “周梅的事会不会牵扯到咱们,我不希望儿子还没出生就成了罪人。” 第三十二章同归于尽 周光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他相信周梅不会把自己招出去,但张玉玲显然话里有话,不想让他插手女儿的事。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爱妾和没出世的儿子,他犯难了。 突然,手心一热。 原来是张玉玲抓住他的手放在小腹上。 望着娇滴滴泫然欲泣的爱妾,摸着未出世的儿子,周光心里的天平偏了。 “放心,这件事不会连累到我的。” “可是老爷,万一周梅知道你不救他,会不会一生气把你扯进去?” “不会,我还有事,你先回去休息。” 周光语气坚定,眼神里却闪过一抹心虚。 送走张玉玲,他眼神陡然转暗,从暗格里取出一包药粉踏进夜色。 在他身后,一道黑色身影从院墙外一闪而过。 “主子,周光动了。” “通知大理寺那边,不要做得太明显,对了,林家的人还在外面守着吗?” “林家军已经撤了。” “撤了?不像她的作风。” 剑眉蹙了蹙,蓦地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捏捏眉心,大概已经猜到林非晚为什么生气了。 之前因为周光背后牵扯到三皇子,他怕林非晚惹上祸端才出言威胁,让她不再继续追查林密被害真相。 方才大理寺又只抓了周梅和林冉,她定是误会他要包庇周光,将他的好心当成威胁了。 只是她忘了,如今林阳已故,周光对三皇子来说彻底没了价值,正是斩草除根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拦着。 这女人聪明起来是真聪明,笨起来也是真笨,而且,还有点没良心。 另一边,周光已经来到大理寺。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力气,没成想今晚只有两人值夜,简单打点了下就进到牢里。 “你受苦了,这是我在路上买的粥,快尝尝。” 周光从食盒里取出一碗冒着热气的八宝粥,从缝隙里递进去。 周梅早从方才的刺杀中回过神来,瞥了眼地上的粥,转身倒进袖口,回过身时,碗里的粥只剩一半。 “好喝。” 周光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好喝就多喝点,为父先走了。” 她心里冷哼,等人走远,拆下衣服上的银扣混进粥里,银扣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墨色。 既然周光如此不念父女情,就别怪她心狠,拉他一起下地狱。 一夜漫长。 第二日辰时大理寺的人就来到侯府,请林非晚和余清韵去听审。 林非晚本想劝她在家等消息,可一听到刺客是周梅安排的,她顿时又惊又气,非要去听个清楚不可。 没办法,林非晚只能一路上不停地嘱咐,让她在车上等候,又吩咐夏竹和冬青在一旁看着才放心。 下了马车,林非晚一眼就看到站在角落里脸色发白的周光。 她转眸压下眼底的恨意,没走几步就瞥见站在人群中的追云。 视线相撞,他指了指身后的角落,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 林非晚礼貌地点了下头,至于马车,连个眼色也没给。 追云回头看了眼,尴尬地蹭蹭鼻子,心里暗猜主子到底怎么惹人家生气了。 公堂上。 孙继成拍下惊堂木,沉声问:“周氏,你雇凶谋害忠勇侯夫人和嘉柔县主,可知罪!” 周梅恨毒地瞪着林非晚,“我承认我雇凶杀她们,但她们也是杀我儿子的凶手!” “大胆!” “你儿子是歹人所杀,此事有多位人证,休要胡乱攀扯!” 周梅大笑几声,眼角流出几滴泪来。 “歹人?哪来的歹人,那日的黑衣人是我父亲派去的,根本不可能伤害阳儿,一定是林非晚,她想报复我们,才害死了阳儿。” “周氏,你此话可有证据?” “呵呵,”周梅冷笑着回头,冲着人群大喊:“父亲,你还不出来吗?” 本来就气到颤抖的周光听到喊声,几乎是从人群中蹿出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周梅被打得几乎晕厥,趴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怎么,见到我活着很失望?” “大胆周光,此乃大理寺公堂,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孙继成怒目圆瞪,在他的地盘当众打人,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周光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方才太冲动了,连忙拱手请罪。 “大人恕罪,下官是被这孽女气糊涂了,之前在侯府时她就曾下毒谋害过侯夫人和嘉柔县主,是夫人和县主仁慈,才只是将她送去宁慈庵,没想到她非但不知感恩,还想雇凶杀人,生出这样的孽女下官真是羞愧难当,如今证据皆在,请大人从重宣判,以儆效尤。” 音落,一阵癫笑声响起。 “哈哈哈……你敢把责任都推给我,是吃准了我拿不出证据吧?” 说着,周梅从袖口取出一张字条,“这是临行前林阳给我的纸条,大人可以比对一下上面的字迹,看是不是出自周光之手。” 周光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孙继成早有准备,在纸条被递上来的刹那就从桌案上取出一封信。 “不错,正是周光的字迹。” “大人,下官冤枉,那纸条兴许……兴许是伪造的,不信您再看看这个。” 周光擦了下额头的冷汗,从袖中掏出厚厚一叠东西递上去。 孙继成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 “周光,你身为朝廷命官,不仅知法犯法,还想当庭贿赂本官,罪加一等,来人,先带下去打二十板子。” “大人,大人,下官冤枉啊……” 周光的哭喊声渐远,周梅也瘫软在地上,目光看向上首坐着的林非晚,眼神里满是怨毒与不甘。 她也不想这样,都怪这个病秧子。 她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怎么突然就变了。 “啪!” 惊堂木落下,“来人,带荣华县主!” “大人,此事与我女儿没有半点关系,她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周梅的表情比变脸还快,“晚儿,你快说句话,阳儿已经死了,冉儿是你唯一的姐妹,以前都是姨娘的错,我愿意以死谢罪,求你别牵连冉儿,求你了!” 林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梅跪在地上,头磕得“咣咣”作响,很快,猩红的血顺着额头流了一脸。 想起那日被抓前母亲说的话,袖子里的手狠狠握紧。 “荣华县主,侯夫人和嘉柔县主被刺杀一事,你可知情?” 林冉连眼皮都没掀,“回大人,臣女不知,当时臣女被迷晕了,直到捕快们赶到时才清醒。” 听见她的回答,周梅松了口气。 这时,捕快拖着血淋淋的周光过来。 “大人,周光称有事禀告。” 周梅心里咯噔,对上周光报复性的目光,咬牙心一横,拔下头上的簪子扑过去。 “噗呲!” 簪尖划过周光咽喉,周梅拔出来又戳进自己胸口。 “我给张玉玲下过绝子药,父亲,你一生盼着子嗣,没想到却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呵呵,你……枉为人父。” 周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目光落在人群里那抹熟悉身影上,拼命用力却只能发出“赫赫”声。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扬起的手重重落下,一双眼依旧瞪得浑圆,明显是死不瞑目。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众人反应过来一切已晚。 许多胆小的围观者后知后觉发出一声惊呼,吵闹声顿时乱作一团。 让林非晚诧异的是,从头到尾林冉一个眼神也没给,仿佛早知道会有这出一般。 这种人不是冷漠到极致,就是心死到极致。 林冉的确自私,却并非冷漠到极致,至于心死,她之前的种种状况确实很像,但不至于连亲生母亲死在眼前都不看一眼。 况且,周梅明显是担心周光咬出林冉,才选择与他同归于尽的。 主谋周氏父女已死,没有证据指向林冉,再加上她有个县主的头衔,又占着侯府庶女的名分,孙继成只得在此结案。 人群散尽,余清韵红着眼下了马车,看到林冉时,眼底满是心疼与纠结。 想到上次得知林阳身故时她痛心疾首的模样,林非晚的心软了一下。 “烦请母亲和长姐派人送我去宁慈庵,允我青灯古佛,为姨娘和外公赎罪。” 林冉跪在跟前,余清韵侧眸,见林非晚垂头不语,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读出母亲眼里的不忍,她暗暗叹了口气。 “让谢妈妈和秋霜跟着,我再安排几个护卫,往日二小姐在府里是什么待遇,到庵里照旧。” 闻言,余清韵欣慰地点点头。 一辆马车适时停在跟前,追云跳下来拱手作揖。 “属下见过林夫人,林小姐,主子刚好路过,问是否需要带诸位一程。” 林非晚刚要说不用,林冉已上了侯府的车。 “冉儿拜别母亲,长姐。” “林夫人,林小姐,请吧。” 追云笑嘻嘻地掀开帘子,林非晚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拉母亲上去。 见到雪千御,余清韵紧张地身子一晃。 “臣妇……” “夫人不必多礼,我与晚儿已有婚约,日后您就是我的长辈,若非我身有不便,该我向您行礼才是。” 余清韵愣了愣,使劲捏捏自己,直到疼了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所以她的未来女婿不仅没外界传得那么恐怖,还很体贴和善? 第三十三章老牛吃嫩草 余清韵余光扫了女儿一眼,见她正低着头,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 看来女儿之前安慰自己的话不是假的,她对这门婚事确实很满意。 而且御王对女儿的称呼也很亲切,估计传闻中的不近女色也是假的。 想到这,余清韵一直以来的担忧消散许多,脸色也没了方才的紧张,还和雪千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真有多熟络。 与雪千御接触许久,深知他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 林非晚心里一阵慌乱,偷偷抬眸看了他一眼,难不成是认为周光的死与自己有关,特意来算账? 心里不上不上,一路上,她都低头抠手指。 好不容易熬到侯府,余清韵不知想起来什么,竟邀他进去用午膳。 那能行? 她一个激灵,不等雪千御开口,匆忙挡在他身前。 “母亲,王爷贵人事忙,咱们就别耽误他了。” 不成想,一只冰凉的手搭在肩上,将她硬生生拨开。 “无妨,本王今日无事。” 林非晚暗暗咬牙,转眸瞪着他,“王爷,咱们毕竟还没成婚,万一被御史看到参你一本就不好了。” “哦。” 那人一副了然的模样,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咬碎银牙。 “原来晚儿是着急成婚了,本王回去就找人看吉时,争取早日迎你进门。” “你……” 林非晚气得脸颊通红,他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演戏的,口口声声唤她晚儿,也不怕酸掉老牙。 对,就是老牙,自己配他,可不正是老牛吃嫩草么。 可她这副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害羞。 雪千御耳尖微动,似是没发现暗处的动静,继续语出惊人:“不知夫人可同意?” “同意,就算您说明日成亲,臣妇都没意见。” 余清韵巴不得女儿早日找到好归宿,见二人如此情投意合,自然不会拦着,枉做小人。 “那夫人可要早些准备。” “那是自然,王爷这边请,府上厨娘是新换的,会做的菜式可多了……” 她热情地将人招呼进去,林非晚只得跟在后面仰天叹气,造孽啊。 行至前厅,余清韵特意将丫鬟带走,只留二人独处。 “王爷,请喝茶。” 林非晚带着三分气将茶盏放到桌上,怏怏地坐到一旁等着审问来临。 雪千御突然嗤笑出声,“你胆子不是大得很吗,第一次去王府找本王时,还……” 突然,门外传来一连串脚步声。 她连忙去捂男人的嘴,不料脚被绊了下,身子一歪,径直倒在他怀里。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蓦地,四片柔软相贴,一个冰凉,一个温热。 林非晚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无数片段疯狂闪过。 天呐,为什么她对此竟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那个奴婢……奴婢是来送热水的。” 冬青放下水壶,红着脸跑开,没想到小姐真把冷冰冰的御王拿下,还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作为贴身丫鬟她对此竟一无所知,真是失败啊。 林非晚用脚指头也知道冬青肯定想歪了,赶紧推开他跳下来。 “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脸颊滚烫,下意识拿起手帕给他擦拭,却被冷冷推开。 雪千御脸沉得像冰,袖中双手泛白,耳尖却烧得厉害,这女人真是……真是……不知廉耻。 更可气的是,女人离开的一瞬,他竟生出一丝不舍。 他一定是疯了。 林非晚委屈地撇嘴,她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为什么雪千御一副失了贞洁的模样。 花厅内一时静极,平静下来的雪千御移动轮椅来到厅外。 正午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似是要驱散些许冷意。 他抬手从地上掠过,“过来。” 她很不喜欢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定在原地一动未动。 “过来!” 冰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薄怒,她这才跺了下脚走过去。 “干嘛?” 雪千御张开手,一株碧绿的小草躺在手心。 “这就是斩草不除根的后果,懂?” 林非晚定定地看着那株小草,眸底情绪翻涌。 她何尝不知斩草该除根,只是余清韵那里……,她只能派人先看住林冉,若是对方够安分,她不介意放过,若是不安分,宁慈庵就是林冉的葬身之地。 “王爷放心,臣女懂。” “呵,”他冷笑一声,知道她心软了,“随你。” 突然想起来什么,林非晚摁住轮椅扶手,拦住他前行的动作,鼓足勇气道:“周光的死与我无关。” 出乎意料的,雪千御没生气,却也没解释,只丢下一句:“本王知道。” “你知道?” 这下轮到她纳闷了,这人又是演戏又是追到府里,不是来算账的,难不成是特意告诫自己斩草要除根?他会有如此好心? “对了,本王方才说的话没开玩笑。” “什么话?” “王爷,小姐,午膳好了。” 冬青低头红着脸进来,林非晚懒得解释,见追云不在,只得充当起他的角色,帮雪千御推轮椅。 “主子,里面请,呵呵。” 膳厅门口,追云哭笑不得地打招呼,他也不想在这等着,实在是身不由己。 雪千御淡淡地“嗯”了声,表示自己没生气,追云不上不下的心才踏实下来。 “王爷,快请上座。” 余清韵热情地招呼着,显然是把对方当成自己亲女婿了。 林非晚扶额,她与雪千御之间只是一场契约,母亲一番“痴心”注定错付。 突然,门口一道小小身影朝她招手。 她起身出门,立马被拽到一旁。 璎珞一脸乞求,“晚姐姐,能不能让厨房给我另做一份午膳?” 林非晚瞄了眼膳厅内的雪千御,立马明了。 “好,你去婉园等着,我这就让陈姐姐再给你做一份。” “木嘛,晚姐姐你太好了。” 说完,又悄悄加了句:“比大冰块强多了。” “大冰块,这称呼倒是贴切。” 林非晚掩唇轻笑,回到膳厅时就见雪千御碟子里的食物已经快堆成小山。 追云在旁局促地搓着手,而当事人本尊正慢条斯理地动着筷子,一举一动优雅矜贵得紧,丝毫没有因眼盲而局措。 眼见余清韵又要热情,她赶忙拉住。 “母亲,咱们不知御王的口味,还是让追云来吧。” “对,还是属下来吧。” 追云终于抓到机会,麻利地从旁端来一个空碟,将堆满的食物一点点分开,方便他夹取。 蓦地,林非晚眼神一顿,夹起一口糖醋里脊放入口中。 “外酥里软,酸甜可口,不愧是陈姐姐的手艺,一会去我房里领赏。” 她笑着看过去,陈兰茵明显僵了一瞬,才笑着谢恩。 “咦?怎么没有你最拿手的甜汤?” 陈兰茵连忙应声,“小姐若想喝,奴婢这就回去做。” 知道林非晚并非奢侈之人,她只是顺水推舟说一句,谁知…… “嗯,陈姐姐做快些,不然王爷要吃饱了。” “是。” 陈佩兰转身,眼底划过一抹阴鸷。 林非晚不动声色地握紧双手,在她离开后,迅速将雪千御跟前的乌梅粥递给冬青,示意偷偷端下去。 “晚儿你这是……” “母亲,粥凉了。” 余清韵后知后觉,喃喃道:“怪我平时不爱吃酸,竟不知乌梅粥凉得这么快。” 林非晚捏捏眉心,心道:母亲你可以不说话的。 她抬眸偷偷瞄了雪千御一眼,他依旧慢条斯理地,只是唇角隐隐有些弧度,身后追云看她的眼神也有些意味深长。 完了,以这主仆二人的心思,怕是早猜到她方才的举动有问题。 很快,甜汤端上来。 见雪千御跟前的碗空着,陈兰茵脸上快速划过一抹得意。 林非晚心更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果然不假。 她不知陈兰茵为什么要害雪千御,但即便有深仇大恨,也不能不顾别人安危。 倘若雪千御在此出了事,林氏一族都得被推上断头台,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人留在府中。 一顿午膳总算在煎熬中用完,林非晚将人送到大门外,却并没有回去,而是跟着上了车。 “臣女替下人向王爷请罪!” “哦,说来听听。” 雪千御手指敲在扶手上,唇角勾着一抹讥诮。 林非晚垂头,“糖醋里脊和乌梅粥同时食用会中毒,我向您保证,此事我与母亲事先均不知情,您放心,我一定严惩厨娘,给您一个交代。” “好,本王期待你的交代。” “就这?” 她眨巴眨巴眼,差点中毒,这人竟一点不生气? “林小姐,跟本王回府不急于这一时。” “哈?” 见他脸上讥诮更甚,反应过来的林非晚冷哼一声,红着脸跳下车。 “谁要跟你回府!” 马车驶出几步,一道清冷的声音飘过来。 “快了。” “嗯?” 她蹙眉不解,但那人显然没解释的意思。 马车扬蹄而去,溅起的尘埃呛得她一阵轻咳。 “混蛋!” 林非晚跺了跺脚,转眸就见冬青一脸暧昧的眼神,顿时更气了。 殊不知驾车的追云也是欲哭无泪,方才他想减速来着,谁知车内一道劲风落到马后,这才突然加了速。 他已经无比确定林非晚将会是王府的女主人,刚才那一幕肯定把人给得罪了。 不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主子脾气阴晴不定不要紧,别让他们当属下的背锅呀。 第三十四章祸水东引 婉园内。 林非晚冷脸坐在太师椅上,身旁桌上摆着一碗乌梅粥,还有半盘吃剩的糖醋里脊。 陈兰茵还以为是叫自己过来领赏,进门瞬间脸上血色尽褪,脚像被粘住了一样,再难移动半分。 “我念你身世可怜才让将你留在府中,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陈兰茵眼神闪躲,“奴婢……奴婢……” 冬青早从林非晚口中知道来龙去脉,这会也是气得不行,见她支支吾吾不敢认,顿时炸了。 “小姐,对待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干脆报官算了!” “别,别报官,我说,我说。” 陈兰茵哭着跪下,“奴婢本是南风国武将之妻,夫君与公公皆死在雪千御的血衣卫下,奴婢和家人被流放,一路上受尽欺凌,一家老小十几口只有奴婢一人活下来,见他到来才没忍住想报仇。” 林非晚早猜到她身份不简单,却不曾想与雪千御藏着这样的纠葛。 “两军交战伤亡在所难免,依你所说,你公公和夫君难道不曾杀害过北雪人?是不是那些被杀害的北雪人也要去找你和家人报仇?” 她并非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战争的罪魁该是野心勃勃的当权者,而非浴血奋战的将士。 同为无辜者,她没办法偏颇,只能如此开导对方。 “对了,你夫君和公公唤何名?” “奴婢家人在南风国官职不高,说出来小姐也不会知道,公公叫冯阳,夫君叫冯勇。” “冯阳,冯勇。” 她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脑海中闪过两副坚毅的面孔。 是了,当年二人被告守城不利,身死后连家眷也被流放。 彼时她的父亲还曾据理力争,奈何南风帝不允,最后只能送出重金,让押送的官吏好生对待他们的家人。 如今看来,那些官吏收了钱却没办事,不然,陈兰茵也不会流落至此。 “念你事出有因,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也要保证日后不再记恨御王。” 陈兰茵虽心有不甘,可她也明白凭自己根本动不了雪千御分毫,好不容易苟活到现在,她不想死。 “奴婢保证。” “好,买下你时我说过,我对下人的要求是绝对忠诚,如今侯府是不能留你了,冬青,把她的卖身契作废,再去账房支五百两银票,送她走吧。” “奴婢……谢小姐恩典。” …… “小姐,您干嘛对她那么好。” 送完人回来,冬青气呼呼地道。 “她也是个可怜人,你去牙婆那买个厨娘回来,切记,要身家清白的。”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挑得真真的。” “早去早回。” 林非晚摆摆手,扶额叹了口气。 陈兰茵与她也算有旧,又事出有因,她没办法下狠手,可她之前和雪千御放过话,要给他个交代。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就不说大话了,现在可咋整。 这时,冬青去而复返,还带回了一个口信。 是张翰查到了黑市拍卖会的消息,三天后就有一场,而且号称史无前例。 只是要想进去,需得闯过门口的擂台。 这点对她来说不难,只要提前服药,速战速决即可。 “晚姐姐,我们该上课喽。” 璎珞从门口露出一个头,她连忙收敛心神,不再想其他。 反正最近也遇不上雪千御,还是学好眼下的事情要紧,毕竟三日后她还需用到这门手艺。 此时的万寿宫内。 一抹黑影跪在佛龛后,将今日的所见所闻悉数说了一遍。 蒲团上的太后冷哼一声,“退下吧。” 见她要起身,桂妈妈连忙过来搀扶。 “这林非晚不简单,不仅死里逃生,还几次三番化解僵局,如今又把周光父女一网打尽,如果不是一身病活不长,哀家倒想拉拢过来培养一番。” “太后是不是高估她了,这背后御王可出了不少力,要是没有御王相帮……” “哼,没有御王出手她也能成事,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只是御王这次应该是真动心了,咱们围猎日的计划是不是……” “不必,以他的手段,想必早发现有人跟踪,那些话也就骗骗你们,却骗不了哀家,你认为一个不吃腥的猫会突然换口味吗?” 桂妈妈附和一笑,“那倒是,还是太后您英明,老奴不及万一。” “你呀,就是个嘴甜的。” 靠在贵妃榻上,太后眯起眸子。 “皇后和老二那边最近如何?” “二殿下本就是个嚣张的,自从三殿下被卸职禁足后,更收不住性子,皇后几次劝说都不管用,皇帝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太后冷笑一声,伸出手,“老三呢?” 桂妈妈倒上一杯茶递过去,不紧不慢道:“三殿下每天饮茶弹琴,读书作诗,一副不争不抢,要当闲散人的意思,王贵妃去得虽勤,也只是送完膳就离开,不过老奴猜他肯定憋着劲呢。” “嗯,”太后抿了口茶,“让他们斗去吧,两败俱伤才好,咱们坐收渔利,淑妃那边吩咐人仔细些,别被钻了空子。” “太后放心,淑妃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验看,又先过了暗室里那几个孕妇的嘴,稳着呢,太医还说胎脉健壮有力,准是个小皇子。” “好,是皇子最好,若不是……呵呵,”太后一双眸子危险地眯起,“为了赵家,别怪哀家心狠。” “啪!” 一宫之隔的坤宁宫中,崔皇后手里的玉如意掉到地上,碎成两截。 她几步走下台阶,气得声音颤抖:“你再说一遍,傲儿在干什么?” 跪在地上的宫女瑟缩起身子,“二殿下喝醉,把十几个宫女给强了,奴婢跑出来之前见他拽了个太监进去,眼下承乾宫里乱成一团,怕是瞒不住了。” “孽障,这个孽障!” “娘娘小心。” 皇后气得一个踉跄,多亏大黄门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扶住。 “拿上本宫的令牌,速去请崔将军,让他带御赐金鞭进宫,一定要快。” “是,娘娘。” 大黄门退下,她又招来两个丫鬟。 “去找许嫔和吕贵人,告诉她们,想法拦住皇帝,日后本宫不会亏待她们。” “是。” 做完这些,皇后才赶往承乾宫。 果然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哭泣声,走近些,看到宫墙外不少宫女太监在窃窃私语。 见她过来,那些人立马作鸟兽散。 “开门!” 崔皇后厉声,好久才有一个小黄门怯生生地将门打开。 他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地跪下。 “皇后娘娘饶命,奴才……奴才也不想的,是二殿下他……” 崔皇后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滚开!” 原本聚在墙角哆嗦哭泣的宫女们听见动静,哗啦啦跪了一地。 崔皇后一脚踏进来,看着满地凌乱脏污,以及床帐内那上下、纵横交错的身影时,喉头一阵腥甜,“噗”吐出一口血。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大宫女陶萍冷眼一扫,“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宣太医!” “不能叫太医,快取冷水来,给本宫把那个孽子泼醒!” “娘娘,奴婢先扶您去偏殿,一会床帐打开,别污了您的眼。” 很快两桶冷水被提上来。 “哗啦!” 床上奋战的男人一个激灵,待看到身下情景时,差点没跳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雪承傲披上外袍,拔剑放到小黄门脖子上。 “二殿下饶命,是您非要拽着奴才们……” 雪承傲冷冷打断:“胡说,本殿岂会做那种事!” 崔皇后听见动静从偏殿跑过来,正听到这句话,瞳孔猛地一缩,狠狠抓住他的衣袖。 “傲儿,你说你不知情?” 雪承傲目眦欲裂:“正是,儿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记得喝了一坛酒,醒来就……” “酒?什么酒?” 他伸手指过去,脸色一沉,冷冷地扫过地上众人。 “本殿喝剩的酒坛呢?” “奴婢不知。” “奴才不知。” 一个个宫女太监头摇得像拨浪鼓。 “该死!” 雪承傲和崔皇后再傻也明白他是被人算计了。 突然,崔皇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附耳对陶萍说了些什么,而后唤来身后的护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承乾宫内的太监就全成了新面孔。 崔皇后看着地上的宫女冷冷道:“记住,三殿下只宠幸了你们几个,如今你们已经是他的人,只有三殿下好,你们才能有未来,懂?” 早被吓成鹌鹑宫女们点头如捣蒜,听话还有望飞上枝头,不听话就只能和那些太监一个下场了。 另一边,皇帝得了消息就要赶过来,不料被许嫔和吕贵人拦住。 二人是新入宫的,再加上功夫不错,皇帝最近几乎夜夜留宿,这金风玉露一相逢,自然少不了一番折腾。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万寿宫的太后也收到消息。 得知崔皇后安排陶萍去做的事,她半合的眸子微微抬了下。 “皇后倒是机灵,还知道祸水东引,不过还不够,去帮她一把,是时候让御王栽点跟头了。” “太后英明。” 轰隆隆! 晴空突然落下一道惊雷。 “嘶……” 林非晚一抖,锋利的修眉刀划过手指,溢出一串血珠子。 第三十五章你觉得我像活够的样子么 “诶呀,晚姐姐你受伤了,是不是我教得太着急了。” 璎珞垂头绞弄起衣袖,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林非晚戳了戳圆润的小鼻子,小丫头这才半信半疑地抬头。 “真的吗?” “嗯,今天就先到这吧。” 她用手帕简单包扎了下伤口,抬眸看向外面,滚滚乌云伴着阵阵闷雷自天际而至,似有一场大雨将要来临。 不知怎么的,她感觉心里有些慌,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此时街上一匹高头大马飞驰而过,本就乱糟糟的街上一阵鸡飞狗跳。 骑在马上的人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好几次差点撞到人。 终于宫门就在眼前,崔忠狠狠一拽缰绳,马儿发出扬蹄嘶鸣。 “末将崔忠求见皇后!” “崔将军稍等,容属下去问问。” “不必去了,”陶萍急匆匆从里面过来,从袖中取出一道令牌,“皇后方才还念叨将军呢,您跟我来。” 远离宫门,二人立马变了脸色,健步如飞赶往承乾宫赶。 “娘娘,崔将军到了。” 崔皇后如释重负,“哥哥,快些动手!” 说着,一把将雪承傲推到前面。 皇帝过来后他肯定免不了皮肉之苦,与其把儿子交到别人手里,不如自己人先下手为强。 而且崔忠手里拿的是御赐金鞭,有他在,皇帝就算想重罚,也得顾忌一些。 崔忠本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用崔皇后多说扬手就是一顿鞭子。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点没虚假。 雪承傲哪里受过这种苦,要不是看见远远过来的明黄色衣摆,非得叫停不可。 崔忠显然也看见了,打得更加卖力起来。 “我打死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舅舅饶命,我是冤枉的!” “你冤枉?” 明黄色衣摆率先飘进来,紧接着是一张怒不可遏的面容。 在他身后,是两个婀娜柔媚的女子,此刻那二人脸上还挂着被龙体滋润过的驼红。 崔皇后暗暗攥紧了拳,自从生下雪承傲后,皇帝就再没碰过她,就算依照宫规夜宿坤宁宫,也只是和衣而卧。 虽然许嫔和吕贵人是她叫去的,心里依旧免不了一番嫉恨。 “逆子!” 扬起的手高高落下,雪承傲被打得一个翻身,露出血淋淋的后背,其中几道伤痕几可见骨。 雪千夜抬起的脚顿了下,又重重收回,跺在地上。 “嘎嚓。” 以他的脚为中心,御窑金砖上出现几道深深的蛛网裂缝。 雪承傲、皇后、崔忠三人一阵后怕,这一脚若是落在雪承傲身上,非要断几根骨头不可,还好她们提前有所准备。 见时机成熟,雪承傲擦了下嘴角的血渍,爬过去拽住一角明黄。 ““父皇,儿臣……咳咳冤枉。” “傲儿,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心里急得要跺脚,碍于皇帝在跟前,只能做足了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父皇,母后,儿臣只记得自己喝了一坛酒,醒来就这样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殿下,你这话当真?” 说话的是崔忠,他手里拿着金鞭,皇帝虽不满他先开口,也只能默默忍着。 “舅舅,侄儿句句属实,只是那酒是……是小皇叔送进宫来的……” 他故意只说了一半,崔忠和崔皇后立马跟上。 “请皇上明察,还二殿下一个清白!” “皇上,傲儿平时是嚣张一些,但断不至于做出这等事,臣妾请皇上亲自彻查。” 雪千夜一双眸子微微眯起,在几人身上扫过。 良久,才慢悠悠开口,声音却听不出喜怒:“宣太医去验看御王送来的酒。” 殿外闷雷阵阵,殿内跪着的三人度日如年。 “皇上。” 终于,一个太医气喘吁吁跑进来。 “御王送来的酒里都有猛药,一杯足以让人失控。” 崔忠使劲磕了个响头,“是老臣冲动,对二殿下动了手,请皇上治罪!” 崔皇后也适时抹起眼泪,“皇上,傲儿是冤枉的,您要为他做主啊。” “哼!” 雪千夜冷厉的目光宛如两道利剑,射向跪着的三人。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三人如坐针毡,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尤其崔皇后,她是将御王拉进来的主谋。 尽管与雪千夜没什么感情,但她却知道雪千夜对御王的忌惮之心,这才想到顺水推舟,把“锅”扣到御王身上。 心想着到时雪千夜定然乐见其成,即便猜到这里面可能有猫腻,也只会装不知道。 再加上有崔忠事先的一番动作,最后雪承傲也只会被小惩大诫。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砰!” 一声拍桌响,崔皇后猛地回过神来,就听雪千夜冷冷道:“崔忠,朕命你持御赐金鞭去宣御王进宫!” 崔忠、崔皇后和雪承傲心里均是一个咯噔,皇上明摆着是要让崔家和御王撕破脸。 最终不管谁占上风,都能削弱两方势力。 而他,则是那个坐收渔利之人。 崔皇后的心瞬间凉到骨子里,数十载夫妻,竟一丝情分都不念。 自己一番折腾,到头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崔将军,圣旨在此,请吧。” 老黄门拿过来刚盖好印的圣旨,笑眯眯地唤了一声。 崔忠抬眸正对上雪千夜审视的目光,赶紧谢恩起身出宫。 三万戍京卫皆在他麾下,调兵就是一句话的是。 不过雪千夜还派了一队禁卫跟随,名义上是给他立威,实际就是来监督他的。 很快,几队人马来到御王府跟前。 崔忠下令让人将御王府围起来,往日清冷的街道顿时变得拥挤闭塞,原本看天气不好打算回家的百姓们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来者何人,敢在御王府门前放肆!” 崔忠是怕雪千御,可后面那么多人看着,又有皇帝派来的人监督,被一个王府护卫大呼小叫,他大将军的面子往哪搁。 手里金鞭一扬,从怀中掏出圣旨。 “大胆!本官乃皇帝亲封的大将军,奉旨请御王入宫,尔等还不快去通报!” 护卫面色一变,恭敬地施了一礼。 “原来是大将军大驾,恕属下眼拙,属下这就进去通禀,只是王爷正在午休,可能要劳烦将军稍等一会。” “哼!” 见护卫服软,崔忠冷脸哼了声,见好就收。 护卫转身“呸”了下,将身形掩在门后。 方才的情况自有暗卫通传,他的职责是拖延时间,守好大门。 “咔嚓!” 银龙划破天际,落在院内一棵大树上,郁郁葱葱的树冠被削掉一半,树枝咕噜噜滚到房门口,在狂风下撞得门框“咣咣”作响。 “啧,莫不是天要亡你,你看那被闪电劈开的树,像不像你的项上人头。” 沈翊戏谑地说着,手底下动作一点不减,额头上大滴汗珠滑落都未去擦。 “有你在,我还死不了。” 雪千御强忍着血脉蒸腾的剧痛,冷嗤一声。 “呵,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沈翊下完最后一针,长出一口气,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珠,没好气地在旁边坐下。 “这毒不该在今日发作的,还好不厉害,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自己作死?” 雪千御紧皱眉头,嗓音沙哑无力。 “你也说了那是作死,你觉得我像活够的样子么?” 闻言沈翊脸色一变,“你是说……” “主子,崔忠带禁卫和戍京卫把王府包围了,说是皇帝下旨召您入宫。” “何事?” 暗卫摇摇头,“宫中未传来消息,属下方才主动联系,可那边一直没回应,怕是……” “噗!” 雪千御尝试运功,只觉得气血蒸腾更甚,吐出一口黑血。 “别逞强!” 沈翊出手点中他的穴位,回眸对暗卫道:“找什么理由都好,拖延半个时辰。” “是。” 暗卫走远,雪千御脸色一沉。 “以皇兄的老谋深算,此次定然是想让我和崔忠两败俱伤,崔忠又不是傻子,他手里有圣旨又有御赐金鞭,不会干等半个时辰,最多一炷香,他便会派人强闯。” 沈翊摸着下巴接话道:“到时如果府中人反抗,正好被顺水推舟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下毒之人到底是谁,竟能算计至此。” “所以……准备拔针吧。” 沈翊几乎要跳起来。 “你疯啦,这个时候拔针,万一血脉逆转,你不仅一身武功尽废,还有可能因此暴毙,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那么听话,只带几百血衣卫回京,若是十万大军就驻在城外,看他们谁敢放肆!” “废话少说,拔针!” “不拔!” “……” 争吵声传至门外,急得追云团团转,突然他灵光一闪,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轰隆隆! 随着最后一声闷雷响起,豆大的雨点不要钱似的砸下来。 崔忠攥着缰绳的手逐渐发白,喉头也有些紧。 “崔将军,别让皇上久等。” 身后的禁卫统领上前拱手,语气和眼神透着明晃晃的威胁,偏他只能咬牙忍着。 “来人,既然王爷还没醒,本官亲自进去请!” “崔将军是要强闯吗?” 方才的王府护卫从门后走出来。 “如果本官说是呢?” “呵呵,”护卫突然躬身闪到一旁,“那就要问问它同意不同意了。” 崔忠刚要出言嘲讽,就见一团巨大的黑色身影从门后探出来。 “嗷呜!” 第三十六章千钧一发 黑豹昂首踏出大门,纯黑的身躯犹如一座小山,四只堪比成人手掌大小的爪子往地上一撑,紧接着弓起腰背,发出一阵低吼。 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原本垂直落下的雨点也硬生生调转了个方向,噼里啪啦砸到崔忠脸上。 他咽了口唾沫,握着御赐金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狼獒的名号他自然是听过,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竟比那山中猛兽还要凶狠。 此刻它豆绿色的眼睛变得猩红嗜血,一口狼牙微微张着。 崔忠肯定,只要他敢派人上前,下一秒人就会被撕成碎片。 他断定今日免不了一场恶战,可手下人死也得死得有价值。 虎眸转了转,他指着门口厉声:“大胆,本官手持圣旨,又有御赐金鞭,尔等如此怠慢等同于藐视皇上,莫非御王是想造反?” “嘶……这怎么可能?” 已经躲进屋檐底下避雨的百姓们不顾落雨纷纷探出头来。 在他们心中,雪千御是北雪国的战神,即便现在身体残疾,也抹不掉以往的功绩。 一个差点为国捐躯的人,怎么可能造反呢。 站在门口的护卫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这顶帽子扣下来,主子再不出来就等于默认了,好一个狠毒的崔忠。 此时的书房内。 听完暗卫急禀,沈翊决定妥协,取出固本丸给雪千御服下,为取针做准备。 “你这次毒发得太过蹊跷,当年我就怀疑你中毒之事有蹊跷,这火阳烈蛇早已绝迹多年,怎么会刚巧出现在你行军路上。” “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这毒是有人专门下给你的,而且,下毒之人就在你身边不远。” “快想想,你毒发之前做了什么,兴许就能找到催动毒发的原因,然后我们再顺藤摸瓜……” “做了什么?” 雪千御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画面,突然,黯淡的凤眸微微眯起。 “淋雨算吗?” “淋雨算个……等等。” 沈翊的目光落在他褪下的外袍上,肩膀上的四爪金蟒已经变色,褶皱处还有一粒粒细小的珠子,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有发现?” “嗯,”沈翊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是水银,此物贵比黄金。” 余下的话不必多说。 雪千御冷嗤一声,丝毫不意外,只是他很好奇,到底是雪千夜还是太后,又或者是他那两个好侄子。 “差不多了,动手吧。” 沈翊咬牙,“好。” 千钧一发之际,就听暗门后一阵呼喊:“沈神医且慢,追云大人说有办法了!” 另一边大门外,战事一触即发。 “百姓们听着,是御王藐视皇权在先,休怪本官无情,戍京卫听令,强闯御王府!” “慢着!” 一道蓝色身影从门内走出,在黑豹头上轻轻一拍,那凶神恶煞的狼獒立马像变了只狗,竟摇着尾巴撒起娇来。 崔忠虎眸一瞪,“你是何人?” 居然能让狼獒如此听话。 沈翊笑着拱手作揖,“属下是王府的犬人,王爷方才实在是……不方便,还请您进去稍等。” 崔忠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就坡下驴。 他刚下马就听身后有动静。 “崔将军,来时皇上叮嘱过,让末将一路跟随。” 原来是禁卫统领刘冲,估计是担心他会与雪千御暗中勾结,正巧他也怕自己羊入虎口。 雪千御可能不给他崔家面子,但在与皇帝撕破脸之前,打狗也得看主人,刘冲无疑是面好的挡箭牌。 “爷,您轻点……” “不是你说想要的时候了,嗯?” “爷,您……您太坏了……” “再坏能坏得过你?明知外面有人,还淘气。” “那是人家心疼你嘛……” 刚走到廊下,就听到书房里传来一道甜腻酥麻的女声。 二人脸色一变,作为男人,不难猜到里面正上演着怎样香艳的一幕。 可御王不是不近女色吗,上次皇帝给他赐婚时他还说自己只需要一个王妃,那里面的女人是谁? 毕竟这可不像是大家闺秀能说出的话。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咳咳……” 领路的沈翊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二人也知王爷禁欲多年,这猛地一尝到味道,难免有些难以自控,此刻王爷正在兴头上,崔将军实在着急,可以过去敲门。” 敲门? 在这种时候? 亏他说得出来。 崔忠白了沈翊一眼,紧绷的老脸不受控制地红了,“敢问王爷……咳咳一般多久完事?” 沈翊勾了勾唇,故作不好意思道:“属下也说不好,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两个时辰的情况都有。” 崔忠愣了愣没说话,倒是身后的刘冲不可思议地叫出来,“两个时辰?” “嘘……,刘统领小声些,吵了兴致王爷要发脾气的,属下还有事,先告退了。” 看着沈翊远走的背影,崔忠眉头拧紧,打算问问刘冲的意见。 “刘统领,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谁知,半天不见回应,仔细一看,刘冲竟然对着两个手指喃喃自语。 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崔忠差点气笑了。 皇帝这是派了个什么玩意儿跟着他,亏他方才还那么小心,就这? 有刘冲垫底,他也不着急了,干脆在走廊里溜达起来,毕竟他可没听人家窗户根的习惯。 书房内。 林非晚和雪千御相隔几尺,背对背坐着,看着手里的纸,脸颊又烧又烫。 雪千御虽沉着脸,浑身冷如冰霜,通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内心。 不过要说最尴尬的,还得是趴在窗口望风的追云。 “主子,崔忠走远了,刘冲不知怎么了,还在原地发呆。” 他小声地汇报着,却捂着脸不敢转头。 雪千御捏紧手里的纸,咬牙切齿道:“你从哪找来的这些东西!” 林非晚也转眸,愤愤地瞪过来,她当时说了计策后,就让追云去安排对话内容了,没想到他竟然安排出这种…… 御王府暗卫在她心中一向办事妥帖,没想到就是这种信任,让她栽了个大跟头。 羞死人了! 追云看着二人的脸色,支支吾吾咽了下口水,“这个……那个……” 他要说自己是从青楼里听来的,会不会被主子当场拍死? 可当时情况紧急,他上哪找有经验的人去? 只有那地方又快又精准。 “说!” 冰凉沙哑的声音传来,他一个激灵,眼睛亮起来,有了! “主子,崔忠又回来了。” 言外之意,你们接着演。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追云现在已经被碎尸万段。 雪千御拧眉摩挲着手里的纸,说也奇怪,听到林非晚娇媚的腔调,他竟觉得身上痛楚减轻许多。 这感觉就如同那晚遇到那个女人时一样。 若是与她亲近…… 猛地,他捏了捏眉心,脸瞬间比天上的乌云还黑。 他方才在想什么,真是疯了。 林非晚正等着他接下句,一回头就见到这副画面,想到上次意外接吻时这男人也是一脸失了贞洁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被占便宜的明明是她好嘛! 这一来一回,屋内声音中断,早就等候时机的崔忠一个箭步冲上来,敲响了门。 “王爷,皇上下旨宣您入宫,末将和刘统领已经等候多时,皇上那估计已经着急了。” 正说着,远远听见门外一声尖锐的叫喊。 “皇上口谕,宣御王进宫!” 崔忠心里咯噔,这声音正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看来皇帝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 书房内。 林非晚看着桌上未燃尽的香,瞪了雪千御一眼,压低声音道:“都怪你,功亏一篑了!” “追云,取针!” “可是主子……” 追云急得转圈圈,沈神医出去前特意吩咐他,一定要拖到香燃尽才能拔针。 “取针!难不成你想让御王府背上造反之名?” “这……” 追云攥紧拳头,重重点头,“属下遵命。” “慢着!我有办法,”林非晚拦住追云的手,“你,速度去找件大氅来。” “可这是夏……好,我马上找。” 追云被她眼神看得心头一紧,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件狐裘大氅递过去。 “现在,你转过去。” “哦哦。” 追云背过身,就听到身后一阵衣衫窸窣声。 雪千御抿着唇,两道剑眉几乎拧成麻花。 “你到底要……” 一团火热落在怀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爷,你抱紧我,我用手浅撑着狐裘,从王府到皇宫门口,时间刚好。”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他喉结上下滚了滚,鬼使神差般地吐出一个字:“好。” “王……” 崔忠刚要再催,门吱吖一声,从里面打开。 看到雪千御用狐裘裹着一个女子,而且那女子还露出一小截香肩,他的下巴差点惊掉。 “崔将军方才要说什么?” 冷厉的嗓音响起,即便坐在轮椅上,比崔忠矮上半截,雪千御浑身散发的气场依旧让他畏惧。 崔忠一阵尴尬,将圣旨双手奉上,别过脸僵笑道:“末将是想说王爷您神武非常。” 这话似乎很受用,雪千御竟勾唇笑了声。 “女人娇气,将军莫怪。” 他抬手去接圣旨,岂料狐裘和衣料太滑,林非晚只觉得身子一空,差点惊呼出声。 电光火石间,原本虚放在腰后的手一个用力,紧紧环住精壮的腰肢。 夏日的衣料很薄,她几乎是用整只手掌攀在精瘦有力的线条上。 此刻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自己掉下去,丝毫没注意到手心下的温度越来越高。 第三十七章一个小女子,还能翻盘不成 雪千御身子绷得笔直,握着圣旨的手一阵收紧。 原本林非晚一只手撑在他背上,另一只手虚放在腰后,看似亲密,实则二人之间留有不少缝隙。 可此刻,女人柔软的娇躯紧紧贴在他身上,几乎是严丝合缝。 似无骨的玉手像吸盘一样,攀着他身上的敏感地带。 一瞬间,血脉中快被驱散的热浪又沸腾起来。 只是这次的热与之前不同,是另外一种难受,烧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一时间,竟愣在当场。 “王爷,妾身要掉下去了。” 甜腻的嗓音让雪千御回过神来,他将圣旨递给追云后,将人揽好。 身子稳住,林非晚攀在精壮腰身上的手往下摸索,挑软处一个用力,明显感觉男人身子抖了一下。 她柳眉微挑,露出得逞的笑,方才自己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雪千御暗暗咬牙,这女人莫不是连食奶的劲都用上了,要不是能忍,他差点松手。 二人各怀心思,丝毫不知这一番动作在外人眼中有多暧昧。 直到车帘落下,隔绝视线,围观众人才收回目光。 “呼,憋死我嘶……” 林非晚深呼口一起,猛地从怀里探出头来,正好撞在冰凉的下巴上,疼得“斯哈”吸气。 “你下巴是金子做的么,这么硬。” 这一抬眸,正好看到雪千御未来得及压下的唇角,顿时瞪大了杏眸。 “你……你是故意的,真小气,亏我还特意赶过来救你!” 她鼓起腮帮子,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下一秒,柔弱无骨的小手就被冰凉的大掌攥在手心。 “还想故技重施?本王又不是傻子。” “你……” 许是气急了,林非晚张开樱桃小口,狠狠咬下。 “嘶……你属狗的!” 雪千御双眉拧成麻花,她这一口正好咬在前方某个不可明说的位置,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瞬间绯红一片。 蓦地,唇齿间传来一股腥甜。 林非晚怔了怔,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几乎是瞬间从他身上跳下来。 “咚!” “啊……好疼。” 她的头重重嗑在马车顶上,动静大到整辆马车一震。 外面跟随的人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在心里感慨:“王爷体力真好。” 尤其禁卫统领刘冲,眼睛都快钉在马车上了。 “主子,快到宫门了。” 追云的声音传来,雪千御最后调息片刻,转眸道:“麻烦林小姐帮本王取针。” “好。” 他解开外衫,露出旧伤斑驳的脊背以及背上的几十根银针。 林非晚喉头一紧,原来所谓的战神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罢了。 这些银针的穴位走向,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扎法。 师父曾说过,因对施针者和伤者要求极高,此法只非常时期可用。 而且一旦施针,中途不可取,否则伤者性命难保。 难怪追云找到她时焦急不已,只是她很好奇,雪千御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需要用到此法。 方才时间紧急,她没顾得上多想,借取针的时机,手指伸向搭在扶手上的冰凉手腕。 突然,一个急刹。 “诶呦。” “小心!” 雪千御伸手一捞,借着惯力,林非晚狠狠撞到坚实的胸膛上。 可巧,她当时听到他的话,下意识转了脸。 这会儿她整张脸贴在人家胸口,一睁眼就看到往外冒血珠子的咬痕,顿时一阵脸烧心跳。 顾不得鼻子被撞得通红,只想赶快找个地缝钻进去。 “追云,发生何事?” “主子,是……” “皇弟叫本宫好等。” 门帘被挑开,崔皇后盈盈笑意的脸一红,又由红转黑,背过身道:“皇弟你也太……太心急了,皇上在承乾宫等你。” 其余人皆是红着脸低下头,眼底却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事发突然,林非晚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此刻雪千御半褪的衣衫还未穿好,她扎在人家怀里,杏眸因着方才的疼痛还带着泪花,一张小脸红得不像话。 这场面,任谁看了不得多想。 不过听到“承乾宫”三个字时,二人脸上皆划过一抹深沉。 承乾宫是二皇子雪承傲所住的宫殿,去王府接人的是崔忠,着急在宫门口守着的是崔皇后。 这事必然和崔家有关,甚至是存亡攸关。 放下车帘,雪千御冷冷道:“皇嫂教训的是,臣弟这就让下人将人送回去。” 他整理完衣衫正要下去,衣袖冷不丁被拽住。 “带我一起,我可以做你的眼睛。” 他意外地勾了勾唇,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有一丝欣喜。 “不怕牵连侯府?” 林非晚弯腰理了下衣衫,毫不掩饰道:“你是侯府的靠山,你若倒了,就没人给侯府撑腰了。” 方才的一丝欣喜被浇了个透心凉,果然是没良心的小东西。 上扬的唇角换了个方向,脸色也沉下去,“哼,你倒是实话实说。” “那是自然。” 说着,她先一步挑帘下车。 看到她的刹那,原本吃惊的众人更是惊掉下巴。 还以为御王那日选妃是意外之举,如今看来,这分明是情根深种啊。 不然怎么解释还没成婚,二人就忍不住在车上…… 更有甚者猜二人之间早就有猫腻,选妃不过是顺水推舟。 难怪当初名节坏了也不在乎,原来是早已名花有主。 只是她这放浪的性格,被歹人掳走后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变了。 崔皇后更是将不屑刻进骨子里,庆幸当初那事没成。 若自己有这样一个儿媳,非得被气死不可。 感受到一道道鄙夷的目光,林非晚扯了扯嘴角。 她为雪千御牺牲这么大,也算是扯平了吧。 估计是为了让她全力以赴地帮忙,带她去王府的路上,追云絮絮叨叨讲了一路。 从当初她被歹人掳走到查父亲暴毙真相到宫中被算计再到周光父女伏法等等一连串的事情,雪千御都有出手相帮。 而她不是不知情,就是误解对方。 不过这也怪雪千御,又不是没长嘴,干嘛不解释。 她睨了身侧的人一眼,余光正好扫到几个窃窃私语的宫人。 不知为什么,她们正一脸同情地看着雪千御。 她纳闷,他身体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们的同情心爆发的会不会太晚了? 正想着,就听一道怒极的声音响起,紧跟而来的还有一只飞翔的茶盏。 “御王,你可知罪!” “小心。” 茶盏直奔太阳穴,见雪千御站立不动,林非晚忍住反击的冲动,闭眼挡在他跟前。 “嗖!” 身后突然一个拽力,凉风擦着面门而过。 “哗啦!” 茶盏落地,摔成碎片。 林非晚深呼一口气,缓缓掀开眼皮,还好没砸到自己身上。 雪千御脸黑如墨,将人掩到身后,冷声道:“不知皇弟犯了何错,让皇兄如此动怒。” “哼,太医你告诉他!” 被点名的太医哆嗦道:“启禀御王,您送来的酒里都下了猛药,只饮一杯便能让人失去理智,做出疯狂行径。” 说着,太医余光扫了眼那边的角落。 顺着他的目光,林非晚才发现后背血淋淋的雪承傲,以及他身后不远处那一群哆哆嗦嗦不敢抬头的宫女们。 她们的衣衫有着不同程度的破损,每个人脸颊都挂着泪痕。 她暗暗挑眉,心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没做过的事臣弟不会认,此酒母后之前也饮过,皇兄若是不信,大可宣她老人家前来对质。” 雪千夜唇角嘲讽尽显,雪千御从小养在太后名下,二人关系一直亲厚。 叫太后来对质,说得好听,还不是在给自己找靠山。 不过雪千夜只猜对了一半,除此之外,雪千御还想试探太后的态度,看看此事她有没有插手。 宫里的眼线突然全部失联,除了太后,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如此。 “皇兄?” “哼,物证就摆在眼前,还对质什么,皇弟,朕自认待你不薄,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来人……” “且慢!” 林非晚盈盈福身一拜,“皇上,您和御王兄弟情深,莫要因误会生了嫌隙,臣女斗胆,想问太医几个问题,不知可否?” 差点就能先给雪千御定罪,没想到她半路出来搅局。 这一番话下来,他只能答应,但这代价嘛…… 雪千夜眯了眯眼,“原来是嘉柔县主,朕可以让你提问,不过你可知无召进宫是何罪?” 林非晚心里咯噔,感情在这等着她呢。 当时只顾着帮雪千御,倒是忘了这茬。 “是死罪!” 雪千夜眯起的眸子里满是威胁,“念在忠勇侯的份上,只要你现在出宫,朕可以既往不咎。” 他只提到了忠勇侯,并没有说她准御王妃的身份,无疑是在点她,让她赶紧走,别掺和进来。 她侧眸看了眼另外一位当事人,却见人家正垂眸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还真是心大啊。” “皇上,只要能澄清误会,不让您和御王生嫌隙,臣女甘愿受罚。” 雪千夜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咬牙道:“好一个大义凛然的县主,朕还真是没看错你,准了!” 他就不信了,一个小女子,还能翻盘不成! 崔皇后、崔忠和雪承傲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此等想法。 雪千御脸色未变,广袖下的手早已握紧。 向来泰山崩于前也从未慌过的他,此刻心中竟揪得厉害。 而此时,林非晚已来到太医跟前。 “臣女有几个问题请您解惑。” 第三十八章择日不如撞日 “您说。” 太医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头垂得更低,这里面任何一方他都得罪不起啊。 “敢问太医,您是在哪里看到的酒坛,验酒时坛封是闭是开?” “这……” 方才被逼得急,他只顾着验看,并没有多想,经过林非晚一问,心里一个咯噔。 林非晚将他的表情收在眼底,又不着痕迹地扫过众人,见崔皇后和她身边的宫女神情闪烁,心里顿时有了底。 这时,太医缓缓开口:“老臣是在内务府的酒醋房中看到的这几坛酒,到那时坛封就在酒坛上放着,跟随老臣一起的禁卫都能作证。” 林非晚杏眸闪过一道冷光,好一个狡猾的老油条。 “嘉柔县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上莫急,臣女还没问完,敢问太医,当时是您自,己,亲,手拿下的坛封吗?” 她故意咬重了“自、己、亲、手”四个字。 太医想都没想就答出来:“当然。” “此事禁卫亦可作证?” “不错。” 林非晚掩唇“噗嗤”一笑,“那看来太医您还真是老当益壮,御王送的酒是产自南风的醉美人,此酒闻之香,品之甜,具有补气养颜、强身健体之效,只不过嘛……” “嘉柔县主有话直说,不必卖关子!” 崔皇后咬牙切齿道,耽误这么久,傲儿的伤口再不治要留疤了。 “……只不过这酒就如同名字一样,需要小心呵护,是以酒坛常用双层密封法,一层是用浸过牛血的牛皮纸包裹的木塞,二层是凝实的陶土,想要开坛,需得先把陶土一点点敲碎,再拔出木塞。” “且不说敲陶土是个费时费力的活计,就连里面的木塞也得练家子才能拔得出来,太医自己一连拔了好几坦酒,可不是老当益壮么?” “这……” 太医又没去过南风国,哪知道这里面的门道,知道说错话了,恨不得把头扎进地里。 其余人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他们见识到的美酒都是经过下人处理之后的,哪里会知道这些,没想到林非晚一个久居深闺的病秧子竟会懂。 雪承傲眼见事情要败露,顾不得身上疼痛,对崔皇后和崔忠猛打眼色。 崔忠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皇后狠狠瞪了陶萍一眼,暗骂了句蠢货。 可陶萍心里也委屈啊,她去的时候那酒塞子分明好拿得紧,怎么到林非晚嘴里就成了非得练家子才能拔得出来。 还有什么陶封,她根本连个陶土的渣都没看着啊。 不过最憋屈的还得是雪千夜。 他狠剜崔皇后和雪承傲一眼,看向林非晚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还真是小看了她,如果是雪千御提前教的,就意味着宫中存在他的眼线。 若不是,这个女人还是早些除掉得好。 一个雪千御已经够他提防,不能让对方再多一个贤内助。 思量间他已走到太医跟前,抬腿就是一脚,“废物东西,还不滚下去,差点就让朕错怪皇弟。” 紧接着又对雪千御一脸赔笑,“都怪朕一时情急,皇弟放心,朕一定查出真相,给你个交代。” 雪千御眼皮都没抬,转动轮椅背过身去。 “臣弟相信皇兄也是受人蒙蔽,只是经此一事,臣弟是万不敢再孝敬皇兄了,日后若有不周之处,还请皇兄恕罪。” “那是……自然。” 雪千夜咬紧后槽牙,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毕竟国库里的东西,多一半都是雪千御贡献的。 “误会已澄清,臣弟就不打扰皇兄了。” 他微微侧头,大掌握住林非晚的,“走了。” “且慢!” 崔皇后气得脸色发白,冷涔涔地瞪着过来。 “嘉柔县主无召进宫是死罪,皇弟,你走可以,她,得留下。” 都怪她,自己的谋划才会失败,让她完好无损地离开,自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雪千夜脸色一沉,暗骂了句:“无知妇人!” 雪千御已经退一步,她还没完没了,真是嫌命长。 要不是看中崔家的家世,这种女人八辈子也不可能当上皇后。 “呵!” 雪千御笑了,明明双眸被白绫覆着,唇角弧度也是向上的,却让人感觉到一股骇人的冷意。 林非晚被冰得打了个冷颤,侧头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皇兄,臣弟本想等狩猎日再禀明您和母后,如今择日不如撞日。” 他将她的手拉到身前,“臣弟情难自禁,与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只是忠勇侯过世不久,不打算操办婚礼,明日臣弟就会将她接进府中。” 啥玩意? 不打算办婚礼,明日还要住进王府? 这也太快了吧! 林非晚愣了,任由自己的手被握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雪千夜“哈哈”笑了两声,“这是喜事,只是怕委屈了嘉柔县主,而且母后那边……” 雪千御勾了勾唇角,“皇兄不怪臣弟自作主张就行,相信母后也能理解臣弟,至于委屈……,请皇兄放心,只是少了那些琐碎的步骤而已,臣弟绝不会让自己夫人受委屈。” 听出他话里的强势,雪千夜见坡就下。 “皇后,还不快向弟妹赔礼。” 崔皇后都要气炸了,突然被点名,立马换上一张笑脸。 “方才是皇嫂鲁莽,皇上,你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弟妹身子本就不好,今晚不如让他们留宿宫中如何?” 似是为了映衬崔皇后的话,空中落下一道惊雷,震得大殿轰隆作响。 雪千夜睨了她一眼,眯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后说得有理,皇弟,今晚你们就住漪澜殿吧。” 林非晚拽了拽衣袖,示意他拒绝,谁知…… “臣弟遵旨。” …… “你遵个屁的旨啊!” 关上漪澜殿大门,林非晚确定左右无人,气得口不择言。 “好不容易脱险,你不出宫非要留下,图什么,图宫里的床比王府软?” 她气呼呼地往床上一躺,拽起一床被子扔过去。 “你睡地上!真是气死我了!” 雪千御沉着脸将被子放到一旁,转动轮椅来到窗边。 外面瓢泼大雨仍在继续,将院中那株凤凰树浇得七零八落。 火红色的花散落一地,幽幽烛火下,仿佛满地鲜血。 又或者,那就是血。 一丝丝泥土的腥气与血腥味混合的味道钻入鼻腔。 他阖着眸子,倾听雨打落花的声音,刀削凉薄的面孔层层结霜。 “这么小气?” 林非晚杏眸半睁,睨了眼窗边发愣的男人,见他衣衫被飞溅的雨水打湿不少,撇了撇嘴走下床。 “那个……我开玩笑的,你去睡床,我没传说得那么娇弱,可以打地铺。” 没成想回应她的是一个讥诮的唇角。 “你还想睡?心是真大!” “我心大?” 林非晚气不打一处来,“是谁不走非要留在这的?是小狗吗?哼,你爱睡不睡,我真是闲的过来管你!” 她吹灭烛火,气呼呼往床上一躺,拉起被子蒙住头,可越想越气,来回打滚就是睡不着。 意识到外面半天没动静,她掀开一角向外看去。 就见窗前的男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唯一的烛火在他身后,映不出男人的表情。 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 她纠结片刻,终是不忍,抱起被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突然,耳尖微动,她偏头盯紧殿门方向,右手放在腰间。 那里藏着数枚银针,刺准穴位,顷刻间便可取人性命。 此时大雨已经停歇,凭借走路声能轻易听出来人不多,她有把握将人干掉,再将针取走。 反正雪千御看不见,她不用担心被发现会武功的事。 “回去躺下,床内侧靠近玉枕处有机关,我走后立刻按下。” 清冷的声音传来,她转眸看去,雪千御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姿势,清幽烛火,映出冷冽的侧脸。 莫非他早有打算,所以才故意留下来的?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林非晚了然,方才自己真是关心则乱。 雪千夜也是,又不是没嘴,干嘛每次都不解释。 没有丝毫迟疑,她在门外脚步声来到前躺到床上,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王爷,太后宣您和王妃一起用晚膳。” 吱吖,门打开。 雪千御转动轮椅出来,“王妃方才操劳过度,已经睡下了。” “王爷与王妃真是鹣鲽情深,估计不久皇室就能再添喜事了。” 老黄门一脸谄笑,关门时特意往里瞧了眼。 被底下的林非晚气到锤床,这人真是……找什么借口不行,非要用这个。 不用看她也猜到下人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他不怕自己不近女色的形象尽毁不要紧,她还想要点脸呢。 今天这一通操作下来,估计不日她就要“浪名远播”,想想就心累。 耳听门外动静走远,她气呼呼地找到床侧凸起往下一摁。 霎时天旋地转,陷入一片黑暗。 万寿宫中,赵太后与雪千御相对而坐。 “哼,你这位王妃好大的架子,还没昭告天下就已经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日后还得了!” “那母后想如何?” 雪千御淡漠地夹菜吃着,一举一动丝毫不见局促与紧张,仿佛刚才说的人与他无关。 赵太后挑了挑眉,她就说一个不吃腥的猫怎么会突然换口味,果然二人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 就算她真的动了手,雪千御也不会真和她撕破脸,上次的警告不过是孩子大了的逆反罢了。 更何况,要动手的可不是她,而且,她还有后招。 第三十九章主角都是最后才上场 殿中如往常一般,余烟袅袅。 奇怪的是,闻惯了香火气的太后和桂妈妈竟都用手帕掩着口鼻。 叹了口气,太后唤人将他杯中酒斟满,无奈道:“她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哀家能如何,又敢如何,只是抱怨下罢了。” 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一丝嘲讽在唇角蔓延开来。 “母后能这样想最好。” “你……” 太后慈祥的脸寸寸龟裂,她是需要依仗雪千御,但不代表能接受对方屡屡挑衅,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太后,茶凉了,老奴给您换一盏。” 借着说话的功夫,桂妈妈猛打眼色。 太后脸色这才缓和,也是,何必为一个将死之人闹得不愉快。 几杯入喉,雪千御故作醉态,用内力将脸色变红。 见催情香起了作用,太后眼睛一亮。 “来人,御王醉了,快扶他回去歇息。” 立时便有两个老黄门上前,推着他往外走。 一路七扭八拐,其实并没有绕出多远,而是来到了万寿宫不远处的延禧宫。 延禧宫是赵淑妃的住所,因她喜静,宫内侍奉的人在精不在多。 而且,这处偏殿离主殿较远,就算发生些什么,也不会有人阻拦。 看来太后还是没死心啊。 雪千御勾了勾唇,语气中夹着几分醉意,“这确定是去漪澜殿的路?” 两个老黄门愣了愣神,慌忙道:“回王爷,漪澜殿就在前面。” 殿门打开,一股香风熏得他变了脸色,强忍着才没退出去。 他不耐地揉了揉太阳穴,腰间香囊的气息已经被万寿宫中的香味消磨殆尽。 此刻鼻尖满是甜腻的香粉气,熏得他脑仁疼。 赵婷婷脸上还挂着泪痕,唇瓣被用力咬过,上面还留着一排小巧的齿印。 她玉手握紧,将人推到床边。 目光落在枕侧,那里还留着桂妈妈给她的小册子和一粒黑色药丸。 她抓过药丸,狠心一仰头。 药丸入口即化,像一簇火种点燃了五脏六腑,似是要将人焚烧殆尽。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视线里,面前的冰山脸与心中那张俊颜逐渐重合。 “三殿下……” 轻呼中带着几分娇媚,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时被掀翻在床。 她此刻神志已然不太清楚,只剩身体的本能反应。 雪千御早趁机隐在暗处,当殿外的人听到动静往里偷窥时…… 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轮椅和床里翻腾的身影,还有阵阵让人脸红心跳的低吟。 脚步声渐远,他用掌风熄灭烛火,抓起轮椅从窗户翻出殿外。 凭借感知,他绕过禁卫,来到一处隐蔽的假山旁。 洞内漆黑无比,不过对他来说,有光与无光无异。 “咔嚓。” 假山洞的尽头出现一道石门。 “呕!” 石门关上,他终于不用再忍,扶着石墙俯身干呕起来。 另一边,林非晚在适应黑暗后,拿出火折子点亮烛火,才看清周围全貌。 空间不大,里面的布置十分精巧,与其说是密室,其实更像是一个书房。 三面都是书架,空着的一侧墙壁上,挂有一副女子画像。 那女子面容雍贵,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一双凤眼与雪千御如出一辙。 走得近了,能看到画像下方的八个小字,“御儿亲笔,吾甚爱之。” 看来这是雪千御亲手所画,画中人应该就是他的生母苏太妃。 这副容貌气度,的确当得上“冠绝京城”四个字。 “这是……” 蓦地,空气中飘来一股刺鼻的味道,她皱了皱眉。 还未来得及查看气味来源,只听得身后“嘎嚓”一声,书架翻转,露出一条幽深的小路。 “谁?” 她警惕地摸向腰间。 “随本王出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松了口气。 “我们要去哪?” “去看戏。” 林非晚挑了挑眉,不再说话。 从假山洞里出来,她按照雪千御的指示选了一处高地停下。 目光所及,正好能将漪澜殿收在眼底。 突然,一簇红光凭空出现,在黑暗中尤为扎眼。 紧接着,以那簇红光为起点,火势顺着漪澜殿四周迅速蔓延。 几息之间,火势就大到不可收拾,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焦糊味。 “来人呐,着火啦!” 巡逻的禁卫喊了一声,宫中立时躁动起来,敲锣打鼓的喧闹声连成一片。 “美吗?” “什么?” 林非晚怔怔地看过来。 他薄唇微微扬起,语气随意地就像在问早膳吃的什么。 “数年前那场火就很美,把天染得比凤凰花还红,当时我就在这里看着,看着那个宫殿被一点点燃成灰烬。” 漪澜殿火光冲天,将天空染成红色,整座皇宫宛如被红色的纱幔笼罩,入目之处,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 不知何时,覆眼的白绫被扯开,黯淡的凤眸里隐约倒映出点点红光。 哭了? 林非晚疑惑:“既然早猜到会有人火烧宫殿,为什么不拦着?” 在密室里看到苏太妃画像的那刻,她就猜到这里可能是对方生前住所,密室里的一切,应该是雪千御用来寄托哀思的。 既如此,为何又任由别人破坏这里? 她实在想不通。 “拦不住,也……不想拦。” 雪千御单手托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轮椅上,一瞬不瞬地面向漪澜殿的方向,好像真的在欣赏景色一般。 黯淡的凤眸里红光微弱,隐隐能映出对面的轮廓。 她杏眸陡然睁大,猛地凑过来,因着欣喜,呼吸都有些急促。 瞳仁里还能映出东西,证明他这双眼睛还有救。 只是和腿的情况一样,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好现在说出口。 反正明日就要住进王府,腿和眼睛的事情可以徐徐图之。 雪千御感觉到身前拢过来一道黑影,紧接着温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脸上,连忙侧过头去。 林非晚这时也反应过来,连忙直起身子,眨眼道:“你脸上有小飞虫。” 看到他嫌弃地抬手乱擦,又憋笑继续道:“现在已经飞走了。” “对了,你方才为什么说不想拦,那里不是你母妃……” “呵,不过是一个用谎言编织的牢笼罢了,毁了更好。” 说着,他转动轮椅。 林非晚跟上来,“不看了?” “再看,就要错过另一场好戏了。” 他从怀中取出上次沈翊送的毒粉和解药,上次没来及送给她,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把解药吃了,路上遇到禁卫就捏一把毒粉洒出去。” 她正愁路上遇到禁卫该怎么不动声色地解决,这下好了。 漪澜殿失火,大部分人都去灭火,一路上二人遇到的禁卫只有零星几个。 通常是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一把药粉就洒出去了。 轮椅最后在延禧宫外停住。 “这是某个妃子的住所吧,咱们来这干嘛,难道是……诶呦,你打我-干嘛。” 八卦的小火苗刚冒出头就被一个脑崩浇灭。 “右转最里面一间,开门喊‘永宁殿着火了’,然后立马出来,记住,别往里看。” 林非晚问:“你不去?” 他一脸嫌弃地别过头,“本王嫌脏!” 她心里那叫一个气呀,“行,你高贵。” 蹑手蹑脚地进去,她很快眉头微微皱起,终于理解他口中的脏是什么意思。 女人放肆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个人过来查看。 这年头,与人私通都这么大胆的吗? 她都好奇里面的女人是谁了。 门微微推开一条缝,看到里面的情景,她未出口的话直接卡在嗓子里。 地上,衣衫凌乱的女人打着滚,像失去理智般做着不可多说的动作。 更让她惊讶的是,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向眼高于顶的赵婷婷。 在宫里谁有胆子把她害成这样? “你在磨蹭什么?” 冰凉的嗓音幽幽响起,林非晚心虚地转过头,“我那个……我……” 她深呼一口气,提高嗓门:“永宁殿着火啦!” 霎时,迷蒙中的女人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起身就要往外跑。 林非晚先一步将雪千御推出来藏到一边。 下一秒,衣衫凌乱,眼神迷离的赵婷婷就跑了出来,直奔起火的地方。 “三殿下,三殿下……” “呼,好险。” 林非晚呼出一口气,方才赵婷婷念叨的是三殿下,雪千御让她说的也是三殿下住的永宁殿。 看来他早知道赵婷婷心仪雪承澈的事。 一直以来,太后都铁了心撮合雪千御和赵婷婷,如今这出,不会是他觉得心有不忿而为之吧。 之前就觉得这男人小心眼,没想到会小到这种地步。 可当初拒绝赐婚的也是他啊,他要是松口,就算只让赵婷婷当个侧妃,太后也会咬牙同意。 她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同情赵婷婷了,蹙眉道:“名节之于女子与性命无异,这样做会不会……” “收起你那愚蠢的善良,你为她可惜,说不定人家早就在谋划取你性命。” 她扯了扯嘴角,“倒也不是善良。” 要真像他说得那样,她方才就不会什么都不问,选择继续喊出那句话了。 她只是想试图唤起他的良知啊。 不过别人不领情,就算了,反正她与赵婷婷又没什么交情,应该说不仅没交情,还有嫌隙。 “要走吗,在这待着可看不了好戏。” “再等等,在戏台子上,主角都是最后才出场。” “嗯?不是去看赵婷婷?” “笨!” 第四十章衣衫不整地跑出来 “是,是,是,就你厉害。” 林非晚撇嘴嘟囔了几句,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脸赔笑地俯下身来。 “那个……王爷,臣女之前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哈。” “当然,您要是实在生气,也可以打我两下,我绝不还手。” 雪千御冷着脸,冰凉的手高高扬起。 林非晚瑟缩了下,将杏眸闭得紧紧的。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额头传来一抹冰凉。 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道冷嘲:“也没发烧,说什么胡话!” 她眼里狡黠一闪而过。 “既如此,等住进王府你可不许给我小鞋穿,尤其是像赵婷婷这种的,绝对不可以!”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男人的脸色比墨水还黑。 “你……本王在你心里竟如此不堪?” “也没那么严重,就是觉得你心眼有一丢丢小,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嘛。” 男人脸色越来越黑,她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住了口。 一时静极,她尴尬地绞起衣袖,盯紧男人的每一个表情。 冲天火光映红了他紧绷的侧脸,扶在扶手上的手咯吱作响。 良久,他咬牙:“是她算计本王在先,若她计划成功,你方才看到的就是另一幅场面了。” 想到方才见到的情形,林非晚恍然,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不过他竟然在向自己解释诶。 莫名的,她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 此时的万寿宫。 太后跪在佛前念完最后一句经文,起身看向外面的天色,面容一片阴狠。 “阿弥陀佛,哀家与你无冤无仇,要怪就怪你自己,下辈子,别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兴许还能活得长久些,走吧桂枝,这么大动静,哀家说什么也该过去看看。” “是,老奴扶……” “不好啦,太后不好啦。”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桂妈妈听见她的话刚要发火,仔细一看,这人竟然是赵婷婷的贴身丫鬟,顿时变了脸。 太后面上镇定,心里也打起了鼓,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回……回太后,小姐衣衫不整地跑到漪澜殿,还不停喊三殿下的名字,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还被打了好几巴掌,又不敢去惊扰淑妃娘娘,只能过来找您了。” 太后一个趔趄,“怎么会这样,御王呢,之前不是说事情成了吗?” “小姐之前吩咐过不让奴婢守着,听见动静后奴婢就走了,要不是和其他人一起去救火,也不会发现小姐竟然……” 太后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来人,快备撵!” 她这边急吼吼的往那赶,另一边等着看好戏的王贵妃和二殿下雪承澈也不遑多让。 好不容易白天让雪承傲栽了个大跟头,他正等着坐收渔利呢,没想到又被拖下水。 禁足未解,职务也没恢复,要是这件事再解释不清,他温润如玉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啪!” 王贵妃把手里茶盏一摔,“我这就带人去把那贱-人的嘴堵了!” “母妃不可,赵家毕竟是太后的母家,赵淑妃也因有孕荣宠正盛,赵家暂时还不能得罪。” “那就任由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败坏你的名声?上次侯府那庶女的事情已经闹得你丢职禁足,遇上这种事情,你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儿子,咱们禁不起折腾了。” “母妃,儿臣当然知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干等着?” 雪承澈思索片刻,“母妃,不如咱们以退为进。” 火光冲天,似是给黑夜披上一层红妆。 宫人们一刻不停地提水、浇水,可奇怪的是,火势不仅没有小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炙烤得人不敢上前,更别提进去救人。 按理说才下过一场大雨,不该这样才对。 可偏偏雪千御和林非晚在这住的时候就着了火。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有了几分猜疑。 直到现在也没听到殿内有什么动静,人八成是已经…… 想到这,宫人们无不叹气摇头。 “三殿下,三殿下你在哪?” “别拦着我,让我进去救人!” 赵婷婷嘶喊着,她发髻凌乱,衣衫不整,整个人神不清,力气却大得很,活像个疯婆子。 宫人们不敢硬拦,只好架起人墙将她拦在外面,不停地告诉她三殿下不在这,奈何对方根本不信。 “赵小姐不会和三殿下有私情吧?” “她好像神志不清,衣服也那个样子,莫不是被人给……” “不管如何,她的名节算是毁了。” 宫人们窃窃私语,看赵婷婷的眼神都透着几分鄙夷。 也怪她平日里眼高于顶,得罪了太多人,连一个同情的目光也没有。 太后过来时就看到这一副情形,气得差点闭过气去。 “都给哀家住口,桂妈妈,带下去挨个掌嘴!” “是!” 太后几步走到赵婷婷跟前,目光落在洁白无瑕的藕臂上,抬手一个巴掌甩下来。 “啪!” 赵婷婷眼神迷蒙了一阵,看清周围的情况,眸子猛地睁大,尖叫一声捂住身子。 她记得自己当时把雪千御推到床边后,才服下的药丸。 此刻身体的异样提醒着她,自己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可她怎么会来到这…… 对了,她想到自己曾听到一个声音,说是永宁殿着火了,她才会冲出来。 一定是有人要害她。 “太后,臣女……” “闭嘴,去万寿宫里跪着,没哀家的话,不准起来!” 说完,太后冷冷睨了眼看热闹的宫人们。 “还不快救火,御王和县主若是有事,哀家定让你们提头来见!” “儿媳来晚了,还请母后恕罪。” 崔皇后抹了下眼泪,“都怪儿媳瞎操心,担心县主身子不能淋雨,才让她和皇弟留宿宫中,若二人出了什么事,儿媳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太后才没心情看她猫哭耗子假慈悲,连个眼神都没给。 她更关心林非晚是不是已经死了,雪千御现在又在哪? 袖中的手狠狠攥紧,她不明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怎么会出了篓子。 还好那事已成,不然赵婷婷这颗棋子算是废了。 倒是随后过来的雪千夜破天荒地将人揽在怀中,“皇后也是好心,不必自怨自艾,朕相信皇弟和县主吉人自有天相。” 他眼底闪过冷光,如此大火,不死算他们命大。 这个蠢女人总算做了件好事。 闻着陌生又熟悉的龙涎香,崔皇后心里一阵激动,或许今晚她能重温一回当年的滋味。 “启禀太后,皇上,皇后,火势太大,殿中的人恐怕已经……” 雪千夜压下上翘的唇角,佯怒道:“混账,马上进去救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要把雪千御和林非晚风光大葬,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十万血衣卫和三千林家军尽归自己之手,在眼前山呼万岁。 “快看,那是……” 一个宫人放下水桶,惊呼出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宫人激动地叫喊着。 “是御王和嘉柔县主,他们没事。” “什么?” 雪千夜还没从幻想中走出来,就看到林非晚正推着雪千御走过来,二人一身整洁规矩,哪里像是被火烧过的模样。 他气得暗暗咬牙,一把推开怀中的女人。 “皇弟,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林非晚偷偷翻了个白眼,嘴里说得好听,眼底的凶光都快溢出来了,欺负别人看不见啊。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崔皇后指甲狠狠掐进肉里,皮笑肉不笑地问:“幸亏二位还未歇息,而是去了外面,真是吉人天相。” 作为手握重兵的亲王,深夜不休息反而在宫中乱走,不免引人怀疑。 果然雪千夜的眼神深邃了几分。 太后也听出崔皇后话里的挑拨之意,正好她也怀疑赵婷婷的事情与二人有关,顺势冷着脸道:“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让哀家好生担心!” 雪千御薄唇低嗤了声:“是儿臣想醒酒才硬拉着晚儿出来,谁知她不熟悉路,走着走着就绕到冷宫那边,要不是顺着红光找过来,还不知要绕到什么时候,母后要怪,就怪儿臣的眼睛和腿不中用。” “你……” 太后气得说不出话,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硬生生将脸憋红了。 雪千御像没听见一样,将头转向另一边。 “皇兄,臣弟没想到宫中隐患如此多,还好烧的是漪澜殿,这要是哪天烧到紫宸宫……呵。” 雪千夜心头一凛,望着这熊熊大火心里冒凉气。 “皇弟说的对,明日朕就派人将宫中上下仔细彻查一番。” 说实话,他也被火势惊到了,这得多少火油才能做到。 崔家势力在宫中已发展至此,他竟毫无察觉,看来白日里对老二的惩罚太轻。 “火势一时半会停不了,都散了吧,御王,你和县主随哀家回万寿宫,哀家有事和你们交代。” 雪千御没动,他右手托腮,唇角似噙着笑。 “不必了,儿臣眼睛不好,怕被带错了路。” 顿了顿,似是想起来什么,他轻敲了下额头。 “儿臣听闻赵小姐衣衫不整地跑出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四十一章臣弟嘴刁,不是什么菜都吃得下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太后老脸一白,气得嘴唇哆嗦。 方才她及时制止了流言不假,但好奇心是压不住的。 听到有人挑头问起,一个个脖子抻得跟长颈鹿似的。 不过有两个人例外。 就是后来赶过来的崔皇后和雪千夜。 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皆是一脸不明所以。 只是雪千夜明显想得更多,眸底神色晦暗不明。 “母后,方才皇弟说的可有其事?” “皇上,你听哀家说,此事……” 雪千御勾唇打断,“皇兄,此事关乎赵小姐名誉,到底是母后的娘家人,还望皇兄费心派人查清楚,相信母后也是这个打算。” “母后?” 太后硬生生掰断护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哀家也是这个意思。” 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 若是出言阻拦,以雪千夜多疑的性格,肯定会对自己起疑。 反正赵婷婷已经是他雪千御的人了,这步棋走得不算输。 “母后,赵婷婷现在何处?” “在哀家宫中罚跪呢。” “来人,速去万寿宫,将赵婷婷带到勤政殿。” “皇上,事关婷婷名节,哀家与她毕竟关系远了,淑妃那边又不宜受惊,是不是宣承恩侯和其夫人一起进宫?” “还是母后想得周到,来人,去宣承恩侯和夫人进宫。” “咳咳……” 太后突然掩唇一阵猛咳。 桂妈妈心领神会,惊呼道:“太后,您莫不是宿疾又犯了,承恩侯和夫人一时半刻也来不了,老奴先扶您回去歇着,等人来了您再过去不迟。” “既是宿疾犯了,还是请太医诊治为好,正好勤政殿旁就能休息,那边离太医署更近,母后不如随朕一同前往。” 太后要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嘴里,她知道雪千夜是起疑了,担心她回去与赵婷婷说什么,才如此提防。 她也确实担心对方,刚才时间紧急,来不及沟通,万一那丫头说错话就糟了。 “母后,皇上一片孝心,您就别推辞了。” 崔皇后赶紧见缝插针,顺着雪千夜的话口往下说。 “走吧母后,儿臣也担心您的身子,让太医看过我们才能放心。” 雪千御也跟着说了一句。 太后的后路彻底被堵死,只得给了桂妈妈一个眼色,硬着头皮上了轿撵。 “嘶……” “诶呀,都是老奴老眼昏花,请御王恕罪。” 雪千御将轮椅转了个方向,“妈妈下次小心些,本王记得勤政殿在前边,你这是要去哪?” 原本走出几步的雪千夜冷眼扫过来,“妈妈是母后身边最得力的老人,太医诊断时最好跟着。” “是,是,老奴遵旨。” 见二人一唱一和,轿撵上的太后气得差点掉下来。 周围都是雪千夜的人,她根本没法提前与赵婷婷通气,只能见机行事,也希望赵婷婷能争气些。 一行人来到勤政殿时太医早在里面等候。 给太后诊病的功夫,赵婷婷也到了。 此刻她换了新衣,经过梳妆打扮,又恢复以往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非晚感觉她看向雪千御的眼神似乎带着幽怨与愤恨。 只是等自己再仔细看时,她猛地转过眸子。 林非晚被抓了个正着,只好讪讪一笑,尴尬地低下头。 雪千夜也没闲着,他从宫人处得知了方才的情况,听见还牵扯到雪承澈时,脸色顿时沉下去,派人去永宁殿叫人。 这时,太后挑帘从后殿出来。 赵婷婷眼睛一亮,身子却瑟缩了下,一副又喜又怕的模样。 雪千夜眯了眯眸子,“赵婷婷,方才的事你作何解释?” 音落,太后急着开口:“有什么委屈你照实说,皇上会给你做主的!” 话一出口,雪千夜眉头皱了下,睨了太后一眼,眸底情绪晦暗不明。 雪千御却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似乎心情很不错。 太后这话明摆着是在给赵婷婷指路,在场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而她一向早谋深算,现在却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看来是被逼急了。 不过这结果可得不偿失。 数十年才与雪千夜建立起来的感情,已然出现了难以修复的裂痕。 试想,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提防的人,对自己没血缘关系的嫡母生了疑心,她接下来的日子不难想象。 太后意识到不妥时已经太晚,赶紧往回找补。 “皇上,婷婷还是个孩子,遇见这种事肯定吓坏了,咱们慢慢来。” 雪千夜收回目光,语气不冷不热。 “母后说的是,是朕考虑不周,赵婷婷,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臣女……臣女……” 赵婷婷看向太后,见对方微微点头,她深呼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般,伸手指向雪千御。 “启禀皇上,臣女如今已经是御王的人了。” 承恩侯府。 承恩侯和夫人吴氏又一次酱酱酿酿完。 “夫人,你从哪弄得这香,为夫感觉好像年轻了二十岁。” 吴氏娇羞掩唇,她本就保养得宜,此刻脸若桃腮,媚态十足,勾得承恩侯心里一阵痒意,只觉得身下邪火又蹭蹭往上蹿。 “夫人,为夫还想……” 承恩侯颠颠地凑上来,吴氏久旱逢甘露,也乐得配合。 战事一触即发,突然传来敲门声。 “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在宫里出事了,皇上宣你们进宫。” “什么!” 这一惊什么火都泄了,二人赶紧穿戴整齐,上了马车。 一路忐忑,人终于来到勤政殿。 二人刚进门就看到自家女儿义愤填膺地指着雪千御。 承恩侯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吴氏搀扶着,差点摔个大马趴。 太后暗骂了句蠢货,还好一旁的吴氏面容镇定,让她欣慰不少。 雪千夜嫌弃地看了承恩侯一眼,吩咐下人赐座。 此人胆小怕事,胸无大志,这也是他之前对赵家放心的原因。 “正好承恩侯和夫人也来了,赵婷婷,你继续说。” “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婷婷突然咬唇,脸颊也绯红一片。 “天色太晚,臣女便留宿在姑姑宫中,睡到半夜,谁知……谁知……” 她抬眸看了眼雪千御,继续道:“谁知御王闯进来,臣女不敢不从……” 她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干脆撩起玉臂,原本该有守宫砂的地方洁白一片。 太后给吴氏打了个眼色,拿起一旁的茶杯扔向雪千御。 “御王,你做的好事!” “啪,哗啦!” “嘶……” 茶杯撞到林非晚伸过来的手背,落地摔成碎片。 雪千御眉头皱了皱,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雪千夜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皇弟,赵婷婷说的可是真事?” 早就得了太后眼色的吴氏抹了眼泪噗通跪下。 “皇上,太后,事关女儿家名节,婷婷断不会拿此事开玩笑,臣妇知道御王是战神,我赵家无权无势高攀不起,但御王既然做了,臣妇斗胆,请皇上和太后给臣妇的女儿一个公道。” 她借着衣裙遮掩使劲在承恩侯小腿上戳了下。 承恩侯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跪下。 “请皇上和太后还老臣的女儿一个公道。” 见龙椅上的人不应声,吴氏哭得更带劲,“皇上和太后若是不能做主,臣妇只能带女儿一起去死,好歹还能落个好名声。” “够了!” 雪千夜冷厉地剜了吴氏一眼,犀利的目光落在雪千御身上。 “御王,你怎么说。” 雪千御唇角、眉梢讽刺尽显。 “皇兄,臣弟嘴刁,不是什么菜都吃得下。” 这一句,算是彻底否定了赵婷婷的话,还顺便将人嘲讽了一遍。 一向高傲的赵婷婷哪里受得了,直接冲过来与他对质。 “你说谎,我明明已经和你……” 她咬紧下唇,再次扬起洁白的藕臂,“你看,这就是证据。” “呵,”雪千御笑得凉薄,“赵小姐忘了,本王看不见。” “你……”赵婷婷咬牙,“反正你不能不认账!” “诬陷之词,本王为何要认?” 雪千御转动轮椅,顺势牵起林非晚的手,耳听一声轻嘶,他不由得蹙眉,放松了手中力道。 “本王在万寿宫用完膳就被母后派人送回漪澜殿,而后便一直与晚儿在一起,敢问赵小姐,本王是有分身术不成,能在这期间与你发生些什么。” “你说回漪澜殿就回漪澜殿了,谁能证明?” “母后和她派去的人皆可作证,是不是,母后?” 太后喉头一紧,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要是说不,岂不是承认自己派去的人有问题。 若是否认,赵婷婷这枚棋子就彻底废了,自己在赵家多年树立的威信也将毁于一旦。 眼珠子转了转,她长叹一口气。 “唉,御儿,哀家记得你当时喝醉了,人不清醒的时候难免做出一些违心的事。” 这是拐着弯给他扣帽子呢。 “母后是这样想的,皇兄怎么看?” 球突然踢到自己这,雪千夜眯了眯眼。 “皇弟若是点头,朕巴不得皇室再添喜事,若皇弟不肯,朕自然将此事彻查到底。” 一句话又将球踢回来,不愧是老狐狸。 雪千御勾唇一笑,“没做过的事 ,臣弟当然不认,既然赵小姐咬死与本王有过肌肤之亲,可敢让郭妈妈一验?” 第四十二章郭妈妈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郭妈妈”三个字一出,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雪千御,你住口!” 太后身子一晃,要不是桂妈妈扶着,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赵婷婷羞愤得将唇角咬出血来,吴氏更是目眦欲裂,就连慢半拍的承恩侯也铁青着脸。 雪千夜表情稍好,不过眼底审视的目光宛如利刃一般。 林非晚可不想当出气筒,简单扫了眼就恭敬地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眼角余光落在雪千御脸上,居高临下,正好看到他嘲讽的嘴角。 只听个名字就让她们如此失色,这郭妈妈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她着实好奇地紧。 这时雪千御慢悠悠开口:“赵小姐胸有成竹,怕什么?” 殿内一时静极,只有手指敲击扶手的“哒哒”声,以及隐隐约约磨牙的动静。 突然“啪”的一声,一节护指从太后的广袖中滚到地上。 “也罢,就依御王所言,但哀家有言在先,此事若验证是你的错,为了弥补婷婷,当许其正妃之位,你可同意?” 不等雪千御说话,吴氏先不干了。 捧在手心的嫡女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侮辱,她被刺-激到了,顾不上什么礼节,咬牙切齿道:“太后,臣妇不同意!郭妈妈是何等身份,我家女儿清清白白,让那种人碰了,日后还有何面目面对世人,若真是这样,不如臣妇现在就带女儿赴死!” 她这是在拿命威胁了。 “放肆!皇上面前哪有你大呼小叫的份!” 太后冷眼瞪过来,她岂不知吴氏的心思,可这是唯一让御王低头的办法,更何况她已经在给赵婷婷争取了。 实在不行,日后时机一到,自己大可以给赵婷婷换个身份。 当然,前提是,她足够听话。 没想到吴氏平日里看上去重大局,骨子里还是个不知分寸的东西。 见吴氏又要张嘴,怕对方一个秃噜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太后连忙打眼色。 “念你夜半前来脑子不清楚,哀家就不同你计较了,桂妈妈,将人带下去,清醒清醒!” 桂妈妈是个利落地的,不等皇后说完,拿着帕子的手就已经捂到吴氏嘴上。 随后又不知使了什么力气,原本还有些挣扎的吴氏顿时软了身子,顺从地由她架出去了。 赵婷婷平时是个脾气大的,可在大事上还是把吴氏当主心骨。 承恩侯更是扶不起的阿斗,见自家夫人被带下去,只敢偷偷瞪了太后一眼,连个屁都没放。 唱反调的人没了,太后再次将方才的话重申一遍,“御王,你可同意?” 似是早就猜到她会说这些,雪千御冷若冰霜的面上从头到尾没有一丝讶异。 倒是林非晚被握住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里竟没来由的发慌,脑子里还有个莫名的声音希望他别答应。 可她与他本就是一场契约罢了,她根本没立场说那句话。 更何况,雪千御根本没碰过赵婷婷,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但这是皇宫,有太多变数,能轻易把白的描成黑的,还让人有口说不出。 之前追云据实相告,称宫中的暗线悉数失联。 雪千御手下的人没有蠢货,失联的可能只有一个。 换句话说如今他在宫中孤立无援,这个赌不过是必输之局。 蓦地,手被紧紧握住,还好她咬住下唇才没疼出声。 奇怪,方才这只手掌还是冷的,现在居然有了温度,一点点传递到她的手上,身上,甚至是心里。 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仿佛刚才的感觉都是一场梦。 “好。” 一记闷锤砸在心头,林非晚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从头到尾,从她被追云请过来帮忙到现在,一切都是雪千御早已布好的局。 让她认定他迫不得已,待日后赵婷婷入府,就算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至于因此和他撕破脸。 而且她受宠的事已经众所周知,假如赵婷婷在府中过得不好,外人口中的靶子也只会是她。 她迅速抽出被握紧的手,速度之快、力度之大,差点将轮椅掀翻。 雪千御稳住身形,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刚才她为自己挡了太后扔过来的茶杯,肯定是手上伤得严重,自己方才又不知为什么失了分寸,竟会觉得那一刻应该那样做,结果把人给弄疼了。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他脸上快速闪过自己都未察觉的自责,只是片刻,就又恢复了冰冷。 待林非晚后知后觉去看时,见到的就是一张毫无波澜的脸。 感受到右侧方的怨毒视线,她转眸,就见赵婷婷高傲地仰着头,渗血的樱唇一张一合。 林非晚瞧清了,赵婷婷说的是:“贱-人,你等着。” 思绪纷飞间,一道灰色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年过花甲,银白色的发髻整整齐齐盘在脑后,放在身前的手莹白如玉,比大家闺秀还细嫩。 走得近了,她突然抬头,露出一张干枯如树皮的脸,以及那一双浑浊似放了半月泔水的三角眼。 “老奴见过皇上,太后,皇后,御王。” 这声音哑得和破锣一样,听得人嗓子想干呕。 “郭妈妈,来时宫人应该已经跟你交代过,哀家就不赘述了。” 太后摆摆手,郭妈妈笑着福了福身,“太后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办。” 转身走到赵婷婷跟前,“赵小姐,请吧。” 赵婷婷本就忍得辛苦,这下直接将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殿前失仪可是重罪,承恩侯吓得连忙看向高台,见皇帝没有发怒的迹象才稍微松了口气,而后不着痕迹地捏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其余人也早在第一时间捂住鼻子,赵婷婷哪里被这样嫌弃过,气得脸都绿了,可又惹不起面前的人们,只能把怨恨的目光落在林非晚身上。 林非晚比她还憋屈,直接瞪回去,这下她更气了。 尤其郭妈妈还一副喜闻乐见的语气说道:“现在吐干净也好,免得一会受罪。” 赵婷婷闻言,脸立马白了,“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她不是傻子,检查贞洁可不会让人吐。 “做什么?这个嘛小姐去了就知道了,女人家的事情,在这说不方便。” 白嫩的手似有千钧力,拽着她往外走。 她本能地看向高台和承恩侯,却见太后背着身子,承恩侯则捂着鼻子缩在一旁。 扒在门框上的手一松,只听得一阵远走的脚步声。 “宫人收拾这里要费不少功夫,正好哀家也累了,咱们去万寿宫等如何?” “甚好。” 雪千夜有些憋红的脸扫了眼仿若置身事外的雪千御,“皇弟觉得呢?” “臣弟无妨,只是晚儿身子不好,再等下去恐怕受不住,可能要麻烦母后收拾出一处偏殿。” “那是……自然。” 太后笑得比哭好看点。 雪千夜则意味深长地勾着唇角。 “呵呵,嘉柔县主真是好福气,能将皇弟收得服服帖帖。” “呃……皇上谬赞了。” 突然被点名,林非晚浅浅地敷衍了句。 路上,她借口不认路,将推轮椅的活计交给一个小宫女,故意与他拉开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不近女色的毛病犯了,他蹙眉低语几句,小宫女立马转身跑了,推轮椅的人也变成一个小黄门。 “事多多。” 她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跟上前面人的脚步。 半路上远远瞧见雪承澈脚步匆匆,朝万寿宫方向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王贵妃。 她可不想与二人撞上,更加快了步伐。 进万寿宫时,身后哪还有雪千御的身影。 她也不着急,估计那人会直接去主殿,他有句话说得没错,折腾这么久,她真的累了。 不愧是以念佛著称的太后宫里,连偏殿都染上几分香火气。 她正四处打量,门“吱吖”一声被推开。 一身白衣的雪千御映着红光走进来,只是他的脸色有些沉。 不会是生气自己没等他吧? “过来。” 他冷飕飕开口,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 还说自己不小气,分明是个小气龟! 她也冷了脸,“王爷有话快说,臣女又不是黑豹,不会被呼之即来!” 剑眉拧成“川”字,连覆眼的白绫都随风做出问号的形状。 “你……” 本以为他会解释或狡辩,林非晚已经准备好摊牌回怼,谁知…… “……生气了?为什么?” 反问加疑问,语气还有一丢丢委屈。 她差点被气笑,若非早就见识过他的演技,还真可能上当。 “王爷心知肚明,亏我为了救你不惜自毁名声,甚至将侯府安危置之度外,没成想到头来一片真心喂了……从头到尾,都是你设的计罢了!” “王爷有空在我这装傻,不如想想一会怎么安抚你,的,王,妃!” “狗”字她没说,她顶多敢撒撒火,不敢真惹怒了对方。 毕竟侯府的安危还在人家手里握着。 只是说到“王妃”二字时,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雪千御眉头皱得更紧,沉默良久,就在林非晚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那人竟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 “这是清玉露,本王亲身试过,你放心用。” 话刚说完,人已转身离开。 “亲身,试过?” 清玉露对消肿化瘀有奇效,亲身试过的意思,难道他会为了她故意弄伤自己,只为确定这药安全? 第四十三章赵小姐已非完璧 只可惜不等她问出口,雪千御已经不见踪影。 “走得还挺快。” 林非晚撇撇嘴,关上门开始涂药。 蓦地,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杏眸陡然转冷,扬袖一扇,殿内烛火便息了大半。 她躲进黑暗中,悄悄向外看去,待看清门外的身影,柳眉不禁蹙起。 直接走过去将门打开。 “要进便进!” 说完,她转身离开。 雪千御脸沉得像冰,进来后使出一道掌风将门关紧,冷冷道:“赵婷婷不会进王府。” 林非晚觉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双手环胸看着他。 “不是说宫里已经没内应了吗,你凭什么这么笃定,难不成那个郭妈妈是你的人?” 闻言,雪千御眉头耸成一个结,很快又松开。 “是本王的疏忽,忘了你从小养在深闺不认识郭妈妈,有误会也正常。” “什么意思?郭妈妈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之前就猜测郭妈妈身份不简单,如今听雪千御一说,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郭妈妈……是父皇生前最得力的女官,在查验女子德行上颇有手段。” “昔日轰动一时的德妃私通案,若非郭妈妈出手,本王恐怕就要多一位皇兄了。” “这类事情做得多了,众女子便视她如猛虎,生怕与其沾上一点关系,坏了名声。” “也有人试图利用这一点害人,不过父皇在殡天之前早已为其安排好后路。” “除了紫宸宫,宫中最安全的地方便是郭妈妈的住处,她身边有父皇留下的高手,连皇帝和太后都奈何不得。” 林非晚恍然,竟是这样,难怪他那么痛快得答应,是自己误会了。 她低头绞起衣角,余光偷偷瞄着对面的男人,只可惜,那人自说完那几句话后就静得像个木雕一样,好像是在专门等她道歉。 也罢,错就是错了。 她一咬牙,“王爷,那个刚才的事是我……” “王爷,郭妈妈已经在来的路上,太后让老奴过来请您。” 桂妈妈带着三分喜悦的声音传来,林非晚的心不由得揪了下,在轮椅转动前摁在了扶手上。 “我和你一起去。” 那人不知是乐意还是不乐意,淡淡地“嗯”了声。 自己有错在先,前方又福祸难测,林非晚自然不会计较这一点。 正殿内气氛压抑。 太后和雪千夜各自品茶,王贵妃、雪承澈以及承恩侯坐在下方,眼观鼻、鼻观心。 见林非晚同雪千御一道进来,众人的脸色总算有了变化。 太后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放。 “嘉柔县主不是累了么,还是说哀家的偏殿你住不惯?” 不等林非晚回话,雪千御抢先道:“母后,儿臣与晚儿有婚约在先,是以儿臣觉得赌局的结果应该让她也见证一下。” 太后冷哼了声,“也好,省得以后麻烦。” 话音刚落,郭妈妈已带着赵婷婷走进来。 郭妈妈依旧是先前的模样,可赵婷婷却像换了个人。 眼睛肿得比杏还大,唇瓣红肿不堪,一双手死死护住小腹,仔细看,她走路的姿势也不对劲。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眼底的恨意波涛汹涌。 只是,那目光在触及到前方时突然变得慌乱无比,干脆将头垂得低低的。 站得远,赵婷婷又被郭妈妈挡在身后,太后并未发现她的不妥。 二人还未行礼,太后就迫不及待道:“俗礼就不必了,直接说结果。” 说着,太后还得意地看了林非晚一眼。 郭妈妈回头看了眼赵婷婷,“回太后,皇上,赵小姐确实已非完璧,而且落红时间与她所述完全吻合。” 太后心里一喜,面上仍板着脸:“如今郭妈妈已印证完毕,哀家明天便找钦天监算个良辰吉日,给你二人大婚。” “母后,您也太心急了,不如等郭妈妈把话说完?” 太后脸色沉了沉,“郭妈妈,你还有话说?” 郭妈妈灰扑扑的三角眼挑了挑,从怀中取出一个帕子。 帕子打开,里面露出一小截粉色的甲片。 “太后,皇上,赵小姐丹穴内并无男子留下的痕迹,反而有数道划痕和一截甲片,且这甲片正是来自赵小姐自己,太后若是不信,大可以再找人验看。” “你……你胡说!” 郭妈妈的话明显是在说她是自己把自己给那样了,而且还是当着雪承澈的面。 更何况自己为了那件事已经承受太多…… 方才那些屈辱的画面一下子涌入脑海,赵婷婷羞愤难挡,指着郭妈妈怒怼:“一定是御王把你收买了,太后,您一定要为我做主,您知道的,我……” “住口!” 太后连忙打断,心虚地看了雪千夜一眼,见他没反应,才松了口气。 “郭妈妈,此事关乎女子名节,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郭妈妈灰扑扑的三角眼闪过一丝不屑,“太后不信大可自己去验,老奴告退。” “母后,皇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是赵小姐自己不小心,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本王这次不与她计较,但若再有下次……” 他身上陡然露出的杀意吓得赵婷婷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这下没人再阻拦他们出宫,至于事情如何收场,就是他们的事了。 半天红光早已散去,空气中的焦糊味却浓得刺鼻。 “阿嚏!” 林非晚打了个喷嚏,“蛮可惜的,不是吗?” 对面人薄唇冷冷勾起:“你在说哪个,宫殿还是……婚事?” “宫殿,当然是宫殿,那件事是我不对,不该误会你,可你下次能不能提前给我透露些消息,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多想也不奇怪吧。”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 林非晚撇撇嘴,转头看向窗外。 街道上一片漆黑,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飞过。 她伸出手,萤火虫似有感应般,落在手背上。 荧荧之光下,原本青紫的地方已莹白一片。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蓦地收回手。 “我的手可是为你受得伤,现在还疼得紧,也不知道里面的骨头有没有断,这万一要是断掉,我日后可就就连女红都做不得了,唉!” 闻言,雪千御眉峰耸动,“放心,我定能找人治好你。” 她狡黠地眨了下眼睛,“王爷您真是个大好人,看在我为你挡茶杯的份上,方才的事一笔勾销如何?” 见他不应,她又厚着脸皮问了句:“到底行不行啊?。” 自知被套路了,雪千御干脆转头倚在靠背上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稳稳停下。 “属下见过王爷,小姐。” 追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林非晚挑帘一看,竟然已经到忠勇侯府了。 临下车前,她又不死心地问了句:“到底行不行?” 换来的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下去!” “你……真是没良心,哼!” 马车走远,突然又转弯回来。 林非晚眼眸一亮,就听一道冷冰冰的声线:“提前收拾好东西,辰时管家过来接你。” 马车扬尘而去。 “天都快亮了,你是存心不让我休息呀!” 怕惊动别人,她不敢喊出来,只能气得在原地跺脚磨牙。 亏自己放下身段又是讨好又是道歉,没想到一点用没有。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没暴露过自己会武功的事,所以是追雨揽着她翻过的围墙。 见她稳稳落地,冬青激动地扑过来。 “小姐,还好你没事,追云那个家伙也真是的,话没说明白就把你带走了,害得奴婢好生担心。” “你呀,我临走时不是说了没事吗,不过现在有事了。” 林非晚突然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吓得冬青脸都白了,“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突然扶住冬青的肩膀,一本正经道:“你听我说,现在,立刻,马上和我收拾东西,辰时有人接我们去王府。” 冬青一个咯噔,悬在头顶的铡刀终究还是落下来了,顿时说话都带起哭腔。 “小姐,您一定要保护奴婢不被吃掉啊。” 她拍了拍肩膀:“放心吧,现在咱们现在的任务是赶紧收拾东西!” “好,开动!” 看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早已隐在黑暗中追雨深呼一口气,还好林非晚回来得早,她快被冬青的小嘴磨出耳茧子了。 这边忙得热火朝天,那边雪千御也没消停。 他直接去了沈翊的小院,将还在熟睡中的人从被窝里直接拽醒。 “又是一个没良心的。” “是,我没良心,大半夜的你干什么,我可不喜欢男人。” 沈翊边穿衣服,还不忘没好气地怼人。 他这一夜担忧地不得了,没想到刚合上眼皮就被抓包了,心里那叫一个气呀。 不过他更生气的是那群与他混吃混喝,称兄道弟的暗卫竟然没一个人提前知会一声,明天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穿好衣服,沈翊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突然,手中茶杯被抢过去,随后“哗啦”一下摔到地上。 沈翊从椅子上跳起来,双目含泪:“我的青釉瓷,你……你……” “赔你套更好的。” 抬起的屁-股又稳稳坐下,“这还差不多,找我什么事,别告诉我你大半夜闲得慌,就是想摔我一个茶杯。” “你说……就刚才的力度,能把女人的手骨砸断吗?” “噗!” 第四十四章本王肚子里没有蛔虫 沈翊一口茶水喷出来,差点给对面的人洗个脸。 “就为这?” “嗯。” 沈翊狭眸眨了下,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方才的力度可不小,要是砸到娇娇弱弱的女子手上,弄不好真有可能骨折,怎么,你生气砸人了?” 雪千御眉头蹙紧,“是太后向我扔茶盏,结果被林非晚用手挡住了。” “哦。” 沈翊音调拉得老长,“人家为你又是牺牲名节,又是冒着生命危险,真要是手断了,就连我也没把握接好,到时你可得对人家负责。” 闻言,雪千御突然想起林非晚曾叹息着说要是手断了,自己日后连女红都做不了。 因为她下一句就将话题转移到“一笔勾销”上,当时他还以为那话是套路自己的,如今听沈翊一说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心里莫名地揪了下。 沉默片刻,他板着脸说:“追云,去告诉追雨,刘叔会晚点到……等等,再加一句,王府什么都不缺。” 追云憋住笑,“是,主子,属下保证把话带给林小姐,哦不,该改口叫王妃了。” “看来是上次罚得太轻,办完事自己去刑堂领鞭子!” 雪千御冷着脸,可发红的耳尖早已出卖内心。 追云懊恼地拧了下嘴,他下次绝对要忍住。 此时的忠勇侯府里。 婉园中灯火通明,屋里两个身影累得不像样子,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不对呀小姐。” 冬青蹭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御王这是连彩礼和大婚都省了,也太……”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继续小声道:“也太抠门了吧,对你太不公平了,这样进了府,你日后是会被人笑话的。” “呃……” 林非晚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自己和雪千御本就是契约一场,彩礼、大婚之类的流程不过是平添许多麻烦罢了。 可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明日告诉母亲后她也不会允许。 有了! “是王爷念父亲丧期刚过才会如此,否则皇族喜事,就算他不愿,为了面子,宗亲也不会同意的。”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御王还挺体贴的,只是小姐,你不能遇见个人就跟人解释一次吧,外人一看你这个御王妃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会以为你不受宠、没地位的。” “没事,日子是过给咱们自己看的,天快亮了,咱们接着干。” “好。” 不等二人动手,一个身影从房顶落下,正是追云。 他嘿嘿一笑,拱手作揖。 “林小姐,主子让属下转告您,刘管家会晚点到,主子还说……” “还说什么?” “说王府里什么都不缺,您好好休息,属下在府里恭候大驾。” 目送追云消失在夜色中,冬青一脸兴奋:“小姐,咱们是不是不用着急收拾了。” 林非晚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是不用收拾了,把东西从哪拿的,还放哪去吧。” “小姐,不要啊……” …… 折腾一夜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 早膳时见到二人,直把余清韵吓了一跳,打趣她们主仆莫不是连夜去做贼了。 待林非晚说出要搬去王府的事情时,余清韵脸上的笑容直接凝固,狠狠拍桌而起。 “不行,没有聘礼就罢了,咱们侯府不差那点东西,连大婚都没有就想把我女儿要走,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别说他只是个王爷,就算是皇帝,母亲也不能让你受这个委屈!” “母亲,不是……” 林非晚还没说完,另一道声音就插了进来。 “岳母说得对,婚礼日后本王一定给晚儿补上。” 循声看去,就见雪千御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进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十口绑着蜀锦折成的大红绸花的红漆木箱。 木箱落地,在雪千御的示意下,盖子被一个个掀开。 里面绫罗绸缎、珠宝字画、金银玉器、银票地契等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一时间,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夫人,这是聘礼单,劳烦您过目。” 追云托着一尺多高的册子上前,余清韵回过神来,赶紧唤两个丫鬟接下。 她拿起一角,看了一眼就觉得头脑发胀,太多了,这得查验到猴年马月。 这时,林非晚揉了揉瞪得酸痛的双眼,凑到他身边小声问:“你这是送了多少?” 这东西是长腿的呀,到时候还得还给人家呢。 打眼一扫,哪件都价值不菲,丢了哪件都是一笔损失。 雪千御微微侧头,似是思考了一会,又摇摇头。 “不清楚,都是刘叔安排的,你不喜欢?” “不不不。” 林非晚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是怕侯府保管不力,到时候丢了可赔不起。” 剑眉蹙了蹙,“为什么要赔?送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慢慢咽了下口水,继续小声问:“你意思是箱子里的东西真送给我?以后不再要回去了?” “当然,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王爷大气!” 林非晚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她正愁找什么理由支一大笔银子,这下真是雪中送炭。 这时……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王与嘉柔县主感情甚笃,实乃天作之合,但念忠勇侯丧期不久,不宜大肆操办,故免去琐节,即日起册封嘉柔县主为御王正妃,赐黄金万两,玉如意一对,龙绡十匹,珍珠衫一件,望其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钦此!” “臣妾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圣旨在,再加上这眼花缭乱的聘礼,余清韵自然没了顾虑,只是看着女儿就这样离府,还是不免遗憾。 她突然想起之前雪千御就说过让她早些准备的话,想来是在那时就打算快些迎人进门了。 也罢,只要女儿过得幸福,她也不会上赶着做恶人去计较太多。 只是女儿走得太突然,如今府中只剩她一个人,心里就像被挖空了一块。 马车上,林非晚视线中的侯府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她放下车帘,托腮叹气。 “事发突然,也不知母亲一个人在府里能不能习惯。” “突然么,本王之前就提醒过你们。” 这样一说,她终于回忆起前天的一幕,几乎要无语。 “王爷,拜托您下次把话说清楚些,我们又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猜得那么准。” “……” 雪千御脸色一沉,“本王肚子里没有蛔虫!” 林非晚:“……” 重点是这个吗。 “汪!汪!” 嘹亮的叫声传来,不用问也知道御王府到了。 “小姐……” 马车外,冬青哀求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非晚挑开帘子,就见黑豹已经等在前方,在它身侧,是一脸惨白的冬青。 “黑豹,她是我的人,你以后不准欺负她,知道吗?” 回应她的是两声嘹亮又兴奋的叫声。 “她现在还有些害怕,你先进去!” 黑豹颠颠跑远,冬青才深呼几口气跟上,“小姐,你真厉害。” 进了府门,走得腿都酸了的时候,终于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 “海棠轩,好名字。” 这时,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年轻丫鬟。 “奴婢张清、张秀见过王爷,王妃。” “日后你有事吩咐她们即可,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臣妾恭送王爷。” 扶手上的手顿了一下,明显是被那声“臣妾”给惊到了。 一声淡淡的“嗯”,随后是加速离开的背影。 冬青捂嘴偷笑,“小姐你瞧,王爷好像害羞了呢。” 林非晚弯了弯眉眼,不过心里想的却是他应该有急事。 张秀和张清细心又有分寸感,将一切打点妥当后便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她们主仆二人。 “小姐,王爷对您是真好,为了您竟然破例要了两个丫鬟。” “这套东珠头面太漂亮了,还有这点翠簪子,这凤穿牡丹金翅流苏步摇……” “小姐,今晚奴婢一定把你打扮得美美的……” 冬青一副欢呼雀跃的模样,看看东,又看看西,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林非晚突然有些心虚,等真正离开的时候,现在多开心,将来就会有多失望吧。 一道轻微的鼾声传入耳中,她转头一看,不禁笑出声。 冬青这丫头竟然趴在妆台上睡着了。 另一边的书房内。 张清和张秀一五一十地将林非晚到海棠轩后的情况道出。 雪千御点点头,“下去吧,若王妃问起,不必隐瞒你们向本王汇报过。” 二人惊讶地对视一眼,垂首应声。 看来王爷对王妃果然是真心,日后她们侍奉女主子要更加细心才是。 雪千御不知想到什么,蹙了蹙眉,“沈翊呢?” “主子,沈神医离开前说今晚有要事,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沈翊,本王明明说好让他等着,算了,回来再找他算账,让刘叔去打听一下哪位大夫擅长接骨,将其请到府中。” 追云犹豫片刻,说道:“主子,这恐怕不妥,万一圣上对您的身体起疑……不如去请御医?” “不必,嘱咐刘叔,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让这件事能传到宫里,另外,告诉茶楼那边,该上新故事了。” 追云眼睛一亮,“主子英明,属下明白了。” 第四十五章其实王爷他不行 为了晚上之行养精蓄锐,林非晚一觉睡到夕阳西斜。 张清和张秀也没有进来打扰,只是将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不过冬青就没那么淡定了。 “小姐,快别睡了,您该梳妆打扮了。” “呃……天都快黑了,打扮给谁看啊。” 林非晚迷迷糊糊被拉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当然是……”冬青突然凑近,而后神秘一笑,“……给王爷看喽,按照常理,今晚可是您的洞房花烛夜呢。” 说着,她红着脸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这是夫人的意思,时间紧急,您好好学。” 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林非晚扶了扶额,将小册子收到枕下。 看着冬青一脸期待的样子,她深呼一口气。 “那个冬青啊,我有件事告诉你,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嗯嗯,小姐放心,奴婢的嘴最严了。” “其实……”林非晚心虚地竖起耳朵,确定房间内没有暗卫,才继续说:“其实王爷他不行。” “什么,王爷他唔……” “嘘……小点声,王爷要是知道我告诉了你,你的小命就没了,明白吗?” “唔唔。” 林非晚这才将手从冬青嘴上拿开。 小丫鬟眼泪立马决堤:“难怪御王之前不近女色,原来是不能人道,呜呜……小姐,你太可怜了,看到那么多聘礼,奴婢还以为王爷是真心喜欢你,以为你是来享福的……” 她赶紧安慰:“这样挺好,不用像别的后宅一样勾心斗角,周姨娘的事我就已经受够了,而且我的身子你也知道,自己的命都要靠药吊着,更别提生育子嗣。” 冬青抽泣两声,“那倒也是,让你这一说,你们一个不能人道,一个病秧子,还挺般配。” “……” 那倒也不必如此说。 林非晚长出一口气道:“所以日后你就不用在夫妻之道上为我和王爷操心了,明白吗?” “嗯,奴婢明白。” “传膳吧,我今晚想早些休息。” 冬青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往后晚上您也只能睡觉了,早些适应也好。” 林非晚:“……”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雪千御白日里那一番折腾,估计看到的人都会如此认为。 这样一来,就算她这个王妃之位来得仓促,也不会被人看轻。 不过为了以往万一,她不能被动等待。 雪千御已经做了初一,就由她来做十五。 她在这边打着算盘,丝毫不知外面早已掀起一番怎样的风浪。 华灯初上,夜晚的京城热闹不输白日,品轩茶楼中更是宾客云集,除了顶上从不对外开放的三楼,二楼和一楼都聚满了人。 此时大家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楼舞台上那一方天地。 “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向不近女色的战神王爷竟然对侯府小姐一见钟情,向皇上和太后求了赐婚。” “奈何侯爷丧期不久,不宜操办婚礼,可怜那王爷只能单相思,以至于旧伤复发,性命垂危……” 说书人在这停住,自顾自抿起了茶。 “怎么停了,接着说呀,侯府小姐就没去看看?” “去,自然是去了,只是这一去,王爷的相思病更重了,皇上和太后实在不忍,便直接下旨封那小姐为王妃,让她直接搬去王府。” “小姐见识过王爷真心,自然不觉委屈,王爷更是搬来金山银山当聘礼,至此,二人和谐美满,恩爱白头。” “啪!” 惊堂木落下,听客们显然意犹未尽。 “喂,你们觉不觉得这故事说的有点像御王和忠勇侯府的小姐?” “拉倒吧,御王怎么可能为一个女人单相思?” “那可不一定,王爷带去侯府的聘礼我可瞧见了,几十口大箱子,照得人眼花缭乱,真比金山银山呐。” “还不止,听说王妃手受伤了,府里的管家满京城打听大夫。” “对对对,当时我就在医馆。” “唉,我要是能遇见故事里的郎君,真是死也值了。” 几个戴着帷帽的女人西子捧心,羡慕的不得了。 有好事的百姓直接问起说书先生,“老先生,您故事里说的可是当今御王与嘉柔县主?” 说书先生抱拳一笑,“各位,我说故事,您权当听个乐呵,今晚就到这,老朽告辞。” “诶别走啊,再来一段。” 不少客人跟着起哄,说书人摆手笑笑从后门离开。 角落里,一道娇小身影也悄悄退出,来到后巷与张翰碰头。 “小姐,您都听见了。” “嗯,听见了。” “那还用属下推波助澜吗?” 林非晚一脸黑线,没想到雪千御的动作比她还快,只是这故事内容,他真的知晓吗? “不必,从明日起,你带一队人马守在王府门外,来时动静闹大些,务必让人知道,林家军如今是我的嫁妆。” “是。” “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 “小姐小心。” 林非晚点点头跃上屋顶,走到僻静处,从怀中取出化妆用的物件。 不过片刻,就从少女变成俊俏公子。 身上的男装可以改过尺寸,穿着并不显宽大,也不会让人觉得她过分消瘦。 按照张翰的指引,老远就看到一个擂台。 擂台四周燃着火把,周围黑压压围满了人,隐隐能听到一两声惨叫。 “还有谁?” 擂台上的大汉一声吆喝,震得人耳膜生疼。 林非晚看了被打下来的人一眼,撩起衣摆跃上高台。 “我来。” “你?” 大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不屑道:“拳脚无眼,不想缺胳膊断腿就让你家护卫上来,否则一旦开打,除非有人落地或者认输才能叫停。” “小伙子快下来吧,刚才那位好汉在他手底下没过三招,你细胳膊细腿的,不是送死吗?” “就是,这可不是逞英雄的地,有帮手就多叫几个帮手,没帮手就赶紧下来。” “下来吧,你自己赢不了。” “小子,听人劝,吃饱饭。” 大汉双手环胸,一脸蔑视。 林非晚冷笑:“不必,我一个人即可。” 大汉当即怒了:“呵,不自量力!看招!” 拳脚带风在擂台上砸出一道道裂痕,林非晚用轻功灵活躲避,在适当的时机手捏银针-刺-激他身上的一些穴位。 在外人看来,这场对战是大汉的单方面碾压,她无力应对只能躲。 可大汉心里清楚,她分明是在戏弄自己。 每次都只差一点,就在关键时刻被她躲开。 几百招下来,他愣是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他累得气喘吁吁,身上也一阵阵发麻,反观对方除了脸色稍微红润一些,丝毫不见疲态。 他气得咬牙:“有本事你别躲!” 林非晚勾了勾唇,“好呀,咱们一拳定胜负。” “你说话算话!” 大汉一拳猛轰过来,林非晚直挺挺站在那,一动不动。 围观众人都屏住呼吸,还有些人用手捂住眼睛,不忍看一会的画面。 “啊!” 一声惨叫。 出乎众人意料,倒下的不是林非晚,而是那大汉。 “后生可畏啊。” 一个老者笑眯眯过来,林非晚打眼一扫,便知道他是个练家子。 “承让了,在下现在能进去了吗?” “公子请。” 走不出远,就听到身后闹哄哄的,显然是擂台上又换了新人。 林非晚最后被带进一处阁楼。 阁楼与外面的酒楼类似,分为三层,每层设有以纱幔为挡的包间,不时可见攒动的人影。 一楼正中央是一个舞台,此刻有穿着清凉的美人正在献舞。 她在二楼落座,正好将楼下风景收进眼底。 丝竹漫漫,美人轻腰,别有一番情趣。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又陆陆续续进来十几个人,丝竹声戛然而止。 一个头戴面具的人手捧盒子走出来。 “欢迎各位莅临这次的拍卖会,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的第一个拍品——拳头大的东海夜明珠,底价三千两。” “三千五百两!” “四千两!” …… “到底有没有药材呀。” 几个拍品除了珠宝就是字画,林非晚觉得嘴里的糕点都没滋味了。 “铛!” 一声锣响,有些打瞌睡的人立马振奋起来。 “来了,好东西来了!” 闻言,她也打起精神,重新向下看去。 就见下面不知何时放置了一张桌子,桌上整整齐齐摆着十个贴着封条的木盒。 突然,她眼睛一亮,竟然真的有琉璃果,还有一株百年赤血参。 赤血参一年生一叶,以百年为界,百年以下着绿叶,为草,百年以上着红叶,为药,对活络生肌有奇效。 “接下来第一件拍品是琉璃果,起拍价一百两……黄金!” “这东西只是延年益寿又不是起死回生,一百两黄金,太贵了,太贵了。” “有这钱不如等着拍下面的宝贝。” “就是,就是。” “谁叫价谁是冤大头,哈哈……” “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林非晚循声看去,就见一蓝衣男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枚琉璃果。 男人似有所感,微微抬眸对上她的,相视一笑。 “公子,在下有急用,可否承让?” 林非晚拱手回礼,“抱歉,在下也是急用,二百两!” 对面立马加价:“三百两!” “五百两!” “一千两!” “五千两!” …… 众人哗然,纷纷看好戏似的瞧着二人。 终于…… “一万两!” 林非晚咬牙,这是她的底线了。 第四十六章就怕猎物没本事还犯蠢 “一万五千两!” 沈翊笑着叫价,琉璃果他势在必得,而且,反正也不是他出钱,一点不带心疼的。 见对面没了动静,他拱了拱手。 “公子,承让了。” 林非晚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在第二个赤血参没人跟她抢。 剩下的都是珍宝,她不感兴趣。 刚踏出院门,空中便飞来一枚夹着纸条的暗镖。 展开纸条,上面写着:“想要琉璃果去东行十五里破庙,一万两黄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假装没看到跟在身后的人影,急匆匆向东而去。 路上还特意放慢脚步,让身后的人跟上。 很快,前方传来一阵刀剑碰撞声。 十几个蒙面人将方才的蓝衣男子围在中间,不过那男子也不是吃素的,很快蒙面人就倒下一片。 林非晚挑眉,果然和她想得一样,有人要空手套白狼。 领头的黑衣人见她过来,立马抽身说了一句:“公子稍等,琉璃果马上就是您的。” 沈翊冷眼扫过来,“贼人的话你也信?” 林非晚笑了笑,“信,怎么不信。” “哼!” 他忍着不适快速将银针-刺入穴位,继续咬牙对敌。 “噗!” 一口血吐出来,他半跪在地上强撑起身子。 “我中毒了?怎么可能?” “哈哈哈……” 为首的黑衣人面容阴狠,“一起上,杀了他!” 电光火石间,林非晚突然出手,打了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用的是银针,那些人毫无防备,就这样死不瞑目。 为首的黑衣人还剩一口气,“公子,咱们才是一伙的。” 林非晚一脚踩在他心口,“你看我像傻子吗?你们抢了他的东西找我换钱,谁知道一会你们会不会回过头来再抢我的,你说对吗?” 她突然转头弹出一根银针,黑暗中一声惨叫,一个黑衣人从后面滚了出来。 沈翊擦了下嘴角的血渍,“公子相助之恩,萧某记下了。” 林非晚挑眉,“你就这么信我?在拍卖会上我对琉璃果可是势在必得。” “公子若想抢,方才大可不用救我。” 沈翊强撑着站起身,“后会有期。” “等等。” 林非晚将人拦住,“你应该是位医者吧,就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中毒?” 沈翊一愣,确实,他也很不解。 “能否将琉璃果拿出来让我看看?” “当然。” 沈翊没一点犹豫,从包袱中将东西取出,递过去。 林非晚没直接用手接,而是扯下一角衣袍垫着,又从腰间取出银针,在盒子表面仔细探查。 月光皎皎,在银针上映出幽幽蓝光。 “盒子有毒!” 二人异口同声。 “等等,”沈翊蹙眉,“这盒子从面具人手里接过来后就一直在我手中,中途不可能有人下毒。” “那若是这盒子在面具人手里时就已经被淬了毒呢?” 沈翊狭眸微眯:“你是怀疑黑市拍卖会监守自盗?” 林非晚点点头,“不错,你自己应该有所察觉,这种毒不会直接害人性命,只是让人短时间内气血上涌,不能动武,正好方便杀人越货。” “而且,我怀疑所谓的打擂台,也不过是拍卖会为试探买家底细想出的招数。” 沈翊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多谢公子相告,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若不嫌弃,三日后萧某在醉风楼恭候大驾。” “萧兄客气,林某不胜荣幸。” 正好她也想再看看琉璃果的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二人分开,沈翊没直接回王府,而是先找了个隐蔽处调息,如果真如林公子猜测的那样,事可就大了,得提前支会雪千御一声。 林非晚也偷偷回了忠勇侯府一趟,将赤血参藏进婉园,然后躲开暗卫回到王府。 卸完伪装,她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门窗。 临走时担心有人会进来,她特意吩咐冬青守在外面,又在门窗旁分别放上了一根银针。 还好,一切如常。 打擂之前她服了药,这种药固然能短时间内让她运功自由,可过后却十分难受。 是以她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第二日醒来时的憔悴模样将冬青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旧疾复发了。 这时,张清从门外进来。 “王妃,王爷请您移步前厅。” “好。” 正好她也有事相问。 可出乎意料的,前厅内空无一人,倒是隔空多了一条幕帘。 “王妃,请您坐在幕帘后面。” 她疑惑地坐下,张清拍了几下手掌,很快从外面进来一队人。 透过缝隙看去,来人个个身背药箱,一副医者打扮。 “王妃,这是王爷派刘管家四处给您寻来的骨科圣手,保准让您的手恢复如初。” “哦。” 林非晚强扯出一抹笑,将手伸出帘外。 她的手当时只是被砸肿,又不是骨折,哪用得着什么骨科圣手,而且当晚抹上清玉露后就好了。 果然,第一个大夫捻了捻胡须一声不吭走了。 紧接着第二位,第三位……一直到最后一位,都是一脸无语的表情。 “你这是把满京城的大夫都找来了,就这么担心她?” 凉亭里,沈翊打趣道。 剑眉微蹙,确定她手没事的那刻他确实松了一口气,那便是担心? 他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你昨晚去哪潇洒了,竟一夜之间花光一万五千两……黄金。” 想到昨晚,沈翊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坐回来,一本正经道:“黑市拍卖会,恐怕是个幌子。” 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怀疑,雪千御脸色逐渐凝重。 黑市拍卖会是近十年兴起的一股势力,拍卖的东西价值不菲,而且信誉良好,不少达官贵人都是那里的常客。 可如果它别有用心,十年,足够累积起庞大的财富。 “追云,派人去查,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是。” “等等,”沈翊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里面很可能有用毒高手,让去的人把这个服下。” …… 此时的街道上,以张翰为首的一队林家军骑着马张扬过市,最终停在王府门前。 得知这一消息时,雪千御淡淡地“嗯”了声,倒是沈翊笑得嘴都合不拢。 “我就说你二人心有灵犀,不错,不错,连做事的套路都如出一辙。” 只是紧接着话锋一转,“这样一来,忠勇侯府算是彻底与你绑在一起了。” “绑便绑了,区区一个侯府,我还不至于护不住。” “啧啧啧,还不承认你喜欢人家,你以前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雪千御面色一沉,“你很闲?” “得得得,我走。” …… 短短两日时间,这些消息很快在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时间,林非晚从之前被同情的人,变成了大家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哗啦!” 又是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被摔成碎片。 赵婷婷气得五官扭曲,“她林非晚哪一点能比过我,凭什么现在当御王妃的是她,而我却要平白受那么多侮辱,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那晚当众难堪后,御王妃没当成,就连三殿下雪承澈也主动与她撇清关系。 她本想等狩猎日按照太后的计划再搏一搏,没想到短短两日时间,林非晚和雪千御的爱情故事就闹得人尽皆知。 就算她成功上位,恐怕也要受人诟病。 想到这,她更恨了。 承恩侯夫人吴氏也气得牙痒痒,“放心,太后比咱们更着急。” …… 转眼到了狩猎日。 这是林非晚第一次以王妃的身份当众露面,刚入场就成了焦点。 一道道视线既有有羡慕的,也有嫉妒和愤恨的。 她悉数收在眼底,一举一动不见局促之色。 “御王妃也来了,是来给猎物当点心的吗?” 一道高傲的声音响起,正是赵婷婷。 林非晚挑眉,看来那日她和雪千御走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不然赵婷婷也不会出现在这。 不得不说,她脸皮是真厚,出了那样的事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当众向挑衅。 看来果真如雪千御所说,今天不会太平。 对上刻薄的目光,林非晚浅浅一笑。 “要是猎物有本事,也不是不可以,就怕猎物没本事还犯蠢,咬人不成反把自己给搭进去。” “呵呵,”她掩唇一笑,“赵小姐见多识广,一定见过这种猎物吧。” “你……” 赵婷婷刚要发火,不知看到什么,突然弯唇冷哼,老实坐回去。 林非晚顺势一瞥,原来是雪千御来了,进猎场时他突然被太后叫去,这才让她落了单。 随着一声嘹亮的号响,她耳边响起一道轻音:“万事小心,不必逞强。” “放心,说不定臣妾就是这届魁首。” 她声音不小,以赵婷婷为首的几个贵女捂嘴一笑。 “御王妃,林子里风大,仔细闪了舌头。” 赵婷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御王妃可敢与我比一场,只要能猎到一只雪兔,就算你赢,怎么样?”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雪兔,这是明晃晃的嘲笑。 林非晚勾唇冷笑,“赵小姐一会别哭就好。” “驾!” 高台上,太后双眸微眯,“林非晚,这一次你插翅难逃。” 第四十七章不通骑射的废物 几十匹马同时驰入林中,顿时惊起一片飞鸟。 林非晚和赵婷婷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勒马,瞄准空中的飞鸟。 “咻!” 响起的只有一道破空声。 林非晚拉弓的途中马突然踉跄了一下,未免射偏,她只能停住。 力道一松,箭矢没入前方草丛。 “扑哧!” 身后传来几声女人的嗤笑。 “王妃莫不是眼神不好,把草当猎物了?” “诶,这是什么话,王妃这是体贴咱们,提前为咱们的猎物准备草料呢,哈哈……” 林非晚唇角微勾,看了眼地上刚刚出现的小石子。 “这事本宫记下了,等狩猎结束,定让王爷亲自派人把草料送到各位府中,所以各位可要努力了,本宫不喜欢浪费,若是没有猎物……” 她冷眼一扫,方才还咋咋呼呼的几人顿时安静如鸡。 赵婷婷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王妃有本事吓唬我们这些小女子,不如多练练箭术,省得一会空手而归,丢的可是皇家的脸,人家会说堂堂战神王爷的妻子,竟是个不通骑射的废物,我们走!” 女子们一般都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又不往深处去,很少带随从。 她们一走,加之别人有意躲避,走着走着就只剩林非晚一人。 不过这一路都有路标指引,她倒不用担心迷路。 只是…… 她看看四下无人,运功飞到树上。 环视四周,这条路竟然连一只雪兔的踪迹都没有,不正常。 这处围猎带都是内务府提前安排好的。 在狩猎日之前,就有人骑马将猎物赶到指定的区域内,并做好路标。 一来可以确保来人能打到猎物,二来也能避免一些危险动物出现,保证贵人们的安全。 突然,一团白色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林非晚搭弓拉满。 突然“嘭”一声。 “嘶……” 箭杆断开,还好她躲得及时,没有伤到要害,但右臂依旧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她扯下一角裙摆止住血,取下箭囊,一一对着阳光仔细查看,果然每支箭上都有一道细小的裂痕。 这才恍然,赵婷婷刚刚在用激将法。 不过就算没有箭,她也能抓到猎物。 此时的林外。 一个小黄门手捧一只大雁前来。 “皇上,赵小姐猎得今日头彩。” “看来今届的魁首又要归赵家了,承恩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啊。” “哪有,哪有,皇上谬赞了。” 承恩侯讪讪地应着,他的老脸早在那晚丢尽了,皇上越夸赵婷婷,他只会觉得越丢人。 尤其是看到雪千御一脸讽刺的模样,更觉得无地自容。 “父皇,祖母,母后,儿臣来晚了。” 一身劲装的雪承傲跳下马,他垂着头,后背也微微弯着,试图掩盖身体的不适,却不知额角不经意的反光早就将他的情况暴露在众人眼底。 雪千夜睨了崔皇后一眼,见她也神色紧张,蹙眉冷声:“你不在宫中休息,来猎场干什么?” 雪承傲压下眼底的不满,恭敬道:“儿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请父皇恩准。” “适可而止,莫要逞强。” “儿臣遵旨。” 雪承傲咬牙上马,来到男子的集-合地,一眼便看到被人围在中间的雪承澈。 要不是听说雪承澈趁机解了禁,还准备拿下男子魁首向父皇讨赏,他也不会从病床上爬起来。 有他在,男子魁首之位谁也夺不走。 又是一道号角声起,男子们同时出发。 北雪国的狩猎是女子为先,一炷香后男子再上场。 不过男子一般走得深,猎物也多,通常都会带几个护卫,一来保护安全,二是为了帮忙捡猎物。 雪承傲一马当先,直往深处走,都知道他骄横跋扈,除了几个时常在他身边溜须拍马的官家子弟,其余人都离得远远的。 雪承澈也被几个官家子弟簇拥着,不过他不紧不慢,不像来打猎的,倒像是来散步的。 “小东西别跑!” 林非晚身若游龙,用轻功追赶雪兔,只是它的身子又小又灵活,一不小心就隐没在草丛中。 加之她右臂受伤,准头不行,一连废了几十根银针,都没射中。 她一阵懊恼,目光触及到树后,顿时脸色一变。 树后的草丛中扔着许多破碎的木牌,而木牌上的标志正是“前方禁行”。 “咻咻咻!” 前方数道破空声传来。 “二殿下好箭法,这次的男子魁首非您莫属!” “你们觉不觉得这一带的猎物少得不正常。” “快看,那是什么!” “吼!” 一声怒吼,小山一样的黄色身影慢慢走过来。 “是狮子!” “内务府是怎么办事的!” “不好,快撤!” 林非晚猫在树杈上,看着前方被狮子追赶得四处逃窜的几人。 要不是这群人率先到那,跟随路标遇上狮子的就是她了。 一阵口哨声响起。 狂躁的狮子突然怒吼一声,转身消失在草丛间。 原来是有人在幕后操控,看来为了对付她真是下了不少功夫,连控兽的奇人都寻来了。 她也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番苦心是不是。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 她运功前往狮子消失的方向,为了不被发现,她的落脚点一直在树梢。 终于,在一处大树后,发现了一个猎人打扮、长着一双三角眼的中年男人。 突然,身后一团黑影袭来。 “吱吱!” “嘶……” 林非晚一时不察,手背被咬了一口。 “谁?” 黑影落在肩头,三角眼猛地转身,一双竖瞳散发着凶狠的光。 看到来人,他从腰间掏出一张画像来回比对几遍,咧嘴露出一口尖牙。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闯,小美人,你可别怪我心狠,实在是他们给得太多了。” 他舔了舔嘴角,“让你喂狮子实在可惜,要不你跟了我,我留你一条命如何?” 林非晚冷笑,“要不你给我嗑十个响头,叫三声姑奶奶,我饶你一命。” 三角眼怒了,“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下一秒,他食指和拇指并拢放在唇边。 “??……” “吼!” 狮子张开血盆大口,猛扑过来。 林非晚眼睛一亮,从袖中掏出上次未用完的粉末往空气中一抛。 狮子的动作顿了一瞬,凶光毕露的眼开始迷茫。 “??……” “畜生,快上啊!” 听到指令的狮子凶性大发,不过动作明显迟缓。 林非晚轻轻一跃站到树梢上,这棵树不算粗,以这头狮子的体重,根本不用担心它往上爬。 果然,狮子气得在下面撞。 三角眼也急了,“你竟然会武功?” 他对肩上的小松鼠做了个手势,小东西立马呲着牙跑过来。 林非晚早有准备,几根银针甩出,松鼠直接从半空摔下去,成了狮子的盘中餐。 “住口,别吃它,你个畜生,别吃它!” 许是有了感情,三角眼直接跑过去,妄图从狮子嘴里夺食。 却不知此刻狮子已经中了毒神志不清,终于,在三角眼又一次打它时,猛一回头,直接将他的脑袋咬了下来。 另一边的宴席上。 雪承傲等人骑马冲出来,将林子里出现狮子的事上报。 皇帝顿时大怒,“你们内务府怎么办事的!” “刘冲,你速带禁卫将林中其他人带出来,记住,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 突然,一道冷声响起。 “老二,可看到你皇婶了?” “皇……皇婶?” 雪承傲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皇婶是谁。 “就是林非晚!” 崔皇后赶紧点给他。 “没看见。” 音落,连雪千御都没注意到自己松了一口气,她怕迷路,应该不会走太深。 很快,刘冲带着打猎的公子小姐们回来。 追云站在高台上抻着脖子瞧,都没瞧见熟悉的身影,急得冒汗。 “王爷,没有王妃。” “啪!” 雪千御脸色瞬间阴沉如墨,茶杯碎片狠狠刺进肉里都未曾察觉。 皇帝雪千夜冷眼一扫:“你们谁看到御王妃了?” 几个和林非晚起过冲突的贵女不约而同地看向赵婷婷。 她嘴角勾着得意,“启禀皇上,一开始御王妃确实和我们在一起,后来我们就分开走了,御王妃怕不是没打到猎物担心被嘲笑,所以躲着不敢出来了。” “赵婷婷!” 一道冷声震得全场一震,“本王的人岂是你随意指摘的,你最好期待她没事,否则……” 杀机蓦地袭来,赵婷婷吓得脸色一白,咽了下口水。 “追云,取本王的弓来!” “御王,别冲动,王妃自有禁卫去找,何须你亲自涉险!” 太后连忙出言阻拦,皇帝雪千夜则心里一喜,简直是天赐良机。 如今他眼瞎腿残,若葬身狮口,再好不过。 只是面子上,自己还得装一装。 “皇弟,朕听闻王妃骑术精湛,相信就算遇上狮子也定能安然逃脱,倒是你还要乘马车前往,在林中多有不便,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要朕如何向母后和天下人交代。” 雪千御心里冷哼,“皇兄放心,臣弟命硬得很。”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声惊呼。 “快看,那是什么!” “好……好像是狮子!” “快,护驾!” “等等,那狮子不太对劲!” 第四十八章她被吓尿了 远处,一道靓丽身影从林中出来,慢慢走入大众视线。 娇俏少女骑在马上,身后拖着一头狮子。 “王妃竟然猎杀了狮子,不过她手臂也受伤了。” 追云不可置信地声音传入雪千御耳中,他皱了皱眉,还未结痂的掌心再度溢出血来。 “天呐,是御王妃!” “好厉害,难怪御王会对她一见钟情。” “啊,早知道之前就和她一起打猎了,说不定还能一起猎狮子。” “今届的女子魁首非御王妃莫属。” “御王妃确实是女中豪杰!” 是雪承澈。 温润如玉的声音,以及眼底毫不掩饰地欣赏宛如小刀割在赵婷婷心头。 可恶,自己把她引到那边是为了让她葬身狮口,没想到却反过来成全了她。 太后也气得不行,自认做了万全的准备,没想到又失算了。 “御王妃快停下,不能再往前了。” 见林非晚没有停下的迹象,禁卫统领刘冲连忙出声制止。 可她却像没听到一般,驾马直奔赵婷婷的方向过来。 “啊,太后救我!” 赵婷婷慌了,可她一跑,林非晚追得更快。 “御王妃,你要干什么!” 太后怒斥一声,见不管用,又转头看向雪千御:“御王,还不快管管你的人!” “抱歉母后,儿臣眼睛看不见。” “你……” 太后又看向皇帝,雪千夜轻咳一声,刚要出声突然脸色大变。 就见赵婷婷摔倒在地,扬起的马蹄随时能将她踩死。 “啊!” 有温热的液体打湿裙摆。 赵婷婷被当众吓尿了。 “赵小姐就这点胆量?” 林非晚毫不留情地嘲笑,下一秒,“噗!” 一股热流浇在赵婷婷脸上,浓重的腥臭味让她忍不住翻身干呕。 好不容易止住干呕,她睁眼就看到狮子正闭眼躺在自己旁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没意思。” 林非晚“啧”了声,下马拍拍身上的尘土。 “御王妃,你太放肆了!到底有没有把哀家和皇上放在眼里!” 她一脸懵懂的模样,“母后这是哪的话,马儿受惊了,臣妾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大家都看到的呀。” 她视线扫过来,众人眨巴眨巴眼,在最后时刻,确实是她紧勒缰绳才让马蹄侧开,否则赵婷婷这会已经成肉饼了。 但若说之前是不是故意的,好像也不太好说。 这时,她又继续道:“母后,眼下的头等大事不该是查清狮子为什么会出现吗?还是说母后知道这狮子的来历?” 太后语气一滞,“胡闹,一个狮子能有什么来历,林子这么大,内务府难免有疏漏之处,所幸只是虚惊一场,皇上,这件事就此揭过吧,晚上还有篝火宴,别因它扰了兴致。” 雪千夜垂眸:“朕听母后的。” 接下来评选的环节,林非晚当之无愧成为女子魁首,男子中则以雪承傲最佳。 只是她还来不及接受追捧,就被某人冷着脸叫走了。 猎场周围并无宫殿,而是搭建的帐篷。 说是帐篷,其实里面摆设用具一应俱全,奢华不输寝殿。 一进去,握着的手就被狠狠甩开。 “嘶……疼。” 林非晚吸了口凉气,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被他一甩,又重新裂开,很快衣袖被染红。 她红了眼眶,“干嘛!不知道我手臂有伤吗,疼死了!” “哼,疼,你才能长点记性!” “别人遇见狮子逃命还来不及,你倒好,真是不要命!” “女子魁首就那么想要?” “为了个虚名连性命都不顾?” 雪千御阴沉的脸快滴出墨来,握在扶手上的手指骨节泛着白。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她眼眶里的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 “要你管!” 留下这句话,她径直跑出帐篷。 “王爷,王妃的伤口还流着血呢,要不要属下去追回来!” “她自己没长腿?” “呃……” 追云挠挠头,明明方才担心得紧,这又是犯得什么脾气。 “你还杵在这着干什么?送药不会?” 冷冷的声音响起。 追云讪讪一笑,“那属下告退。” 刀剑无眼,他身上随时都带着沈翊特制的金疮药。 只是这金疮药在伤口新鲜时作用最佳。 他得赶紧找到人才行。 经过狮子风波,众人的玩心都收敛不少,这会都待在帐篷里休息,为晚上的篝火宴养精蓄锐。 一路走到河边,她不用刻意躲避都没遇见什么人。 “噗通!” 扔出去的石子在水面溅起一朵大水花。 紧接着一朵,两朵……直到另一只胳膊酸痛无比,她才气呼呼坐下。 “雪千御你混蛋!” “晚儿是和皇叔闹别扭了吗?” 温润如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林非晚转头看去,柳眉蹙了蹙。 “三殿下,我们好像不熟,而且,你该叫本宫皇婶。” 雪承澈眼底划过一抹暗芒,从来都是女人对他趋之若鹜,很好。 “是我的疏忽,皇婶可是和皇叔吵架了?皇叔脾气古怪得很,在他娶你之前我们都以为他不喜欢女人,所以有不够体贴之处,还望皇婶能多担待。” “若皇婶实在生气,可以和我说说,或者拿我撒气都可,我实在不忍看你伤心落泪。” 杏眸眯了眯,林非晚强忍着心头的恶寒,勾了勾唇。 “此言当真?” “当真!” “好,那我便不客气了!” 她扬起左手,对准那张虚伪的脸“啪”就是一个耳光,把雪承澈都抽蒙了。 紧接着飞起一脚,只听“噗通”一声,河面溅起一大朵浪花。 “王妃,王妃!” 听见追云的喊声,她回头一笑,“多谢三殿下,本宫现在心情好多了。” “噗!” 雪承澈吐出一口水,胡乱抹了下脸,暗暗咬牙。 “能为皇婶解忧是我的荣幸。” “对了,若有下次,本宫定再找你帮忙,到时还望你不要推辞。” 她转头,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 “王妃,这是金疮药,咦,方才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 追云伸着脖子望去,却被强硬转了个身。 “没什么,就是一块石头掉水里了。” 刚从河里爬上来的“石头”本尊,气得脸都绿了。 抬手狠狠一砸,正好戳到尖锐的石块上,白皙的手背上瞬时现出一道血口。 “三殿下你没事吧?” 早在林中偷窥多时的赵婷婷跑出来,刚走到他身边,她就后悔了,转身就要走。 “赵小姐留步,上次在宫里……” 听他提宫里的事,赵婷婷更是羞愤欲逃。 “诶呀!” 听到惨叫,她连忙转身看去,就见他摔倒在地。 “三殿下你怎么了?” “没事,方才本想拦住小姐,不小心摔倒了。” 赵婷婷红着脸将人扶起,他趁机叹了口气。 “原本我不想再提旧事揭你伤疤,可你派人提醒我林中有危险时,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赵小姐,我知你心悦皇叔,那日是为你清白着想,才特意与你撇清关系,还望你莫要误会。” 原来是这样,她心里一喜,“不是的,其实我……” “赵小姐,太后有请。” 桂妈妈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赵婷婷只好极不情愿地跟着离开。 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背影,雪承澈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夜幕降临,整个猎场也迎来最热闹的时刻。 篝火宴顾名思义,便是众人围着篝火取乐。 早有厨子将白日里打到的猎物处理干净,架在火上,很快飘出烤肉香。 男女分席落座,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和谐无比。 “御王妃,臣女敬您一杯。” 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走上前,她正是最崇拜林非晚的人之一。 林非晚一饮而尽,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她本身酒量不算好,此刻已经有些微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凉意。 然后原本围在她身边的贵女们如潮水一般散开,脸上惊恐地像看到怪物一般。 “你们……” “不知道有伤不能饮酒,嗯?” 耳边咬牙切齿地声音冰得她一个机灵。 借着酒劲,她脾气也上来了,转身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怼:“咱们又不是真夫妻,你管不着!” “你好样的!” 冷意远去,她翻了个白眼,重新举起酒杯。 “来,我们接着喝。” “吓死我了,王爷刚才的脸色好可怕,我还以为他要发火呢。” “外界传言王爷宠妻果然是真的。” “王妃,如果王爷要纳侧妃,你可以考虑我,你放心,我一定不和你争宠。” “我也是。” “还有我。” “好,好,到时候把你们都纳进去。” “王妃,咱们说定了。” “说定了,说定了……” 被追云劝着,回来打算将人带回去的雪千御:“……” “主子,王妃喝多了还在为您着想,呵呵。” 追云尴尬一笑,早知道他就不多那个嘴,把王妃的伤说得那么严重,这下好了。 “哼,走!” “王爷,那不是回帐篷的路。” “本王何时说过回去?” “那我们这是去……” “赏月!” “好吧。” 追云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识趣地闭了嘴。 直到篝火宴结束,他都没有回去的迹象。 黑暗中,一个人头攒动。 “谁?” “王爷,有人让奴婢传话,说她在河边等您,希望您单独过去。” 第四十九章王妃,您自求多福 深更半夜,单独过去。 追云觉得机会来了。 “主子,准是王妃醒酒了,您要不过去看看?” “哼,麻烦!” 追云憋着笑,将人推到附近就识趣离开。 雪千御耳尖微动,下一秒“哗啦”一声,一道窈窕身影从水里走出。 夜风徐徐,刮来一股异香,将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吞噬一空。 脸色猛地一沉,他记得林非晚从不用香料。 突然,身体一阵躁动,他屏住呼吸,冷声道:“你是谁?” “王爷,你是不是很热,让我帮你好不好?” 声音娇媚无比,却让雪千御感到无比恶心。 “赵婷婷,你在找死!” 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她提前服了解药,方才又藏在水中,此刻她十分清醒。 “哈哈哈……” 她苦笑着脱掉湿淋淋的外衫,玉手摁在扶手上,无限靠近那张曾让她动心过的脸。 如果这个人没有眼瞎腿残该多好,她也不会移情别恋。 既然这是她的宿命…… “王爷,你可以让我欲-仙-欲-死,呃……” 纤细的脖颈猛地被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扼住。 “咳咳,你不能杀我,我是赵家人!” “除了我,这里没第二个女人,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堂堂战神欲-火焚身而死,你会沦为诸国笑柄!” 冰凉的手松开。 赵婷婷死里逃生,贪婪地大口喘息。 “你说得对。” 突然,冰凉的手勾住她的衣带,轻轻一挑,便只剩最里面的薄衫。 薄衫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令人遐想的身段。 只是雪千御目不能视,就算春光再好,在他眼中也是无物。 赵婷婷心里冷哼,果然男人本色,就连他也不例外。 可下一秒,她就笑出不来了。 雪千御点了她的麻穴和哑穴。 “既然赵小姐想欲-仙-欲-死,本王就成全你,追云,给她找个男人多的地方,记住,多多益善。” “是,主子。” 追云从黑暗中走出来,目不斜视将人打晕扛在肩上,飞身离开。 确定四下无人,雪千御从轮椅上起身,走入河中。 还好他随身的香囊有提神的作用,将那异香的作用拦下大半。 此刻凉意侵体,体内的躁热感总算慢慢消退。 帐篷里。 林非晚是被架着送回来的,好在她酒品尚可,醉了就只是睡觉,没闹出别的事端。 雪千御回来时,就听到一阵阵均匀绵长的呼吸。 莫名地,他靠得近了些,冷嗤了句:“真没良心。” 突然,手被一抹柔软抓住。 “来,接着喝。” 确定握着自己的是左手,他才拉开,将手重新塞入锦被。 “小醉鬼!” 呵斥的语气,唇角却隐隐上扬,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谁不喝,我就不让王爷纳谁当侧妃……” 呢喃入耳,上扬的弧度瞬间垮下来。 “来人,去查今晚和王妃饮酒的都有谁!再回府将黑豹接来!” 一个时辰后,七八位贵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听说你们想当本王的侧妃?” 雪千御慵懒地靠在轮椅上,右手抚摸着黑豹的头顶,声音沙哑低沉,充满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还真有人被骗到了。 “王爷,可以吗?” 一个胆大的贵女稍微抬头,试探着问。 其余贵女也目不转睛地看过来,一脸期待地等答案。 “本王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但愿你们别后悔。” 贵女们喜不自胜:“王爷,臣女不后悔。” “来人,开始。” “开始什么?” 众人一脸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都变了脸色。 雪千御退后,立刻有一群人将她们圈起来,留出一方椭圆形的空间。 而方才还温顺的狼獒,不知何时直起身子,绿幽幽的眸子里闪着凶光。 “能喂饱它的人便是侧妃,来吧,让本王瞧瞧你们的真心。” 他一个手势,黑豹低吼一声,慢慢挪动着小山般的身躯。 “噗通!” 一个贵女哭着跪下,“王爷饶命,臣女再也不敢了。” 这哪是选侧妃,这是要她们的命啊。 像下饺子似的,其余贵女也纷纷跪下,“王爷饶命啊。” 人墙外面的人唇角勾起冷漠,说出来的话不带一丝情感。 “不是说不后悔,嗯?”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贵女的家人得了消息赶紧去求救。 不多时,皇帝带人到场。 “皇弟,有话好好说,快住手!” “皇兄误会了,她们是自愿的,不信你随便问。” 皇帝一滞,“就是自愿的也不能如此胡闹,快让狼獒停下!” 雪千御并不想和他撕破脸,冷笑了声。 “黑豹,回来!” 黑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爪子,跃过人墙跑到他跟前。 “还站着干什么,都给朕散开!” 人墙退散,露出几个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抱团哭嚎的贵女。 “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一夜之间,雪千御又成了贵女们望之却步的存在。 …… 天蒙蒙亮,薄雾中一道行尸走肉般的身影以怪异的姿势缓缓走来。 离得近了,能看到是一位蓬头垢面的女子。 她身上到处是青紫的痕迹,堪堪遮住隐秘部位的衣衫上,早已干涸的血混着不明污渍。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来者何人,这是皇家猎场,擅入者死!” “等会兄弟,你觉不觉得她有些面熟。” “是赵小姐,快进去禀告!” …… “婷婷,我的女儿!” 看着消失一夜的女儿变成这副模样,吴氏端庄的脸再也维持不住,抱着人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也惊了,她还以为赵婷婷是因为计划失败赌气藏起来了,所以吴氏求她找人时她才拒绝,实在没想到会这样。 “是御王,他的人把我丢进破庙,然后那些乞丐……对,乞丐,”赵婷婷双眸猩红,“我要杀了他们!” “好,杀了他们。” 吴氏安抚好女儿,对着太后盈盈一拜。 “今日之事您也看到了,请恕臣妇日后不能再从命,太后娘娘,请回吧。” “哼!” 太后甩袖回到账内,气得猛砸桌子。 “叫御王过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轮椅声渐近。 掀帘的那刻,一个茶盏直飞过去。 雪千御不着痕迹地躲开,“母后,何事如此动怒?” “婷婷是赵家这辈唯一的嫡女,你怎么敢!你忘了当初对哀家发过的誓了吗?” 眉目间闪过杀意,他勾了勾薄唇。 “若非她姓赵,你现在见到的该是一具尸体!三番两次算计,母后是不是忘了儿臣之前的警告?” 太后哆嗦着站起身,指着他质问:“你在威胁哀家。” 他昂首,斩钉截铁:“是!” “好,好,好,哀家数十年心血,竟养出一个白眼狼……老天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他冷笑,转身留下一句:“母后,戏过了。” …… 林非晚是被黑豹舔醒的。 宿醉的结果就是醒来会头疼。 她捏了捏太阳穴坐起身,看看四下无人,摸着黑豹的头问:“你怎么来了,他呢?” 生气归生气,可她昨晚睡着后把床都占满了,也不知道雪千御在哪休息的。 黑豹跑去外面,很快有人挑帘。 “王妃,该启程了。” 看来人是追云,她竟有一丝失落。 “王爷呢。” “王爷先回府了,吩咐属下在这等您。” 林非晚撇撇嘴,“真小气,走吧。” 她整理了下衣衫出来,迎面看到昨晚向她敬酒的贵女,刚要打招呼,对方却像见了诡似的跑了。 就连别人看过来的眼神也怪怪的。 “追云,我的脸没事吧?” 她一脸不解,就算是宿醉后面色不好,她的尊荣也不至于吓才对。 追云憋着笑,“没事,王妃很好。” “那她们见了我跑什么?” “呃……许是她们有急事。” 林非晚收回目光,“或许吧,本来还想着交几个朋友的。” 追云尴尬地笑了笑,“就只是交朋友?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一脸疑惑:“还有什么?” 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她咽了下口水,吐出三个字,“纳侧妃?” 见人点头,她又追问:“王爷也听见了?” 追云意味深长地一笑,“何止是听见了,王妃,您自求多福吧。” “苍天啊。” 林非晚生无可恋地托着腮,突然一拍桌子,“不对呀,昨天是他先扯开自己伤口的,自己心虚什么,对,就是这样。” 下了马车,无视黑豹乞求的眼神,她直接灰溜溜地跑回海棠轩。 “小姐,您怎么受伤了,早知道奴婢该跟着一起去的。” 冬青抹起眼泪。 张清则将一个瓷瓶放到桌上,然后拉着妹妹张秀一起退下。 林非晚打开瓷瓶嗅了嗅,是上好的金疮药,愈发对张清刮目相看。 “别哭了,快来给我换药。” “嗯嗯。” 冬青忍住抽泣,小心翼翼地换好药,又给她包扎上。 “咦,小姐,你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两颗黑痣?” “黑痣?” 林非晚抬手一看,柳眉蹙了蹙,这是昨天被松鼠咬过的地方,伤口很小,恢复得也快,不是冬青提醒,她都没注意。 此刻看着这两个黑点,愈发觉得不对劲。 松鼠本身没毒,但那只松鼠可是人养的。 她从腰间摸出银针,对准黑点一点点捻下去。 第五十章本王行不行,你要不要试试 银针-刺入皮肉,冒出一串红色的血珠。 只是眨眼间,红色的血珠悉数变黑。 “不好!” 林非晚突然想到什么,将银针抽出,可她的手却肉眼可见地青紫起来。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去找王爷要大夫。” “别去,去拿烛火和匕首!” 冬青只愣了一瞬,赶紧将东西取过来。 林非晚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勒住手腕,拿起匕首在火上烤了会,然后对准青紫的地方咬牙划了一个十字口。 “嘶……” 黑血顺着十字往外冒,她将手帕塞入口中,咬牙使劲一挤。 “唔……”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很快颈间、后背濡湿一片。 奈何毒血像是挤不完一样。 突然她胸口一滞,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晕倒前她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冬青彻底失了主心骨,连忙唤人去寻雪千御。 此时的雪千御正和沈翊在凉亭内下棋。 “我赢了。” 沈翊落下白子,佯装叹气,“你一直心不在焉,我赢了也没意思。” 雪千御没好气,“先把你嘴角的笑收了再说话!” “啧,有时候我怀疑你眼睛是不是真瞎了,说看不见吧,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说看得见……偏偏在某些事情上比瞎子还瞎。” “什么意思?” 沈翊抿了口茶,“佛曰:不可说。” 这时,张清急匆匆过来,“王爷,王妃中毒晕倒了!” “她怎么会中毒?” “奴婢也不知,回来时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 …… 一行人来到海棠轩。 还在哭哭啼啼的冬青立马将之前的情形说了一遍。 听到她用匕首割开手背逼出毒血时,雪千御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女子一脸决绝地咬着手帕,任由豆大的汗珠打湿衣衫,却不吭一声。 沈翊同样被惊到了,地上的托盘里,还放着被黑血染透的白绫。 视线上移,入目是她黑紫色的手背,中间的十字伤口汨汨冒着黑血。 肉眼可见地,黑紫色有扩散之势。 “可能看出中了何毒?” “是一种很邪门的毒,初中时不觉,只有结痂后才会产生毒性,而且一旦见血,蔓延很快。” “那怎么办,大夫,你要救救我家小姐呀。” “太吵了,你们都下去。” 门关上,屋内只剩沈翊和雪千御两个人。 “很麻烦?” 沈翊点点头,“把这只手剁了,否则等毒素蔓延到心脉,她必死无疑。” 雪千御脸色一凝,磨着牙:“你认真的?” 沈翊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开玩笑?” “有没有别的法子?” “以命换命的方法,你要听吗?” “听!” 沈翊指着发黑的手背,“找个不要命的去吸出毒血,稍有不慎吸血的人会比她先殒命,也有可能毒素蔓延的速度比吸出毒血的速度更快,她先一命呜呼。” “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剁掉手掌,你快些决定,晚了整条手臂都保不住……喂,你干什么?你疯了!” 不等他说完,雪千御解开手腕上的束带,毫不犹豫地吸起毒血。 “你真是不要命了!” 沈翊当即拿出银针封住他几大要穴。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雪千御感觉两腮都快失去知觉,体内的烈毒也隐隐有复发之势。 他强忍着不适,一刻不敢停。 “就差一点,再快些!” “噗!” 最后一口黑血吐出来。 沈翊长出一口气,“可以了,伸手过来,我帮你把脉。” 雪千御脱力般地靠在椅背上,“还好,死不了。” “你为了她连命都不顾,还不承认喜欢上她了?” “她是因为我才被算计的。” “所以呢?” “所以这是我欠她的。” 沈翊收了针,转身给林非晚包扎伤口。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要说欠,也她欠你的才对,最近好好调理,实在找不到那个女人,只能以毒攻毒了,别以为你每次都能那么好运,咦,这是什么?” 他将手放回去时,不小心碰到枕头,一个明黄色的小册子掉落在地。 “嘶……啧啧啧……这个姿势不好,太难,这个太繁琐,这个……” 雪千御拧眉,“你不走,在那嘀咕什么。” 沈翊挑了挑狭眸,随手将册子塞进他手里,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 “这是新得的医书,你先帮我收着。” 雪千御不疑有他,就那么明晃晃地拿在手里。 路过冬青跟前时,她眼都直了。 其余人也惊讶不已,纷纷用眼神吃瓜。 …… 林非晚是在晚上醒过来的。 她看着自己包裹好的手掌,心里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命要保不住了,看来是有高人救了自己,就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 “小姐您醒了,快把药喝了。” 她接过药碗,“冬青,帮我医治的大夫呢?” “和王爷一起走了,他好像和王爷很熟。” “他医治的时候你可在侧?” “没有,当时他嫌吵就把奴婢赶出去了,您要是想知道细节可以问王爷,当时屋里就只有他和王爷两个人。” 她将药一饮而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还有事?” 冬青咬了咬唇,红着脸鼓起勇气道:“小姐,王爷真的不行吗?” “噗!” 未咽完的药直接喷出来。 “嘘……小点声,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冬青脸更红了,支支吾吾说:“奴婢瞧见王爷走的时候拿了那本小册子,就在想,是不是那位大夫把他的身体治好了……” “你说什么?” 林非晚几乎是叫出来的,把冬青吓了一跳。 她掀开枕头,下面空空如也。 她一脸生无可恋,“冬青,除了王爷,还有别人看见那册子吗?” “王爷就那么明晃晃地拿着,估计从海棠轩到主院路上的下人都看见了。” 完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林非晚瘫软在床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屋顶。 冬青推了推她,“小姐,您晕倒时王爷很着急,奴婢觉得您应该勇敢一点,就算……就算王爷依旧不行,咱们日子还是得向前看,有宠爱傍身总是好的。” “嗯,然后呢?” “然后您要是有力气就去看看王爷,他离开时脸色不太好,像是生病了。” “不去,不去,我也病了。” 说着,她将头蒙进被里,冬青只好叹气退下。 只是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第二日一早冬青就将一碗银耳莲子羹塞进她手里,然后指着主院的方向一推。 而后“哐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冬青,你长本事了,敢把我关在外面!” 冬青叉着腰,声音从门缝传出来。 “没办法,来之前夫人交代过,关键时刻让奴婢推您一把,之前您说王爷不行,奴婢也就歇了那份心思,如今呵呵,您要是不去,今天就别进门了。” 冬青转过身,立时变了脸色,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清和张秀捂着嘴出现在身后。 不光如此,房檐底下忽然冒出来数个脑袋,耳朵都快竖到天上去了。 她哆嗦着转回去,将门打开,“小姐,奴婢好像惹祸了。” 林非晚后知后觉,一碗银耳莲子羹就这样掉在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小姐,王爷不会让黑豹吃了奴婢吧。” 冬青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她脑仁疼。 她哪里知道怎么办。 可人怕什么就来什么。 “王妃,王爷有请。” 张清脸色如常,一点看不出异样,倒是身后的张秀抿着唇,似是在强忍着什么,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清,王爷说传召我的时候语气怎么样?” “回王妃,王爷对奴婢等人一直都是一种语气。” 得,什么也问不出来。 死就死吧。 她深呼一口气,带着壮士赴死的决心大踏步向主院走。 书房里。 雪千御垂眸听完最后一个暗卫禀告,在他要蹿出去前,一道掌风将门关住。 “砰!” 暗卫的鼻子撞到门上,顿时眼泪汪汪。 “主子,有事?” “你们都跑什么?” “啊这……” 暗卫抬眼一扫,许是刚才那道掌风的缘故,原本合着的册子已经翻开,露出两幅香艳的画面。 “王爷,王妃到了。” 听到追云的声音,暗卫如获大赦。 “主子,王妃来了。” 剑眉拧起又松开,“算了,你下去吧。” 林非晚忐忑地进来,正好看到暗卫红着脸蹿出来。 蓦地,视线落在敞开的册子上。 心里不禁有了个大胆的猜想,雪千御他不近女色,难道真的喜欢…… 房内静得落针可闻,微风吹过,又将册子翻了几页。 似是不满这动静,他修长的手指一摁,正好落在那香艳之处。 林非晚感觉自己的脸红得快滴血,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她深呼一口气:“王爷,我不是故意说你不行的。” “本王的银耳羹呢?” 二人异口同声,都愣了。 良久,雪千御磨牙的声音响起。 “你方才说什么?” “啊我……我去拿银耳羹。” 她转身撒腿就要跑。 一道掌风呼啸而至,门在距离她半寸时“砰”地关上。 “你跑什么,把话说清楚,嗯?” 森冷的声音低沉沙哑,宛若来自地狱。 林非晚觉得一股凉气从脚跟升到脑瓜门。 身后,冰凉的手搂过纤腰,然后狠狠一带。 “啊!” 她整个人倒在他身上。 呼吸纠缠,那人面冷如霜,冰凉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 “本王行不行,你要不要试试?” 第五十一章一个扶着腰的女人说男人勇猛非常 暗哑的嗓音似带着勾人的欲。 如果不是耳边传来的磨牙声,以及那张能冻死人的脸,林非晚可能真会觉得他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但此刻,他明显是气急了。 也是,他固然不近女色已久。 但被人当众造谣不行,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这个造谣的是他名义上的王妃。 在外人眼中,他行不行,她可是最有发言权的。 “王爷,妾身知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尽量软着嗓子,杏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环在腰间的手。 只要他一松,她就趁机跳下去。 不料,磨牙的动静更近了,冷冽的气息冰得她一个激灵。 “错哪了?” “错……呃……错在不该用那种话编排你。” “你和几个人说过?” “啊这……” 她咽了口唾沫,反正暗卫早晚会如实奉上,没必要扯谎。 “妾身原本只告诉了冬青,不过今日出了点小意外,院中几个丫鬟和暗卫都听见了,我现在回去封口应该还来得及,呵呵。” 所以啊,你快点放我回去! 她左手抵在男人肩膀,身子后仰试图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右手偷偷伸向门口。 雪千御发现她的意图,拦在腰间的手往回一扣,正抵在柔软处。 一阵酥酥麻麻的战栗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扭动起身子。 原本她就只靠左手撑着身子才有了一条缝隙,这一动不要紧,脚下一歪,直接坐人腿上了。 好死不死,她落下来的左手刚好抵在不可明说的地方。 手感,就……还挺热乎的。 直到耳边落下一声闷哼,她才猛地回过神,飞似的抽回手。 “我说我刚才在打蚊子,你信吗?” 雪千御的脸黑得要滴出墨来,咬牙切齿道:“起来!” 林非晚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只是…… 她看了眼掐在腰上的手,又看了眼悬空的双脚,硬着头皮出声:“王爷,您还没松开妾身呢。” 音落,男人耳尖“唰”一下红了。 只是角度原因,她没看到。 “哼。” 甩手,推人,转身一气呵成。 林非晚脚尖落地,像陀螺似的拉门就要跑。 “站住!本王允许你走了吗?” “嘶……” “嘎吱”一声,不是门开了,而是她的腰……断了。 “王爷,还有事?” 那人显然还没消气,冷冷道:“谣言未澄清前不准吃饭,日后你敢再编排本王,直接去刑堂领罚!” “王爷放心,妾身一定办妥。” 脚步声渐远,雪千御长出一口气,懊恼地捏了捏眉心。 他方才确实很生气。 明明当初是她强找上门来,为了给侯府找靠山,非要和他契婚。 如今事成,她又用这种借口来撇清关系,属实没良心。 一开始就是单纯的想吓她,可后来他竟有些分不清了。 莫非真像沈翊说的那样,他喜欢上她了? 林非晚是扶着腰回到海棠轩的。 鉴于她进去时完好无损,出来时却……,众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复杂与不解。 冬青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姐,您受苦了。” 张清、张秀也面露不忍,眼神中却又有种不可置信。 林非晚柳眉蹙了蹙,“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告诉你们,”她轻了轻嗓子,提高声调:“王爷勇猛非常,盖世无双,绝对没有不行,知道吗?” “哦……” 一声长长的音调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松了口气,再一定睛,几人的眼神已经由复杂不解,变得暧昧非常。 而且,视线的聚焦地,正好是她的腰。 一个扶着腰的女人说男人勇猛非常,真的是很有说服力呢。 刚松开的眉峰又聚到一起,连带着脸都红了。 “你们别多想,我这腰就是扭了一下。” 冬青破涕为笑,“小姐您不用解释,奴婢们都懂的,王爷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张清姐姐,要不叫大夫过来给小姐看看?” 张清一脸赞同,“奴婢这就去请示王爷。” “不要!我这腰真是扭的!” “小姐,您不用不好意思,奴婢们巴不得您和王爷好好的。” 林非晚扶额。 完了,和她们完全说不通。 雪千御才说不让自己编排他,转眼就闹了这一出误会。 “追雨。” “王妃,找属下何事?” “听说王府有个刑堂,罚人严重吗?” 追雨稍一思索,答道:“轻则十鞭,重则扒皮抽筋都是有的,要看王爷的心情和罪名而定。” “比如,我是说比如,”林非晚笑得勉强,“编排王爷让他生气,大概是个什么刑罚?” “这个不好说,王爷一向讨厌被污蔑,曾有个官员在背地里说王爷可能好男风,王爷一生气直接将他给……” 追雨对着下面比划了下。 “哈哈哈,王爷干得漂亮。” 林非晚感觉双腿之间一阵凉飕飕,“你回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是,属下告退。” 追雨一走,她立刻拉着冬青进了屋。 “快收拾东西,咱们回侯府。” 冬青一把将人拉住:“小姐,明天才是回门的日子,而且就算回去,也得带着王爷一起呀,您自己回去像什么话。” “冬青,你听我说。” 林非晚将人摁在床上,把事情原原本本分析了一遍。 “所以,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现在跑路?” 冬青早已小脸煞白,连连点头,“小姐,奴婢马上收拾,等等,小姐,咱们好像没带东西过来。” 林非晚恍然,“对哦,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另一边,张清已经走到主院。 雪千御面色阴沉,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摩挲着,看不出喜怒。 “是王妃让你来的?” “回王爷,是奴婢自己要来的,王妃的腰……,需不需要请大夫看一下。” 说到腰时,她脸色一红,迅速低下头。 雪千御也在听到这个字眼时,莫名想起指尖的触感,正在摩挲的手顿了下。 剑眉微蹙,想起那纤腰不过巴掌大,莫非是他方才用力太过,弄疼她了? 好生娇气! 还没来得及开口,追云从外面进来。 “主子,王妃带着丫鬟冬青急匆匆离府了。” “可说了去哪?” 追云摇头,“没有,追雨就跟在后面,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王妃回去后有没有说什么?” 张清咽了下口水,那话她可以说吗? “咚!” 手指重重落下,“说!” 张清硬着头皮,“王妃扯着嗓子说您勇猛非常,盖世无双,绝对没有不行。” 一瞬间,雪千御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娇小女子,扶着腰慷慨激昂地向众人诉说他勇猛的画面,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她就是这样澄清谣言的? “好,非常好。” 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备车,去忠勇侯府!” “王爷,明日才合该回门,或许王妃是去了别处。” 雪千御冷哼了声,“人遇到危险,都会下意识躲进最熟悉的地方。” …… 烈日高悬,一路疾跑,很快林非晚和冬青便一身香汗。 二人找了个树荫站定。 林非晚扶着墙,揉了揉酸胀不已的纤腰。 冬青叹了口气,过去帮忙。 “小姐,要不咱们到前面找个医馆瞧瞧?” 她连忙摆手,“不用,等到了侯府我自有办法,你快去雇辆马车,我实在走不动了。” 二人不知,靠着墙揉腰的功夫,一辆熟悉的马车已经从另外一条街过去,先一步到侯府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从马车上跳下来。 看见“忠勇侯府”四个大字,林非晚有种劫后重生的喜悦。 “开门,小姐回来了!” 很快,朱红的大门打开,下人堆笑的脸出现在眼前。 “小姐,夫人在……我还没说完呢。” 下人挠挠头,看着林非晚扶腰急行的背影,眼睛闪过一抹惊讶。 别看御王身体不行,那方面是真厉害。 “母亲,我回来了。” 远远瞧见余清韵站在花厅前,林非晚顾不得腰酸,一路小跑过去,扑进人怀里。 “都是当王妃的人了,怎么还和小丫头一样。” 余清韵戳戳她的额头,瞟了眼花厅的方向,“小心被人笑话。” 林非晚摇着她的手臂撒起娇来,“这里又没有外人,母亲,午膳好了没,我要饿死了。” “有,有,都是你爱吃的。” “真的吗,那我可得……你……你怎么在这?” 林非晚差点蹦起来。 只见雪千御端坐在主位上,他面容冷峻,唇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但这弧度却晃了她的眼,她好像看到他手持鞭子向她走来。 “啪!” 肩膀被拍了一巴掌,她才回过神。 “发什么呆,王爷说你想家了,特意提前过来告知,不然我哪里能掐会算,准备这些你爱吃的菜。” 余清韵笑着把她推到雪千御跟前坐下,招呼冬青和夏竹赶紧布菜。 林非晚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低头拿着筷子把盘子里的鱼脍快扎成鱼糜了。 突然,一个放满食物的盘子递到跟前。 她侧眸,对上盘子的主人。 “干……干嘛。” 薄唇勾着一抹浅弧,“不是要饿死了?快吃。” “哦。” 她表情怏怏的,边吃边用余光瞄着身旁的男人,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余清韵的视线在二人身上跳转,别提多高兴。 以后谁说她女婿不好,她跟谁急。 一顿午膳吃了大半个时辰。 雪千御放下筷子,擦拭完双手。 “晚儿,我们该回去了。” 第五十二章进宫请安 温柔低沉的嗓音,在她听来却像是催命符。 “我想母亲了,要在侯府多住几日,你先回去吧。” 她挪了挪座位,与男人拉开一些距离。 男人低笑了声,“本王这两日空闲得很,正好陪晚儿一起。” “咳咳……” 漱口的茶呛进嗓子里。 好不容易止住咳,林非晚连忙道:“王爷,侯府简陋,您还是回王府吧。” 男人闻言,头微微下垂,薄唇紧抿,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她心里咯噔,他要拼演技了。 果然,余清韵皱眉瞪过来,将她拉到门外,开始耐心教育。 “晚儿,你和王爷新婚燕尔,在外面住像什么话,一会用完午膳,你便随王爷回府。” “可是母亲,我……”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努努力,争取今年让我抱上乖孙。” 余清韵说着,目光落在她扶着的腰上,脸突然一红放低了声量。 “王爷身子不便,你就多担待些,不过你们虽然年轻,也得有节制才好。” “母亲,您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好吧。” 林非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这腰真是扭伤的,为什么大家都想偏了。 最终,在余清韵寄予厚望的目光中,她随雪千御上了马车。 帘子落下,马车内的气氛立马降到冰点。 “林非晚,你好样的!” 雪千御沉着脸倚在靠背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茶杯。 林非晚咽了口唾沫,“王爷,妾身只是突然想家了,不是故意不告诉您的,您看,我现在不是乖乖跟您回来了吗。” “呵呵。” 男人冷笑两声,不再言语。 她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不料下车时,他突然转身。 “带王妃去刑堂,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让她长长记性!” 林非晚上台阶的脚一个趔趄,还好冬青扶着,不然非得摔个好歹。 “王妃,请吧。” 追云笑着拦住她的去路。 “没人性!” 她转头对着雪千御的方向低咒了句,硬着头皮跟上。 所谓的刑堂其实是一座比较大的院子。 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惨叫,离得近了,空气中都飘着一股积年的血腥味,就像屠户铺子里那种味道。 闻惯了还好些,对于那些很少接触这些的人来说简直是灾难。 还没到大门口,冬青就扶着墙干呕个不停。 等进了门,看见那些明晃晃的刑具,更是成了林非晚的挂件,浑身软的没骨头。 “小……小姐,这里好可怕。” “别怕,有我在呢。” 林非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视线在暗室内的刑具上扫过。 钉床、钉棍、老虎凳、各种刀具、皮鞭……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刑具泛着森森寒光。 一声惨叫过后,从暗室尽头走出一人。 那人身形挺拔,一身玄衣,面容与追云有着五六分相似,但气质天差万别。 “大哥,王爷吩咐我将王妃带来,说是让她长长记性,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追风犹豫片刻,“王妃,请。” 冬青被拦下。 追风将人请到一处干净的房间,正当她不明所以时,就见追风不知道从哪拿来一条鞭子。 “你……你要干嘛?” “王妃放心,这是特制的鞭子,打得再狠也不会在皮肤表面留下痕迹,还请您忍耐片刻,得罪了!” 此时的刑堂外。 雪千御垂眸听着里面的动静,突然眉头一紧。 “你是怎么和追风说的?”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追云挠挠头,“就说主子您吩咐属下将王妃带过去,让她长长记性。” “啊!” 皮鞭声、尖叫声同时响起。 紧蹙的眉头拧成麻花,他抬脚踹在追云腰上。 “蠢货!还不快进去拦着!” 追云也蒙了,老大你是真敢动手啊。 “砰!” 房门被踹开。 看到里面的场景,追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追风双手环胸立在一侧,林非晚则拿着鞭子打在墙上。 室内空旷,回弹的动静震得人耳膜疼。 但如果大喊出来,便能消除。 所以,这就是惨叫真相? 亏他还以为…… “你们在干什么?” 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追云连忙附耳过去解释。 冷若冰霜的面容瞬间更加阴沉,“告诉膳房,王妃食欲不振,晚膳免了!追云办事不利,罚十鞭!” “不是主子我……” “嗯?” “好,属下知错。” 追云内心哭嚎:“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林非晚对着他的背影冷哼了声,“不就是一顿晚膳嘛,反正我中午吃得多,正好当减肥了。” 废话,比起挨鞭子,显然是不吃饭更好。 只是看到追云一脸委屈的模样,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晚上冬青从膳房带回来一个消息,那就是从今往后,晚膳都没有她的份。 “雪千御,你没人性!” 她推开窗户,对外扯着嗓子大喊。 突然,一个黑色的小脑袋从房顶探下来。 “王妃,辱骂王爷是重罪,轻则杀头,重则抄家灭族。” 林非晚咬牙,“好啊,我和他夫妻一体,又都是皇亲,你让他灭一个试试,看看当今圣上和太后答不答应。” 暗卫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灰溜溜地将头缩了回去。 “小姐威武!” 冬青竖起大拇指,“王爷也太欺负人了,竟然不给您饭吃,明日回侯府奴婢就向夫人告状。” “别,千万不要。”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她实在是不想再在那种事情上纠缠了。 “那就这样忍着?” 她弹了下冬青的脑门,用下巴点了点小厨房的方向。 “傻丫头,膳房不给,咱们不会自己做吗。” “对呀!” 冬青眼睛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可您和奴婢都不会下厨啊。” “这个……” 林非晚想了想,还在南风国时,为了当个贤妻良母讨好渣男,她特意学了一手厨艺。 但真正的林非晚却是养在深闺的病秧子,得想个可信的说辞。 有了! 她笑着道:“有了张妈妈的前车之鉴,陈兰茵在小厨房时我时不时看着,就学了些手艺,只是没有亲自尝试过罢了。” 恰好陈兰茵最拿手的也是南风国菜式,反正她已经被自己赶走,就算扯谎,也不会被拆穿。 想到日后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地享用南风国的美食,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咕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声。 “小姐,要不奴婢去给您偷些膳食回来?” 林非晚想了想,摇摇头。 “还是算了,府里到处是暗卫,瞒不过他的。” 只是一晚,她能忍。 可有些事,你越是不想在意,就越折磨你。 在肚子叫了3000次之后,她终于决定不再忍了。 一路绕过暗卫,来到膳房。 里面只点了一只蜡烛,黑漆漆的。 借着月光,林非晚看到桌上放着一盘桂花芙蓉糕和一碗乌梅粥。 指尖碰到碗边,温热的触感让她缩回了手指。 大半夜的,剩下的吃食怎么可能会是热的,肯定是有人像她一样没用膳,才特意做了这些。 趁着人还没来,她拿起一块糕点灰溜溜回去了。 很快有一道黑影从房梁上下来直奔主院。 “主子。” 雪千御睡眠很轻,暗卫刚进院门他就醒了。 “何事?” “王妃去了膳房,不知为什么,最后只拿了一块糕点回去。” 剑眉拢了拢,“嗯,告诉王泉,明晚换一种粥。” “是。” 翌日。 林非晚是被饿醒的。 她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山药粥和一碟虾饺。 本想着回到侯府再好好补一补自己的五脏庙,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大早宫里就来人,说是安排了家宴。 想想也是,自从她入了御王府,还没正经去宫里请过安。 二人先去的太后宫中。 请完安后,太后赏了她一个送子观音,便拦下雪千御,美其名曰母子说些体己话,打发她去皇后处。 “谁欺负你,欺负回去便是,别给本王丢人。” 分开前,雪千御附在耳边小声道。 有这句话,她便有了底气。 毕竟在宫里,可没人待见她。 有他在时,别人还会顾忌一些,没他在跟前,她少不得要受些气。 按照惯例,妃子们都要晨昏定省。 此时的坤宁宫正是热闹的时候。 她一进门,就有几十双眼睛看过来。 有羡慕、嫉妒的,也有好奇、友善的。 “臣妾见过皇后,贵妃,各位娘娘。” 林非晚不疾不徐,端庄大方。 崔皇后眼底闪过不屑,面上却揣着和善的笑。 “快给御王妃赐座,都是一家人,要这些虚礼做什么。” 她一个眼色,陶萍不知从哪搬来一个太师椅。 “王妃请坐。” 林非晚快速将椅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看了眼椅子后的花架,杏眸眯了眯,提气屈膝坐下。 预料中的情况并没出现。 崔皇后狐疑地睨了陶萍一眼,陶萍也不明所以,讪讪地退下。 林非晚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笑着看过去。 崔皇后脸上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敛回,对上她的目光,顿时有种被看穿的心虚感。 扯着帕子,眸子滴溜溜一转。 “王妃猎狮的凛凛英姿本宫至今难忘,能否讲讲猎狮的经过,我们着实好奇。” 第五十三章六公主落水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定格在她身上。 林非晚垂眸压下眼底的冷色。 一个病秧子能把雄狮打死本身就不正常,但当时情况特殊,狮子又确实是她自己带回来的,才没人当面质疑。 但等众人冷静下来,难免不会多想。 崔皇后这一招可谓是“顺应民心”,倘若她不答,大家心中怀疑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一不小心,还要被扣上欺君的帽子。 若是回应,她又不能说真实情况,得找个让人信服的说辞才行。 “御王妃怎么不说话,怕不是真像外界猜测的,那日猎狮的另有其人?” 一个长眼女人惊讶地捂住唇,得意地看了崔皇后一眼,“那可是欺君之罪呀。” 林非晚眉目间满是讥讽之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这位娘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臣妾方才沉默,是在思索怎样才能把猎狮的过程说清楚。” “哦,”崔皇后挑眉,“那御王妃可想到了?” 她弯了弯眉眼,“想到了,只是需要这位娘娘配合一下。” “我?” 方才说话的女人指了指自己。 “正是。” 崔皇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东西,但众目睽睽,不答应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而且吕贵人最近有些嚣张,若是能有人帮自己出出气,也是好的。 “吕贵人,你配合下御王妃。” 吕贵人蹙了蹙眉,碍于崔皇后凌厉的目光,只好撇撇嘴站起来。 林非晚勾了勾唇,看来这二位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啊。 “麻烦吕贵人站到这里,故事讲究一气呵成,一会我讲的时候希望您不要出声打断。” 她将人请到自己所在的方向,然后绕到身后。 “当时那畜生就站在这。” “噗!” 某几个正喝茶的嫔妃一口喷出来,捂嘴憋笑。 吕贵人气得咬牙,奈何林非晚有言在先,她只能忍着。 “我仗着身量小巧,绕到那畜生身后,举起弓箭对准后颈的位置。” 林非晚说着,抬手做起拉弓的手势。 在无人看到的角度,一枚银针稳稳捏在两指之间。 “然后嗖一下!” “啊!” “跨擦!” “哗啦!”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吕贵人突然往前一扑,身子倒在林非晚方才坐过的太师椅上。 岂料那椅子瞬间裂开,还未稳住身形的吕贵人就这样奔着花架栽过去,将上面的汝窑天青釉瓶一并带了下来。 “皇后娘娘饶命,嫔妾不是故意的,都是她,是御王妃推了嫔妾一下。” 吕贵人跪在地上,抬起被瓷片划得血淋淋的手指过来。 林非晚杏眸转冷:“贵人,臣妾方才提醒过您,话不能乱说,方才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肯定是你动了手脚,不然我好好的,怎么会摔倒,皇后娘娘,您要给嫔妾做主啊。” “够了!” 崔皇后沉着脸怒斥一句,“吕贵人,大家都看到是你自己扑过去的,你还狡辩攀咬御王妃,是当本宫和众人眼瞎吗?” “毁坏御赐之物本该重罚,念你并非故意,就罚禁足三个月,免一年俸禄。” 吕贵人用胳膊撑着爬过去,“皇后娘娘,嫔妾真的冤枉,您不信可以派人看看嫔妾的后腰,肯定有被人推的痕迹。” 崔皇后深知吕贵人就是个胸大无脑的,睨了林非晚一眼,见她神色冷清,心下狐疑更深。 “陶萍,带贵人下去查验。” “是,娘娘。” 很快,后面传来吕贵人的叫嚷声。 “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错了,我要找皇上,让皇上为我做主!” 在皇后宫里喊着让皇上做主,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还不快将吕贵人带下去!” 吕贵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宫人跑过来。 血淋淋的手拽在明黄色的凤袍上。 “皇后娘娘,求您给嫔妾宣太医,皇上说过最喜欢嫔妾的手了,嫔妾的手千万不能留疤。” 崔皇后肉疼地抢过衣角,咬牙转身吩咐:“陶萍,给吕贵人宣太医,一定要治好她的手。” “嫔妾谢娘娘恩典。” 吕贵人感恩戴德地起来,临走时狠狠剜了林非晚一眼。 林非晚勾唇冷笑,抬眸正好看到崔皇后眼里的怨毒之色。 她没看错的话,那凤袍是由顶级天丝锦制作而成,冬暖夏凉,却最怕沾染血迹。 衣角上被染了好几个血手印,显然是废了。 这时,陶萍一脸惊慌的从外面进来,附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崔皇后脸色陡变。 “姐姐,臣妾还要去准备晚上的家宴,就先告退了。” 一直沉默的王贵妃悠悠起身。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借口一一告退。 林非晚也识趣离开。 “皇婶,皇婶。” 刚出坤宁宫,就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向她招手。 “咱们来玩捉迷藏吧?” 小身影跑过来,肉乎乎的小手拽住袖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乞求。 此人是六公主雪芊芊,母亲是安嫔。 安嫔人如其名,安分守己,不争不抢。 如果不是生了六公主,在宫中根本没存在感。 像她这种把孩子当支柱的人,不会利用孩子去害人,但不代表别人不会。 上次宫宴上雪芊芊就险些被利用。 林非晚警惕地扫了眼四周,“六公主,你的丫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六公主,你怎么跑这么快,害奴婢好找。” 一个宫女气喘吁吁过来。 “奴婢见过御王妃,六公主,咱们去别处玩可好?” “不嘛,我就要和皇婶玩捉迷藏,好不好呀皇婶。” “王妃,咱们六公主很少和别人亲近,难得她想和您玩,要不您帮帮忙?” 宫女都这么说了,林非晚也不好再拒绝。 “好吧,不过你不准走远哦。” 转过身,她又对宫女道:“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别让公主磕到碰到。” “王妃放心,奴婢省得的。” “皇婶,你要数够100下。” “好,1,2,……50……97,98,99,100,我来啦。” 脚步声是向御花园去的,刚穿过回廊就听远处“噗通”一声。 林非晚下意识心里一紧,飞快地跑过去。 花园里哪有雪芊芊和宫女的身影,倒是荷花池面上飘着两个粉色绸带扎着的双丫髻。 “六公主!” 她顾不得多想,跳下去才知道荷花池深得很,人还没救到,自己先呛了几口水。 这具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前日中毒又失了不少血,还没彻底养好,这一呛一咳顿时眼前有些发黑。 她狠心咬破舌尖,拼命游过去。 “咳咳……六公主!” 她将雪芊芊救上岸,立马去探脉搏,此刻小丫头已经失去意识,呼吸十分微弱。 她将人翻过来放到膝上,伸手在后背拍起来。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林非晚抬头一看,正是方才陪着雪芊芊的宫女。 她手里端着一盘糕点,显然方才离开是去拿这些了。 “你来得正好,快去请……” “王妃,公主还小,您怎么下得去手。” 宫女打翻了手里的糕点,跪在地上哭嚎起来。 她声音不小,已经有路过的宫人聚集过来。 林非晚柳眉微蹙,反驳道:“住口,本宫是在救人,还不快去请太医!” “到底是怎么回事,御王妃,你做了什么!” 皇帝雪千夜急匆匆赶来,他只得了这一个女儿,平时宝贝得不得了。 这时,那哭嚎的宫女又开口:“王妃,就算公主调皮,您也不能把她推下去呀!” “什么!” 众人看她的目光一下子变了。 尤其是皇帝雪千夜,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到御花园时公主就已经掉进荷花池了。” 雪千夜显然不信,转眸瞪向那个宫女。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六公主饿了,奴婢去给公主拿糕点,回来就看见御王妃要害公主,皇上,您要给公主做主啊,她才六岁,御王妃怎么下得去手,呜呜……” 林非晚:“你胡说!本宫是在救人,皇上,孰真孰假等公主醒来一问便知。” “皇上,奴婢来的时候御王妃还在谋害公主,她定是把公主害了,知道公主难以醒来故意给自己脱罪。” “够了!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皇上,老臣在这。” 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跪下来,手刚放到雪芊芊腕上脸色就变了。 “皇上,请恕老臣无能,公主她……” “废物,朕养你们何用,若是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太医署陪葬!” “女儿,我的女儿……” 一个身穿粉色宫装的女人跑过来,看林非晚的眼神像淬了毒。 “皇上,芊芊才六岁,您一定要为她做主,严惩凶手!” 皇帝雪千夜冷眼似刀剜向林非晚,“来人,将御王妃带去冷宫严加看管!” “我自己会走!” 林非晚挣开两旁的宫人,“皇上,臣妾还是那句话,孰真孰假,公主醒来便知,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公主的命,臣妾知道一土方,如果太医实在无法,或可一试。” “哼!” 换来的只有冷脸和愤恨的目光。 她丝毫不意外,瞥了眼脸色发青的雪芊芊,玉手狠狠攥紧。 只有半个时辰,再不施救雪芊芊非死不可。 第五十四章 我是神医沈翊的师妹 林非晚被带去冷宫的一处偏殿。 “御王妃,得罪了。” “ 哗啦!” 门被上了锁。 震落的尘土呛得她又是一阵猛咳。 四周都是墙壁,想要出去唯有走正门。 凭借她自己,想要不声不响出去是不可能了。 按理说事情闹这么大,雪千御如果收到消息不可能不来找她。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也被困住了,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她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两只发簪。 “禁卫大哥,王爷不知道我在这,能不能帮我去告诉他一声。” 她将发簪从门缝递出去,那禁卫看了一眼又匆匆收回视线。 “御王妃,皇上有令,恕卑职不能离开。” “不是非要你们去,你到门外随便找个人,只要将消息带到就行。” 林非晚又取下两只玉镯,循循善诱道。 禁卫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这里就咱们三个人,你们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两个禁卫对视一眼,将东西收入袖中,转身出了门。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宫人鬼鬼祟祟地进来,附在禁卫耳边小声几句。 看到禁卫变了的脸色,林非晚暗道一声不妙。 果然,禁卫过来说雪千御被太后留在宫中抄经祈福,任何人不得打扰。 莫非这次的事情又和太后有关?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也不知道那群太医能不能把人救醒。 能当上太医自然是有过人之处,就怕每个人都谨小慎微、明哲保身,不用全力。 不过既然说了救不醒公主就让太医署陪葬的话,想来他们应该会背水一搏吧。 可万一呢,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禁卫大哥,能不能帮我给安嫔传句话?” 方才事没办成,禁卫收了那么重的礼,不免有些心虚。 听她又有要求,立马心里一喜。 可听到是去给安嫔传信,头差点摇成拨浪鼓,肉疼地将金钗和玉镯拿出来。 “王妃,东西还您,您别为难卑职了。” “怎么是为难呢,这分明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林非晚勾勾手指,两个禁卫互看一眼,凑过来。 “你们这样做,事不成你们没损失,事成了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二人稍一思索,“好!” “不过你们可得快些,迟了等太医救醒六公主,功劳就是别人的了。” “王妃放心,卑职速去速回。”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禁卫带着脸色铁青的安嫔匆匆赶来。 “御王妃,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我就是拼上一条命,也要给芊芊报仇!说吧,凶手是谁?” 隔着大门,安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 “本宫不知。” “什么?” 不单安嫔,那两个禁卫也愣了。 是她说知道凶手是谁,让自己去请安嫔的。 “你耍我!就是你害了芊芊对不对!” 安嫔一双眸子变得猩红,使劲摇晃起大门,“打开,我要杀了她给芊芊报仇!” “你冷静点!” 林非晚趁机用银针定住安嫔,扯了个善意的谎。 “其实我是神医沈翊的师妹,我有办法救醒六公主,等她醒了自然能指认凶手。” 沈翊大名远播却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不用怕被拆穿。 “我凭什么信你!” “信我,六公主还有一线生机,你最多有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迟了,连我也回天乏术。” “退一万步,即便六公主真的出事,有雪千御在,我最多受点皮肉苦,皇上不会真要我的命,可对你来说,却是真真正正的丧女之痛。” “孰轻孰重,你想清楚。” 安嫔已然冷静下来,也不会有比失去雪芊芊更坏的结果了。 “好,我现在去求皇上。” 林非晚压低声音,扫了眼不远处站着的两个禁卫:“皇上正在气头上,恐怕不会松口,时间不多了,你必须配合我。” 安嫔狠狠心,“好。” “你们两个把门打开!” “这……安嫔娘娘,皇上有令让我等对御王妃严加看管。” “哼,那你方才擅离职守怎么算?” “这……卑职……” 禁卫沉着脸看过来。 林非晚耸耸肩:“禁卫大哥,很抱歉把你们扯进来,但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是赌一把,还是等安嫔娘娘找皇上定你们的罪,你们自己想清楚。” 禁卫一咬牙,“御王妃,卑职就再信你一次。” “哗啦!” 门锁被打开,林非晚和安嫔的宫女半月互换衣服发饰,然后蒙上一层面纱,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安嫔本是御前洒扫的宫女,皇帝雪千夜醉酒后有了一夜春宵。 她肚子也是争气,一次便生下雪芊芊,母凭女贵,被封为安嫔,赐住钟粹宫。 “皇上,恕臣等无能,六公主回天乏术了。” “废物,一群废物!都给朕滚出去!” 二人刚进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吼声,安嫔脚步一个趔趄,幸得林非晚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娘娘,六公主会没事的,时间不多了,按我之前说的做。” 安嫔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重重点头。 “皇上,臣妾听闻落水之人会将魂魄落在水中,若是由亲近之人前往呼唤,说不定能将人唤回来,臣妾斗胆,希望皇上能屈尊,救救芊芊。” 皇帝雪千夜平时肯定不信这些乡野之谈,但现在女儿危在旦夕,但凡有一丝机会他也不想放过。 “好。” 雪千夜离开,安嫔冷冷吩咐:“魂魄怕生气,你们都退出去,本宫和半月守着就好。” “劳烦娘娘去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安嫔走出几步又转头,“如果芊芊有事,我不会放过你,哪怕你是御王妃。” “放心,你不会有机会的。” 林非晚不再理她,小心翼翼地脱下雪芊芊的衣服,从腰间取出银针飞快地刺入穴位。 每根银针入穴,青紫色的小脸便抽搐一下。 最后一根银针入体,林非晚催动内力,霎时银针像是有了感应一般,尾尖轻颤,发出一阵“嗡嗡”声。 从水里将人救上来后她就拍打后背让雪芊芊吐水,但落水时间太长,造成心脉闭塞,此刻她要做的便是打开心脉。 “嘶……不中用,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 林非晚喉头一阵腥甜,嘴角溢出血来。 她这具身子中毒时间太长,根本没法和之前比,提前未服用药物,强行动用如此多的内力,无异于作死。 “六公主加油啊!等你醒了皇婶和你玩捉迷藏。” “你母妃还有你父皇都盼着你醒过来呢。” 她擦了下嘴角的血渍,有气无力地呼唤着。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咳咳……” 床上的人突然五官扭曲,咳嗽出声。 林非晚长出一口气,收针运功调息。 突然,紧握的小手松开,露出一团灰黑相间的毛发。 “这是……” “是芊芊吗?” 安嫔听到声音跑进来,就见雪芊芊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红,呼吸均匀有力,顿时喜极而泣。 “御王妃,芊芊什么时候能醒?” “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个时辰,娘娘别忘了等六公主醒来问清缘由,还本宫一个清白。” “那是自然。” 林非晚福了福身,从侧门去往冷宫。 禁卫生怕事情暴露会掉脑袋,自她走后就急得在原地转圈。 老远瞧见人走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御王妃,六公主如何了?” “二位等着封赏吧。” 禁卫眼睛一亮,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林非晚进到殿里,和半月将衣服换回来。 “本宫听说六公主养了一只狸花猫?” “是,只是早上小狸花不知跑到哪去了,奴婢和公主找了好久都没看到。” “那只猫是什么颜色的?” “是灰黑相间的颜色,王妃可是看到小狸花了?” “没有,本宫只是好奇问问,对了,告诉安嫔派人时刻守着六公主,她落水定会受惊吓,醒来时最好有人在身边。” “是,奴婢告退。” 半月疑惑地福身离开。 林非晚从袖中取出被雪芊芊握在手里的那撮毛,杏眸微微眯起。 此时的钟粹宫内传出一阵阵恭维之音。 “皇上不愧是真龙天子,六公主已经转危为安,服下汤药后很快便能醒过来。” “六公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都退下吧。” 皇帝雪千夜放下手中茶盏,摆摆手,太医们一个个如获大赦。 寝殿内只剩下他与安嫔。 他立在床侧,安嫔坐在床头。 女人脸上挂着晶莹,一双剪瞳微微泛红,双颊也是淡淡的绯色。 樱唇被贝齿轻轻咬着,又润又粉,像鲜嫩的桃子。 他喉头一紧,自己好像从没认真看过这个女人。 而她也不像别的妃子那样,将所有目光都放到他身上。 不知怎么的,雪千夜感觉下腹一股无名火腾起。 大手握住正在擦泪的柔荑,往怀里一带。 “皇上,您……” “跟朕去偏殿,别吵到孩子。” 低哑的嗓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安嫔只得顺从,心里却不满得很。 女儿刚从诡门关回来,作为亲生父亲,他竟然还有心思做这些。 很快偏殿内传来粗重的喘息,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 雪千夜看着身下娇软的女人,刚泻的火再度升起。 只是他方被甲执兵,就听寝殿内“哗啦”一声。 瓷器摔碎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是宫女的惊呼:“来人呐,公主出事了!” 第五十五章差点让本王当鳏夫 安嫔顿时慌了,将衣服胡乱一裹,跑到主殿。 就见原本脸色红润的女儿浑身抽搐,嘴角溢出血来。 “不,怎么会这样。” “愣着做什么,快传太医!” 黑着脸的皇帝走进来,他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时候被推开,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但看到雪芊芊的情况,火气已然消了大半。 很快,几个太医鱼贯而入。 “芊芊方才还好好的,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长的太医搭了下脉,跪地请罪。 “皇上,安嫔娘娘,老臣无能,六公主方才应该是回光返照,此刻她……” 突然,安嫔转身急匆匆往外走。 “你去哪?” 安嫔抹了下眼泪,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臣妾去池边喊女儿回来。” 皇帝蹙眉,扫了一眼凌乱的衣衫,终是没苛责出声。 出了门,安嫔几乎是跑进了冷宫。 “安嫔娘娘,您……” 两个禁卫以为她是来送赏赐的,高兴地凑过去,到了跟前才发现情况不对。 “滚开!” 安嫔一脚踹开冷宫大门,双手死死掐住林非晚纤细的脖颈。 “你个骗子,我要杀了你给芊芊报仇!” 安嫔几乎是用尽了全力,身上的衣衫本就松散,这一用力,外袍散开,露出大片红痕。 林非晚眯了眯杏眸,艰难地去摸银针。 “到底发生了什么……咳咳……” 她给雪芊芊医治时耗费了太多力气,这会还没恢复过来。 再加上安嫔已经杀红了眼,她根本无力硬抗。 银针弹出,岂料安嫔已有防备,闪身躲开。 “你还想故技重施,当我是傻子吗!” “你咳咳……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还能救公主。” 林非晚感觉肺都要炸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发晕,握在安嫔腕上的手也越来越无力。 “你去死吧,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要死了吗?” 眼皮缓缓合上,蓦地,她好像看到一个人影。 “砰!” 一道掌风擦脸而过,掐在颈上的力道突然松开。 “咳咳……” 她瘫软在地,大口喘起粗气。 “安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本王的王妃。” 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林非晚猛地抬头,揉了揉眼睛。 是雪千御,他竟然来了。 此刻那张脸阴得可怕,似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还不起来,等本王扶你?” “不,不用。” 她扶着椅子站起身,径直走到摔倒的安嫔跟前,伸出手。 “啪!” “滚开!” 玉手被狠狠拍开,她也不恼。 “安嫔娘娘,我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之前确实治好了公主,她情况恶化定是这之后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你还大言不惭,太医说之前那只是回光返照,一定是你用什么手段骗了我。” 林非晚低嗤一声,扫了那些红痕一眼。 “安嫔娘娘,半月回去时我曾告诉她,让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公主,直到公主醒过来,你可照办了?” “我……” 安嫔一怔,见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知后觉地裹紧衣衫。 “你看看这个。” 林非晚从袖中取出那撮猫毛递过去,“这东西你可眼熟?” “这是小狸花的毛。” 安嫔只看了一眼就脱口而出。 林非晚并不意外,“如果我没猜错,小狸花已经死了,而且尸体还在荷花池里,六公主之所以会落水,很可能就是为了去救小狸花。” “原本我还不能确定是否有人推六公主,现在可以确定了,而且推六公主下水的很可能是熟人,凶手怕六公主醒来告发自己,便做手脚让六公主再也醒不过来。” 安嫔握住衣襟的手狠狠攥起,眸中愧色难掩,仍是扯着嗓子:“你说的也都是猜测,我凭什么信你!” “简单,”林非晚弯下身去,“出事后荷花池旁一直有人看守,那人来不及转移尸体,你派人去池里打捞,应该能有收获,至于六公主那边,我需过去查探一番。” “这次又用什么借口支开皇上?” “借口?”林非晚挑眉,起身走到雪千御跟前,顺势扶在轮椅上。 “有王爷在,我这次可以正大光明地过去。” 冷不丁的,扶着的手被挥开。 “哼。” 男人冷哼,转身出了宫门,林非晚有些尴尬地怔在原地。 “还不跟上!” 轮椅走而复返。 “来了。” 她眼睛一亮,跑出去。 “嘿嘿,妾身就知道王爷不会不管我的。” 轮椅突然停住,雪千御浑身散发出一股寒意。 “别人要杀你,你不会还手?要是本王来得再晚些,是不是就该给你收尸了!” “分开前本王特意嘱咐,谁欺负你,欺负回去便是,别给本王丢人,你倒好,差点让本王当鳏夫!” 林非晚咽了口唾沫。 难怪他这么生气,原来是怪自己给他丢人了。 也是,她占着王妃的名分,若真不光彩的死了,也会影响他的名声。 鳏夫和战神王爷,实在不搭得很。 “妾身谨记,下次不会了。” “最好如此,本王又没有三头六臂,不会每次都赶来救你。” 她撇撇嘴,要是换做以前,她才不用别人救呢,是这具身体太不给力了好吧。 而且,她也不能展露自己会武功的事。 “王爷,不如您教我些武艺,这样日后我也能有自保之力。”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换种方式暴露出来。 雪千御垂眸思索片刻,“本王考虑一下。” “林非晚你敢抗旨!” 突然,皇帝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 轮椅换了个方向,将人护在身后。 “皇兄,人是臣弟带来的,你要定罪可以,至少得让臣弟心服口服,只凭一个宫女的话就定王妃的罪,恕臣弟不能从命。” 皇帝咬牙,“她害死的也是你亲侄女,你当真要为她顶撞朕?” “皇兄慎言,王妃是否有罪还有待求证,现在臣弟要带她进去查验一番,请皇兄成全。” 雪千御浑身气场陡然爆发,明明坐在轮椅上,却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皇帝目眦欲裂,从牙缝挤出一句话:“好,朕等着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招!” 进来后林非晚直奔床前,伸手摸向雪芊芊的手腕,杏眸微微眯起。 果然雪芊芊是被人害了。 下毒者应是担心被太医察觉,所以毒量很轻,会让人继续昏迷,却不致立即毒发而死。 可如果任由毒性蔓延,怕是撑不过今晚。 她收回手,目光落在床边的瓷片上,那里还残留着药滴。 她嗅了嗅,用舌尖将药液卷入口中。 没办法,药量太少,只能用品尝的方式来确定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她回眸一看,正是安嫔。 安嫔的衣衫已经穿戴整齐,两只眼肿得像桃子一样,手里抱着一个湿淋淋的包裹。 “安嫔,你这是……” 皇帝话音未落,包裹松开,一个湿淋淋的狸花猫尸显露出来。 林非晚感觉腹中一紧,好似刀绞,不自觉攥紧了拳。 “御王妃,你说得对。” 安嫔眼神复杂地开口。 皇帝一头雾水,疑惑地看过来。 林非晚深呼几口气,抬眸对上安嫔的。 “谋害公主的应该是身边人,我有办法让她主动现身。” 安嫔死死拽紧衣角,“那芊芊是怎么回事?可……还有救?” 林非晚拿起瓷片递过去,“六公主是被喂了微毒,你亲自去,秘密端两碗酥酪来给公主喂下,毒性可解,只是人可能要晚些才能醒。” 安嫔转身欲走,一直被忽视的皇帝猛地伸手拽住。 “你疯了,连太医都说芊芊回天乏术,她的话能信?” “皇上不知,御王妃是神医沈翊的师妹,臣妾愿信她。” 安嫔挣脱向外走。 皇帝视线凌厉如刀,径直剜过来。 “你当真是神医沈翊的师妹?” 林非晚没想到安嫔会把这话抖出来,想想也是,除了这样说,没别的办法让皇帝相信她。 她深呼几口气,继续厚着脸皮扯谎,自己的师父本就是世外高人,她自称沈翊师妹,也不算辱没沈翊。 “不错,臣妾多年来缠绵病榻能留一命,多亏幼时师父曾教过一些医术,只是师父让臣妾保密,所以就连家人也不知晓,这次若非事出紧急,臣妾也是断然不会出手的。” 她说着,随手从腰间取出银针-刺入穴位。 皇帝雪千夜看得一愣,眸色深沉起来。 一直沉默的雪千御垂眸,鼻尖发出一声只有自己听到的轻嗤。 薄唇微勾,腹诽:“沈翊的师妹,有意思。” 不过片刻,林非晚腹中绞痛渐渐平息。 “酥酪来了!” 安嫔扶起女儿,一点点将酥酪喂进口中。 “现在可以让太医进来了。” “好。” 安嫔放下空碗,将人唤进来。 很快,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六公主真是福星,已经转危为安,很快便能醒过来,不过现在六公主需要静养,还请各位移驾别处。” 安嫔出来,将宫内的人聚到一起。 “太医说六公主已经无事,静养后很快就能醒来,你们没事不要进去打扰,明白吗?” “是。” 说完,几人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出了门,安嫔紧张地回头张望。 “那人会上钩吗?” 第五十六章他那是等吗,该叫监督才对 林非晚睨了一眼,淡淡道:“你若是再这样,怕是连脚下的蚂蚁都知道有问题了。” “好……好吧。” 见安嫔一脸局促愧疚,她有些不忍。 “放心吧,有禁卫暗中守着,肯定没问题,你要对皇上有信心。” 突然被点名,皇帝有些意外地看过来。 之前自己可是不由分说就将她关进冷宫,没想到她一点抱怨都没有,还能冷静地出谋划策,难怪能让雪千御青眼。 这个传说中的病秧子确有过人之处。 甚至他有些后悔,不如早些将人纳进宫来。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目光有些灼热。 林非晚柳眉蹙起,轻咳了声,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了躲,错开他的视线。 皇帝也意识到不妥,连忙收回目光。 一行人并没走远,而是找了处凉亭落座。 凉亭内视线极好,直起身子刚好能看到钟粹宫大门,一旦有事,在门口招呼一下就能发现。 四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安嫔擦干掌心的汗,皱眉抱怨,“这要干等到什么时候。” 林非晚也蹙眉,“凶手比你更急,切不可自乱阵脚,再等等。” 又是一炷香过去,一个禁卫出现在门口,对着她们猛打手势。 “人上钩了,走。” 此时的钟粹宫寝殿内。 一个宫女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看到床上人呼吸均匀,脸色已恢复如常,眉目间闪过一抹阴狠。 “六公主,别怪奴婢心狠,你不死,死的就是我了。” 两只手慢慢握住纤细的脖颈,还未来得及收紧。 “砰”一声,门被踹开。 “住手!” “果然是你。” 林非晚勾了勾唇,要杀六公主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陪伴在侧的宫女。 雪芊芊落水时宫女离开去拿糕点,给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当时也是这个宫女一口咬定是她将六公主推下水,并且在岸上时,她已经说过自己是在救人,却被对方说成是在害人。 二人无冤无仇,宫女明明没有见到事发,却一口咬定事情是她所为,除了给自己脱罪,林非晚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还有那撮猫毛,能神不知诡不觉地拿到猫毛,并将猫杀死引诱六公主去河边的人,无疑是与之熟悉亲近的。 这样一想,答案呼之欲出。 只是她想不明白,宫女为什么会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下手。 “白莲,我待你如姐妹,芊芊才六岁,你怎么下得去手!” 安嫔双眸猩红,扯住宫女的领口。 那宫女也急了,一把将安嫔挥倒在地,小跑几步跪在皇帝雪千夜跟前。 “皇上,那晚值夜的本该是奴婢,是安欣她害奴婢发了热症,被您临幸的人才成了她。” “安欣口口声声待奴婢如姐妹,分明是做贼心虚,她现在一切的荣宠本该是奴婢的啊。” 此言一出,皇帝的脸立马黑了。 醉酒宠幸宫女一事是他的耻辱,若非安欣怀上龙种,早被秘密处决了。 如今被人当众翻出来,还成了争宠害人的根源,叫他的面子往哪搁。 “胡言乱语,来人,将她带下去杖毙!” “不要啊皇上,奴婢说的是真话,安欣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化成厉诡,也不会放过你的,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安嫔小跑出去。 就见白莲躺在血泊中,她的头破了个大洞,白色的粘稠物混着血汨汨流淌。 “呕!” 安嫔脸色惨白,瘫软在地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林非晚蹙眉看了她一眼,果然宫中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安分守己的安嫔,呵。 “不喜欢就不要看。” 身侧冷淡的音调传来,冰凉的大掌握住她的。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还请皇上还王妃一个清白。” 看着十指交握的手,皇帝雪千夜眼中闪过一抹妒色,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那是自然,”他回过身吩咐安嫔,“好好照顾芊芊,若再出事,朕会考虑给她换一个母妃。” “皇上,臣妾……” 安嫔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连个衣角都没抓住。 “自古男子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出了宫门,林非晚讽刺地摇了摇头。 安嫔身上的红痕还没淡,帝王恩宠就烟消云散了。 手掌忽的一紧,她轻嘶一声,将手抽出来。 “干嘛,”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她心里一虚,小声嘟囔:“我说的是你皇兄,又没说你。” 男人冷哼一声,“以后离宫里的女人远一些。” “知道了,这次是个意外。” 原本她也很谨慎的,可谁能拒绝一个六岁小可爱的请求啊。 话说回来,雪芊芊之前和自己并不熟悉,为什么非要和她玩捉迷藏呢。 还有,怎么那么刚好,她卷入是非时,雪千御就被太后拦在宫内。 “对了,你不是被太后留在宫中抄经祈福吗,怎么会知道我在冷宫,还来那么及时。” 闻言,雪千御脸色一沉。 她还好意思问,也不知道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打发去万寿宫传信的正是他新安排进宫的人。 那人故意拉高嗓门,加之他耳力极好,才听了个大概。 “你说这事会不会和太后有关?” 林非晚压低声音来了一句。 雪千御拧眉,“你想多了。” 她眉峰微挑,“也是,堂堂太后没必要掺和进宫女争宠中,况且,六公主也是她名义上的孙女。” “咕噜噜……”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林非晚尴尬捂脸,“要不,咱们回府吧,出了这么多事,想必晚宴也不会……” “你想多了。” 冷音刚落,一个老黄门乐呵呵走过来。 “御王,王妃,皇上让老奴过来知会一声,晚上的家宴照旧,二位逛累了,可以去偏殿休息。” 她瘪瘪嘴,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 “备些糕点过来,等等。” 进了偏殿,雪千御在老黄门耳边低语几句,那人便笑眯眯离开。 林非晚凑上前来,“你怎么知道晚宴会继续的?” “呵,”他低嗤了声,“朝令夕改乃是帝王大忌,更何况,你以为这家宴真是为你我准备的?” 说话间,一个个手捧糕点的宫女鱼贯而入,她止住好奇,看着那些精致的糕点,咽了口唾沫。 “把这个喝了。” 一个碗挡住视线,她转身捏住鼻子,“不要,这酥酪味道太膻了,我要吃糕点。” “啪!” 伸出的玉手被拍红一大片。 “好疼。”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将酥酪喝完,否则就让人将糕点都撤了。” 她也来劲了,“撤就撤,谁怕谁!” “咕噜噜……” 肚子不争气地抗-议。 雪千御眉梢轻扬,“来人!” “你……你太霸道了!” 她气呼呼地捏紧鼻子,一勺一勺将酥酪舀进口中,连咀嚼都没有,直接仰头咽下。 “呕……我吃完了,这下可以吃糕点了吧。” “随意。” 男人手一摊,转身走到窗前,只看到他双手忙碌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林非晚一连吃了好几块糕点,又猛灌几盏茶,才将口中的腥膻味压下去。 “咯……” 一个没忍住,她偷偷瞟过去,见那边没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听见。 不然可太丢脸了。 …… 日薄西山,残阳将天空染红一大片。 林非晚伸了个懒腰,从凳子上直起身来,一眼就看到独坐在窗边的男人。 棱角清晰的面庞上五官分明,浓眉似剑,鼻若悬胆,薄唇如刀削。 最精致的部分被白绫覆住,却丝毫不损冷俊之容。 此刻落日余晖映在他脸上,平添了几分暖色。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男人蓦地转头。 纵然知道他目不视物,还是感受到两道犀利的气息。 林非晚有种被抓包的窘迫,偏过头与那两道气息错开。 就听他冷冷道:“一会不要离开本王身边,也不要多生事端。” 话音刚落,一个小宫女敲开门。 “御王,王妃,晚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哦,好。” 她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出去,自然没发现轮椅移动后,留下的两个手帕。 “王妃,王妃,你走得太快了。” 小宫女微微喘着粗气,跟上来小声道。 她回过头去,见男人沉着脸被落下一大截,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本宫有些内急。” 这个借口找的,挑不出毛病吧。 小宫女面露恍然,“王妃请走这边,左转便是贵人们专用的净房。” “呃……多谢。” 大可不必如此热情。 林非晚强笑着去往净房。 “王爷,您这是……” 见雪千御突然停住脚步,小宫女壮着胆子问。 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小宫女眼睛一亮,难怪有传言说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果然不假。 林非晚回来时就见小宫女眼睛贼亮地盯着雪千御看,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异样。 “你们还没走?” “王妃,您回来了。” 小宫女又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她一愣,点了点头。 “王爷和您感情真好,您走后他就一直在这等着。” 看着小宫女羡慕的眼神,她硬生生把“你是从哪看出来的”咽回嘴里。 脑海中回荡起雪千御方才说过的话,暗暗撇了撇嘴,他那是等吗,该叫监督才对。 蓦地,她瞧见一道身影诡诡祟祟地拎着什么东西从小路走过。 “王妃,王妃?咱们该走了。” 被眼前轻晃的手拉回思绪,林非晚点点头,路过那条小路时仔细嗅了嗅。 杏眸微微眯起,这味道是…… 第五十七章此等闺房之乐,不急于一时 殿内早早燃起烛火,照得室内明亮如昼。 皇帝雪千夜换了一身龙袍,坐在主桌的主位上。 他左侧是太后,右侧依次是皇后、贵妃、淑妃和两位皇子,另外的几张桌上坐得则是位份稍低的宫妃。 不知在聊些什么,内殿不时传出阵阵欢笑。 见二人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挤到一起。 “御王和王妃来了,快快入座,就等你们了。” 太后慈祥地招手,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准会被这和蔼可亲的脸欺骗。 看雪千御没行礼的意思,林非晚也随他一同进来,在太后身侧落座。 皇帝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礼,曹胜,开席吧。” “是,”曹胜弯腰走出几步,扯起公鸭嗓:“开席!” 丝竹声起,一个个穿着清凉的舞姬脚踏凌波,翩若惊鸿。 少顷,宫人们从两侧端着珍馐美酒鱼贯而入。 追云不在,侍奉雪千御的任务就落到林非晚身上。 她本意是要看美食,却意外瞥见崔皇后握紧的手。 下意识看了眼雪承傲,一眼便瞧见他额头上的细密汗珠。 “共饮此杯,祝皇弟与王妃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皇帝举杯,众人也连忙跟上。 “祝御王和御王妃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多谢。” 雪千御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饮下,林非晚笑笑,以袖掩面饮下一杯。 酒过三巡,太后突然抓过林非晚的手,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不由分说滑过去。 玉镯入腕,立时一股沁凉感袭来,下意识感觉身上的燥热都少了许多。 细看玉镯翠中飘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红,换个角度看又变得晶莹剔透。 她微微眯眸,就听太后慈祥地开口。 “堂堂王妃怎可如此寒酸,御王也是,不知给自家王妃添几件首饰。” 林非晚颔首一笑:“谢母后赏赐,母后误会了,是臣妾的疏忽,王爷不曾亏待臣妾。” 邻桌一个宫妃附和道:“太后有所不知,京城都传遍了,御王可是给了王妃金山银山当聘礼呢。” 语气中的酸味快把醋缸打翻了。 “娘娘说笑了,是王爷觉得没有大婚就进门委屈了臣妾,所以聘礼才比别人多了些。” 那位宫妃还想说什么,皇帝一个眼刀丢过去,那人立马闭了嘴。 “皇上,徐贵人在那边等候多时了。” 王贵妃适时开口,顺着她的视线,就见殿门处站着位一身霓裳羽衣的宫妃。 在她身后,是数名装束类似的舞姬。 “听闻徐贵人久练霓裳羽衣舞,不知效果如何,曹胜,传。” “传徐贵人殿前献舞!” 美人素手轻扬,仙乐绕耳,姿容翩翩。 林非晚一边赏舞一边饮酒,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 “好!” 最后一道弦音落下,皇帝亲自过去将人扶起,“赏!” 徐贵人面色绯红,羞羞答答:“臣妾谢皇上恩典。” 有徐贵人珠玉在前,接下来献舞的宫妃全都失了颜色,倒是弹琴和作画的获了小赏。 “二哥,你怎么出了如此多的汗,来人,将本殿身边的冰鉴搬去给二殿下。” 雪承澈温润如玉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众人听入耳中。 皇帝睨了二儿子一眼,眼中闪过不悦。 “老二,你不是说要舞剑,还不快去!” 闻言,崔皇后面色一紧,只恨隔着王贵妃和赵淑妃,她没法和雪承傲交流。 雪承傲咬牙起身,“是。” 皇家子弟从小习武,就算是在外界眼中温润如玉的雪承澈也身怀武艺。 雪承傲有个当将军的舅舅,从小没少在军营中打滚,武功自是不低。 可此刻他手中的剑似有千钧重,一招一式别说美感,就连力度都不到位。 在一招回首望月后,手臂一抖,“哐啷”一声,剑落到地上。 殿前失仪,乃是大不敬。 “父皇恕罪,儿臣……”他咬牙,“儿臣可以再来一次。” 崔皇后白着脸起身,“皇上,傲儿身子不适,并非故意失仪的。” 皇帝冷哼一声,“身子不适就该好好静养,上次围猎朕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成想他还是如此没分寸,都是平日被你惯坏了,来人,送二殿下回宫,未养好伤之前不必出来了。” “父皇,儿臣……” “傲儿,还不快谢恩!” 崔皇后抖着身子瞪过来,雪承傲只能硬着头皮谢恩离开。 “好好一场家宴闹成这样!” 皇帝冷剜崔皇后一眼,移开目光看向雪承澈。 “漪澜殿修缮已经提上日程,澈儿,就由你协同工部尚书一起吧。” 雪承澈心里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儿臣遵旨。”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喜怒不形于色,不错。 “这宫殿是为你皇叔而建,你需多问他的想法。” 此言一出,不单是雪承澈,连雪千御都怔愣一瞬。 皇帝对他多有忌惮,两个皇子更是有样学样,生怕和他走近惹人猜忌。 如今皇帝说了这话,是默认让雪承澈和他走动的意思? 莫非他已经决定立雪承澈为太子? 不单雪千御有此想法,在座的众人都心思各异。 林非晚垂眸倒酒,似是没注意到四面投来的视线,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原身与林密之死背后肯定和皇族势力脱不开关系,而且雪承澈的嫌疑比雪承傲更大。 她答应过原身要保护侯府,替她报仇。 如今侯府靠着雪千御这棵大树,别人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 周光、周姨娘和庶弟已死,庶妹林冉被送去庵里由心腹看守,掀不起什么风浪,剩下的就是查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奈何雪千御以侯府安危相逼,让她就此收手。 是,她可以忍。 可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嫌疑最大的仇人与雪千御为伍,甚至将来还有可能被他扶上九五之位。 突然,一个想法在脑海中炸开。 雪千御不让她亲自查,但没说不让雪承澈和雪承傲兄弟两个狗咬狗。 一旦撕扯起来,真相还会远吗。 到时一切解决,她就可以换个身份回南风国,那里还有仇人等着她呢。 只是不知道那个被她连累的人如何了。 想到那个人,她的心抽疼了一下。 蓦地,手腕传来一股凉意。 “王妃,酒满了。” 她猛地抬头,眩晕感上来,斟酒的手一抖,壶嘴偏斜,流出的酒一点没浪费,悉数倒在雪千御双腿间。 酒渍在白色的衣袍上晕开,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雪千御暗暗磨牙,她不是第一次玩这种把戏了。 上次在茶楼就让他损了颜面,只是当时仅有追云一个人看到,还不算太丢脸。 现在可是当着后宫众人的面…… 酒劲已经上来,林非晚脑子一抽,在众目睽睽下掏出手帕直伸过去。 “妾身给您擦擦。” 直到手腕就被冰凉的大掌握住,腰间一疼,她的理智才稍微回笼。 抬眸,就见男人眉目间阴鸷一片,薄唇扬起冰冷的弧度,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耳热心跳。 “王妃,此等闺房之乐,不急于一时。” “轰!” 林非晚感觉自己脑袋要炸了,脸烧得恨不得一头扎进冰鉴里。 她刚要反驳,掐在腰上的手一个用力,唇齿间溢出一声呻-吟。 因着喝了酒的缘故,那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娇媚。 “咳咳……” 太后黑着脸轻咳两声:“皇上,时间不早了,让人都散了吧,来人,送御王和王妃出宫。” …… “可以放开了吗?我发誓,当时真不是故意的。” 马车上,林非晚红着脸看向将自己困在身上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为了遮丑,离开时他将她揽入怀中,一直上了马车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束在腰间的手松开,她逃似的跳下来,坐到马车最里面。 “车顶上有空位,正好能让你醒醒酒。” 男人扬手理了理衣摆,身子一撑,离开轮椅斜靠在榻上,动作连贯的不像不便之人。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酒劲上头,心里的话就这样口无遮拦地吐出来:“果然是一个种的,和雪千夜一样没人性。” 雪千御面色一沉,冷声道:“本王不会与老三合作,你大可放心,下次不必再玩这种拙劣的把戏。” 回应他的是一阵均匀的呼吸。 “没良心的小东西,睡得还挺快。” 可惜他看不到,昏睡中的女人柳眉蹙起,樱唇抿着,袖中的玉手狠狠握成拳。 林非晚感觉自己像腾云驾雾一般,站在沙场中,遥望着战马上一身银甲,头戴面具的身影。 “恭贺齐王大捷!” 欢呼声排山倒海,那人骑马回帐,揭开面具露出一张倾城之容,竟是个妙龄少女。 “晚儿,恭喜你大捷归来。” 一个与她面容有五分相似的女人举杯迎上来。 “谢谢表姐,枫哥哥呢?” 少女举起酒杯。 “不要喝,酒里有毒!” 林非晚跑过去,手还未碰到,酒杯已然落地。 “不要,不要喝……” “王爷,奴婢实在灌不进去。” 冬青看着浪费到仅剩半碗的醒酒汤,暗暗叹气,小姐真是的,竟然当着王爷的面喝多了,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追云,再去备一桶醒酒汤过来,不灌完不准她休息!” 第五十八章算账去 “一桶?” 冬青快急哭了,半碗都喂不下去,这一桶可怎么整。 而且真按他说的做,怕不是还没喂完,小姐就被撑死了。 “小姐呀小姐,你快醒过来吧。” 冬青在心里祈求着。 “冬青姑娘,你再不动手天该亮了。” 追云笑眯眯地端着满满一碗醒酒汤塞到她手里,“请吧。”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嗯?”追云回头,“哪有王……” “哗!” 整整一桶醒酒汤被浇在林非晚身上,夏日衣料本就薄,这一湿,布料贴在身上,勾出傲人的曲线。 还能如此操作? 追云瞪大的眼睛连忙收回,背过身去。 冬青没什么底气地昂着脖子道:“浇灌也是灌,事情已经办妥,还请大人回避下,奴婢要给王妃沐浴更衣了。” 转头又对外喊:“张清姐姐,张秀姐姐,麻烦准备热水。” 追云一听,连忙跑回主院。 岂料,迎面撞上一人。 “主……主子,您还没休息啊。” “你慌什么,一桶醒酒汤这么快就灌完了?” “啊呃……”追云一阵心虚,“灌完了。” 冬青说的也对,浇灌也是灌嘛。 主子总不会真想撑死王妃,应该只是想给她个教训罢了。 真较真就是他这个下属不合格了。 “本王过去看看。” “哦。” 追云正在胡思乱想,顺势应了声,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出了院门。 硬生生把“王妃在沐浴”五个字咽了回去。 …… 这边冬青、张清、张秀三个人好不容易把人弄进浴桶,却发现醒酒汤味道太重,根本洗不掉。 三人一商量,决定去花园摘些花瓣回来。 雪千御到门口时,门微敞着。 正当他犹豫时,门内忽的“噗通”一声。 林非晚感觉自己躺在一片温热的血泊中,入目是刺目的红。 “去死吧,枫哥哥是我的!” “放心,你不会孤单的,你父亲很快就会下去陪你,哦,对了,不止是你父亲,你林家几十口都会一起,表姐妹一场,我怎么忍心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呢。” “跟她说那些废话做什么,薰儿,快擦擦,别脏了自己的手。” “枫哥哥,表妹还看着呢。” “她?不过是本王的一个工具罢了,粗鄙武将之女还妄想当本王的王妃,自不量力,只有薰儿你才是本王中意的人选,父皇已经赐婚,只等钦天监选好吉日,本王便能娶你进门。” “渣男,贱女,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杏眸陡然睁开,无尽恨意灼红了她的眼。 她死死掐住眼前人的脖子,“你该死!” “你疯了!” 雪千御伸手扼住两只皓腕,将人抵在浴桶边。 溅出的水打湿他的侧脸,几缕碎发湿漉漉地飘着。 林非晚脸色驼红,一双杏眸没了方才的厉色,盛满迷茫看过来。 四目相对,薄衫相贴,看上去就像经历了一场酣战。 “有这些花瓣,小姐身上的汤药味一定王……王爷,您怎么唔……” 冬青三人进来就见到这样一幅暧昧的场面,只是不等她询问,就被张清捂着嘴拖了出去。 雪千御后知后觉将人放开,沉着脸出来。 “醒来后告诉她,再敢醉成这样,就把她扔进醒酒汤里泡个三天三夜!” 冬青打了个寒颤,“是,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回到主院,雪千御迟迟未能入睡。 虽未看到她的表情,但那番言语行动已将她的恨意表露无遗。 只是平日她隐藏得太好,让他疏忽了。 林密之死始终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可为了北雪国的安定以及她的安全,他只能做这个恶人。 他忽的皱紧眉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下意识在乎起林非晚的安危。 他强迫自己入睡,可脑海中竟浮现出一张双眸猩红、看不清五官的脸,不住地问他为什么。 于是,他华丽丽地失眠了。 翌日。 林非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头疼得厉害,嘴里还有些发苦。 知道这是宿醉的结果,她取出银针对镜治疗。 “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头可不能乱扎啊。” 最后一针被冬青拦住。 她挣脱出来,懊恼地揉了揉眉心,都是宿醉闹的,竟没听到脚步声。 被看到了,她只好顺水推舟:“我以前在病中学过些医术,不会扎坏的。” 林非晚多少年一直与药为伍,说她久病成医或者会些医术,也不奇怪。 不过冬青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一边抢下她手上的针一边道:“还是让大夫过来看看吧,奴婢瞧着上次那位就不错。” 她眼睛一亮,正好她也想认识一下那位高人。 “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告诉张清姐姐。” 院外,正在打理花草的张清一愣。 “叫上次的大夫?” 那可是沈神医呀,上次是碰巧,此刻他并未在府中,叫自己到哪里去找。 “张清姐姐,你怎么发呆呢。” “哦,没事,冬青,上次那个大夫是王爷的朋友,当时给王妃瞧身子只是凑巧,如今人不在府中,恐怕不好找。” “原来是这样。” 冬青有些失望,“只能换个别的大夫了。” 张清办事是个稳妥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带着一位白须白发的大夫前来。 “这位是长生堂的吴大夫。” 进了门,张清介绍道。 “吴某见过王妃。” “吴大夫请起,不必多礼。” 林非晚以为他便是那日救自己的高人,面上多了几分恭敬之色。 同时心中不免好奇,雪千御这种人竟还有忘年交。 吴大夫受宠若惊,诊脉时更加小心翼翼。 “嘶……” 他眉心低沉,吸了口凉气。 林非晚病秧子之名远播,吴大夫自是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脉象十分紊乱不说,身子也透支得厉害。 除非高人出手,否则以他的医术,只能起到调理之效,别说治本,连标都治不了。 见对方一脸凝重,林非晚大概能猜到,吴大夫想必对她的身子也没辙。 上次解毒时应该给自己探过脉的,可她怎么觉得吴大夫好像第一次见识她的脉象。 本来还想和他探讨一番,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腕,“吴大夫,本宫只是宿醉头疼,你开些治头疾的药便可。” 以为她不想暴露病情,吴大夫心领神会地点头退下,去药房开方抓药。 林非晚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方才趁冬青出门时她已经施完针,此刻头疼已经好了大半,实在无聊,便打算去花园转转。 “昨晚下雨了?没有吧。” 她被光秃秃的花坛惊到了,明明昨日还花团锦簇,今日怎么只剩一片绿色。 冬青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将昨晚她被御王强行灌醒酒汤,她们三个为了给她去身上的味道,将满园的花瓣都采了个遍的事迹详细说了一遍。 林非晚:“……” 太可恶了,要不是冬青机灵,一桶醒酒汤灌下去,她早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还有,雪千御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手却实实在在地…… 想到此,她咬牙抬脚便走。 “小姐,您要去哪啊!” “算账去!” “这是人家的地盘,咱们不能硬碰硬啊。” 冬青小声喊着,奈何前面人脚步太快,根本没听见,只能摇头,小跑着跟上。 林非晚来到主院时,大门还落着钥。 护卫被她怒气冲冲的模样吓到了,纷纷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王爷,王妃,他们谁都惹不起。 忽的,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抬头就见林非晚正捂着肚子,一脸狡黠地喃喃自语。 “没想到堂堂战神竟是个瞌睡虫,你爱睡懒觉是吧,好,我让你睡!” “冬青,拿上银子随我上街。” “哦。” 冬青松了一口气,只要小姐别和王爷硬碰硬,别说拿银子,拿金子她都不心疼。 “王妃,真不用安排马车吗?” 门外,刘管家追出来问。 “不用了刘叔,我去去就回。” 林非晚指了指前面那条街,带着冬青几乎是小跑着过去。 一路上路过饰品铺子、成衣铺子、糕点铺子,她连看都没看,眼神一直在街上寻找着什么。 “小姐,您到底要买什么呀?” 冬青好奇地问。 林非晚抿唇不语,走到一个小摊前,“小哥,这附近的杂耍艺人呢,是去别的地方表演了吗?” 小摊主看了看左右,小声道:“这两天街上不太平,小姐想看杂耍不妨去戏园子里瞧瞧。” “多谢小哥。” 一盏茶后,林非晚坐在戏园子里,将一袋银子递给班主。 “每天早晨一出,越热闹越好。” “得嘞,这几个都是咱们这的台柱子,准保您满意。” 林非晚笑笑,“班主,您收了我的钱,可不能打退堂鼓。” “那哪能呢,咱们出门在外讲的就是个信字。” “好,跟我走吧。” …… 林非晚最后在一个宽敞的巷子里停住。 “就在这,从明天开始,你们每日卯时过来。” “在这?” 众人都愣了,左右连个观众都没有,那么早他们唱给谁听啊。 不过既然收了人家的钱,不管理不理解,活他们都得干。 “开始吧。” 林非晚摆摆手,霎时空巷中锣鼓喧天,一声戏腔响遏行云。 一院之隔,刚进入梦乡的人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第五十九章 是个狠人呐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浑厚冰冷的声音震得追云一哆嗦。 就算雪千御不说,他也准备过去查看,胆敢在御王府外搞事情的,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当看到是一群唱戏的在那里卖力表演时,他的心被触动到了。 就算没有戏台,周围没有一个观众,他们也在用心表演,这种默默无闻也要全力以赴的精神,与他们这些暗卫不谋而合。 他抹了下眼角的泪,转身回去。 “主子,是几个唱戏的在练习,”怕雪千御生气,他又加了句,“估计一会就会走了。” “嗯,给本王更衣。” 雪千御揉了揉太阳穴,“派人去看看沈翊在做什么,叫他有空过来一趟。” “主子,手下来报,说王妃方才怒冲冲冲地过来,见大门关着,就笑着出府了。” “追雨可曾跟着?” “属下问了追雨,她说无可奉告。” 追云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 “呵,”雪千御并没生气,反而浅浅勾唇,“那顿打没白挨。” 闻言,追云松了口气,岂料,他又跟了句:“告诉追雨,日后让她找王妃结月钱。” “呃……是,属下一会就去告诉她,以后王妃身边要增加人手吗?” 追雨变相“叛变”了,要想清楚知道林非晚的动静,只能重新安排人。 剑眉耸动,想到昨晚她的不快,他淡淡道:“不必。” 又是一阵高昂的锣鼓声和戏腔,他太阳穴一阵抽疼,决定去花园走走,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好不容易摆脱锣鼓声,还未到花园就听到一阵琴音。 琴声呕哑嘲哳,像极了夜猫子哭啼。 轮椅顿住,剑眉蹙起,修长的指尖揉了揉太阳穴。 追云见势不妙,打算抢先几步将人赶走,谁知。 “王爷,是王妃在弹琴,这高山流水别有一番韵味,呵呵。” 追云尬笑两声。 “高山流水?一潭死水还差不多。” “小姐,您累了吧,要不咱们歇会再弹。” 凉亭里,冬青松开捂住耳朵的手,扯着嗓子问。 “不累不累,难得今天有兴致,就是这琴太难用了,影响我发挥。” 冬青撇撇嘴,就您这两下子,琴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了。 更何况,这琴好像是传说中的焦尾啊。 别人奉若至宝的存在,在她这就得了“太难用”三个字,让别人知道了,不得被气死。 而且她还是一声不吭就从库房中将琴取了出来,被王爷知道会不会…… 不远处,将这段话听在耳中的二人:“……” “派人将号钟和绿绮一并送过去,本王倒要看看,换了琴她能弹出什么来。” 追云下巴都要惊掉了,那可是传世名琴,皇帝明里暗里索要多次,主子连个面都没让人见着。 明知王妃琴艺不精,由着她将其中一架拿出来也就罢了,还眼巴巴把另外两架也送过去,这不是真爱,打死他都不信。 …… 林非晚看到另外两架琴时愣了一瞬,“是王爷让你送来的?他听到我弹琴了?” “是,王爷说方才那架琴可能影响您发挥,让您再试试这两架。” 下人小心翼翼将琴放好,灰溜溜地退下。 林非晚回头对冬青“啧”了声,“没想到他竟然是我的知音,这两架琴看上去还不错,改天我再去找母亲要几首谱子过来试试。” 冬青扯了扯嘴角,将目光放到两架琴上。 她曾看过余清韵教林冉学琴,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这两架乃是传世名琴绿绮和号钟。 没想到别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御王自己就占全了。 更没想到的是,御王对小姐竟如此大方。 “铮……” 魔音刺耳。 “嘶……” 冬青来不及多想,赶紧捂住耳朵,心里哀嚎:“小姐你差的是琴吗,不是啊!” “嘶……” 不远处的两个人齐齐皱起眉头。 “果然,本王不该对她报什么期望。” “那要不属下去将琴收回来?” 方才送琴的下人问。 雪千御眉心一沉,转了个方向朝另一边而去。 下人挠挠头,“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诶呦。” 追云敲了他的头一下,“去什么去,要你多事!”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主子不愿意给的人面前,那东西是个宝。 在主子乐意给的人面前,那东西就是个草。 他家主子已经被吃定了,只是主子自己还没发觉而已。 正走着,一个暗卫现身出来:“主子,沈神医说他晚上有要事,明日再过来。” 松开的剑眉再度蹙起,“他最近很忙?” 暗卫一顿,“是。” “罢了,告诉他明日不必来了,对了,他有本医书在本王桌上,你回去时带给他。” 暗卫应声退下。 雪千御突然左右嗅了嗅,“追云,你觉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属下没……” 话没说完,他猛地反应过来,可不是不对劲嘛,园子里的花呢,怎么都成秃瓢了。 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珍惜物种,单是培育就花了大价钱的。 “怎么回事?” “回主子,是园子里的花都不见了,属下这就去查。” “不必了。” 雪千御捏捏眉心,他忽然想到昨晚的一幕。 指定是那三个丫鬟干的,张清和张秀是林非晚来之前才被调入府中的,不知道这些花的名贵情有可原。 反正他也看不见,有花无花又有何区别。 追云见他脸上出现落寞的神色,心里萌生出一个主意。 “主子,您桌上没有医书。” 去而复返的暗卫将头垂得低低的,想到方才翻到的东西,恢复如常的脸色再次泛起红来。 “嗯?桌上的硬皮小册子,你没看到?” 他不提还好,一提硬皮小册子,暗卫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主……主子,您确定那是医书?” 低沉的眉心多了一丝疑惑,“追云,你去看看。” 很快,追云红着脸捧着小册子回来。 “主子,您说的可是这个?” 雪千御接过东西摩挲了下,“不错。” “咳咳……” 追云轻咳两声,凑过去低声道:“这小册子不是医书,而是避火图。” ”什么!” 难怪那日他拿到册子后感觉其他人怪怪的,原来这东西竟是……都怪沈翊那厮。 他捏紧册子,磨牙道:“告诉账房,从今天开始,连一个铜板都不要给沈翊!” 蓦地,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册子是从林非晚那拿来的,他没记错的话,这东西还是从枕头底下掉出来的。 没想到这女人私底下竟然有这种……爱好。 她那日匆匆前来,莫不是找他要这玩意的? 他脸黑如墨,将小册子扔出去。 “给王妃送去。” 追云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心里乐开了花,他家主子终于是开窍了。 不过这么明目张胆地送,他也不好意思啊。 于是午膳时,林非晚就收到了一个包裹精致的礼盒。 “小姐,准是王爷觉得昨晚做得太过分,给您赔礼讲和呢。” 早上送名琴,中午送礼盒,如此大的手笔,不是喜欢是什么。 冬青一脸雀跃,木已成舟,她是打心眼里希望小姐能和王爷好好的。 “他?讲和?” 昨晚记忆一点点回笼,林非晚摇摇头,“不对。” 打开盒子,她和冬青均是一滞。 要死了,好丢脸。 “王妃,听说您要亲自整理花园,老奴已经将花买好了,您下午有空随时可以过去。” 刘管家笑得一脸慈祥,林非晚尴尬地点点头,“好,本宫用完膳就过去。” “小姐,您什么时候说过亲自整理花园啊?” 林非晚一拍桌子,“我当然没说过,这准是雪千御为惩罚我出的新招,种花是吧,呵呵,冬青,你去厨房拿些香叶、桂皮、蜂蜜和白糖过来,这花我可得好好种。” “小姐,你是要准备晚膳用的东西吗?会不会太少了?最起码酱油、米醋、蔬菜、肉之类的也要拿一些吧。” 她咬牙:“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他还断了我的晚膳呢,去拿,最好把厨房搬空了才好。” 冬青咽了口唾沫,“小姐,你认真的?” “你看我像说笑?” 冬青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像。” 鉴于搬空厨房是个体力活,冬青将追雨、张清、张秀一同叫上,在厨子、下人惊讶的目光中忙活了一下午。 结果就是海棠轩的小厨房被塞得满满当当,王府的大厨房连整根的葱都没剩下。 “是个狠人呐。” 一个厨子感慨道。 领厨朱群反应过来,踹了他一脚,“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采买,该给王爷做晚膳了!” “对啊!还有黑豹大人的晚膳。” 上次他们疏忽,晚膳给晚了些,黑豹堵在厨房门前吼了半个时辰,那天的场面他们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众人反应过来,厨房里顿时乱成一团。 从厨房到大门,花园是条近路。 林非晚种完最后一株牡丹,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见一群厨子打扮的下人急吼吼跑过去,那架势,就像被狼撵了一样。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拍干净身上的土,前往海棠轩。 刚进门就惊呆了。 冬青是真听话啊,真把厨房给搬过来了。 “小姐,这下你解气了吧。” 见她回来,冬青脸上满是邀功的笑容。 “嗯嗯,解气了,解气了,干得漂亮。” 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 此时的主院中。 雪千御蹙眉坐在桌前,手指轻扣桌面。 “本王说过不用晚膳?” 第六十章堂堂战神王爷,脸呢 追云也纳闷呢,对外的暗卫打了个手势。 片刻,那暗卫端着一言难尽的表情回来,将所见所闻悉数说了一遍。 追云扶额,这对主仆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主子,事情是这样的。” 他将暗卫所言复述一遍,特意加上了林非晚整个下午亲自为他种花的事。 雪千御的脸色一开始越来越黑,后来总算由阴转晴。 “算她还有点良心,走,去海棠轩瞧瞧。” …… 海棠轩。 小厨房里,林非晚熟练地挽起袖子系上围裙。 从水盆里抄起一条鱼,去鳞、开膛、切花刀一气呵成,连眼都没眨一下。 “冬青,把剥好的虾仁拿过来。” “哦哦。” 冬青看呆了,被点名才回过神来,将盘子里的鲜虾仁递过去。 不过半个时辰,清蒸鱼、西湖虾仁、糖醋里脊、凉拌手撕菜和皮蛋瘦肉粥便做好了。 “好香啊小姐,”冬青咽了下口水,“要不是亲眼看见,打死奴婢也不相信这是您做的,您方才杀鱼的时候连眼都没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啊。” 林非晚后知后觉,还好这丫头没多想,自己怎么就疏忽了呢。 “其实我刚才也害怕来着,一想到待会能吃到美味,就什么都不怕了。” “原来是这样,小姐真厉害。” “快擦擦口水,都快掉到盘子里了,去叫张清和张秀,咱们开饭。” “小姐,这不好吧,我们是奴婢,怎么能和您一起吃呢。” 话是这样说,冬青两只眼睛都掉到盘子里了。 “那好吧,只能我自己享用喽。” “别啊小姐,奴婢这就去,嘻嘻。” 冬青好说歹说将张清和张秀拉过来。 林非晚已经摆好盘,招手示意她们过来坐下。 “不用客气,尝尝本宫手艺如何。” 张清和张秀显然被香味给迷住了,没了方才的局促。 二人和冬青对视一眼,齐齐举起筷子。 …… 因着昨晚失眠头不舒服,雪千御早膳和午膳都没用多少,晚膳又误了时辰,这会只觉得腹中空空。 刚到海棠轩门口,便闻到一阵香味。 “咕噜噜……” “咳咳……追云,海棠轩什么时候配了厨子?”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啊。” 主子下令不管王妃晚膳,谁敢违抗,但这饭菜香是实打实的,他腹中馋虫也被勾得蠢蠢欲动。 二人进去时,就见四个人坐在一张桌上,正要下筷。 “奴婢见过王爷。” 三个人吓得赶紧放下筷子,跪地施礼。 林非晚脸色不妙,这人罚了她一下午还不够,晚膳还来找茬。 她梗着脖子,“你之前只说不让厨房给我送晚膳,没说不许我自己做。” 雪千御闻言一愣,“你会下厨?” “看不起谁,不夸张地说,我做的不比府里厨子差,不信你尝尝。” 她双手叉腰,一副不知道什么是对手的模样。 雪千御一招手,追云心领神会地将人推过去,忍着口水布起菜来。 不是追云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这菜太香了。 也不知是菜做得太合胃口,还是他太饿的缘故,桌上的菜被雪千御自己吃了大半,又喝了满满一碗粥,他才放下筷子。 “味道不错。”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面色坦然的男人,说好的让他尝尝,谁让他在这吃了。 堂堂战神王爷,脸呢! 轮椅走到门口,忽然停住。 “王妃既然对下厨如此在行,日后便帮朱群料理本王的一日三餐,免得闲来无事净看些无聊之物。” “你……” 这要她怎么解释? 林非晚脸颊爆红,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好不容易雪千御出了门,追云又回头小声道:“王妃,王爷也是为您好,那东西还是少看些吧。” 王妃的琴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一首高山流水就够了,可别再糟蹋别的曲子了。 她哪知道追云理解的和她们说的不是一回事,以为追云指的也是那本避火图。 顿时,她的脸更红了。 “咚咚……” 打更声传来。 林非晚柳眉一蹙,糟了,差点忘了件事。 “我累了先休息了,你们谁都别来打扰。” “小姐,您还没用膳呢。” “不用了,没我的吩咐,谁也别进来。” 她关好门窗,像之前一样在缝隙处放好银针,从床底下翻出装着化妆用具和男装的小包袱,瞅准时机从另一侧窗子翻出去,绕过暗卫出了门。 黑市拍卖会后,她和萧公子约定三日后,也就是今晚在醉风楼一见。 她化好妆换完衣服来到醉风楼。 此时正值酒楼最热闹的时刻,进门小二便迎上来。 “您可是林公子?” 林非晚怔愣片刻,点点头:“正是。” 小二一笑,“萧公子在楼上天字号雅间等您。” “你怎么知道我,难不成你见一个人问一个?” 她问出心中疑惑。 小二淡定一笑,“那哪能呢,是萧公子给小的看了您的画像,与您本人有九分相似,所以您一进来,小的便认出来了。” “哦,原来如此。” 天字号包房里,沈翊已经等候多时,还以为她不会来了,正要独酌,听到一阵脚步声。 “萧兄久等,林某家中有事耽搁了些时间。” 沈翊起身拱了拱手,“无妨,林兄肯赏光,萧某不胜荣幸,为上次的救命之恩,我敬林兄一杯。” 林非晚看了酒杯一眼,脑海中猛地想起雪千御那句若是再喝多就要把她扔进醒酒汤里泡三天的话。 “萧兄,内子严厉,可否让我以茶代酒。” “哦?” 沈翊狭眸挑了挑,“不成想林兄如此年轻就已经成家,我是爱茶之人,正好,咱们一同饮茶。” “对了,黑市拍卖会的事萧兄可又查过?” 沈翊放下茶杯,“那群人谨慎得很,我派去的人一无所获。” “竟是这样。” 林非晚垂眸,或许她可以旁敲侧击给雪千御,如果那群人真的有情况,恐怕所谋不简单。 “对了萧兄,你那枚琉璃果如果有剩余,可否分我一些。” “这……” 沈翊顿了一顿,他做回还丹确实用不了一整颗果子,可琉璃果也是给林非晚制解药的药引之一。 “林兄见谅,萧某不便割让,不过我会尽全力帮你打听,若别处有,我定双手奉上,以报林兄救命之恩。” “不必了,我没有携恩图报的意思,来,萧兄,再饮一杯。” “林兄请。” 琉璃果索要无望,她也没心思吃东西,饮了一肚子水饱。 分开时,对方告诉她以后有需要可以来醉风楼,点一道“乌云遮日”到天字一号房,他当天晚上便会过来。 回到王府,林非晚第一时间取下门窗上的银针,然后上床睡觉。 翌日。 雪千御再度被敲锣打鼓和唱戏声吵醒。 “主子,要不咱们去花园瞧瞧,昨日王妃专门忙活了一个下午呢。” 见他面色不悦,追云连忙转移视线。 果然,他沉着脸点头。 与昨日不同,今天的花园里花团锦簇,一点看不出是昨日所栽。 更奇的是,明明花香不浓,却引来蜜蜂争相采撷。 追云看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到身旁人的唇角勾了勾。 “这些花以娇弱美艳著称,没想到王妃栽花如此厉害,竟全部移活了,而且……” “而且还能招来蜜蜂。” 冷冷的声音接着道。 “不错,主子,看得出来王妃很用心。” 雪千御低嗤一声,滑动轮椅离花丛远了些,薄唇勾起一抹讥诮。 “确实很用心。” 用心到在每一株花上都喷了引蜂水。 现下时间还早,蜜蜂只有寥寥数只,不易被察觉。 等他按照习惯路过花园时,那场面才叫精彩。 若非他嗅觉灵敏,之前又被沈翊用这招捉弄过,肯定要中招。 “追云,王妃昨日辛苦,让朱群带人将这些花全部折了送到海棠轩。” “全部?” 追云眨巴眨巴眼,“主子,王妃昨日好不容易才种好的,全折了她会不会生气啊。” “呵,你猜。” 轮椅转了个弯,忽的,一个瓷瓶从空中掉落。 “一个时辰后将这瓶东西放到海棠轩门口。” “这是……” 追云打开盖子嗅了嗅,“是一瓶可抵十瓶清玉露的寒玉露,主子真大方,不过这东西只对消肿止痒有奇效,王妃用得着吗?” 无人回应,一抬头,人只剩背影了。 明明昨晚听到王妃为他种花时表情还变了,今天就要把花全折了,主子的心思真难猜。 海棠轩。 “小姐,小姐,快醒醒。” “不是天上掉馅饼别叫我,我不想动。” 昨晚在醉风楼喝了个水饱,到半夜她就饿醒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有了睡意。 除非有吃的诱惑,否则她是一点都懒得动。 “和掉馅饼差不多,你起来看看就知道了。” 冬青又拉又拽,林非晚无奈只能起来。 “小姐你快看呐!” 冬青欢呼雀跃,指了指满院子的花。 林非晚使劲揉了揉眼睛,耳听一阵“嗡嗡”之声由远及近。 “冬青,快,随我拿水泼在花上。” 冬青一愣,“小姐,这些都是王爷的心意,您嘶……好疼,这是……” “来不及解释了,快嘶……去弄水。” “小姐,好多蜜蜂啊。” “混蛋雪千御!” “小姐,是蜜蜂蛰得咱们,你骂王爷做什么?” 第六十一章同一个地方她可不会栽倒两次 “我……” 她语气一滞,总不能说自己害人不成反砸了自己的脚吧。 “要不是他送花,蜜蜂怎么会盯上咱们。” “好像也对嘶……” 几桶水浇下去,引蜂水的味道被冲淡,那些蜜蜂绕了几圈逐渐飞离。 “呼,终于走了,嘶……好疼。” “小姐,卢比也疼。” 听着含糊不清的嗓音,林非晚转头,被身后的猪头脸惊到了。 她硬生生憋住笑:“冬青,你先休息,我出去找药。” 打开门,就见地上放着一只瓷瓶,上面红色的签纸上写着“寒玉露”三个大字。 打开盖子,一股清凉感扑面而来。 “果真是一滴千金的寒玉露,哼,这个混蛋,嘶……” 握着瓷瓶的手一个用力,扯到手背上被叮到的地方,疼得她赶紧滴上药。 “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逵来了。” 冬青含糊不清地问。 “啊这……” 她咽了口唾沫,决定撒谎撒到底。 “说来也巧,我正好在路上遇见看守药房的人,顺手就拿了一瓶。” 冬青丝毫不疑:“哦哦。” 二人小心翼翼地给彼此上完药,肿还未消退,张清、张秀姐妹二人就端着早膳前来。 看见二人时明显被吓了一跳。 “王妃,冬青,你们这是怎么了?” 不等冬青解释,林非晚连忙开口:“都是院中的花太香招来了蜜蜂,你把早膳放下,去让人将花收拾出去。” “是。” 眼瞅着张清半信半疑地拉着张秀离开,林非晚赶紧过去填饱肚子。 “王妃,王爷有请。” “咳咳……不去不去,大清早的,他找我-干嘛。” 她头也不回地摆手,腮帮子被塞得鼓鼓地,活像一只小仓鼠。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更何况那人指定是知道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才不去叫人看笑话。 “小姐……” 冬青小声嗫嚅着,用手指捅了捅她。 “你也饿了?坐下一起吃。” 她抬眸拽了拽冬青,却发现那丫头的目光压根就没落在自己身上,而是看向门口。 “嗯?” 她疑惑转身,“咳咳……” 差点被没咽下去的东西噎死。 “你开心了?看完就走,别耽误我用早膳。” “哼。” 回应她的是男人的冷哼。 “王妃还知道用早膳,记不记得本王昨晚说过什么?” 雪千御手一挥,立时有两个厨子上前将她的早膳撤走。 “王妃,王爷说日后他的一日三餐要您配合奴才们完成,王爷今早还没用膳呢。” 闻言林非晚气得一直脖将嘴里的东西咽干净,拍桌而起。 “雪千御,你别太过分昂!” 男人唇角勾了勾,“追云备车,现在去侯府,应该能赶上早膳,顺便可以向岳母请教一下如何改善王妃的一些不良习惯。” 说着,男人转身欲走。 林非晚被他一个“不良习惯”噎得半死,脸颊爆红,上前强笑道:“王爷您别急,妾身这就去准备早膳。” “那就……有劳王妃了。” “不有劳,不有劳,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转身,她眼底露出一抹狡黠。 半个时辰后,她笑眯眯地来到主院,指着桌上的韭菜鸡蛋小笼包、虾仁菠菜豆腐汤、马蹄糕、山药鸡丝粥等佳肴。 “王爷,这些都是妾身亲自做的,您尝尝。” 男人淡淡“嗯”了声,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抬头。 “追云,王妃早膳没用好,给她也准备一副碗筷。” 林非晚柳眉微挑,装作不情愿地样子,连连推脱。 “不用了王爷,妾身已经吃好了。” “王妃不吃,莫不是这早膳有什么问题?” 男人唇角微微上翘,连眉梢都是讥讽。 林非晚心里冷笑,同一个地方她可不会栽倒两次。 “王爷这话说的,您如此不信任妾身,下次您的膳食还是让厨房做吧。” “嗯……小笼包子皮薄馅大,菠菜汤鲜香可口,马蹄糕又滑又糯,还有这个山药鸡丝粥……” 她将桌上的东西都用了个遍,尤其是山药鸡丝粥,一连喝了两碗。 “王爷慢用,妾身告退。”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雪千御剑眉微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 “王爷,饭要凉了。” 见他沉默不动,追云提醒道。 “罢了,布膳吧。” 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不知怎么的,他每入口一种,脑海中便回荡起林非晚方才的声音,不知不觉竟将桌上的食材吃了大半。 “粥呢?” “主子,山药鸡丝粥被王妃喝光了。” 剑眉微微挑起,“身板娇弱,胃口倒不小。” “主子,宫中传来消息。” 暗卫上前,递出一封密信。 摩挲着信上的文字,舒展的眉心渐渐隆起。 “不争气的东西!” “对了主子,王妃的族弟林轩在府外不远处徘徊过两次,应该是为了那件事,想找王妃帮忙。” “林轩,就是那个差点当了忠勇侯世子的族弟?” “正是此人。” 握在扶手上的手轻轻敲了敲。 最近京城出现多起乞丐被害事件,而且被害人的尸体惨不忍睹,不仅五官被剜掉,就连男人最基本的物件都没保住。 派去的人查到杀人的是赵家暗卫,幕后黑手不言而喻。 按理说这种事应该交由大理寺查办,最后却落到一个七品县官头上。 不过说到底,林家人被卷进来也是活该。 “黑豹日日在府中想必有些寂寞,让人将它带到门外去放放风。” “是。” 暗卫心领神会地离开,主子明摆着不希望王妃插手此事。 “嘶……” 雪千御忽然感觉腹中一紧。 “主子,您没事吧,还不到毒发的日子怎么会……” “诶呦呦,这是怎么了?” 戏谑的声音传来,追云像是看到了救星。 “沈神医,主子身上的烈毒好像提前发作了。” “不是毒发。” 不等沈翊把脉,雪千御直起身子,“应该是膳食有问题。” “被下毒了?不好!” 追云脸色大变,“王妃也吃了,不会……” “她?她好得很,这会怕是不知道在哪偷着乐呢。” 此时的海棠轩。 林非晚自进门起就哼着小曲,这会更是躺到床上,抱着枕头笑得直打滚。 冬青和张清对视一眼,担忧道:“张清姐姐,小姐不会是被蜜蜂蛰坏了脑子吧。” 张清摇摇头,“我看不像,倒像是遇见了什么开心事。” “我知道了!” 突然的激动把张清吓了一跳。 “你知道什么?” 冬青一脸憧憬,“一定是王爷对小姐的厨艺赞不绝口,小姐这才高兴得合不拢嘴了,照这样下去,抱上小世子指日可待,我得把这个消息传给夫人,让她安心。” 看着冬青跑走的背影,张清疑惑:“是这样吗?” 主院中。 “你的小王妃还真是记仇,你该庆幸她没害你之心,不然啧啧……” 听完雪千御讲述最近发生的事,沈翊捻入最后一根银针打趣道。 “你看看,到底哪几样东西不对。” 沈翊扫了桌子一眼,淡淡道:“韭菜和菠菜同食会导致腹泻,马蹄更是性凉,这一桌子,只有山药是温补之物。” 雪千御咬牙:“难怪她当时一连喝了两碗山药鸡丝粥。” 突然,他眉心一紧,想到最近发生的事。 “她好像真对药理颇有研究,莫非真是久病成医?” “噗嗤!” “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我认识的‘冷面修罗’不仅不会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也不会对女人过分关注,怎么,还不承认你喜欢她?” “本王只是好奇!” 雪千御冷脸哼了声,“别急着笑我,她在宫里时可自称是你的师妹,日后丢人也有你一份。” “你……还真是我的好兄弟。” 沈翊捏住银针使劲一拔。 “嘶……” “疼就对了,谁让你不拦着点,要是砸了我的招牌,你养我一辈子。” “嘶……没良心,现在不就是我在养你?” “那不一样,现在你一不高兴就断我财路,我都没地说理去。” 雪千御冷哼,“不这样你会回来?” 沈翊突然靠近,狭眸微挑,“我怎么好像闻到一股醋味,喂,我们是兄弟,你可别对我有什么想法。” 一道掌风袭来:“滚!” “啧,一言不合就动手,一点都不温柔,这样可不讨女人喜欢。” “你倒是会讨女人喜欢,竟然拿避火图骗我是医书!” 听着这咬牙切齿的声音,沈翊心里一虚,笑道:“我这不是替你干着急,想着帮帮你。” “哼。” 雪千御勾着薄唇冷哼一声,看得沈翊有些心慌。 “日后有人问起,别忘了替她遮掩一下。” “遮掩什么?” 沈翊反应过来,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可能还真有个师妹。” 这下轮到雪千御奇怪了。 “没听你说过。”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沈翊抿了口茶,“当年师父离开时只留了一封信,说他有事去办,还说路上会顺便给我带个师妹回来当妻子。” “我信了,一直等到现在,别说师妹,连师父都没再出现过,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死了,还是死了。” 雪千御扯了扯嘴角,“你还是孝顺。” 沈翊笑了笑,很快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有个不算坏的消息告诉你,我已备好回还丹的材料,如果月底之前再找不到那个女人,就用以毒攻毒之法。” 雪千御眉心略低,“几成胜算?” 第六十二章来时还好好的,走时就炸毛了 沈翊起身,走出几步,再回首淡淡道:“一成,不过可保你不死。” “然后呢?” 雪千御扯了扯唇角,“成为真正的废人?” 轻之又轻的一声喟叹。 “活着才有希望。” 沈翊何尝不知,如他这般自傲,宁愿去死也不愿沦为废人。 但活着就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室内一时静极。 良久,雪千御蓦然抬头,覆眼的白绫被撤去,一双黯淡的凤眸准确无误地“看”过去。 明明无神,却射得沈翊一怔,袖中的双手逐渐握紧。 “你尝过无能为力的滋味吗?” “所有人因你而死,而你除了愤怒,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最后连凶手是谁都看不清。” “你体会过那种滋味吗?” 雪千御一句句说着,脸上的情绪复杂交织,刺痛了沈翊的眼。 沈翊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说出这番话。 他之前并没有遇到过那种时刻,可他方才的表情分明是亲历者才有的。 “抱歉,眼睁睁看着你死,我……做不到。” 门关上,雪千御的手狠狠握紧。 前世临死前的画面一幕幕涌入脑海。 当日他毒发病重,命人传信给沈翊和远在边疆的追月,等来的却是一群黑衣杀手。 偌大的御王府在一夕之间沦为血海,入鼻皆是血腥。 追风、追云、追雨一个个战死在面前。 而他,只能听着这一切。 他恨! 母妃被害时如此,当时亦是。 泛白的指节一点点松开,“还有半个月,呵呵。” …… 海棠轩。 “王妃,您快去救救冬青吧,再晚些奴婢怕黑豹大人一生气伤了她。” 张秀慌慌张张跑进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惹上黑豹。” 林非晚边走边问,张秀只好说冬青想让人给侯夫人传信的事,谁知刚出大门就被黑豹给拦住了。 平时黑豹都待在窝里,不知怎么的,今天竟然被带去守大门口。 冬青吓得要跑,就被黑豹堵在角落。 护卫们不敢上前,只能一边安抚黑豹,一边来叫人。 说话间林非晚和张秀已经跑到大门口。 “黑豹!” 一声怒喝,从门外蹿进来一道黑影。 “汪!汪!” “呜呜,小姐……” 脸色苍白的冬青本想过去找她,见黑豹在那,转身小跑到张秀这边。 “我不是告诉过你,冬青是我的人,不让你吓唬她吗,忘记了?” 林非晚戳着黑豹的脑袋训斥。 黑豹有些委屈地舔了舔她的手,摇着尾巴看了冬青一眼。 她托着下巴,思考一会。 “你是想说你只是不想让她出门?” “汪!汪!” 黑豹激动地叫了两声。 林非晚俯身摸了摸它的头,“她就是想找人传个消息,没事的。” 起身,她挑眉看向冬青。 “你要给母亲传什么?” “呃……”冬青将信背在身后,“没什么,奴婢就是想让夫人知道您在这里过得很好,让她别担心。” “真的?那你躲什么?” “奴婢没躲啊。” 冬青向外跑,林非晚也跟着追出去。 “晚姐姐!” 一声熟悉的少年音从远处传来。 她抬眸过去,竟然是林轩。 “晚姐姐。” 林轩警惕地向大门内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动静,才小跑过来。 “别告诉我你是路过。” 林非晚勾唇浅笑。 林轩低头,好一会像是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 “晚姐姐,求你救救我父亲,救救林氏一族。” 唇角弧度落下,杏眸闪过一抹犀利。 “出了什么事?” “晚姐姐可听说了最近京城的乞丐被害案?” “没有。” 她摇摇头,冷不丁想起昨日曾听小贩说过最近街上不太平,原来如此。 “你继续说。” 林轩眼眶一红,“这件事本该由大理寺接手,上面却责令我父亲这个新任七品官来管,还限期五日破案,否则就要治父亲一个失职之罪。” “可县衙中人手有限,向上面申请支援也被以各种借口驳回,分明是故意不管。” “现在已经过了三天,一点线索都没有,晚姐姐,你能不能让林家军帮帮忙。” 杏眸微抬,“失职罪不会株连族亲,你为何说救救林氏一族?” “我……”林轩咬牙握紧拳,“晚姐姐早该猜到,当日争夺世子之位并非我所愿,而是……是族长的意思。” “嗯。” “其实……其实族长也是受命于人,我怀疑这次的事就是那位警告和报复林家所为,所以这个失职罪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人是谁?” 犀利的目光似要将他看穿,林轩身子一抖,别开目光。 林非晚勾了勾唇角,“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林轩震惊地抬眸,很快又苦涩一笑。 “是我自作聪明了,只是晚姐姐你,当真让我意外。” 顿了一顿,似是要确定什么似的。 “你真的是林非晚?” 柳眉微挑,一字一顿,“如假包换。” 林轩吐出一口气,“那便好,有野心的是族长,沾光的是我家,如果……还请姐姐看在一族的份上,救救其他人。” 他转身欲走,却被拉住。 “我让你走了?” 林轩黯淡的眸子一瞬间燃起星星之火,“晚姐姐,你……” 杏眸犀利如刀:“等事情过了,我要一个准确答案。” 林轩怔了一瞬,“好。” “冬青,去找张统领,让他带人寻找京城剩下的乞丐,守株待兔。” “林轩,你带我去看卷宗和尸首。” “小姐等一下,”冬青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要不要告诉王爷一声。” 林非晚意味深长的对着门口扫视一眼,“不必,早有人去报告了。” 主院书房里。 听完暗卫回禀,雪千御久久叹了口气。 “派人给她些线索。” 暗卫退下,追云不明所以地问:“主子,您之前不是不希望王妃参与其中吗?” “既然拦不住,又何必再拦,赵家这些年太嚣张,都忘了北雪还有律法,乞丐的命也是命,本王力保的太平盛世,不是让他们糟蹋的!” “王妃代表的毕竟是您,太后那边……” “她?” 想到那封密信,剑眉讥诮地一挑,“如今可不顾上本王。” “是。” “等等。” “主子还有吩咐?” “一会王妃过来,不必通禀。” …… 乞丐尸体早在发现地就被仵作验完,所以没入验尸房,而是直接抬进了义庄。 “呕!” 看到那些尸体的惨状,林轩忍不住捂嘴跑出去。 林非晚用手帕掩住口鼻,一点点翻看着,伤口利落干脆,手法极其残忍,身上还有无数鞭笞过的痕迹。 很明显,这些人死前都经历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而且,那个地方还被割掉…… 敢如此大规模的在京城作案,定不是泛泛之辈。 “林轩,去问问叔父,最近有没有乞丐招惹到贵人的事发生,尤其是女贵人……” “好,好。” 林轩离开,不到一炷香功夫又脸色红白交加地跑回来。 “问完了?” 他欲言又止,在她压迫的目光中终是开口:“晚姐姐,你当真不知?” “我知道什么?” 见她目光疑惑不似作假,林轩小声道:“我也是刚从一个下人嘴里得知的,围猎那日赵家小姐曾衣衫不整、浑身青紫的从外面回来。” “竟有这事。” 那晚她喝醉了,醒来已经到了离开的时辰,不知为何,那些贵女们还绕着她走,自然没机会知道那件事。 赵婷婷心高气傲,如果真被乞丐欺负了,绝对做得出这些事。 不过她更好奇是谁对赵婷婷下手。 “我回王府一趟。” 林非晚来到主院时,追云笑眯眯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她柳眉稍稍挑了下,“看来我猜对了。” 进了院门,一眼就看到窗边那张冷俊的面容。 “赵婷婷的事是你做的?” 没有片刻犹豫,雪千御薄唇轻启:“是。” “方才的消息也是你故意透露的吧。” “是。” 她突然弯腰凑近,“王爷特意将黑豹放到门口,难道不是怕妾身沾染此事么,为何突然如此好心,让妾身猜猜。” 她起身勾唇,“莫不是想借妾身的手对付赵家?但赵家圣眷正浓,岂是妾身一个小女子能撼动的。” 女子独有的馨香来了又走,雪千御愣了一瞬,他竟有片刻贪恋。 不过刹那便恢复冷清神色:“你是本王的王妃,不是普通小女子,能做到什么程度看你本事,不必强求。” “呵,王爷好算计。” 用一个不入流的林氏,去挖赵家的墙角。 给她底气却又不设底限,做好了是恩宠纵容,做不好便是“捧杀”。 反正他又没出面,闹到不可收场时完全可以撇清关系。 想到这,林非晚玉手握紧,感觉心里像是堵着一口气,很不舒服。 听出她语气里的阴阳怪气,雪千御面色瞬间沉下来,“随你怎么想!” 这女人果真没良心。 “哼!” 左右也算是得了答案和保证,林非晚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王爷还有事?” “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不再继续追查林密死因的诗,头也没回,冷冷回了句:“知道了。” “王妃,这么快就要走?” “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门外,追云挠挠头。 王妃来时还好好的,怎么走时就炸毛了。 第六十三章窝囊不等于蠢 “啪!” 一个耳光狠狠甩下。 “谁让你找她帮忙的!” 林轩挺直脊背,擦了下唇角的血,“不找她,族长有办法救我父亲吗,还是说您巴不得他死。” “混账!” 苍老的手再度举起,眼瞅着就要落下来。 “住手!” 一道女声传来。 “族长爷爷这是在做什么?轩弟有错自有伯父教诲,您又何必动怒,气伤身子可不好。” 她今非昔比,林海也不好发作,剜了林轩一眼,寒暄两句离开。 林非晚讶异地看向林轩,“忍了这么久,不装了?” 林轩捂着腮帮子,讥讽一笑,“没必要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海的背影,勾唇一笑:“也是。” “王妃大驾,臣有失远迎,请恕罪。” 一个满头大汗,穿着七品官服的中年人踉跄跑过来。 林非晚在心里叹了口气,“伯父不必客气,叫我晚儿就好。” “那怎么行。” 林昌擦了下额头的汗,“您现在贵为王妃,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父亲,晚姐姐是来帮你破案的。” 林轩掏出帕子,林昌自然地接过去,“你这孩子,净自作主张。” 嘴里埋怨,眼底的宠溺却藏不住。 忽的,他温吞的眼底一凛。 “轩儿,你脸怎么了?” “哦,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 林轩说着,求助地看了林非晚一眼。 她只得点头,“嗯,路上摔的。” 林昌这才放心,一脸嫌弃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能摔跤。” “诶呀,父亲别说我了,你快给晚姐姐说说案子吧。” 一提到案子,林昌眼神肉眼可见地颓下去,眼底还有几分欲言又止。 只那一眼,林非晚便知道,林昌应该是知道或者顾忌些什么。 毕竟窝囊并不等于蠢。 “轩弟,你去门口迎一下冬青,算算时间那丫头也该回来了。” 林轩知道这是在故意支开自己,有些不甘地点点头,“知道了。” 人一走,林昌屏退左右,“噗通”跪下。 “臣有罪,请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事后臣愿以命为报,让您消气。” 林非晚在一旁坐下,杏眸微微眯起。 “哦?伯父何罪之有?” 林昌又擦了下额头的汗,“当初侯府因世子之位悬空陷入两难,是臣无能,拗不过内子和族长,只能眼睁睁看着轩儿与你们孤儿寡母受人逼迫。” “这一点伯父放心,我若真记仇,便不会过来帮忙了,不过伯父屏退左右,想必不止这一桩事情要告诉我吧。” 林昌抬头,将她上下仔细打量一番。 “外界传闻果然不假,你比我想象得更加聪明。” “伯父,夸赞的话还是留到以后再谈,说正事吧。” “好,王妃请跟我来。” 林昌带着她从后门出来,最后停在义庄。 “伯父,这里我之前来过。” 林昌推门而入,打开一口黑漆木棺材,将里面的人抬起,露出下面一个穿黑衣的尸体。 尸体除了脖颈一处致命伤,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杏眸眯了眯,“这是……凶手之一?” “正是,王妃再看这。” 林昌揭开黑衣尸体的后背,露出一个“卍”字纹身,“送尸体的人告诉臣,这是赵家暗卫的标记。” “送尸体的人?” “接到案子的第二天夜里,有人上门将这具尸体交给臣,还说了那样一番话,臣担心徒生事端,便将尸体藏在这。” 世族大家养暗卫本不是什么隐秘事,但标记却五花八门且鲜为人知,有纹身的,有在武器上做文章的,还有下蛊之类的等等。 所以,单是这具尸体不足以成为指认赵家的证据。 除非…… 杏眸挑了挑,“伯父,如果凶手真是赵家人,您打算怎么办?” “这……”林昌神色慌乱,“臣请王妃指点。”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乞丐也是民,伯父身为父母官,自然该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只是这赵家……” “伯父别忘了,我背后有御王坐镇,你听我说,咱们这样做……” 午膳时分,一声锣响惊动了四面八方的人。 “县太爷有令,乞丐杀人案的凶手之一已经伏法,即日起,责令在菜市场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另,县太爷在城西破庙设了安置点,无家可归者可以前去,那里有兵丁镇守,保护大家的安全。” “你们听说了吗,有个乞丐可能是吓疯了,竟说自己曾和某个贵女春风一度,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你还别说,乞丐被害一事本就稀奇,说不定还真有这回事,要不死的乞丐们那地方怎么都被嘎了。” 人群熙熙攘攘,七嘴八舌,无人注意一道身影匆匆离开,直奔赵府而去。 …… “可恶!” 承恩侯夫人吴氏将手里的佛珠狠狠拍在桌上,冷眼剜着跪在地上的一排黑衣人。 “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会有尸体落在衙门手中!” 尸体上的标记一旦被发现,之后行事就会很被动,而且还可能会被别人利用。 但更换标记,也是一件麻烦事。 “夫人,定是之前与我们交手的几批黑衣人,在我们处理尸体时偷偷钻了空子。” “今晚,毁尸灭迹。” “母亲!” 赵婷婷推门而入,“还要将那些乞丐一网打尽,方可消我心头之恨,而且,这次我要亲自去!” “不可!” 吴氏斩钉截铁,“已经有人坏了咱们几次好事,说不定那些人就守在乞丐边上,赵家人不能露面。” “可是母亲,那些人里有……” “来人,将大小姐关进屋里,没我允许,谁也不准放她出府!” “母亲,你们放开我……” …… 夜晚的菜市口冷清得厉害。 六个官差打扮的人将一具“尸体”围在中间,佯装醉酒的模样。 “统领,你说今晚人会来吗?” 弱弱地声音传来,中间的“尸体”嘴唇微动,“我相信小姐,大家注意警戒。” “是。” 此时的赵府后院。 林非晚爬过狗洞,找到柴房,然后火折子一扔,又从狗洞钻出去。 等赵府的人反应过来,火势已一发不可收拾。 耳听得府内乱做一团,追雨悄悄潜入,很快又翻墙来到林非晚跟前。 “小姐,事已办妥,相信那位会把握机会跑出去的。” “走,去城西破庙。” 二人来到破庙,就见门口拴着一条红绳。 “看来是已经得手了。” 林非晚和追雨蒙上面,进门就见林家军悉数换上黑衣装扮,而那些黑衣人被换上乞丐装捆绑在地。 “几次三番与我们作对,你们到底是谁?” 一名赵家暗卫质问道。 “砧板鱼肉还敢叫嚣!” 她佯装男人的口气,一个眼色,追雨立马上去削了那些人的舌头。 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林非晚和林家军众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点那些人的哑穴,但暗里有雪千御的人跟着,她不方便动手。 谁成想追雨这丫头杀气这么重啊。 突然,门外马嘶。 手握马鞭的赵婷婷怒气冲冲闯进来,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顿鞭子。 “拿剑来,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林非晚从一旁拔出剑,恭敬地递过去。 接过剑,赵婷婷不顾那些人瞪眼哀求与示警,一连串的“噗呲”声后,地上多了十几滩血肉模糊的物件。 她笑得诡异又扭曲,“这只是开始,你们这双眼睛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该被挖掉。” “还有这鼻子,也要削了。” “死了,都死了才好,哈哈哈……” 赵婷婷脸上、身上染着血,此刻近似癫狂地笑着,活像一只来自地狱的恶诡。 “赵小姐,人已经杀了,你不想看看他们是谁吗?” 林非晚眉梢微挑,从她手中抢过剑,划开一个暗卫的后背。 “卍”字纹身映入眼帘,赵婷婷的眸子瞬间瞪成铜铃。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林非晚抬手勾起女人的下巴,用登徒子的口吻道:“听说赵小姐皮肤吹弹可破,在下和兄弟们不才,都想试试。” 说着,她用剑挑开一缕衣襟,露出一截雪白。 那一夜的种种袭上心头,赵婷婷疯了似的跑出去。 马蹄飞驰在空旷的街道上。 赵婷婷不时回眸,生怕那些人追上来。 蓦地,马儿一声嘶鸣,将她重重摔落在地。 “赵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赵小姐。” “我们对你可是想念得紧。” 几个血淋淋的乞丐围上来,赵婷婷脸色煞白,挥舞着手里的马鞭,不停叫喊起来。 “滚开,你们这些该死的乞丐,别碰我,你们该死,我就是要让人把你们统统杀光!” “怎么回事?” “好像是哪家的小姐。” “你们听她说的话,难道那些乞丐是她派人杀的?” “嘘……小点声,别惹祸上身。” 被吵醒的百姓们看着街上一个人发疯的赵婷婷,你一言我一语。 突然,街道另一侧走过来一行捕快打扮的人,百姓们纷纷住了口,瞪大眼睛看着。 “奉县令大人之名,将乞丐案凶手带回去受审!” 赵婷婷此时也回过神来,恢复以往的高傲之色。 “我乃承恩侯之女,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敢动我?” “再加上本宫呢?” 第六十四章王妃出入全凭钻狗洞 一身锦衣华服的林非晚从阴影处一步步走出。 “赵小姐,又见面了。” 赵婷婷美眸圆瞪,咬牙骂起来:“林非晚,你这个贱人,是你算计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 林非晚勾了勾唇,“赵小姐此言从何说起,本宫刚好路过,听见有人自称是乞丐案的凶手就过来帮忙了,来人,把赵小姐带回县衙,好生招待。” “你敢!” “嗯,怎么不敢呢?” 她一个摆手,追雨出现在赵婷婷身后将人敲晕。 这时,一个捕快打扮的人附耳上来。 “小姐,张统领他们也得手了,只是赵家暗卫训练有素,没能留下活口。” 她低头一笑,“意料之中,将尸体安置好,明早给赵家送一份大礼。” …… 县衙里,林昌急得转圈,林轩拦都拦不住。 见林非晚带人回来,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妃,真要把人放到狱里关一夜?” “晚姐姐,赵家恐怕不会罢休,以衙门里的人手,恐怕……” 她拍了拍林轩的肩膀,“赵婷婷在衙门当然不安全,所以就麻烦伯父将她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林昌不解:“臣愚钝,请王妃指教。” “上面不是要您五日内结案吗,既然现在已经查清,又何必等到两日后。” “王妃的意思是让臣将人移交大理寺?” “您领的是圣旨,自然是直达圣听,而且,最好现在就去,事涉承恩侯,这可不是小事啊。” 林昌汗颜,“臣官职卑微,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遑论深夜进宫面圣。” 夜闯宫门,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伯父,您只需将人带至宫门口,对守门禁卫说明来意即可,至于是立时召见还是明早召见,全凭圣意。” “晚姐姐,我明白了,将人带到宫门口,就算借赵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那抢人,还能让父亲从这滩浑水中摆脱出来。” 林轩有些激动地握着拳,眼中似有光亮在闪。 经过儿子这一解释,林昌立时老泪纵横,要不是林非晚说怕晚了出差池,他差点给林非晚跪下。 “晚姐姐,父亲路上不会有事吧?” 从县衙到宫门口少说也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万一遇上赵家暗卫偷袭,捕快们怕是撑不住。 “放心,有林家军暗中保护,不会有问题的。” 林非晚打了个哈欠,“我走了。” “晚姐姐等一下。” 林非晚有些意外,“嗯?” 林轩紧咬嘴唇,梗着脖子上前一步,以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二。” 她杏眸眯了眯,“我知道了,下次再见你,是不是该叫声族长了?” 林轩眸色转深,后退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个折腰礼。 “日后林氏听凭晚姐姐差遣。” 林非晚将人扶起,“若是让你唤我阿姐,你可愿意?” 林轩一愣,他明白林非晚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去继承侯府世子之位。 虽然林家军已经给了御王,但侯府剩余的财富以及爵位带来的食禄足以羡煞旁人。 可同时,也意味着日后与侯府安危绑在一起。 “我愿意,阿……阿姐。” “阿弟。” 二人相视一笑。 今晚月色极美,只是有人却难眠。 雪千御按了按太阳穴,“你说王妃从狗洞里爬进爬出?” 暗卫将头垂得更低,“是。” 若让人知道堂堂战神王爷的王妃出入全凭钻狗洞,那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传信沈翊,问一下王妃的身子能否练武。” 如果能,是该教她一些防身逃命之法。 她胆子如此大,说不定哪天小命就交代了。 想到这,雪千御脸色不自觉黑了几分。 不过,她设计让赵婷婷自投罗网、又让林昌快马将人带去宫门口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计划周密,算无遗策,如此一番七窍玲珑心,放到战场上定不让须眉。 “主子,西边回信了。” 摩挲着信纸,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 “将奏章送到王丞相案上。” 蛮族老王病重,日前他派人假装道士,来了一番找贵女冲喜的说辞。 皇帝看在太后和淑妃的面子上定会对赵婷婷网开一面。 但经此一事,赵婷婷必会对林非晚更加恨之入骨。 偏偏他不能动手杀她,所以,只好让她永远都回不来。 自己背地里做了这么多,偏偏林非晚那个没良心的,一点不领情。 想到这,他长出一口气。 “去看看王妃到哪了,一个已婚妇人深夜不归像什么话。” “是。” 追云憋着笑退出去,怎么感觉主子这话里有股酸味呢。 一盏茶后,追云看着毫无睡意的主子默默咽了口唾沫。 “王妃在林家住下了。” 话音刚落,屋内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可曾派人回来传话?” “没,没有。” “好,很好。” 修长的骨节发出咯吱声,“告诉张清张秀,卯时去林府接人回来给本王准备早膳,若是误了时辰,就饿她三天。” 追云几乎可以想象林非晚明早的表情,试探着解释:“主子,王妃应该是看时间太晚,才在那边休息的,不是故意夜不归宿。” “皇上并未立时召见林昌,明早可能还有事要解决,要不明早别让王妃回来了?” “追云。” “属下在。” 高大的身影一点点靠近,压迫感让追云咽了口唾沫。 “林非晚给了你什么好处?” “啊?” 追云一头雾水,“王妃没给属下什么好处。” “那你为何替她辩解,别忘了,你是本王的暗卫,自己去刑堂领十鞭!” “诶!” 追云耷拉着脑袋出去,天地良心,他比窦娥还冤。 …… 翌日天不亮,林非晚就被冬青从被窝里拉起来。 “小姐,王爷派张清、张秀两位姐姐请你回去做早膳。” “哦。” 林非晚迷迷瞪瞪应了一声,起身瞬间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冬青一脸无语,只好又重复一遍。 “王爷让你回去做早膳,还说误了时辰就罚你三天不能用膳。” “什么,雪千御这个混蛋!” “小姐,你小点声,这是在林府,被外人听见就不好了。” 林非晚咬牙切齿,小声道:“我和他势不两立,走!” 上了马车,她不住地来回张望,终于在看到一个卖锅盔的摊子时,勾唇一笑。 “小哥,有隔夜的锅盔吗?” 小贩愣了愣,耐心解释道:“小姐,锅盔很有嚼劲,隔夜的就咬不动了。” “没关系,我就想要隔夜的。” 小贩有些为难地从箱底拿出三个,“这是昨天剩下的,我本来想当午饭的,你要就给你吧。” “多谢小哥,那些咸菜也给我打包一些。” 小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哦,好。” 马车走远,冬青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她手里的锅盔和咸菜。 “小姐,你不会想给王爷吃这些吧。” 林非晚笑了笑,“那哪能呢。” 冬青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 “怎么着也得再配碗白粥。” “噗!” 冬青听见了内心吐血的声音,自己期盼的王爷和王妃的幸福生活,还有戏吗。 还好那封给夫人的信没有送出去,不然也太打脸了。 此时的王府中也并不宁静。 唱戏声准时响起,将雪千御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追云,去问问他们还要闹多久!” “是。” 昨晚的鞭伤还没好,追云轻“嘶”了声,跃出墙外。 唱戏的众人被吓得呆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不愧是经历过大场面的。 他本想找个人询问,奈何人人手里都有活计,不忍打断,干脆在一旁听起来。 屋内,雪千御见追云迟迟未归,刚要唤人去催,就听见下人来报,称王妃已经做好早膳,请他过去品尝。 “还挺快。” 他都没注意到,自己嘴角隐隐上扬。 可很快,听到暗卫耳语,上扬的弧度瞬间拉下来,脸色也阴沉如墨。 “叫刘叔过来。” 林非晚在他对面坐下,锅盔就咸菜吃得津津有味。 “大清早的,你不睡还不让别人睡了,刘叔一把年纪,你也好意思来回折腾人家。” “哼。” 他冷哼一声,将锅盔捏碎了一半。 “王爷,什么吩咐。” 刘叔匆匆赶来,连额上的汗都来不及擦。 “咱们王府是破产了吗?” “啊?” 刘叔被问愣了,府库里的好东西比国库还多,就算皇帝拿不出钱来,王府也不会破产啊,但这话当然不能明说。 “王爷这是哪的话,咱们账上还有余钱。” “砰!” 他把隔夜的锅盔往桌上一扔,“那为什么本王的早膳吃这个?” “这……” 刘叔也懵了,厨房里好东西多得是,就连最低等的下人也不会吃这些,可…… 看着林非晚丝毫不受影响,吃得那叫一个带劲,刘叔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咕咚。” 赶巧,他确实饿了,咽唾沫声还挺响。 刘叔老脸一红,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观鼻,鼻观心,默契地憋笑。 只有雪千御脸色越来越黑。 尤其是听见那咀嚼声,不知怎么的,他口中也鬼使神差地…… 喉结刚要滚动,他连忙端起白粥抿了一口,正好掩下吞咽口水的声音。 “日后本王的一日三餐按规矩来,告诉厨房,王妃爱吃硬饼咸菜,以后就按这个安排。” “咳咳你……” 第六十五章林府就是这样招待王妃的? “本王如何?” 清冷的面庞突然靠近,薄唇距离她鼓鼓地腮帮只有半指之距,那日书房的画面冷不丁跃入脑海。 林非晚赶紧拉开距离,起身猛灌一口水。 “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追云试探着问:“主子,刚才的话真要传给厨房?” 天天给王妃吃硬饼咸菜,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而且,还有可能成为别人弹劾主子的借口。 “传,再把海棠轩的小厨房封了。” 他就不信,自己堂堂战神,会治不服一个小女子。 追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备车。” “啊?主子要出去?” “嗯,去林府。” 追云愣了愣,主子脑回路转太快,他有点跟不上了。 …… 此时的林府内气氛凝重。 林轩知道早上林非晚被带走,急得来回踱步。 “少爷,依老奴看,王妃恐怕不会回来了。” 管家李伯叹了口气。 林轩目光坚定,握紧拳头,“不会的,我相信阿姐。” “呸!什么阿姐,老夫精心教养你十几年,还比不过一个女人说两句软话?” 族长林海被一个珠光宝气的美妇人搀扶着进来。 “你们来干什么!” 林轩嫌恶地看了眼二人相互搀扶的手,一双眸子瞪着美妇人:“我父亲还没死呢,你们是不是太迫不及待了!” “混账!她是你母亲!” 林海抬起拐杖就要砸下来,被美妇人拦下:“轩儿还小,族长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见美人红了眼圈,举着拐杖的手立马落下,“都听你的。” “哼,真恶心!” 这一下,林海刚压下去的火蹭一下又腾起来。 “林轩,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林非晚说几句好话就以为她是真心对你了,她只是在借你和林昌的手对付赵婷婷,她若真想帮你,又怎会离开。” “告诉你,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和你母亲,没人真为你考虑。” “是呀轩儿,你父……族长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美妇人说着,上前去拉林轩的手臂,却被一把推开。 “轩儿,我……” 美妇人眼角噙着泪,可把林海心疼坏了。 “恶心!” “逆子,看我不……” 拐杖高高抬起,林轩闭上眸子,“砰”的一声,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林海惊讶出声:“你……” “嘶……” 林非晚捂着手臂吸了口气,这老东西,还真是用了全力。 要不是她跑得快,林轩的脑袋非开花不可。 抬眼的功夫,视线落在族长身边的美妇人身上。 腮若桃李,肤如凝脂,秀丽端庄,举止自有一番风韵。 她心里暗暗挑眉,这女人和自己想象中差距甚大。 在她想象中,丈夫在世,就能和长辈不清不楚,还生下一子的女人,应当是那种妩媚刻薄的类型。 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端庄大气之姿,着实让她意外。 “阿姐,你没事吧。” 林轩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林非晚为自己挡棍,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重重撞击了下。 林海盛怒之下的一棍有多大力气他再清楚不过,没想到除了父亲,还有人冲上来护着自己。 这个“阿姐”他从心里认定了。 少年掌心的拳越握越紧,眸底的情绪愈发坚定。 “我没事。” 注意到他的动作,林非晚松开手,拍拍他的肩膀。 转身,她又看向林海,杏眸眯起危险的弧度。 “族长,轩儿这个弟弟本宫认了,日后他再犯错,麻烦交给我和伯父处理,就不劳您大驾了。” 林海被她异样的眼神看得一滞,一旁的美妇人咬着唇,想说些什么,对上林非晚的目光,又低了回去。 “来人,送族长和这位夫人回去。” 林府的下人如今都是林轩的人,他们早就看林海不顺眼,见林非晚替自家主人出气,要不是碍于身份,都想拍手叫好。 听见她下了逐客令,当即就争先恐后地上前。 “族长,夫人请!” 林海只能咬牙忍着,在脸色红白交加的美妇人搀扶下灰溜溜离开。 “阿姐,可有父亲的消息?” 林非晚摇摇头,她的人看到皇帝将林昌传进宫,更进一步的消息却是无能为力。 蓦地,她想到一个人。 若是求助于雪千御,或许…… 不行不行,她才不会去求那个混蛋。 可对上林轩殷切的目光,她长出一口气,叫来冬青耳语几句。 冬青露出一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表情,叹气离开。 “对了阿姐,你说今早要给林府一个大礼,是什么?” 林非晚没直接说,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觉得皇上会怎样处置赵婷婷?” 林轩蹙眉思索片刻,“有太后和淑妃在,赵家又是富可敌国的世族豪门,皇上应该不会重罚于她,但又要给百姓一个交代,最大的可能便是选个替罪羊,只是即便如此,赵婷婷的名声也坏了,赵家的地位呵呵。” “不错,所以我们顺水推舟,将那些暗卫的尸体送还,不过……” 杏眸闪着狡黠的光,“可不是白还的。” 明明方才还郁闷得很,林轩却被她脸上的俏皮与狡黠给吸引了,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林家一派和谐,朝堂上却风云难测。 “皇上,赵氏昨晚已经当众认罪,街上百姓均可作证,但此事牵连赵家,兹事体大,故请皇上亲自定夺。” 林昌头垂得低低的,还好官袍够宽大,掩住了打颤的双腿。 “你胡说,皇上,是林非晚故意设计陷害我,我才没杀那些乞丐。” 赵婷婷哭着跪下,只要她咬死不认,父母和姑姑、太后一定会想办法帮她的。 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皇帝雪千夜皱了皱眉,“怎么御王妃也参与其中?” 林昌打了个冷颤,想起昨日林非晚的说辞,深呼一口气道:“启禀皇上,昨晚赵氏当众认罪时御王妃刚好路过,便让人帮忙擒拿凶手。” “刚好路过?” 犀利的目光扫过来,林昌不敢对视,只能垂头强装淡定。 “是,刚好路过。” “皇上不好了,淑妃娘娘刚刚动了胎气。” 突然一个小黄门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放肆,皇上正在上朝,你……” “曹胜!” 雪千夜脸色一凛,打断贴身太监曹胜的话,“退朝,有事明日再议。” 皇帝匆匆离开,文武百官皆是看戏一般,看得林昌一阵心慌。 赵婷婷昂着脖子,来到他身侧,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想动本小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今日之辱,我来日必报。” 林昌感觉一到霹雳落到身上,将自己劈得渣都不剩。 轩儿一时意气也就罢了。 他怎么会将身家性命都压到林非晚身上,她再聪明又如何,赵家的地位摆在那。 赵淑妃更是荣宠正盛,一个动了胎气便能让皇帝匆匆退朝。 林非晚是御王妃,而且从头到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只是一个七品县官,官位还是靠着林海才得来的,身后根本没有任何根基。 赵家,根本不是他能得罪的。 他好糊涂啊。 “阿姐,此计甚妙!” 林昌刚进门就听见这句话,林轩声音里的叹服与惊喜让他压抑一路的怒火瞬间爆发。 “住口!” 林昌脸色铁青,见到林非晚连个眼神都没给,径直坐到主座上。 二人对视一眼,林轩蹙眉开口:“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哼,怎么了?你问她!” 林轩当即冷了脸,拦在林非晚跟前,将那道怒视的目光挡住。 “父亲,此事本来就与阿姐无关,是我求她才过来帮忙的,如果中途出了什么差错,一切责任由我承担,还请父亲不要将火发到阿姐身上。” 林非晚柳眉微挑,林轩一向孝顺,肯为她反驳林昌属实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可不是这个。 杏眸眯了眯,“伯父如此动怒,可是宫中之事出了什么差池?” “哼!” 刚被一手捧大的儿子怼,林昌火气正旺,直接对林非晚甩起脸子。 林非晚蹙了蹙眉,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悦。 本来她还挺同情林昌的,现在……呵呵。 “林府就是如此招待王妃的?” 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 众人抬眸看去,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雪千御。 不知为何,听着这声音,林非晚眼眶竟有些发酸。 林昌瞪圆了眼,没想到林府这个小庙会迎来北雪战神。 林非晚他可以使脸色,对着雪千御他可不敢。 毕竟这位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 “追云,藐视皇族是个什么罪过,给林大人讲讲。” 修长的手指敲在扶手上,似是漫不经心地闲聊,说出来的话却让林昌和林轩均是一颤。 他们进来时正好听到里面的声音,自然知道自家王妃刚刚受了气。 追云板着脸,目露凶光,将手中长剑拔出两寸:“回主子,格杀勿论!” 银光反射,照得林昌不敢抬头。 林轩也战战兢兢跪在一旁,如临大敌。 林非晚一时不忍,上前几步,顺手将追云手中出鞘的剑摁回去。 “王爷,你怎么来了。” “哼,本王不来,还不知道你在自家都能受欺负!” 第六十六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雪千御冷哼一声,凌厉的威压蔓延开来。 跪在地上的林昌吓得如见了老鹰的小鸡仔一般,哆嗦着伏在地上。 林非晚淡淡扫了林昌一眼便移开,转而将林轩扶起来。 “林大人,现在可以说说宫里发生了什么吗?” 林昌已经回来,自然还是要听当事人亲自叙述一番。 林昌哪里还敢拿乔,当即将殿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通。 林轩听完,脸色也有些难看,不过并非针对林非晚,而是担心事情会再出变故。 “阿姐。” 他轻唤一声。 “别担心。” 她给了林轩一个安心的眼神,“累了一夜,你先送伯父去休息一下。” 林轩点点头,还未等他搀扶,林昌已经如获大赦的起身,跑似的离开。 “嘶……雪千御你干嘛,嘶……” 额头冷不丁被重重敲了下,林非晚气呼呼地瞪向始作俑者。 她下意识抬手去捂额头,不小心又扯到被打伤的手臂,疼得吸了口凉气。 “哼,让你长些记性,日后吃力不讨好的事少做!” 说完,剑眉微微蹙起。 只是轻轻敲了下,有那么疼? “过来!” 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 “干嘛!” “很疼?” “嗯嗯!” 林非晚重重点头,不知怎么的,一股委屈涌上来,她抽了抽鼻子。 “娇气!” 雪千御一脸嫌弃的表情,修长的手指已在她额头轻轻揉起来。 追云撇撇嘴,主子这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冬青则一脸星星眼,两只手握成拳暗暗挥动着,心里不住地喊加油。 她是在半路碰见雪千御的,而且不等她说明来意,王爷就把小姐要求的事做完了。 先是暗中帮助小姐,如今又当众给小姐揉额头,她就知道王爷是喜欢小姐的。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雪千御揉额头上,并没有注意到林非晚微微拖着的手臂。 “王爷,我不疼了。” 她后退一步。 被众人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额头确实不疼,被他一揉,反而心里有些痒痒的。 那感觉就像羽毛划过湖面,明明痒得很,却抓不到。 闻言雪千御蹙了蹙眉。 以为他是被打断揉额头的动作不乐意了,林非晚强扯出笑脸,试探着问:“要不您再给我揉揉?” 没想到男人脸色直接冷下来,将手摆在身后:“想得美!” 林非晚:“……” 这人的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 她耸耸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把话题引到正轨。 “劳驾王爷亲自跑一趟,可是宫中出了什么大变故?” 她之前让冬青以自己的名义求雪千御打探宫中消息,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他没必要亲自来。 想到这,她的表情也有些严肃。 听到这句话,原本就阴沉的脸直接变成黑锅底。 他咬牙:“没有大变故本王就不能来了?” “呃……” 林非晚一阵无语,“那倒也不是。” 自己说错什么了,为什么他越来越生气? 冬青看着二人别扭的发言急得快冒汗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握住林非晚的胳膊。 “小姐,王爷他……” “嘶……” “小姐,你手臂怎么了?” 冬青这一吆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她的胳膊上。 尤其雪千御,明明看不到,透过白绫传来的威圧感却让人有些瘆得慌。 她顶着御王妃的身份,代表的就是雪千御和皇家的面子。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被林海打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 她暂时不想再节外生枝,将袖子裹得紧了些。 “没……没事。” 冬青侧过身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撩开一角,眼眶顿时红了。 “小姐,你手臂都肿了,还说没事。” “谁做的?” 冷厉的声音传来,林非晚连忙拉下衣袖,小声嗫嚅:“是我自己不小心碰了一下,与外人无关。” 剑眉拧成“川”字,如墨的脸色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 “你确定不说,若是让本王查出来……” 林非晚打断他:“放心,没外人看见,不会丢你脸面的。” 凉薄的唇角扯了扯:“你觉得本王生气是因为怕丢脸面?” 她下意识回应:“不是吗?” 难不成还能是因为心疼她? 这句话在她脑海中闪过一瞬,很快被压下去。 不可能,若不是她上门强求,他和她现在也只是陌路而已。 本就是契婚,怎敢奢求太多。 可万一呢,他会不会…… 杏眸中星光点点,夹杂着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希冀。 “是,所以日后记住你王妃的身份,再被人欺负,就给本王卷铺盖,滚回你的忠勇侯府!追云,我们走!” 杏眸瞬间黯淡下去,果然,她不应奢求。 明明猜到结果,可为什么心里涩涩的,喉头哽得连句话都说不出。 追云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塞过来一张纸条后转身推着人离开。 “小姐,你怎么能……唉!” 冬青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推她,终是不忍责怪,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林非晚快速收敛好情绪,将纸条展开。 宫中淑妃借胎生事,太后称病,皇帝洞悉一切,只是表面假装不知。 果然与她之前猜测的一样,皇上碍于淑妃和太后不会重惩赵家,但也不会轻易放过赵婷婷。 皇帝之所以退朝,并非多在乎淑妃,而是以此为借口拖延时间,寻找合适的解决方法。 既能让淑妃和太后满意,还可以给百姓一个交代。 “阿姐,你和王爷……吵架了?” 林轩不明所以地走进来,脸上还挂着几分愧疚。 “这是我派人从永安堂买来的消肿化瘀的药,你快用上些,女子的胳膊万不能留疤。” 说着,他白净的脸上飞起两朵红霞。 林非晚瞧着有趣,“噗嗤”笑出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轩弟只比我小半岁,是时候订门亲事了,你若看上哪家贵女,尽管告诉阿姐,阿姐出头帮你说和。” “阿姐,你净打趣我。” 林轩低下头,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 二人欢声笑语的一幕正好被去而复返的雪千御听见。 自从目盲之后,他的听觉、嗅觉和感知都比之前强上数倍。 扶着轮椅的手一顿。 “主子,不是要给王妃送药?” 追云心里那叫一个急呀,都快到门口了,主子怎么打退堂鼓了。 “扔了,回府。” “扔……扔了?” 追云握紧手里的寒玉露,价值连城的药说扔就扔? 你家是有金山还是有银山,禁得起这样败? 好吧,御王府确实有金山银山。 “哗啦!” 是追云心碎的声音。 “咦?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林非晚无缘无故打了个冷颤,疑惑地看了看门口。 “没有啊。” 林轩和冬青一脸茫然。 “哦,那就是我听错了,轩弟,你看看这个。” 她将手里的信递过去。 林轩接过信纸,越往下看眼神越亮,“我这就去告诉父亲,就是他错怪阿姐了。” “不着急,事情还没最后定论,我们等等再说。” 正说着,就听门外一声公鸭嗓。 “县令林昌出来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乞丐被害案内情复杂,牵连甚广,现交由大理寺亲自审理,钦此!” “臣林昌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送走老黄门,林昌的心仍旧难以平静。 案子的事是解决了,可赵家已经被他得罪得死死的,其中严重性不输案子。 尤其是赵婷婷临走前的几句话,更是让他惴惴不安。 林轩本以为父亲拿到圣旨后会来找林非晚道歉,但一直目送他的身影走进后院,也没回头。 “父亲怎么回事,明明案子都已经……” “他应该是在担心赵家。” 林非晚走到林轩跟前,“以赵婷婷高傲的性子,肯定对他说了狠话,他担心自己还有你会步那些乞丐们的后尘。” 林轩转眸看过来,“我相信阿姐。” 林非晚淡淡一笑,“为了让伯父安心,看来我们要做笔亏本买卖了。” “冬青,吩咐张统领将所有暗卫尸体装车。” “轩弟,你去守好伯父,别让他见任何人。” “那阿姐你呢?” “我?”林非晚笑了笑,“我要去趟赵府。” “赵府?” 冬青和林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赵婷婷恨透了林非晚,她此去不是狼入虎口吗? “小姐,您三思啊。” “是呀阿姐,你不能去。” 二人一人一只手臂,拽得林非晚动弹不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如今是御王妃,她再恨我,也不敢让我在赵家出事,而且,谁说我是一个人,追雨!” 她对外喊了一声,立时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 林轩一愣松开手,好厉害。 冬青依旧紧紧握着她的衣袖,她当然知道小姐身边有追雨,可还是不放心。 “小姐,让奴婢陪着您一起去吧。” “你去了只会添乱,她们不敢动小姐,正好拿你开刀出气。” 不等林非晚劝解,追雨面无表情地说道。 虽然她说的都是正解,可直言直语着实有些伤人了。 冬青松开手,红着眼圈道:“小姐,奴婢不去了。” 林非晚反握住她的手:“好冬青,在这等我回来。” 转身,杏眸眯起危险的光。 管它龙潭还是虎穴。 赵家,她来了。 第六十七章指着她的鼻子骂 “王妃,赵府到了。” 车夫的声音传来,林非晚挑开车帘,瞧着外面的情形不由挑了挑眉。 高台之上,朱红的大门气派无比,再往上,是先帝御笔亲提的“承恩侯府”四个金色大字。 高台之下,两个近两米高的青玉石狮子威风凛凛,惟妙惟肖。 注意到狮子头上的卷发,她杏眸眯了眯,竟然有十三枚之多,和王府规格不相上下。 看来赵家的野心早就藏不住了,只是外人都被他们修佛的外表欺骗罢了。 “来者何人,敢闯赵府!” 一个护院拦住林非晚上前的脚步。 她勾了勾唇,“本宫乃是御王妃,还不让你家主子出来接驾!” “御王妃?” 护院眼中闪过杀意,“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告知主人。” “不必了,本宫去花厅等。” “你……” “怎么?区区一个侯府,还想让本宫在外面候着不成,也配?” 她轻嗤一声,叫住过往的一个下人,“本宫要去花厅,带路!” 下人见护卫都吃了瘪,不敢不应:“是。” …… “什么,你说谁来了!” 后院,赵婷婷听到下人禀告,气得五官都开始扭曲。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人自来闯,林非晚啊林非晚,我看这次还有谁护你!” “婷婷,冷静些,她不能在府里出事。” 吴氏及时出声,拽住要往外走的女儿。 赵婷婷也反应过来,可心里那口气实在憋得难受。 吴氏何尝不是如此,才算计得她们赵家多年苦心经营的清流形象毁于一旦,还敢独自上门,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婷婷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母亲,最好让她将女儿受过的折磨通通遭受一遍,再将她折磨而死,还有那个把我困了一夜,压上殿的县令,灭他全家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好,都依你,只是现在,咱们要忍着些,你就待在后院,我出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 花厅内,林非晚百无聊赖地看着绣帕上的花纹,一角是并蒂莲花,一角是鸳鸯戏水,冬青这丫头的心思真是昭然若揭。 耳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暗暗挑了挑眉,将帕子收回去。 “御王妃大驾,臣妇有失远迎。” 吴氏原本笑着,看到桌上空空,对外怒斥道:“你们怎么办事的,竟不知给王妃上茶,来人,将他们拉下去打二十板子,通通发去庄子上。” 转身又换上一张笑脸:“府里奴才不懂事,还请王妃莫怪。” 林非晚暗暗挑眉,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 “无妨,承恩侯夫人不必客气。” 很快有丫鬟过来上茶。 她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放下。 吴氏瞥了一眼,敛去眼底的狠厉,笑道:“赵府里比不得王府,只有禅茶,王妃可是喝不惯?” 林非晚勾了勾唇,又端起茶抿了一口。 “禅茶好,禅茶静心,早听闻赵家世代信佛,心地最是良善慈悲,没想到连茶水都如此讲究。” 良善?慈悲? 这不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嘛,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 吴氏垂眸,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不知王妃今日来所为何事?” 林非晚放下茶杯,“本宫想同夫人谈一笔买卖。” 吴氏心里冷哼:“臣妇一介妇人,不懂经商,可能要让王妃失望了。” 她挑眉:“夫人别急着拒绝,赵小姐的案子,夫人觉得大理寺会怎样判?” 吴氏眼神一冷,“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们又不傻,如果不是神秘人和林非晚插手,以县衙的人手和胆量,怎么可能让她们几次三番损兵折将,还将赵婷婷暴露出去。 之前自己一直猜不到神秘人是何人所派,现在看来,八成和林非晚是一伙的,又或者那人就是她派的。 她怎么好意思来问自己。 “夫人不必同我打哑谜,本宫此次便是来给您和赵小姐解忧的。” 吴氏心里冷笑:“愿闻其详。” “赵家世代礼佛,赵小姐自幼受此熏陶,自然也是慈悲之人,乞丐被害案定是手下人自作主张,而小姐不忍苛责下人,这才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说完,林非晚抬眸看她:“夫人觉得本宫这个解释如何?” 吴氏暗暗挑眉,“这是王妃的片面之词,还是……” 林非晚笑了笑,“本宫自林府来,这自然是县令大人从嫌犯口中所得,只是那嫌犯如今已经畏罪自尽,如果夫人没意见,本宫会让人将卷宗一并送至大理寺。” 吴氏眼中闪过精光,如此一来,赵婷婷和赵家名声可保。 不过……吴氏余光扫了眼林非晚,她为何会如此好心? “夫人不必奇怪,本宫这样做并非没有理由。” 她兀自理了理衣衫,“自此之后,赵家不得动林家分毫,夫人可能做到?” 吴氏了然,原来目的在这,这笔买卖,赵家不亏。 小小林氏,赵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林非晚只说了不让赵家出手,没说别人不行。 只要她们一声令下,有的是人愿意为赵家效劳。 到时候呵呵。 “好,臣妇可以做到。” 林非晚突然笑了,“夫人别急着答应,我们林氏小门小户,只出了我父亲一个忠勇侯与伯父一个七品官,平日不曾树过什么大敌,若日后有个什么万一,本宫很难不联想到赵家。” 好算计! 吴氏脸色沉下去,“王妃这是要我赵家给你林家当护院?” “夫人这是哪里话,本宫只是替家人惜命罢了。” 林非晚垂眸,端起茶杯把玩起来。 突然“哗啦”一声。 “诶呀呀……”她“啧”了声,“都怪本宫不小心,怎么就碎了呢,唉,自从嫁给御王后本宫手底下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还望夫人莫怪。” 吴氏心里冷笑,自己不是被吓大的,可面对此情此景也只能忍着。 “方才所言臣妇悉数应允,也请王妃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不过空口无凭,希望夫人能给本宫一个信物,不然日后夫人违约,本宫岂非成了冤大头。” 吴氏蹙眉,心里划过一个不妙的念头:“你想要什么?” 林非晚勾唇,“这座宅子不错,夫人可愿将地契交给本宫保管?” 吴氏暗暗咬牙:“御王妃,这宅子可是先帝御赐,朱门顶上还挂着金匾呢。” 这座宅子的地契要是给了她,和让赵氏一族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有什么区别。 “哦,倒是本宫的疏忽,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夫人立个字据吧。” 吴氏被她这绿茶的口吻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来人,上笔墨。” 吴氏一挥而就,盖好私印,沉着脸将宣纸递上来。 “臣妇有生之年愿保林家无虞,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夫人严重了,”林非晚笑着将宣纸收入怀中,“本宫这就去安排将真凶和卷宗送往大理寺,告辞。” “王妃慢走。” 出了赵府,林非晚脸上的笑霎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面孔。 “车夫,速回林府。” 此时的林府内一片焦灼。 “逆子快开门,那病秧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连为父都敢忤逆了!” “父亲,我相信阿姐一定会将此事摆平的,您且安心等等。” “哪怕为父要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你也不开吗?” “事关重大,哪怕父亲之后要我的命,我现在也不能开门。” “好,好,好一个逆子!” 林昌气得将屋里东西乱砸一通,“当初就不该让那贱-人把你生下来!” 林轩垂下的眉头一紧,这些年父亲对他关爱有加,更是顶着压力,从未在他面前说过母亲半句坏话,更别提“贱-人”之类的称呼…… 下一秒,他将眉头舒展开来,父亲应该只是一时气话罢了,自己没必要胡思乱想。 父亲若真对母亲不满,也不会甘愿委屈这么多年。 “少爷,王妃传信,让您去县衙找她。” 老管家过来说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 林轩嘱咐老管家几句,赶紧去往县衙。 他气喘吁吁跑到那,林非晚正坐在后堂饮茶。 “阿姐,你……” 林非晚推过去一杯茶,“将气喘匀了再说。” “嗯。” 林轩如牛饮水般猛灌一口,“阿姐,你没事就好,赵家没难为你吧?” 她还以为林轩开口会问案子的事,没想到最先关心的是她的安危。 人下意识的行为做不了假,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这个阿弟真是没白认。 “你看看这个。” 她将一本卷宗递过去。 “这是……乞丐被害案的卷宗,让那些暗卫当替罪羊?” “是,你去盖好印章,连人带卷宗一并移交大理寺。” “对了,”林非晚起身理了理衣衫,“告诉伯父,赵家已经答应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所以,他不用再担忧了。” 原来她说的亏本买卖是指这个。 用真凶逍遥法外去换林府安危,不仅亏本,还亏心啊。 “阿姐,”林轩一脸羞愧地叫住她,“我替父亲向你道歉。” “不必,他会那样也是人之常情,我并未放在心上,倒是你,好好准备准备,改日我回侯府禀告母亲正式立你为世子。” “阿姐放心,我已经准备很久了。” “嗯,有需要再去御王府找我。” 林非晚转身离开,刚走到县衙外就看到一辆马车经过。 微风吹起车帘,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她。” 第六十八章 他不睡,王妃也别想睡 “小姐,你在看什么?” 见她目不转睛看着什么,冬青好奇地问。 “你还记得之前在宁慈庵遇见的女大夫吗?” “女大夫?” 冬青歪头想了片刻,“哦,奴婢记起来了,是和夫人特别投缘的那个,好像叫什么林浅雪。” “对,就是她,我记得当时母亲说她是来京寻亲的,方才那辆马车里的人应该是她,不知道她找到亲人没有。” 冬青撇撇嘴,“小姐,您有功夫关心别人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林非晚的心顿时沉到谷底,最近雪千御不知道抽什么风,总是针对她。 眼瞅着就到午膳时间,她只得快马加鞭回王府。 …… “阿嚏!” 雪千御打了个喷嚏,把刚要进门的暗卫吓了一跳。 “何事?” “主子,沈神医传来消息,说王妃可以适当学些轻功和拳脚,但切记不宜过劳。” “嗯,派人将徐老请来。” “主子,三殿下来访,说是奉旨向您征求重建漪澜殿的建议。” 追云的声音传来,雪千御拧眉,淡淡道:“将人带去前厅。” 大门外,听到让自己去前厅,而不是书房,雪承澈原本得意的面容瞬间淡了几分。 看来,就算父皇默许,皇叔也没站队的意思。 又或许,他只是担心父皇是在故意试探,所以才如此谨慎? 无论如何,他都要抓住时机。 哪怕雪千御真的不想站队,他也要营造出一种对方支持自己的假象。 打定主意,雪承澈面上的笑容比先前还灿烂几分。 隔着一条游廊就看到前厅内饮茶的雪千御。 举止从容闲逸,纵有白绫障目,仍挡不住眉目间那股慑人之气。 论不怒自威,这位皇叔比父皇还要盛几分,而且能力与威望亦在父皇之上。 难怪父皇会对他忌惮极多,又因仰仗于他而隐忍不发。 换成自己,恐怕也会做出和父皇一样的选择。 “侄儿见过皇叔,这是漪澜殿的图纸,侄儿已经找人专门做成皇叔能看的样式,请您过目。” 宣纸铺开,雪千御抬手在纸面上摩挲而过。 房屋布局竟和当年母妃在世时一模一样,就连修缮后的一些改动之处也做了还原。 时隔多年,漪澜殿最初的图纸早就不知流落到哪去了,雪承澈能将图纸做出来,可见是费了一番功夫。 但外人只知他思念母妃,却不知早在母妃被害那日,漪澜殿留给他的就只剩厌恶。 “你有心了。” 冷漠的声音不带半分感情。 雪承澈扬起的嘴角沉下来,“皇叔可是觉得哪里不合适?侄儿可以让人去改,父皇说这宫殿是为您修的,一样要让您满意。” 雪千御抬手将画卷收起,“本王有王府这一处遮风之地便可,斯人已逝,又何必望庐思人徒增感伤。” 雪承澈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确定这真的不是假意之词,确实是自己弄巧成拙了,才垂首作揖。 “皇叔的意思,侄儿明白了,侄儿改日再登门造访。” “嗯。” …… 王府大门外,林非晚耷拉着头下了车,抬眸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御王府门外有外来马车,不知道是谁如此胆大。 “林小姐,又见面了。” 正纳闷间,一道温润的嗓音传来。 柳眉不着痕迹地蹙了蹙,语气疏离:“三殿下,你该叫本宫一声皇婶。” 雪承澈眸中不悦一闪而过,他迟早要让这个女人匍匐在自己身下。 “皇……婶,若是当初我主动些,你我之间或许……唉,也罢,如今木已成舟,我也该走出来了。” 清俊的面庞眼巴巴看过来,眸底满是无奈与不舍。 但这番“告白”听在林非晚耳中只觉得恶心。 若之前在宫中那晚她没有识破别人的计策,早就被雪承澈趁虚而入了。 而他在与林冉翻云覆雨后却又立刻翻脸不认人,此等无情无义之辈,哪怕长着一张赛潘安的脸,也是垃圾。 她冷哼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三殿下在王府门口对本宫示爱,可想过王爷听见会作何感想?” 没想到她会如此说,笑意僵在脸上,片刻又化开。 “皇婶误会了,我只是抒发一下感慨,不知皇婶喜欢什么,皇叔约我改日到府,到时我可以为皇婶带来,算是为今日的唐突赔罪。” 还要来! 还是雪千御主动约的。 林非晚眉头蹙得更紧,难不成雪千御真的要站队雪承澈? “不必。” 留下两个字,她气冲冲赶去厨房。 由于带着几分气,她把菜刀舞得虎虎生风,吓得朱群带人站得老远,生怕一不小心被王妃给削了首。 不远处,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的追风眯了眯眼。 王妃挥刀的姿势并非毫无章法,而是像是学过武的样子,而且武功还不低。 不过依照他们得到的消息,王妃之前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但凡她会武功,应该也不会做出进出全凭钻狗洞的行为。 突然,他眼睛一亮。 这是不是说明王妃是个天生练武的好苗子。 对,肯定是这样。 冰山脸突然弯出弧度,可把树上的暗卫吓坏了。 “老大没事吧?” “谁知道呢,好可怕。” “人家小心脏现在噗通噗通的。” “嘶……你什么时候变成娘娘腔了?” “人家喜欢不成吗,诶呀你讨厌啦。” …… 隐在暗处的追雨眉头拧成“川”字,果然男人单身久了容易出问题。 想到自己那三个哥哥,她只觉得一阵头疼。 大哥追风常年板着一副冰山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程度不输王爷。 二哥追云好像脑子缺根筋,一会聪明一会糊涂。 三哥追月一腔热血全放在沙场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 三个人一看就是打光棍的料。 “唉。” 她叹了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林非晚身上。 此时她已经做好四菜一汤端去主院。 进去后,她发现除了追云之外,雪千御身后还站着一位满头白发,慈眉善目的老者。 那老者不动声色地看了她端来的膳食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追云收到信号,如往常一样笑眯眯地布菜。 这是找了个大夫来啊! 林非晚蹙眉冷笑:“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对我不放心,大可继续让厨房给你做膳食,没必要一边用我,还一边防着我,你不累,我还嫌累呢!” 雪千御拧眉,将筷子放下。 “本王做什么了?” “哼,”她扯了扯唇角,“王爷什么时候学会装傻充愣了,非要我把事情挑明吗?” “你说。” 她轻嗤一声,“你叫我说,我还偏不说!” 起身就走,却被叫住。 “你去哪?” “当然是去吃我的硬饼咸菜!” 她冷哼着离开。 雪千御拾起筷子又放下。 “撤了吧。” 追云试图补救:“主子,这些都是王妃亲手做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您不吃,若是让她知道,恐怕会雪上加霜。” 没成想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你觉得本王会怕她?” “当然不是,属下的意思是……您多少吃一些,别浪费了王妃的一番心意。” 追云说完,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片刻后,男人又重新拾起筷子,“哪个是她亲手做的?” “这些都是,朱群说他们连下手都没打。” “嗯,布菜吧。” “得嘞。” 于是乎,在追云和老者的见证下,说撤膳的男人足足吃了平时两倍的量。 果真是口嫌体正直。 放下筷子,雪千御淡淡道:“徐老,王妃习武之事就拜托你了。” “王爷放心,属下定竭尽全力教授王妃。” “明日开始,从卯时起,每天练一个时辰。” 听到“卯时”这两个字,追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王妃是真胆大。 他原本以为那些在墙外唱戏的人是无处可去才来此,打听之下才知道那是王妃特意雇来的戏班。 戏腔每日卯时准时响起,为的就是不让主子睡好觉。 他还纳闷主子知道后为什么没把人赶走,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他不睡,王妃也别想睡。 徐广自是不知其中弯弯绕,慈祥一笑,“王爷,王妃只是学些防身的拳脚,不必如此严苛,辰时起,每日半个时辰足矣。” 男人薄唇微勾,冷嗤一声。 “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学什么武,徐老按本王吩咐去做就是。” 徐广见此,也不再多言。 …… 回到海棠轩的林非晚又气又饿。 正准备去小厨房,就见张清和张秀一脸支支吾吾地挡在跟前。 “怎么了?” “王妃,王爷让人把小厨房封了。” 张清小心翼翼地说。 下一秒,在林非晚即将暴怒之际,她又赶紧说道:“王妃别急,王爷听闻您想学武,特意从军中调来一位老师,王爷还说如果您表现好,就恢复小厨房。” “真的?” 林非晚蹙眉,“本宫刚从主院回来,王爷分明没提过这件事。” 张清一愣,“徐老没走啊,奴婢一直在门口守着,没见他离开。” 一个不妙的念头在林非晚脑海中升起。 她咽了口唾沫,抓住张清的双肩问:“你说的徐老,可是一头白发,长相慈眉善目的老者?” 第六十九章小心眼的坏男人 张清点点头,“对,王妃见过徐老了?” 林非晚扯了扯嘴角,何止见过,她还以为对方是雪千御请来的大夫,发了一通脾气呢。 难怪他当时不明所以,却被她误会是在装傻充愣。 感情是自己误会人家了。 还是当着徐老的面,不会被认为是无理取闹的泼妇吧,那之后自己的习武之路岂不是…… 虽然她学武只是不暴露自己会武功的借口,但不代表不需要给未来的老师留下好印象。 她扶额叹了口气。 “王妃可是被饿的?厨房那边已经送来硬饼咸菜,您要不要先用一些。” 张清话说到最后越来越没底气,自古以来,还没听过哪家王妃顿顿硬饼咸菜的,连下人饭都不如。 而林非晚在听到“硬饼咸菜”四个字后,似是突然被唤回神志,咬牙切齿道:“吃就吃!” 但她没想到,更让她生气的事还在后头。 最后一口饼刚咽下,追云就过来传雪千御的口信。 称让她从明日起,每天卯时跟着徐老-练武一个时辰。 林非晚嘴角快扯到耳朵根,“不过一个时辰罢了,为何非要定那么早,他是要本宫效仿古人闻鸡起舞?” 追云尬笑两声,“王妃不觉得卯时这个时间点有些熟悉吗?” “熟悉?” 她蹙眉,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杏眸不好意思地眨了眨。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自己去戏班时又未表明身份,雪千御也不会真把那些人找来对峙,只要她不认,这事就和她无关。 追风猜到了她的小心思,憋着笑从怀中取出一幅小像。 “王妃可能不知道,过目不忘是戏子们的基本功,而且,正巧其中一位戏子画工精湛。” 林非晚不死心地抬眸看去,画中人秋水剪瞳,谈笑艳艳,极具神韵。 不管是那张脸还是身上的服饰,都与她那日一般无二。 得,“罪证”确凿了。 怪不得雪千御要让自己卯时起床,这分明是红果果的报复! 哼,小心眼的坏男人! 看着林非晚脸上表情变幻,一会蹙眉一会生气。 追云意识到不妙,自己又没忍住秃噜嘴了,连忙往回找补。 “王妃,主子为您习武的事可谓用心良苦,先是询问大夫您的身体适不适合习武,又根据大夫指示在军中千挑万选才选中徐老,主子对您是有心的,只是他不善表达罢了。” 林非晚挑眉:“徐老武功很厉害?” 追云憋住笑,“明日王妃您就知道了,属下还要回去复命,先告退了。” 翌日。 卯时不到林非晚就被强行叫醒,来到花园时昨日见过的徐老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徐广见过王妃,从今日起,由属下教授王妃轻功和防身之术,有不敬之处还请王妃谅解配合。” “徐老客气了,您既教本宫武艺,便算是本宫的师父,还请不吝赐教。” “好,”徐广点点头,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花丛中拎出一口锅,“还请王妃背着它围花园跑二十圈,不必着急,在一个时辰内跑完即可。” “蛤?”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眼前慈眉善目的老者手里拎着一口灶台上用的铁锅,怎么看怎么违和。 而且铁锅边上还黢黑无比,离近了依稀能嗅到一股油烟味,好像是刚从哪家灶台上撬下来的。 “呃……徐老,本宫是学武不是学厨,可不可以把背锅换成别的?” 徐广摇摇头,“不可。” “那……好吧。” 她认命的将锅背在身上,又派冬青、张清和张秀三人拦在花园入口处,不让其他人从此路过,这才一圈一圈跑起来。 跑到第三圈时,一声戏腔陡然响起,震得她一个激灵。 “王妃,主子怕您孤单,特意让属下将戏班请到这边来陪您。” 墙头上,追云一脸憋笑。 背锅跑圈的王妃,他还是第一次见。 林非晚咬牙,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跑步。 不就是背个锅吗,也不会比钻狗洞更差了。 怪不得追云昨日表情如此奇怪,这位徐老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她还从未听过教人练武要从背锅开始的。 等等! 会不会是雪千御在故意整她? 毕竟这男人可是出了名的小气。 她狐疑地看了徐老一眼,见他一脸慈相,此刻神情严肃又专注,倒是不像作假的帮凶。 “二十。” 随着戏腔落幕,她也跑完最后一圈。 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正要开口,徐老已经看过来。 “王妃可是奇怪属下为何让您背锅而行?” 被点破心思,林非晚有片刻不好意思,随即淡然,“请徐老赐教。” 徐广将锅背到身后,“属下这门功夫是在行军途中偶然悟得,负锅而行便是灵感来源,此中奥义王妃日后便会知晓,今日就到此,属下告退。” 看着徐广匆匆离开的背影,林非晚压下心底疑惑。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是她孤陋寡闻,真有武功是如此练成的。 正想着,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 “我的锅呢,谁把我的锅撬走了!” 此言一出,方才那抹白色身影几乎是“嗖”一下消失在视线之中。 林非晚揉了揉眼睛,“好快的速度!” 追云从墙上一跃而下,“王妃亲见,徐老轻功一绝。” 她扯了扯唇角,“确实。” 但这教学方式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尤其现在自己身上不仅脏兮兮的,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油烟味。 听着朱群喊叫“偷锅贼”的动静,只觉得一阵阵心虚。 “张清,快去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更衣。” …… 半个时辰后,林非晚身上已焕然一新。 “冬青备车,咱们回侯府。” “现在?” 冬青的第一反应是小姐不会又惹王爷生气了吧。 见她发呆,林非晚一指头戳过去,“当然是现在,不走等着吃硬饼咸菜吗?” “哦哦。” 她松了口气,原来小姐是怕吃硬饼咸菜,转念,她的心又提起来。 “小姐,万一王爷找您做早膳……” “所以咱们才要快些走啊。” 二人逃跑似的上了马车,一路来到侯府,没想到在路上又与林浅雪擦肩而过。 “小姐你看,是那位女大夫,奇怪,她的马车好像是从侯府出来的。” “她与母亲之前就很投缘,来探望也不奇怪,看样子,她应该是找到亲人了。” “可是哪有人大清早上门探望的。” 冬青的嘀咕声传进林非晚耳朵里,她暗暗蹙眉,确实,与其说是上门探望,更像是昨晚在侯府过了一夜似的。 “小……小姐回来了!” 看门的下人看到她下车突然大喊一嗓子,差点把上台阶的二人吓一跳。 “你这人怎么毛毛躁躁的!” 冬青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只是她眼神移开得太快,并没有发现下人目光躲闪。 倒是林非晚余光瞥见这一幕,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见过小姐。” “小姐早。” “……” 去百合院的路上,丫鬟婆子们看过来的表情都与看门的下人别无二致。 她眉头蹙得更紧,转了个圈,“冬青,可是我有什么异样?” 冬青歪头不解:“没有啊。” “没有吗,怎么感觉她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还能有你背锅跑圈怪……” 冬青突然捂住嘴,糟糕,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林非晚双手叉腰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件事不许告诉别人!” “小姐。” 夏竹的声音传来,二人齐齐转头。 “夫人身子不适,请您先去婉园休息,等她好些再……” “母亲病了?” 不等夏竹说完,林非晚已经抬步进去。 余清韵正斜卧在榻上,她面色憔悴,眼底也泛着青色,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模样。 “母亲,您哪里不舒服?” 林非晚上前一步,拉起余清韵的手,食指和中指顺势放在脉上。 心脾气血两虚,还有怒气攻心之兆,明显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余清韵强撑着坐起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上下打量。 林非晚被看得有些发毛,伸手在余清韵面前晃了晃,“母亲,怎么了?” 余清韵淡淡一笑,“没什么,就是几日不见,当母亲的想女儿了。”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余清韵眼底有一种复杂不明的情愫。 再加上下人们的异常,林非晚心中疑惑更深,打算一会找夏竹打听一下情况。 “母亲,您也知道之前父亲灵前显灵之事是假的,我思来想去,认为侯府还是需要有一位世子来镇场,您觉得林轩怎么样?” “林轩?”余清韵皱眉,“他的身份……而且他背后还有族长……” “母亲不必担忧,这些都不是问题。”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余清韵愣了愣,随即会心一笑,“好,我听你的,改日我便向宫内递折子,给林轩请封。” “母亲你……” 请封便是越过世子那一步,直接做侯爷。 一旦圣命下达,便再无回桓可能。 “好孩子,母亲相信你,一会我让人传个口信,中午请轩儿过来一起用膳,再找人算个黄道吉日,办过继礼。” 林非晚暗暗皱眉,奇怪,母亲怎么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余清韵眼底露出一抹苦涩。 晚儿,对不起了。 第七十章 你以为我会非礼你哟 “夏竹,府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从百合院出来,林非晚将夏竹叫到隐蔽处询问。 夏竹嘟嘴不满,“小姐还记得那位女大夫吗,叫林浅雪的,不知道给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夫人昨日留了她一晚,今早又派人给她收拾出一处新院子。” 冬青也抱怨:“是够奇怪的,难不成夫人想让她在府里常住?” 林非晚目光闪了闪,“兴许那位林小姐还未找到亲人,母亲也觉得一个人孤单,正好想找人做个伴吧。” 难怪府里下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原来如此。 她不是小气之人,有人能陪在母亲身边帮母亲解闷她也很开心。 可不知为何,自己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追雨突然现身。 “王妃,王爷急召您回府。” 她扯了扯唇角,预感这么快就验证了。 没想到躲到侯府那家伙也不放弃,他哪里是娶了个临时王妃,分明是娶了个临时厨子。 “夏竹,抹告诉母亲一声,我先回王府,改日再约林轩过来。” “是,小姐慢走。” …… 御王府中。 “圣旨到!” “皇帝谕旨,宣御王和御王妃火速入宫觐见,不得有误,钦此!” “王爷,接旨吧。” 一个老黄门笑眯眯地将圣旨卷好,双手捧着送到雪千御手中。 “这几个禁卫留下护送王爷,老奴先一步回宫复旨,请王爷别耽搁,皇上那边急得很。” “本王知道了,来人,送公公,你们也去府外候着吧。” “是。” “噗!” 等人走远后,雪千御吐出一口黑血。 追云:“主子,要不要属下去请沈神医?” 雪千御出手点住穴道,压下上涌的气血。 “不必,我们先上车等王妃。” 这种程度的毒发他还撑得住。 “主子,圣旨上有细小的银珠,和上次引您毒发的手段一样,难道出手的是……” “不是雪千夜,进宫后秘密跟踪传旨太监,应该会有线索。” “是。” 半个时辰后。 林非晚的马车来到王府门前,没想到雪千御已经等候多时,马车前方还有几个禁卫打扮的人。 这是要进宫? 她下了这辆马车,就上了另一辆,几乎是无缝衔接。 此时,就算林非晚是个傻子也意识到不对劲。 “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男人凉薄的唇半天才动了动,吐出一个“嗯”字。 林非晚磨了磨牙,急着把她叫回来,见了面又不说话,这人是要闹哪样。 “喂,你不想多说,告诉我去做什么也行啊。” 她戳了男人一下,隔着薄薄的衣料,指尖被肌肤滚烫的温度烫得一缩。 “你发烧了?明明昨晚还好好的。” 玉手刚要贴上额头就被火热的大掌握住,“别动,本王无事。” 嘴里说着无事,声音却有种有气无力之感。 被握住的手化被动为主动,食指、中指顺势要探向他的手腕。 霎时一股凌厉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 “啊疼……你干嘛。” 她红着眼圈将手抽出来,这人至于嘛,不就是要给他切个脉,差点把自己手指掰断。 “你方才要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切脉啊,不然呢,你以为我会非礼你哟,阿呼,阿呼……” 她一边吹着手指,一边不满地抱怨。 剑眉蹙了蹙,他的身体状况是一大忌讳,如果不是方才自己回过神来及时收手,她整只手都已经废了。 “本王身体无事。” 林非晚翻了个白眼,突然凑近,唇角勾起一抹报复性的笑。 “王爷,你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讳疾忌医可不好哦,怎么说妾身也是你的王妃,你放心,妾身就算知道了也一定会给你保密的,嘻嘻。” 樱唇一张一翕,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侧。 忽的,男人一个反手摁在车壁上。 林非晚被困其中,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男人滚烫的体温灼得她脸颊泛起一层绯色。 “嘶……” “唔……” 她想抬头,正好撞到坚硬的下巴。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男人的声音有气无力,原本扶在车壁上的手也重重垂下。 “喂,雪千御你怎么了?” 眼见他身子就要滑落,林非晚连忙用力将人揽住。 男人下巴落在她肩膀上,滚烫的肌肤贴在脖颈上,顿时一股酥麻感袭便全身。 “喂,你醒醒啊。” 她唤了两声,男人除了蹙眉再没别的反应。 本想伸手去给他切脉,想到之前男人下意识的反应,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追云!” 她对外喊了一声,下一秒车帘被掀开。 看到雪千御倒在林非晚怀里,追云怔了一瞬,立马将帘子又放下。 “王妃莫急,王爷应该是累了。” “可是他……” “王妃。” 追云打断她,声音突然变得严肃,“王爷定是昨晚太过操劳,还请王妃多体谅些。” 杏眸眯了眯,看来追云已经知道雪千御身体不妙,只是碍于什么不方便明说。 既如此,她更不能当无头苍蝇。 虽然已经猜到是要进宫,为了保准起见,她还是又问了一遍。 “上车时匆忙,没来得及问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 追云眉头紧了紧,主子竟连告诉王妃情况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他忽然有些后悔听主子的话,早知道就该拦着他,先找沈翊过来再说。 “追云?” 思绪被唤回,追云将太监来王府传旨,让二人火速前往宫中,不巧雪千御旧毒复发一事讲了出来。 不过追云并未说明雪千御所中之毒,以及他是被重新下毒引发烈毒发作。 虽然他知道主子喜欢王妃,可主子中毒内情关系重大,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变数。 若是让外人知道主子中的是无解之毒,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他相信王妃,也难保她不被别人利用,所以不敢自作主张。 “他中了什么……算了,等醒来我亲自问他吧。” 追云见她话口戛然而止,顿时松了口气。 “王妃,还有一炷香时间到宫门口,主子情况如何了?” 林非晚摇摇头,“很烫,我叫他都没反应。” 缰绳上的手死死握紧,马车也开始放慢速度。 “追云护卫,皇上有令,让御王和王妃火速进宫,请别让我等为难。” 一个禁卫调转马头,抱拳说道。 追云蹙了蹙眉,这时车帘打开。 “咳咳,抱歉,是本宫不舒服,才让追云慢了些,还请各位见谅。” 林非晚佯装虚弱的模样,这一对视立马认出眼前这位禁卫正是那日自己在宫中打过交道的其中之一。 禁卫还对那日的事情心有余悸,对上林非晚的目光,不由得往后缩了下。 “卑职皇命在身,还请王妃体谅。” “嗯,反正宫中也有太医,本宫这副身子骨应该还死不了。” 禁卫一脸无语:“不要太慢,别让卑职难做。” 小声嘀咕一句,策马调头前行。 放下车帘,林非晚拍了拍胸口。 “呼,还好是个熟人。” “呵,本王倒不知,王妃在禁卫中还有熟人呢。” 熟悉的清冷讥讽的腔调,不是雪千御是谁。 “你终于醒了。” 林非晚勾唇一笑,突然掀帘将一个茶盏扔到马后,来了句:“王爷醒了,加速。” 下一秒,马蹄撒欢,巨大的惯性使得马车往后仰。 雪千御此时坐在轮椅上,她本意是想看对方狼狈撞墙的模样。 可没想到…… 男人一个反转将她压在软榻上,回弹之下,二人的额头重重碰在一起。 “嘶,好疼,雪千御你混蛋!” 车帘被打开。 “主子,王妃你们没事……属下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追云捂脸放下帘子,一抬头看到宫门,只得小声道:“前面就是宫门了,要不二位快些?” 林非晚脸蹭一下子红到脖子根,愤愤推开身上的男人,坐到一旁揉起发疼的额头。 “你头是铁做的吗,这么硬。” 男人鼻尖发出一声轻嗤,“是你自己太软了。” 林非晚不服气,下意识喊了句:“你才软,你是天下第一软!” “咳咳……主子,王妃,皇宫到了。” 追云的声音传来,林非晚气呼呼挑帘下车,将雪千御落在身后。 此刻她脸颊的驼红还未散去,眉目间夹着愠怒之色,一副欲求不满后的表现。 几个禁卫默契地低下头,余光却不停交错,眸中全是压抑不住八卦的兴奋。 堂堂战神那方面竟然有问题,还被自己的王妃当众吐槽,说出去都没人信呐。 相比之下追云倒是淡定得多,他可是亲眼见过王妃是如何夸主子勇猛的。 再说主子之前毒发时可是曾与那位玉佩主人春风一度。 主子应该是受毒发的影响,才会……那样的。 …… 此时的承乾宫内气氛凝重。 二皇子雪承傲昏迷不醒,一众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皇上,皇后,臣等尽力了,二殿下的伤耽搁得太久,溃烂严重,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傲儿有个万一,本宫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儿子都快死了,崔皇后顾不上皇帝雪千夜还在,五官扭曲,护甲狠狠嵌进肉里。 皇帝雪千夜拧眉厉声:“御王和御王妃怎么还没到,再派人去催!就算是……” “就算是什么?” 冷冽的嗓音传来,躺在床上的身影眼皮动了动。 第七十一章 九死一生,烈刀割肉 听到熟悉的声音,皇帝雪千夜的气势泄了大半。 可当众被落了面子,脸上一时挂不住,转而将怒气撒到跪着的太医们身上。 “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朕滚出去!” “皇上,”崔皇后脸色大变,跪倒在雪千夜脚下,“皇上三思啊,太医走了谁给傲儿医治,难不成你真相信这个病……” 雪千夜一个眼神瞪过来,崔皇后要脱口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 “您真觉得御王妃比太医还厉害?” 就算皇帝雪千夜亲口说出,她还是不信一个连自己都治不好的病秧子能比太医署的一众太医强。 林非晚跟在雪千御身后走进来,正好听到这一番对话。 往里望了一眼,柳眉暗暗挑了挑。 还以为皇帝雪千夜急宣她们进宫是有什么事,原来是要给雪承傲医病。 看来他已经对自己沈翊师妹的身份深信不疑,只不过崔皇后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看崔皇后急火火的样子,雪承傲是要不行了? 前些日子不是还有力气算计林家吗,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许是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明显,迎来崔皇后一记眼刀。 紧接着就是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本宫见御王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定能不负皇上期望,治好傲儿。” “这……” 她正犹豫怎么说,身前人已经抢先开口。 “皇嫂过誉了,皇兄宣臣弟夫妻进宫时并未说明缘由,王妃连脉都没切,怎知老二病情如何。” 顿了顿,他又道:“王妃虽是沈神医师妹,但学医时间并不长,医术不一定比太医高明太多。” 林非晚一时失神,在亲侄子和自己之间,他竟然选择偏向自己。 闻言崔皇后脸色更难看,“皇上您也听见了,快让太医回来吧,傲儿的病耽误不得啊。” 皇帝雪千夜眸子眯了眯,越过雪千御看向林非晚。 “御王妃,你怎么说?” 林非晚回过神来,福了福身,玉手突然被一抹火热握住,但明显感觉大手的主人没什么力气。 薄唇擦过,轻之又轻的“不必逞强”四个字传入耳中。 柳眉微微蹙了蹙,必需尽快带他离开才行。 她拍了拍那只手,走到床边。 床幔打开,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从里面倾泻而出。 “呕!” 距离较近的皇帝雪千夜一个没忍住,干呕出声。 崔皇后敢怒不敢言,在袖中的手狠狠握了握。 林非晚用袖子掩住口鼻,余光落在床内侧握紧的手上。 装的?有意思。 她探了探脉象,又看了看雪承傲身上的伤口,这才几日功夫,鞭伤竟溃烂发脓到这种程度。 雪承傲贵为北雪国二殿下,有下人和太医精心照料,正常情况绝对不可能如此,除非……其中另有内情。 “御王妃,老二的伤可能治?” 皇帝雪千夜后退几步,掩鼻问道。 林非晚想了想,回道:“能治是能治,只是……” “只是什么?” 一听能治,崔皇后激动地握住她的袖子。 “只是此法九死一生,臣妾没有万全的把握,不敢涉险。” 皇帝雪千夜握紧了手,“可能找到你师兄?” 林非晚心里冷笑,表面一脸为难道:“让皇上失望了,臣妾与师兄虽师出同门却从未见过。” 崔皇后咬紧牙关:“那你说的九死一生是何方法?” 她勾了勾唇,睨了床上躺着的人一眼:“烈刀割肉。” “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 只有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差点蹦起来。 “不可!” “傲儿你醒了,吓死母后了。” 崔皇后爱子心切,没注意到异样。 雪千御凉薄的唇勾了勾,就算他看不见,也已经猜到雪承傲是在装昏。 用这种方式逼他清醒,亏她想得出来。 不远处的皇帝雪千夜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既然醒了,治与不治自己拿主意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崔皇后暗暗咬牙:“臣妾,恭送皇上。” 林非晚挑了挑眉,“皇后,臣妾也告辞了。” “等等!” “皇嫂还有何事?” 说话的是雪千御,他被这个不争气的侄子气得不轻,说话也带了几分怒气。 崔皇后自是不敢惹他,语气软了几分。 “本宫只是好奇,烈刀割肉后真能活吗?” 林非晚毫不迟疑,“能,能忍则能活,只是太多人受不了这份苦,在中途叫停或者自尽,所以臣妾才说九死一生。” “母后,你问那些做什么,不会真的想,不行,我绝对不同意,我就算是死,也不受那份罪!” “傲儿,你听母后说……” “皇后,臣妾告退。” 不等崔皇后回应,林非晚推着雪千御直奔宫门。 好不容易上了车,刚喘匀一口气,她试探着问:“王爷,你中的到底是什么毒,说不定我能解。” “你?” 男人低嗤一声,“有这份心思不如先好好调理下你的自己的身子,还有……” 一盆冷水浇过来,林非晚扯了扯嘴角,“还有什么话你干脆一次性说完。”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今天表现不错。” “蛤?” 她掏了掏耳朵,自己没听错吧,男人竟然在夸她。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就一句夸奖而已,王爷也太小气了。” “哦,”男人难得勾唇浅笑,“你想要什么赏赐?” 林非晚赶紧抓住机会,“妾身也不贪心,只要一日三餐不再吃硬饼咸菜便可。” “好。” “真的!” 赶巧马车停下,她连忙跳下去,直奔厨房。 “主子,属下看王妃的身子比以前强了许多,或许……” 剑眉微蹙:“怎么,你也觉得她医术高明?” 感觉到一股低气压,追云咽了口唾沫,“属下不敢。” “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追云扫了眼左右,将人推进去。 “回主子,传旨太监复旨后便暴毙而死,太医的诊断是突然疾病。” “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一旦尸体送到乱葬岗,立即派大夫前往验看。” “经属下查证,此人一直在皇上跟前当值,宫里宫外并无亲属,非说有什么亲近之人,就是几个在他手底下的小黄门。” 雪千御淡淡“嗯”了声,“派人盯紧那几个小黄门。” “是。” “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会死在外边呢!” 这语气,这腔调,除了神医沈翊,再无第二人。 “放心,我就算死,也得死在你手里。” 雪千御解开穴道,摊开手腕递过去。 沈翊拧眉片刻,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银针。 “我早就说过让你把他们都嘎了自己当皇帝,省得整天猜来猜去,也不嫌麻烦。” 雪千御嗤了声,“没兴趣,你不也一样?” 沈翊讪笑,“你是唾手可得却弃之敝屣,我是无能为力只好望洋兴叹,那怎能一样。” “哦,你若想当皇帝,一声令下,十万血衣卫立马开赴东璃,如何?” 沈翊扯了扯嘴角,“算了吧,让我一辈子住在那个冷冰冰的地方,不得无聊死。” “就知道你会这样嘶……” 一阵疼痛袭来,剑眉皱了皱。 银针离体,针眼处溢出一连串黑色的血珠。 沈翊敛起打趣之色,“再来几次,不等到月底烈毒发作你就赴黄泉了,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雪千御脸色微沉,袖中双手逐渐握紧。 此时的承乾宫中。 “什么,你是装的,那太医们怎么会……” “是舅舅买通了梁太医,在儿臣的穴位上动了手脚,所以……” “你门……” 崔皇后手举到半空又落下,含泪问:“知不知道母后差点就被你吓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雪承傲咬牙撑起身子:“还不是这几日外面都传老三和皇叔走得近,朝中人心已经偏向与他,我就想借着病重的由头重新博取父皇的关注,没想到……” 想起他刚醒来皇帝雪千夜就迫不及待离开的一幕,雪承傲牙咬得更响了。 他母亲是正宫皇后,舅舅是大将军,不管论嫡还是论长,太子之位都非他莫属。 但父皇迟迟不表态,还默许他与老三鹬蚌相争,每逢一方太过父皇便出手干预,以至于这么多年他和老三之间都未分出胜负。 但这次父皇让老三去亲近一直中立的雪千御,要知道这位战神皇叔虽然现在眼瞎腿残,无论在百姓和军中、邻国之间的威望与实力都远超父皇。 甚至只要皇叔有意,皇位朝夕便会易主。 所以他按捺不住,偷偷找舅舅商量出这一计策。 本意是想让父皇心软,将收走的权利归还于他,没想到啊没想到,却验出了自己在父皇心里的地位。 父皇,既然你不仁,休怪儿臣不义了。 雪承傲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不经意扯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他咬牙倒吸几口冷气。 “傲儿,你的伤真没事?我怎么瞧着不太对劲。” 雪承傲故作轻松,“母后放心,都说做戏要做全套,是儿臣向梁太医要了延缓伤口愈合的药,今日儿臣就换服疗伤药,相信不出几日后背的伤就可结痂愈合。” “好孩子,以后莫要再作傻事。” “嗯,儿臣明白。” 另一边,皇宫一角隐蔽处。 透过影影重重的假山,露出一角蓝色衣袍。 第七十二章 世上之毒总能找到相克之法 “事情办得不错,将证据留好,等合适的时机,再将其一网打尽。” “奴才遵命。” 小太监抬起头,看到他面目的人估计都会震惊。 因为他正是如今雪承傲身边的红人——小泉子。 …… “小泉子去哪了?” 送走崔皇后,雪承傲冷声质问。 一旁侍奉的宫女战战兢兢跪下,“殿下饶命,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来人,拉下去乱棍打死!” “殿下饶命啊殿下……” “殿下。”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挣扎的宫女像是见到了救星。 “殿下,奴才担心您生气,特意去熬了碗清热去火的汤羹,您尝尝。” 见到他,雪承傲脸色才缓和,“还是你贴心。” “谢殿下夸赞。” 小泉子使了个眼色,宫女感恩地点点头跑出去。 这是他救下的第十个宫女,雪承傲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真好。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古人诚不欺我。” 密林中,一身夜行衣的沈翊挑眉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一群尾巴。 白日里他从御王府离开后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称在黑市拍卖会举办地发现数个在逃的朝廷钦犯。 而且,跟踪其中一队,还发现他们做得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只可惜暗卫晚了一步,没能救下那些人的性命。 沈翊本想趁夜色进去查探一番,没想到其中不仅戒备森严还机关重重。 要不是暗卫之前对阁中守卫布置有一番了解,恐怕自己就要被困在其中。 饶是如此,也只不过跑出几里而已。 “你到底是谁,来黑市阁做什么?” 沈翊狭眸挑了挑,“当然是来加入你们的。” “就凭你?” 为首的高个子一脸不屑,“小子,识相的自己了断,不然爷爷我……我怎么了,为什么我的身体动不了了。” “大哥,我也是。” “我也是……” “……” 高个子怒吼一声:“无耻小人,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沈翊唇角扬起一抹邪肆的笑,“不知现在我可有资格了?” “啪啪啪!” 一连串的巴掌声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身影走出夜色。 “老夫是黑市阁的管家,大家都叫我一声谭老,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沈翊抱拳回礼,“在下羽立,见过谭老。” “想进黑市阁,需服下噬心丹,这噬心丹每七日发作一次,除非有解药,否则由心开始,身体有如万虫啃噬,不死不休。” “没问题,只要黑市阁给的酬劳够高,在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不过……”谭敬捋了捋胡须,“公子既善用毒,老夫还要再加一层保障。” “不知谭老还想如何?” “将兵蛊。” 闻言沈翊狭眸微眯,没想到黑市阁中还有会蛊之人。 蛊术诡异多端,一旦沾染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而将兵蛊,又是蛊术中极为刁钻的一种。 所谓的将兵蛊其实是两种蛊,将蛊只有一只,种在主人身上,兵蛊根据主人身体的接受能力可以有多只。 被种下兵蛊之人如不定期服下沉睡药水,让兵蛊陷入休眠,便会逐渐沦为只服从主人命令的活死人。 兵蛊死,对将蛊没影响,而将蛊死,兵蛊也随之死亡。 所以,被下兵蛊之人,无论出于被动或者主动,都会用命去保护种将蛊之人。 这个代价太大,没必要。 “看来今天是谈不拢了,告辞。” 沈翊洒下一包毒粉,消失在原地。 谭敬等后来的人都屏住呼吸,之前被下毒定住身形的几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谭老,此人毒术了得,他们没救了。” 一个身披黑袍的人探查一番前来回禀。 “将尸体带回去研制解药,至于那个羽立,既然留不下他的人,老夫只好留下他的命了。” 走出几步,谭敬又回身,“这几日阁中调整防卫模式,严查四周有没有暗桩,看羽立的样子,不像第一次来,严防再有其他人进入。” “是。” “老东西,还挺奸诈。” 不远处的树上,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的沈翊“啧”了声。 他对蛊术并不擅长,听闻谭老提起,便多了个心眼。 果然…… 他将衣角上的几只虫子扔到地上,打开火折子烧成粉末。 也不知道这老东西什么时候把虫子扔到他身上的,真恶心。 看来自己得回去翻翻师父留下的医书了。 有这样一个蛊毒高手坐镇,内探黑市阁的计划看来要暂时搁置。 “呜……” 他吹了声口哨,很快出现四名暗卫。 “让守在黑市阁周围的兄弟们撤远些,里面有蛊毒高手,让大家千万小心,另外,明早再将消息传给御王,今晚不要打扰他休息。” “是。” …… 翌日。 天不亮雪千御便醒来,“追云,现在是什么时辰?” 追云憋住笑,“主子,是卯时。” 他蹙眉,“卯时。” 一定是自己最近总是准点被戏腔吵醒,今早就算没有戏腔,身体也形成了习惯。 他复又躺下,耳朵里却隐隐听到唱戏的声音。 他捏捏眉心:“告诉戏班,明日不必来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他自己也是“受害者”。 “主子,黑市拍卖会那边有新消息。” 追云将一张信纸递过去 雪千御脸色微沉,不管黑市拍卖会背后有无其他势力,都必须除掉。 …… 此时的花园里,林非晚看着眼前的一堆沙袋陷入沉思。 昨天背锅跑圈,今天是要有什么新花样? “王妃,先从两个沙袋开始,每隔两日增加两个,依旧是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二十圈即可。” 闻言,林非晚扯了扯嘴角。 这不是和她刚开始练功时一样嘛。 “徐老,能不能给本宫解释一下,为何昨天要背锅?” “这个……”徐广眼神闪了闪,“属下……” “老贼终于让我抓到你了,快还我的锅来!” “王妃您慢慢练,属下告辞了。” 话音刚落,老胳膊老腿的徐广轻松一跃便上了墙头,随即消失在视线当中。 等朱群气喘吁吁跑过来,哪里还有人影。 “老贼,我迟早要抓到你!” 朱群愤愤说完,回身恭敬作揖,“奴才见过王妃,王妃平日与徐广接触可小心些。” “此话怎讲?” “王爷让徐广教您武艺,没提前告知您他的过往背景?” 林非晚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说。 朱群言道徐广曾是一名梁上君子,后来改邪归正跟了王爷。 但有时为了过过贼瘾也经常会顺走一些东西,而且那些东西五花八门。 为此,徐广还特意在外买了间宅子,专门放置那些东西。 不过他顺走的东西一般都无伤大雅,而且留下的钱财比东西价值还多。 说完,朱群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抖了抖,脸上满是心爱之物被夺走的愤恨。 “这就是他昨日留下的,没想到这老贼连一口锅都不放过。” 林非晚:“……” 她就纳闷轻功是要练腿上功夫,为什么会有背锅这种奇怪的方式,原来如此,这个徐老头真是…… 不过更可恶的还是追云,看着自己闹笑话也不点破。 她本就有功夫底子,两个沙袋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为了不被发现端倪,她故意装得气喘吁吁,掐着点完成。 “王妃,王爷请您过去用早膳。” 冬青一脸激动地跑过来,那模样就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不过一顿早膳,至于吗?” “小姐你不懂,这是王爷在向您低头示好呢。” “真的?” 林非晚有些狐疑,回头一想,冬青说得不无道理,唇角不自觉上扬。 一顿早膳吃得津津有味,就是她时不时瞟过去的眼神让追云有些压力山大。 终于,在林非晚走出主院时,追云忍不住跑出来。 “王妃,属下是不是哪里得罪您了?” 她勾唇一笑,将人困在门边。 “还好意思问,昨天你见我背锅却不提醒,该当何罪?” “……” 追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道内情,不停地挠头道歉。 “本宫可以不和你计较。” 闻言,追云的眸子亮起来,可听到下一句,眼里的光立马息了。 “只要你告诉本宫王爷中的什么毒。” “王妃还是罚属下吧,这是王爷的私事,属下不敢自作主张。” 林非晚蹙眉,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都是狗咬吕洞宾之辈。 “本宫只是想给他医病,没别的意思。” 追云也为难,“王妃若有意,不如直接去问王爷。” 问他? 她扯了扯唇角,又不是没问过,结局还不是一样。 雪千御对她和侯府有恩,而且她早晚要离开,侯府要想平安,还需要雪千御护着。 所中之毒已经毁了他的眼睛和双腿,从复发的情况来看,这种毒十分凶险,万一…… 突然,林非晚的心莫名揪了下。 玉手握成拳,她一定要试一试。 师父曾说过世上之毒总能找到相克之法,所谓的“无解”其实只是无知。 或许雪千御正是因此才未能找到解决之法。 想到这,她感觉一股热血充满胸膛。 蓦地,她想到了一个绝佳方案——看药渣。 于是乎,她开始和每日煎药膳的下人套近乎。 两天下来,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雪千御所喝的药膳皆为补药,根本没法由药推症。 就在她泄劲之时,追云带来了好消息。 第七十三章他中了无解之毒,她很开心? “你说王爷同意让我给他诊脉?” 林非晚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追云垂首掩去眼底的心虚,“王妃请。” 她跟随追云来到主院卧房。 只见床被纱幔遮挡,唯有一抹手腕露在外侧,连手都被锦帕遮住。 柳眉蹙了蹙,看来是有什么不可明说的病症。 她也不多言,将手放到男人腕上。 从脉象来看,他中是由多种毒混合而成的一种复杂热毒。 此毒类似于江湖上的七虫七花毒,除非知道准确配比和毒药种类,不然只能先行压制,再徐徐图之,难怪他身体拖到现在还有旧毒。 不过……杏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下一秒,不等她开口,手就被抽回去。 紧接着,男人冷淡的嗓音传来:“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日后莫在此事上费心,还有,本王的身体状况,需保密。” 林非晚扯了扯唇角,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换成一个字:“是。” 她就纳闷为什么男人突然同意让自己诊脉,原来是发现自己私下打听,才出此举以绝后患。 真是白瞎了自己一片好心。 不过气归气,林非晚心里还是很高兴。 她方才发现男人的双腿还有救,甚至于那双眼睛也可能有复命的希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先把男人体内的残毒去除干净。 打定主意,她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暗处的暗卫互看一眼,都被王妃从怒到喜的快速变脸整蒙圈了。 …… 床幔被掀开,出来的不是雪千御,而是一名暗卫。 “这是解药,连服三日此毒可解。” 雪千御从屏风后走出来,将一个盒子递到暗卫手中。 上次之后,他总是梦到前世将死的场景。 刚巧林非晚在私下打探他的身体状况,他下意识是相信她的。 但前世的教训太过惨烈,他不敢赌。 于是,便有了今日之试探。 他找沈翊要来与火阳烈蛇毒发作情况相似的奇毒,让暗卫服下扮作自己。 沈翊说这种奇毒除了自己和师父之外无人能解,他的目的,便是希望林非晚知难而退。 果然,她退了。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些失落。 “主子。” 一个暗卫上前,将方才见到的一幕上报。 “你说她笑了?” 剑眉拧起,身侧的手隐隐握成拳。 知道他中了无解之毒,她很开心? 不对,雪千御捏了捏眉心,他怎么下意识相信她的话,真将她当成大夫了。 说不定那个半吊子切脉根本没切明白。 对,一定是这样。 她之前久居后宅,接触外人的时间少之又少,就算在学医上天资过人,恐怕也难成大气。 对付浅显一些的病症或许还行,深一些就力不能及了。 “主子,属下认为,王妃想必是觉得您身体无碍才开心的,应该没别的意思。” 见雪千御面色不妙,追云在心里擦了把汗。 虽然不理解王妃为什么笑,但他打心眼里相信王妃绝无二心。 而且在他心中,已经承认王妃是女主子。 只是主子太不给力,让他看着只能干着急。 不料…… “嗯,本王也如此认为。” 拧起的眉头顺势松开,脸色也多云转晴。 哦豁! 主子这是开窍了? 追云嘴巴张成“O”字,早知道他就不多嘴了。 这时,管家刘叔匆匆走来。 “王爷,三殿下又来了,还带了礼物,是请进来还是……” 雪千御侧身坐在轮椅上,“礼退下,人请去花厅。” “是。” …… 大门外,听到拒绝收礼的雪承澈毫不意外。 皇叔要是好收买,也不会等到现在。 不过他一路大张旗鼓地来,就是为了让外人看到他与御王府亲近。 至于这礼最后皇叔收了还是没收,都不重要。 反正回去时,他一定会“空手”。 “本王上次已经说得很明白,还以为你听懂了。” 雪承澈刚进门,就迎来劈头盖脸的一句。 他脸上的笑僵了下,复又化开:“这是侄儿让人新做的图纸,名为‘揽月宫’,烦请皇叔指点。” “揽月宫,”扶手上的手指敲了敲,“皇兄同意了?” “父皇说过这个宫殿是为皇叔您建的,侄儿自当以您的意见为先。” 雪千御面色一沉,薄唇勾起冰冷的弧度。 “上一个‘九天揽月’的还是你曾祖父,你起这个名字,到底是以本王的意见为先,还是想借机生事,自己心里清楚!” 被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雪承澈脸上的笑容面具寸寸龟裂。 “皇叔息怒,在侄儿心中,皇叔一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所以才认为只有‘揽月’二字能配得上您,没别的意思。” 蓦地,扶手上的手紧了下。 门外不远处,熟悉的脚步声正急速靠近。 他算准时机,薄唇轻吐,带着骇人的威压。 “本王问你,当初林密被害一事,有没有你的手笔!” 雪承澈怔愣住,明明面对着被白绫覆住的双眸,却感觉那双眸子能将自己看穿。 一股凉意自脚底升到后脑勺。 皇叔怎么会突然问这件事,难不成是查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花厅外一双玉足也堪堪停下,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的动静。 林非晚双手握紧,只要他承认,她豁出去与雪千御翻脸,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皇叔,我……我……” “说!” “我没有!” 三个字说完,雪承澈脱力般坐到椅子上,极力控制着自己小口喘气。 他在赌,赌自己当初做的事天衣无缝。 “本王姑且信你,若日后查出你说的并非事实,休怪本王不念叔侄之情!” “苍天在上,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不然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雪承澈起身,对天发誓。 雪千御剑眉微不可查地一皱,“回去吧,日后关于宫殿事宜不必再来。” “可是父皇那边……” 雪承澈装作为难地模样,不再来他还怎么做样子给外人看。 不成想。 雪千御冷笑,“北雪国可以容下一个一无是处的皇子,却绝不会接受一个一无所能的太子甚至是皇帝。” 雪承澈眸中精光闪过,皇叔的意思是自己只认可有能之人。 如今父皇只有他和雪承傲两个成年皇子,老二张扬跋扈,现在又落入他的圈套中。 只要那个消息被捅出去,老二便再无争储的可能。 崔家手握兵权又如何,只要皇叔支持他,崔家就是有反心也无可奈何。 不过等他坐上那个位置,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 看向雪千御的眸底闪过冷光。 “皇叔所言侄儿受教了。” 离开王府,他连忙吩咐人将礼品放到马车中,这样一来,外人便会认为礼已经送出去了。 “殿下,王爷同意您的新图纸了?” 马车上,小黄门好奇地问。 “没有。” 雪承澈拿起图纸撕成两截。 “殿下,”小勇子一脸可惜,“这可是您不眠不休三日的心血,就这么毁了?” “无妨,让工部再作一张便是,告诉工部侍郎,殿名改为长定殿。” 突然,马车一阵急刹。 “大胆,哪里来的乞丐,竟敢拦三皇子的车驾!” 小勇子掀帘怒斥来人。 那人猛地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赵……”小勇子左右看了看,落帘小声回禀:“殿下,是赵小姐。” 雪承澈脸上笑意褪去,掀开窗帘一角,就见马车前站着一个身着脏污男装的人。 如果不是那张熟悉的脸,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竟然是昔日那位天之娇女赵婷婷。 父皇赐婚的圣旨是早朝时下的,想必她早已收到。 眼下这副情形,该是她自己偷跑出来,特意过来找他的。 他勾了勾唇,吩咐小勇子先将人带去附近的客栈,又派人去买了身女子衣衫送去。 半个时辰后。 客栈内的赵婷婷已经梳妆完毕,又恢复往昔光彩。 “三殿下,求你救救臣女。” 美人双目噙泪,脸颊还挂着浴后的绯红,俯身瞬间,高低起伏沟壑连绵。 雪承澈只扫了一眼,淡淡收回目光。 一个被众多乞丐享受过的女人,用那种目光看着自己,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赵小姐快起来,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求字,有话慢慢说。” “诶呀。” 赵婷婷脚一歪,正巧倒在他怀里,娇滴滴道:“臣女心悦殿下已久,求殿下收了臣女。” 来之前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只要雪承澈有一点动心,她一定让他对自己欲罢不能。 雪承澈忍着恶心,将人扶起。 就算之前赵婷婷还是纯洁之身时,他对她都只有利用,遑论如今。 若不是介于她还有用,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提在这与之虚与委蛇。 他叹了口气,“若你早些说,本殿还能应允,可现在父皇已经给你和蛮族王赐婚,你我之间唉。” “臣女不要做什么蛮族王后,我只想当殿下的女人。” “我的处境你也知道,跟着我,说不定哪日就……” “殿下休要灰心丧气,将来皇位一定是属于您的!” 雪承澈突然像被打了鸡血,将人反手搂在怀里,倾身凑近。 “那婷婷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日思夜想的脸近在眼前,赵婷婷早已意乱情迷。 “我愿意,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第七十四章主子话里有股子醋味 雪承澈忍着作呕的冲动,温柔地撩起她耳边碎发,轻声道:“俘获蛮族王欢心,让蛮族成为我登上帝位的助力,我登基那日,便是立你为后之时。” 赵婷婷又不傻,不悦道:“那时就算殿下同意,那些臣子也不会……” 剩余的话被堵在一片缠绵里。 “谁不同意杀了便是。” “殿下……” 刚躺到床上,眼睛突然被覆住。 赵婷婷有些慌乱,就听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乖,别怕,我在。” “嗯。” 女人娇羞点头。 雪承澈一脸嫌弃地起身,抬手一挥,从屋顶落下一个黑色身影。 …… 此时的海棠轩内。 冬青在碾药,对面的林非晚正坐着发呆。 雪承澈的话她并不全信,若没有强大的利益驱使,以周光的精明算计,当初不会铤而走险。 但凭雪千御的能力,如果他说的是假话,必然会被拆穿。 当时花厅内只有他们叔侄二人,雪千御没必要为了谁包庇他。 所以,她到底该不该相信。 “小姐,药粉可以了,小姐?” 冬青伸手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看了眼药碾里的粉末点点头。 “可以了,再碾下一份。” 说着,顺手又递过来一包。 冬青左右看了看,见没外人,小声道:“小姐,不是奴婢不信你的医术,但这药如果是给王爷准备的,是不是让大夫过目一下,万一出了问题,那可是……” 冬青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没继续往下说。 林非晚默默叹了口气,没想到连贴身丫鬟都不信自己,更别提雪千御那边。 果然她决定暗中行动是对的。 等着吧,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雪千御等人悔不当初。 “放心,没人知道我给王爷吃这些。” 碾药的手停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小姐,你想暗中下唔……” 冬青捂住自己的嘴,她在说什么东西,这可是诛九族的罪过,小姐才不会…… “阿嚏!” 林非晚被药粉熏得打了个喷嚏,“不错。” “不要啊小姐,就算王爷最近冷落了你,你也不能……不能绝食啊。” 冬青咽了口唾沫,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 林非晚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要绝……” 话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带着三分讥诮的冷声。 “本王最近冷落你了?” 她回头,就见雪千御不知何时来到院中。 忽然一阵心虚,也不知方才的话他听到没有。 要是听见,自己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还好他看不见。 她用帕子将药碾盖住,面不改色地“嗯”了声。 由于刚才打喷嚏的缘故,这一声“嗯”带着鼻音,像是有无尽委屈。 闻言,男人原本讥诮的唇角换了抹弧度,眉心微微蹙起。 心知她是装的,这一声娇嗔还是让他心尖颤了下。 “王妃说怎样才不算冷落?” “蛤?” 她们又不是真夫妻,这话让她怎么回? “小姐,快说呀。” 冬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推了她一把。 林非晚没有防备,身子一下飞出去,眼瞅着就要栽到地上。 突然,纤腰被一只大手捞起,随即身子腾空,坐到一双温热上。 她惊魂未定,耳侧传来一阵酥麻。 “这算是王妃的答案吗?本王知道了。” “什么?什么答案?” 林非晚愣了一瞬,忽的明白过来,脸顿时像熟透的柿子,心也扑通扑通往外蹦。 “你……你胡说什么!” 她从男人怀中挣脱出来,将人推到门外。 转身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目光。 糟糕,怎么把这丫头给忘了。 “小姐,你脸红了哦,还说不喜欢王爷,你方才要摔倒的时候王爷脸色都变了,奴婢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紧张的表情。” 林非晚不可置信:“他会紧张?” 昔日两军对垒,面对兵山血河他都气定神闲,这种人会为她紧张? 而且方才分开时,她分明瞧见男人脸色平静,一点波澜都无。 殊不知,此刻“脸色平静,无一点波澜”的男人耳尖早已被红色填满。 耳听女人要摔倒时,他差点失去分寸,暴露自己双腿没残的事实。 为了不让她发现端倪,才故意说了孟浪的话。 对,一定是这样。 “主子小心!” 他猛地停住,才听到流水声。 好险,轮椅竟然走偏了,差点走进荷花池里。 紧跟而来的追云松了口气,心下诧异,主子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莫非是上次毒发的缘故。 看来有必要让沈神医再来一趟。 只是不等沈翊到来,先迎来了林家的帖子。 上面写着邀请雪千御和林非晚三日后参加林氏族长换任仪式,落款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林轩”。 “没想到轩少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小姐真有眼光,有他在,忠勇侯府也算是后继有人,相信侯爷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冬青红着眼眶,一脸激动。 “傻丫头,这是好事,你哭什么。” 林非晚用帕子给冬青拭泪,没想到林轩动作如此快。 “到那日,还请王爷赏光莅临。” 说是赏光,其实是想让雪千御过去撑场面。 林轩不及弱冠,又背负着前族长私生子的名声,未免到时有人不服,就需要找个足够镇场的人。 她虽是御王妃,可到底是一介女流,难服众。 但若是雪千御肯前往,便不一样了。 收到帖子的瞬间她就猜到了林轩的意图,说话时不自觉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雪千御皱了皱眉,怎么感觉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王爷?” 她又唤了下。 一直沉默的男人这才淡淡“嗯”了声。 闻言,林非晚松了口气,展露笑颜。 “妾身最近研制了一道点心,一会端过来请王爷品鉴。” 说完,便拉着冬青离开。 “主子,看样子王妃是真心喜欢林轩,不过王妃眼光不错,林轩那小子一看便是可造之材。” 雪千御沉着脸,冷哼一声,“的确有眼光,不过到底是感恩图报还是养虎为患,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闻言,追云扯了扯嘴角,“那您还去?” “为什么不去,等林轩过继成世子,按关系就成了本王的妻弟,本王自然要去把把关。” “是这样吗?” 追云眨巴眨巴眼,怎么感觉主子话里有股子醋味。 说话间,一道身影急匆匆而至。 见雪千御好好的,这才住了脚步,急喘几口气。 “亏我还眼巴巴赶过来,下次不是要死了,能不能别这么急着唤我。” 雪千御不解:“我何时叫你了?” 追云连忙赔笑,“是属下,方才您差点走进荷花池,属下担心您身体有恙,所以才叫人去唤沈神医,想必是传话的暗卫听错了口气,这才闹出误会。” 闻言,沈翊戏谑的眉眼敛起,几步走到跟前握住雪千御的手腕。 沈翊拧眉:“没什么异样啊,你身上可有不适之处?” “没有。” 雪千御连忙收回手,想到自己方才差点走进荷花池的原因,原本平稳的心再度狂跳,一股粉色从耳根蔓延到耳尖。 突然,沈翊凑近,一双狭眸眯地老长。 “不对劲,你不对劲,快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不在焉才诶呦,你干嘛。” 突如其来的手将沈翊推开。 “有这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如去研究下解药,难不成你还真指望十天内能找到半个多月都没找到的人?” 沈翊撇嘴,“没意思,我走了。” 看着沈翊的背影,追云一脸挫败感。 当初与主子一夜春宵的玉佩主人难不成是人间蒸发了? 他们将京城方圆百里之地都翻了个遍,愣是没那人一丁点线索。 用重金悬赏,前来的也都是贪财之辈。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今已经将搜索范围扩展到北雪国全境,但愿能有好消息吧。 思绪纷飞间,两道身影翩迁而至。 “王爷,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绿豆糕,你尝尝。” 林非晚一摆手,身后的冬青端着盘子呈上来。 不过冬青的表情有些奇怪,端着盘子的手也有些微微发抖。 “王爷,您趁热尝尝,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林非晚拿起一块放进雪千御手中。 桂花香扑鼻而来,男人轻咬一口,甜而不腻,满口生香,是他从没尝过的味道,比之御厨做的点心还要美味。 只是细品之下,好像哪里不太对,却说不出来。 与雪千御细心品味美食不同,追云因冬青的举动心生疑窦。 看着主子将手中的糕点一点点送入口中,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可转头看到王妃一脸期待的神情,心里那些不好的猜测又被推翻大半。 但多年作为暗卫的谨慎,还是让他不得不提起警惕。 待二人一走,他立即取出银针试了下,直到看见银针洁白无色才松了口气。 对面雪千御剑眉拧起,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你这是在做什么?” 既然是虚惊一场,他不想多说徒增误会。 “属下照例试毒,只是方才当着王妃的面不方便出手。” 知道他向来谨慎,雪千御也没责怪。 “日后王妃送来的吃食不必再试。” 说完,他又捏起一块桂花绿豆糕送入口中。 一旁的追云则瞪大了眼睛。 第七十五章撞见目瞪口呆的一幕 追云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在他印象中还从未见主子如此喜欢吃甜食。 现在主子不仅换了口味,就连一向遵循的原则都能改动。 果然爱情的力量是强大的。 就连主子这般人物也不能免俗。 在他惊叹的同时,另一边海棠轩里,冬青可是被吓得脸色煞白。 她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一块桂花绿豆糕。 “小姐,奴婢偷偷留下了一块,咱们还是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林非晚无奈扶额,要怎么说才能让这丫头相信自己真的没害人。 算了,由冬青去吧。 她摆摆手,冬青逃似的往外跑。 一路上颤颤巍巍、左瞧右看的模样,没问题也会被觉得有问题。 她微叹一口气,冬青这丫头藏不住事,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还是瞒着些好。 蓦地,她心口疼了下。 柳眉蹙紧,经过这段时间调理,身子明显好转不少,撑到半年后不成问题。 很快,疼痛过去。 她再切脉时,也发现身体如旧。 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以免夜长梦多,看来还是要尽快集齐全部药引。 不知萧公子那边有没有药引的消息。 还有黑市拍卖会那边的调查,有没有什么进展。 “追雨!” “属下在。” 一道身影从门外飘进来,径直跪到林非晚跟前。 “前几日你曾说过王爷让你日后找我要月俸。” “是。” “好,那我问你,现在你的主子是谁?” 杏眸微眯,浑身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 追雨心下大骇,不为别的,只因为这股压迫感她太过熟悉。 竟然和王爷一模一样。 王爷的地位与声望是一点一点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有这样的气场很正常。 可她之前只是个久居内宅的病秧子,就算现在身子大好,也不该有这种气势才对。 “怎么,不好直说?” 漫不经心的口气,却让追雨心里一颤。 暗卫最忌讳一仆二主。 王爷之前就为此惩罚过她,之前让她找王妃要月俸,也是在侧面告知她的主子是王妃。 倘若王妃不信任自己,那她的下场只有一个。 死! “属下的主子自然是王妃。” “你可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 “属下知道,代表以后以王妃的意志为先,除非王妃同意,属下不会将王妃的吩咐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王爷在内,但……属下不会帮王妃做伤害王爷和御王府的事。” 追雨咬牙说完,才发现自己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想到当初王爷让自己跟随王妃时,自己还看不起她。 现在才发现,王爷果然独具慧眼。 王妃果非池中之物。 或许有朝一日,就连王爷也…… 应该说现在王爷就已经沦陷了,只是身处局中而不自知。 屋内一时静极,只听得风吹帘动。 追雨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只能紧张地握紧手中剑。 良久,一只玉手伸到跟前。 “不错,不愧是雪千御训练出来的人。” 如果追雨不加后半句,她还不会如此钦佩。 “王妃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你忠心新主还能不忘旧主,如此有情有义我高兴还来不及,但有一点……” 林非晚突然凑近,杏眸一瞬不瞬地看进追雨的眼里。 “我希望你能说话算话,日后事事以我的意志为先,除非我同意,不会将我的吩咐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王爷在内。” “是!” 追雨点头应是。 见敲打得差不多了,她道:“起来吧,现在出去为我办件事。” “王妃请讲。” “乔装去醉风楼,点一道“乌云遮日”到天字一号房,别的不必多问。” “醉风楼?” 追雨在心里默默嘀咕,那不是沈神医的地盘吗。 据她所知,天字一号房除了沈神医之外不接待别人。 莫非王妃与沈神医是旧识? 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作为暗卫,职责便是听从指挥,至于主子的机密,不该她听的问的,装聋作哑就好。 …… “小姐,小姐,奴婢回来了。” 门外传来冬青欢快的动静,林非晚知道,指定是这丫头找大夫看完糕点,确定无事了。 她佯装生气:“哼!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被吓跑了。” 冬青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劝哄,“小姐,你别生气嘛,奴婢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真的?” 林非晚故意逗她,“那我下次给王爷加点砒沙,你也不拦了?” 冬青吓得脸都白了:“诶呀小姐,小心隔墙有耳,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噗嗤!” 林非晚笑出声,“逗你的,瞧你还当真了,放心,府里的暗卫都比你聪明,什么话该传,他们清楚得很。” 她故意放大了后半句声音,隐在暗处的暗卫们默默咽了下口水。 本以为府里会迎来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主子,怎么现在感觉她和主子越来越像了呢。 “对了小姐,你猜奴婢在路上碰见谁了?” 冬青压低声音拉着她进屋说道。 “谁?” “是夫人和那个林大夫。” “林浅雪?” “对,就是她!” 冬青一脸愤懑,“原来奴婢还以为她是个好人,现在才知道她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把夫人哄得团团转。” “小姐你不知道,奴婢偷偷看见夫人给她买了一套上好的珍珠头面,几千两银子花得眼都不眨一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林浅雪是侯府小姐呢。” “更可恶的是,有人误以为她是夫人的女儿,她都不辩解一声,就连夫人也没阻止,这把小姐您往哪搁……” “冬青!” 林非晚沉着脸怒斥道:“那是本宫的母亲,不可放肆!” 来到王府后冬青和林非晚一直按照主仆旧称,连自称本宫都不曾。 现在…… “奴婢知道了。” 冬青红了眼眶跑出去。 林非晚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知冬青是在为自己鸣不平,但那毕竟是原身的母亲。 而且,她也早已把余清韵当成自己的母亲,所以听到冬青对母亲不敬才忍不住呵斥。 更何况,如果半年后她集不齐药引,恐怕性命不保。 若有一人能陪在母亲身边,也能减轻一些丧女之痛。 只是这话,她不能对冬青说。 只能先委屈那丫头了。 …… 暮色西沉,华灯初上。 御王府阴暗一角飞出一道娇俏身影。 身影一路行至醉风楼,畅通无阻地来到天字一号房。 “林兄。” “萧兄。” 见了面,林非晚也不啰嗦,单刀直入。 “萧兄最近可有药材的消息?” 沈翊皱眉摇头,“林兄应该知道琉璃果是稀罕之物,短时间内恐怕……” 自己得了信匆匆赶来,还以为他有什么急困,竟是为此。 林非晚也知道自己有些急切了,好像在挟恩图报一般。 “萧兄别误会,我此次来是想拜托你一并帮忙寻找下冰火藤和菩提肉。” 握着茶盏的手一顿,狭眸划过异色。 他找的药材刚好都是自己费心收集到的。 冰火藤和菩提肉是之前在南风国偶然高价得之,琉璃果则是上次从黑市拍卖会取得。 当时他正与自己竞争。 而现在,他要的另外两样也刚好在自己手里。 真的是巧合? 沈翊面不改色地抿了口茶,“林兄找的都是解毒至宝,可是哪位亲友中了毒?” 她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叹气言道:“是家姊,早年间被恶人下了毒,如果不能解毒,恐怕活不过半年。” 瞧他神情凄哀不似作假。 沈翊敛去眼底异样,“原来如此,林兄放心,萧某定当尽力。” “我先谢过萧兄,对了萧兄,黑市拍卖会那边可有什么进展,在下不才,若有需要,愿助萧兄一臂之力。” 狭眸微微挑了挑,差点忘了,自己眼前这位也是医术高手。 “不知林兄对蛊毒可有研究?” “蛊?” 林非晚拧眉,“当年师父略讲过一些,不知萧兄问的是哪一种?” 沈翊眼睛一亮,他熬夜在师父留下的医书上查找,有关蛊毒部分只有简单的解说。 更深层次的后半部分则被撕掉了。 现在突然遇到懂客,怎能不激动。 “不瞒林兄,我的人发现黑市阁做的确实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只可惜没能救下被盯上的那些人,前些日子我曾夜探黑市阁,发现那里面有一位蛊毒高手,若非当时警惕,险些中招。” 接下来沈翊将自己当时的打算以及与黑市阁管家的对话一一道来。 听完他的话,林非晚柳眉紧蹙。 果然与她想得一样,而且那里还有会蛊之人。 看来得抓紧时间将黑市阁的事情透露给雪千御。 “将兵蛊的解法在于找到种下将蛊之人,让其失去意识,保其不死的情况下取心头血将蛊虫引出来即可,只是……” 沈翊接言道:“只是被种将蛊之人必不简单,找到他不易,将其带走更不易。” 林非晚点头,“不错,所以当时萧兄的做法是对的,我师父曾说过,凡蛊之事无大小,不可小看任何一种。” “可惜师父还未来得及教我更多便离开了,所以,对于蛊道,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还从未实践过。” “萧兄若是信我,我回去便赶制一些简单的避蛊之物让人送来。” “如此再好不过,萧某替兄弟们谢过林兄。” “萧兄客气,药材的事还请多费心。” 告别沈翊,林非晚打算先偷偷回侯府一趟,不成想撞见目瞪口呆的一幕。 第七十六章任谁听了都潸然泪下的谎 窗帘被夜风掀起一角。 马车内,俏生生的男子脸色绯红,襟衫半敞。 身后,雪承傲脸上餮足与痛苦交织。 林非晚压下心里的惊骇,连忙捂住眼睛。 作为一个曾被小册子熏陶过的“过来人”,她太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堂堂北雪国二殿下,竟然有如此癖好。 而且,还是在受伤如此重的情况下。 之前她给雪承傲切过脉,装昏迷是假不错,但伤口却是实实在在的。 短短几日断不会好太多。 而且,现在可是在街上。 虽然这条路晚上人不算多,但马车里闹出的动静难免不会被路人注意到。 若是被发现,别说争储,恐怕雪承傲日后连封王的资格有没有都难说。 毕竟,没有哪个国家愿意承认一个有那方面怪癖的王爷。 也不知道那个人有什么魅力,竟能让雪承傲不顾身体的伤以及对自己前程的影响。 她不禁替崔皇后感到悲哀。 作为继后,崔皇后一向心高气傲,望子成龙。 若知道自己儿子是这样一个货色,不得被气个半死。 思绪纷飞间已经来到侯府。 还未到百合院,便听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向前的脚步硬生生止住,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冬青说的没错,母亲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她扯出一抹笑,转身潜进婉园,本想将自己藏于卧室中的药材取走,不料…… “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咦,人呢,我明明看见刚才有人进来了?难道是我眼花了?” 一个陌生丫鬟从耳房走出来,左顾右盼疑惑道。 好险! 暗处的林非晚深吐一口气,还好她看到耳房有亮光就事先躲起来,差点被发现。 听那丫鬟的意思,林浅雪住在她的婉园? 她从窗户跃进去,借着月色一看,里面的布置果然全变了。 突然心口一滞,她后退两步,扶在桌上才稳住身形。 刚好桌上放着一支蝴蝶簪子,手指尖蹭到蝶翼上,溢出一连串血珠。 不过她的心思在别处,没注意到。 好一会,她缓过劲来,快步走到床侧找寻,幸好,之前留下的赤血参和一些药材还在。 耳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收起东西从窗户离开。 期间忍不住回头,正看到笑颜如花的林浅雪。 只是那笑容太过刺眼,只一眼,她便忍不住扭过头,自然错过了林浅雪眼底的那得逞的笑意。 关上门,林浅雪细细端详起腕上的玉镯。 翠色如滴,晶莹剔透,是难得的上品。 这是今日她从侯府私库中挑选的。 而且,还是御王当初给林非晚的聘礼。 就算余清韵为难,只要她说一句喜欢,余清韵也会答应。 就像她之前非要住进婉园一样。 毕竟她可是撒了一个任谁听了都会潸然泪下的谎呢。 “小姐,您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珍珠提灯从耳房出来,先一步去卧室内点灯。 烛火亮起,屋内一切尽入眼底,自然包括桌面上那串泛着红光的血珠。 仔细看,金黄色的蝉翼边缘也泛着一抹红。 “珍珠,你方才来我房里了?” 珍珠一脸懵,“没有啊。” “那可有别人来过?” “没有,”珍珠摇摇头,忽的又犹疑了下,“奴婢之前好像看到一个黑影,还以为是小姐您回来了,出来以后却没见到人。” 说完,珍珠像是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 “小姐,莫不是府里招了贼,您没丢什么东西吧?” 珍珠一脸护主心切的模样,她是小姐直接从花楼里救回来的,曾发誓要保护好自己的救命恩人。 林浅雪摆摆手,眸底出现一抹玩味。 “没事,你下去吧。” “是。” 珍珠一脸狐疑地离开。 林浅雪将蝴蝶簪子握在手中,食指和拇指捻起未干涸的血珠放进一个小瓷瓶里。 “林非晚啊林非晚,会是你来了吗?” …… “阿嚏!” 刚潜进王府的林非晚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下可好,直接惊动了暗卫。 此刻她化作男子模样,要是被发现,那还得了。 灵机一动。 她躲进黑暗里以最快的速度扎进荷花池。 “噗通!” 巨大的水声将部分暗卫吸引过来。 “谁在里面,再不出来休怪我无情!” 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是追风。 林非晚相信,如果她再不快些出去,追云绝对会下杀手。 她憋住一口气,将身上男子衣衫脱下来,裹住药材胡乱塞进一块乱石下,又在脸上使劲抹几下,将妆容洗净。 “放……” “箭”字已在喉底,水面突然冒出一个头来。 “咳咳……是……是本宫。” 她身上的外衫已经褪去,只余下白色的亵衣。 此刻亵衣飘在水上,隐隐可见衣下一片雪白。 追风转过头,万年不化的冰山脸出现一抹红,其余暗卫也纷纷低下头去。 不过出于职守,追风还是问了句:“王妃深夜不在房中,来池里做什么?” “本宫嫌屋内太热,出来凉快凉快,正尽兴呢,差点被你射成刺猬。” 追风脸红得更不自然,“夜深水凉,王妃若尽兴了还请尽快回去,撤!” “诶,我……” 林非晚的皓腕停在半空,看着一众跑得跟兔子似的背影扯着唇角嘀咕道:“你们倒是去给我找个丫鬟,拿身衣服过来啊。” 外衫是不能穿了,她总不能只穿亵衣一路走回去吧。 “唉,”她叹了口气,希望追风能知道给她叫个人回来。 一炷香。 半个时辰。 眼瞅着一个时辰过去。 林非晚使劲晃晃脑袋,将睡意散去。 抬手一看,纤纤玉指已经发肿。 “那个……有人吗?” 她喊了一嗓子,却只是惊动了睡鸟。 “不会吧,这周围一个暗卫都没有?真是天要亡我!也罢……” 她咬牙,刚要从水里起来,头顶突然盖下一片阴影。 她下意识就要缩回水里,下巴冷不丁被撅住,被迫抬起。 对上的是一双覆着白绫的冷峻面孔。 之前积攒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她甚至忘了隐藏自己的功力,一跃而起。 “王爷!” 随着一声轻唤。 “哗啦啦!” 湿漉漉的娇躯撞进怀里。 雪千御毫无防备,还好双腿暗中发力才稳住轮椅,没有翻倒。 听见暗卫回禀称女人半夜在荷花池里找凉快时,他的脸黑得快滴出墨汁。 尤其暗卫说话时声若蚊蝇,闪闪躲躲,他几乎能想象到当时那香艳的场面,气得让在场的所有暗卫回去领鞭子。 为了让林非晚长长记性,他并未让暗卫通知海棠轩的下人,而是悄悄将通往海棠轩一路的所有暗卫遣退。 只是他等了一个时辰,也未见女人回来。 本以为她是乐不思蜀,才气得过来找人。 没想遇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一点不开心,倒像是带着万分委屈。 此刻女人身上的亵衣薄如蝉翼,湿哒哒贴在身上,恍若无物。 衣衫纠缠,他身上的薄衣被女人独有的馨香一层层浸透。 温热的呼吸吐在颈窝,时不时吹起几缕碎发,打在颈侧。 雪千御感觉一阵口干舌燥,浑身似有邪火乱窜。 他的手抬至半空,在感受到肌肤的温热时,又重重落下,最后化成一道粗重的呼吸。 “下来!” 声音低沉暗哑,不似以往冰冷。 林非晚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赶紧从人家身上跳下来,就要往回跑。 却不料被一只大手抓住。 “哧啦……” 亵衣掉下一条袖子。 “你……” 林非晚咬牙,转身欲走,另一只袖子突然也被抓住。 这次她学精了,站在那一动不动。 雪千御抿唇半晌,轻咳一声,“你……就打算这样回去?” 林非晚扯了扯唇角,“不然呢?王爷还打算再把另一只袖子扯断?” 雪千御咳了两声,“刚才那是意外。” 说着,他解开外衫递过去。 “披上这个,放心,路上的暗卫都撤了。” “哦。” 林非晚不自然地点点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确实需要这件衣服。 眼瞅着雪千御走远,她迅速返回荷花池里,将药材和衣服取出。 幸好男人的衣袍宽大,能将这些东西通通遮住。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冬青开门,看到她湿淋淋,穿着男人衣袍回来,吓得脸色煞白。 当看到衣服的主人是王爷时,眼底顿时笑开花,完全忘了白日里还和她生闷气。 “小姐,你穿着王爷的衣服,你和王爷是不是……” 冬青伸出两个拇指,比划起来。 林非晚因为下午的事情觉得内疚,便没反驳,任由那丫头先高兴一阵。 这下可把冬青乐坏了。 那一夜,她几乎连要去哪里给小世子或者小郡主买做衣服的布料都想好了。 雪千御那边同样不太好过。 躺在床上,他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女人撞进自己怀里时湿哒哒的模样。 破天荒地,有洁癖的他竟然没有重新沐浴更衣。 一个侧身,淡淡的馨香传入鼻尖。 像是一簇火苗引燃全身,让他浑身燥热难耐。 他起身灌了三壶冷茶,才将火浇息了些许。 与雪千御和冬青相反,闻着衣服上传来的冷冽气息,林非晚竟意外好眠。 翌日清晨。 一声尖叫划破御王府的宁静。 第七十七章鸠占鹊巢 “死人啦,御王府外又死人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很快,平日清冷的御王府门前围满了过来看热闹的百姓。 “八成又是被送进王府的女人。” “你们说之前都没了多少个了,还有人不怕死。” “不对呀,你们看她的服饰,不像哪家小姐,倒像是个丫鬟。” “轰隆……” 门打开,几个护卫从里面出来。 看到围墙拐角处的女尸,皆是神色一凛。 谁如此大的胆子,敢在御王府门前放肆。 看热闹的百姓们一时间鸦雀无声,默契地四散离开。 御王府,他们可惹不起。 其中一人俯下身一番查探,看到女尸手中一物,脸色大变。 “快去通知王爷。” …… 林非晚刚随徐广练习完,正准备回去沐浴更衣,便听到一声尖叫。 正纳闷呢,就瞅见一个护卫从外面匆匆过来。 “门外如此吵闹,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 护卫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东西,眼神飘忽不敢抬头。 下意识,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上脑海。 林非晚柳眉微凛,看向护卫:“你手里拿的什么?” 护卫不敢反抗只能摊开手。 掌心里,刻着“忠勇”二字的腰牌上,那一抹红色极为刺眼。 这腰牌是忠勇侯府的人才有的,难道是府里出事了。 昨晚明明还好好的。 “东西哪来的?” 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说话都带着颤音。 护卫头垂得更低,“今早起来,门外有一具女尸……王妃你……” 一路狂奔,看到女尸的刹那,林非晚一个趔趄。 竟然是她留给母亲的贴身丫鬟夏竹。 那母亲呢…… 她不敢想。 “来人,你去把尸体安顿好,你去备车,本宫要回侯府!” 路上,林非晚只有一个念头——余清韵千万不要出事。 来到忠勇侯府,不等马车停稳,她便跳了下去,把驾车的护卫吓了一跳。 “王妃小心!” 走上台阶,看到紧闭的朱红大门,抬起的手却没有勇气敲。 “轰隆……” 大门突然打开,林非晚和看门的下人大眼瞪小眼,都愣了。 “小姐,您怎么……” “夫人呢,有没有事?” “夫人?夫人应该在院子里吧。” 看着林非晚匆匆离开的背影,下人不明所以地挠头,“夫人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小姐这是怎么了?” …… 百合院里。 余清韵端坐在铜镜前,身后,一双纤纤玉手捧起青丝,熟练地梳着发髻。 “夫人,你真美。” 余清韵眉眼弯弯,眼底却划过一抹感伤,将那双玉手握在手中。 “哪有,是雪儿手巧,这些年,你受苦了,你还不乐意叫我一声……” “母亲,你……” 林非晚跑进百合院,就看到这一幕。 余清韵拉着林浅雪的手,一副母慈女孝的画面。 剩余的话卡在嗓子里,怎么也问不出来,好像心里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抢走了。 “林大夫也在。” 林浅雪大方地微笑福身:“见过御王妃。” 余清韵有些心虚地起身走过去。 “晚儿,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让人知会一声。” 林非晚将余清韵仔仔细细打量一遍,确认无事,终于松了口气。 “母亲,你没事就好,夏竹她……” 不成想,听到夏竹的名字,余清韵脸色沉下来。 “那丫头弄坏了你父亲留给我的首饰还死不承认,我不过训斥两句她就受不住跑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原来是去找你告状了。” 林非晚眼底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 “母亲,夏竹她……” 玉手握紧又松开,“她没告状,是我怕您生气才回来问问。” 余清韵未发现她的异样,淡淡“嗯”了声。 “我没事,雪儿已经找人将首饰修好了,你回去告诉夏竹一声,下不为例,这次我就不计较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到林浅雪时,余清韵的眼神格外温柔。 不过林浅雪并未回应,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非晚没心思多想,强笑道:“女儿这就回去告诉她。” 觉察出她语气中的失落,余清韵连忙拉住她的手。 “急什么,来都来了,用过早膳再回去。” “不了母亲,王爷还在府中等我。” 林非晚急匆匆进去,失魂落魄地出来,连上车时都差点被绊到。 她回头看了眼空旷的大门口,摆摆手:“回府。”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 听着暗卫的回禀,男人剑眉拢了拢。 “走另一条路,赶在王妃之前回府。”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林浅雪从门内走出来,望着马车的背影,目光逐渐恶毒。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去。 …… 王府内,早就得了消息的冬青看着夏竹的尸体哭得泣不成声。 她和夏竹、秋霜三人是一起被买进府里的。 自从真心实意跟了小姐,三人之间早已处得像姐妹一般。 后来秋霜被派去庵里盯着林冉,她跟在小姐身旁,夏竹则被留给夫人当贴身丫鬟。 不成想,夏竹竟…… 冬青正抹眼泪,就见林非晚踉跄着进来。 “小姐,夏竹还那么年轻,就……” 冬青泣不成声。 林非晚抬手,白布掀开,露出一张早已青紫的面庞。 夏竹眼睛瞪得老大,头上珠钗全无,只有胸口一处致命伤,像是在路上被人劫财杀死。 尸体是在御王府拐角处被发现的,当时夏竹一定怕极了,想着只要来到御王府便能活命。 只要夏竹拐过围墙,就能进入暗卫视线。 可惜,就差一点点。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香消玉殒。 “小姐,奴婢求您帮帮夏竹,别让她无辜枉死。” 冬青跪地将头磕得梆梆作响。 林非晚上前摁住她的肩膀,“你之前同夏竹住在一处,应该认识她的首饰吧。” 突然,林非晚问道。 冬青不明所以地点头,“奴婢认得,奴婢之前还总和夏竹、秋霜换着首饰戴呢。” 林非晚眸底闪过冷光,“先将夏竹厚葬,剩下的事我自有安排。” 冬青眼含热泪,“奴婢替夏竹谢小姐恩典。” 小姐对她们如此有情有义,就算日后要她肝脑涂地,她也无怨无悔。 冬青最后看了尸体一眼,呢喃道:“夏竹,我们没有跟错人,你安息吧,小姐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书房里,雪千御喝了将近三壶茶,也不见林非晚上门。 一问才知她已经打算将人厚葬了,绝口未提追查凶手的事。 拎着茶壶的手顿在半空。 “主子,杯满了。” “嘶……” 雪千御被滚烫的茶水烫得蹙了下眉。 温热的湿润弥漫指尖,昨晚女人湿哒哒撞入怀里的一幕再度涌入脑海。 他耳尖不受控制地红了。 “主子,要不您去问问王妃需不需要帮忙。” 王妃这会正伤心,主子过去安慰,二人的感情肯定能更进一步。 追云如是想着,不料迎来一盆凉水。 “不去!” 掌风突起,将追云轰至门外。 “砰!” 书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主子这是怎么了,变脸比翻书还快。” 追云捂着胸口一脸苦涩。 …… 另一边,乔装打扮成丑女的林浅雪最后走进一条胡同。 敲响木门,从里面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 男人一见林浅雪怒目圆瞪,伸手就要打人。 “你个丑八怪还敢来,信不信大爷我……诶呀好痒,该死的丑八怪你对我做了什么?” 林浅雪冷笑,“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对你用了点让人皮肤溃烂而死的毒。” 横肉男一听立马怂了,跪地哭爷爷叫奶奶。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我问你,上次我送来的人呢。” 横肉男咽了口唾沫,手上动作越来越大,直把身上挠出好几道血口子。 “死……死了,她不听话跑出去,还跑去御王府的方向,我怕被牵连,就把她给……” 横肉男比划了个“咔嚓”的动作。 林浅雪眼神剜着他一字一顿,“你确定人死了?” 横肉男点头如捣蒜,“确定确定,我今早还特意去了一趟,人的的确确死透了,好多百姓都能作证。” “痒死了,姑娘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把解药给我吧。” 林浅雪冷哼一声,扔过去一个瓷瓶离开。 死人开不了口,她不必再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人透露出去。 不过林非晚还真是个大孝女,竟然没告诉余清韵夏竹已死的事情,害得她空担心一场。 回来已是半个时辰后。 老远就瞧见余清韵站在门口张望。 “不是说去送送晚儿吗,怎么离开这么久。” 林浅雪眼尾下垂,抿了抿唇,“我与晚妹妹投缘,就多说了几句话,抱歉,是雪儿不懂事,让夫人担心了,您放心,我没把那件事告诉她。” 她眼眶红红的,余清韵心里一慌,“我没怪你的意思,我……” 林浅雪打断她,“夫人不必多说,雪儿明白的。” 说完,径直跑进府里。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上来就抢正经小姐的院子,呸,真不要脸!” “就是,想鸠占鹊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夫人也是,竟由着她,真不知那女人给夫人灌了什么汤药。” 鸠占鹊巢? 丫鬟们看不到的角落,林浅雪默默攥紧拳头。 她就让她们好好看看,她是怎么一步步把鹊挤下去的。 第七十八章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整整一日,林非晚未出房门一步,连晚膳都没用。 她许诺尽快帮萧公子制作一些避蛊之物,此时正翻书翻得入迷。 但这一举动看在别人眼里,就以为是她因着白日里的事情伤心过度。 丫鬟张清将事情报告到主院。 雪千御放下筷子,沉声道:“今天的桂花绿豆糕味道不对,去问问王妃怎么回事。” “……” 追云欲言又止,主子这是怎么了,明知王妃不开心,还斤斤计较。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 追云暗暗叹气前往海棠轩传话。 林非晚闻言一怔,今日因夏竹的事她有些心不在焉,莫不是做糕点时出了什么岔子? 跟着追云来到主院,进门就看到男人沉着脸坐在桌前。 一桌子膳食几乎没怎么动筷,唯有那盘桂花绿豆糕少了大半。 她扯了扯唇角,味道不对还吃了这么多? “来了,自己尝一尝。” 男人骨节修长的手捻起一块绿豆糕放入她面前的碟中。 林非晚拿起糕点细品片刻。 “王爷,糕点的味道和之前并无不同。” “哦?为何本王觉得不如之前美味。” 男人又捻起一块,放到她盘里。 又是一块下肚,她摇摇头,“我还是品不出来,既然王爷不喜欢,我带走便是。” “慢着!” “王爷还有事?” 雪千御轻咳两声,背过身去:“谁说本王不喜欢,还不把本王的宵夜放下。” 林非晚看着男人的背影一阵无语,说不喜欢的是他,说喜欢的也是他。 不过吃了就好。 从明日开始,她再用别的膳食加大些药量。 多管齐下,争取早日帮他彻底解毒。 门外,追云一脸憋笑。 没想到主子还有这样傲娇的一面。 是他误会主子了。 主子哪里是不体谅王妃,分明是在变相让王妃吃东西。 只可惜王妃反应有些迟钝,没明白主子的用意。 要说主子也真是,有话直说不好嘛,非要拐个弯。 还有之前,明明暗地里做了那么多,偏偏不让王妃知道。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修成正果。 翌日。 林非晚借口上街给林轩买礼物,列了一张清单交给追雨,让她务必在下午前集齐所有东西。 她自己则带着冬青一路闲逛。 “小姐,这是第七十三间铺子了,您想好给轩少爷买什么礼物了吗?” 冬青耷拉着脑袋,累得不行。 “嗯……”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林非晚四处打量,看到对面一间名唤“雅斋”的店。 抬手一指,“就去那!” 可巧,对面包间里,一双美眸满是恶毒的看过来。 “美人,你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粗犷的声音。 赵婷婷计上心头,佯叹一口气。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到了蛮族之后我就成了你父汗的妃子,心里有些难过。” 呼延征笑着将人揽进怀里,“放心,我们蛮族人和你们北雪人不同,等父汗一死,他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我的美人。” “我已经将酒楼包下,今天可以好好和你……” 说着,呼延征就要上下其手。 赵婷婷连忙挣脱出来,“太子殿下莫急,我让小二准备了酒菜,这就去给您拿过来。” 转身,赵婷婷脸上闪过一抹嫌恶。 很快,小二端着几壶酒进来。 “那位小姐稍后就回来,客官先慢用。” 呼延征是海量,可这次只几杯下肚就有些头晕,浑身燥热难耐。 恨不得马上把赵婷婷叫回来。 丝毫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赵婷婷眼皮子底下。 她戴上面纱塞给路边乞丐一张银票,吩咐几句后离开。 …… 雅斋内。 林非晚正等着掌柜打包自己看中的那套文房四宝。 门外突然走来一个乞丐。 “林小姐,对面酒楼地字二号房有人找你,说事关明日之事,让你单独过去。” 说完,不等她细问,乞丐已消失在人流中。 乞丐知道她姓林,还说到明日之事,莫非是林轩? 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用这种方式找她。 “冬青,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冬青有些担心,揪住她的袖子:“小姐,要不还是奴婢陪你一起吧。” “放心,酒楼就在对面,如果有事,我就把手帕扔下来。” …… 林非晚前脚踏进酒楼,忽的后颈一疼,晕了过去。 呼延征头脑有些迷糊,浑身燥得厉害。 出去转了一圈没看到赵婷婷,正要发怒,一进屋,他揉揉眼睛,化怒为笑。 “美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叫我好等。” “咳咳……” 林非晚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到一个异族打扮的男人正撕扯自己的衣服。 她明白自己被算计了,想抬手反抗,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滚开!” 她怒斥一声,岂料身上的男人就像没听到一般,继续撕扯着为数不多的布料。 他双眸被欲色填满,脸色红得不正常,显然情况也不对劲。 “美人别急,你的衣服太麻烦了。” 异族男人自顾自说着,手底下动作愈发凶猛。 雪白的肌肤上被捏出块块青紫。 “滚开,别碰我!” 林非晚咬牙从腰间取出一根银针扎进穴位,终于,手臂有了些许力气。 她拿起手帕用尽全力对准窗外一弹。 “哧啦……” 浓重的酒气扑过来,她咬牙绝望地闭上眼。 不管算计她的人是谁,今日之辱,她之后必报! 忽的,身上重量一轻,有什么东西盖在自己身上。 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掌抚上脸颊。 熟悉的冷冽气息传来,方才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抚在脸侧的手被烫得缩了一下。 颤抖着将那些晶莹拭去。 “没事了,别怕。” “呜呜……”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委屈,但这副模样还是第一次。 她一定是吓坏了。 雪千御不敢想,如果自己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 颤抖的手最终化为一抹坚定,点了她的睡穴,将人裹紧揽在怀中。 “主子,这蛮族太子怎么处置?” 薄唇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追云脸色一变,“主子三思,蛮族与我们定有盟约,且蛮族老王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他在北雪国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他何尝不知,到时不单是蛮族,就连雪千夜也有借口对付自己。 而一旦开战,还会牵连无辜的百姓。 可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为自己的女人讨回公道! 哪怕被万人唾骂,也在所不惜。 “杀!” “主子!” “追云,你要违抗本王的命令?” “主子,属下……” “你为难追云做什么,他也是为你好。” 听着这个声音,追云像是见到了救星。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沈神医才能劝醒主子。 不料……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怎么样?” “你说。” “给他下个每日必发作一次的欲毒,再把他那玩意废了,怎样?” 沈翊唇角含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追云闻言扯了扯唇角。 雪千御冷哼,“交给你了。” 林非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府的,只知道再睁眼已是第二天早上。 “冬……” 她刚要唤冬青过来,就发现屋内趴在桌上睡觉的男人。 “小姐你终于醒了。” 发现里面的动静,冬青蹑手蹑脚地进来,小声抽泣道。 “昨天快把奴婢吓死了,幸好王爷来得及时,不然……不然奴婢就算是死一万次也难弥补罪过。” “不能怪你,是我的疏忽。” 林非晚帮她擦干眼泪,“还要多亏你提前通知王爷。” 冬青猛地抬头,“小姐,不是奴婢提前通知的,奴婢看到您扔下来的帕子时心都慌了,正要冲进去就遇见王爷了。” 林非晚拧眉:“那么巧?” 冬青点点头,“嗯嗯,谢天谢地,估计是王爷和您心有灵犀,知道您有危险才出现的,你不知道,昨晚王爷在床边守了您一夜呢,这会才刚刚睡着。” 林非晚脸一红,“你这丫头。” “砰!” 原本沉睡的雪千御猛地起身,一掌将桌子拍成两截。 “王爷,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雪千御才回过神。 “无事,本王只是做噩梦了。” 他捏捏眉心,方才他梦到林非晚被欺负的场景,尤其是那道裂帛声,让他愤怒地想杀人。 林非晚走过来,透过白绫隐隐能看到男人眼底的乌青。 她的脸不自然地红了。 “昨天的事谢谢你。” 提到昨天,他心底的气又涌上来,语气有些冲。 “你下次长些记性就好,本王不一定每次都能及时救你!” 心头的感动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放心,没有下次了,冬青,我们走!” “小姐,不带王爷一起吗?” 冬青回头看了眼脸黑如墨的男人,小声道。 “不带,他自己又不是没腿!” 气话脱口而出,林非晚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到了男人的痛楚。 屋内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咬唇脚步顿了下,“对不起。” 良久,身后人都没回应。 她转头,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一咬牙,带着冬青匆匆离开。 身后,男人落寞的敲着自己的双腿,或许有些事就不该开始。 第七十九章他把她看成是累赘 林宅内气氛冷凝,丝毫没有新族长上任的喜悦。 不过老族长林海没有吱声,其他人也不挑头,只是默默地饮着茶,眼神不时四处乱飘。 林轩表面镇定,额头已渗出一层薄汗。 阿姐和御王怎么还不来。 终于,林海放下茶杯,淡淡地瞥了众人一眼:“时辰差不多了,开始族长继任仪式。” 林轩抬头看了眼时辰,袖中双手攥紧:“族长,时辰尚早,还可以再等等。” 林海薄怒,“等什么,让这么多长辈等你一个人?” “就是,你还没当族长就摆起谱来,真成族长还得了。” 见有人出头,其他人也纷纷加入进来。 “让一个毛头小子当族长,咱们林氏是没人了吗?说出去不得被人笑话死,你们不嫌丢人,我可丢不起那脸!” “我也不同意,海哥身体康健,完全可以继续带着我们林氏族人走得更远。” “就是,我也支持老族长留下。” 底下吵成一团。 林轩上前两步,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质问:“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林海摇头,默默叹了口气,“轩儿,我承认你很聪明,但你还年轻,有些事不一定看得透彻。” “不管我安不安排,今日的族长继任仪式都不可能太平。” “我知道你有后招,我提前开口就是为了让你看清下面那些人的立场,方便日后行事。” 闻言,林轩怔愣一瞬,对上那双慈父般的目光,很快别过头去。 首座旁,一直安静的林昌突然起身。 “大家安静一下,轩儿的族长之位是老族长亲定的,如果大家不放心,我可以担任代族长,帮着轩儿管理族内事务。” “我以项上乌纱发誓,有不周之处,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林昌官衔不大,却是林氏家族中除忠勇侯府外唯一的官身,他说的话,别人自然也要顾忌几分。 “好一个父子情深。” “啧,绿帽子戴到这份上也是够感人的。” 下面几个人窃窃私语,眼中尽是嘲讽。 林轩咬牙,刚要发怒。 一道俏丽身影翩然而至。 “轩弟,这时辰怎么比帖子上写的早了这么多。” 林非晚径直走到主座坐下。 底下老一辈人有些不悦。 “今天是选新族长的日子,女人家家的来做什么。” 林非晚勾唇,使了个眼色。 冬青横眉:“大胆,尔等见了御王妃还不下跪行礼!” 众人撇撇嘴,“见过御王妃。” “各位请起,咱们是一家人,用不着那些虚礼,本宫今日是来参加轩弟继任族长仪式的,来得不算太晚吧。” 没见雪千御,林轩心里有一丝担忧,面上仍一脸镇定:“王妃来得正是时候。” “王妃”二字他咬得很重。 只是听在那些人耳中却完全不当一回事,别说林非晚已经出嫁,就算是未出阁,也没资格参与族中大事的决策。 他们之所以没赶人,完全是忌惮御王。 林非晚冷冷扫视一圈,将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一阵后悔。 昨晚雪千御救了她,还在床边守了一夜,就算语气冲点,她也不该把脾气撒到人家身上。 更何况,还戳了人家的痛处。 骄傲如他,是断不会屈尊过来了。 也罢,她就自己扯虎皮拉大旗。 “轩弟,王爷有事不能到场,这是他特意给你挑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非晚一招手,冬青立马将手中的礼盒捧过去。 “谢王爷,谢王妃。” 林轩心里了然,以他的身份,要请御王镇场,确实是高攀了。 不管今日结果如何,林非晚这份恩情他都记在心里。 “接下来,是不是该祭祖了?” 林非晚挑眉扫过众人,眉眼在笑,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底下人一脸不屑,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连一个吭声的都没有。 御王那般人物怎么可能为一个林轩屈尊。 这八成是林非晚的托词。 杏眸转冷,使劲拍了下桌子,“谁不服站出来便是,别跟缩头乌龟一样!” 被一个晚辈指着鼻子骂,底下人咂咂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得了勇气一般,也顾不得什么王妃不王妃。 “我不服!” “我也不服!” “我也是!” “……” 多一半的人站出来,林轩冷眸瞧着,将这些面孔一一记在心里。 突然,林海站起来,走到的位置刚好将林昌挡住。 “那谁同意林昌的提议?” “这……” 底下人有些不明所以了。 老族长这是做什么,真要放权不成? 其中几个中年人抻着头往他身后瞧。 林海心里冷哼,这些年是他小看了林昌。 注意到身后人蠢蠢欲动,他轻移几步,彻底拦住那些人的视线。 “没人回应,看来大家都不同意此事,林昌,日后代族长的事不必再提。” 一番筹谋毁于一旦,林昌只能咬牙应承:“是。” 早在林海将林昌挡住的一瞬,林非晚就注意到了。 她没错过方才林昌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心里暗道:“看来林昌不简单,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林海这一句话,林昌就算有野心,路也被堵死了。” “老族长,多一半的人都不同意林轩继位,今天的会是不是可以散了。” “是呀,我们回去还有事,没闲工夫陪他在这里过家家。” “砰!” 林非晚将茶杯重重摔到桌上,“本宫是收了帖子来参加轩弟继任仪式的,方才礼都已经送了,诸位这是要打本宫和王爷的脸吗?” “晚侄女不必危言耸听,这种场合王爷怎么可能来。” “就是,咱们也不是被吓大的。” 冬青看不过去,呵斥道:“大胆,竟敢跟王妃这样说话!” 那老者不屑,“一个丫鬟也敢在主子面前放肆,晚侄女,这就是你府里的规矩?” “本王府里规矩如何,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冷如冰霜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冷峻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林非晚和林轩眼睛一亮。 但只是一瞬,林非晚眼中的光被愧疚取代,侧过头不敢再看他。 其余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这尊大佛真来了。 “追云,将对王妃不敬者带下去杖毙!” 方才出言不逊的几人一听差点吓尿。 “王爷,王妃,饶命啊!” 林非晚连忙出言阻拦:“王爷,今天是轩弟的大日子,不宜见血光。” 剑眉拧了拧,“既然王妃求情,就杖二十。” 追云拉下去的正是之前反对喊得最欢的几人。 看来他已经来了一段时间。 二十杖要不了那几人的命,也足够他们养个一年半载的。 这段时间不用担心他们捣乱,林轩可以安心收拢人心。 一年后等林轩地位稳固,那些人就再也翻腾不起什么风浪了。 雪千御这招杀鸡儆猴可谓一箭双雕,厉害! 很快,门外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 屋内人战战兢兢,把头缩得跟鹌鹑一样。 “还有谁有异议?” 骨节修长的手敲打着轮椅扶手。 “嗒,嗒……” 每一下都似敲在众人心上。 “既然没有,本王也不喧宾夺主,林轩。” “在。” “恭贺你继任林氏族长,希望你别让本王和王妃失望。” “是,林轩定当尽力。” 一句话,林轩当族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有雪千御坐镇,接下来的祭祖等流程相当顺利。 临走时,林非晚本想提醒林轩小心林昌。 可话到嘴角又咽了回去。 车轮滚滚,微风吹起车帘一角,露出两个相对无言的人。 林非晚咬着唇。 也不知男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她鼓起勇气要开口,男人就会侧身,留给她一个侧影。 一直到御王府门前,她都没说出那句“谢谢。” 二人之间气氛尴尬,追云和冬青都心领神会地离得远远的,给足二人空间。 终于,在雪千御将要拐进主院时。 “王爷等一下!” 林非晚叫住他。 “有事?” 男人声音冰冷,林非晚要脱口的话一梗。 “……今天的事谢谢。” 男人低低嗤了一声,“本王不是特意去帮你,林家早日有后起之秀,本王也能早日脱身。” “……” 林非晚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中。 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把她看成是累赘。 帮她不过是为了能早日撇清关系。 她到底在妄想什么? 唇角被咬出血痕,丝丝腥味让她回过神。 也好。 她一定会尽全力帮雪千御解毒,就当是报答。 之后,两不相欠。 “小姐,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 林非晚这才发现自己脸颊湿润,强扯出一抹笑,“没事,可能是沙子进眼睛了。” 刚回到卧房内,追雨就跟进来,将一个包袱放到桌上。 “王妃,这是您要的东西,昨天……” 身为暗卫,没有第一时间保护主人,是她失职。 就算林非晚没有责备,她也主动去刑堂领了鞭刑。 林非晚闻言眸色骤冷,“我没事。” 她欲将人扶起,手指摸到一抹湿润,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混着金疮药的味道。 看追雨咬牙隐忍的样子,她瞳色一沉。 “是我派你离开的,错不在你,以后不经我同意,不许私下去领罚。” “说到昨日,今早我还没来及问,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章他这个靠山不是摆设 想到昨日看到的画面,追雨面颊不自觉一红,别过头去。 “那个王妃,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林非晚有些无语,“我当时晕了。” “也是。” 追雨后知后觉,红着脸道:“是王爷亲自将您抱回来的,当时他表情冷得能把人冻住,我和冬青、张清、张秀几个人想帮忙都不敢上前。” “王妃,属下跟随王爷多年,还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 “您不知道,他差点就下令把欺负您的蛮族太子呼延征杀了。” 林非晚抓到关键词,“你说欺负我的那个人是蛮族太子?” “是,”追雨垂下头,“希望王妃别怪王爷,呼延征现在杀不得。” 她当然知道不能杀呼延征,至少不能让呼延征死在北雪国境内。 昨日呼延征明显也是被算计了,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将她认成了别人。 据她所知,呼延征此行是为了接赵婷婷回去和亲。 “赵婷婷……” 杏眸眯了眯,与她结仇的女人也就这位了。 只是赵婷婷是要嫁给蛮族老王的,但按照呼延征昨日的口吻,他与那个女人之间关系匪浅。 蛮族是有子继父妃的惯例,可赵婷婷到底是受过教养的大家闺秀,真能做出一女侍二夫的事吗? “追雨,王爷后来查到什么了?” 追雨摇摇头,“追云他们到的时候店小二和掌柜已经暴毙,呼延征从昨日起就昏迷不醒,王爷已经派人守着,一有情况我们便能知晓。” 林非晚不解:“呼延征为何会昏迷?” 当时的情形,不至于呀。 “呃……是王爷为给您出气,用了些手段。” 闻言,林非晚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淡淡“哦”了声。 追雨收起脸上的尴尬,松了口气,还好她没细问。 沈神医做得那件事,她实在不好说出口。 正想着,就听林非晚继续道:“你悄悄去查一下最近与呼延征走动频繁的女子。” “再让张翰派人盯着赵家,尤其是赵婷婷的去向,我要事无巨细。” 追雨眼底闪过冷光,“王妃是怀疑赵婷婷?” 这个女人几次三番陷害王妃,如果不是王爷不方便动手,早就死了七八十回了。 设计让赵婷婷离开北雪国已经是王爷最大的宽容,倘若此事与其有关,后果…… “去吧,尽快给我结果。” “是。” 送走追雨,林非晚打开桌上的包裹,开始制作避蛊之物。 一直到深夜,她终于做好三十个避蛊香囊和三十枚化蛊丹。 避蛊香囊里散发出来的气息能驱散普通低级的蛊虫,而化蛊丹的效果更强有些。 如果不慎中了蛊,及时服下化蛊丹可以解普通的蛊。 复杂一些的蛊虫不能化解,但可以让蛊虫暂时休眠,为解蛊争取时间。 不过这些都是按照师父留下的半本医书上的方子做出来的,具体效果如何,还得看实际情况。 今日天色已晚,只能明日再联系萧公子。 林非晚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疼的肩膀站起身。 月色极好,洒在地面,仿佛镀上一层银纱。 她双手撑在窗几上,仰看着天上繁星点点。 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赏过月了。 曾几何时,她与众人在军营里饮酒赏月,好不快意。 如果她没那么蠢,被渣男和贱女欺骗,自己就不会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父亲和那个人也不会被陷害。 可怜将军府几十口蒙冤步黄泉。 那个人本该是天之骄子,如今不知怎样了。 蓦地,一串滚烫划过脸颊。 昂起的头被埋进双臂,林非晚身子微颤,隐忍的抽泣着。 游廊里,正在前行的人突然顿住,眉峰耸起一抹不悦。 “王爷,传旨公公还在花厅等着呢。” 见雪千御毫无预兆地停下,管家刘叔连忙提醒。 “刘叔,去问问王妃……算了,走吧。” 刘叔后知后觉,暗叹一口气。 从这里刚好看到海棠轩门口,难怪王爷突然停下,原来是想王妃了。 只是王爷天生性子冷,就算心里喜欢,也不会表达。 这种性格,在感情上,可是吃亏得很呦。 林非晚哭够了,擦干眼泪抬起头,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远处飘过。 冬青和追雨说的话与雪千御的冷漠同时出现在脑海中。 她晃晃脑袋,既然已经下了决心,还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过雪千御这么晚了还出门,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心里这样想着,双脚不自觉踏出海棠轩。 …… 花厅内。 传旨的老黄门正急得跺脚。 “不知公公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老黄门转身,像见着了救星。 “王爷,老奴是来传皇上口谕的,希望王妃能去行宫给呼延太子瞧病。” 听到“呼延”二字,扶在轮椅上的手骤紧,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骇人的气息。 老黄门被吓得一个哆嗦,以为他是因为皇上深夜传召王妃去给人医病而生气,噗通跪在地上。 “王爷息怒,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皇上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您也知道,蛮族和咱们有盟约,万一出了岔子边境恐怕又要生灵涂炭,王爷请三思啊。” 又是三思。 扶手上出现道道裂痕,方才女人隐忍的哭声像一把匕首戳进他心里。 若非考虑良多,他断不会留呼延征一命。 那件事他不得不妥协,但这次,让林非晚去医治呼延征这件事,他宁愿抗旨,也不答应。 “回去告诉皇兄,王妃医术不精,恐难当大任,追云,送客!” “是!” 追云对主子现在的心情再理解不过,呼延征要不是蛮族太子,他都想一刀把人砍了,以解心头之气。 “公公,请吧。” “王爷,事关两国邦交,请王爷三思啊!” 追云脸一沉,揪起老黄门的后脖领往外拖。 老黄门哪里肯罢休,蹬着腿大喊:“请王爷看在百姓的份上让王妃去看一眼,您这是抗旨啊……” “等一下!” 追云一愣,“王妃,您怎么来了?” 林非晚突然出现,老黄门如获大赦,趁追云愣神的功夫挣脱束缚。 “王妃,呼延太子伤重昏迷,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皇上实在没法子了,希望您能出手,蛮族和咱们有盟约,要是呼延太子有个万一,打起仗来,边境百姓……” “在哪?” 老黄门眨巴眨巴眼:“什么?” 林非晚面无表情地重复:“呼延征在哪?” 老黄门快-感动哭了,“在行宫,马车就在外面等着。” “过来!” 男人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清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从语气中听出了一点温柔与怜惜。 老黄门瞄了眼雪千御,瑟缩着身子小声道:“王妃,老奴在外面等您。” 林非晚瞥了他一眼:“嗯。” “呼延征便是昨天的异族男子。” “我知道。” 雪千御脸皱成一团,“你知道?那你还……你是本王的王妃,不想去,没人能强迫你。” 女人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他这个靠山不是摆设。 “然后呢?一旦出了事,所有人都会戳你的脊梁骨,我去不去是一回事,能不能医好是另外一回事。” “你是为了我才去的?” 几乎没经过大脑,雪千御脱口而出,说完他就后悔了。 林非晚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句话,直接呆愣在原地。 “啊谁说我是为你了,我是不希望边境百姓生灵涂炭,那位公公还在外面等着,我走了。” 她逃似的上了外面的马车,乱跳的心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主子,您不会真信王妃的话吧。” 有点脑子的都能听出来王妃是在意主子的,但追云怕自家主子一根筋。 该信吗? 雪千御自己也不清楚。 一个声音告诉他,女人是因为他才去的。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及时止损,有些事情本不该开始,就不要留余地。 追云暗叹一口气,喃喃道:“唉,那群太医惯会甩锅,王妃一个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 “还有呼延征那混蛋,要是突然醒了认出王妃,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剑眉拧成一团,“追云,备车去行宫!” 追云一喜,“得嘞。” …… 行宫内。 “人还没来吗?” 皇帝雪千夜拧眉。 “来了来了!” 老黄门擦了下额头的汗珠,“皇上,王妃到了。” “臣妾见过皇上。” 雪千夜的臭脸一秒变和善,“王妃不必多礼,人就在里面。” 林非晚越过跪在地上的一众太医,手指刚放到脉上就变了脸色。 撩开床幔,果然见呼延征衣衫湿透,脸色红得不正常。 她刚把被子掀到一半,手腕冷不丁被一只冰凉的大掌握住。 回头,就看到一张冷峻面孔。 “你……你怎么来了?” 男人没回答她的话,而是转头冷斥:“你们都是死人吗,这种腌臜事也让王妃亲自看!” 沈翊做事干脆利落,既然他说废了呼延征那东西,自然是做得干干净净。 女人胆子不是一般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掀男人被子。 如果他不来,她是不是还敢…… 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大夫了! 他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瓶一样五味杂陈。 突然,床上人猛地睁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向林非晚。 第八十一章记得你是个有夫之妇 “醒了,呼延太子醒了!” 一个太医大喊。 皇帝雪千夜连忙过来,“呼延太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呼延征嗓子沙哑,发出来的声音像是钝刀子剌破旧木箱:“热……疼……” “热?疼?” 皇帝雪千夜剜了眼脚边跪着的太医,一脸讨好地看向林非晚。 “王妃,你快给呼延太子看看。” 雪千御冷脸不悦:“皇兄,她是本王的王妃,不是你皇宫里的宫女!” 雪千夜被顶得一噎,偏偏人家说得有理,再者,就算是没理,他也得让雪千御三分。 “皇弟说的是,是朕着急了。” 林非晚柳眉蹙了蹙,当着百官的面不给皇上面子,要不是底气够足,雪千御恐怕很难活到现在。 趁雪千御注意力没在这,她悄悄抬眼看过去。 哦豁! 呼延征双腿之间血红一片,随着他的身子抖动,血跟小溪似的快速蔓延,很快将被褥浸湿一大片。 照这样下去,不等医治,他就血尽而亡了。 雪千夜显然也看到了,脸色顿时大变。 “请王妃快想想办法,如果能治好呼延太子,朕定重重有赏。” 林非晚轻咳一声,将手腕从雪千御手中挣脱出来。 “皇上,呼延太子的情况您也看到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给他止血,不然恐怕不等用药,他就一命呜呼了。” “止血,”雪千夜忙唤曹胜,“快去把宫中最好的金疮药拿来!” “等一下!” 林非晚一句话,起步要跑的曹胜硬生生止住脚步。 “嘎吱!” 他感觉自己的老腰扭了一下,痛苦的转过头。 “王妃有何吩咐?” “皇上,宫中的金疮药恐怕不管用,臣妾手里倒是有一瓶,只是那是师父让臣妾保存的,若是日后他老人家回来,臣妾怕无法交代。” 皇帝雪千夜暗暗咬牙,“王妃尽管拿出来,事后朕愿意用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如此,臣妾就放心了,皇上不知道,臣妾师父脾气暴躁,生起气来给人下个肠穿肚烂的毒,都是小意思。” 说着,她起身来到追云跟前,面不改色地道:“上次让你保管的金疮药呢,拿出来吧。” 追云憋住笑,从怀中取出瓷瓶递过去。 王妃这一招空手套白狼,应该说是金山银山,用得真是妙。 追云早就看皇帝不顺眼,明明主子为北雪国出生入死,就连国库都是主子战功得来的,还总是被忌惮算计。 雪千夜也不想想,如果主子有心,那个位置还有他的份? 见着王妃让雪千夜吃瘪,追云顿时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原本担忧的雪千御,此时眉头也舒展开来。 难怪女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是另有打算。 追云身上的金疮药是沈翊特制的,止血效果不知比宫里的墙上多少倍。 “皇上,找人给呼延太子上药吧,这事臣妾无能为力。” 林非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句话,可把底下人雷得不轻。 毕竟哪个大家闺秀会当众说这种话。 而且,还是当着自家夫君的面。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雪千御身上。 虽然看不见,可感知力一点不弱的男人脸黑如墨,咬牙将女人拽到一边。 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记得你是个有夫之妇!” “哦,我知道啊,所以才说给呼延太子上药的事情不能做。” 男人被气笑了,“你还有理了?” 林非晚不知道他在发什么邪火,将人推到一旁。 “你在那边看着,别耽误我医病。” 冷不丁的,手腕被拽住。 男人附耳过来,“到这就可以了,别过犹不及。” 在他看来,林非晚身上沈翊师妹的名头之所以能蒙混过关,完全是靠耍小聪明。 再继续下去,恐怕有被拆穿的风险。 沈翊做事向来有分寸,他说会让人生不如死,就绝对不会死人。 可惜他看不到,否则就不会如此肯定了。 林非晚蹙眉,按照这个情况,如果她不帮忙医治,恐怕呼延征活不过今晚。 一旦呼延征死了,蛮族必然起兵,到时边境百姓必然生灵涂炭,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况且,她还想从呼延征口中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王妃,药上完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上药的是个小黄门,看到呼延征下面血糊糊的模样,吓得心肝直颤。 当初他做净身的时候,也没那么惨。 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才把人折腾成这样。 林非晚转头,看到呼延征脸上的红色褪去。 再一切脉,杏眸眯了眯。 她从怀中取出针包。 之前为了方便,她都是将银针放在腰带中。 以防别人发现她的不同,在马车上的时候,她特意将银针转移到针包中。 她轻咳一声,示意小黄门将呼延征的上衣褪下。 小黄门扫了雪千御一眼,意识到他看不见,才敢动手。 心里不禁给林非晚竖了个大拇指,竟敢当着自家夫君的面看别的男人的身子。 而且,那人还是人人惧怕的御王。 果然林非晚不是等闲之辈,怪不得能单人杀狮,还能俘获御王的芳心,简直就是女子中的传奇。 小黄门感慨的功夫,林非晚已经将几十根银针捻入。 她出手迅速,对穴位的把握程度比资历最老的太医还厉害。 底下原本不服气的太医们纷纷看直了眼。 与他们不同,不远处的雪千御剑眉深拧。 他看不到,只能听声音。 方才林非晚操纵银针的速度甚至不输沈翊,而且还隐隐带着内力。 可他试过,她分明不会武功。 不然,也不会做出钻狗洞的事。 莫非是徐广的教导起了作用? 但才短短几天而已,就算林非晚是武学天才,也不可能有如此神速。 “王妃这样熟练,想必以前经常练习吧。” 追云若有似无的感慨像是一记重拳,点醒了雪千御。 他怎么没想到,女人应该是熟能生巧。 毕竟之前她体弱多病,这样熟练的手法,想必是经常给自己施针。 想到这,雪千御的心突然一阵密密麻麻地疼。 “主子,您怎么了?” 见他脸色有些白,追云担忧地问。 “无事,”雪千御压低声音,“偷偷将沈翊叫过来,等人走了,让他再诊一遍。” 追云心里暗笑,竟然让沈神医给王妃当托。 主子还嘴硬不承认喜欢王妃,这搁谁谁能信呐。 “呼。” 林非晚松开最后一根银针,长出一口气,擦了下额头的薄汗。 她脸色有些苍白,刚才用了两成的内力,身子消耗不少。 好在呼延征脉象总算稳定下来,一番付出总算没白费。 “王妃,情况如何了?” 皇帝雪千夜急急问道。 “命暂时保住了,只要熬过今晚,一切都好说。” “这……” 听到这个答案,雪千夜明显有些失望。 他看向雪千御,“皇弟,你也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可否请王妃今日留宿行宫?” 雪千御垂眸,“臣弟听王妃的,不过王妃若是留,臣弟也一起留下。” 雪千夜假笑:“那是自然,王妃,你看……” 林非晚扯了扯唇角,“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雪千夜松了口气,“来人,快去给御王和王妃收拾寝殿。” 曹胜吩咐人下去,看了眼跪了一地的太医,小声问道:“皇上,他们呢?” “他们,哼!” 憋了一肚子的火正好没处撒。 “官降一级,罚俸三年,一个个的在这丢人现眼,还不给朕滚下去!” “谢皇上恩典。” 太医们连滚带爬离开,没丢了项上人头就是好事,还管什么官衔俸禄啊。 半个时辰后。 林非晚取完银针,不等雪千御一起,便急急回去休息。 在御王府,她还能和雪千御分院睡。 但这是在行宫,宫人安排的住处只有一间。 而且外面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只能和雪千御共睡一室。 连日的矛盾下来,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所以,只好狼狈而逃。 雪千御进来时,就听到床上传来一阵窸窣,紧接着便是一道又一道绵长的呼吸。 唇角微微勾起,女人的装睡也太没水平了。 “你安心睡,本王去别处,放心,门外有追云守着。” “唉,你去……哪啊。” 这是行宫,不是御王府,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 万一被人看到二人不在一起,又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林非晚一着急起身问道,话都出口才想起自己刚才装睡,语气越来越没底气。 “今晚月色正好,本王去赏月。” 林非晚看了眼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月亮被乌云遮住。 黑压压的乌云连成一片,好似随时要掉下来。 “王爷确定要去赏月?” 剑眉微拧,“有什么问题?” 她扯了扯唇角,“没问题,就是建议您带把雨伞,以防下雨。” “下雨?” 话音刚落,天空应景似的落下一道惊雷。 “轰隆隆……” “噗嗤!” 床上的女人笑出声。 男人的脸几乎要皱成一团,暗暗磨牙,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取笑了。 忽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既然天公不作美,本王只好勉为其难,只是这床只有一处……” 第八十二章唯独对她险些失控 坐着轮椅的身影忽的靠近。 林非晚瑟缩了下,脸上表情一滞,笑声戛然而止。 “你……你不是说要出去赏月,还不快去。” 未料,男人低嗤一声。 “王妃金口玉言,连老天都给面子,遑论本王。” 她扯了扯嘴唇,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她干嘛图个嘴痛快。 算了,最多两个时辰天亮,大不了靠在桌子上睡。 想着,她就要下床。 冷不丁冰凉的手伸过来,拽住她的衣袖。 眨眼间,掌风熄灭烛火。 随即一个倾身,冷冽气息扑面而来。 “雪唔……” 冰凉的食指抵住樱唇,冷峻的面孔一沉再沉。 她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越来越近的脸。 摊在身侧的手紧紧抓住床单,胸膛里像敲鼓一样,砰砰乱跳。 “天色已晚,早些安寝。” 男人说着,下颌点了点门外的方向。 林非晚看见一道黑影飘过,顿时明了他的意思。 门外有人偷窥。 难怪他态度变化如此之快。 她深吐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喘,似乎要将方才亏空的气息全部找补回来。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颈窝,像一根根羽毛掠过心尖。 无人可见,男人的耳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染上一层红霜,喉咙也口干舌燥得紧。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张小巧的红唇,一张一翕引人采撷。 彼此呼吸越来越近。 一道银龙划过天际,照亮男人冷峻锋利的侧脸和滚动的喉结。 只可惜最美之处却被白绫藏住,鬼使神差地,她竟然伸出手去。 “你要做什么?”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 柔荑冷不丁被握住,手指与白绫近在咫尺。 林非晚忽的回过神来,她这是在做什么! 脸颊爆红,抿了抿唇。 “王爷,人走……走了。” 柔软的唇瓣贴着冰凉的食指滑过。 男人手指触电般的缩了回去,放松手臂躺在一侧,淡淡“嗯”了声。 林非晚一看这架势,瘪了瘪嘴。 男人身材修长,将床从头占到尾。 她要是想下去,必需从男人身上跨过。 想想还是算了。 好在床够大,她往里挪了挪,撑不住身子疲惫,睡了过去。 很快,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雪千御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他长出一口气,拇指轻轻在食指上抚过。 那上面还留着女人唇瓣的触感。 还好他及时回过神来,不然…… 他揉揉太阳穴,明明自己之前对女人没感觉,为什么唯独对她险些失控。 “咚咚咚……” 门外传来有规律的敲击声,他确定身侧人已经熟睡,翻身而起走到窗边。 “主子,沈神医说在他之后,有人对呼延征的伤下了死手,只要欲毒发作,伤便会血流不止,永不愈合。” “还好王妃及时帮呼延征止住了血,不然就算他来,也回天乏术。” “要想让呼延征活命,为今之计只能先将他体内每日一发作的欲毒解了,沈神医让属下来问问您的意思。” 见他不语,追云继续道:“主子,左右不过让呼延征多活几日,等回到蛮族,您对他要杀要剐属下等绝不拦着,而且王妃好像也不想让他死。” 雪千御脸色一暗,“给他解药,派人盯着,有可疑的人接近他秘密拿下,本王到底要看看暗中作祟的人是谁。” 追云暗松一口气:“是。” 他就怕主子想不通,还好,王妃果然是主子的“克星”。 回到床边,雪千御觉得心里有愧,怎么也躺不下去,干脆像上次一样趴到桌上休息。 天蒙蒙亮,一阵敲门声将二人吵醒。 “王爷,王妃,呼延太子醒了,皇上让二位过去瞧瞧。” “知道了。” 林非晚不耐烦地回了句,揉揉眼睛才发现雪千御撑着身子从桌上起来。 她心里一虚,莫不是自己睡相不佳,将人挤下去了? 只是不等她开口询问,男人已经理好衣衫。 “走吧,早些完事早些回府。” “嗯。” 她点点头跟上。 到那时寝殿内已经围满了太医,见她和雪千御过来,太医们都恭敬地让出一条路。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那些太医看她的眼神都有些狂热。 “王妃,请。” 为首的太医令擦擦额头汗珠,让出一个身位。 人被床幔隔着,只有一只手伸在外面 她坐下,手指刚放到脉上便愣了。 呼延征这脉象……竟是大好了。 昨晚他还有中毒迹象,今天居然消失了。 莫非有人暗中给他服了解药? 余光在殿内扫过,除了雪千御面无表情,其余人都一脸紧张期待。 她敛去眼底的疑惑,起身对皇帝雪千夜行了个礼。 “得皇上庇佑,呼延太子已经大好,只需好生将养,就能……” “就能什么,没了的东西还能长回来不成!” “一群废物!” 床幔内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啊!” 扔出来的玉枕擦着林非晚脸颊而过,“哗啦”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放肆!” 一声怒斥让在场的众人变了脸色。 “收拾东西滚回你的蛮族,否则本王不介意让血衣卫过去作客!” 衣袖被男人拽住,林非晚尴尬地行了个礼,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那个……刚才的话会不会太重了,万一呼延征真生气了要打仗怎么办?” 锋利的侧脸闪过一抹杀意。 “他不敢。” “那你好歹给皇上几分面子。” 轮椅顿住,阴沉的脸带着风雨欲来之势。 “记住,你是本王的王妃!” 如果他不跟来,女人是不是被打了、骂了也要忍着。 他越想越气,胸中似有一团怒火意欲喷薄而出。 “日后记住你王妃的身份,再被人欺负,就给本王卷铺盖,滚回你的忠勇侯府!” 男人之前说过的话回荡在脑海。 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怎会容忍自己的王妃当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欺负。 林非晚扯了扯唇角,“知道了。” 上了马车,她小声问道:“呼延征身上的毒是不是你解的?” 雪千御心里一虚,还是诚恳点头。 “是。” 柳眉蹙起,追雨说过雪千御对呼延征用了些手段,却不会让他死。 可昨日情形明明不是那样。 除非…… 杏眸微眯:“有人在你之后对他下手了?” 男人有些意外地挑眉,“是。” “查到是谁了吗?” “没有。” 林非晚托着下巴,连雪千御的人都没查到线索,说明这人不仅聪明狠辣,还早有防备。 一方面设计于她,又能在事后及时杀人灭口。 突然,一个颠簸。 林非晚正在神游,身子不稳眼见就要跌倒。 腰上冷不丁过来一只大手,轻轻一捞便将她揽了过去。 “嘶……” 鼻子撞到一堵硬邦邦上,疼得她吸了口凉气,眼眶也红红的,好似随时都有金豆子要掉下来。 “好疼。” 女人委屈地抽了下鼻子。 男人冷峻的眉峰耸了耸,忽然感觉胸前有些湿润的温热。 暗纹月华锦衫上红梅点点,刺眼得很。 “流……流鼻血了。” 林非晚连忙捏住鼻子,拿手帕给他擦拭。 原本红色只浮在表层,手忙脚乱下,原本的点点红梅变成一朵硕大的红牡丹。 “……” “实在抱歉。” 这一说话,一串红珠子趁虚而落。 她猛吸一口气,伸手去抓。 可巧…… “吁!” 马车一个急刹。 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撞去,一只手下意识环住男人的腰,伸出的手重重摁在一处温热上。 男人皱眉发出一声闷哼,声音低哑:“松开!” 抬眸对上男人拧紧的眉。 “真小气。” 她坐直身子揉揉额头,不满地嘟囔着。 不就是搂了一下嘛,至于那么嫌弃。 等等,这热乎乎的东西是什么,还挺好捏的。 她转头,看到自己另一只手放的位置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天地良心,她不是故意的。 她绷着身子,悄悄掀了下眼皮,就见原本冷峻的面容像是结了层冰霜。 紧抿的薄唇微微颤抖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 “还不放开!” 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声。 “哦。” 林非晚后知后觉,连忙缩回手,捂住爆红的脸颊。 此刻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主子,王妃,是张翰统领。” 追云的声音传来。 “找我的,是找我的。” 林非晚如获大赦,连忙掀帘跳下车。 帘子落下,男人紧绷的身子也瞬间放松。 一连猛灌几盏凉茶,终于将心中那团火冲淡几分。 可一想到方才的场面,顿时脸红心烧,一阵口干舌燥。 “王妃,赵家下人曾多次到行宫外打探口风,方才一个下人急匆匆回来,而后承恩侯夫人就递了进宫的牌子。” “嗯,再探。” “是!” “王妃,你不上车吗?” 张翰走后,林非晚看了马车一眼,正准备开溜,不成想被追云叫住。 她尴尬地捋了捋头发,急中生智:“我……我想散散步。” “可是……”追云憨憨一笑,似是看透了一切,“这离御王府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王妃确定要步行回去?” “蛤?” 她仔细一看,可不是么,方才在马车内度日如年,竟然没注意到根本没走出多远。 “今日过了练功时辰,以散步替之正好,追云,驾车。” 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传出,追云耸耸肩。 “王妃您慢走,属下和王爷先行一步。” “不是,我……呸呸!” 第八十三章你在教本王做事 马蹄飞奔,带起一阵烟尘。 林非晚咬牙跺脚:“雪千御,你混蛋嘶……” 真是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她使劲太寸,把脚崴了。 “皇婶是在散步吗,好兴致。”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身后传来。 林非晚眯了眯眸子,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身影。 “二殿下兴致也不错。” 雪承澈狭眸微挑,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一开始他只觉得林非晚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人,没想到这女人总是能带给他惊喜。 父皇和那帮太医也是,竟然把消息瞒的结结实实。 若非这次有他安排的人在,也不会知道她竟然是沈神医的同门师妹。 被这种目光看得极不舒服,林非晚脸色一沉。 虽然雪承澈已经否认自己与林密之死有关,但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她喜欢不起来。 “本宫还有事,告辞。” 她强撑着挪动脚步,不让对方看出异样。 雪承澈唇角微扬,拦住去路。 “皇婶,从这里到王府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正好我的马车闲着,不如让它送皇婶一程。”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的脚确实疼得很。 “如此,就多谢二殿下了。” 上了马车,林非晚咬住帕子,双手摁住脚腕使劲一掰。 “嘎吱。” 一声脆响后,脚腕处的疼痛总算减轻许多。 她吐出帕子,靠在车壁上大口喘息。 也是这个功夫,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主子,再往前就到行宫了,还是没看到王妃。” 追云抬眼往四周看着,“王妃会不会从别的路回去了?” “不会。” 清冷的声音斩钉截铁。 女人是个路痴,肯定要走认识的路。 而且这附近也没有租赁马车的地方,她只能步行,怎么会找不到人。 握着茶杯的手突然收紧,莫非又出事了? “主子,这女人嘛有时候发发小脾气很正常,您把态度放软一些就好了。” 追云边找人边嘀咕着,要不是主子和王妃置气,现在也不用费劲巴拉地回来找人了。 既然早晚都得低头,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你在教本王做事?” 冷厉的声音让追云打了个哆嗦,立马狗腿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那咱们现在是……” “继续找,将这条路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是!” …… 另一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非晚并没有让雪承澈的马车将自己送到御王府门口,而是在距离御王府一条街的地方提前下了车。 “阿姐。” “轩弟,你怎么在这?族中事务可都处理好了?” 林非晚刚走出不久就和林轩打了个照面。 看林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正好旁边不远处是个茶楼,她干脆将人带到里面。 “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落座后,林非晚担忧地问。 林轩低着头,握了握拳又松开。 “阿姐,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非晚心里突然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拿你当亲弟弟,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林轩像是终于鼓足勇气,“那我说了阿姐你可别生气。” “嗯。” 林轩咽了口唾沫:“昨日侯夫人召我去府里说话,说是打算办过继宴,然后直接递折子给我请封。” “嗯,这件事我知道,母亲和我一样都相信你。” 林非晚挑眉看他,也是,他年纪不大,才刚担上族长一职,如今又要过继袭爵,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有的。 毕竟袭爵和当世子不同,虽然她已经把林家军带走,让忠勇侯之位成了“光杆”。 但毕竟是有封号的侯爷,万一圣上有召,是要担责任的。 一个搞不好,就可能摊上株连全族的罪过。 “轩弟,你若是不愿,我就去同母亲说,先将过继事宜办妥,把请封之事延后。” 林轩连连摆手,这是阿姐对他的信任,他早就想回报阿姐了,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阿姐,有件事我觉得奇怪,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林非晚拧眉:“何事?” 林轩:“那天夫人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拉过来,还让我立誓,日后像对亲姐姐一样对她,那女人也是不知所谓,背地里竟然让我唤她阿姐,俨然一副侯府小姐的做派。” 说着,林轩神秘兮兮凑过来:“你说……夫人会不会被施了什么法术?” 林非晚敲了下他的额头,笑道:“别多想,她本是来京寻亲的,路上救过母亲,想来是亲未寻到,母亲又觉得和她投缘,才那样说的。” 林轩叹了口气:“但愿是吧。” 不知怎么的,那个女人给他的直觉很不好。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好像有点精明过头了,总觉得她一颦一笑都透着算计。 “族里还有事要处理,我先回去了,后天过继宴的事就劳烦阿姐多操心。” “后天?” 林非晚心里咯噔,表面微笑颔首:“你我是一家人,应该的。” 送走林轩,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有些失落地坐回去。 后日要办过继宴,母亲竟然没提前告诉她。 没想到,作为主导者,她竟然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 心里顿时像吃了杨梅一样。 她到路边雇了辆马车,直奔侯府而去。 掀帘就见忠勇侯府门口正在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小姐回来了,奴才这就去告诉夫人。” 一个下人看到林非晚,就要放下手里的活计。 林非晚拦住他,”“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们这是……” “小姐不知道?” 下人往里瞟了一眼,讪讪道:“后天是轩少爷的过继宴,这些都是浅雪小姐吩咐的。” “哦。” 林非晚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刚进后院便听到里面正在商量着什么。 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门口。 林浅雪早就看到她的身影,故意这个时候来到余清韵跟前。 “夫人,当日的席面按这个如何?” 余清韵接过单子扫了一眼,眼里满是赞许:“嗯,好。” 林浅雪笑了笑:“我这就把单子递给酒楼,让他们提前安排。” “嗯,你办事我放心,这几日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雪儿应该做的。” “咦,”林浅雪故作惊讶,“王妃什么时候回来的,下人们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通禀一声,改天真要好好教教他们规矩。” 林非晚皱着眉头走进去,看她一脸得意地笑着,越看越刺眼。 “是本宫不让他们通禀的,林大夫是在说本宫没规矩吗?” 林浅雪咬唇,“王妃恕罪,民女是担心下人们怠慢了您,您别误会。” “呵,”林非晚冷笑,“本宫是回自己家,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倒是林大夫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美眸盈盈欲泣,“我……我……” 余清韵心疼得握了握林浅雪的手,有些嗔怪地看过来,“雪儿也是为你好,你不该对她发脾气。” 林非晚感觉胸口一紧,说不出来的难受。 唇角强扯出一抹笑:“母亲说得是,后日便是过继宴,家里可还有什么需要张罗?” “过继宴的事情我已经全权交给雪儿打理,你身子本就不好,还要掌管一府之事,就不必跟着操心了。” “所以就连通知都省了么?” 林非晚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却始终未问出口。 她不明白,好好的母亲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难不成林浅雪真会什么法术? 不,不可能。 林非晚晃晃脑袋,她在想什么,怎么跟林轩一样胡闹。 抬眸,正对上林浅雪笑盈盈的脸,哪有半分方才的委屈模样。 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挑着,眼底似有挑衅。 可只是一瞬,林浅雪的眉眼又垂下去。 如果不是看得真切,她真会怀疑自己眼花了。 这个林浅雪,恐怕并非什么善类。 母亲对她如此亲近,不知是好是坏。 “王妃,夫人,我还要去酒楼,就先告退了。” “去吧,路上小心。” 余清韵眼神一直追随着林浅雪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转头看到林非晚盯着自己,脸上划过一抹慌乱。 “晚儿快坐下,迎春,去厨房取份栗子糕来。” 余清韵对外喊了声,拉着林非晚在跟前坐下。 “你最近身子怎么样,好像又瘦了。” “让母亲担心了,我在王府一切都好,母亲,关于林大夫,我……” “夫人,王妃,栗子糕来了。” 被唤迎春的丫鬟进来,对二人福了福身。 看着陌生的面孔,袖中玉手紧了紧。 “母亲,这是新买来的丫鬟?” “嗯,是雪儿那丫头,见夏竹久久不回来,替我找了个机灵懂事的丫鬟,就让夏竹留在王府侍奉你吧,多一个人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 “呵,”林非晚心底一阵酸涩,“夏竹她……她离开王府,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离开了?离开了也好,省得她哪天毛手毛脚,在王府给你添麻烦,王府比不得咱们侯府,你虽然是王妃,也要收敛些性子,牢牢把握住御王的心,若是能给他开枝散叶再好不过。” 见她神色有异,余清韵连忙岔开话题。 “快尝尝栗子糕,这是雪儿亲手做的。” “雪儿,雪儿,母亲三句话不离林大夫,我怎么感觉她好像才是你的女儿?” 第八十四章 她的计策 闻言,余清韵心里“咯噔”一下,死死握紧手里的帕子,眼眶忍不住有些泛红。 林非晚见状,立马后悔了。 “母亲,我……” “晚儿,其实……” “王妃,王爷来了。” 二人的话被打断。 林非晚向外看了看:“他人呢?” “王爷在外面,说是府里还有急事,让您一起回去。” 她不敢直视余清韵的目光,低头福了福身。 “母亲,我先走了。” “晚儿,我……” 余清韵欲言又止,“回去路上慢些,后天早点过来。” “嗯,女儿知道了。” 心里郁闷再加上之前与雪千御生了闷气,林非晚一上车就把自己缩在角落里,连看都没看男人一眼。 自然也没注意到他隐忍深沉的脸色,以及还在滴血的手掌。 “咳咳,王妃,王爷的手受伤了,劳烦您帮忙包扎一下。” 驾车的追云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话音刚落,就觉察到身后一股冷意袭来。 得,自己又多嘴了。 林非晚蹙了蹙眉,这才注意到他滴血的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女人嗔怪着,将手翻过来。 布满茧的掌心上,纵横交错着几道深深的血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割进去的。 她眉头蹙得更紧,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清理伤口。 “忍着些,伤口有点深。” “嗯。” 雪千御本不想出声,头脑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不过是几片茶壶碎片扎进去罢了,比这更严重的伤他都受过,还在乎这点疼痛? 许是靠得太近,女人独有的馨香充斥鼻尖,让他一阵口干舌燥。 “呼呼,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小心点。” 丝丝热气吹在伤口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痒到心里,大手下意识一缩。 “很疼?呼呼……” 林非晚将手摁住,轻轻地吹着,“有没有好一些?” 缩回的手腕被水葱似的双手紧握住,柔软的唇瓣在指尖蜻蜓点水般的扫过。 雪千御喉结滚了滚,感觉一簇火苗顺着指尖点进胸膛,再从胸膛一路往上,经脸颊漫到耳尖。 他别扭地转过头,另一只手握成拳,试图将这股火压下去。 感受到手臂的僵硬,林非晚抬眸,可惜只看到男人的后脑勺。 眼见伤口周围清理得差不多了,她挑开车帘:“追云,上次金疮药还有吗?” “呃……” 追云瘪瘪嘴,“我的都给皇上了,王爷身上应该还有,您可别忘了找皇上换赏赐的事,那药金贵着呢。” 那是沈神医亲制,每个人两月才只能领一瓶。 “放心吧,忘不了。” “王爷,你的金疮药呢,放哪了?” 雪千御脸色一僵,他身上的金疮药放在左手袖兜中。 如今右掌受伤,被林非晚握在手里,这可怎么拿? 他试图收回右手,可刚一用力就被摁住。 “你别动,告诉我药在哪里,我来拿。” “在……本王左袖兜里。” 男人咬牙,控制着脸不再泛红。 下一秒,左袖里划进来一抹温热。 隔着薄薄的里衣,柔软无骨的小手在手臂间一阵摸索。 雪千御脸色一沉,那种想抓又抓不到的感觉,让胸膛中那团火快爆发出来了。 终于,袖中一空。 他也松了口气。 “拿到了!” 林非晚将药粉一点点洒在伤口上,又用帕子将手掌包扎好。 “最近注意些不要碰水,饮食尽量清淡些,别吃影响伤口愈合的食物。” 说完,她想了想,“算了,这几日你的饮食交给我。” 反正她也要给雪千御做加了药的点心,干脆连膳食也一并管理算了,也省得再为他的饮食多操心。 下了马车,安顿好雪千御,追云实在忍不住,将林非晚叫到一旁。 “王妃,其实今天走出不久,主子就又回去找您了。” 林非晚瘪瘪嘴,“回去找我了?他会那么好心?” 当时明明是他让马车先走的,还害她吃了一嘴土。 “嗯,只是我们快走到行宫门口都没看到您,主子担心您出什么意外,急得差点让暗卫把那条街翻过来,他的手就是那时伤的,因为太担心您,失手捏碎了茶壶。” 没想到男人受伤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林非晚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追云见状,赶紧乘胜追击。 “王妃,您和主子接触的时间不长,可能没发现,其实主子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他对您的好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有时候不会表达,才让您误会了。” “就说这次到行宫,主子就是担心您才跟着一起去的,还有上次去林家,遇上您的事情,主子比谁都在意。” “属下还从没见主子对哪个女人这样上心过,您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属下言尽于此,还请王妃细细斟酌。” “好。” 林非晚听着,心里一阵复杂,惊喜与不可置信交织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小姐,你怎么在这发呆呢?” 冬青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 林非晚回过神,一本正经地问:“冬青,你觉得王爷对我怎么样?” 冬青眼睛一亮,眼睛快眯成月牙,两只手使劲握住她的肩膀。 “小姐,你终于开窍,知道王爷对你好了!” “蛤?” 什么叫她开窍了。 “小姐,府里长了眼的都能看出来王爷喜欢你,但你对人家却忽冷忽热的,让人着急得很。” 林非晚扯了扯唇角:“什么嘛,明明是他对我忽冷忽热的。” 冬青白了她一眼,“王爷对你的冷都比对别的女人不知热多少倍。” 林非晚哼了声:“那也是冷。” 冬青一整个大无语,“小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放到以前,不知多少贵女争着抢着要做御王妃,虽然王爷现在……唉,小姐,你既然嫁过来了,奴婢真心希望你和王爷能好好的,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提到余清韵,林非晚眸底一沉,“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给王爷做点心。” “嗯。” 冬青重重点头,但愿这次小姐是真开窍了。 而来到厨房的林非晚,手底下做着点心,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想追云和冬青说过的话。 雪千御对她确实不同,但那真的能代表什么吗? “嘶……” 一个不小心,手指被刀划了一道小口。 她将手指快速放入口中,扯下一条布料包起。 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滴到点心上,不然就白忙活了。 “王妃。” 追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非晚将点心交给下人端去主院,自己则带着追雨回到海棠轩。 “查到什么了?” 关上门,她急切地问。 “王妃,属下查到呼延征之前曾与赵婷婷多次接触,说是置办和亲之物,暗地里有没有其他交集就不知道了,而且,属下还打听到,就在您出事的当天,有人看见赵婷婷进了那间酒楼。” 杏眸微眯:“那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追雨摇摇头,“这个属下没查到。” “那除了赵婷婷,呼延征可还与别的女子有过交集?” “除了丫鬟,没有其他女人。” “我知道了,你再帮我办件事。” “王妃请吩咐。” “像上次一样,乔装去醉风楼点一道“乌云遮日”,到天字一号房。” “是。” 另一边。 探访完呼延征后,雪承澈来到一处茶楼。 “殿下,我家小姐在三楼等您。” 一个戴着帷帽的丫鬟轻声道。 雪承澈眼底闪过一抹不悦,面上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 “殿下。” 门一推开,一道娇俏身影便跑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 雪承澈嫌弃地别过头,将人扶起来。 “林非晚竟然是沈翊的师妹,昨晚父皇将她请到行宫,今日呼延征已经大好了。” “什么,这个该死的贱-人!” 赵婷婷美眸满是愤怒与恶毒,玉手成拳狠狠砸在桌上。 当初要不是林非晚,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她的人生都被林非晚给毁了,可恨那个女人却…… 她恨,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殿下,我还有一计,准保呼延征对我继续死心塌地,但我要您答应我一个条件。” 雪承澈眸底浮现一抹玩味,“哦,什么条件?” 赵婷婷咬牙切齿:“我要亲手将林非晚折磨而死!” 雪承澈狭眸眯了眯。 林非晚这个女人对他无疑是很好的助力,可比起现阶段的赵婷婷,还是差上一截。 眼下自然要先安抚好赵婷婷这个蠢货。 “好,本殿答应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说你的计策了?” 赵婷婷脸色一红,歪了歪腰身坐进他怀里,双手顺势攀上男人的肩膀。 “殿下,呼延征失了传宗接待的能力,眼下他后宫中又没有子嗣,您猜,如果我怀了身孕,会如何?” 雪承澈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好计策。” 赵婷婷靠得更近了些,食指在男人身上打着圈。 “可是殿下,怀身孕可不是人家一个人说了算的。” 嗲嗲的声音听得雪承澈一阵恶心,面上还要强装欢喜。 他勾起赵婷婷的下巴,从衣衫上撕下一条覆住她的眼睛。 “本殿乐意效劳。” “那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将林非晚带来给我呢?” 第八十五章刀子嘴豆腐心又来了 “什么时候……” 雪承澈狭眸眯起危险的弧度,单手捏起女人的下巴。 “嘶殿下,疼……” 赵婷婷想挣扎,钳住下巴的手却像铁钳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她娇嗔一声,只觉得身子落空,紧接着落入一个熟悉、滚烫的怀抱。 不知为何,每次眼睛被覆上后,都感觉雪承澈像是变了个人。 起初她还怀疑过,可每次恢复视线后看到的都是那张和煦的容颜,她才打消了那荒诞的念头。 “殿下,您还没回答臣女唔……” 未脱口的话尽数吞入腹中,只剩缠绵。 …… 晚霞流云,衬得天边似火烧。 “看来明日是个好天气。” 追云以手遮掩,向远处望着喃喃道。 身后,雪千御沉眸不语。 这种天色,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王爷,该用晚膳了。” 刘管家笑呵呵过来叫人,“今晚的菜肴都是王妃亲自吩咐的,因着您对上次的桂花绿豆糕不满意,她还特意给您做了一份新的点心。” 见雪千御没什么表情,刘管家佯装叹气,补充道:“王妃可是忙活了一个下午,还不小心伤了手。” 果然,听到管家说林非晚伤了手,男人的表情终于松动。 “追云,去给王妃送金疮药,告诉她日后不必再亲自下厨,让别人瞧见,还以为咱们王府缺厨子。” 追云撇撇嘴,又来了,刀子嘴豆腐心又来了。 “主子,属下还要侍奉您用膳,不如等用完膳再去给王妃送药。” 不是嘴硬吗,看谁着急。 男人脸色一沉,追云像没看见似的,将人往膳厅里推。 “主子,晚膳凉了就不好了,别浪费了王妃的一番心意,刘叔,你说呢?” 追云对刘管家打了个眼色。 刘管家心领神会,重重点头。 “追云说的不错,王爷,您还是先用膳吧,王妃那边送药不着急,反正也伤了一个下午了。” 二人一唱一和,男人脸色快滴出墨来。 “去叫王妃过来用膳。”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喜色。 “得嘞,属下马上回来。” 追云脚尖点地而起,都用上了轻功。 雪千御捏捏眉心,“刘叔,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刘叔淡淡一笑,“胡闹吗,老奴不觉得,王爷,老奴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您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心里在意得紧,偏偏嘴上不饶人。” 不知想到什么,刘叔叹了口气,慢悠悠走远。 “人呐,有时候就是不知道珍惜,等到错过才后悔莫及。” 闻言,雪千御左手握成拳,如果过不了月底那关,他将彻底沦为一个废人。 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珍惜的。 “主子,王妃已经睡下了。” 追云垂头丧气地回来。 本以为能借此拉进主子和王妃之间的距离,没想到在王妃那边竟扑了个空。 雪千御垂眸片刻:“罢了,先用膳吧。” 殊不知,此时“睡着”的林非晚正以另外一种形象出现在醉风楼的天字一号房。 “林兄,这莫非是……” 见她背着包袱前来,沈翊眼睛一亮。 “正是。” 林非晚将包袱打开,“萧兄,这里面是三十个避蛊香囊和三十枚化蛊丹。” “香囊里散发出来的气息能驱散普通低级的蛊虫,化蛊丹的效果要更强一些。” “如果弟兄们不慎中了蛊,及时服下化蛊丹可以解普通的蛊,复杂一些的蛊虫不能化解,但可以让蛊虫暂时休眠,为解蛊争取时间。” 说着,她将包袱合上,交到沈翊手中。 “不过这些都是按照我师父留下的半本医书上的方子做出来的,具体效果如何,还得看实际情况。” “好,好,好。” 沈翊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一旦这些东西有用,对付黑市阁就多了一层保障。 “对了林兄,如果有兄弟中蛊,我该如何联系你?” “这个……” 林非晚作思索状,和她有关的人、事、物她都不想暴露。 所以侯府和王府是万万不能涉及的。 对了! 她眸底一亮,“萧兄久居京中,想必知道登封阁。” 沈翊有些惊讶,“林兄与登封阁有关?” 林非晚连连摆手,“非也,非也,萧兄如果有急事,让人在登封阁楼上挂一面彩旗,林某必第一时间赶赴醉风楼。” “原来如此,抱歉,是萧某僭越了。” 不为别的,只因登封阁乃是雪千御手下的,如果此人与登封阁有关,岂不是证明这位林兄其实是自己人。 自己人中卧虎藏龙,他当然乐意至极。 只可惜,人家不是。 不过,他也得了个重要信息。 这位林兄的住处定然能看到登封阁。 “东西送到,林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以免又打喷嚏惊动暗卫,林非晚捂住口鼻才翻墙而入。 只是方才换完装扮,突然看到窗外有一抹黑影。 “谁!” 她从腰间取出几根银针,悄悄将门拉开一侧。 定睛看过去,杏眸一怔。 竟然是雪千御。 只不过是个背影。 月光将男人影子拉得老长,少了几分凉薄,莫名有几分孤寂的味道。 “你……来多久了?” 她咽了口唾沫,方才回来的时候忘了检查门窗放置的银针。 如果雪千御之前进来过,岂不是被他发现自己不在。 如果男人问起,她该如何回答。 一时间,心里慌乱无比。 这时…… 原本背对的身影突然转过来。 对上那张冷峻的脸,她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 “噗通,噗通……” 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糟了,他不会真发现了吧。” 林非晚心里想着。 一个反光的东西递到眼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这是……” “这是金疮药,本王已经吩咐下去,日后你不必亲自动手,王府里不缺厨子。” “喂,我只是手指划了道小口,又不是什么大伤,用不着那样小题大做。” 知道他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林非晚顿时底气足了许多。 男人不悦:“本王决定的事,还没人敢反驳!” 她双手叉腰,勾了勾唇:“喏,现在就有了,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你……” “砰!” 门被关上,雪千御黑着脸转身出门。 门内,林非晚捂着噗通乱跳的胸口,久久深呼吸。 好险,还好他没发现。 看来下次得专门让人守着。 …… “闭门羹好吃吗?” 刚回到主院,就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嘲讽。 不用问也知道是沈翊来了。 “你最好有正事。” 他在女人那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泄。 沈翊挑了挑眉,“我可不当你的出气筒,告诉你个好消息,我遇到了一位懂蛊的高人,方才来之前我试了下,那位高人给我的避蛊之物还真有效。” “高人?姓甚名谁,可有派人查过他的底细?” 沈翊自顾自斟了杯茶,“既然是高人,又怎会轻易露出庐山真面目,他连出门都是化了妆的,要不是技术差一些,连我都要被糊弄过去。” 雪千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庞:“那人还精通化妆术?” 沈翊抿了口茶,“算不上精通,但应付普通人足够,对了,他说如果有事找他,就在登封阁挂一面彩旗。” 剑眉一沉:“所以,只要锁定京中能看到那面旗帜的地方,就能知道那位的大概位置。” 沈翊放下茶杯,“不错,果然是好兄弟,和我想一块去了。” 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想如何,派暗卫去查?” “非也,那位高人既然不愿暴露身份,咱们也没必要强人所难,做到心中有数即可,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却看到你被关在门外。” 沈翊说着,挑眉一笑,“话说,你和林非晚到哪一步了,有没有那样……” 雪千御蹙眉:“哪样?” 沈翊翻了个白眼,“就是那样,你小子别跟我装清纯,茅草屋那出我可没忘。” 提到茅草屋,雪千御突然一阵心虚。 他不是始乱终弃的人,那晚他和那个女人虽是各取所需,可他确确实实与那女人有了肌肤之亲。 一直以来,他费心找人只是为了寻解毒之法,却忽略了那件事。 如果那个女人真找到了,他该如何? “没有就没有,你发什么呆?” 沈翊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承认喜欢她有那么难吗,你但凡拿出在战场上的半分勇气,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见雪千御抿唇不语,沈翊郑重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你是担心以后的事,我向你保证,会穷尽毕生所学让你恢复。” 正经不过几息,沈翊又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所以你不用有任何负担,该说不说,小心以后会后悔,你呀,好自为之吧,我走了。” 脚步声就渐远。 雪千御握紧了双手。 他承认,林非晚在他心里确实不同。 她受气时,比起恨铁不成钢,他更多的是心疼。 她出事时,一向冷静的他差点失了分寸。 她靠近时,他的心会不受控制。 甚至她不经意的动作,都能让他心慌意乱。 如果这便是喜欢,那他确实喜欢上林非晚了。 那她呢? 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伤口绷开,血顺着掌心流下,在桌布上晕开一片。 “主子,王妃她……” 第八十六章他会杀人灭口的吧 “主子,您手上有伤,不能用力。” 见雪千御手上的伤口崩开,追云皱眉,带着几分埋怨说道。 男人像是不知道疼痛,握紧的手依旧没松开。 “你刚才说王妃怎么了?” 追云眸色一沉:“属下刚得到消息,王妃在查赵婷婷,巧合的是,在呼延征醒来后不久,承恩侯夫人就递了进宫的牌子,不过淑妃那边没应允,要不要属下去问问追雨。” “不必,”男人脸色一凛,浑身暴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意,“赵婷婷呵呵,循着王妃的线索查,如果真是她在背后搞鬼……这次,本王可没有那好的耐心。” 追云咽了口唾沫,“是。” 说完,忽然想到什么,追云笑眯眯道:“主子,侯府过继宴的礼还没准备,不如明日您带王妃去府库亲自挑选一下。” 王妃看到琳琅满目的府库,保准喜笑颜开。 “可。” 追云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 男人不悦:“还有事?” “主子,您手上的伤需要重新包扎,不然明日王妃看到,恐怕会不高兴。” 追云故意提到林非晚,果然管用。 男人皱眉将手摊开,“换。” 包扎的手帕已经烂得不成样子,追云刚要丢掉,不成想被男人抢了过去。 “这个留着。” 追云纳闷:“主子,那帕子不能用了。” 怪哉,主子有洁癖,脏了的帕子都是直接扔掉,今儿怎么会对一条染了血的烂帕子区别对待。 男人眉头能夹死苍蝇:“本王说留着!” 追云这才正眼瞧了瞧那被血染红的破烂帕子,并非主子之物。 顿时恍然,原来是王妃的东西,怪不得。 这便是爱屋及乌了。 “主子,要不要属下将帕子洗干净?” 见那帕子被雪千御宝贝似的握在手里,追云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不近女色的主子也有今天。 “嗯。” 男人淡淡“嗯”了声,好似有万般不愿。 这一夜,他辗转难眠。 以往的点点滴滴以及沈翊的话不停在脑海中回荡,掌心的伤也在结痂与绷开之间反复跳转。 直至天将破晓,他终是不忍烦躁,起身向外走去。 “已经练习数日,王妃今天可以拆下沙袋,试试跃上这块假山石。” 徐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雪千御知道这是徐广在教林非晚练武。 他是走着过来的,明知不能被发现,双脚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停在拱门处。 “拆下沙袋后本宫觉得身轻如燕,估计再过不久就能翻墙了,多亏您教导有方。” “哪里哪里,是王妃天赋异禀。” 林非晚故意多跃了一级,稳稳落到距离地面足足有一米多高的假山石上。 随后表现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假装看不到徐广眼里的惊讶。 这段时间她装得很辛苦,是时候亮出点本事了。 徐广默默咽了口唾沫,他只是想看看王妃练到什么样了,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大惊喜。 王爷当初只说是教王妃一些轻功和防身的拳脚,也没规定多久教会王妃。 如今看来,王妃实在是天赋异禀,短短数日就达到了别人几个月才能达到的效果。 若非身子不好,或许王妃还能在武学上有些造诣。 不行,这件事得告诉王爷一声。 忽的,林非晚看到拱门外飘过来一角衣摆。 她揉了揉眼,确定没看错,飞快地向拱门外跑去。 “唉,王妃你去哪!” 徐广不明所以,也跟在后面。 雪千御早在她跑来的第一时间脱下外袍,运功离开。 林非晚不能暴露真实武功,等她跑过去时,只看到散落的外袍。 捡起外衣,熟悉的冷冽气息扑鼻而来。 没错,这衣服是雪千御的。 仔细摩挲,上面好像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 如果她没看错,无论从影子还是衣摆的高度,刚才那个人分明是站着的。 “这不是王爷的衣服吗,怎么会在这?” 徐广也泛起迷糊,同时一阵心虚,可别被人误会是他拿的。 这个罪名他可背不起啊。 “那个王妃,今天的练习到此结束,属下先告辞了。” 徐广脚底抹油,几乎是眨眼间不就见了。 林非晚回过神,捏紧手里的外袍向主院走去。 此时此刻,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不成想…… “汪汪!” 左脚刚买进门,一团黑影就扑了过来。 “黑豹,你怎么过来了?” “呜呜……” 黑豹委屈巴巴地叫了声,随后将她手里的外袍叼到口中,转身向屋内走去。 “王妃,您来了。” 追云讪讪地从屋内出来,小声解释道:“黑豹大人早上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把主子的衣服叼得到处都是,属下正愁去哪里找那件外袍,没想到您就来了,呵呵。” 林非晚半信半疑:“这衣服是黑豹叼走的?” 追云心里“咯噔”,笑了笑:“千真万确,不然衣服还能自己长腿不成。” “王爷在里面吗?” 她说着就往里走。 追云跟在身后:“在是在……” “啊!” 她尖叫一声,用手捂住眼睛和臊得通红的脸颊。 转身嗔怪地瞪了追云一眼,“你刚才怎么不说他没穿衣服!” 追云憋笑:“冤枉啊王妃,您没等属下说完就进去了,再说您和主子本来就是夫妻,属下实在是找不到拦您的理由啊。” “你……” 林非晚一滞,她能说什么,说自己和雪千御是契约夫妻吗? 想到方才看到的画面,她脸更红了。 唇上一湿,一串红色留下来。 寂静的室内响起一阵滴答声。 她顾不上掏手帕,直接仰头用袖子蹭了下。 这一仰头不要紧,还未来得及遮住的春色再次收进眼底。 另一侧鼻孔也失守了。 林非晚曾在军营中生活,又给许多人医过病,也算是阅男无数。 不成想却在雪千御这栽了。 但这也不能怪她。 实在是雪千御的身材太出乎意料了。 之前隔着薄薄的衣衫,她也曾与他有过接触。 未料其下的线条轮廓更是一绝。 还有那纵横交错的伤口,未减颜色,反倒添了一番风韵。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是难以置信这是一位身体不便之人。 门外的追云等人早就跑没影了,隐在暗处的暗卫们也识趣地装聋作瞎。 屋内一时间静得只剩男人穿衣的沙沙声。 “咕咚。” “咳咳……” 鼻血倒流,呛得她一阵猛咳,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过来。” 男人突然出声。 林非晚止住咳嗽,后退半步一脸尴尬又警惕地看着他。 “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眼神不好,什么都没看到,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堂堂战神,被人看光了,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所以…… 他会杀人灭口的吧。 “过来。” 男人抿唇,又唤了声。 听在林非晚耳中宛如催命符。 她摇摇头:“不,我不过去,我才不要被你灭口。” 男人被气笑了,咬牙揉了揉太阳穴。 “你笑什么?” 林非晚左右看了看,强撑着气势边说边往后退。 “别想着叫暗卫,信不信在你灭口之前,我就把你身上的特征给说出去,让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堂堂战神被我给看光了!” 男人低嗤一声,“你可以试试看,是你消息传得快,还是侯府的脑袋掉得快。” “你……” 林非晚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嘟着嘴气鼓鼓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别那么小气?” 男人伸出左手勾了勾,“过来。” 她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他要是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帮我系腰带。” “蛤?” 林非晚眨巴眨巴眼,“你说什么?” “我说,”男人用手扶额,指了指腰间,“帮我系腰带,我看不到。” 她还是警惕地捏着银针,俯身下来:“就只是这样?” “不然呢?王妃还想做点别的?” 男人身子忽然凑近,距离她脸只有分毫。 女人的馨香与冷冽的气息互相纠缠,透过鼻尖直奔大脑。 林非晚一阵恍惚,胸膛中的小鹿又欢快起来。 雪千御何尝不是。 右手死死握紧,才控制住想要滚动的喉结。 她猛地起身,红成苹果的脸颊滚烫灼人。 “才……才没有。”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雪千御低笑,抬手摸了摸脸颊。 热热的,是女人脸颊带来的温度。 可想到女人方才蠢笨的模样,心里一阵失落。 他不确定女人心里是否有他,但可以确定,他在女人心里的形象不太妙。 不然,相处这么久,她怎么还会以为他会杀她灭口。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样红?” 林非晚小跑回海棠轩,一路用手扇风给脸降温,没想到还是被冬青发现了。 “没……没什么,刚练完功,太热了。” “哦。” 冬青不疑有他,突然眼睛一瞪,左右看了看,指着她的裙摆小声道:“小姐,你好像来那个了。” 说完,她自顾自嘀咕:“奇怪,日子好像不太对,竟提前了这么多天。” 林非晚低头,看到裙摆上的血迹,眸底一暗。 男人也太不小心了! 蓦地,脑海中浮现起男人摩挲着系腰带的画面。 她心头一紧,转身向外走去。 “小姐您衣服还没换呢!” 冬青边追边喊,跟去主院,就看到目瞪口呆的一目。 第八十七章一个大乌龙 冬青揉了揉眼睛,自己没看错吧。 屋内,林非晚强势的将人堵在一角,对着坐在轮椅上的人上下其手。 男人抿唇冷脸,将受伤的手高高举起,一副被迫任君采撷的模样。 自家小姐也太厉害了,竟然把王爷……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姐吗。 冬青咽了口唾沫,捂着眼转身就要跑。 “冬青,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帮忙。” “帮……帮忙?” 冬青脸红成西红柿,感觉脑子都快不够用了,结结巴巴道:“小姐,奴婢不是通房,那种事情怎么好帮忙,你自己上就行了。” 再说,就算是通房,也没有此时上去帮忙的吧。 还是说她孤陋寡闻,不如小姐懂得多? “通什么房,你这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林非晚撑起身子,“是王爷的腰带和衣服打结了,我一个人弯着腰不方便,你过来帮我扯着些。” “哦,哦。” 冬青嗫嚅着上前。 真是好大一个乌龙,还好王爷没生气。 她哆嗦着扯着衣摆,眼神不停在二人之间跳转。 一个一心扑在解死结上,一个抿唇不语像个雕塑一般,叫她好不尴尬。 终于。 “开了,奴婢先走了。” 冬青比林非晚还高兴,扔下衣服跑了。 “这丫头。” 林非晚摇摇头,视线从男人紧抿的薄唇到滴血的手掌,眸底一沉。 “你这人怎么回事,手还要不要了。” 她沉着脸将男人的手夺过来,玉手伸入男人左袖掏出金疮药。 拆布、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一整个动作太快,雪千御只感觉有一尾灵活的鱼儿钻进袖口,眨眼间又溜到掌心,翻腾了几下消失不见了。 “好好养着,别让我再看到伤口裂开,否则……” “否则怎样?” 男人破天荒追问了句。 林非晚只是想象征性地放个狠话,谁知道他还追问。 只能硬着头皮道:“……否则我就给你下毒,让你动弹不得,直到手上的伤好为止!” 男人低嗤一声,似是在嘲笑她的幼稚。 “喂,别忘了我可是沈翊的师妹!” 她气鼓鼓的叉着腰。 可惜现在没办法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只能先借用沈翊师妹的名头。 不然吓死他。 “好。” 男人浅浅一笑。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正巧打在薄唇勾起的弧度上,冷峻的面孔顿时多了几分温暖。 林非晚看呆了。 “咕咚。” 她咽了口唾沫。 屋内只有二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像一记石子砸入平静的湖面。 男人转头过来,她也回过神。 “我……我今天做了一道新糕点,这就去厨房给你端过来。” “等等。” “蛤,你还有事?” 她尴尬地脚趾扣着地,头转向门外,不敢看过去。 “一会让刘叔带你去府库,挑选一下明日过继宴的礼物。” 林非晚一愣:“让刘叔带我去,你不去吗?” 按照之前雪千御给她送聘礼的阵仗,府库恐怕更豪华,他就不怕她挑个贵重的?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的表情。 男人刚要握拳,突然想到女人的话,未来得及缩回的手指再次伸展开。 她是在邀请自己? 男人喉结滚了滚:“你想让本王陪……和你一起?” 林非晚歪头,这是什么话。 府库里的东西都是他的,万一自己不知情选了个贵重的那不尴尬吗。 所以,有他这个主人陪着,获得同意再拿出来最好不过。 她点点头:“嗯,王爷能一起最好。” 雪千御心里莫名一喜:“那就一起。” 二人来到府库门前。 等刘管家将门打开,林非晚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叫府库吗,这比南风国的国库还牛呐。 墙上挂满字画,架子上堆着各种奇珍异宝,地上成排的箱子里,满是金银玉器。 别说挑了,她看都看花眼了。 “王妃,您看中哪个了告诉老奴,老奴叫人带下去包起来。” 刘管家贴心地问。 林非晚深呼几口气,压下面上的震惊,走马观花地看起来。 可转了好几圈,她都没个主意。 这里面的东西都太贵重,她实在不好开口。 雪千御皱眉:“怎么,没有中意的?要不再去国库挑挑?” “不用不用。” 林非晚僵笑着连忙摆手,你只是个王爷啊,怎么敢打国库的主意。 似是看出她表情不对劲,刘管家笑道:“王妃别误会,国库里的东西多一半都是来自咱们府库,您看,老奴手里就有一把现成的钥匙。” 刘管家右手一摊,一枚金黄色雕龙、底部刻着“库”字的钥匙便露了出来。 林非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怪雪千御那么大口气。 “王妃,不是老奴自夸,整个京城顶尖的好东西几乎都在咱们府库里了,您要是在这里挑不到对心思的,到外面就更别提了。” 刘管家一副老王卖瓜的口吻说道。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但……这些物件实在是太贵重,她不好意思白拿。 “我……” “刘叔,本王记得府库里有个红珊瑚。” “对,物件太大,老奴让人放角落里了。” 说着,刘管家走到府库一角,将上面的布帘子掀开,露出数丈高的红珊瑚摆件。 “珊瑚寓意多子多福,就送这个吧,王妃,可好?” “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珊瑚可是贵比黄金,这样大的珊瑚,估计价值万金不止。 男人脸色一沉,“你代表着本王,送礼不能太寒酸。” 他想给女人撑场面,没成想女人竟然不领情。 林非晚瘪瘪嘴,嗫嚅道:“真是财大气粗。” 男人皱眉:“你在说什么?” 她尴尬一笑,“没什么,我在说王爷你真大方,礼品选完了,我该去厨房拿糕点了。” 脚步声渐远,刘叔笑眯眯过来。 “王爷,王妃哪里是嫌东西贵重,八成是觉得心疼了。” 男人不解:“不过是一个珊瑚摆件罢了,有什么好心疼的。” “诶呦我的王爷,您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非得气死不可,这么大的珊瑚,就是那皇宫里都少有啊。” 男人不屑:“一个死物而已,堆着也是占地方。” 对于他来说,东西的价值在于用处。 刘管家无语:“是,是,您说得都对。” 二人回到主院时,林非晚已经将糕点端上桌。 “尝尝我做的红糖玉枣糕。” 红糖和枣都是高甜食物,刘管家拼命地使眼色,想告诉林非晚王爷不爱吃甜食。 偏偏她的眼神都落在男人身上,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刘叔,你眼睛抽筋了?” 跟在身后的冬青问道。 刘管家一滞,“哦,刚才风大,不小心进了沙子。” 心里暗道:“完了。” 不料。 下一秒,男人直接拿过糕点送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 林非晚一脸紧张期待。 她在里面加了上次在黑市买卖会买来的百年赤血参,因其味道特殊,容易被尝出异味,所以才用红糖和红枣两个味道重的食材来搭配。 但这种搭配难免会甜腻一些,不知道…… “好吃,还有嘛。” 男人吃完一块,又伸出手来。 一旁的刘管家都看呆了,这还是他认识的王爷吗,分明是转性了。 “小姐。” 冬青用手杵了她一下。 林非晚这才注意到刘管家一直盯着雪千御手里的糕点看。 “刘叔,你也尝尝。” 林非晚笑拾起一块放到雪千御手里,又拿起最后一块递给刘管家。 “老奴谢谢王妃。” 刘管家尴尬地接过糕点,往嘴里一送,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这种甜腻腻的小食放到以前他想都不用想,绝对上不了王府的餐桌。 而且,王爷还免去了试毒这一项。 只要是王妃送来的吃食,他都会毫无戒备,真不知是好是坏。 也罢。 王爷这些年孤身一人,好不容易有了改变,他也不忍心添堵。 况且王妃也不并非蠢笨之人,他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 思绪纷飞间,男人手里的另一块糕点也已入腹。 似是意犹未尽,男人抿了下唇。 林非晚眼里一喜,“王爷,既然你喜欢这个口味,那接下来我就继续按照这个口味做了。” “等一下,”男人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吓人,“本王昨晚说过,不许你亲自下厨的,忘了?” 女人手上有伤,继续下厨会影响伤口愈合。 万一留下疤痕,她岂不是会很难过。 “我没忘,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她要往里面加药材,所以不能假手于人。 但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嗯?可是什么?” “可是他们做不出我的味道,我就是想亲手做给你吃。” 此言一出,刘管家和冬青对视一眼,都默契地退了出去。 徒留林非晚和雪千御两个人。 林非晚红着脸,她肯定是脑袋抽筋了,怎么会脱口而出这样一个理由。 真是丢死人了。 男人转过轮椅,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去吧。” “蛤?” 这就行了? 她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脚步声渐远,男人才转过身来。 绯红的脸颊上,薄唇勾起一抹弧度。 他好像知道答案了。 如果月底能度过难关,他就向女人坦白。 如果不能,他也会安排好一切,保女人和侯府下半生无忧。 正在此时。 追云一脸凝重,喘着气从外面进来。 “主子,侯府出事了!” 第八十八章真假千金 男人勾起的唇角瞬间落下。 “侯府怎么了?” 追云喘匀气息,一脸凝重道:“守在侯府外的暗卫从下人嘴里听到一个消息,说王妃不是林侯爷的女儿,真正的侯府千金在出生时就被替换了。” 男人眉心一沉,修长的手指敲打在扶手上:“消息可靠吗?” 追云:“暗卫说侯府下人们私下都在讨论,侯夫人却并没有制止,依属下看,事情八成是真的,王妃若是知道,不定得多伤心。” 敲打的手指顿住:“去查真千金的身份。” 正如追云所言,林非晚是个重情之人,倘若知道真相,不知会有多难过。 在未找到解决之策前,能瞒一时是一时。 “主子,王妃那边要不要……” “不必,此事明日到侯府后,本王亲自去和侯夫人商量。” “属下告退。” “嗯。” 蓦地,雪千御突然想起之前女人从侯府回来时情绪不太对劲。 莫非她已经知道了? 不对,如果她知道,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男人拧眉沉思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探一探口风。 …… 海棠轩内。 冬青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感叹。 “小姐,时间这么紧,您都来不及做一身新衣服,不行,奴婢得找一套华贵的头面出来,明日定让您成为全场最吸睛的人。” 林非晚摇摇头,“明日的主角是轩弟,我才不去抢那个风头,像往常一样打扮便好。” 冬青嘟嘴:“那怎么行,您别忘了,明天那个什么林浅雪也在,您万万不能被她给比过去,那个女人……” 提到林浅雪,林非晚心里一阵酸涩。 握起的手不小心碰到伤口。 “嘶……” “小姐,奴婢说了半天您有在听吗?诶呀,您的手又流血了,奴婢这就去拿药给您包上,可别一不小心留下疤痕。” 冬青拿过药瓶和丝带,边包扎边嘀咕:“按理说这伤口早该结痂了,怎么还像新划的一样,奴婢看,您就听王爷的,这几日先别下厨了,至于那些……诶呀,小姐,您打我-干什么?” 冬青捂着额头,不明所以。 林非晚余光扫了眼门外,看到一角熟悉的衣摆,快速收回视线。 “我天生体弱,伤口自然好得慢,只是做些小点心罢了,这点小伤不影响下厨。” 还好反应快。 她暗吐一口气,冬青这丫头真是的,差点就把她往糕点中放药的事情秃噜出来。 “你的伤怎么回事,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男人沉着脸从门外进来。 冬青下意识捂住嘴。 天呐,她差点把小姐的秘密说出去。 王爷信任小姐,才对她做的东西免去试毒那一步。 若是让王爷知道小姐偷偷在给他的糕点里加莫名其妙的药材,那后果…… 冬青打了个冷颤,手底下动作一滑,正好扯到伤口。 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又再度溢出红色。 “嘶……” 林非晚吸了口凉气,十指连心,是真疼啊。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冬青一眼,现在知道怕了。 “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冬青委屈地眼眶泛红。 林非晚瞬间心软,“没事,日后注意些,你先下去吧。” 接过冬青手里的丝带,她自己一点点缠好。 男人俊美拧着,满是不耐烦。 若是他手底下的人如此毛手毛脚,早被送去刑堂了。 “日后这种事让张清来做。” 冬青才走出门口,听到这句话,心里一个“咯噔”,停住了脚步。 林非晚一眼便看到立在外面的影子,辩解道:“冬青平日里很细心,这次是个意外。” 自己是为她好,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 雪千御感觉心口一滞,可想到女人方才疼痛出声,又忍不住问道:“你的伤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手指上的伤按理说不会到现在还不愈合。 他在考虑要不要让沈翊过来一趟,看看到底是不是女人身子又出了什么问题。 “找大夫?” 林非晚耸肩一笑,“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再说,这种小伤不等大夫过来就好了。” 她这次说的是实话。 手指上的伤口之所以久久不愈合,是因为伤口接触了赤血参的缘故。 等赤血参药效过去,自然会愈合。 但这些话她不能说。 男人眉心一沉,“如果晚上伤口再不愈合,本王就叫大夫过来。” 林非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王爷,您过来是……” 雪千御神色有些不自然,“本王想起来今日去府库时也没见你挑饰品,问你要不要再过去挑一套头面,明日毕竟是侯府的大日子,你作为嫡女,不能落了下风。” 林非晚恍然,说得好听,敢情是怕自己给他丢人啊。 “府库中珍宝繁多,我实在不知该选哪一款,不如王爷帮我选一下?” 听见女人还有心思选饰品,对“嫡女”二字也不反感,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看来她是真的还不知情。 “好,本王稍后派人送来。” 回到主院,雪千御第一时间唤来刘管家,让他查阅府库记录,为林非晚挑选合适的饰品。 挑来选去,最后刘管家将目光定格在一套镂空云纹点翠头面上。 还搭配了一对花丝点翠喜凤镯。 整套看上去低调又奢华。 雪千御听完描述,点了点头,吩咐刘管家将东西送过去。 冬青收拾好情绪回来,正好看到端着托盘的刘管家。 待瞧见里面的东西,顿时瞪大了眼睛。 “刘叔,这是给小姐的?” “是呀,王爷特意吩咐我找来的,既然你在这,我就不进去了。” 将东西交给冬青,刘管家转身离开。 冬青捧着托盘笑得合不拢嘴,早已把刚才的不悦抛到九霄云外。 “小姐你快看,这是王爷送来的,有了这些,奴婢准保你明日能艳压全场。” 林非晚看了一眼,柳眉蹙起:“这会不会太高调了?” 雪千御也真是的,这样一套点翠头面,快赶上宫里的贵妃了,这不是明摆着让人说闲话嘛。 是还嫌皇帝对他不够忌惮怎么的。 “小姐,您快坐下,奴婢给您试试看哪个发型更好看……” …… 比起林非晚一夜好眠,雪千御则是辗转反侧,以至于第二日眼底都青了一圈。 林非晚见到他时都愣了。 “王爷,您昨晚没休息好?” 他眼底的乌青白绫都遮不住,显得整个人更加冷沉。 “嗯。” 男人点点头,一上马车就靠在软垫上,垂眸养神。 林非晚心里“咯噔”,那株百年赤血参她也是头一次用,会不会是药量太多了,才导致男人失眠。 “王爷,您昨晚为什么失眠?” 她试探着问。 男人拧眉,薄唇抿了抿。 总不能说他是担心女人才睡不着的吧。 “思虑过多。” 他敷衍道。 “哦,哦。” 林非晚轻轻拍了拍胸口,语气中还有几分雀跃。 雪千御眉头几乎要拧成“川”字,为什么他从女人口气中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主子,王妃,侯府到了。” 听到追云的声音,林非晚先一步挑帘跳下去。 “阿姐,你来了。” 林轩一身白色锦袍,玉簪束发,姿容俊逸。 看到林非晚下车,不同于方才的客套式迎宾,他眼睛一亮,几乎是跑着从大门口下来。 “瞧你,咋咋呼呼像什么样子。” 林非晚嗔怪一声,帮他把微乱的碎发抚平,又帮他理了理衣服。 “见到阿姐,我高兴。” 林轩傻呵呵地笑着,忽然感觉后颈一凉。 转眸就看到雪千御从车上下来,立马躬身行礼。 “见过王爷。” 男人沉着脸,“免礼。” “谢王爷。” 林轩将头垂得低低的,拘谨地往林非晚身边靠了靠。 林非晚暗叹一口气,走到雪千御身后。 “轩弟,我们先进去了。” 一进大门,原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下人们纷纷住了嘴,低着头四散而逃。 林非晚身子一僵,脚步顿在原地,这是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上次是母亲将她的院子腾出来给林浅雪,这次又会是什么? 感受到身后人情绪不对,雪千御脸色更沉。 “追云,吩咐下去,今日过继宴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有人出错,本王决不轻饶!” 追云秒懂,“是!” 林非晚蹙了蹙眉,“王爷,这里是侯府。” 她知道雪千御是好心。 但林轩才是侯府未来的主人,雪千御却在今天、在这里发号施令,让外人怎么看? 不知情的会以为侯府不是真心接纳林轩,而是把他当傀儡。 日后林轩在外人面前该如何抬得起头来。 雪千御没想那么多,只是担心下人们的谈话会传到她耳中。 此刻听着女人的指责,心里莫名烦躁,感觉一阵气血就要上涌。 该死的,怎么会在此时毒发。 他强忍着,转动轮椅往外走。 “喂!你听我……”解释。 林非晚本想叫住他,看到他铁青的侧脸,终是没说完。 嘟囔道:“小心眼的男人,又生气了!” “王妃大驾光临,浅雪忙着招呼宾客,有失远迎,还请莫怪。” 林浅雪突然从月亮门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女客。 那些女客听着这话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脸八卦地看过来。 林非晚不悦地皱眉,刚想怼人,那日母亲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樱唇张开又抿上。 偏偏那人不依不饶,走过来扯住她的衣袖。 “王妃,您别生浅雪的气,我真不知道您……诶呀!” “晚儿,你在做什么!” 第八十九章茶艺发言 余清韵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有些失望地看了林非晚一眼,转身将林浅雪从地上扶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来。 林非晚心口一疼:“母亲,我……”什么也没做。 “诶呀,小姐您的手……” 珍珠大喊一声,打断她的话。 “珍珠,住口!” 林浅雪装摸做样地怒斥了句,转而换上一张和善的脸:“夫人,王妃不是故意的。” 说着,还特意看了林非晚一眼。 四目相对,林浅雪明明和善地笑着,眼底却露出一丝挑衅。 不过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紧盯着她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什么叫她不是故意的。 林非晚握紧了手,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是林浅雪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这话一出,明摆着让人误会是她推了林浅雪,林浅雪却大度不计较。 她刚要辩解,下一秒余清韵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她愣在原地,樱唇张了又合,终是没有出声。 “你呀,就是太懂事了。” 余清韵眼里满是心疼,“珍珠,快扶小姐回去上药。” 转身,林浅雪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心里暗道:“林非晚呐林非晚,你是王妃又如何,还不是斗不过我。” 她磨了磨牙,想起昨日在府库中看到了一套点翠头面,几番旁敲侧击,余清韵就是不应。 最后只给了她一只簪子,还说太贵重了,只借给她戴一次。 没想到今日林非晚就戴了一整套更精致的头面出来。 不经意露出的手镯更是让她羡慕到牙痒痒。 她这才没忍住,就算知道可能会落人话柄,还是做了。 林非晚当然不知道自己被陷害是因为头面和手镯,此时的她情绪低落。 母亲竟然相信别人,不信自己。 “各位请随我到前厅落座。” 余清韵越过林非晚,笑着招呼在一旁暗暗吃瓜的女宾们。 只是林非晚站在那一动不动,她们也不好轻举妄动,毕竟人家的地位在那摆着。 见状,余清韵皱眉,不悦道:“晚儿,还不快些招呼宾客。” “是,母亲。” 袖中的手死死握紧,压下面上的异样,“各位伯母、婶婶请随本宫一起去前厅。” “小姐,你太委屈了,明明你才是侯府的千金,却要被御王妃欺负,看你的手,搞不好要留疤了。” “珍珠,不得胡言,我就算是,也只会是夫人的义女,府里只有王妃一个嫡女。” “可是小姐,王妃上次就对你抱有敌意,这次当着众人的面都敢推你,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有更严重的事。” “珍珠,你再胡说就不要跟着我了!” “小姐,你等等奴婢,奴婢不说了还不行么……” 余清韵追过来就听到这段对话,心里一阵内疚苦涩。 …… 马车上。 雪千御刚要运功压制毒性,就发觉身体情况不对。 虽然也是气血上涌,身子发热,但难受过后却有种浑身通透之感。 就像是某处淤堵被打通了一样。 “追云,告诉暗卫不必去找沈翊了。” “可是主子,您的身体……” “不是毒发,是本王感觉错了。” “主子,属下猜测真千金很可能是现在住在侯府的那位名叫林浅雪的大夫。” “自从她来到府中,侯夫人对她的态度就大不相同,就连王妃当初住的院子,都让给林浅雪了,这次的过继宴也是由她一手操办,连王妃都没能插上手。” “下人们早就对侯夫人对林浅雪的态度有微词,如果说林浅雪是侯夫人的亲生女儿,这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雪千御剑眉拧紧,突然脸色一沉,“快推本王过去。” “是!” …… “余氏今天是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什么林浅雪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呢。” “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就算王妃故意推她,那也是她认不清身份在先。” “话说王妃也是,犯得着跟她计较么。” “依我看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不然为什么迎宾摆宴这种事情不交给王妃,反而要用一个外人来做?” “不过抛开刚才那出不谈,这林浅雪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采。” 这时,一个女宾道:“我方才听府里的下人说余氏有意让林浅雪当义女。” “众所周知王妃身子不好,你们说会不会是余清韵担心她以后……所以才找来这个林浅雪,说不定日后还会让她接王妃的班,毕竟御王这棵大树,那可是……” “咳咳……” 追云轻咳两声,算是提醒。 这些女人八卦起来真是不要命,都不看一旁有没有走来人。 正窃窃私语的女宾们浑身一怔,赶紧随着一旁的男宾起身行礼。 “见过王爷。” 良久,不见回应。 一个女宾忍不住抬眸,忽的,只觉眼前一道风飘过,就见自己前额的头发掉下来一片。 “啊!” 女人大叫一声,看到雪千御铁青的脸,用力捂住嘴。 一个男人见状赶紧跪下请罪:“不知贱内何处得罪了王爷,还请您看在是王妃本家的份上,饶她一命。” 男人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再有下次,掉的就是你们的舌头!” 女宾们点头如捣蒜,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正要脚底抹油。 谁知…… “来人,宴会结束前谁敢离开,直接拖下去喂黑豹!” “是!” 话音刚落,凭空从旁边落下来两个暗卫。 那些抬脚的女宾们,立马灰溜溜坐回到椅子上。 一群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言语,更不敢有动作。 男宾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谁也不敢上前过问。 林非晚带着林轩过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诡异”的场面。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一个个宾客像是雕像一样,木讷地低头坐着。 她和林轩对视一眼,蹙了蹙眉。 不过出去找个人的功夫,这是怎么了? 这时,余清韵也带着林浅雪过来,看到这一幕,露出同款惊讶的表情。 众人看到林非晚,纷纷如获大赦。 她不解地扫视一圈,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的亭子里。 他没走?还是又回来了? “今天来的都是自家人,各位不必拘束,雪儿,你去看看宗祠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浅雪早顺着林非晚的视线看到雪千御,心里顿时一喜,更加卖力地展现自己。 “母亲,我要做些什么。” “不必了,雪儿都安排好了。” 闻言,林非晚咬了咬唇,“好。” 林轩蹙眉,不解地看向余清韵。 阿姐才是侯府嫡女,又是御王妃,母亲竟然把事情交给一个外人去做。 只是不等他开口,林非晚已经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这才看到御王竟然在那。 “轩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准备,一会还要祭祖添名。” 林轩回过神:“是,母亲。” 林轩本就是族长,所以接下来的步骤省了很多。 气氛慢慢热起来。 余清韵大声道:“感谢大家赏光,从今日起,林轩就是忠勇侯府的世子,轩儿年纪还小,又担着族长的职务,日后有不足之处,希望诸位日后能多多帮衬。” “夫人客气了,咱们本就是一家人。” “就是就是,夫人这样说就见外了。” 一群人客气着,不时看雪千御一眼,生怕自己说错话。 余清韵满意地点点头,“开宴,上菜!” “夫人,这是文房四宝,祝世子前途无量。” “夫人,这是一柄玉如意,希望世子以后事事称心如意。” “……” “轩儿,还不快谢谢各位叔伯。” 林轩躬身行礼:“轩儿谢谢各位叔伯。” 这时…… 追云上前摆了摆手,几个护卫抬着一个红布盖住的大物件上前。 红布掀开,露出一个数丈高的红珊瑚。 “哇!” “不愧是御王,好大的手笔。” “我在外经商时曾有幸见过一个小珊瑚摆件,不如这个精致,还要几千两银子,这块,说是价值万金都不为过啊。” 不单是宾客,林轩、余清韵、林浅雪也都一脸震惊。 不过林浅雪更多的是嫉妒,凭什么,早晚林非晚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林非晚起身:“红珊瑚寓意多子多孙,虽然现在这个祝福有些早,但这是王爷和本宫的一点心意,希望轩弟不要嫌弃。” 林轩有些热泪盈眶。 阿姐分明是在借送礼给自己撑腰。 告诉众人侯府是真心接纳他的,至少,御王府会是他的后盾。 “谢王爷,谢阿姐。” 正当众人用眼神交流时,一道羞怯的女音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轩弟,这个护身符是我在法华寺抄经七七四十九天求来的,希望能保你平安。” 林浅雪掏出一枚护身符递过去,“我……没什么身份背景,拿不出王妃那样的重礼,这护身符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轩弟别嫌弃。” 林浅雪眉眼清澈,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此刻羞着一张脸,娇生生站在那,顿时让在场的男宾升起一股保护欲。 不过这其中并不包含雪千御、追云、林轩以及暗卫们。 女宾们都是混后院的,对这种茶艺发言大都嗤之以鼻,抱着看戏的心态眼眸不停在二人之间流转。 唯有余清韵一脸心疼地看着林浅雪,想到刚才的对话,手里帕子被攥成一团,眼神从犹疑慢慢变成坚定。 第九十章她才是占了鹊巢的鸠 林轩皱起眉头。 林浅雪这话不是明摆着在内涵阿姐吗。 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就不喜欢,看来直觉果然没错。 他余光看了眼余清韵,眉头不由得更紧。 母亲竟然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一脸心疼地看着林浅雪。 如果自己不收这个礼物,估计母亲这关都过不去。 可是如果收了,阿姐那边…… “轩弟迟迟不接,是嫌弃我的礼物太寒酸了吗?” 林浅雪眼圈一红,身子摇摇欲坠就要倒下。 “小姐,你没事吧?” 珍珠连忙将人扶住:“世子,小姐为了您的过继宴忙得这几日都没合眼,您不念功劳也得念苦劳啊。” 余清韵不悦地看过来,声音里带了几分怒气:“轩儿,还不快谢谢你姐姐。” “姐姐”两个字让林轩以及在座的众人皆是一怔。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也配让世子叫姐姐? 余氏当真糊涂了不成! 雪千御脸色陡然阴沉下去,“夫人,请慎言。” 林轩也回过神,接过护身符:“多谢林小姐一番好意,我与阿姐是亲姐弟,关系自是与别人不同,所以您不用与她做比。” 一个让余清韵慎言,一个称呼林浅雪为林小姐,撇清关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林浅雪暗暗咬牙,面上更显娇弱。 “世子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最好,林小姐若是身子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休息,毕竟您是客人,哪有让客人操劳的道理。” 林轩拧眉道,好好一场宴会,被这女人搞得乌烟瘴气。 他真搞不懂,为什么母亲还一副纵容的模样。 余光看向一旁,就见林非晚神情低落,心里更是憋了一股火气。 只是视线落在雪千御身上时,却不解地皱了皱眉。 雪千御面色阴沉,似是在提防着什么。 “来人,送林小姐下……” “等等!” 余清韵突然出声。 雪千御脸色一凛,“夫人,今天是过继宴,不要喧宾夺主。” 男人的声音隐隐带着威胁。 浑身散发的气息让周围温度都降了几分。 方才已经被吓过一轮的女宾们甚至打起了寒颤。 这还是余清韵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 之前同林非晚一起到侯府时,雪千御都十分温和懂礼。 以至于余清韵一度认为外界传闻是假的。 现在才知道这是真的。 而且,他似乎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夫人,不要……” 林浅雪红着眼摇头,暗暗用力将手心的伤口划开,随后握住余清韵的手。 “夫人,我没事的。” 手背的猩红刺痛了余清韵的双眸,这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小姐,王妃上次就对你抱有敌意,这次当着众人的面都敢推你,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有更严重的事。” 珍珠之前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 余清韵心疼的用帕子将林浅雪的手包裹住。 “各位,我今天要宣布一件事……” “夫人!” 雪千御手指轻敲扶手,声音带着浓重的威压:“听说您有意收林小姐为义女,不如今日一起办妥,也算是双喜临门。” “王爷,你怎么……” 林非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忽的手上一凉,玉手被一只大掌裹在手心。 “回去再和你解释。” 男人小声打断她。 余清韵看了林非晚一眼,咬牙道:“我接下来说的事确实与雪儿有关,不过,不是认她当义女,其实,雪儿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什么?” “天呐,怎么会这样!” 音落,宾客们立时炸了锅,顾不得雪千御在场,窃窃私语起来。 “夫人,慎言!” 雪千御怒了,一掌拍在桌子上,瓷制餐具出现道道裂纹。 随着一阵“咔嚓嚓”的动静,化成碎片。 菜肴顿时像喷发的火山一样,流的到处都是。 “母亲,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非晚抽出手,颤抖着站起身。 不知是不是有原身的情绪叠加。 她的心好疼,就像有万千只手在撕扯,仿佛要将她的心撕碎。 毕竟养了十几年,余清韵对林非晚的母女情是实打实的。 看到她难过,余清韵心里也揪得难受。 这种感觉,比看到林浅雪受委屈时还要强烈。 “母亲,求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非晚唇角咬出血痕,双手用力撑着桌子才勉强站住脚。 宾客们也竖起耳朵,等着余清韵开口。 “今日宴会已经结束,追云,送各位宾客出府。” “是,各位请!” 追云做了个“请”的手势,原本还想看好戏的人们只得无奈起身。 这时…… “夫人,够了,那些痛苦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不要连累王妃。” 林浅雪突然跪下,“求您了,母亲。” “雪儿,你叫我什么?” 余清韵高兴得双手颤抖,有些语无伦次。 “你终于肯叫我母亲了,都怪我当年不小心,不然你也不会被奶妈换走,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苦命的女儿。” 余清韵将人拥进怀里,丝毫未注意到这番话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还未走远的宾客纷纷转头。 女宾们一脸诧异,原来她们一直瞧不上的林浅雪才是真千金。 侯府养了多年的病秧子竟然是黑心奶妈的孩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然觉得林非晚身子不好全是报应,纷纷同情起林浅雪来。 林非晚如遭雷劈,她怎么也没想到,原身竟然是奶妈昧着良心与林浅雪换的。 林浅雪才是侯府的真千金,余清韵的亲生女儿。 难怪,余清韵第一次见到林浅雪时就觉得有缘。 原来是母女连心。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林浅雪抢了自己的东西。 现在看来,自己才是占鹊巢的那只鸠。 可笑,真的可笑。 林非晚踉跄着往外走,侯府她是一分一刻都不想待了。 “快追王妃。” 男人一声令下,追云率先冲了出去。 林轩回过神来,也跟过去。 “阿姐。” 林非晚回头苦笑,“我不是你阿姐,你阿姐在里面,她叫林浅雪,不是我林非晚。” “不,”林轩扯住她的衣袖,“不管你是谁,都是我认定的阿姐。” 林非晚将袖子扯出来,径直上了马车。 “主子,王妃在马车上。” 见她没往别处走,追云松了口气。 “王爷,请您照顾好阿姐。” 林轩鼓起勇气叫住雪千御。 之前雪千御对林轩并没有什么好感,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林非晚眼光不错。 破天荒语气温和:“放心。” 隔着车帘就能听到女人隐忍的抽泣。 他眉心紧了紧,挑帘进去,抽泣声戛然而止。 伸出手,碰到女人轻颤的身子。 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心疼得喘不过气。 “我认识的林非晚大胆聪慧又坚强,绝不会被一件小事打倒。”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抽泣着问。 男人也不隐瞒:“我也是刚知道不久,不比你早太多。” “难怪母亲对我的态度变了那么多,以前我不懂,现在明白了,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换做是我,可能做不到这样宽容。” 林非晚苦笑一声,“王爷,我想求你一件事。” “何事?” “帮我查一下我的亲生父母。” 也算是给原身一个交代。 “好。” “谢王爷。” 林非晚尽量语气平静,可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她。 雪千御拧眉,将人揽进怀里。 “哭吧,有我在。” 五个字像是打开了一扇闸门,“哇”的一声,泪水宣泄而下。 男人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林非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情绪瞬间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身子被男人禁锢着,她也环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身。 不知过了多久。 哭声转为低声抽泣,然后慢慢停歇。 “追云,开慢些。” 男人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出来,罕见的温柔。 “是,主子。” 追云也轻声回应。 骨节修长的手轻抚过女人的侧脸,将未干的泪痕一点点拭去。 蓦地,他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万千根针在扎。 他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用左手点了哑穴,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很快,额头便浮上一层汗珠,后背被浸湿,牙床也因过度用力溢出血来。 丝丝猩红顺着唇角流出,与汗水混为一体。 “滴答。” 血与汗的混合物顺着刀锋般的脸颊滴落。 许是砸在了女人脸上,睡梦中的女人抽泣一声,不安地扭动了几下。 同时,针扎般的痛觉消失。 雪千御下意识睁开双眸。 下一秒,黯淡的眸子陡然睁大。 是错觉吗? 他感觉眼前恍惚了下,看到了除猩红以外的东西。 只是待他掀开白绫,眼前又恢复一片腥红的模样。 他苦笑,果然是错觉。 已经坏了的眼睛,怎么会复明。 就算侥幸不死,他这辈子也只能是个瞎子了。 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抚上女人的脸颊,温柔地描摹起轮廓,想将女人的模样记在心底。 “嘶……” 他眉头微蹙,为什么这张脸总感觉特别熟悉? 他是不是曾在哪见过她。 “主子,到家了。” “王爷,小姐她……” “嘘……她没事,去让厨房备些清粥小菜,等王妃醒了立马端上来。” 冬青站在那不动,一脸为难道:“王爷那个……” “还有事?” 第九十一章等你醒来再怪我不迟 男人的声音透着不悦。 冬青本就害怕雪千御,此刻林非晚睡着,没人给她撑腰,她不由得哆嗦了下。 男人耐心有限,上次冬青毛手毛脚就让他不满,如今愈发觉得这丫头不行。 改天还是要说服林非晚让张清近前侍奉。 “说!” 一声轻斥。 冬青打了个冷颤。 “是……是之前王妃让奴婢查夏竹的首饰,早上去侯府时,奴婢独自去了偏院。” “据奴婢所知首饰一共少了四样,分别是一对花树银钗、一个祥云珠花和一个镂空镶金白玉镯。” “手镯是小姐前不久才赏的,夏竹心疼得紧,一直舍不得戴,没想到才戴上就……” 冬青一阵抽泣。 “夏竹。” 剑眉微微眯起,“可是日前在府门前去世的丫鬟?” “正是,可现在小姐……奴婢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对她说。” 雪千御转身,修长的手指摩挲起扶手。 如果他没记错,那个叫夏竹的丫鬟是被人抢劫后虐杀。 林非晚找寻丢失的首饰,应该是想根据这条线索往下查。 但冬青最后那句话让他剑眉一颤。 直觉告诉他,夏竹的死很可能另有隐情。 不知道林非晚有没有往这方面想。 “王妃除了让你查首饰,还说过什么?” “没……没有了,小姐只让奴婢查这个,说是剩下的交给她处理,可现在,奴婢不知道还该不该告诉小姐。” 冬青抽泣两声,擦干泪痕。 “你做得对,王妃不问,你便不回,追云,带她下去,将那四件首饰的图纸画出来,然后派人暗访,一有消息立马上报,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冬青,跟我来吧。” 脚步声渐远,屋内只剩下雪千御和睡得正沉的林非晚。 他抬手轻抚女人的脸颊。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认定的王妃,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除非……” 她自己想解除契约,离开。 后半句话哽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叹息。 如果林非晚不是侯府的人,那么她也没必要再为了侯府的安危履行这个所谓的契婚。 她会离开吗? 一想到这,贴在脸侧的手顿了下,不敢再上前。 “唔……” 突然,床上女人痛苦地皱起眉头。 “晚儿,快来跟母亲学新曲子。” 凉亭里,余清韵笑着招手。 林非晚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母亲。” 可下一秒,还在微笑的人忽然变了副面孔。 “晚儿,你为什么要推雪儿,她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她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刺-激着林非晚的神经。 “噗!” 她起身吐出一口血,又晕了过去。 “林非晚!林非晚!” “追云,快去叫沈翊!” 话音刚落,一道蓝色身影从外面飘进来。 沈翊挑眉一笑:“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你猜我发现……” “先救人!” 雪千御打断他。 沈翊这才发现躺在床上的林非晚,以及地上的血迹。 他心里“咯噔”,糟糕,不会是…… 林非晚的身体状况他再清楚不过,但因为用药与雪千御有冲突,当初才没告诉雪千御实情。 他坐到床边,双手搭脉。 良久,深呼一口气,还好,只是气滞血瘀引起的突发-情况,他来得也及时,人还有救。 “咳咳……” 他挑眉,轻咳两声,“人还有救,不过……” “有话快说!” 雪千御拧眉,不悦地怒斥。 “你这个人还真是……” 沈翊冷哼了声,“她的情况需要立刻施针,你说怎么办吧。” 雪千御眉头拧成麻花,“你说,我做。” 沈翊惊喜地瞪大眼睛。 “你确定?”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针留下,人滚出去!” “得嘞。” 沈翊麻利地留下银针,飞身翻出窗外。 雪千御抿了抿唇,沈翊这么痛快,倒让他有些不适应,而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只是时间紧迫,他也没心思细想。 “事出紧急,等你醒来再怪我不迟。” 将女人从床上扶起,半褪衣衫。 “说!” “隔俞。” “膻中。” “中脘。” “风门。” “……” 沈翊每喊一样,雪千御都要仔细摸索,生怕一个不小心,扎错穴位。 半个时辰后。 雪千御落下最后一根银针。 此时的他已经浑身湿透,脖子、脸颊红比番茄。 女人的馨香在鼻息间萦绕,久久不散。 指尖上还留着女人身上温热滑腻的触感。 雪千御喉结滚动,压下身体里的燥热。 “要等多久。” 男人声音暗哑。 门外的沈翊憋住笑,“不多不多,一炷香足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自己了,我明日再过来。” 沈翊飞身而起,他可不能耽误人家的好事。 雪千御自然不知沈翊的心思,此刻他满心满意都是林非晚。 走到桌边,灌下半壶凉茶。 体内那股邪火总算是熄下大半。 只是等他再取针时,方才的一切努力全都化作泡影。 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暗骂自己没出息。 取完银针,将衣服给女人穿好,他几乎想落荒而逃。 不料。 “噗!” 女人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会这样,沈翊不是说没事了吗?” 雪千御摇晃起床上的人,“林非晚,快醒醒,你不是说你会医术吗,快醒醒给自己医治,只要你能治好自己,我就相信你,让你给我医治身体,你快醒醒!” “林非晚,你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只凭余氏一面之词就认定事实,万一余氏也是被林浅雪骗了呢!” “别……别摇了,我想……呕!” 酸水混着血吐了雪千御一身。 这个男人可是有洁癖的。 林非晚强撑着道:“抱……抱歉,我不是故……” “太好了,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不成想。 雪千御直接将她拥进怀里,力道之大,她都快喘不过气。 “咳咳……王爷,你是要勒死我么。”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抹红色悄悄从脖子根跑到耳尖。 松开怀里的女人,他转身藏住身体的异样。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至少能喘过气来了。” 林非晚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男人今天好像不太对劲。 视线落在脏污的衣袍上,尴尬道:“王爷,你快回去换衣服吧。” 男人眉头轻轻拧了拧,“无妨,你身体感觉怎么样?” 林非晚将手搭在自己腕上,奇怪,竟然有医治过的迹象。 “好多了,王爷可是让人给我医治过?” “呃……是。” 他脸红得更厉害,一颗心“噗通”直跳,万一女人问起是如何医治的,他该怎么说。 “多谢王爷,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女人没继续追问,雪千御松了口气。 可转而听见她后半句话,舒展的眉心又蹙起来。 “别忘了,你是我的王妃。” 林非晚垂眸,也是,自己现在毕竟担着御王妃的名头。 于情于理,他都是要关心一下的。 这个想法一冒头,心里突然又苦又涩,像是吃了黄连一般。 蓦地,她杏眸微冷。 “王爷,我想再去侯府一趟,您说得对,我不能因为一句话就丧气认命,万一母……侯夫人她也是被骗的,岂不是让坏人得意。” 原身和余清韵都中了子母引,这种毒只能通过孕母传给胎儿。 她当时真是被打击糊涂了,才忽略这一点。 玉手狠狠握紧,眼神逐渐坚定。 “好,本王随你一起去。” …… 忠勇侯府,花厅内。 余清韵坐在太师椅上不住地擦眼泪。 林轩皱着眉头坐在下首。 “母亲,您这样对阿姐太不公平了,她为侯府做了那么多,就算像您说的,是她亲生母亲换了孩子,她也是受害者,您有那么多机会单独告诉她真相,为什么非要选在今天,当着一众族亲的面说出来,你让阿姐日后如何自处,还有宫里……唉!” 他不在乎过继宴被搅乱,但是余清韵提前一声不响,突然当着众人的面来这么一出。 即便林非晚已经贵为御王妃,别人不敢当面质疑,背地里也少不了议论。 一旦消息传入宫中,林非晚还能稳稳当当做御王妃吗? “母亲。” 一声轻唤从门外传来。 二人循声看去,就见林浅雪一脸虚弱,在珍珠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 余清韵担忧地迎上去:“雪儿你身子不舒服,不在院中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母亲,我没事。” 说着,她对珍珠使了个眼色。 珍珠走到余清韵跟前,“夫人,账房那边有事找您,管事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好。” 余清韵点点头,“你们姐弟聊,我去去就回。” 见她离开,林浅雪径直走到林轩跟前。 “你才当上世子就敢质疑母亲,对她不敬,如此不仁不孝之举是林非晚教你的吗?” 林浅雪步步紧逼,哪还有方才的虚弱模样,眸底散发的冷意让林轩心头一惊。 不过只是一瞬,林轩便昂首,一双眸子毫不胆怯地直视过去。 “阿姐从未教过我不孝顺长辈,而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母亲不敬了?” 听到他不仅维护林非晚,还口口声声唤林非晚阿姐,顶撞自己。 林浅雪暗暗咬牙,硬骨头是吧,好,她最喜欢啃硬骨头。 “来人,上家法!” 第九十二章 果然和你那个黑心的娘一样 林轩虽然名义上是世子,但说到底还是外人。 在他未成气候之前,有余清韵罩着的林浅雪显然才是真主子。 下人们之前对林浅雪并不友好,知道她才是真千金,恨不得肝脑涂地来巴结。 很快,两个下人拿着鞭子上来。 “小姐,请。” 林浅雪接过鞭子,呵斥道:“跪下!” 林轩依旧昂首直视她:“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长辈,如今父母长辈均不在,自然没有下跪的道理。” “你……” 林浅雪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很好,那我就打得你跪!” 女人手中鞭子高高举起。 “啪!啪!啪!” 一连串响亮的声音后,林轩膝窝、腰腹的衣服打出一道道口子。 皮肉上却不见一点痕迹。 林轩咬死牙关,握紧双手,强撑着双腿不要打颤。 见状,林浅雪更是气得牙痒。 她早前就把侯府的鞭子换成了特制的,打在人身上烂的是内里,表皮不会出现伤痕。 按照她刚才的力度,林轩早该承受不住了,没想到,这家伙年纪不大,倒是一把隐忍的好手。 这种人,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就只有…… 她眸底闪过一抹杀意。 “啪啪!” 又是两声脆响。 原本微颤的双膝突然一个折弯,差点就要摔倒。 还好林轩及时稳住身形,踉跄几步终于是稳稳站住。 林浅雪上前,将手中鞭子高高扬起:“你到底跪不跪!” “呸!” 林轩吐出一口鲜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跪!” “好,那你别怪我狠心!” 眼瞅着马鞭就要落下。 “住手!” 一声怒喝响起。 不等看清来人,一道掌风袭来,迷了林浅雪双眼。 “啊!” 手腕忽的被什么扎了一下,林浅雪惨叫一声,鞭子脱手掉落在地。 “阿姐。” 林轩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影,身子再也支撑不住。 “轩弟。” 林非晚脚尖借力,眨眼间来到林轩跟前,将人扶住。 进府后她就发觉下人们支支吾吾。 仔细一盘问才知道林浅雪正在对林轩用家法。 她一着急,就丢下雪千御自己先跑过来了。 “阿姐你……” 林轩揉揉眼睛,他刚才明明看到阿姐出现在门口,怎么眨眼之间就到自己跟前了。 “轩弟,你没事吧。” 林非晚将人扶到太师椅上,手指放到脉上那一刻,眸底一沉。 顾不得男女大防,她掀开林轩腰腹以及膝盖上的衣服碎片。 “阿姐。” 林轩羞红了脸,他是把林非晚当亲姐姐没错,可被女人这样掀衣服看还是第一次。 林非晚可没想那么多。 她扫了一眼地上的鞭子,与侯府家法几乎一模一样。 只可惜它太新了。 之前她去御王府刑堂的时候曾听追风说过,有一种特制的马鞭,能够让人表面不留痕迹。 林轩身体表面一点痕迹没有,看上去就像是打得很轻。 实际上,皮下已经伤到筋骨。 更可恨的是那些鞭子转往他脆弱的地方打。 林轩的身子被打出内伤,双膝筋骨受损,调养不好很可能会落下残疾。 如果不是她反应过来,来到侯府。 任由林浅雪继续打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眸底怒火上涌,“轩弟,你坐着别动。” 她转身,在右手运足力气。 这时,林浅雪也重新睁开眼睛。 脸上的凶狠瞬间褪去,变成无辜虚弱的模样。 “王妃,你……” “啪!” 右手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这一把掌夹杂了内力,直把林浅雪打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噗!” 林浅雪吐出一口血水,其中还夹着两颗后槽牙。 “王威你……” 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林浅雪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左半张脸已经失去知觉,这一抹才发现,脸颊足足肿出两寸高。 “晚儿,雪儿你这是怎么了?” 余清韵和雪千御一同进门,就看到这一幕。 林浅雪惨兮兮地倒在地上,半边脸又红又肿,吐出的血水中还夹杂着两颗牙。 对面,林非晚怒气冲冲,还未彻底收回的手轻轻颤着。 林轩则坐在太师椅上,丝毫没有劝人的意思。 “母斤,不怪王威,是我教育轩弟,让她误会了。” 林浅雪强撑着身子起来,这一看,就看到了余清韵身后的男人。 为什么要在自己狼狈的时候被他撞到,都怪林非晚! 林浅雪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恨不得把林非晚碎尸万段。 只是面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大度体贴的模样。 余清韵原本还对林非晚内疚无比,看到她竟然对林浅雪这样,心里那些愧疚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向雪儿道歉!” “母亲,您都不问问我和轩弟当时发生了什么,就凭她一面之词就要让我道歉?” 林非晚苦笑着问,“您就那么相信她?” 被这种眼神看着,余清韵突然有些心慌。 可想到林浅雪是自己在外受苦多年的亲生女儿,心慌顿时被坚定取代。 “雪儿是我亲生的,我当然相信她。” “母亲,是……” “林轩,还有你。” 余清韵打断林轩的话,她本就对林轩对林浅雪的态度不满,现在他张口,立时就把矛盾转移过去。 “长姐如母,雪儿是你姐姐,我希望你日后像对亲姐姐一样尊重她,而不是看着别人欺负她都无动于衷。” “母亲口中的别人是指我么?” 林非晚的心凉了半截,哪怕原身真不是亲生的,但十几年的母女情,竟然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吗。 想想之前她借着原身的身份从余清韵那里享受到的母爱。 真是可笑。 余清韵的心揪了下,不自然地转过头。 “你不该对雪儿下下这样重的手。” “可是母亲……” 满是泪痕的眼突然笑了,“你真确定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吗,又是单凭她一面之词?” 林浅雪心里“咯噔”,眼眸垂下抽泣几声。 “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吗?” “王妃,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和你争母亲,甚至之前我都没有打算让母亲公布我的身份,没想到你……” 林浅雪泣不成声,余清韵怒气更胜。 “雪儿一直为你着想,没想到却换来你的质疑。” “你知不知道,雪儿宁愿以义女的身份待在我身边,也不愿让我说出真相。” “今天的事是我自作主张,和雪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果然和你那个黑心的娘一样,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余清韵一口气说完,看林非晚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仇人。 如果当初不是黑心奶娘把孩子换走,她也不会与自己的亲生女儿分别十几年。 一想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不是亲生,而且品性还与恶人一样,她一阵气血上涌。 突然眼前一黑。 “母亲!” 林非晚刚要上前就被林浅雪挤开。 好巧不巧,林浅雪的脚拌在她脚腕上。 身子惯性就要摔倒在地。 “阿姐!” 林轩惊叫出声。 下一秒,林非晚只觉得腰间一空,整个人已经被雪千御抱在怀中。 “小心。” “嗯。” 她感激地看了男人一眼,刚要起身就被摁住。 “你脚受伤了。” “可是母……” 话说到一半,林非晚突然咬紧唇瓣,眼眶里蓄满晶莹。 男人如霜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意,“林小姐既然是大夫,想必侯夫人不会有事。” 闻言,林浅雪心里一喜。 他竟然记得自己是大夫,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位置的。 只是余光在看到雪千御抱着林非晚时。 心里的悸动瞬间被不甘取代。 似是感受到一股不善的视线,雪千御猛地转眸。 凌厉的杀意爆发开来。 明知道白绫后是一双瞎了的眼睛,林浅雪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颤。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刀站在自己头顶,随时都要落下来。 林浅雪怔愣在原地,都忘了手底下的动作。 “小姐,小姐。” 珍珠用胳膊肘戳了几下,林浅雪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掐余清韵的人中。 “咳咳……” 余清韵猛咳一阵,清醒过来。 看到双眸含泪,一脸委屈的林非晚不忍地别过头。 “晚儿,你回王府吧。” 林非晚感觉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也说不出话。 雪千御将人搂得更紧些,冷声道:“夫人,血脉一事,事关重大,且不可听信别人一面之词,以免日后,后悔。” 余清韵叹了口气,“罢了,晚儿,原本我不想让你承受这些,来人,将李氏带上来!” 很快,两个下人带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婆子上前。 “李氏,你将当年换子真相再说一遍!” 李氏瑟缩了下,结结巴巴讲起来。 声称当年夫人与自己同一时间生子。 因着当年她产子后身体孱弱,婴儿也被断言活不过三岁,看着怀里的小姐,她便动起了歪心思。 李氏将自己的女儿与侯府千金调换,为的就是希望自己女儿能活得久一些。 不料这件事被林浅雪意外知道了,自己只能和盘托出。 “民妇罪该万死,求夫人别怪罪我的女儿。” 李氏哭着看向林非晚,“晚儿,我的亲生女儿。” “滚!” 第九十三章 瞒了十几年的真相 雪千御冷斥一声。 李氏伸出的手顿时缩回来,哭腔也戛然而止。 “就这?” 男人唇角满是嘲讽,“这下人全凭一张嘴,夫人难道就不怕是她在颠倒黑白吗?” 听到男人这样问,林非晚的手不由得握紧。 她也想知道,余清韵为什么会相信李氏的一面之词。 余清韵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刻着“岁岁平安”的长命金锁。 打开锁包,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护身符,以及一行小字:“愿吾女岁岁平安。” “这个锁包是我亲手画的样式,里面的护身符是侯爷亲自去求的,满月那日我亲自将它挂在女儿脖子上,可满月宴后却发现长命锁不见了。” “当时我还以为是人来人往弄丢了,现在想想我真是太傻。” “那日宴席未散李氏便声称家中有人重病要回去探亲,从此便一去不返。” “如果不是雪儿拿着长命锁找到侯府,我也不会知道这桩被瞒了十几年的真相。” 余清韵咬牙剜过来:“李氏,你真该死!” “呵。” 男人低嗤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长命锁不过是个死物,也说不定是当初了李氏贪财将其偷走的,夫人手里可还有什么证据?” 余清韵一滞,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当时林浅雪跪在自己跟前诉说这些年的不易时,她的心都要碎了。 再加上李氏亲口所述,她根本没有多想。 如今,她心里“咯噔”一下,望向林浅雪的眼神多了一丝防备。 林浅雪见势不妙,连忙带起哭腔。 “王妃,你已经享受了父母十几年的宠爱还不够,非要和我抢么?” 转身,她看向余清韵。 “母亲,你也怀疑我吗?” 余清韵有些迟疑:“我……” 林浅雪心里冷哼,面上依旧柔弱:“我滴血认亲总可以吧,珍珠,去取一碗清水来。” “慢着!” 林浅雪双眸一亮,“王爷,你相信……” 可接下来男人的话让她眸中的亮光瞬间熄灭。 “追云,你去。” “是!” 林浅雪暗暗咬牙,一只手伸进袖中,将瓷瓶中的血勾进指甲。 这些血是上次在卧房中发现的,之前她只是怀疑这些血是林非晚的。 后来有一次暗中试了试,此血能与余清韵的血相融,才断定。 留着那瓶血为的就是今日。 不过这显然还不够让林非晚打退堂鼓。 她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 其实,也并非她多聪慧,怪就怪林非晚树敌太多。 “水来了,林小姐请。” 追云将碗端到跟前。 林浅雪回过神,作势咬破指腹,将指甲中那滴血弹进去。 “夫人请。” “好。” 余清韵也咬破手指。 血滴入碗中,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瞧着。 “快看,融了!” 珍珠拽着自家小姐的衣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这下谁还敢质疑小姐的身份。 林非晚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如果水不是追云准备的,她绝对会怀疑水有问题。 可事实却是…… 她垂眸,长睫颤了颤,莫非林浅雪真是林密和余清韵的亲生女儿,而原身…… 余清韵目光复杂地看了林非晚一眼,别过头。 “主子,确实融了,可以证明是亲生。” 追云用内力传音。 男人剑眉耸起,正准备安慰女人,怀中突然一空。 “我要亲自确认一件事。” 原身确实中了子母引没错,如果李氏身子良好,那就意味着此事还有蹊跷。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过李氏的手臂,双手摁在腕上。 片刻,杏眸一沉,脸上血色迅速褪去。 李氏身子亏损竟然比余清韵还要严重。 而且也是中过子母引的征兆。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当初余清韵的孩子要比李氏的女儿健康。 看来,原身的确是李氏的女儿没错。 她踉跄着起身。 “王妃。” 追云连忙上前搀扶。 “王妃确认完了?” 林浅雪追问道,委屈巴巴的语气,细看却发现眼底全是得意之色。 “确认完了。” 林非晚靠着追云站稳,“林小姐说得对,你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 “阿姐。” 林轩忍着疼痛,轻唤一声。 他说过的话不会变。 不管林非晚是不是侯府的亲生女儿,都是他认定的姐姐。 而余清韵在听到林非晚称呼自己“夫人”那一刻,心里像被啃噬般疼得无法呼吸。 “晚儿,雪儿是我的女儿,你也是啊。” 含辛茹苦养了十几年,怎么可能真的没感情。 “母……夫人,之前的事是我冲动了,在此向林小姐道歉。” 林非晚强忍眼泪微微福身。 余清韵:“晚儿你……你这是何苦。” 林浅雪:“是呀,王妃,只要您不嫌弃,我愿意和您姐妹相称。” “她嫌弃!” 不等林非晚开口,雪千御冷声道。 林浅雪眸底的得意霎时化作怨愤,却因为要维护人设,不敢爆发,只能低头默默抽泣。 余清韵皱眉不悦:“王爷,雪儿好歹是侯府嫡女,还请您注意些言辞。” 男人冷哼,“夫人可能不知道,本王肯和她说话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若不是顾念王妃,惹恼本王的人都已经成了狗粮。” “母亲,我怕。” 林浅雪瑟缩到余清韵怀中,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勾唇一笑。 雪千御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可怕,不然林非晚怎么会活这么久。 “雪儿别怕,有母亲在。” 余清韵拿出侯夫人的气势,“王爷别忘了,先夫是先帝亲封的忠勇侯,我夫君为国捐躯,您对他的嫡女动手,不怕遭万人唾骂吗?” 男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勾唇一笑。 冷峻的面孔因白绫多了几分朦胧意境,这一笑仿若冰川笑容,浑身散发的气势却让人胆寒。 林浅雪余光看到这一幕,心“噗通”乱蹦,都快跳出嗓子眼。 她缩在余清韵怀里,如此剧烈的心跳,余清韵还以为她是被吓的,甚是心疼。 “雪儿别怕。” 余清韵将她的头扭过去,轻轻拍了拍后背。 林浅雪看得正起劲,头突然被改了个方向,气得想翻白眼。 余清韵:“王爷笑什么?” 男人哼了声,“本王笑夫人太天真,别说万人,就算举国之人唾骂,本王也不在乎。” 余清韵一怔,下意识看向林非晚。 林非晚蹙眉,低头拽住男人的衣袖。 “王爷,回府吧。” 男人浑身凌厉气息陡然收起,声音好似带着一丝宠溺。 “好。” “我想带走李氏。” “好。” “我还要带上林轩。” “好。” “王爷和王妃真是恩爱,不过想带走李氏和林轩,是不是先要和母亲商量一下。” 二人旁若无人的商议,让林浅雪又咬碎一颗牙。 她可不敢让李氏落到林非晚和雪千御手里,万一事情暴露…… 余清韵也听得直皱眉,只是忌惮雪千御的话才没吱声。 没想到刚才还吓到心扑通跳的林浅雪,竟然先开口了。 而且,还是为了维护自己。 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感动。 “雪儿说得有理,王爷不要太过分,李氏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说到底还是我侯府的人,林轩又是我侯府世子,你岂能说带走就带走。” 这话是对雪千御说的,却眼神复杂地看向林非晚。 林非晚的心一下子凉到谷底。 余清韵莫非以为自己是要接李氏去王府享清福? 那也太高看她的度量了。 且不说她只是借尸还魂后的林非晚,就算真是原身,遇到这样一个黑心的母亲,恐怕也无法心平气和地与之共处。 “夫人愿留着李氏碍眼我也不阻拦,只是林轩,我今天必需带走。” 李氏一听,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我可是你亲生母亲,你真要留我在这受苦吗,你这是不孝啊。” 开玩笑,林非晚现在是御王妃,就算只是为了孝顺的名分,也应该会给自己养老送终的。 又或者,会给自己一大笔银子,足够下半辈子霍霍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和御王府扯上关系,就不怕林浅雪的威胁了。 林浅雪猜到她的心思:“你这种人也配谈孝?你忘了,当初你差点把我卖入烟花之地,要不是我自己机灵,恐怕早就被毁了,像你这种人,就不配有孩子!” “不配有孩子”几个字,被加了重音。 李氏这才收起活络的心思,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现在不是惹怒林浅雪的时候,万一她一个不高兴,自己就真没孩子了。 林非晚不想看她们言语撕扯,叫上追云,扶着林轩就要走。 “等一下。” 余清韵将人叫住,“晚儿,你是打算让侯府绝后吗?” 林非晚心口酸涩,余清韵和原身相处十几年,竟然会那样想。 “夫人,我只是带林轩去王府养伤,并无他意。” “伤?” 余清韵皱眉,“轩儿健健康康的,哪里有伤。” 林非晚苦笑,“夫人若不信,可以请大夫前来诊上一诊。” 说着,她转眸看向一脸心虚的林浅雪。 “或者,直接让会医术的林小姐查看一番。” 林浅雪握了握拳,该死的林非晚,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毕竟只是半路母女,万一事情暴露,她在余清韵心里的形象可就打折扣了。 林非晚眸底闪过冷光,咄咄逼人:“怎么,林大夫不肯屈尊?” 第九十四章母女没有隔夜仇 林非晚眼神冰冷地看向了林浅雪。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笑面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说出来的话表面上是在为别人着想,实际上却会让人产生误会。 像极了当初的周梅和林冉。 即便林浅雪才是真正的侯府嫡女,她也要让余清韵看清女人的真面目。 这也算是她替原身和自己对余清韵的回报吧。 而且让林轩过继的建议是她提的,她得对林轩的以后负责。 想到这,眸底的冰冷化为一抹坚定。 “林大夫素来心善,怎么对自家弟弟倒吝啬了?” 余清韵微微蹙眉:“雪儿,你去给轩儿看看。” 林浅雪只得硬着头皮答应:“是。” 手轻轻在脉上一点,林浅雪做惊讶状。 “诶呀,轩弟什么时候受了这样严重的内伤,幸好王妃及时发现,不然就危险了。” 余清韵明显一愣:“真的?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林非晚讽刺的勾唇:“这就要问林小姐了。” 被点名的林浅雪心下一慌,表面却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像只不知所措的小白兔。 “雪儿?” 余清韵不解,“这关雪儿什么事?” 林非晚弯腰,捡起地上的鞭子。 “夫人可认识这个?” “这不是……不对。” 余清韵刚要说这是侯府的家法,就注意到这根鞭子只是与家法相似,并不是原来那根。 “夫人也看出来了。” “晚儿,你可以叫我母亲的。” “夫人”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余清韵怎么听怎么不自在。 林非晚垂眸压下眼底的异样,“还是唤夫人吧,以免别人误会。” 她说话时,故意看着林浅雪。 林浅雪之前那些小动作,不就是后院争宠的惯用手段么。 她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林浅雪,她不是那种人。 林浅雪的一系列防备,完全没必要。 “好。” 余清韵隐隐带着哭腔应了声。 林非晚接着道:“这根鞭子是特制的,打在身上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却能够让人筋骨受损。” 说着,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啪!” “啊!” 林浅雪惨叫一声,捂住手臂,“珍珠,快去叫大夫,我的手要断了。” 余清韵瞬间变了脸色:“晚儿,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我是怕夫人和小姐不信,让小姐亲自体验一下,毕竟……” 她心疼地看向林轩,“……林小姐可是这样抽了林轩几十鞭子!” “什么!” 余清韵扯开捂在手臂上的那只手,没看到鞭痕,只看到雪白的肌肤,连一丝红印都没有。 但林浅雪惨白的脸,额上滑落的汗珠,以及方才急慌慌让珍珠去叫大夫的行为,无不昭示着此刻她正在承受着何种痛苦。 眼里的心疼霎时变成愤怒。 余清韵深深颤抖,双手掐在林浅雪肩上:“雪儿,晚儿说得可是真的?” 只一鞭子就把林浅雪打成这样,那被抽了几十鞭子的林轩…… 余清韵愧疚地看过去,才注意到就算有追云扶着,林轩的双腿也在打颤,唇角不时有血丝滑落。 转而,一脸失望。 “雪儿,轩儿既入了侯府,就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对他下此狠手!” 林浅雪发挥演技,豆大的泪珠混着汗水将妆容都浇花。 “母亲,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那根鞭子这样厉害,我只是觉得轩弟作为世子,第一天就对您不敬,才想用长姐的身份教导他一下。” “谁知道轩弟非但不认错,还……还说我不配当他的姐姐,我一气之下才动了家法。” “当时鞭子落在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我还以为根本不疼。” “母亲,我最初拿家法只是想震慑一下轩弟,真没有下狠手的意思。” “您也知道,我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爹不疼娘不爱,还差点被卖入那种地方,最渴望的就是父母兄弟,有了亲弟弟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害他呢。” 林浅雪声泪俱下,尤其是述说悲惨经历的部分重重戳在余清韵心头。 “好了,别哭,我信你。” 余清韵掏出手帕给她拭泪。 一旁的林非晚暗暗叹了口气,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此刻,她有些后悔让林轩过继的决定了。 雪千御才懒得听林浅雪哭哭啼啼。 “追云,带人走。” “是!” “等等!” 男人脸上冷若冰霜,“夫人还想拦着?” 余清韵摇头,走过来。 “轩儿,方才的事情是母亲不对,我代雪儿向你道歉。” 林轩没想到她会这样,心里虽然有不满,但尊卑之礼不可缺。 只是他刚要屈膝,就被疼得起了一层冷汗。 “母亲,我……” “别动,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接着,余清韵越过林轩,来到林非晚跟前,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晚儿,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的女儿,之前的冲动言语伤害了你是我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余清韵眼神愧疚万分,握着她的手微微颤着。 林非晚心中五味杂陈。 被余清韵那样说,心里不难过,不失望是假的。 但说到底,余清韵和林浅雪都是受害者。 她就像“小偷”一样,偷了母爱和幸福。 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原身的亲生母亲李氏。 林浅雪恨她,余清韵因为亲生女儿的遭遇对林浅雪更加偏爱也顺理成章。 她作为一个罪人加外人,凭什么吃醋? 平心而论,余清韵之前对原身和她真的很好。 或许余清韵说得对,她和李氏一样,都是黑心肝。 “晚儿,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余清韵眼中已蓄满泪水,这是自己精心照顾了十几年的女儿。 可那些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刀割在自己心上,更何况是林非晚呢。 “我……我知道了。” 握着的手颤抖地松开,余清韵转身却被重新握住。 也许是不忍,也许是心里对母爱的渴望太大。 林非晚轻唤了声:“母……母亲。” 余清韵眼中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诶。” 四目相对,林非晚好像突然理解了那句“母女没有隔夜仇”。 这边气氛温馨,那边林浅雪却咬紧牙关,指甲狠狠嵌进掌心。 她好不容易才让林非晚和余清韵离心,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瓦解了。 莫非这就是母女连心? 出了侯府,雪千御立马吩咐追云将林轩送走医治。 林非晚也没反驳。 她虽然是大夫,不在乎男女之防。 但林轩不一样。 他的伤在腿上和腰腹之间,需要除去遮挡物治疗。 若是她上手,他断然不会同意。 “今天……谢谢王爷。” 为她撑腰,还有找人帮林轩治病。 她知道,雪千御所找的必定是高人。 蓦地,她想到那日在王府内看到的白胡子老大夫。 追云应该是带人去找那位了吧。 她突然有些好奇,雪千御是怎么与那位忘年交相处的。 此时那位被认错的“忘年交”本尊正在将最后一味药加入炉中。 “阿嚏!” 沈翊打了个喷嚏。 “师父,你是不是感染风寒了?” 璎珞将一杯茶放下,担忧地问。 最近师父没日没夜的忙活,昨天还发了疯似的狂笑,害得她还以为师父精神出问题了。 沈翊转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我没事。” “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 熟人来都是直接翻墙,敲门的会是谁? 璎珞打开门,就见追云搀扶着一个少年。 “追云哥哥,这位是……” “这位是忠勇侯府的世子,被特制的鞭子抽打受了内伤,王爷让我送他过来医治。” 璎珞暗暗挑眉,原来是晚姐姐的弟弟,难怪。 但追云为什么用那么一大堆话介绍,直接说她是王妃的弟弟不就得了。 这里是沈翊的私宅,除了雪千御和手下知道,还没别人来过。 “跟我来吧。” 璎珞将人带往一处僻静的小院。 “衣衫褪下,躺上去。” 璎珞指了指那边的床,淡淡道。 林轩愣了,随即苦笑。 “要不还是等大夫来了再说吧。” 他一个男人,怎么好意思在小姑娘面前失礼。 追云则捂嘴憋笑,不着痕迹地闪到一旁,捂住耳朵。 林轩一脸莫名其妙,正要开口问他。 只见璎珞双手叉腰,肉嘟嘟的脸颊鼓起。 紧接着一声怒吼刺得耳膜生疼:“我就是大夫!” “什么?你?” 林轩上上下下将璎珞打量一番,小姑娘最多十岁吧。 世上真有这般学医天才? 转眸看向追云。 “她说的是真的?” “嗯。” 追云连连点头,生怕慢一秒就被牵连。 林轩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覆到追云耳边小声道:“能不能……换个男大夫?” “不能!这里只有我一人。” 璎珞白了他一眼,顺带给了追云一个警告的眼神。 没有师父同意,不能让外人知晓他在这。 追云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不然他之前也不会敲门,而是像往常一样翻墙了。 “你……你能听见我说话?” 林轩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璎珞没理他,她自幼耳力就好。 林轩说悄悄话的动作那么明显,双方离得又不远,她有心听,自然能听到。 拎着医药箱来到床边,从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剪刀。 “说吧,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第九十五章惊喜变惊吓 林轩被吓得一下坐倒在床上。 “我……我自己来。” 他羞红的脸垂到一侧,伸手去解衣衫,很快只剩亵衣亵裤。 “好……好了。” 林轩声若蚊蝇,恨不得把头蒙进被子里。 璎珞放下医药箱,白了一眼。 “放心,小屁孩一个,我才不惜得看你。” “你……”才是小屁孩。 林轩刚要说话,嘴里就被塞了根咬棍。 “咬紧了,不然一会咬到舌头可不关我的事。” 璎珞说着,扯过他的手仔细切脉。 而后双手用力在他膝盖和腰腹间摸索而过,肉嘟嘟的脸颊微微嘟起。 这小子是得罪什么人了,被下这样重的手。 搞不好会残废的。 随着她的摸索,豆大的汗珠自林轩脸颊滑落,薄薄的亵衣湿得像刚洗过澡一样。 “追云大哥,你去找人要些固定用的木板来。” 追云秒懂,是让他去找沈翊。 “好。” 林轩不想和璎珞独处,可刚伸手要拦人,就被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你这双腿要是不想要了,尽管随他一起。” 见他不语,璎珞故意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想要腿就给我老实点!” “嘶……” 突然膝盖处一阵凉凉的刺痛。 林轩转眸,就见璎珞正拿着一瓶药膏往自己身上涂抹。 小丫头的手肉乎乎的,可爱极了。 软嘟嘟的指腹在自己身上打圈,好像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不知不觉,他竟然看呆了。 “咳咳……” 追云轻咳两声,心道:“林轩这小子不是害羞得紧吗,自己才一会不在,就敢目不转睛地盯着璎珞看了。” “不过璎珞还有五年才及笄,又是沈翊的宝贝,若是让他知道林轩可能对璎珞有心思,这腿不断也得断了。” 林轩回过神,脸更红了,尴尬地转过头。 “你嗓子不舒服?” 璎珞不解。 “没有,没有。” 追云连连解释,被小丫头误会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之前璎珞为了练习医术,没少拿他们这些暗卫练手。 作为经常跟在雪千御身边的人,追云受的苦只多不少。 如今小丫头的医术不说多精湛,最起码比外面的大夫要强。 不过小丫头最厉害的可不是医术,而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术。 几乎可以骗过师父沈翊。 “好了。” 追云胡思乱想的功夫,璎珞已经将夹板固定在林轩腿上。 “三天内不许动,我这就去给你熬药。” 璎珞抬脚就要走。 “等一下。” 林轩支支吾吾,“我……我还要在这住三天?” “也可以不住。” 璎珞干脆地回应。 林轩喜出望外:“真的?” “嗯,”璎珞点点头,“记得提前让家人安排好轮椅。” 林轩嘴角一抽,“那我还是不走了。” “哼,要不是御王的面子,你以为我这里会留你?” 璎珞冷哼着离开。 林轩像看救星似的看向追云,“追云大哥,你能不能找个人陪着我。” 一个人实在是太尴尬了。 而且,小丫头也实在太火爆了些。 “放心,已经在安排了。” 沈翊顶多在林轩睡着的时候来看看,不会轻易露面。 而璎珞不过十岁,照顾沈翊已经很辛苦。 自然不会再让她去照顾林轩这个不能动的男病号。 “追云大人。” 一个暗卫从门外进来。 “这是暗九,你养伤这些日子由他照顾。” 林轩拱手:“有劳了,暗九大哥。” “世子不必客气,这是属下职责所在。” 一切安排妥当,追云打算告别沈翊回去复命。 不料,沈翊却说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和他一同回王府告诉雪千御。 追云好奇地追问了一路,奈何沈翊口风太紧,一句都没套出来。 此时的王府中。 林非晚端着自己新做的糕点去往主院。 “哐啷!” 里面一声动静,她赶忙跑进去。 因心里着急,下意识用上了轻功。 就见男人抿着唇,脸比地上的墨汁还黑。 “你还知道回来!” 男人声音冷厉。 林非晚顿时明白,男人是把她当成追云了。 她将计就计,将糕点轻轻放下,故意加重步伐走过去。 手刚拿起墨锭就被紧紧攥住。 “你不是追云。” 这脚步声陌生得很,而且,不是男人发出来的。 除了林非晚和那三个丫鬟,御王府什么时候有了别的女人。 而且,还闯到他院子里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男人脸上寒光乍现,握住关节的手猛地一个用力。 只听“嘎吱”一声。 “疼,手腕要断了!” 林非晚痛苦地叫了声。 紧攥的手连忙松开,冷沉的脸上显出一抹慌乱。 “怎么会是你?” 林非晚托着生疼的手腕,委屈道:“我是来给你送糕点的,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现在好了,变成惊吓了。” 这个理由够充分,男人应该不会疑心了吧。 果然,雪千御抿了抿唇,“抱歉,是我冲动了。” “喏,糕点在这,你一定要吃完。” “你的手……” 林非晚撇撇嘴,“手腕伤了,这几日都不能亲自给你做糕点了。” 男人感觉心里某处柔软被重重戳了下。 她担忧的不是自己的伤,反而是能不能亲自给他做糕点。 看来,女人心里也是有他的。 “嘶……” 林非晚疼得吸了口凉气,“王爷,我先回去治伤,你别忘了吃糕点。” 说完,女人一溜烟没影了。 雪千御蹙了蹙眉,女人的手腕又柔又软,他刚才用了不小的力气,万一治不好……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等晚上女人睡着让沈翊过来看一下。 女人自称是沈翊师妹,他不打算揭穿,所以不能让女人和沈翊明着见面。 只是不等他让暗卫去送信,就听到暗卫禀告,称追云和沈翊一同回来了。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一进门,沈翊就凑到雪千御跟前。 “沈神医,见到主子了,您快说吧。” 追云好奇了一路,见他还要卖关子,连忙催促。 沈翊狭眸瞥了追云一眼,笑道:“我找到解火阳烈蛇毒的方法了!” “什么?” “真的?” 雪千御和追云异口同声。 原本搭在轮椅上的手慢慢收紧,白绫下的长睫微微颤着。 “什……么方法。” 沈翊没回,目光被桌上那盘精致的糕点吸引。 海棠花的形状,红得晶莹剔透,细闻还有种红糖与红枣混合的香气。 随手从盘中捏起一块糕点。 刚要入嘴,就被抢了回去。 雪千御将整盘糕点收走,“这个不能吃,我让厨房给你送些别的。” 沈翊:“没关系,我不怕甜。” 雪千御不喜欢吃甜食,他可没那么多忌讳。 只要是美食,他都爱。 他伸手,却被挡住。 “我说了,不能吃。” “嗯?” 见雪千御一副宝贝样,沈翊愈发好奇。 追云附耳小声道:“那是王妃亲手做的。” “哦……” 沈翊拉长音调,扯了扯唇角,“啧,终于肯承认喜欢人家了,重色亲友的家伙。” “说正事!” “好,好,好。” 沈翊喝了口茶,幽幽道:“还记得你在茅草屋里那一夜吗?” 男人剑眉一凛:“提那件事做什么?莫非你找到那个女人了?” “没有。” 沈翊狭眸挑了挑,“不过……我知道她那日为何能给你解毒了。” “为何?” “因为她是极阴体质。” 剑眉微蹙:“极阴体质?” 放下茶杯,沈翊继续道:“极阴体质万中无一,火阳烈蛇毒确实无解,却能缓解,只是这种这方式之前无人做到。” 追云突然瞪大眼睛,“沈神医,你说的方法不会是……” 见雪千御脸色忽地沉下去,追云将后半句话直接咽回喉咙里。 “不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沈翊坦然道:“与极阴体质的女子欢好能缓解毒发,玉佩主人怕是找不到了,现在最稳妥的方式便是寻一这类体质的女子纳为妾室,方便你随时……” “荒唐!” 雪千御拂袖。 沈翊:“你是担心林非晚不高兴?你将苦衷告诉她,她若是爱你,定能理解,你若是担心,要不让别人替你去说?” 雪千御冷脸:“多事!这种方法你想都不要想。” “你呀,就是个死心眼!” 沈翊气呼呼甩袖离开。 临走时对着追云使了个眼色。 追云连忙追出去。 沈翊:“想不想让你家主子度过此劫?” 追云:“当然想。” “好,”沈翊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追云一愣:“我?” “对,我回去让人暗中去寻极阴体质的女子,你负责将所有消息截下,在事情未成之前,不要传到他耳朵里。” “这……” 追云犹豫了。 作为暗卫,他学得第一件事就是遵从主子安排。 如今此举虽然是为了主子好,对他来说却同背叛无异。 “追云,别让你的愚忠害了他。” 沈翊一句话醍醐灌顶。 追云咬牙,也罢,大不了事后他以命谢罪。 “好,沈神医尽管去做,主子这边有我。” “好样的!” “糟糕,忘了让沈翊多留一会。” 屋内,雪千御拧了拧眉。 他还打算等晚上女人睡着让沈翊过去看看,这下子,估计是请不动那家伙了。 “追云。” 叫了一声不应,雪千御眉头皱紧,提高声音,“追云!” “主子,属下在。” 追云小声喘着粗气。 “你方才去哪了?” 追云心里“咯噔”,难道被主子发现了? 第九十六章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 “速去追沈翊,让他半夜来王府一趟。” 冷沉的声音落下。 追云松了口气,还好主子没疑心。 待人走远,雪千御将身后的糕点取出。 他也没想到,一向不爱甜食的自己,对林非晚亲手做的糕点竟然没有抵抗力。 轻抿一口,软糯香甜,细品还有种淡淡的苦味,意外中和了些甜腻。 很快,一盘糕点见了底。 连晚膳都省了。 …… “小姐,您的手怎么了,是不是侯府那边……” 冬青一脸仇恺的样子,仿佛林非晚只要说个“是”字,下一秒她就会奔赴侯府讨公道。 “不是,是我不小心摔的。” 林非晚打断,看冬青那模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姐您也太不小心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不用了,你忘了我就是大夫。” 林非晚暗叹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让身边人接受她医术精湛的事实啊。 说着,她一边上药一边将手臂固定好。 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冬青才放下心。 可下一秒,听到林非晚的问话,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说到侯府,我让你查的事情办好了吗?” “啊,这个……” 冬青忐忑地抓紧衣角,王爷已经暗中去办了,自己到底该不该说。 林非晚不解:“怎么了?没找到?” 冬青跪下去,“小姐,夏竹的事情王爷已经派人去办了,您好好养身子吧。” “王爷?” 林非晚蹙眉,男人之前也没说啊。 “你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是。” 一盏茶后。 “小姐,王爷对您真的很好。” “嗯。” 林非晚眼神透过窗户,看向主院的方向。 今天男人帮她的画面历历在目,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意。 就连因身世问题带来的伤痛都轻了些许。 由于白日里闹过那样一出,冬青早早就安排林非晚休息。 月至中天,淡银色的月光洒下来,仿佛给地上铺了一层银纱。 忽的,一抹红点将银纱撕裂,径直穿过窗纸钉入屏风中。 只是银纱复合没多久,又被两道身影撕成四片。 “吱吖”一声。 门被打开,里面睡着的人却没有动静。 “嘟!” 修长的手指弹出一个掌风,原本燃烧的迷香立时熄灭,化成飞灰。 夜风一吹,连痕迹都没留下。 “等一下。” “嗯?” 沈翊顿住脚步,就见雪千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到床边。 摸索几下后,开口:“过来吧。” 沈翊扯了扯唇角,“又来了,重色轻友的家伙,在大夫眼中,根本没有性别之分,就算天下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上林非晚,你放心。” “那又如何,我的女人,就算大夫也不能看。” “呦呵。” 沈翊狭眸挑了挑,右手落在皓腕上,打趣道:“终于肯承认她是你的女人了,放心吧,她的手没事,不过……” 话锋一转。 男人剑眉蹙起,“不过什么?” 沈翊见状,将手腕不动声色地推回床幔内。 “不过你若死了,她还年轻,你就能保证她不会改嫁?” 男人双眉拧成一个“川”字,抿唇不语。 沈翊趁机道:“所以你听我的,先找个极阴体质的女子缓解毒发。” “不用!” 雪千御果断拒绝,拽着沈翊出了海棠轩。 “顽固不化,男人三妻四妾的多得是,更何况你是为了解毒才纳妾的。” 蓦地,沈翊皱眉,“你不会是想白嫖不负责吧,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雪千御。” 雪千御脸黑成锅底色,“闭嘴!” 沈翊撇撇嘴,不再说话。 蓦地,看到雪千御调转方向。 “喂,院子在那边,你去哪。” 雪千御脚步一顿,“跟我来。” 夜风习习,带来花香阵阵。 “大半夜的,带我来花园做什么,赏夜景?” “去把最美的花摘下来。” 闻言,沈翊嘴角一抽。 “开什么玩笑,这满院子的花大同小异,最美的我要找到何年何月,更何况还是在晚上。” 就算借着月光,也看不明显。 话音刚落,就见雪千御径直上前,随手取下一朵。 “喏,这便是最美的。” 沈翊瞪大了眼睛,他手里那朵五片花瓣只剩三片,还蔫不拉几的,离枯萎不远。 他竟然说这是最美的一朵。 沈翊有种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可他眼睛看不见,自己又怕直说伤他自尊。 一时间,周遭静得只剩风吹花草摆动的“沙沙”声。 “怎么?不美吗?” 见沈翊不语,雪千御问道。 “美,很美。” 沈翊敷衍道。 突然,雪千御笑了。 爽朗的声音让沈翊一怔,仿佛回到昔日时光。 “只剩三片花瓣,还要枯萎的花也叫最美?沈翊,你真的不会撒谎。” 沈翊拧眉,早该想到雪千御的举动没那么单纯。 双手叉腰,没好气道:“有话直说,别跟我在这拐弯抹角。” “我认定了这朵,不管它什么样子,对我来说,都是最美的。” “花如人,等有朝一日你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就会发现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不成想,沈翊也笑了,只是那笑里更多的是悲凉。 “一瓢足矣?你我都是皇室出身,真会相信那种诡话?男人嘛,谁不是见一个爱一个,说什么此生唯卿,都是屁话!” 陈年旧事涌上心头。 一拳打在墙上,沈翊深呼几口气,“抱歉,我失态了。” 他以为自己早忘了,却没想到幼时伤疤就如跗骨之蛆。 只要撕开一个小口,就能痛得他撕心裂肺。 肩上搭过来一只手。 雪千御开口安慰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长叹一口气。 雪千御不知是在安慰沈翊,还是在开解他自己。 沈翊的父皇辜负了他的母亲,自己的父皇又何尝不是。 更可悲的是,母妃到临死前才知道所有的爱不过是一场骗局。 一场扳倒苏家的骗局。 如果不是他听了林密的劝解,找到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结盟,也早就随苏家百口冤死了。 他的好父皇,心中只有江山和权利,女人从来都只是他达到目的所用的工具。 “你说得对。” 沈翊收回手,“我走了。” “等一下。” 沈翊转身:“还有事?” “把手养好,别到时候连拿银针的力气都没有。” 雪千御一脸嫌弃。 沈翊“噗嗤”一笑:“放心,我就算只剩一只手也能拿起针,就是准头保不了,说不定能把你扎个口歪眼斜。” “快滚!” “切!” …… 此时十几里外的乱葬岗旁。 “姑奶奶饶命啊,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敢打您的主意,现在您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和我儿子吧。” 李氏对着林浅雪不停地磕头求饶。 “饶了他?呵呵。” 林浅雪眼底杀意尽显,恶狠狠道:“当初他那样对我的时候我是怎么求你的,都忘了,嗯?” 她本是烟花之地的头牌,好不容易从边境逃到乡下,没想到却遇上李氏的无赖儿子李亮。 李亮假装帮她,将她骗至家中欺辱。 当时,她也是这样求李氏的。 从离开烟花之地起,她便决心从良,寻一真爱之人度过余生,所以,断然不会从了这样一个无赖。 奈何李氏就当没看见,还给儿子准备那种药,让她给对方生儿子。 她见拗不过,只能假装顺从,背地里时刻准备逃跑。 一次李亮偷出长命金锁准备去堵房,被李氏发现大骂一顿。 争执中她得知金锁的来历,心里便有了冒领千金身份的计划。 林浅雪自幼生长在烟花之地,不比得富贵人家的小姐娇贵。 在没什么价值前,有个病重灾难之类的,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恩客里有位大夫,她便以低价换医术。 数日前,她谎称身子不适到山上采药,趁机采了几种毒草。 她药倒李亮,用他的命威胁李氏带她到京城认亲。 如今事情已经办成,留着李氏只能是祸害。 “噗!” 刀子刺入皮肉,李氏不甘地瞪着眼睛倒下去,手却紧紧拽住她的衣角。 “亮……亮……” “放心,”林浅雪俯下身,眸底满是恨毒,“你儿子已经在下面等你了!” “你……不得好……死……” 李氏没了呼吸,抓在衣角上的手却比力大无比。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想必是哪个富贵人家又死了下人。 林浅雪皱着眉头,将衣角划破,趁着夜色赶回侯府。 没有了后顾之忧,她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行了,就扔这吧。” 管家捂着鼻子一声令下,两个家丁打扮的人同时扬手,麻袋“吧唧”滚到尸堆里。 “回去,诶呦!” 管家被什么绊了一跤,双手摸到一片湿润。 仔细一看,脚底下竟然是个女人。 女人身体还未凉透,胸口的伤汨汨冒着血。 突然,女人嘴唇微动,发出一阵低声:“救……救我……我是御王的……” 管家盯着她:“喂,你话别说一半,你是御王的什么?” 夜风刮过,带起一阵鲜血与尸臭混合的异味,让人作呕。 管家捏紧鼻子:“你们两个,速将人抬上车去找大夫。” “啊?” 第九十七章 就这样等不及么 两个下人一脸懵。 “管家,这人估计活不成了,万一误了给小姐回话的时辰……” 一想起赵婷婷将小丫鬟打死的样子,两个下人不由得一阵哆嗦。 小姐太可怕了,她的怒火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管家抬腿给了二人一人一脚,“废什么话,快干活,小姐那边我去交代。” 二人无奈,只得照做。 李氏命不该绝,林浅雪那把匕首捅得偏了半寸,赵府管家、下人送得也及时。 但命是捡回来了,人却陷入昏迷当中。 赵婷婷听到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三皇子雪承澈,将人交到他手中。 “殿下,虽然不知此人与御王是何关系,但婷婷此番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功劳,您要怎样奖励我呢。” 赵婷婷贴到雪承澈胸口,暧昧地画圈圈。 雪承澈强忍着作呕的冲动,勾唇一笑。 “婷婷想要什么?” 赵婷婷换了个姿势,正色道:“太医说呼延征的身子再将养个十天左右就能下床走动,到时他若是回蛮族地盘,我希望殿下能一路相送,毕竟……” 她羞涩一笑,“毕竟就这几日的功夫,我也不能确定自己的肚子是否争气。” 雪承澈目光落到她的小腹上,眼底暗芒一闪而逝。 “好,到时我就向父皇请-命。” “不过……”赵婷婷面色突然阴狠,“在我走之前,殿下是不是先兑现一下诺言?” 雪承澈眸子一沉,他自然知道赵婷婷指的是什么。 本以为给她些甜头就能糊弄住,现在看来,是他小瞧赵婷婷了。 也是,赵家一心培养的大家闺秀,绝不是头脑简单之辈。 “殿下,您是想反悔吗?” 赵婷婷起身,一瞬不瞬地看过来。 雪承澈勾唇一笑,“怎么会,我只是在想,该用什么方式将她带给你,你可不知,皇叔对那丫头宝贝得紧,万一不小心暴露,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管,都是因为林非晚我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我一定要让她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殿下,赵小姐。” 一个暗卫进来,趴在雪承澈耳边轻语一阵。 他眸底一亮,挥手让暗卫退下。 “机会来了。” …… 翌日。 “小姐,不好啦!” 林非晚正在磨药粉,就听到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小姐,……外……外面都传开了,说侯府真千金另有其人。” 冬青扶着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事实,有什么可不好的。” 林非晚将药粉放入瓷瓶中,起身伸了个懒腰。 余清韵当众宣布真相时,她就猜到了今日。 “小姐,您不生气?” 冬青试探着问。 “有什么好气的,说到底,我还赚了呢,要不是在侯府长大,我这条命早没了。” 这话是她替原身说的,余清韵做的事情确实让她寒心,但养育之恩实实在在,不能忘。 更何况,余清韵虽然偏心,但依旧拿她当女儿看待,并没有恨屋及乌。 她更不能以怨报德。 想通这些,就没之前那么难过了。 大不了,以后不去侯府便是。 “王妃,忠勇侯府送来一张帖子,王爷说您不想去就不要去,不必顾虑别的。” 张清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红帖。 林非晚蹙眉,接过来一看,苦笑出声。 “就这样等不及么?” “小姐,上面写的什么?” 冬青凑过来,一看内容立马火冲到脑瓜顶。 “欺人太甚,张清姐姐,你去回了来人,就说王妃身子不适,后日恐不能及时赴约。” 张清早在王爷看帖子时就知晓了其中内容,要不是和王妃的关系差上一层,都想替她做主了。 现在冬青把话说出来,张清巴不得出去回了那人。 “嗯。” 张清重重点头,还没到门口就被叫住。 “等一下。” 林非晚将帖子取回来,“告诉来人,说本宫会准时赴约。” “王妃……” “小姐……” “不必多言,张清,王爷可在主院?” “对。” “本宫知道了。” 林非晚安排冬青将药粉偷偷加入厨房所做的糕点中,自己一个人前往主院。 “我听说你要赴侯府的赏花宴,为何?” 一见面,雪千御劈头盖脸地问。 昨日才公布真相,后日就迫不及待办赏花宴。 这哪里是什么赏花宴,分明是认亲大会。 到时,京城的夫人、贵女们都会到场,让林非晚如何自处? 那些人就算表面上不敢说什么,背地里也会对林非晚冷嘲热讽。 一想到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说三道四的场面,心里涌起一股怒火。 “你应该知道那日会发生什么,单凭一个御王妃的身份,还不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我知道。” “即便是这样,你还要去?” “是。” “你还……真是固执!” 雪千御暗暗磨牙,他早该猜到女人油盐不进。 劝解她百分百是浪费口舌,奈何自己忍不住。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生气了。 不过他生气的原因是担心自己。 发现这一点,林非晚心里竟有些小窃喜。 “母亲既然送来帖子,想必也是希望我去的。” “侯府已经没了父亲,只剩空壳,别人看重侯府全凭王爷您的庇佑,若是我不去,外人便会以为侯府与王府生了嫌隙。” “于情于理,我都该去。” 她试图辩解,没想到。 “哼,”男人冷嗤一声,“你为别人想得倒是周到,你知不知道我……我……” 雪千御一时语滞。 林非晚心里一紧,感觉呼吸都急促几分,玉手攥住衣袖:“你怎么了?” 心里莫名出现一个声音,让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男人接下来的话。 “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雪千御终是没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但泛红的脸颊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只是此刻有些失望的林非晚并没有注意到。 “哦,你放心,帖子里只写了邀请我,你不用露面。” 莫名的失落。 是她自作多情了。 雪千御蹙了蹙眉,“万事小心。” 那个林浅雪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林非晚聪慧不假,但太重情谊。 如果外人有心设计,很容易掉进圈套。 还好他提前作了安排。 “嘶……” 林非晚腹中忽然一阵绞痛。 疼痛来得太突然,还好她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她第一意识是小日子要来了,可仔细一想,就算原身的身子没调理时,小日子也不会差这么多。 切脉却见脉象依旧杂乱无章。 不对。 柳眉蹙起,搭在脉上的手又用了几分力。 她发现自己的脉象竟然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脉案了如指掌,根本发现不了。 莫非是身体状况恶化了? 听到动静的雪千御上前,“你怎么了?” “没事。” 她深呼几口气,镇定地直起身。 疼痛只是一瞬,现在已经消失不见。 “真的没事?” 男人不放心,又追问道。 林非晚点点头,换了个话题:“王爷,轩弟的伤如何了?” 自从追云将人带走后,她就没见过。 她自是信任雪千御的,但如果去到侯府,还是要给母亲一个交代。 “放心,明日他就可下床。” 男人说得轻松,隐在暗处的暗卫们不约而同地瘪了瘪嘴。 他家主子看到帖子的那刻,就派人给璎珞传话。 让她给林轩下猛药,哪怕是回光返照,明天都得能下床,后天就要活蹦乱跳。 按照璎珞的个性,林轩那小子恐怕要受苦喽。 果然如他们所想。 隐蔽的小院中,哀嚎声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 还好这里不是闹市,不然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小妹妹,哦不姐姐,哦不,姑奶奶,我求求你,饶了我吧,你和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下此狠手啊!” “暗九,暗九大哥救我,救救我!” “阿姐,你在哪呀,我快死唔!” “住嘴!烦死了!” 璎珞随手抄起一个物件塞进林轩嘴里,“再折腾,信不信我直接把你的腿剁了!” “唔唔唔!” 林轩两手紧抓被子,重重点头。 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璎珞叹气道:“你也别怪我,是有人下了命令,让你明日就能下床,后天就要活蹦乱跳,所以我只好用点偏方喽。” 林轩欲哭无泪,含糊不清道:“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下的令,别让他知道,不然他一定要把那个人胖揍一顿。” 璎珞歪头看他,“不错啊,年纪不大,志气不小,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林轩恨恨道:“当然,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璎珞弯唇一笑:“望断白玉盘,不见故人还。” “望断白玉盘,不见故人还。” 林轩喃喃着,“到底是谁,哼,不管是谁,这个仇我报定了!” 一旁的暗九在心里默默给林轩点了根蜡烛,这小子,还真是有坡就下,就不怕下面是深沟么。 “好了,休息三个时辰,然后我们继续。” 璎珞擦了下额头的薄汗,收拾药箱起身。 “还,还要继续?” 林轩吐出嘴里的物件,生无可恋地倒在床上,“姑奶奶,杀了我吧。” 璎珞白了他一眼,在心里暗暗道:“想得美,杀了你,你是痛快了,雪千御不得找我算账啊,傻子才会去招惹那个大冰块。” 第九十八章 人呐,想找死拦都拦不住 转眼来到赏花宴这日。 冬青早早就把林非晚拉起来,又是化妆又是挑选配饰,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 最后又拿出一套淡粉色衣裙,神秘兮兮道:“小姐,这可是王爷特意派人送来的,你瞧这做工,这成色,小姐一定是今日最亮眼的人。” 冬青叉着腰,小嘴嘟起,像个争强好胜的斗鸡。 “噗嗤。” 林非晚忍不住笑出声,用手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呀。” 衣裙上身,立马感受到一股凉意。 不是冰,而是那种很舒适的凉爽。 就像坐在扇风的冰桶旁。 方才原本的热意瞬间消退许多。 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等回来后可以多做几身,送给冬青她们。 “对了冬青,今日就让张清随我一起,你在府里盯着厨房。” 一听不带自己,冬青原本还有些郁闷。 可听到让自己看着厨房,顿时明了。 这事除了小姐,就只能靠她了 拍了拍胸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做得神不知诡不觉,不对,是天衣无缝。” 这时,张清端着一个礼盒过来。 一进门,就看呆了。 林非晚身着鲛绡做成的淡粉色衣裙,裙边用银丝线绣着流云图案。 流云栩栩如生,行走间银光熠熠,裙摆微动,仿若云端漫步。 三千青丝挽成朝云髻,中间是一朵牡丹珠花,两鬓插镂空镶粉宝石簪子,发髻后两条赤金凤尾流苏迎风轻摆,发出一阵悦耳的脆响。 一双柳眉似新月,秋瞳剪水,羽睫忽闪忽闪的,好似两片小刷子。 眸下小巧的琼鼻,盈润如玉。 樱唇轻勾,颊似桃花。 更绝的是额间那一抹红镶金边的花钿。 顾盼之间,万物失色。 那一刻,张清才发现,原来自家王妃打扮起来是这样美。 快赶上天仙下凡了。 “张清,张清。” 林非晚唤了两声,张清才回过神。 “这是刘管家送来的一套东珠头面,请王妃过目。” “不必了,刘管家办事本宫放心,将东西收好,今日你随本宫去侯府。” 张清有些受宠若惊:“是。” 突然,衣袖被扯住。 回头。 冬青悄声道:“张清姐姐,千万要注意林浅雪。” 张清重重点头:“嗯。” 她虽然未曾与林浅雪谋面,但从冬青口中也得知了那位不简单。 到了侯府,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上了马车,林非晚从袖中摸出一面小铜镜。 对着镜子,将头上两个显眼的赤金凤尾流苏取下来,只剩一对镂空镶粉宝石簪子和中间的一朵牡丹珠花。 又用帕子擦掉眉心的花钿。 贵气与娇媚顿时少了大半。 张清不解:“王妃,您这是……” “本宫只是配角,不宜喧宾夺主,还是简单些好。” 要不是怕冬青伤心,早在戴上时她就制止了。 张清摇摇头,“王妃此言差矣,您的身份摆在这,就算穿着粗衣布衫,素面朝天,也会吸引别人的目光,更何况……” 张清看着她身上的衣裙,淡淡道:“……您这身衣服是由鲛绡制作而成,全北雪国只有淑妃娘娘那有一件,皇后都没有,您想不当焦点都难。” “鲛绡所作?” 林非晚:“据我所知鲛绡极薄,这身衣服除了轻一些,有凉意,和平时所着的一般无二。” 张清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衣服的布料用了十倍的鲛绡叠织而成,所以才轻而不透,您看。” 说着,张清用手指沾起一滴水滴到衣裙上。 水凝成珠,轻轻一抖便掉落。 林非晚感慨:“沾水不湿,又凉而不冰,果然是鲛绡。” 只可惜身上的鲛绡衣衫无法更换。 不过鲛绡如此稀少,而且只要不沾水,与上好的锦缎极为相似。 她又不打算往人群里挤,想必别人也不会注意。 很快马车停在忠勇侯府。 因为是赏花宴,所以来的都是之前与侯府有过交集的夫人,贵女们。 她来得还算早,到场的人并不多。 “见过王妃。” 几个和她同时到的贵女福身行礼。 林非晚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 眼神落在身穿黄色衣裙的女子身上,暗了一瞬。 随即开口让她们起身,她自己则带着张清径直进去。 “拽什么拽,要不是借着侯府小姐的身份,她连给咱们提鞋都不配,如今还要我们向她行礼,想想都生气。” “好了李佳,这里人多耳杂,要是被告到御王跟前……” 提到御王,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李佳也怔了下,往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又昂起首不屑地瞥了林非晚一眼。 父亲宠妾灭妻,连带着妾生的子女都仗着宠爱,在家中与她平起平坐。 到了这,还要对下人生的林非晚卑躬屈膝。 就算成了王妃又如何,也改变不了出身卑微的事实。 像她们这些下等人,就该一辈子被踩在泥里,不得翻身! 李佳越想越气,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 此时的婉园里。 “你说什么?” 余清韵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你再说一遍!” 陈将军夫人方才旁敲侧击地提了一嘴和侯府结亲之事。 没想到林浅雪就称病回到后院。 余清韵担忧她的身子追过来,不成想却听到这番话。 “母亲恕罪,雪儿不想议亲,雪儿喜欢的是御王,此生非御王不嫁。” 林浅雪头重重嗑在地上,额头很快红起一片。 “求母亲成全。” 余清韵恨铁不成钢抬起手。 “啪!” 越过林浅雪的脸,重重拍在桌子上。 “你……你……你是想气死我吗,明知道御王是晚儿的夫君,你还要肖想。” 林浅雪委屈地哭出声:“母亲,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林非晚,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御王妃,御王妃的位置本就该是我的呀。” 余清韵咬牙:“强词夺理,晚儿为妃是御王亲选,之前并没有过婚约之说,哪来的什么名正言顺。” “母亲你太偏心了,如果林非晚跟着李氏,她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入不了御王的眼,是她占了我的位置,她的一切都本该是我的,别的我不求,也不争,但唯有夫君我不想让,求母亲成全。” 又是一记重磕,林浅雪直接晕了过去。 余清韵变了脸色,“快去找大夫,记住,走后门。” 这时,下人在外禀报。 “夫人,王妃来了。” “好,好。” 她正愁怠慢宾客,林非晚就来了。 有林非晚在,她心里总是莫名踏实。 从前如此,现在依旧。 林非晚走至花厅,见只有下人在招呼宾客,不见余清韵和林浅雪的身影,顿时心中生疑。 按照余清韵的个性,断不会做出此等有失礼数之事。 打听之下才得知是林浅雪身子突然不适,余清韵借口过去瞧她了。 此间都是女客,林轩不好出面,林非晚只得硬着头皮寒暄。 好在她的身份摆在那,大多时候只需要颔首微笑。 “各位抱歉,方才戏班那边出了些小问题。” 余清韵不能实话实说,只能往外甩锅。 林浅雪跟在她身后,比之前,额头上多了一条水蓝色抹额。 抹额是镶宝石的设计,林浅雪本就长相端庄大气。 这一戴,贵气不假,却显得有些俗。 众人早听说侯府真假千金的事,不由得把林浅雪和林非晚作比较。 一个雅致端庄,一个贵中带俗,高下立见。 察觉到众人略带鄙夷的目光,林浅雪心里暗暗咬牙,拽了拽余清韵的衣袖。 余清韵强打笑脸,“想必诸位也听说了,我的孩子小时候与奶娘的孩子抱错了,好在如今雪儿已经回来,以后侯府就有两位嫡小姐了。” 说着,她看向林非晚。 但只是一瞬,又将视线移开。 林非晚暗暗蹙眉,说心里没有一丝感动是假的,但总感觉那道目光里藏着什么。 闻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地起身恭贺。 林浅雪虽然也跟随余清韵笑着回礼,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步棋走得太着急了,让余清韵心里的天平又偏向林非晚那边。 但她不敢赌。 万一余清韵真与陈家定下婚约就晚了。 “夫人,戏台准备好了,请各位移步。” 看戏是年长的夫人们爱做的事情,贵女们大都是三五成群,一起赏花观景。 作为今天的主角,林浅雪当然成了贵女们结交的对象。 林非晚的身份摆在那,再加上之前猎场发生的一幕,知道内情的人都对她敬而远之。 还有些贵女则是不屑与之为伍。 “雪妹妹,你也太惨了,我听说你是被奶娘故意换走的,” 一个贵女为她打抱不平。 “就是,林夫人也是善良,要是我,不把假千金赶出去就算好的了,还继续让她当嫡女。” “嘘……”一个贵女竖起手指到嘴边,“李佳,你怎么又口无遮拦。” 李佳冷哼,“本来就是,芙姐姐,你就是太小心翼翼,才会被家中庶女欺负到头上。” “唉。” 沈芙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人呐,想找死,拦都拦不住。 她一开始劝解李佳,也只是二人因为同病相怜。 既然人家不领情,就算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林浅雪站了起来。 第九十九章偏不让对方如意 林浅雪娇滴滴起身,眉眼因着方才哭过还有些泛红,咬唇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各位姐妹不要这样说,那些都是长辈的错,王妃也是不知情的,如果她不嫌弃,我愿意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就怕……” 咬唇的的动作更用力,眼角滑出一滴泪来,“就怕王妃嫌我身份低微,不愿与我做姐妹,那日我只是想与她亲近,就被推开了。” “早知道我就拦着母亲,不让她说出真相,只把我认成义女,或许王妃还能接受我。” 李佳闻言冷哼一声:“浅雪妹妹不必妄自菲薄,这样想就自降身价了,你才是侯府的正经嫡女,不是什么粗鄙的村妇之女能比得上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领神会地岔开话题。 她们是想听八卦没错,但不代表想找死。 雪千御是谁,那可是杀人不眨眼,堪比“活阎王”的人。 他的王妃岂是她们可以随意侮辱的。 沈芙不着痕迹地退到一旁赏花。 她能在家宅后院中活到现在,又岂会看不懂林浅雪的戏码。 不管对方想做什么,她都不想掺和。 只是别人这一番动作不仅没让李佳收敛,反而点燃了怒火。 看众人默契地不做声,只顾低头抿茶,她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得有错么,今日的赏花宴就连那些庶女们都没资格来,更别提下人之女了,她林非晚若不是被侯夫人养大,连这道门都没资格进,还好意思跟正经小姐摆谱,真是不知所谓!” 林浅雪往远处瞥了一眼,拽了拽李佳的衣袖。 “李妹妹你再这样说我该不高兴了,不管怎么样,王妃都是在侯府长大的,不管她认不认我,在我心中,她都是我妹妹。” “有其母必有其女,奶娘敢黑心换女儿,林非晚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你这样善良,活该她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李佳恨铁不成钢地哼了声,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树尖轻轻动了下。 突然,空气安静地过分。 李佳回头看去,就见林非晚不知何时站在凉亭外。 她来了多久,自己说的话听见了多少? 李佳心虚一瞬,瞪了周围的贵女一眼,讪讪别过头。 “继续说,怎么不说话了,本宫也想知道自己要怎么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 林非晚勾唇,眉眼明明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被这样的目光逡巡着,众贵女讪讪地低下头。 好可怕! 李佳也咽了口唾沫,奈何她从心底里看不起本该是下人出身的林非晚,纵使低着头,脸上仍旧露出不屑之色。 身后的张清看不惯,就要上前教训对方,却被林非晚一个眼神制止。 进门时就觉得这位穿着黄色衣裙的女子目光不善,可她实在不知自己究竟如何得罪了对方。 “张清,将本宫的礼拿上来。” 张清虽心里不愿,也只能称“是”。 “自己都穿成这样,能送出什么好礼。” 李佳嘀咕了句。 之前御王宠妻的事情她也听过不少,直到看见林非晚今日的打扮她才确信,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林非晚要是真受宠,又怎么会打扮得如此朴素,连她这个贵女都不如。 要不是身上的衣裙还略微算用心,她都会以为这是哪家不受宠的庶女。 亭中寂静,再加上她声音不算小,是以众贵女都听进耳中。 也伸着脖子,想看林非晚会送出什么。 就差把“看好戏”三个字打在脑门上了。 林浅雪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这个“助攻”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的。 “礼轻情意重,不管王妃送什么,我都喜欢。” 她巴不得林非晚送个不起眼的小玩意来嘲笑她,接下来才更好发挥。 林非晚心里冷笑,这个林浅雪还真是……够茶的。 盒子打开,一整套东珠头面晃了众人的眼。 “好大的东珠,上次见到这么大的珠子还是在宫宴上,皇上赏给各位娘娘的,当时只是一颗,这可是一整套啊。” “早就听说御王宠王妃,果然不假。” “如此大手笔,林妹妹与王妃的姐妹情真让人羡慕。” “就是就是。” 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羡慕的眼珠子都快掉进礼盒里。 李佳纠结地收回目光,嘀咕道:“一群没出息的东西,又不是没见过。” “我们小门小户,不像李小姐您家大业大,家里庶女都和嫡女一般待遇,可不就是没见过。” 一个贵女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其他贵女纷纷捂嘴浅笑。 “你们……” 李佳气不过,又不敢真发火,只能甩袖离开。 不料。 “站住,王妃还在这,小姐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不合适吧。” 张清早就看李佳不顺眼,见这次林非晚没制止,心里底气更足。 “我……” “啪!” “你……你这贱婢,竟敢打我?” 李佳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珠子。 “你第一次不懂规矩,奴婢出言提醒,只可惜小姐不听,奴婢只好出手提醒了,记住,在王妃面前,小姐要自称‘臣女’,不然奴婢不介意再教您一遍。” 林非晚挑眉,不愧是雪千御挑来的人,唬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你……” 李佳还想说什么,就被张清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臣女告退!” 咬牙切齿地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林浅雪呀暗暗咬牙,一拳打在棉花上,真让人憋屈。 李佳也真是不中用,才这点程度就受不住了。 “林小姐,林小姐。” 林浅雪回过神,就见张清已经端着礼物来到跟前。 她连忙接过,“臣女多谢王妃厚礼。” 林非晚早将她的动作收在眼底,只要她不搞幺蛾子,自己也乐得同她演姐妹情深。 原身毕竟受了侯府十几年的养育恩,林非晚自己也在余清韵那里实打实感受到了母爱,而且贪恋这种被母亲宠的感觉。 于情于理,林非晚都不想让余清韵伤心。 “你喜欢就好。” “只是……” 林浅雪突然开口。 林非晚蹙眉:“只是什么?” “只是王妃你打扮得这样朴素,臣女怎么好戴这些,被不知情的外人看到,怕是会说臣女不知尊卑。” 林浅雪一口一个“臣女”、“尊卑”,不就是想从她嘴里套出“姐妹”二字么。 她就偏不让对方如意。 “想多了,给你的你戴便是,外人谁敢说闲话。” 林非晚目光在众贵女脸上一一扫过,“你们说呢。” “王妃所言极是,别人看到只有羡慕的份,哪里会说闲话。” “就是,我等羡慕还来不及。” “你们聊着,本宫去前面看看母亲。” 林非晚才懒得和林浅雪周旋,她来就是为了余清韵的面子,如今事情已经办完,只想打个招呼借口走人。 “王妃等一下。” 林浅雪小跑过来,咬唇道:“奴婢有几句体己话,想和王妃说。” “王妃。” 张清对她使起眼色。 来之前冬青特意嘱咐要注意林浅雪,所以林浅雪这话一出,张清就警惕起来。 此时,林浅雪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母亲就在对面看着,你也不想让她为难吧。” 林非晚侧眸,正对上余清韵担忧地目光。 “好。” 林浅雪弯了弯眉眼:“请王妃借一步说话。” “张清,你留在这。” “可是王妃……” “放心,我有分寸。” 林非晚给了张清一个安心的眼神。 “是。” 张清抻着脖子,直到林非晚的半个身子出现在假山后,才松了一口气。 岂料,变故陡升。 “啊!王妃饶命,臣女不是有意和你抢家人的!” “咕噜,哐当!” 随着一连串的声音,林浅雪浑身是血地从假山后滚落出来。 众人早已惊得不知所措,连救人都忘了喊。 早在林浅雪露出盈盈欲泣的面孔时,林非晚心里就一个“咯噔”,无法言喻地慌了下。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林浅雪会对自己如此狠毒。 为了栽赃她,不惜从假山上滚下去。 “王妃,王妃您的手……” 张清自然不信林浅雪,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跑到林非晚跟前,就见原本水葱似的玉手上出现四道血痕。 “本宫没事,你去……” “雪儿,雪儿你醒醒,愣着做什么,快去叫大夫!” 余清韵跑过来,将昏迷不醒的林浅雪搂进怀里。 “夫人,我们方才听到王妃和浅雪妹妹起了争执,浅雪妹妹还喊着让王妃饶命呢。” 去而复返地李佳适时添油加醋道。 余清韵一听,猛地抬头看向高处站着的林非晚。 几步过去。 “啪!” 余清韵双眸血红:“你就这样容不得雪儿吗?” 林非晚感觉眼前一黑,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还好有张清扶着。 “母亲,我说我没有推她,你信吗?” 她半边脸颊肿起老高,目光澄澈带着无尽的委屈看过来。 余清韵的心顿时慌了。 林非晚是她带大的,这表情代表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可现场有众位贵女作证,林浅雪也确实在昏迷不醒,她到底该信谁。 这时…… “咳咳……” “快看,浅雪妹妹醒了。” 余清韵头也不回地下去,“雪儿,刚才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章 既然不会说话,舌头不必留了 林浅雪虚弱地抬起手臂,指过去。 余清韵:“晚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李佳趁机添油加醋,“唉,亏得浅雪妹妹还真心实意把别人当姐妹,没想到别人却想要她的命。” 林非晚杏眸微眯:“你……” “既然不会说话,舌头不必留了。” 她的声音被一道冷声打断。 众人回头,就见追云推着雪千御缓缓走来。 “啊,不要,王爷饶命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让所有人回过神,下一秒,一道银光闪过。 再睁开眼睛,李佳已经捂着满嘴血跪在地上,痛苦地呜咽。 “将人拉下去,别脏了王妃的眼。” “是。” “你……怎么来了?” 林非晚强忍着作呕的冲动走过去,虽然雪千御的手段狠了些,但她不是圣母,对这个屡次出言不逊的女人不会抱太多同情。 只是不知为什么,血腥味入鼻的瞬间,她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如果不是强忍着,恐怕当场就要吐出来。 这是怎么了? 手冷不丁被握起。 “啊。” 身子腾空,下一秒已经坐进某人怀里。 她下意识要挣扎,握在腰间的手却像铁钳一样。 “别动,剩下的交给我。” 男人的声音带着命令在耳边响起,她的心莫名一松。 冷冽的气息萦绕鼻尖,缓解了胃中的不适。 不由自主地,身体贴得更近了。 感受到女人的主动,雪千御眉心一沉,喉结滚了滚。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林小姐觉得呢?” 林浅雪暗暗咬牙,战术性装晕:“我……我……” 这时。 “大夫,快给小女看看。” 大夫被珍珠拽过来,捋了捋山羊胡,“夫人,借一步说话。” “大夫,小女的情况很严重吗?” “敢问夫人,小姐幼时是不是受过什么重伤?” “小姐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这次头和身子都受了重创,恐怕会有后遗症,严重甚至会……唉。” 说完,大夫叹气摇了摇头。 “不管用多贵的药材,求您一定要将雪儿治好。” 可怜的女儿,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来到她身边,绝对不能再出事。 “老夫尽力,接下来如果小姐还有什么心愿,请夫人尽量完成,这样兴许小姐还能陪您久一些。” 送走大夫,余清韵转眸,对上林非晚的目光无比复杂,最终转为冰冷。 手握了又松,“晚儿,你该回去了。” 林非晚苦笑,她怎么会不懂余清韵的言外之音。 看来,母亲到最后还是相信亲生女儿林浅雪。 她喉头一哽:“我们……” “走吧”二字还卡在喉咙里,男人已经开口:“你说是王妃将你推下来的?” 一股突如其来的冷意冻得林浅雪打了个寒颤。 雪千御连问都不问就将李佳割了舌头,若是她继续之前的计划…… “我……我的头好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捂着伤处,瑟缩在余清韵怀中。 这是她最后的依仗,她就不信林非晚会任由雪千御对余清韵下手。 “是想不起来,还是不敢说实话,嗯?” 余清韵:“王爷,受伤的是雪儿,你不要太过分!” “哼,”男人冷哼,“林夫人,晚儿是本王的王妃,她被人诬陷,本王自然要查出事实,难道夫人不想查清今日之事的真相吗?” 转头,对众贵女道:“你们谁亲眼见到王妃推林浅雪了?” “我……我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哆嗦着不敢开口,生怕说错一句话,落得个李佳那样的下场。 “说!” 一声冷斥,众人一个哆嗦,跪地道:“我们都没看见,只是听见林小姐求王妃饶命,然后就看到她滚下来了。” 林非晚适时开口:“王爷,林小姐找臣妾借一步说话,可到了假山后她突然拽住臣妾的手,然后就摔下去了,从头到尾,臣妾没有推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说。” “林小姐,现在可想起来了?” 听着自带压迫感的男声,林浅雪不甘地咬了下后槽牙,双眸蓄泪。 “我……我想起来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和王妃无关。” 话虽如此,可她的表情却委屈至极。 再加上之前塑造的柔弱贤惠形象,众人都感觉林浅雪是被威胁的不敢说实话。 可就算她们心里有怀疑,也不敢吱声啊。 只是看林非晚的眼神变了许多。 果然李佳说得对,有其母必有其女。 也不知英明睿智的御王是怎么了,竟会被这样一个女人欺骗。 余清韵心里也很不好受。 本来她还因为林浅雪暗恋御王的事情觉得愧对林非晚。 却没想到林非晚竟然像是变了个人,越来越不像她从小养到大的女儿。 莫非真是劣质的种子难以改变,就算是自己从小养大,林非晚终究还是像那个黑了心的李氏? 余清韵一阵心痛。 “让诸位见笑了,刚才的事情都是误会,今日是我招待不周,改日再去各位府中赔礼,迎春,替我送下各位。”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关起门来的家事。 不料。 “圣旨到!” 尖利的公鸭嗓传来。 “御王也在,正好,老奴就不单独去王府宣旨了。” 老黄门笑眯眯递过去一张圣旨,然后对余清韵和林浅雪道:“皇上口谕,侯府明珠还府,朕心甚慰,特命皇后在月华殿设下晚宴,请诸位夫人、贵女一同出席,钦此。” “臣妇谢皇上、皇后恩典。” “臣女谢皇上、皇后恩典。” 老黄门笑着脸皮道:“那老奴就在宫中恭候诸位了。” “公公慢走。” 老黄门离开,众人也相继散去。 …… 一路无言。 刚回到王府林非晚就被气呼呼的男人甩在后面。 林非晚:“?” “我在车上好像没惹你吧?” “哼,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就任凭别人欺负你,连口都不还一句?” “啊?” 看着眼前如墨的面庞,林非晚怔愣住。 他是因为她被欺负才生气的。 而且那话中之意,似乎他就是为了给她撑腰才去侯府的。 凉到底的心一点点慢慢升温,与那些莫名的情愫融为一体,胸口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我……” “小姐,奴婢听说那林浅雪……你的手怎么受伤了,会不会留疤啊。” 冬青跑过来,一看她的手,急得红了眼眶。 雪千御后知后觉,眉目间阴狠一闪而过。 “她伤了你?” 林非晚担心他会对林浅雪做些什么让余清韵伤心,淡淡道:“不是她,是我不小心在假山上碰的。” 男人眉头拧成“川”字,“随你!” “王妃,明明就是林浅雪伤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替她隐瞒,让王爷生气呢。” 张清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 林非晚没有回应,看着那抹背影,眼中落寞一闪而过。 为了余清韵,她只能忍。 雪千御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想到这,心里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突然。 “呕!” “王妃,你怎么了?” “小姐,你没事吧?” …… 此时的忠勇侯府中。 “母亲,我是不是快死了?” 林浅雪假装咳嗽,将手中早已染血的手帕摊开。 珍珠惊叫:“小姐,你怎么了?” 余清韵也吓了一跳,“雪儿,珍珠,去厨房看看,药还没熬好吗?” “是,奴婢这就去。” “母亲,我会些医术,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不过,那些药恐怕都不管用了,只是遗憾,好不容易找到你,却不能陪你太久。” 林浅雪眼泪汪汪,头上缠着纱布,手里握着染血的手帕。 余清韵想起大夫交代的话,心一下子慌了。 林浅雪见时机成熟,哭泣道:“母亲,女儿如今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想成为御王的女人,哪怕是做妾也没关系,求母亲成全。” “雪儿你……” 余清韵一阵火大,可看到女儿可怜的模样,又不忍苛责。 “京城多得是青年才俊,你为什么非御王不可?而且御王曾当众说过,此生只会娶晚儿一人,你……” 林浅雪打断:“母亲,御王曾救过女儿的命,女儿那日就发下誓言非他不嫁。” “御王宠晚妹妹,而晚妹妹一向听您的话,如果您找她去求御王,御王肯定会答应的。” “您放心,我只想安安静静待在御王身边,保证不会和晚妹妹争宠。” “求求您了,就当……就当是为我完成临终遗愿,好不好?” 林浅雪声泪俱下,余清韵的手狠狠攥紧,目光却一直躲闪。 “傻孩子,什么临终不临终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好不好,母亲,求你了。” 林浅雪强迫与她对视。 余清韵移开目光,语气艰涩:“你……你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她踉跄着离开,身后虚弱的面庞浮起得逞的笑。 “等着吧,林非晚,很快王爷就是我的了。” 她从小在烟花柳巷里长大,最擅长的便是在床上笼络一个男人。 只要给机会,任何男人都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不过眼下,要想真正让余清韵按照她的想法走,还得再加上一把“火”才行。 蓦地,想到什么。 樱唇缓缓勾起。 “珍珠,去将那套东珠头面拿来,替我梳妆打扮。” 第一百零一章 我的女人,谁也不能欺负 御王府 “王妃,奴婢不放心,还是找大夫过来给您看看吧。” “是呀小姐,您还从未这样过。” 张清和冬青一脸焦急道。 林非晚搭在皓腕上的手一抖,“不用,应该是早膳太油腻了,吩咐下去,以后本宫的一日三餐都清淡些,你二人先下去吧,本宫想休息会儿,对了,这件事不必告诉王爷。” 二人对视一眼,无奈称“是”。 脚步声渐远,林非晚不可置信地用各种方法把脉。 但结果只有一个——她有身孕了。 没想......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零一章 我的女人,谁也不能欺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王妃与人私通 “不如本宫来替林小姐作答。” 林非晚眉眼含笑,等着看戏的众人却感受到一股冷意,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林小姐今日与本宫谈话时不小心摔下假山,许是她指甲太长,把本宫的手背都划出几道伤呢。” 说着,她将双手伸出来。 手上没缠纱布,四道结着红痂的血印在葱白般的手背上万分突兀。 “嘶……” 殿内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白日里在侯府的人都看到林浅雪受了伤,怀疑是林非晚将人推下去的。 却没......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零二章 王妃与人私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畏罪自尽 太后像是看到救星。 「皇上,你快来管管,哀家是管不了御王了。」 皇帝雪千夜在来的路上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大半。 此刻见雪千御将人抱在怀里也不免震惊。 他对林非晚竟在意至此。 只是不等他开口,那边已传来质问。 「王妃在宫中出事,希望皇兄能给臣弟一个交代。」 皇帝雪千夜嘴角抽搐,好嘛,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当大冤种了。 太监总管曹胜适时上前。 「王爷,死的侍卫和丫鬟都是性格孤僻之人,平时不与其他人来往,一时半会恐怕查不出来什么。」 「王妃受了惊吓,不如您先带她下去,让太医看看。」 闻言,雪千御面色冷沉,背后之人真是好算计。 「好,不过在事情查清之前,谁也不准离宫。」 「这……」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皇上和太后。 皇帝雪千夜暗暗咬牙,「皇弟言之有理,曹胜,安排诸位夫人、贵女到偏殿休息。」 「是,诸位请随老奴来。」 半个时辰后。 服了药的林非晚总算恢复力气。 回想方才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 如果雪千御晚些到,可能她真的要被欺负了。 「王爷,我想出去看看。」 男人拧眉,脸色沉下去:「现在?」 猜到他担心什么,林非晚道:「放心,我知道想揪出幕后黑手没那么简单,皇帝那边充其量只会找个替罪羊,我还可能会面临别人的指摘。」 「知道你还去?」 「为什么不去,我越是害怕越会随了幕后人的心意,他想害我,我就偏要让他看到我完好无缺,气死他!」 雪千御难得轻笑出声:「好,我陪……」 「你」字还未出口,搭在扶手上的手死死握紧。 怎么回事,火阳烈蛇毒又突然发作了。 热浪在四肢百骸横冲直撞,瞬间汗水湿透后背,额头、发间蒙上一层汗珠。 「……你自己小心。」 「哦,那我走了。」 林非晚有些失望,没有回头,自然没看到他的异样。 「噗!」 听得脚步声渐远,他也不再强忍,将哽在喉头的热血尽数吐在花盆中。 若是让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恐怕会想尽一切办法置他于死地。 用掌风熄灭烛火,在殿内一角调息起来。 宫殿离诸位贵女休息的地方不远。 走出不久,林非晚就听到前方窃窃私语。 「太后都发话让御王休了她,她还仗着御王的宠爱死皮赖脸,亏她还被当成嫡女教养长大。」 「就是,我要是林非晚,被男人看了身子,早就一头撞死了,哪还有脸待在这。」 「也不知她给御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御王对她那样死心塌地。」 「与其在这里好奇,不如直接问本宫。」 林非晚的声音突兀响起。 窃窃私语的几人顿时白了脸,屈膝福礼。 「见过御王妃。」 「起来吧,诸位可还有问题?」 众人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没有了。」 杏眸微眯,冷声道:「既然没有,再听到有人嚼舌根,别怪本宫让她变成第二个李佳!」 音落,众人纷纷下意识闭紧了嘴巴。 她们可 不想被割了舌头。 就算在心里看不起林非晚,但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她们惹不起。 「哼!」 林非晚甩袖离开,直奔湖边。 只见那边黑压压站了一排禁卫,走近一看,里面竟然还有熟人——大理寺少卿孙继成。 「此事既然牵扯到吕贵人,老奴这就去禀明皇上。」 「吕贵人?是她陷害本宫?」 林非晚走过来,目光在两具尸体上扫过,最后落在曹胜脸上。 她故意没看孙继成,当初是化妆后与孙继成联手的破案的,作为御王妃,是不认识对方的。 曹胜看了孙继成一眼,道:「王妃莫急,此事还有待查证,待老奴禀明皇上后再做决断。」 「你快去快回,本宫在这里等着。」 曹胜强扯出一抹笑,「是,是。」 曹胜离开,林非晚上前,从孙继成手中接过验尸单。 果然不出她所料,丫鬟是被人先掐死,再投入湖中的。 之所以判定此事与吕贵人有关,全是因为在丫鬟住处搜出了吕贵人的信笺以及珠宝。 「这个是……」 杏眸眯起,「大人,敢问那位男子住处搜出的物件何在?」 孙继成招手,一个禁卫托着木箱上前。 箱子打开,林非晚一眼就看到那枚牡丹浮雕的腰牌。 和当初劫走周光的黑衣人留下的腰牌一模一样。 看来她猜得不错,忠勇侯林密的死很可能与宫里有关。 林非晚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大人可认识这腰牌?」 「木牌的材质极为普通,想来不是什么珍贵之物。」 见林非晚一脸探究,孙继成蹙眉道:「莫非王妃知道这木牌的来历?」 林非晚摇头,「本宫不知,不过本宫这里有一计,或许能派上用场。」 说话间,曹胜匆匆跑过来。 「孙大人,皇上允了,皇后已经派人去请吕贵人,请随老奴一起去坤宁宫。」 二人对视一眼,「走吧。」 不料二人前脚刚踏进坤宁宫,就见皇后身边的大丫鬟陶萍慌慌张张跑回来。 「娘娘,吕贵人畏罪自尽了,这是她的绝笔。」 陶萍呈上去一张纸,崔皇后看完一脸痛心。 「吕贵人,你糊涂啊!」 林非晚接过那张绝笔。 上面写着吕贵人是因为当初她在坤宁宫的捉弄而怀恨在心。 觉得最近皇帝的冷落,都是因为那次伤了手。 林非晚有些哭笑不得,敢情是把失宠的原因都推到她头上了。 不过…… 在她印象中,吕贵人分明是胸大无脑又胆小的人。 「本宫还要去给吕贵人置办后事,就不留王妃了,孙大人,你拿着那封信去找皇上复命吧。」 崔皇后悲痛扶额,可林非晚却觉察到一抹催促之意。 感觉崔皇后迫不及待想让孙继成向皇帝交差。 「皇后,臣妇想去看看吕贵人的尸身。」 崔皇后和陶萍均是一怔,随即拧眉:「御王妃,吕贵人说到底都是皇上的女人,如今她已经自尽谢罪,你何苦咄咄相逼,就不能给她一个体面?」 「皇后严重了,吕贵人因臣妇而死,臣妇只是想去送她一程。」 「御王妃大人有大量,但吕贵人是罪妃,于理不合。」 林非晚唇角微勾,「皇后如此阻拦臣妇,不知道的,还以为吕贵人的死有什么蹊跷。」 「胡闹!」 崔皇后急了,越过林非晚看向孙继成。 「孙大人,你也跟着御王妃胡闹吗,还不快去复命。」 孙继成垂眸:「是。」 不是他不想帮自家女主子,实在是没办法。 而且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稀里糊涂结案的准备。 林非晚也福身告退。 「孙大人留步,别忘了那件事。」 孙继成心领神会,「王妃放心,下官一定办妥。」 「有劳了。」 林非晚和孙继成在岔路口分开,迎面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杏眸一瞬冷下去,她转身欲走却被叫住。 「王妃留步,我这里有关于夏竹的消息,不知王妃有没有兴趣听。」 听到「夏竹」的名字,林非晚猛地转过头。 「你知道什么?说!」 「王妃别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到那边。」 林非晚柳眉微蹙,林浅雪指的地方是一处凉亭,亭边正挨着人工湖。 白日里在假山那她就大意了。 现在…… 「噗嗤!」 林浅雪笑出声,「王妃在担心什么,这是宫里,人来人往的,再者……」 她压低声音凑上来,「……我还没蠢到同一个计策在一天使用两次。」 「怎么,王妃怕了?」 林非晚没理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径直朝凉亭走去。 「本宫到这了,说吧。」 紧随而至的林浅雪突然面露狠色。 「其实夏竹根本就没有弄坏母亲的首饰,是我故意陷害她,她离开王府也不是负气出走,而是我将她卖给人牙子。」 「没想到人牙子一个不慎竟让她逃了,还好发现得及时,那人牙子见她往御王府跑,情急之下直接将人杀了。」 「我听人牙子说,就差一点,夏竹就跑到御王府了。」 林浅雪越说越起劲,「啧啧,她还那么年轻,真是可惜呀。」 林非晚扬手重重甩过去。 「啪!」 一个巴掌打得林浅雪踉跄好几步,唇角都溢出血来。 林非晚上前,双手掐住她的肩膀:「你怨我,对付我,我可以忍,为什么连一个丫鬟都不放过?」 林浅雪冷笑:「怪就怪她处处帮你说话,与我作对,有她在母亲身边一天,我心里就不踏实,再告诉你一件事,人牙子原本是想把她卖进风月馆的,如果她活着,可能比死了还难受,死对她来说,算是一种解脱。」 林非晚咬牙:「你……你太狠毒了!」 林浅雪捂嘴笑起来,「这算什么,来之前我还给林轩下了毒,此刻恐怕他已经毒发身亡了!」 「你该死!」 林非晚双眸猩红,掐着肩膀将林浅雪推进湖里。 「噗通!」 「啊,救命!救命!母亲救我!」 「啊,御王妃杀人啦!」 「晚儿,你在做什么!」 「啪!」 第一百零四章 不好的预感 「雪儿若是有事,我唯你试问!」 一个耳光狠狠落在脸上。 林非晚感觉脑子「嗡」得一声,眼前一黑。 只记得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一双失望至极的眼睛。 「将人送去本宫那,陶萍,传太医!」 崔皇后匆匆赶到,一脸焦急地张罗起来。 虽然宴会是皇帝主张的,但她是主事者,若是有人出了事,她亦免不了被问责。 而且她也不想看到林浅雪被雪承澈拉拢。 更有意思的是,她发现林浅雪对自己够狠。 在宫里蠢还不是最可怕的,不要命的人才最可怕。 或许林浅雪将来会成为她的帮手。 「御王妃晕倒了!」 不知谁叫了一声,众人才发现被忽视的林非晚。 「不会是见势不妙装晕吧。」 「这次她把林浅雪推进湖里可是我们亲眼所见,可别想着再像白天假山那次一样脱罪了。」 「没想到她心思这样歹毒。」 「就是,亏御王那样信任她,要是知道自己被骗……」 交流的几个贵女对视一眼,在心里默默给林非晚亮了个蜡烛。 当着众人的面,崔皇后不想管也得做做样子。 「都愣着做什么,快将王妃一并接到坤宁宫,再着人去通知王爷,今日之事兹事体大,本宫需告知皇上和太后,诸位都是见证者,还请暂留宫中。」 崔皇后暗暗勾唇,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林非晚意图杀人是众人亲眼所见,一旦御王包庇,皇帝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给他治罪。 而她,则成了促成此事的「功臣」。 如果御王选择明哲保身,这火也只会烧到皇帝头上。 皇帝对她们母子那样无情,她巴不得给他添堵。 黑暗中,正在调息的男人听到陌生脚步声迅速点住几大要穴。 他已经给宫中的眼线发了信号,希望沈翊能早些收到消息赶过来。 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一个弹指,烛火复明。 「咚咚!」 「王爷,王妃晕倒了,现在正被送去坤宁宫。」 闻言,雪千御苍白的脸一瞬转黑。 「怎么回事?」 门突然打开,前来禀告的小黄门顿时打了个寒颤。 御王这气势太可怕了。 小黄门支支吾吾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男人眉目间闪过一抹杀意。 三番两次搞事情,林浅雪真是找死! 「前面带路。」 「是。」 小黄门哆嗦着答道。 坤宁宫里。 林非晚跪在殿中,皇上、皇后以及一众贵女、夫人正襟危坐。 「太医,林浅雪怎么样了?」 「回皇上,林小姐吉人天相,已无大碍,很快就能醒过来。」 崔皇后拍了拍胸口:「谢天谢地,还好发现得及时,若是再晚些,恐怕……唉。」 「砰!」 皇帝雪千夜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林非晚,你不过是个冒牌货,竟敢仗着御王妃的身份行害人之实,如此恶人不惩,岂不让忠臣寒心,来人,先将这毒妇重打二十,余下的等御王前来再行处置!」 「是!」 两个小黄门拿着棍子走来。 林非晚玉手狠狠握紧。 她有孕在身,二十板下去,非要了命不可。 皇帝忌惮雪千夜,不敢直接对她下杀手。 这二十板是警告也是探路石。 探她在雪千御心中的分量。 够不够让雪千御为了她受罚。 林浅雪故意用夏竹的死和给林轩下毒来激怒她,想必之前就已经设计好让余清韵等人会过来。 众目睽睽,就算她说出当时的真相,恐怕也没人会信。 林浅雪害死夏竹应该是真的,但下毒杀林轩不太可能。 她当时是气晕了头,才信了。 林轩现在应该好生生在侯府。 一旦她说出当时情景,林轩便会成为她「说谎」的证据。 不得不承认,林浅雪真的很有心机。 「皇上不要!」 一道女声突兀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竟是林浅雪。 她面色苍白,被丫鬟搀扶着走上前跪下。 「皇上,王妃与臣女姐妹情深,方才之事都是误会,还请皇上不要怪罪王妃。」 皇帝雪千夜拧眉剜了崔皇后一眼,「哦?竟是误会么?」 崔皇后收到讯息,心里对林浅雪自作聪明之举非常不满。 「林非晚推你落水的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不必为她开脱。」 林浅雪一脸为难:「可是……」 崔皇后打断她:「林浅雪,你当我北雪国的国法是摆设吗?」 林浅雪借坡下驴:「臣女不敢。」 她本来就没想充好人。 还不是余清韵心疼自己养到大的女儿。 她便借机,让余清韵同意自己进王府。 不过她只说会给林非晚求情,至于事情成不成,可不是她说了算的。 最好二十板子能把林非晚打死,她也省了心。 「行刑!」 「御王妃,得罪了!」 两个棍子高高举起。 林非晚正要闪身躲开,只听一声惨叫。 「啊!」 「哐当!」 两个小黄门身子倒飞出去,手里棍子摔在一旁。 「你们该庆幸没有伤到王妃,否则方才就没命了!」 雪千御转动轮椅进来,径直来到林非晚跟前。 「你是死的吗,都要被打了也不知道躲。」 林非晚不满地嘟囔:「我正要躲呢,你就来了。」 「还顶嘴,皇兄说得对,你该罚!」 闻言,众人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原来林非晚在御王心中也不过如此。 皇帝雪千夜脸上则划过一抹失望。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众人不由得瞪大眼睛。 只见雪千御伸手将林非晚从地上拉起,声音一改之前的冷冽。 「就罚你回去再多做几种点心,一直到本王吃腻为止。」 「好。」 林非晚回握住他的手,这一刻,她莫名的心安。 皇帝雪千夜眼底一喜,机会来了。 「皇弟,林非晚害人未遂事实确凿,你还要包庇她吗?」 雪千御一个用力,将林非晚挡在身后,斩钉截铁道:「是!」 皇帝雪千夜佯装痛心疾首:「皇弟,朕虽然是你的皇兄,也是天下人的皇上,林浅雪乃是忠勇侯的亲生女,众目睽睽,朕不能含了忠臣的心呐。」 雪千御薄唇微勾,眉眼间闪过一抹不屑。 「林非晚是臣弟的王妃,她犯错自有臣弟顶着,皇兄要打要罚尽管冲着臣弟来,臣弟绝 无怨言!」 「好!」 等的就是这句话! 「念在你过往功绩,朕就网开一面,免去林非晚县主头衔,革除御王所有在京职务,在家中闭门思过。」.z.br> 「臣弟谢皇兄恩典。」 见他没有丝毫反驳,皇帝雪千夜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如此顺利。 「咳咳,回去好好教导你的王妃,再惹出祸端,朕绝不姑息。」 「皇兄放心,臣弟相信,只要别人不招惹我家王妃,便不会有下次。」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浅雪觉得脊背发凉。 转眸一看,雪千御的脸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她感觉白绫后有两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剜来。 只是一瞬,她吓得赶紧低下头。 「此事到此为止,大家都会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出宫。」 「是。」 众人散去,皇帝雪千夜牵起崔皇后的手,眼中温情脉脉。 「皇后,今晚朕就不走了。」 「皇……皇上。」 崔皇后眼圈一下子红了,顺势依偎进皇帝怀中。 抽泣道:「皇上,臣妾等这句话等了好久。」 雪千夜擦掉她的眼泪,「以往是朕不对,今后朕一定多来陪皇后。」 「嗯。」 皇后娇羞点头,袖中玉手紧握成拳。 君王薄幸,她这些年早已看明白,也不再奢望。 之所以争来斗去,都是为了儿子雪承傲的前途。 既然皇帝要演,她不介意陪着,演一出夫妻情深。 估计今晚过后,宫里要不太平了。 毕竟那几位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坤宁宫中旖旎万分,林非晚和雪千御所住的寝殿内却气氛压抑。 二人刚回去就碰到在外面等候多时的余清韵。 正好沈翊此刻乔装进来,他便借口离开。 殿内只剩余清韵和林非晚二人。 良久,林非晚咬唇道:「母亲,今晚的事……」 岂料,余清韵一把握住她的手:「今晚的事都过去了,晚儿,我有件事情求你,希望你能答应。」 林非晚「咯噔」,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林轩他…… 「母亲,是不是轩弟……」 余清韵摇头:「不关林轩的事,是雪儿,她……她……她想进御王府,不过你放心,她只是想待在王爷身边,绝对不和你争宠。」 「呵。」 林非晚苦笑,将手从余清韵手中抽出来。 「若是我不答应呢。」 「噗通!」 余清韵跪在地上,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晚儿,算母亲求你,看在养育之恩的份上,成全雪儿吧。」 「母亲,你快起来。」 「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一直跪到你同意为止。」 林非晚心如刀割,下唇咬出血都浑然不知。 「如果王爷同意,我绝不阻拦。」 余清韵明白,这已经是林非晚最大的让步。 「晚儿,这次是母亲对不起你。」 余清韵擦干眼泪,起身离开。 虽然这是她与林浅雪的交换条件,但她也是有私心的。 大夫说林浅雪命不久矣,她不忍心让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抱憾离开。 「噗!」 第一百零五章 算计本王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偏殿一角,雪千御吐出一口黑血,从沈翊手中接过一粒药丸服下。 「不是还有几日吗,怎么会发作得这样快?」 沈翊单手托腮,一脸凝重,「我也奇怪,更怪的是你的脉象,中毒程度竟然比之前轻了一些,不然你也不会撑这么久。」 「有件事没来得及和你说。」 雪千御摘下白绫,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我的眼睛能看隐约看到到一些了。」 「真的?」 沈翊大喜,忽的沈翊凑近,神秘兮兮问:「你不会是背着我偷偷用了什么药吧,又或者你最近吃了什么特殊的食物?」 雪千御剑眉微蹙,说到食物,不知林非晚给他做得点心算不算。 很快,他摇摇头。 莫非真是爱屋及乌,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联想到她身上。 「没有。」 雪千御答得斩钉截铁。 沈翊拧眉,「那就怪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体内的毒虽然现在压下去了,但最迟明天,必需解毒,不然再次毒发的后果,不堪设想。」 「明天?」 太快了。 沈翊说过以毒攻毒之法九死一生。 最坏的结果是侥幸不死,却彻底沦为废人一个。 他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林非晚摊牌。 到这个关口,却开始犹疑不定。 如果他撑不过去,成了连自保都做不到的废人,又何谈给别人幸福。 一切,就交给天意吧。 雪千御握紧了手,「好。」 沈翊点点头,「我先一步回去安排,明日到王府与你会合。」 人走远,殿内只剩雪千御和追云主仆。 「收拾一下,本王在这里休息。」 追云一愣,「主子,王妃还在那边等您。」 「明日本王寅时一刻出宫,你等王妃醒来随她一起,你去知会王妃一声,就说本王有事,让她先休息。」 「主子,您……」 追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打断。 只得叹气称是。 夜风徐徐,吹得树叶唰唰作响。 林非晚站在院中翘首着门口的方向。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对雪千御说。 忽的,那方出现一抹身影。 她眼中一喜,可渐渐地,眸中神色黯淡下去。 那身影分明是在直立行走,而非坐轮椅。 「王妃。」 追云的身影显露出来,「王爷有事,让您自行休息。」 「哦。」 林非晚失望地转身。 心理防线好像一瞬崩塌。 一滴滴晶莹不堪重负,从眼眶中滑落出来,在脸颊上映出漫天星子。 「王妃小心!」 一个不注意,她差点绊到门槛。 还好及时扶住了门。 追云在距离她半米前被叫停。 林非晚头都没回,将门关上。 「你走吧,王爷那边更需要你,本宫没事。」 「王妃,王爷是真的有事。」 看出林非晚的失落,追云又重复一遍。 「嗯,本宫明白。」 她擦干眼泪,忽然觉得自己好懦弱。 曾经她可是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少将军。 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变成了柔弱的小女子。 连她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 林非晚甩甩头,努力让头脑恢复冷静。 她保住了侯府和林家军,也算是替原身报了恩。 只差林家军,需待林轩羽翼渐丰,再让雪千御还于他手。 如此,她与侯府便桥归桥,路归路。 余清韵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她的心。 她从未想过,这个曾将她捧在手心的女人,会来求她,让她同意自己的夫君接纳别的女人。 或许在别人看来三妻四妾很正常。 但她要的,是像父母那样,夫妻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是说了如果雪千御同意,自己不会反对。 但如果雪千御真的同意,只能说明这个男人不适合她。 「糟了!」 林非晚猛地一拍大腿。 余清韵只得到了她的同意就匆匆离开,好像是对雪千御能同意一事胸有成竹。 她自是打心眼里相信雪千御,但林浅雪心机深沉,万一男人不小心着了道…… 不行,她得提醒男人要提防林浅雪。 手刚碰到门栓又停下。 还是不去了,她还没和男人摊牌自己怀孕的事情,不知道男人内心的想法。 万一…… 不要挡了别人的姻缘。 一夜辗转。 寅时,一声惊呼打破了皇宫的宁静。 「天呐,御王竟然和林浅雪……」 「这要是让林非晚看到……」 「快看那边,好像是林非晚来了。」 远远的,林非晚就看到雪千御将一个女人抱在怀中。 追云也愣了,连忙解释:「王妃,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主子对您的心意属下等都看在眼里,不信您可以去问问追雨,冬青她们。」 林非晚哪里听得进去,她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心像是被万千蚂蚁啃噬一般,疼得喘不过气。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 男人转身,怀中女子露出真容。 四目相对,眼中是藏不住的挑衅。 林浅雪真的做到了。 林非晚脚步一滞,突然没有了上前的勇气。 「宫门已经开了,追云,带本宫离开。」 「王……王妃……」 追云担心林非晚出事,只得追上去。 雪千御早听到这边的动静,可他一时不察中了林浅雪的招,只能硬着头皮将人送到殿内。 一路上,听着众人低语林非晚当时的表情,他心如刀割,恨不得把林浅雪碎尸万段。 「噗通!」 「啊!」 一掌轰开门,径直将林浅雪扔了进去。 末了,他脱下外袍,像扔垃圾一般扔到一边。 冷峻的面孔此刻阴沉得像要刮起狂风骤雨。 「林浅雪,算计本王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林浅雪龇牙咧嘴起身,扯好衣服将半露的香肩遮住,脸上是止不住地委屈。 「王爷,雪儿到底哪里比不上林非晚?」 男人冷哼,脸上杀机迸现。 「你,不配和她比!」 「一天之内澄清误会,否则……本王的爱犬正好该开荤了。」 看着男人决然的背影,林浅雪瘫坐在地。 「不,王爷,你不能这样对我!」 可是男人头也没回。 歇斯底里逐渐变成病态的疯狂。 「雪千御,你是我的,是我的!」 「啪,啪,啪!」 一阵击掌声传来。 转眸,林浅雪瞳孔猛地一缩。 林非晚失魂落魄地回到海棠轩,一进去就把门关上,谁喊也不理。 冬青几人看向追云。 追云挠了挠后脑勺,施展轻功出了府。 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他可不敢随便传话。 终于,盼到雪千御的马车。 「王妃呢?」 「主子,在宫里是怎么回事?」 二人同时出声。 雪千御有些心虚,冷声道:「一场误会,稍后林浅雪自会澄清。」 「那就好,那就好。」 追云拍了拍胸口,他就知道,自家主子不是那种人。 「主子,您快去和王妃解释一下吧,在宫里时,王妃眼圈都是红的,一回府就把自己关进房里,谁叫也不理,虽然王妃没说,可属下能看出来,她很伤心。」 「嗯,本王知道了。」 雪千御有些心虚,同时又忍不住欣喜。 海棠轩中。 「王妃,您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句话,您不声不响的,奴婢好担心啊。」 「是呀王妃,您说句话好让奴婢们放心。」 冬青和张清在门外焦急地徘徊。 忽的,看到雪千御前来,一副见了救星的表情。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王妃不知是怎么了,从宫里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里。」Z.br> 「咳咳……」 雪千御轻咳两声,「你们先下去弄点吃的,本王叫你们再回来。」 二人狐疑地对视一眼,「是。」 「吱吖。」 门被推开。 林非晚早听到雪千御的声音,故意将自己缩进床里,屏住呼吸。 反正男人看不到,只要她不发出动静,相信他也不会知道她在哪。 可她错了。 床幔撩开,一只冰凉的大手抚上脸颊。 林非晚一怔,下意识要躲开,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放开我!」 刚刚哭过,她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雪千御的心被重重戳了下,「早上的事情是误会,这辈子除了你,御王妃的位置不会再有别人,除非……」 林非晚将人推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除非什么?」 雪千御冷峻的面孔竟露出委屈的表情,「除非你不要我了。」 林非晚瞪大了眼睛,随即咬唇,俏脸爬上一层粉色。 「我……你……」 这还是他认识的雪千御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雪千御也是豁出去了。 天知道林非晚转身离开的那刻他有多后悔。 「林非晚,看着我。」 「嗯?」 她注视着男人一瞬凝重的脸。 「我有事想和你说。」 「等一下。」 林非晚食指抵在男人冷薄的唇上,「我也有事要告诉你,能不能让我先说。」 雪千御拧眉,不知怎么的,他从林非晚语气中听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一阵钻心的灼烧感自血脉中爆发开来。 他身子绷直,松开揽着女人的手,紧紧抓在扶手上,剑眉拧成一团。 林非晚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雪千御后退半步,转身留下一句:「你待在这,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四个字像魔咒一样,在林非晚脑子里回响。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直奔主院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和离书 主院中。 「胡闹!」 雪千御一掌将桌子拍成碎片。 这一调动内力,毒发更甚。 额上青筋毕露,五官紧拧,感觉下一秒身体就要爆裂开来。 半个时辰前,他感觉到身体异样,赶紧回来找沈翊,打算用以毒攻毒之法。 谁知沈翊竟给他带来一个消息。 那日在茅屋与他共度一夜的女人找到了。 不是别人,正是林浅雪。 以毒攻毒之法九死一生,沈翊之前就曾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 而只要与极阴体质的女子欢好就能缓解毒发,长此以往还可能会彻底解毒。 只要不傻,大都会选择后者。 但雪千御偏偏是个例外。 沈翊也固执,「没有回还丹,以毒攻毒必死无疑,回还丹已经被我喂给黑豹了,你想拿回来除非把狗杀了。」 雪千御转身,「不用拿回还丹,动手吧。」 「你……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你别忘了,你是先和林浅雪那样,再遇到林非晚的,较真起来,林非晚才是第三者,而你,要对林浅雪负责!」 「茅屋那次是意外,现在除了林非晚,我不会再碰任何女人,以毒攻毒若撑不住,也是我的命。」 「林非晚再好能帮你解毒吗,信不信你这边一挂,她就能改嫁,别忘了,从头到尾,她都没和你说过要真心实意地嫁给你,说不定在她心里,你只是一个契约对象,等没了利用价值,就一走了之!」 沈翊怒极,几乎是吼出来。 「噗!」 下一秒,一道掌风突袭而至。 沈翊来不及躲闪,身子被轰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他苦笑一声,擦掉唇角的血渍。 「生死相交这么多年,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伤我,雪千御,你到底有没有心,我是在救你的命!」 「那还废什么话,直接动手吧!」 沈翊双手握紧,目光逐渐坚定。 「对不住了,等你醒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 雪千御感觉到不对为时已晚。 沈神医并非浪得虚名,纵然他武功高强,也不可能提防得住。 雪千御目眦欲裂,奈何身子不能动,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随后,沈翊将一粒药丸塞进他口中。 「等药效彻底发作,你身上的穴位自然会解开。」 沈翊转身离开,很快,一道娇俏身影走了进来。 这是林浅雪第一次踏进御王府。 握着玉佩的手心已满是汗水,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心中雀跃不已。 在宫中时,她的狼狈模样被三殿下雪承澈撞破。 本以为对方会看轻自己,没想到雪承澈却给她带来了一个惊天的好消息。 雪千御的手下一直在暗中寻找一枚玉佩的主人。 原本这个消息不会外传。 但最近不知怎么了,那些下人竟有种病急乱投医之感,这才让雪承澈得了消息。 虽然不知道他们找玉佩的主人是为什么,但一定非常重要。 所以,雪承澈打算让她去冒充对方。 看到玉佩图样的一瞬,林浅雪差点把牙咬碎。 这玉佩的样式她见过。 与余清韵相认后不久,余清韵就将林非晚小时候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她听。 这枚玉佩正是在长命锁丢失后,特意找人定做的,图的就是一个「平安」之意。 只是不知为什么,明明林非晚就在跟前,雪千御却没有和她相认。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正好,这便是她的机会。 只是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林非晚竟然是在那种情况下将玉佩留给雪千御的。 从蓝衣男子嘴里套话时,她差点因愤怒露出马脚。 好在,如今将要与雪千御在一起的人是她。 林浅雪唇角勾起一抹得意地笑,将玉佩放到桌上,走到跟前,静静地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 抬手,一点一点从剑眉描摹起男人的轮廓。 「王爷,很快你就会知道雪儿的好。」 林浅雪笑着,伸手摸向男人腰间。 沈翊给的药已经开始发作。 除了火阳烈蛇毒发作的痛苦,还有一阵热浪从脑门直冲下腹。.z.br> 他满脑子都是林非晚的身影,甚至有一瞬间,将面前的女人看成了林非晚。 但也只是一瞬,当林浅雪的手触碰到他。 他只觉得恶心。 只可惜现在身体不能动,否则,他定要将这双肆无忌惮的手给剁了喂狗。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声音是…… 雪千御脸色陡变,不好。 林浅雪勾唇,将衣服扯开半边,极其暧昧地依偎在男人怀里。 她进来时蓝衣男子已经将外面的暗卫悉数撤去。 此刻能来这的,除了那位,不会有别人。 「王爷,我做了……」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哗啦!」 林非晚手中的点心散落一地。 从她的角度,雪千御将林浅雪搂在怀里,姿势亲密无比,正要进行下一步。 难怪,从未缺人把守的主院竟空无一人。 原来是都在避嫌。 亏她还担心男人会出事,原来他匆匆离开,是为了与佳人私会。 不,说是私会有些过了。 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她又怎么会认为雪千御真的甘愿只娶她一人。 更何况,她不是也曾与别人春风一度,如今又怀有身孕,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欺骗自己。 「王妃,我是真的心悦王爷,我甘愿为妾,绝不和您争宠,求王妃成全。」 央求的语气,林浅雪眼底却是浓浓的得意。 挂在男人身上的手更是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男人更是冷漠到极致,连头都没抬。 是她看错了人。 林非晚冷笑,「你们郎有情,妾有意,该走的是我,抱歉,打扰了。」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雪千御想解释,如何用力都是徒劳。 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出来,晕了过去。 林浅雪顿时慌了,但她的半吊子医术根本没用。 想要开口喊人,却担心林非晚没有走远。 一狠心,她取出临近来前蓝衣男子给的药丸,塞入雪千御口中。 蓝衣男子说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就把这个给他服下,有保命之效。 无论如何,今日之事必需坐实。 雪千御当初已经与林非晚有夫妻之实,她冒充对方,也省的费心去弄什么了事帕。 依着在烟花之地的多年经验,很快就将自己弄成被滋润后的模样。 反正雪千御晕过去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还不是凭她 说了算。 与此同时。 林非晚失魂落魄地回来,如之前一样,将自己关进房间。 她走到桌前提笔写下一张和离书,又给冬青留下一封信,简单收拾了下包袱,从窗户跃出绕过暗卫离开。 临走前,特意偷偷去了趟侯府。 看到林轩毫发无伤,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有林浅雪在,侯府的事情不必她叮嘱,想必雪千御也会安排好。 毕竟爱屋及乌。 而后又去醉风楼给萧公子留了口信。 称她要出趟远门,不知何时回来。 如果有药材的消息,麻烦差人到南风国的如来客栈捎个口信。 做完这一切,没有片刻停留,直接租了一辆马车。 车轮滚滚,卷起的尘烟将后路湮没。 林非晚挑帘,遥望着越来越远的城门,在心里默默道了句:「再见。」 本以为会千不甘,万不舍。 真的离开,却发现心如止水。 北雪国对她来说,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也是,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若非借了林密之女的身体重生,她早已是地下亡魂。 「夫人小心,前面有些颠簸。」 车夫的声音传来,林非晚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护住小腹。 但这具身子到底娇气。 不过片刻,胃里阵阵翻涌。 「呕!」 御王府。 林浅雪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一脸娇羞地出去叫人。 直言雪千御不知为何晕了过去,她一着急,就把药丸给他吃了。 沈翊不疑有他,直奔屋中,想去确认雪千御的情况。 谁知…… 「呕!呕!」 床上的男人突然醒来,弯腰干呕不止。 「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 沈翊的手还未伸出,就被一道掌风打了回去。 「滚!」 冷喝中气十足。 沈翊知他是为了方才的事情生气,也不计较。 看他如今这模样,应该是没事了。 「滚就滚,谁稀得在这受气,哼!」 沈翊正要走,视线落在门槛处,狭眸眯了眯。 莫非离开的期间还有其他人来过? 林浅雪心里暗道不妙,她一时着急,竟忘了收拾那些东西。 抬头,与狭眸相撞。 她心虚地低下去。 沈翊拧眉,这种事他怎么开口。 难道要去问你和雪千御欢好的时候有没有被别人打扰? 罢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他小声道:「林小姐,御王就交给你了。」 林浅雪本来还担心,听他这样说顿时松了口气。 佯装羞涩的样子,「公子放心,我已经是王爷的人,照顾王爷是我的本分。」 沈翊瞥了脸黑如墨的雪千御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这姑娘太天真了,以后还有得磨。 「委屈你了,沈某欠小姐一个人情,日后侯府有事,沈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浅雪微微惊诧了一瞬,重重点头。 这位沈公子并非京中贵族。但敢那样对雪千御,还能在御王府里来去自如,想必身份不凡。 他的人情,可不简单。 这时…… 「呕!」 「嘶……」沈翊狭眸眯起,「这反应怎么像是 ……」 第一百零七章 他这症状像孕吐 「是什么,难道是主子的毒解了?」 追云慌不迭地问。 沈翊一脸凝重地摇头,「说来你可能不信,他这症状像孕吐。」中文網 「滚!」 雪千御抄起一旁的玉枕扔过去。 都什么时候了,沈翊竟然还有心情开他的玩笑。 「追云,扶我去海棠轩。」 好不容易恶心的感觉褪去,他强撑起身子。 「王爷,小心。」 娇媚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两双柔弱无骨的手抚上来。 雪千御身子一僵,差点忘了林浅雪还在。 大手一挥,「滚开!」 「啊,王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林浅雪摔倒在地,眼圈立马红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梨花带雨的脸我见犹怜。 这一摔,本就宽松的衣衫又松散不少,雪白的肌肤上,点点红痕交错。 她佯装狼狈地拢紧衣衫,紧咬下唇,头也不回地跑远。 沈翊有些看不过去,「人家刚帮你缓解毒发,你就这样对她,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到底算是主子的女人,这样跑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 追云试探着问:「主子,要不要属下派人护送林小姐回侯府?」 雪千御双手握紧,「你很闲?」 追云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吱声。 「扶我去海棠轩。」 「是。」 「等等。」 双脚刚一落地,似是想起来什么。 剑眉紧拧,「备水,本王要沐浴,这身衣服和床上的东西全部扔掉!」 沈翊一阵无语,「你可真是……我服了。」 岂料,雪千御冷声道:「你我之间的帐,以后再慢慢算!」 沈翊耸耸肩,转身离开,「得,我就是个大冤种!」 将林浅雪拉过来,说到底有他一份。 追云不敢违背命令,他却不能袖手旁观。 马车上,就在林非晚以为自己要呕个昏天暗地的时候,恶心感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就算路上再颠簸,她都没有不适之感。 手抚在小腹上,不时掀帘看看窗外的风景。 蓦地,她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记忆中那座简陋的茅屋不知何时化成灰烬,那住在里面的人…… 「车夫大哥,这附近可有村子,我身子不适,想明日再启程。」 「好嘞,前面不远处就有。」 雪千御这个澡从早洗到晚,身体都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一直到夕阳西下,才出来。 「追云,本王身上可还有其他味道?」 追云嘴角一抽,「主子,真没了。」 「走,去海棠轩。」 一进院内,冬青、张清和张秀三人便围上来。 「王爷,您可算来了,王妃不知怎么回事,从主院回来后就一直将自己困在屋里,任凭奴婢们怎么敲门都不回应,连午膳都没用。」 雪千御一阵心虚,沉声道:「你们先离开,本王有话要和王妃谈。」 三人对视一眼,怎么觉得这话这么耳熟。 随即恍然,早上王爷也这样说过。 后来不知怎么了,就见王爷匆匆离开。 再后来,王妃就去厨房做了点心前往主院。 回来时一脸失魂落魄。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处,王妃应该是与王爷闹矛盾了。 赶紧出去将院门关上,给他们留足私人空间。 「咚咚……」 「是我,关于白天的事,我……」 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雪千御脸色一沉,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掌将门轰开,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追雨!」 一道身影从门外进来:「王爷,何事?」 看到房内空无一人,追雨脸色大变,径直跪下。 「属下该死!求王爷责罚!」 雪千御虽然看不清,却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 自然明白她并不知道林非晚何时离开的。 「王爷,桌上有东西。」 追雨上前,看到白纸上硕大的「和离书」三个字,惊得瞪大了眼睛。 「是什么?」 「是……是……」 追雨支支吾吾。 这时,院外听到动静的追云等人也跑了进来。 看到追雨手上的东西,都倒吸一口冷气。 自古都是男子与女子和离,哪有女子向男子提和离的道理。 更何况,男子还是堂堂北雪国战神。 这让雪千御的面子往哪搁。 王妃也太不像话了。 这是几人共同的念头。 很快,几人发现不对。 王妃呢? 从他们进来,一直没见到王妃的影子。 「上面写的什么,念!」 「这个……」 追雨将白纸递给追云。 自家亲妹子递过来的,就算是烫手山芋也得接着。 追云咽了口唾沫,「主子,是王妃写的和离书,说自己心胸狭隘,配不上您,故自请下堂,还……还……」 男人剑眉轻颤,咬牙道:「还有什么?」 追云硬着头皮继续道:「还祝您和林小姐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砰!」 雪千御一拳砸到墙上。 墙面裂开,他的手也血肉模糊。 「该死!全城封锁,务必找到王妃!」 「可是主子,您已经卸下了在京中的所有职务,若是封城,必需动用暗卫,而且,贸然封城,势必会引发百姓恐慌,到时……」 追云没往下说,这其中利害关系雪千御比他更懂。 世家贵族会养暗卫已经是不成文的事情。 但谁家也不会将暗卫放在明面上。 雪千御手握十万血衣卫,已经让皇帝忌惮不已。 在卸下所有在京职务的情况下,派出大量暗卫封闭京城,无疑是上赶着给别人送把柄。 搞不好会被顺势扣上「谋反」的帽子。 到时,雪千御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主子,三思啊,说不定王妃只是一时赌气,就住在某个客栈里,属下派人暗中查探便是,没必要大费周折封城!」 追云跪下。 追雨也下跪,「王妃失踪是属下失职,找人的事交给属下,还请王爷收回封城指令。」 虽然她现在的主子是林非晚,但对雪千御的忠心依旧。 「这个是给冬青的,或许里面有王妃去向的消息。」 张清注意到桌子上还有一封信。 冬青打开一看,「哇」一声哭出来。 「小姐走了,小姐不要奴婢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这是为什么呀,小姐为什么要离开。」 蓦地,她想到「和离书」上的内容。 「王爷,小姐为什么要祝你和林浅雪白头偕老?难道说你……」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冬青脑海中生成。 难怪小姐回来时失魂落魄。 也顾不上尊卑,质问道:「王爷,你怎么能那样对小姐。」 雪千御身体一颤,心中前所未有的失落。 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身上被剥离开来。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就像他前世眼睁睁看着众人被屠戮殆尽一般。 再开口,声音都微微颤抖。 「张清,上面写的什么?」 从冬青手里接过信,看到内容,张清手不由得一抖。 「王爷,王妃说她走了,在首饰匣里给冬青留了东西,让冬青离开王府,去过自己的日子。」 说着,张清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王爷,王妃她不是一时赌气,是真走了。」 雪千御双手用力握紧,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速关城门,就算把京城挖地三尺,也要把王妃找出来!」 「主子三思!」 追风匆匆进来,「这样做岂非将王妃失踪一事闹得人尽皆知,万一有人借机生事……」 雪千御使劲抵了抵太阳穴,他怎么忽略了这个。 「那你说怎么办?」 「可以借大理寺之手,属下亲自带人暗中部署,再有黑豹协助,只要王妃还在京中,属下一定将人找到。」 「好,此事交由你去办,切记,不可声张,如果有人问起,一律称王妃病重,概不见客。」 「是!」 「都退下吧,本王想在这里单独待会。」 众人离开,冬青回眸深望了「海棠轩」三个字一眼,擦了下眼泪。 喃喃道:「小姐她……不会再回来了。」 张清表情一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妃那样一个孤傲之人,怎么能忍受与她人共事一夫。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百般算计自己的人。 王爷纳谁不好,偏偏要纳林浅雪。 如果她是王妃,也会被气走吧。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想走我这里还有些积蓄,可以……」 「我不走!」 冬青打断张清的话。 义愤填膺道:「我要替小姐守住海棠轩,万一日后她真的回来呢。」 停顿片刻,冬青继续道:「就算小姐以后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就是要在这里给林浅雪添堵!」 「有志气,王妃平日没白疼你。」 追雨悄无声息出现在二人身后,吓了她们一跳。 「不过不要做得太过分,林浅雪对王爷有大用,而且,她现在已经……已经是王爷的女人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二人异口同声,满脸不可置信。 追雨点点头,如果不是听追云说完来龙去脉,她也不敢相信。 二人的表情由不敢相信转为愤怒。 「可恶,王爷怎么能这样对小姐,我还以为他只是打算纳林浅雪,没想到他们已经……」 冬青捂脸痛哭,总算理解小姐是在什么心情下写得那封和离书。 更心疼的是小姐即便那样,也不忘给她安排好后路。 她的好小姐,现在到底在哪? 第一百零八章 你欠我的,必需拿命还 「阿嚏!」 许是天气凉了,林非晚蹙眉,从行李中拿出一件外衫。 这具身子本就不好,若路上再生病就麻烦了。 「林夫人,这个村子没有客栈,前面那户人家是我的亲戚,咱们可以在那住上一夜。」 「嗯,有劳李大哥了。」 「应该的。」 车夫李大一脸憨笑。 顾客给他的酬劳不低,他自然要把人服务好。 林非晚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微笑回应。 因为是远路,雇车时特意找了这位看着就憨厚靠谱的李大。 马车在那户人家门前停下。 门开着,李大下车便喊:「表叔,表婶!」 不多时,从里面走出来一对年约五旬的老夫妻。 老爷子看着眼前的林非晚,上下打量:「李大,这位是……」 突然,老夫人眼前一亮,用胳膊肘戳了下老爷子。 「姑娘快请进来,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别客气。」 老夫人热情地将林非晚拉进去。 院子不大,胜在干净。 老夫人将她领进厢房,从箱子里取出一套被褥。 「姑娘放心,这都是新的,你放心用。」 边说着,便开始铺床。 林非晚几次想搭把手都被拦下。.z.br> 被老夫人的热情整得有些不自在,除了笑只能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还是李大第一次往我们这带姑娘。」 老夫人脸快笑成一朵花,越说越起劲。 「我们家李大虽然是个赶车的,但人实在肯干,以后准保对你一心一意。」 听到这,林非晚总算明白过来。 嘴角扯了扯,「那个老夫人,我和李大……」 「表婶,你误会了,这位夫人是我的雇主,路上身子不舒服,我才带她过来借宿的。」 李大红着脸进来,挠挠头看向林非晚,「抱歉啊。」 「没关系,是我打扰了两位老人家,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老夫人也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看我真是急得老糊涂了,夫人你先休息,有事再叫我。」 「老人家请留步。」 林非晚挑帘,指了指茅屋废墟的方向。 「来时我看那边的茅屋被烧了,住在里面的人呢?」 「夫人认识那人?」 林非晚一愣:「说不上认识,只是有一面之缘。」 老人家叹了口气,「发现的时候人都烧成灰了,乡亲们帮忙给他立了个冢,就在废墟边上,唉,真是可怜呐。」 「是,是太可怜了。」 林非晚喃喃,袖中的手不自觉握成拳。 「嘶……」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她感觉小腹一阵绞痛。 伸手把脉,脉象却并无异样。 「宝宝,你是不是想去看看?」 说完,她无奈地敲了下自己的额头。 腹中孩子尚不足月,怎么可能有思想。 但这一想法刚否定,小腹竟奇迹般地不疼了。 「真是奇怪了。」 也罢,到底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她这一走不知道生死未卜,回来更不知何年何月。 是该替孩子去祭拜一下。 深夜,待众人都睡去,一道纤细的身影跃出小院。 按照老夫人所言,林非晚真的在废墟边上找到一座凸起的孤冢,连个牌位都没 有。 想了想,林非晚从旁取出一截木板,在上面刻下「先父之墓,林乐立」七个字。 「林乐,我们的孩子,希望他以后能平安,快乐,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我会带孩子来看你。」 将墓碑安好,林非晚深鞠一躬,转身离开。 刚到小院附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打开门,就见老夫妻和李大一起躺在血泊中,早已没了气息。 三人身中数刀,身上还有青紫的鞭痕,死前定是经历过非人的折磨。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哈哈哈……,林非晚,我们又见面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非晚眸色一凛,指甲狠狠嵌入肉里。 「赵婷婷,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本来他们可以不死的,谁让他们嘴硬,不说你在哪,我只好送他们一程喽。」 林非晚咬牙:「你太歹毒了!」 「我歹毒?哈哈哈……」 赵婷婷捂着肚子笑起来,「你们听见了吗,她竟然说我歹毒,简直笑死我了,哈哈哈……」 突然,她止住笑声,面容一下子变得阴狠无比。 「谁都可以说我歹毒,唯有你林非晚没资格!」 「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我赵婷婷天生尊贵,现在却……却……」 「林非晚,你欠我的,必需拿命还!」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非晚竟看到她眼角划过一滴泪。 「你扪心自问,如果当初我不反击,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怪不了别人!」 「好一个怪不了别人!」 赵婷婷将手里鞭子狠狠一挥,「来人,将林非晚绑了,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 一声令下,院子四周落下几十个持刀的黑衣人。 林非晚没把握将人全部击杀,此刻对她来说,最好的脱身方式便是逃。 看了眼不远处的赵婷婷,她勾了勾唇。 众人只见一道身影闪过,下一秒,林非晚已经手持银针出现在赵婷婷身后,将她控住。 「都闪开,否则我杀了她!」 赵婷婷手臂僵硬,鞭子掉落在地,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你会武功?」 林非晚当然不可能和她交底。 「不过是学了点皮毛,说起来,还得多谢你,还记得之前赵府的那场火吗?」 赵婷婷恍然,「是你!」 难怪那场火起的那样及时。 原来她当初的举动早就在林非晚的算计当中。 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多亏了那件事,王爷才答应找人教我武功。」 说话间,已经来到院外。 林非晚瞅准机会,将赵婷婷往前使劲一推,翻身上马。 摔了个狗吃屎的赵婷婷顾不得起身,声嘶力竭地喊:「给我追!一定不能让她活着!」 黑衣人骑着精壮有力的战马,比林非晚的马强太多。 眼瞅着就要被追赶上,林非晚再次故技重施,趁着夜色将衣服绑在马上,自己逃往另一个方向。 「该死!」 这片地方她从没来过,担心迷路,一直都是奔着北极星相反的方向。 不料最前方竟然是一处悬崖。 崖下深不见底,这要是掉下去,非得粉身碎骨。 「林非晚,看你往哪逃,你死定了!」 几十个黑衣人站成一排,将她的后路全部切断。 林非晚握紧双手,看了眼脚下的悬崖。 「这样吧,你服下这个,将我这些手下都伺候好,我就饶你一命,怎么样?」 赵婷婷晃了晃手里的瓷瓶,里面装的什么,不用猜也知道。 林非晚冷哼:「你留着自己用吧!」 赵婷婷面容阴狠:「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告诉你,这瓶药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等我的手下们快活完了,就将你扔进乞丐窝,让你好好尝尝被人轮番欺辱的滋味,给我上!」 黑衣人Yin笑着涌上来,林非晚咬牙,纵身一跃。 「小姐,她跳崖了。」 赵婷婷不甘地瞪着眼睛,林非晚就这么死了。 她还没来得及折磨她,好不甘心。 但这悬崖深不见底,就算她想对尸体做些什么都不行。 「把所有痕迹处理干净,回府!」 马蹄声渐远。 崖下,一道纤细的身影跃上来,躺在地上呼呼喘起粗气。 好险。 还好她提前发现那里有一根粗藤。 借着夜色掩饰,她挂在粗藤下面才逃过一劫。 蓦地,她看到一簇红光冲天而起。 「那方向是……」 跃上最近的一颗树梢,看到前方的景象,双手紧握成拳。 「老夫人,老爷子,李大哥,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们,如果我能度过劫难,此仇必报,你们安息吧。」 御王府中。 「不要!」 雪千御猛地睁开眼睛。 他一直在等林非晚的消息,方才不知为什么昏睡过去,竟然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林非晚被一群黑衣人围攻,浑身是血倒在地上。 「嘶……」 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一种莫名的悲痛。 疼痛过去,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眼角竟然有泪。 「主子,您没事吧?」 追云听到动静进来,就看到他在发愣。 「可有王妃的消息?」 「追雨已经带黑豹去找,黑豹熟悉王妃的气味,想必很快就能传来消息。」 雪千御双手握紧又松开,「但愿吧。」 见追云迟迟不走,蹙眉道:「还有事?」 「呃……主子,暗卫传来消息,侯夫人似乎有意要进宫。」 「进宫?」 「属下斗胆猜测,她是为林小姐的事,如今林小姐已经是……是……」 追云咽了口唾沫,「事关林小姐名节,侯夫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是不知道皇上和太后那边会是什么想法。」 「还能是什么,他们巴不得本王府里多纳几个女人进来,林浅雪之事,正好能开个口子。」 「那主子您的打算是……」 雪千御拧眉,冷声道:「本王说过,只会娶王妃一人,便不会食言。」 「可侯府那边……而且您体内的毒也需要……」 一阵寒意袭来,追云立马住了嘴。 「上次你自作主张本王可以不追究,再有下次,你也不必回来了!」 这时,一个暗卫急匆匆进来。 第一百零九章 府中不缺奴婢,倒是缺狗粮 「主子,侯府那边传来消息,林小姐悬梁被救下,人却昏迷不醒,侯夫人正打算往宫里递折子,那边让问是截下还是……」 追云暗叹一口气,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雪千御脸色阴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林浅雪这里栽跟头。 他只记得自己晕过去了,醒来却被告知与林浅雪发生了关系。 理智告诉他,他没做过。 但对方是心机女林浅雪。 又有沈翊之词佐证。 他的心不可避免地动摇了。 「将折子拦下,让沈翊乔装去趟侯府,他惹的乱子,让他自己平!」 「等一下。」 暗卫去而复返,「主子请吩咐。」 「备车,本王亲自去一趟。」 「啊?」 主子这是想通了? 追云一愣,心里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有林浅雪在,主子以后不必再受毒发之苦,而且还有可能彻底解毒。 忧的是林浅雪并非善类,有她在,主子和王妃之间恐怕再难恢复如初。 主子从小孤苦,整个人就像一座人形冰山。 自从王妃来到以后,主子才变得像个普通人。 如今却…… 追云忍不住叹了口气。 马车来到侯府时,正巧沈翊也到了。 下人们不敢阻拦,等余清韵接到通报,二人已经来到婉园外。 「侯府庙小,容不下王爷大驾,还请您回去。」 此言一出,众人大气不敢喘。 这分明是在当众赶人呐。 林非晚还是侯府嫡女时,余清韵是王爷的岳母,王爷自然会给几分薄面。 但现在那层关系早已名存实亡,余清韵还像之前一样拿岳母的架子,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对方可是杀人如麻的「冷面修罗」,一个不高兴,可能整个侯府都得搭上。 气氛一时尴尬无比。 沈翊出来打圆场,「夫人,在下是位大夫,王爷听闻贵府小姐身体有恙,特派在下来看看,可否让在下先看看小姐?」 余清韵这才注意到这位一身蓝衫的公子。 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一举一动贵气无比,京中何时有这等人物了。 她上下打量一番,「你真是大夫?」 沈翊双手抱拳,「如假包换。」 「好,你跟我来。」 派去宫里送信的下人迟迟未归,她心里也着急。 既然人是雪千御派来的,想必医术不错。 林浅雪性命危在旦夕,她自然不会在这上面置气。 沈翊在床边坐定,手刚搭在脉上,就感觉手心被点了下。 视线上移。 雪白的玉颈上一道紫色泪痕触目惊心。 狭眸眯了眯,回首道:「夫人,在下可以治好小姐,但医治过程需用到独家秘方,还请各位回避。」 「这……」 余清韵握紧帕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是大夫,也有损女子名节。 女儿刚在王府受了委屈,又是自尽未遂才昏迷不醒。 万一醒来看到有一陌生男子在床边,再受刺-激可怎么办。 更何况人是雪千御找来的,她心里总是有一丝防备。 看出她的顾虑,沈翊道:「小姐情况很危险,请夫人尽快决断,迟了,在下也不能保证能将人救回。」 珍珠拽了拽她的衣袖,「夫人,您就答应吧。」 余清韵皱眉,「好,我们出去。」 门关上。 沈翊从凳子上起来,背过身去。 「人都走了,小姐可以起来了。」 林浅雪坐起身,理了理散落的云鬓。 上次在御王府就是这位蓝衣公子给了她一粒护住性命的药丸。 她便猜测他应该会医术。 所以与其一会露馅,不如她主动告知。 沈翊转身:「说吧,为什么装昏迷?」 林浅雪使劲拧了大腿一把,眼眶中蓄满泪水。 「发生了那样的事,又被御王赶出来,我本想一死了之,谁知竟没死成,我没有脸面对母亲和世人,所以才不敢醒来。」 「我方才已经答应林夫人会把你救醒,就算你不愿意,也只能醒来面对,不过御王此刻就在侯府,或许你们之间能有转机。」 「真的?」 林浅雪眼睛一亮,从床上下来,福了福身。 「我有一事,求沈公子成全。」 沈翊眉心微蹙,「小姐请讲,在沈某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定会尽力去办。」 「装昏迷的事希望公子能帮我保守秘密,我不想让母亲再担心了。」 还以为她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沈翊莫名松了口气,心中对林浅雪的看法不禁有所改观。 「好。」 「多谢,公子可以去开门了。」 「嗯。」 沈翊点点头,打开门,余清韵第一时间冲过来。 「大夫,我女儿……」 「母亲,是雪儿不好,让您担心了。」 林浅雪的声音传来。 余清韵急忙跑进屋里,抱着她痛哭流涕。 「傻孩子,你怎么那么傻。」 「母亲,我听说王爷也来了,怎么不见他。」 余清韵神色不悦,「看他做什么,你放心,母亲就是豁出命,也一定为你讨个说法!」 林浅雪连忙打断:「母亲,我不要什么说法,我只要能待在王爷身边,哪怕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你这孩子,真是糊涂!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作践自己,让当母亲的,心疼啊。」 「母亲,对不起,请原谅女儿的任性。」 「好一个母慈子孝。」 清冷的声音响起,房中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 雪千御薄唇冷勾,「林浅雪,你的戏太多了,本王府中不缺奴婢,倒是缺狗粮,你若愿意,现在就可以跟本王回去。」 还以为雪千御是来示好的。 林浅雪眼中的光黯淡下去,眼底划过一抹阴狠。 肯定是林非晚搞得诡。 余清韵气得浑身颤抖,指过去:「雪千御,你不要太过分!明明是你负雪儿在先,我定要告到皇上和太后那里,你给我等着。」 「林浅雪,本王此番前来就是要告诉你,在物质上你想要什么本王会尽量满足,但御王府只有一个女主人,就是王妃林非晚,其他不安分的女人,只有当狗粮的份。」 「想好了派人告诉本王。」 「追云,我们走。」 「呃……是。」 追云万万没想到,主子来就是为了说那番话。 如果他是王妃,肯定会感动到不行。 可他不是,作为忠心的下属,他第一时间考虑的还是主子的安危。 拒绝林浅雪,就意味着主子还要面临火阳烈蛇毒发作之苦。 他抬头对上沈翊的视线,二人眼中皆是无奈 。 一路无言回到王府。 沈翊趁机拉过雪千御的手把脉。 「咦?」 沈翊狭眸一亮,拉过另一只手探查起来。 片刻,他惊喜道:「果然书上记载得不错,只这一次,你体内的毒就被压制不少,短时间内,估计都不会再发作了。」 旋即,脸色沉下来。 「不是我说你,在侯府你那番话说得太绝情了,好歹林浅雪也帮你缓解了毒发,而且你们又已经……」 「砰!」 雪千御一掌拍在桌上,桌子上的瓷盘一歪,糕点咕噜噜滚到地上。 剑眉紧蹙,弯腰对着模糊的影子一个个拾起来,用手帕擦了擦,拿起一枚放入口中。 沈翊好奇,「王府穷到这种地步了?你一个有洁癖的人,竟然吃掉在地上的糕点。」 追云叹了口气,「那是王妃亲手做的。」 这已经是主子第二次从地上捡东西。 第一次是他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众人走后,他第一时间到门口,将散落在地的糕点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盘里。 当时追云都惊呆了。 但主子只说了句「这是王妃亲手做的,不能浪费她的心意。」 突然,沈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一块送入口中。 动作太快,雪千御发现时为时已晚。 「小心噎死你!」 「味道还不错。」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细品还有股淡淡的药香。 只是这药味实在太淡,若非通药理,很难尝出来。 他还想再拿一块细品。 「嘶……」 伸出的手被拍回来,只得作罢,「小气诡!」 「回去准备好以毒攻毒,林浅雪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知道了。」 沈翊没好气地离开。 他收到醉风楼传来的消息,那位林公子称要出趟远门,不知何时回来。 如果有药材的消息,差人到南风国的如来客栈。 他做回还丹确实还剩下一些冰火藤、菩提肉和琉璃果,正是那位林公子需要的。 林公子所给的避蛊之物甚是有效,幸亏有那些物件暗卫们才能继续在黑市阁外蹲守。 本想把剩余的药材给林公子做个人情,看雪千御这个倔劲,以毒攻毒之法势在必行,药材的事只能给他另想办法了。 沈翊捏了捏眉心,这事办若是不好,之后还怎么好意思找人家要避蛊之法。 虽然黑市阁近期安分许多,但想要将其连根拔起,将来少不了需要林公子的帮助。 「咻!」 一道银光闪过。 沈翊狭眸微眯,双指捏住一支箭羽。 箭羽尾端有一个小圆筒,圆筒里装着一张卷起的纸条。 展开,看到上面的文字,沈翊苦笑。 同样是母后所出,为什么对他和弟弟差别那样大。 他都已经主动离开多年,还不够么。 难道非要他死了,母后才会安心? 第一百一十章 骟了他算便宜的 一连赶了三日路,终于来到南风国边境。 望着昔日熟悉的地方,林非晚的心止不住颤抖。 当年南风军在父亲带领下是何等威风,如果不是父亲,南风国早被雪千御的血衣卫攻破。 但即便如此,还是敌不过君王猜忌。 可怜林氏几十年为国尽忠。 更可恨的是,这把刀还是她亲手递上去的。 她好恨! 不知道渣男秦枫和贱女慕容薰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还有秦逸。 她也是临死前才从表姐口中得知,自己给秦逸哥哥送出的生辰礼竟然变成了销声匿迹多年的传国玉玺。 此事曝出,父亲与太子百口莫辩。 舅舅慕容刚非但不替父亲澄清,反而「大义灭亲」,出面指证。 太子秦逸被废,林家几十口被判斩刑。 她也被表姐挑断手筋脚筋,灌下毒酒折磨致死。 而操纵这一切的,正是她曾一心一意对待的渣男秦枫,还有父亲一力提拔起来的舅舅一家。 可怜她临死前还做着要嫁给秦枫的美梦。 谁知,人家早就恨不得致她于死地。 「军爷不要!」 「啪!」 「丫头片子,爷看上你是你祖坟冒青烟了,别不识抬举!」 林非晚被吵闹声拉回思绪。 驱马向前,就见几个人正站在一间小院前。 「救命!」 「看什么看,爷的大刀可不长眼!滚!」 大门被拍上。 人群叹着气散开。 「唉,可怜丁香丫头才没了爹,又……唉!」 「快走吧,看他的衣着就知道是南风军的,咱们惹不起。」 「天杀的南风军。」 「吁!」 林非晚翻身下马,一脚将院门踹开。 「砰!」 一声巨响,院里和院外的人都惊了。 正欲行事的士兵兴致被打断,提起裤子骂骂咧咧往外走。 一见林非晚,眼睛都直了,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小美人,是你自己送上门……」Z.br> 「诶呦!」 话没说完就见迎面一脚。 「有你这种败类真是南风军的耻辱,你不是喜欢女人吗,我就让你这辈子都碰不了女人!」 音落,一道银光闪过。 「啊!」 士兵两个长腿之间血流如注,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姑娘,你没事吧?」 林非晚看了眼缩到墙角的女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 「真是畜生,骟了他算便宜的!」 「诶呀,姑娘,你惹祸啦!」 去而复返的众人看到这副场面,都一脸惊恐。 「姑娘,你快走吧,等他醒了你就走不了了。」 「是呀是呀,丁香丫头也收拾收拾东西快走吧,一路往北,出了南风边境就安全了。」 林非晚不解:「各位乡亲,是士兵欺负人,告到军中自有人治他的罪,你们为什么如此害怕?」 一位老者上前,「姑娘是外乡来的吧,之前的林家军确实军纪严明,可现在……唉,他们能给我们留条活路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是呀,」另一人附和:「三天两头就来搜刮我们,不给就打人抓人,我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本来村子里还有不少人,现在被抓 走的抓走,搬走的搬走,只剩下我们这些拖家带口的,在这熬着,这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南风军近段时间的恶行。 林非晚双手握成拳。 她父亲在时,南风军的军纪严明,断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可现在,竟然成了常态。 到底是什么人在掌军,把好好的南风军纵容成这般。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姑娘,你好心救人救到底,带着丁香丫头一起走吧,她爹死了,家里就剩她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到哪恐怕都要受欺负啊。」 「对,对,请姑娘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 林非晚看了角落里缩着的姑娘一眼,「丁香姑娘,你可愿随我一起走?」 丁香抬眸,擦干眼泪,走到她跟前跪下。 「恩公,丁香愿意为奴为婢伴您左右。」 「既如此,我们走吧。」 「各位多保重!驾!」 马蹄飞驰,熟悉的场景一一展露在眼前。 不知不觉,泪水湿了眼眶。 泪水滑落脸颊,打在丁香手背上,她歪头看了看天。 「下雨了?」 随即不解地摇了摇头,「奇怪。」 城门下,林非晚突然停住。 「小姐,怎么了?」 「没事。」 深呼一口气,扬鞭疾驰而过。 「秦枫,慕容薰,我回来了!」 「你们欠我的血债,我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啪!」 秦枫将折子重重摔在案上。 「整天盯着军营,这群老匹夫真是闲的!多亏岳父将折子拦下,不然传到父皇那里又要生许多麻烦。」 「殿下消消气,别理他们,快尝尝臣妾亲手做的汤羹,都要凉了。」 慕容薰像是没长骨头似的,依偎进男人怀里。 「汤羹哪有薰儿美味,本殿想先尝尝……」 「殿下不好了,殿下呃……」 下人急匆匆跑进来,话说到一半立马捂住了眼睛。 慕容薰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娇羞地缩进男人怀里。 秦枫更是神情不悦,一手把玩着慕容薰的发丝,一手握住砚台一角:「什么事?」 「御书房那边传来消息,几位大人因为南风军的事上书弹劾您,皇上很生气,已经在物色别人替您接管南风军了。」 「可恶!」 手中砚台擦着下人的脑门砸在地上。 「哐当」一声,摔成几块。 「殿下息怒,不如将父亲叫来,商量一下对策。」 她父亲现在是当朝丞相,除了几个刺头,其余人都以他为首。 今日在御书房面圣的应该就是那几个刺头。 秦枫蹙眉,「去相府传话,就说太子妃想家了。」 「不必了,我已经到了。」 一身着紫色官府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男人大腹便便,微胖的脸上长着一双长眼,眼珠晃动,透着狡诈的光。 「父亲。」 慕容薰从秦枫怀里起来,福了福身。 「岳父大人。」 秦枫也起身施礼。 「嗯。」 慕容刚点点头,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丝毫没有因为君臣之礼而拘束的意思。 秦枫眸底闪过一抹不悦,很快就被笑容取代。 「岳父大人 可是为御书房的事而来?」 「不错,几位大人弹劾你时,我也在场。」 慕容薰皱眉,埋怨道:「既然父亲也在,为什么不帮殿下多说几句好话。」 慕容刚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薰儿,你可知皇上为什么特意面见几位大人,还非要当着我的面?」 慕容薰又不傻,很快反应过来。 「难道是知道了您拦下折子的事?」 慕容刚点点头,「应该是有所怀疑,我若是再出言包庇,反而更会让皇上起疑。」 秦枫黑脸:「那现在如何是好,真要干等着父皇将军权交给别人?」 「当然不可!」 慕容刚一拍桌子起身,他策划许久才将姐夫林鸿和太子秦逸拉下马。 让军权落到他押宝的秦枫手中,绝对不能易主。 如今秦枫已经是太子,又有军权在身,几乎等于是坐定了江山。 即便将来皇上有别的想法,只要军权在他手上,呵呵。 「父亲,你有什么好办法?」 慕容刚回过神,看向秦枫:「我倒是有一计,不过需要殿下吃些苦头。」 如来客栈上房中。 丁香看着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叹了口气。 小姐不知怎么回事,从楼下上来后就一直将自己闷到被子里。 离得近了,隐约能听到几声抽泣。 看来小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突然,被子掀开。 林非晚眼眶了一圈,颊边还挂着泪痕。 「丁香,我列个单子,你出去买些东西。」 看着单子上奇奇怪怪的物品以及一些香烛纸钱,丁香也不多问,「是。」 好不容易熬到深夜。 林非晚见丁香睡熟了,取出白日里买来的东西将自己化妆成一名男子。 带着香烛纸钱从窗户一跃而下,一直来到林府。 院中凄冷,短短数月,如隔两世。 白日里,她旁敲侧击向小二打听林家的事。 才知林家被满门抄斩后,是废太子抗旨出府,亲自给林家人收尸。 但具体将人葬在何处并不知道。 无法,她只能先来府中祭奠家人。 微弱的烛火照亮前厅,家具凌乱一地,隐约可见一片干涸的褐色。 她双手握紧,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用力一拳一拳地打在身上。 她好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傻。 明明父亲都说了,二殿下贪功使诈,恐所托非人,她还执迷不悟。 甚至为了渣男多次忤逆父亲。 戴着面具上战场,将军功拱手送给秦枫。 正是因为有她,秦枫才能短时间内在军中立稳脚跟。 可没想到,秦枫站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 「父亲,女儿知道错了,您放心,这个仇,我一定报!」 「还有白眼狼慕容薰一家,我也不会放过!」 纸钱纷飞,犹如片片落雪随风飘散。 很快地上一片雪白,将那褐色盖在底下。 「吱吖……」 脚踩枯枝的动静响起。 一个人影从那边慢慢走出。 林非晚杏眸一凛,盯着黑暗处。 右手从腰间捏出几根银针。 「谁?」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点姿色也能入本殿的眼? 「咳咳……」 「不知阁下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修长的身形自阴影中走出。 月光皎皎,打在那人身上,脸上。 林非晚心中一紧,竟然是他。 男人清秀隽雅的脸上透着病态地苍白,细长地眉眼深凹,显得双眸愈加幽深冷冽。 夜风浮动,吹起男人的衣摆。 林非晚才发现男人身材瘦削得厉害,宽大地衣袍下空若无物。 就像一截枯树枝,风一吹就要倒下。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地秦逸是那么俊朗夺目,琴棋书画剑、诗歌茶酒花样样精通,是所有南风贵女地梦中情郎。 她小时候调皮,每次她惹了祸,都是秦逸善后,还会温柔地告诉她,有他在。 有次上树掏鸟,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也是秦逸不顾危险给她当垫子。 那时的秦逸也不过才十岁,差点救不回来,皇后娘娘急得要处置她。 可秦逸听见她哭,愣是从昏迷中醒过来,拉着皇后的手求情。 直到皇后点头,才又昏了过去。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可一切在她得知自己和秦逸有婚约时就变了。 她讨厌自己的人生被安排,而且还是和一直当作亲哥哥的人。 她开始有意识地躲避秦逸。 在表姐慕容薰的撮合下,情窦初开的她喜欢上了二皇子秦枫。 甚至不惜为了秦枫要去抗旨。 当然最后抗旨的人不是她,而是变成了秦逸。 当婚约作废的圣旨传来时,她也看到了血泊中的秦逸。 他眉眼依旧温和,笑着对她说没关系。 她真的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被秦枫欺骗。 「咳咳……」 咳嗽声拉回林非晚的思绪。 眼眶早已盛满泪水,抬眸对上一双毫无情感的冷眸。 她想过去,却发现身子动不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投入,连中了软筋散都未曾发觉。 「阁下不语,就休怪我无情了!」 音落,两个黑衣人身后闪出。 「记得打扫干净,晚晚回来看到外人会不高兴的。」 男人用虚弱的声音说着残酷的话,提到「晚晚」二字时却无比温柔,就像在说什么世间的珍宝。 「是!」 电光火石间,两道黑色身影猛攻过来。 「逸哥哥,是我。」 男人猛地转身,寒潭般的眸子陡然睁大,声音不可置信地颤抖,「你是……住手!」 银光近在眼前,林非晚闭上双眸,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属下该死!」 她睁开双眸,发现秦逸眼眶通红地站在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他的脸色惨白,垂下的左手臂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血顺着胳膊汨汨流着,在地上聚成一滩。 「逸哥哥,你受伤了。」 林非晚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胳膊,这才发现他瘦得比自己想象中更甚。 突然,瞳孔猛地一缩。 手臂上的伤口呈青紫色,连血也由黑转红。 「剑上有毒,快拿解药来啊!」 她急得要哭,脸庞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托起。 「晚晚,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秦逸声音颤抖,连手都抖得不像样子。 袖子在脸上笨拙地擦拭,露出一张 倾城的女子容颜。 盛满暖意的眉眼一瞬冷下去。 温热的手突然滑落到下巴,将她的脸狠狠钳住。 「说,是谁派你来的!」 「以为这点姿色也能入本殿的眼,呵!」 「不是逸哥哥,我……」 林非晚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身子狠狠被扔到一旁。 「谁给你的胆子这样称呼本殿,简直是找死!」 「咳咳……」 秦逸脸白得更厉害,身子因用力过猛有些站不稳。 林非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们愣着做什么,快给他解药啊!」 两个暗卫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不屑地低下头。 「殿下,人怎么处置?」 「杀了,死前将她舌头拔了,她不该污染本殿最后的念想,咳咳……」 暗卫一脸杀意地提剑过来。 林非晚猛地意识到,秦逸之所以态度大变,是因为她现在的身子不是原来的,自然样貌也变了。 秦逸准是把她当成了想靠姿色接近他的人。 不管秦逸信不信,唯有解释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逸哥哥,我真的是晚晚!我是因为……」 秦逸转眸,眉眼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 「真是死不知悔改,本殿后悔了,将她剁碎了扔乱葬岗!」 「秦逸,你混蛋,早知道我当年从树上掉下来就该压死你,我好不容易回来,仇都还没报就要被你杀了,我欠你们秦家的是不是,秦枫和慕容薰断我手筋脚筋,给我灌毒,害死我一次还不够,你还要把我剁碎了扔乱葬岗,呜呜……」 一瞬间,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决堤一般。 不知哭了多久。 身子突然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个怀抱瘦削,浓浓的药草气息下,是再熟悉不过茉莉花香。 小时候她说喜欢茉莉花的味道,当时还是太子的秦逸愣是将皇帝赏赐的龙涎香通通换成茉莉熏香。 还让人建了一座温室,为的就是一年四季都能有新鲜的茉莉香用。 帝后得知将他好生一顿数落,罚跪数日才罢休。 彼时她还同其他人一样嘲笑过秦逸,说他堂堂一个男人,身上味道竟然比女子还好闻。 他却只是笑笑。 温热的手抚过发顶,刹那间,她好像回到小时候。 「晚晚乖,是逸哥哥不好,晚晚要打要骂都没关系,但别哭了好不好,逸哥哥的心好疼。」 滚烫的湿润砸到脸颊上。 林非晚的哭声逐渐变为呜咽。 哭到最后,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睡过去了。 翌日。 林非晚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好险,昨晚差点就被逸哥哥误杀了。」 冷静下来,她实在想不通。 为何昨晚明明秦逸不相信自己,却在她骂了一通之后就信了。 蓦地,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起身走出房间,就见院子前方种满了各种颜色的茉莉花。 一人背对着她,长身玉立,宽大的袖摆挽起,细心地浇着水。 「逸哥哥。」 她轻唤,眼里早已盛满泪花。 男人动作一顿,手中瓜瓢掉在地上,僵硬地转过身。 病态的脸在阳光下更显苍白,殷红的薄唇颤抖着,久久才启开。 「晚……晚晚。」 「嗯,是我,我真的回来了。 」 她擦干眼泪,跑过去,在距离男人半米前站定。 突然吸了吸鼻子,伸手戳男人的胸口,打趣道:「还得多谢逸哥哥手下留情,不然我现在应该已经在乱葬岗了。」 男人眉眼像盛了一团光,一把将她拥进怀里。.z.br> 「对不起,昨晚是我太冲动了,幸好,幸好你点醒了我。」 林非晚抬眸,「逸哥哥,你明明没有听我解释,为什么后来会认出我?」 秦逸戳了戳她的额头,「傻丫头,你从小一生气就骂我混蛋,哭起来更是一点形象都不顾,还有……」 眼神和声音都冷了几分。 林非晚追问:「还有什么?」 秦逸揽在她身后的手用力握紧,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还有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你的死因对外宣称是服毒自尽,除了秦枫那个畜生和慕容薰,只有我知道你受了怎样的折磨,所以当你说出口的时候,我就已经信了,只是不敢相信你现在竟然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顿了顿,秦逸像是生了闷气。 「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来找我?还有……」 秦逸目光向下,落在她小腹处。 「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他的父亲……」 「我……」 林非晚将自己借尸重生后在北雪国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当然没说她对雪千御的感情。 只说她为了侯府的安定与雪千御契约成亲。 后来侯府情况已稳,又找到了真正的千金,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于是便与雪千御和离,回到了南风。 秦逸目光闪烁不定。 得知林非晚在北雪国收的委屈,心疼地无法呼吸。 听到她腹中孩子父亲去世的消息,心中更是复杂。 不过这些,都不如听她提起雪千御。 曾经他就听林非晚多次提起过对方。 那时她的目光清澈坚定,此刻却处处躲闪,一带而过。 看来她与雪千御之间,除了那份已经结束的契约,应该还有别的事。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不能陪林非晚太久。 有他留下的势力,如果她选择安稳,倒是能护她一世。 但她此番回来定是要找秦枫和慕容家报仇。 杀人容易,难的是给林家翻案。 如今慕容刚在朝中一手遮天,秦枫掌控军权。 想给林家翻案,就得先扳倒这些始作俑者。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陪她到那个时候。 如果她和雪千御…… 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就算是死,也能安心了。 「逸哥哥,你的身体……」 不等秦逸回过神,手腕已经被玉手捏起。 「嘶……怎么会这样。」 杏眸暗涌,秦逸中毒已深,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逸哥哥,是谁对你下的如此毒手?」 「咳咳……」 秦逸一阵猛咳,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别多想,我这是病了,大夫说吃几副药就会好的。」 林非晚急得拍掉他的手,「什么生病,你这分明是中毒了!」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 「哪来的刁妇,在这里信口开河!」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把生米煮成熟饭 身穿明黄色常服的太后在丫鬟搀扶下怒气冲冲过来。 「杜鹃,给哀家掌她的嘴!」 「且慢!」 秦逸一个侧身,将林非晚挡在身后。 「皇祖母误会了,是孙儿早上偷吃了两只虾子,被她发现了。」 太后一听脸色更加难看,「杜鹃,快传太医。」 秦逸将人拦下,「皇祖母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不用麻烦太医了。」 太后狐疑,拉起他地手上下打量一番,确定没事才松了口气。 「你也真是的,都多大地人了还贪吃,吩咐下去,日后静园地小厨房不许备虾。」 秦逸搀扶着太后:「哎呀皇祖母,你这样下人们都要一起跟着我遭罪了。」 太后宠溺地打趣他:「知道就好,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吃。」 说着,秦逸侧眸使了个眼色,林非晚心领神会赶紧转身开溜。 「等一下!」 苍老威严地声音响起。 林非晚僵着身子站定。 秦逸从小听话孝顺,只有在她的事情上才会叛逆。 是以太后从小就对她不满。 尤其自秦逸为她抗旨被打得奄奄一息,太后更是将她视作眼中钉,下令不许她再踏入皇宫一步。 如今她虽然换了具身体,心里对太后的敬畏却丝毫不减。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想以这副样貌出现在其他人面前。 「你,转过来头来,让哀家看看。」 太后冷声道。 林非晚急中生智,佯装崴脚往旁边花坛里一摔。 「诶呦,奴婢失礼,请太后恕罪。」 抬头,一张脏兮兮的脸映入眼帘。 太后嫌弃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逸儿,你跟哀家过来一趟。」 将人拉至花厅。 太后开门见山,「说吧,她是谁?」 秦逸眼底一颤,昨晚的事情只有他和身边的两个暗卫知道。 暗卫不会背叛他,他自己也不曾对人说,太后怎么会知道。 莫非,静园中有他不知道的眼线? 「发什么呆,不用不好意思,你能有喜欢的人,哀家高兴还来不及。」 「嗯?」 秦逸一愣,旋即笑道:「我还担心皇祖母生气,不敢和您说,她本是我府中一个不起眼的婢女,这次禁足日久生情,我就……」 太后喜出望外:「你喜欢就好,赶明哀家做主,给她个名分,到底是你第一个女人,不好委屈了她。」 「多谢皇祖母。」 「好,好,好,改日再给你物色一个王妃,哀家可就等着抱重孙了。」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哀家这就回去安排。」 「皇祖母……」 秦逸还想叫住太后,谁知太后根本不理他,径直离开静园。 他叹了口气,转身来到林非晚的房间。 进门就愣了。 「你是……晚晚?」 眼前少女穿着和林非晚一模一样的衣服,盘着和她一样的发髻,但容貌却焕然一新。 「怎么样,我的化妆术不错吧。」 看着他惊讶的模样,林非晚满意地点了点头。 「以后我就这样出现,就算是北雪国的旧人站在面前,也不会认出来。」 「呃……」 秦逸目光躲闪,低头心虚道:「有件事,我未经商量就做了决定,希望你别生气。」Z.br> 他始终记得当年林非晚 得知与自己的婚约后那一脸决然、气愤的模样。 只是情况特殊,他若不顺着太后往下说,恐怕会横生枝节。 「什么事?」 「那个……是这样的。」 秦逸将方才与太后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本以为林非晚会生气,没想到…… 「这个主意不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你身边了,就是逸哥哥你,恐怕要委屈一下。」 她正愁日后肚子大起来该如何是好,这下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就是不知道秦逸会不会介意。 秦逸揉了揉她的发顶,「能给我们家晚晚当夫君,我求之不得。」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陪她一辈子。 只可惜…… 「咳咳……」 秦逸握拳,一阵猛咳。 动作太猛,不小心抻到昨晚的伤口。 暗红的血将衣袖染了一大片。 林非晚眉头紧蹙,看了看四下无人,将他拉到床边坐定。 一脸严肃道:「逸哥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中毒的事,而且还故意瞒着太后。」 昨晚他手臂中毒,暗卫与他自己却无动于衷,她就该起疑。 除非是体内已经有更厉害的毒存在,才会那样淡定。 秦逸知道自己昨晚露了破绽,见瞒不过,点点头。 「我身中剧毒,时日无多,不想让太后担心,所以才让太医瞒着她。」 沉默片刻,继续道:「抱歉,我可能无法陪你到最后了。」 秦逸声音自责,袖中双手紧握成拳。 岂料。 一只玉手落到肩上。 「逸哥哥,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会医术的人是我,不是慕容薰,当年救下秦枫的也是我,只是被慕容薰冒领了功劳,怕被冠上欺君之罪,我才隐瞒了真相。」 「后来慕容薰帮其他人治病,也是我在幕后出手帮忙。」 「从头到尾,会医术的都是我。」 秦逸抬头,长睫轻颤,「所以呢?」 「所以,」林非晚深呼一口气,「逸哥哥相信我,给我时间,你的毒我可以解。」 「信,我当然信。」 此刻的秦逸心情复杂。 高兴的是体内的剧毒能解了,余生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追林非晚。 悲的是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林非晚受了如此多的委屈。 他可没忘记众人是怎样抬举慕容薰的。 尤其是秦枫。 因为把慕容薰当作救命恩人,更是对她宠爱有加。 难怪自从林非晚死后,慕容薰便对外称自己的手受了伤,无法再医治他人。 拳头咯吱作响,刚刚结痂的伤口又崩裂开来。 林非晚眉头一紧,双手叉腰道:「逸哥哥,你再不好好养伤,我可生气了!」 秦逸最怕的便是她这招,举手求饶:「林大小姐,我知道错了。」 「哼,这还差不多。」 「噗嗤!」 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院外,隐在暗处的两个暗卫对视一眼。 自从违抗婚约起,已经很久听到殿下这样爽朗的笑声了。 可惜这样和谐的日子,注定不会长久。 二人叹了口气,内心自责煎熬。 当时但凡他们仔细些,殿下也不会被人下毒。 可另他们不解的,便是殿下不仅从不追究下毒之人是谁,反而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百般遮掩。 除了他们两个、殿下自己和太医,恐怕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下毒之人了。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林非晚。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他们都不相信有人会在死后借着别人的尸体复生。 只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此时的北雪国御王府内。 听完暗卫回禀,雪千御将手中茶杯捏得粉碎。 「一群废物!」 追风跪下:「主子息怒,属下猜测王妃可能已经离开京城了,请求扩大搜寻范围。」 雪千御眉头拧成一团,追风的意思便是让他放开对京城的封锁。 可万一人就在京中,一旦开放,很可能就会让她溜走。 「王爷!」 追雨气喘吁吁进来,「黑豹在一家车坊闻到王妃的气味,据车坊的人透露,王妃日前曾租车出城,这会人怕是早就在城外了。」 「砰!」 木桌被内力拍成碎片。 「追风!追雨!」 「属下在。」 「带着黑豹出去追,务必把王妃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是!」 二人离开,雪千御只觉得眼前一花,霎时间血脉蒸腾感袭便全身,这分明是毒发的征兆。 「怎么回事?」 他与林浅雪在茅屋那次后,可是许久都没有发作。 按理说现在不应该…… 难道…… 雪千御眉心一颤,或许林浅雪没有说实话。 那日他根本就没碰她。 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终于,他没有对不起林非晚。 「来人,快去找沈神医,就说主子又毒发了。」 追云见状,连忙用内力先稳住他的筋脉。 一炷香后,沈翊带着林浅雪赶到。 经历了上次的事件,追云可不敢再自作主张。 「沈神医,你这是……」 沈翊没好气,附耳过去小声道:「放心,她只是备用选项,实在不行再说。」 「那就好,那就好。」 追云松了口气,将门关上。 视线被隔断,林浅雪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她是突然被沈公子带过来的,不用问也知道应该是雪千御又毒发了。 上次的事是她制作了二人曾在一起的假象,蒙混过关。 没想到东窗事发的这样快,但愿他们没有起疑。 一会如果叫她进去,无论如何,也得把生米煮成熟饭。 最好能够一举怀胎,这样她的地位就稳了。 其实她一直不明白,既然雪千御要找玉佩的主人,通过那样的方式来解毒。 为什么林非晚明明在,他却一直没发现呢?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头来,难道他和林非晚之间根本就没有同床共枕过? 所以他才会没发现林非晚才是玉佩的真正主人。 如此,她更不能让林非晚继续待在雪千御身边。 最好,永远都不出现。 林浅雪面容阴狠地看向海棠轩。 突然,门被拉开。 她快速敛回情绪,转头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个拔什么无情之辈 浑身湿透的沈翊从里面走出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仔细看,他唇角还挂着血痕。 「沈……公子!」 意识到林浅雪还在,「神医」二字被追云咽了回去。 沈翊的身份还不能对外明说。 再看向屋内,自家主子已经痛得陷入昏迷,浑身通红得像是烧红地铁块。 「怎么办?」 追云犹豫不定。 林浅雪知道自己地机会来了。 自告奋勇道:「我愿意帮王爷度过难关,事后便会自行离开,保证不让王爷知晓。」 不等追云下决心,人已经被推出门外。 转过身,林浅雪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真是好骗呢。」 她解开衣服来到男人跟前,迫不及待地贴上去。 「御王,我注定是你地女人。」 身体里好像火山喷发一样。 无数炙热在血脉中横冲直撞,而且一次比一次猛烈。 雪千御感觉自己要被烧化了。 豆大地汗珠顺着紧皱地眉头滚落,很快,头下的枕头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蓦地,一股异香传来。 从鼻尖一路蹿到脑门。 一阵恶心感从胃里涌出喉咙。 「呕!」 「啊!」 林浅雪刚要触碰到梦寐以求的男人,就被猛地推开,四仰八叉地摔到地上,一点形象也无。 听到女人的声音,雪千御红透的脸一瞬转黑。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王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王妃争宠的,我不求别的,就算只当你的解毒工具我也心甘情愿,求您收了我吧。」 林浅雪厚着脸皮贴过来,将自己的优势展露无疑。 她浑身上下都是楼里妈妈精心调教的结果,对自己的魅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岂料。 「呕!」 在她靠近的一刹,雪千御又干呕起来。 林浅雪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下唇咬出血来都未曾察觉。 说也奇怪,等她离远一些,雪千御的恶心感也消失无踪。 更让他意外的是,在一连串的干呕过后,原本被毒发折磨的身体竟莫名恢复了。 他试着一点点调用内力调息,得到的结果大吃一惊。 「你……过来!」 「我……王爷你是在叫我?」 林浅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是命令式的口吻,却让她心花怒放。 果然楼里妈妈说得对,只要学的功夫到家,天下间就没有男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瞧瞧,自己才发挥了不到十分之一,男人就妥协了。 「还要本王说第二遍?」 男人脸黑如墨,蹙眉抬眸,白绫后似有目光射来。 林浅雪娇羞一笑,「王爷,人家来了。」 异香涌入鼻尖,刹那间胃里再度翻江倒海。 「呕!」 弯腰的同时,广袖一甩。 「果然如此。」 男人直起身子,嫌弃地对着她低嗤了声。 林浅雪被掀翻在地。 指甲在木地板上抠出道道血痕。 太欺负人了。 她还以为雪千御叫她过去,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改了主意。 原来……原来竟然是把她当作实验工具。 而且,为什么,她 一靠近,雪千御就会干呕不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抹衣摆自眼前略过,没有丝毫留恋。 「吱吖」一声,门打开。 追云看到出来的是坐在轮椅上的雪千御,心里又激动又胆怯,连头都不敢抬。 眼神却好奇地往里瞄。 林浅雪还没出来,难道是主子和她…… 「沈翊人呢。」 思绪被打断,追云回过神,将沈翊的情况说了一遍。 雪千御蹙眉来到厢房,此时的沈翊已经醒过来,正坐着喝茶。 见他面色如常,精神头比自己还足,怏怏道:「如果是来兴师问罪的就先免了吧,方才为了你,我差点把命搭上,等我恢复了再任凭你打骂不迟。」 雪千御冷哼一声,握住他的手腕。 内力枯竭,可不就是差点死了。 沈翊没好气地抽回手,「干嘛,还怕我诓你不成?喂,你要做什么?」 穴位突然被点住。 雪千御将他身子转过去,挥掌向前推出。 「这点分寸都没有,还好意思叫神医。」 沈翊懊恼不已,还不都是为了救他。 没想到却反过来被他嘲讽。 源源不断的内力传输过来,沈翊气得破口大骂:「雪千御,你tnd不要命了,快住手!」 在他眼中,雪千御体内的火阳烈蛇毒才压下去,此时动用内力无异于自寻死路。 「听到没有,快住手!」 「太吵了,我才没你那么蠢。」 雪千御嫌弃地点了他的哑穴。 沈翊只能干着急。 片刻后,雪千御收掌调息,顺势解开了他的穴位。 沈翊恢复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把脉。 「咦?」 俊美微挑,眼底满是惊喜。 突然脸色一变,没好气地给了雪千御一拳。 「好你个混蛋,不说清楚,让我白担心一场!」 他实在想不到,极阴体质的女子对火阳烈蛇毒会如此有效。 顿时觉得自己当初瞒着雪千御去找玉佩主人的行为无比准确。 更欣慰的是,雪千御终于肯接受林浅雪了。 彻底解毒指日可待。 「我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告诉你,绝无可能!」 雪千御一脸决然。 到底是自己找来的人,沈翊立马为林浅雪鸣不平。 「都那样对人家了,还想连个名分都不给,你不要太过分!」 「哪样?如果我说,这两次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你信吗?」 沈翊将雪千御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 「你瞧瞧你说得是人话吗,要不是看到你在这,我还以为是黑豹来了,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怎么才发现你是个拔什么无情之辈。」 沈翊气得语出不雅,坐在一旁喝闷茶。 雪千御又好气又好笑,扶了扶额。 「你真是……天真的可以。」 他没好意思说愚蠢,担心再刺-激到沈翊。 接下来,他将自己一闻到林浅雪身上的气味就干呕的情况一五一十说出来。 更是说出了自己体内毒发被压制的真相。 不是什么与林浅雪亲密互动,而是干呕。 「你没骗我?」 沈翊满脸不可置信,他从十岁开始行医,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就连师父留下的医书里都没有类似记载。 蓦 地,他眼睛一亮。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在毒发时让你干呕,就不用林浅雪这个解毒工具人了,你和林非晚就可以……」 见雪千御脸色一变,沈翊连忙打住,怏怏道:「抱歉,等人找回来我去帮你解释。」 「还能找得回来吗?」 雪千御握紧扶手,心底前所未有的空虚。 林非晚,你到底在哪。 林浅雪红着脸从屋内出来。 追云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还以为主子和她已经亲近过,又敬她甘愿为主子献身,态度好得不得了。 林浅雪本来还有些无地自容,看到追云的态度后,心生一计。 「追云护卫是吧,麻烦你前面带个路,我来王府多次,还未曾拜见过晚儿妹妹,回去若是母亲问起,会说我不懂礼数的。」 追云神色一滞,「这……」 「怎么,我没资格见她?」 「呃,是王妃近日染了风寒,不便见客,林小姐日后再去拜见不迟。」 「是么。」 林浅雪挑眉看过去,只见海棠轩大门紧闭。 再看追云的表情,淡定无比,不像说谎的样子。 心中更加不甘。 若不是出了那种怪事,这本该是她上位的好机会。 「哼。」 甩袖出了王府。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呼喊。 「林小姐,我家小姐请你过去一叙。」 林浅雪对着面前的绿衣丫鬟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之前没见过,心里不免升起一抹警惕。 「你家小姐是谁?」 绿衣丫鬟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片布料。 「林小姐可认识这个?」 林浅雪瞳孔猛地一缩,这不是奶娘李氏的衣服布料吗,怎么会落到眼前人手上。 她上前几步,将绿衣丫鬟拉到墙角无人处:「你家小姐到底是谁,找我有什么目的!」 「林小姐莫急,我家小姐不仅没有恶意,还能帮你实现愿望。」 绿衣丫鬟对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顺着看过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那。 车帘挑开,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 「林小姐,又见面了。」 「赵小姐。」 林浅雪同样笑着,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赵婷婷的狠毒她是知道的,不由得心中一慌。 如果李氏没死,肯定会把她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如今她有把柄落到人家手里,就等于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不过在没见到李氏之前,她不会轻易妥协。 万一赵婷婷是在诈她呢。 这时只听赵婷婷开口:「林小姐不必紧张,我此次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据我所知,林非晚并不在王府内,这正是你上位的好机会啊。」 「如今你与御王的事人尽皆知,皇上那边之所以没动静是因为根本没收到侯夫人递的折子,这一点,我有办法帮你们,而且还会让我姑姑帮你说话。」 林浅雪警惕地后退半步,与赵婷婷拉开距离。 「赵小姐需要我做什么,我不认为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赵婷婷拍手:「爽快,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事成之后,我要你……」 第114章 那眼神不是哥哥看妹妹 林浅雪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赵婷婷。 「为什么?」 据她打听,除了林非晚,忠勇侯府和赵家并没有什么过节。 赵婷婷何至于对忠勇侯府赶尽杀绝。 「没有为什么,我高兴。」 赵婷婷轻描淡写地扶了扶头上的珠钗,「你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林浅雪咬着唇,袖中双手握紧:「我若是不应呢?」 「不应?」 赵婷婷捂嘴一笑,从丫鬟手中拿过那块布料,「不应也没关系,只是我最近听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恐怕会按捺不住要和众人分享分享,哦,对了,故事讲地是一个落魄女子威胁奶娘,顶替……」 「可以了,我答应!」 此刻,林浅雪无比确定,奶娘李氏没死,还落到了赵婷婷手中。 一旦事情曝光,别说侯府容不下她,恐怕她连活命地机会都没有。Z.br> 权衡之下,唯有狠心。 林浅雪咬牙,暗暗道:「余清韵,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亲生女儿得罪了不该得罪地人,人家要你们全家地命,我也是没办法。」 看出她地纠结,赵婷婷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用担心没了侯府你会没有依靠,到时我会让母亲认你做义女,有赵家和御王做靠山,你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希望赵小姐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你回去等消息,这几日皇上就会传召你们入宫。」 「好。」 「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切记不要让外界知晓,再派人去一趟如来客栈,找一个叫丁香的姑娘,就说我现在有事在身,让她安心在客栈等着,如果有人要给林公子捎消息,让她务必保留好。」 林非晚收回针,对一旁的暗卫吩咐道。 「咳咳……丁香是谁,你这次回来还带了别人?」 秦逸虚弱地摆手,示意她坐下。 「丁香是我在边境救下的一个苦命女子,放心,她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那就好,你情况特殊,务必万事小心。」 「嗯,我明白的,逸哥哥,你现在觉得如何?」 「好多了,我们家晚晚果然厉害。」 秦逸笑着,眼里满是柔情。 只是那眼神不是哥哥看妹妹,而是…… 林非晚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逸哥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回来已经数日,是时候讲了。 秦逸知道她在想什么,从枕头底下取出两个信封递过去。 「这是……」 「一张是林将军沉冤后南风军中的升降名单,一张是慕容一派某些官员的隐秘,希望能对你有用,咳咳……」 秦逸缓了口气,继续道:「那件事他们做得滴水不漏,想翻案难如登天,我之前以为你已经……就将收集到的南风军恶行交给了几位刚正不阿的官员,以父皇的脾气,再加上几位大人助攻,不出意外,军权应该会旁落。」 「没了兵权,秦枫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日后对付他就不用有太多顾忌了。」 「逸哥哥,我……对不起。」 压抑已久的愧疚终于说出口,林非晚泣不成声。 当初若不是她,秦逸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 如今却被贬为王爷,禁足静园。 不仅对她没有一丝抱怨,还处处为她考虑。 「真的对不起。」 「晚晚,快别哭了,你也是受害者,错的是秦枫和慕容家,不是你咳咳… …」 秦逸一激动,又是一阵猛咳。 林非晚这才止住哭声,跑到他身边拍背。 「我就知道咳咳……以你的性子一定会找他们算账,只怪我现在是个挂王爷虚名的戴罪之身,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子书、子画!」 「属下在。」 两个黑影从外面闪身而入,正是那日差点要了林非晚命的那两位。 「太多人盯着静园,我不能随意走动,日后有事你直接吩咐子书和子画,他们是母后离世前咳咳……留给我的,你可以放心差遣。」 「逸哥哥,你说皇后她……」 杏眸蓄泪,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皇后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会……这么突然。」 秦逸低头,眼底情绪暗涌,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声音却轻描淡写:「病来如山倒,母后没撑过去。」 「哦。」 林非晚假装没看见他那些动作,淡淡地应了声。 皇后离世,这其中必有蹊跷。 从秦逸口中肯定是问不出答案,只能从身边人下手。 不知怎么的,跪在地上的子书和子画同时打了个寒颤。 「对了,」秦逸从悲痛中出来,「出事后,曾有多人夜探将军府,而且是直奔你的房间,不知道要找什么。」 杏眸微眯:「逸哥哥可查到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秦逸长眸一凛,「都是武功高强的死士,而且对将军府的布局十分熟悉,有一次险些让人逃走。」 「夜探我的房间……」 林非晚喃喃着,蓦地,眼睛一亮,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我可能猜到是谁了。」 「谁?」 「慕容薰,她要找的,应该是我师父留下的医书,只不过她打错算盘了,早在慕容薰冒领我救人之功的第二天,我就悄悄将书放进了慕容家的书房,慕容薰一定想不到,她要找的东西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秦逸咬牙:「这个慕容薰,真是该死!」 林非晚勾了勾唇,眸中恨意翻涌。 「她是该死,但绝不能轻易杀了,那样就太便宜她了!子书,我现在就需要你去办件事。」 秦逸看着这样的林非晚,心中复杂万分。 他的晚晚长大了,但成长的代价未免太沉重。 多么希望林非晚还是那个勇敢放肆的小姑娘,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有可能,他会用下半生来补偿林非晚,让她变回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逸哥哥,你是不舒服吗?」 看到秦逸情绪低落,林非晚连忙追问。 「不是,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你别光顾着管我,别忘了,你自己还怀着身孕呢。」 提到身孕,林非晚歪头不解:「说也奇怪,之前在回来的路上我反应还挺强的,自从到了这,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秦逸神情一紧,「会不会是孩子……」 「放心,我自己就是大夫,孩子好得很,可能是回到家,就一切都好了。 「嗯。」 听林非晚说这里是家,秦逸心里压抑已久的情绪又开始萌芽。 「晚晚,我……」 「殿下,药熬好了。」 一个暗卫进来,秦逸未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林非晚接过药碗,「逸哥哥,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药苦不苦。」 林非晚将药碗塞给他,双手叉腰道:「从小你就告诉我良药苦口,现在你可不能掉链子。」 秦逸苦笑,「嗯嗯,这段时日我几乎成了药罐子,再苦的药都喝过,这些又能……」 这是什么东西,也太苦了。 秦逸脸色一变,入口的药差点喷出来,却被林非晚一抬下巴,硬是吞了进去。 「咳咳……」 秦逸都咳出眼泪来,他真是后悔,刚才不该夸下海口。 「晚晚,这个药还有多少?」 林非晚佯装思索,「不多不多,一天三次,也就再喝十天吧。」 「十天?」 「噗嗤!」 林非晚笑出声,「骗你的,这副药只是试验,连喝三天即可。」 「那还好,那还好。」 秦逸拍拍心口,松了口气。 「逸哥哥,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过来看你。」 「好。」 出了房门,林非晚将子画叫到一旁。 「告诉我,皇后是怎么死的?」 「皇后?皇后是因病薨逝的。」 子画低下头,殿下都没说实话,显然是要瞒着。 「你抬起头,看着我。」 子画收起脸上的心虚,冷脸抬头。 「知道我刚才给逸哥哥喝的是什么吗?」 林非晚突然靠近,「是毒药,只有我知道解药在哪,你若是不说实话,逸哥哥怕是要受苦了。」 子画不信,二人之间的感情他们都看在眼里。 林非晚绝无可能下毒害殿下。 突然,屋内一阵猛咳,紧接着「噗」的一声。 子画转头一看,就见床上的秦逸竟大口吐着黑血,顿时怒极,脸上杀意迸现。 「你……」 林非晚丝毫不惧:「现在信了?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说还是不说,随你!」 子画咬牙:「我说,皇后是为了保全母族和殿下,在皇上面前自刎而死,为了皇室声誉,才对外宣称是急病薨逝,我已经说完了,解药呢。」 「什么解药?」 「你别装糊涂,方才不是你说给……」 子画又看了秦逸一眼。 此刻的秦逸面色竟有些红润,立马反应过来,他被眼前的女人骗了。 「去照顾逸哥哥吧,别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是。」 转身,林非晚再也控制不住眼底的泪水。 她到底欠了秦逸多少,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突然,一声公鸭嗓从大门处传来。 「圣上口谕,逸王出来接旨!」 秦逸匆匆出来,与林非晚遥遥对视一眼,跪在地上。 「逸王,皇上口谕,破格封您那位房中人为侧妃,还不快将人领过来一起谢恩。」 「是呀,皇兄,我也想见见皇嫂了。」 「是他!」 林非晚看着老黄门身后那道身影,双眸逐渐猩红。 不祥的预感 老黄门身后走出一人。 那人身穿杏黄色缎袍,上绣四爪蛟龙,金丝滚边。 正是已经被封为太子的秦枫。 他面容与秦逸有三分相似,没了印象中的谦卑,唇角勾着,看向秦逸地眼神满是鄙夷。 「太子殿下,皇上封地是逸王侧妃,您如此称呼可要折煞对方了。」 宣旨的王量低头,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是德妃娘娘宫里地管事太监,秦逸和皇后得宠时,自家主子与小主子没少憋屈。 如今风水轮流转,这口气自然要出。 这也是德妃娘娘地意思,不然也不会让他来干这传旨地活计,还顺带上小主子。 秦枫脸上笑意更甚,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亏你提醒得及时。」 王量继续狗腿道:「如今逸王见到您也该行礼才是。」 二人居高临下,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秦逸。 此刻,秦逸刚刚红润一些的脸又变得苍白,扶在地上的手指微微拱起,瘦削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侧眸看向不远处的林非晚,用眼神示意她要忍耐。 这一举动在秦枫眼中却成了他不甘的表现。 心中堵了多年的闷气一下子消失大半。 「嗯?」 察觉到一股不善的视线。 转眸,却只看到一个低着头的女人,匆匆走过来跪下。 「儿臣(臣妾)领旨谢恩。」 二人叩的是圣旨,王量却故意退了半步,将秦枫让到前面。 如此一来,倒像是二人在给他磕头。 一旁的下人看不下去,奈何主子没发话,只能咬牙忍着。 二人起身后,王量又道:「王爷,皇上说姑娘出身低微,封为侧妃已经是破格,至于那些规矩,等日后诞下皇嗣再补上,到时也能堵住悠悠众口,希望您能理解皇上的一番苦心。」 确实是苦心,是不是父皇的就不知道了。 封一个不知名的丫鬟当侧妃,却不给侧妃该有的规矩排场。 分明是在告诉外界,他这个废太子,如今的逸王是彻底失宠了。 秦逸冷笑,「劳烦公公回去告诉父皇,我与晚晚定不辜负他老人家厚望。」 「晚晚?」 秦枫戏谑地看过来,「皇兄还真是……长情啊,只是晚侧妃……」 低笑一声,「皇兄如此饥不择食,该不会是因为名字吧。」 「秦枫!」 秦逸目光转冷,单薄的胸膛起起伏伏。 「诶呀,我这才发现,数日不见,皇兄怎么憔悴成这样。」 秦枫得意地目光太刺眼,以至于林非晚压下的怒火又蹭一下蹿上来。 狠狠将指甲嵌进肉里,用疼痛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抬头,四目相对。 秦枫被她眼中的杀意惊到了。 那眼神,让他想到一个人。 午夜梦回,他曾多次看到浑身是血的林非晚掐住他的喉咙,质问他为什么。 注意到林非晚情绪不对,秦逸上前一步隔开二人的视线。 「皇弟应该是支开禁军后才进来的吧,若是不小心被看到,父皇那边……」 被看穿的秦枫轻哼了声:「皇兄多保重,王量,我们走。」 「砰!」 大门关上。 秦逸捧起她的双手,张了张口,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来人,去拿药过来。」 「逸哥哥,你真的想在静园待一辈子吗?如果皇后娘娘还 活着,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服输认命,你可是她的骄傲。」 「除了报仇,我还要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全部夺回来,你只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 林非晚抬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秦逸擦药的动作一顿,以前当太子对他来说是责任。 可自从父皇不信自己,母后为保护自己和家族自尽谢罪后,他的心境就变了。 现在,他只想帮林非晚完成心愿后,和她平平稳稳地过日子。 就像普通家庭一样,没有手足相残,没有尔虞我诈。 况且,他身后还有郑氏一族。 虽说郑氏一族已经被贬去他乡,一旦他被抓到把柄,恐怕他们又会受到连累。 但秦枫今日明显是来落井下石的,就算他没有争位的想法,别人也不会放过他。 如今他身中剧毒便是最好的证明。 「逸哥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自有我的办法,只是需要你配合一下。」 秦逸深呼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好,需要我做什么?」 林非晚眼神一凛,「我们这样做……」 秦逸蹙眉,「只是皇祖母年事已高,我担心她承受不住。」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让子书提前在太后的茶水中放入补药,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 午膳刚过,一声惊呼打破静园的寂静。 「逸王吐血昏迷,快去叫太医!」 一炷香的功夫,十几个太医齐聚静园。 摸着秦逸的脉象杂乱无比,一个个都慌了神。 「怎么会如此严重。」 为首的王太医急得转圈圈。 他可是向太后瞒着逸王中毒的事,一旦逸王出事,万一太后追究起来,他的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殿下,你一定要清醒过来,老臣一家老小的命可都在你手里攥着呢。」 王太医一边施针,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逸儿,哀家的逸儿怎么了?」 太后几乎是跑着从轿撵上下来,中途还差点被绊个跤。 「王廷礼!」 「老臣在。」 王太医慌慌张张跪在地上。 「你告诉哀家,逸儿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太后紧抓着一旁丫鬟的手臂,强忍眼泪。 躺在床上装昏迷的秦逸也默默握紧拳头,「皇祖母,事出有因,请恕孙儿不孝。」 王太医回头看了一眼,一咬牙:「太后,老臣无能,老臣有件事……」 「太后,臣妾有法子救殿下。」 林非晚打断他。 太后回头,就看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 「你是……」 林非晚上前福身施礼:「回太后,臣妾是殿下的侧室晚晚。」 「晚……晚晚?」 太后像是发现了什么,蹙了蹙眉,狐疑道:「你真有办法救逸儿?」 林非晚不卑不亢:「是。」 「好,哀家就让你试试,如果救不好……」 林非晚接茬道:「如果救不好,臣妾自愿为殿下陪葬。」 在众人的注视下,林非晚装摸做样地施针,趁机取出之前封住穴道的银针。 一炷香后。 「咳咳……」 「逸儿!逸儿真的醒了!王廷礼,你快来给逸儿看看!」 太医们也惊到了。 听到喊声的王太医赶过来,把完脉,看林非晚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王廷礼,逸儿状况如何?」 「宫西太后,殿下大好了。」 「太好了。」 太后一把握住秦逸的手,一把拉住林非晚的手。 「好孙媳,逸儿没看错人。」 她实在没想到,自家孙子府上还藏着一位医术高手。 「咳咳……皇祖母,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哼,知道哀家惦记,就好好养着,哀家还想早些抱重孙呢。」 说到重孙,太后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失落。 林非晚在她左上侧,正好捕捉到。 不禁疑惑起来。Z.br> 又是好一阵寒暄,看着秦逸喝了药,太后才不舍地离开。 为了让秦逸安心,临走时,林非晚还趁机给太后把了把脉。 待人全部离开,林非晚对着暗处吩咐道:「子书,计划可以开始了。」 与此同时的北雪国忠勇侯府。 「圣旨到!」 「皇上口谕,宣忠勇侯夫人余氏与大小姐林浅雪入宫面圣,钦此!」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好了,雪儿,我们终于可以进宫了,我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传旨的是皇帝雪千夜身边的大太监曹胜。 二人坐着马车跟在曹胜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宫中。 殿内,皇帝和太后都在场。 余氏一进门就拉着林浅雪跪下,声泪俱下道:「皇上,太后,御王与小女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却不肯给小女一个名分,臣妇此番前来,便是想求皇上和太后还小女一个公道。」 雪千夜看向太后,「母后,事关皇弟,还请您拿个主意。」 太后佯装思索一阵,「御王此事办得确实欠妥,只是如今御王已经有正妃,若是委屈你给御王做侧妃,你可愿意?」 林浅雪摆出一脸羞涩又为难的模样。 「臣女心悦御王已久,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做妾也心甘情愿,只是担心王妃那边,怕是她不会同意。」 「啪!」 太后一巴掌拍在桌上。 「哀家的话容不得她不答应,来人,去请御王妃进宫!」 「是!」 林浅雪暗暗勾唇。 一旦林非晚早已不在王府的消息曝光,王妃之位算是彻底保不住了。 而她,则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正妃。 传旨的人刚出宫门,消息已经传到御王府中。 雪千御手指轻敲桌面,「飞鸽传书追月,边疆安稳太久,是时候动一动了。」 追云蹙眉:「可是太后那边……」 太后懿旨,恐怕无法称病搪塞。 敲击桌面的手停住:「本王亲自去,最近本王脾气真是太好了,一个个都想算计到本王头上!」 这时,一道身影从外面进来,「噗通」跪在地上。 「主子,王妃她……」 雪千御心里一紧,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王妃怎么了?」 哪来的杂碎 追雨跪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片被染满褐色的衣角。 「黑豹带着属下追出城外,一路去到悬崖边,在崖边的枯藤上发现了王妃地衣服碎片,王妃她……她可能已经……」 雪千御大脑一片空白,颤抖着抚摸那片已经发硬地衣角。 薄唇一张一翕,轻轻打着颤。 良久,吐出一句话:「派人去崖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追雨低头:「主子,那悬崖深不见底,又被毒瘴包裹,人根本无法活着下去。」 一句话,直接给林非晚判了死-刑。 「噗!」 喉头一阵腥甜,雪千御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一抹光亮刺得他闭紧眼睛。 直到耳边传来女人急促的呼吸,才猛地睁开。 昏暗地月色下,一个女子惊慌失措地在树林中逃窜。 终于,女人看到前方是一片空地。 她高兴地跑过去,不料…… 「啊!」 「小心!」 雪千御疾跑过去,却只抓住一片染血地衣角。 「不要!」 「不要过去!」 雪千御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依旧模糊一片。 只有手中紧攥地衣服碎片无比真实。 林非晚就是个路痴,他该早一点去城外找,说不定还能…… 双手握得咯吱作响。 「杂家是奉太后之命前来请人的,尔等如此阻拦,莫非想抗旨不成!」 一声的公鸭嗓从外面传来。 「公公息怒,王妃身子不适,未免过了病气给宫里的诸位贵人,现在不宜进宫,还请公公先回去,我家王妃痊愈后定会第一时间去宫里谢罪。」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驳太后的懿旨。」中文網 太后俨然是动了怒,不将人带进宫里,搬家的就是他的脑袋。 如今雪千御不在府中,他可以放心地狐假虎威。 等雪千御回来,他早带人走了。 这样想着,传旨太监高傲地挑了挑眉毛,一把将挡路的张清推开。 暗处,隐忍已久的追雨刚要倾身就被拉住。 回头,是大哥追风冷峻的面容。 「他身负懿旨,不能轻举妄动。」 追雨深呼一口气,「好,就先放过他!」 传旨太监得意地挥手,对身后禁军道:「来人,进去请御王妃进宫见驾。」 「是!」 大门推开,一个纱巾覆面的丫鬟吓得浑身一抖,手中铁盆掉落在地。 里面染着点点血痕的白绫散落开来。 张清佯装惊慌的模样,捂住口鼻。 「唉,事到如今奴婢你也不想瞒了,王妃的的是天花,奴婢劝各位还是不要进去得好。」 「什么,天……天花?」 进来的几个禁军吓得脸色惨白,抬起的脚都不敢落地。 回头看了眼同样呆在原地的传旨太监。 「公公,这……」 传旨太监也慌了,人肯定是不能请了。 这要是将感染天花的人带进宫去,他九族都不够砍的。 但毕竟没见到人,若是太后细追究起来…… 「咳咳……」 传旨太监捂住口鼻,招手让众人退出来。 「杂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辈,只是未见到王妃的面,怕是回去不好交代,不如这样,让王妃出来一下,杂家见到人,立马就走。」 「哪来的杂碎,敢在本王府上放肆!」 雪千御的声音传来。 传旨太监和禁军齐齐一怔,互相对视一眼。 不是说人不在吗,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完了,以御王对王妃的宠爱程度,若是知道他们方才做的事…… 禁军们纷纷示意传旨太监「赶快溜」。 传旨太监默默咽了下口水,躬着身子就要走。 「公公不要说要见本宫吗,怎么,本宫刚出来,你就要走?」 院内,「林非晚」被人戴着面纱的丫鬟搀扶着。 脸上的红疙瘩衬得脸色愈加苍白。 整个人虚弱得像是被风一吹就要倒。 「咳咳……」 她还应景地猛咳起来。 熟悉的声音入耳。 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不由颤抖起来,白绫后的双眸用力猛睁,想要将模糊的身影看得清晰一些。 但只是一瞬,雪千御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全身都耷拉下来。 这不是林非晚的声音。 很像,但就是不对。 「王妃莫怪,奴才已经看清了,看清了。」 传旨太监和禁军们脚底抹油,跑得比耗子还快。 「好险。」 冬青从里屋跳出来,「张秀,没想到你还会模仿人说话,要不是知道是你,我真以为是小姐回来了。」 「那我呢?」 璎珞不服气地一挺。 追云之前派人去请师父。 因为师父在闭关炼药,她才自告奋勇过来。 没想到就遇上了这件事。 冬青捂嘴笑了笑,「璎珞小姐也厉害,你化的张秀和小姐简直一模一样,就是这张脸太惨了点,不知道小姐回来看见会不会生气。」 璎珞双手叉腰:「晚姐姐哪有那么小气,我猜她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夸我机智聪明,想出这么厉害的招数。」 「是呀是呀,我们璎珞小姐最厉害。」 「那是。」 海棠轩内笑成一团。 院外的张清低头请罪,「王爷,她们不知道你在,这才放肆了些,奴婢这就去制止她们。」 从冬青等人的角度看不到雪千御,所以并不知道他就在外面。 「本王看上去有那么冷血无情?」 张清怔愣住,这要她怎么回答。 王爷怎么会问她这种死亡问题。 「呵,」雪千御自嘲一笑,「不回,本王就当你默认了,看来本王真的很失败,或许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宁愿离开,也不给本王解释的机会。」 张清自然是到他说的是王妃。 「王爷,王妃对您的情谊奴婢们都看在眼里,或许王妃只是一时想不开,她想明白……」 「她不会回来了。」 雪千御打断她,「告诉冬青,本王想吃红糖桂花糕了。」 「啊?王爷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了。」 冬青咽了口唾沫,小姐不在,她可不敢私自往里面放药材。 张清还在回味雪千御说「林非晚不会再回来」的话,并没注意到冬青的表情有些奇怪。 做一份糕点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只是雪千御那边却度日如年。 「大哥,王爷没事吧?」 暗处一角,追雨问道。 得知王妃的死讯,王爷除了当时震惊之外,一直在发呆,并没有太伤心的表现。 她从小跟随王爷,自然清楚林非晚 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太了解,才更担心。 他发泄出来还好,这样憋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王爷,您要的红糖桂花糕。」 冬青小心翼翼地端上来。 原本发呆的人闻声猛地转身,将冬青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盘子差点掉在地上。 「小心。」 追云及时过来接过盘子。 冬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糕点味道不对,重新做。」 雪千御将咬了一口的红糖桂花糕放回去。 追云默默叹了口气,如果这是主子发泄的方式也好。 只是苦了冬青这丫头。 海棠轩的几人还不知道她们的主子已经…… 「冬青,辛苦你了,再去做一份吧。」 追云将人拉到外面,小声道。 「呃……好。」 冬青蹙眉,总感觉主院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追云方才和自己说话时好像也有点欲言又止。 不过她现在可没时间想这些。 很快,一盘红糖桂花糕又端上来。 岂料,这次雪千御只是放到鼻翼下微微一嗅,就摇了摇头。 「重做。」 半个时辰后。 「重做。」 又是半个时辰。 「重做。」 再次回到厨房,冬青累得瘫坐在地上。 红糖桂花糕可是一点点按照小姐教的步骤做的,之前小姐伤了手,将糕点交给别人做时,王爷也没说过味道不对呀。 蓦地,她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因为那几位药材? 但万一被人发现…… 她默默咽了口唾沫。 这盘红糖桂花糕做好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不为别的,只因她心里发慌。 最后一块糕点放入盘中,她浑身力气像是被一瞬抽干。 「啪叽。」 坐到地上。 张清正好过来,心疼地接过盘子。 「我去送吧,你休息下。」 「哎,不是,我……」 冬青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起来刚追到主院门口,就见张清已经空着手回来。 「王爷说你做的不错,让你明日继续做好送过去。」 「哦,哦,好。」 冬青强扯出一抹笑。 果然她猜对了,王爷要的就是加了料的味道。 可刚才自己用的已经是最后一剂了,怎么办。 冬青挠挠头皮,对天空祈祷:「小姐,你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奴婢就要没命了。」 「怎么回事?」 「啊!」 冬青没想到会被别人听见,吓得脸色惨白。 「追雨,你不是去找小姐了吗?」 她突然瞪大眼睛,惊喜地拽过追雨的衣袖,「是不是小姐回来了?」 她看向四周,大喊:「小姐,小唔……」 追雨连忙捂住她的嘴,「王妃她……她没能回来。」 冬青自动忽略了「能」字,以为她的意思是还没找到林非晚,耷拉着脑袋「哦」了声。 小姐没回来,她死定了。 要么做不出王爷想要的味道活活累死。 要么坦白糕点里加了药材的事,准备承受王爷的怒火。 她没九族,倒也不 用担心会连累别人。 择日不如撞日 另一边,传旨太监和禁军们也跑到了宫中。 「你们亲眼看见御王妃得了天花?」 「回太后,奴才们的的确确亲眼所见,不敢言谎。」 太后威严地脸上喜怒难辨,扫了眼跪在地上地余氏母女,「既如此,哀家也不好强行把人叫进宫来,这样吧,先下旨意,那林非晚还敢抗旨不成,你说呢,皇帝?」 事情已经闹开,只能顺水推舟。 更何况,他巴不得雪千御抗旨。 「母后所言甚是,儿臣这就下旨,余氏,这样的处置你可满意?」 余清韵还沉浸在林非晚得了天花地消息中。 幸得林浅雪晃了晃她,这才回过神。 「母亲,该谢恩了。」 「哦,哦。」 「臣妇余氏谢皇上、太后恩典。」 二人前脚回到忠勇侯府,传旨太监后脚便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勇侯嫡女林浅雪温良敦厚、贤惠大方,太后与朕甚悦,特许为御王侧妃,着钦天监择良辰完婚,钦此。」 「臣女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浅雪激动地接过圣旨。 终于,终于她是雪千御名正言顺地女人了。 「啪!」 一声脆响传出。 在场地人无不震惊,瞪大了眼珠子看向浑身颤抖的林轩。 林浅雪更是愣在原地,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才反应过来。 愤怒质问:「林轩,你干什么!」 余清韵也上来护着女儿,「轩儿,雪儿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林轩被气笑了,早知现在,他才不要来当什么世子。 「母亲,是不是现在您心里只有林浅雪一个女儿,您还记不记得,御王是晚姐姐的夫君?」 余清韵被问得哑口,脸上闪过一抹愧疚:「我……我当然知道,可是雪儿和御王已经……」 「那是她自己不要脸,去勾引御王……」 「住口!你心里只有晚儿,雪儿也是你姐姐,不许你这样污蔑她。」 「我污蔑?」林轩冷笑着后退两步,「母亲,总有一天,你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的。」 甩袖直奔大门。 「你去哪?」 「我去御王府看阿姐。」 「等等,我跟你……算了,你去吧,记得替我向晚儿问好。」 「嗯。」 林轩敷衍了声,骑马扬尘而去。 林浅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余清韵福了福身,「母亲,我也告退了。」 「走吧,走吧。」 余清韵摆摆手,她也想静静。 回到婉园,林浅雪吩咐珍珠在院外守着,自己戴上帷帽从后门出府。 刚走到一半,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林小姐,我家小姐在此等候多时了。」 上了马车,看到赵婷婷悠闲地靠在软垫上扇着风,林浅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将帷帽摘了扔到一旁。 「你不是说林非晚不在王府吗?」 赵婷婷余光瞥了她一眼,唇角含笑道:「林小姐别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敢保证,王府里那个人不是林非晚。」 林浅雪也不傻,狐疑道:「为什么你如此肯定,还是说你知道她到底在哪?」 赵婷婷这时才睁眼看她,冷笑道:「林小姐若是不信,我们的交易大可取消。」 林浅雪握紧了手,「我没说不信,就是心里没底 。」 「这个简单。」 赵婷婷靠过来,递过去一个纸包,「你亲自去看看不就行了。」 「这是什么?」 「听闻林小姐会医术,想来定是知道见血封喉这种毒,此毒无色无味,饮下后半个时辰才发作,但若是沾到伤口,片刻就会毒发,林小姐若是不放心,便将那人……」 余下的话尽在不言中。 林浅雪咬牙:「好。」 与此同时。 「烧了!」 「啊?」 追云捧着圣旨,一脸懵。 「怎么烧,还要本王亲自教你?」 「不是,主子这真的好吗?这毕竟是圣旨,万一被……」 「嗯?」 一股寒意袭来,追云止住声。 「属下马上去,马上去。」 脚步声渐远,雪千御深呼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一块红糖桂花糕。 「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左手狠狠攥紧,握着糕点的右手却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仿佛手里捏着的不是糕点,而是一块稀世珍宝。Z.br> 「你就算要抗旨,也不是这么个抗法,这不是明摆着给别人当活靶子吗?」 沈翊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将截回来的圣旨往桌上一放。 在门外时刚好看到追云在烧圣旨,他吃惊但不意外。 这确实是雪千御能干出来的事。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就落了别人的算计。 烧毁圣旨,乃是大不敬。 正好给了别人治罪的理由。 雪千御冷哼一声,没接他的茬。 「试验的事可以进行了?」 他上次与沈翊商定,用水银之法诱发自己毒发,然后再用催呕的方式,试试看能不能压制。 但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沈翊之所以闭关,就是在制作回还丹。 如今出来,想必是药已经做好。 「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食言过。」 戏谑说完,沈翊神色一凛,「什么时候开始?」 雪千御抿了一口手中的红糖桂花糕,「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沈翊轻嗤一声,眼底划过一丝复杂。 「行,反正命是你的,你说了算。」 「追云,带人守好主院,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进来!」 「是!」 「嘶……」 林非晚给秦逸治疗完,收回最后一根银针时,突然浑身一颤,心口莫名疼痛起来。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拿着锥子在她心上凿洞。 「怎么了晚晚?」 秦逸刚要转身就被摁住。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针扎到手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林非晚借故抽身,走到无人处,捂着心口,放肆地大口呼吸。 奇怪,明明脉象没问题,怎么会这样。 还好,孩子没有什么异常。 给自己解毒的事要抓紧了。 身体稍微好受些,她腾出一只手,轻抚小腹。 已经过去好些天,也不知道丁香那边有没有消息。 「呼。」 痛感过去,她深呼一口气,回去路上正好碰到端着药的子画。 「药给我,你去如来客栈找一趟丁香,问问北雪国是否有消息传来,等等,再顺便打听一下最近北雪国京城有没有 什么特别的事。」 她离开这么久,不知道雪千御…… 随即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在想什么。 雪千御想必正美人在怀,温香软玉。 往日种种闪现在脑海中,胸口又是一阵锥心的疼。 当药碗端到秦逸跟前时,她都没注意,自己的脸色过分苍白。 秦逸蹙眉,「晚晚,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刚才治疗消耗了太多精力,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待人离开,秦逸唤来暗卫,知晓林非晚方才同子画交谈过。 吩咐暗卫让子画回来的第一时间过来找他。 半个时辰后,子画将所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秦逸。 「可恶!」 温柔和煦的面孔愤怒难挡。 亏他当初还想把林非晚交给雪千御,没想到雪千御竟然是个负心汉! 晚晚离开不仅没派人寻找,还要纳妾。 深呼几口气缓和好情绪,秦逸继续道:「本殿听你的意思,晚晚一直在等北雪国那边传什么消息?」 「是。」 秦逸蹙眉,看来晚晚有什么事瞒着他。 「殿下,雪千御要纳妾这件事还用告诉晚侧妃吗?」 看到殿下发如此大的脾气,子画心里是有些懵的。 印象中殿下和雪千御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 「她迟早要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去回禀吧。」 「是。」 子画一头雾水地离开,将方才之事又重复了一遍。 「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忠勇侯嫡女,确实般配。」 林非晚喃喃着,目光看向北方,「可说了什么时辰完婚?」 子画摇摇头,「没有,只说是等钦天监择吉日,不过纳妾与娶妻不同,如果雪千御不打算大操大办,也可能人都进府了,外界还不知晓。」 「是呀,所谓的赐婚,不过是个流程罢了。」 林非晚苦笑一声,二人恐怕早就暗度陈仓了。 可笑当初她还傻傻地打算相信对方。 不过林浅雪也是说到做到,真的甘心给雪千御做妾。 「呵呵……」 她突然莫名地想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这边心痛难当,殊不知雪千御也并不好过。 「撑住!」 沈翊拔出最后一根银针。 霎时间,以心脏为,无数似夹杂着烈焰的热浪涌向四肢百骸。 从里到外,将雪千御的皮肤烫成红色。 他咬牙忍着,直到所有皮肤悉数变红。 「就是现在。」 沈翊打开荷包,立时一股异香充斥鼻尖。 「呕!」 胃里翻江倒海。 一阵干呕后,身上的滚烫竟慢慢消退。 半个时辰后。 他已然恢复到了毒发之前的样子。 沈翊惊喜地拉过手臂查看脉象。 「神了,竟然真能压制毒发,我回去就把香丸做上个几百颗。」 说着,他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块红糖桂花糕放入口中。 糕点入口即化,却…… 沈翊狭眸微眯,对外吩咐道:「去将做糕点的人带过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小巫见大巫 “冬青。” “啊!” 冬青正心慌得紧,冷不丁听到有人叫她,吓得一个哆嗦。 “你没事吧?” 追云不解地问。 “没,没事,追云大人,你找我是……” “哦,是主子的朋友叫你过去一趟。” “王爷的……朋友?找我?” 冬青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 “对,好像是有急事,快跟我过去吧。” “呃……好。” 冬青惴惴不安地进了主院,一眼就看到坐在雪千御身侧的沈翊。 “敢给主人下药,你胆子不小。” 冬青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热血穿越,玄幻奇幻土豆,同人脑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一十八章小巫见大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抱歉,手滑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雪千御一激动,直接将轮椅扶手掰断。 “追月大人传来消息,有人在边关见过王妃。” “她还活着,还活着。” 雪千御坐回去,喃喃道。 一旁的众人皆面露喜色。 “哇!” 冬青一嗓子嚎出来。 沈翊捂住耳朵:“你家小姐又没死,你哭什么。” “我……我高兴。” 冬青一抽一抽的,起身就要走:“我这就去边关找-小-姐。” “站住!” 沈翊揉了揉太阳穴,指向一旁的雪千御:“有他在,你急什么。” 女人呐,真是麻烦。 他以......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玄幻同人,热血万相,土豆奇幻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一十九章抱歉,手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取至纯至孝之人的心头血 南风帝寝宫内。 太后担忧地看着乱成一团的太医们。 殿门外,以德妃为首的妃嫔们也急得团团转。 尤其是那些没有子嗣的,万一皇帝有个万一,她们可是要陪葬的。 「娘娘,里面这么久都没消息,要不您去问问?」 皇后薨了之后,后宫中就属德妃位分最高。 原本以为随着二殿下秦枫被立为太子,德妃也能再进一步。 岂料,皇上迟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不过在她自己和后宫众人心里,已经把她当皇后看待。 德妃今日穿了一袭孔雀蓝的长裙,头上象征皇后身份的九尾点翠凤钗华贵无比,一张脸保养得宜,五官雍容又大气。 此时,德妃余光瞥了那位说话的妃子一眼。 原来是进宫数年都没有子嗣的华嫔,怪不得沉不住气了。 「华嫔妹妹莫急,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况且太医们都在里面,一定会没事的。」 华嫔皮笑肉不笑地应着,「德妃姐姐说的是,是嫔妾不懂事了。」 低下头,心里暗暗骂道:「你儿子是太子,你当然不着急,不,你应该是巴不得皇上驾崩!」 毕竟谁干看着到嘴边的肥肉迟迟吃不到,不会心生郁闷呢。 皇后说到底还要依附皇上,太后就不一样了。 「王廷礼,快告诉哀家,皇上怎么样了?」 见王太医退出来,太后急忙起身问。 「回太后,皇上病得奇怪,浑身发青,脉象紊乱,像是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 「什么,中毒了?」 太后一个趔趄,差点晕过去,「可还有救?」 「暂时不会危及性命,只是这毒不解,恐怕皇上会一直昏迷,老臣与诸位太医都不识得此毒,想要解毒还需要一段时间。」 太后神色一沉,「要多久?」 「说不好,快则十天,慢则半月或者更长都有可能。」 「这如何是好,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且早上才收到加急文书,南风军越界与北雪国驻军起了争端,血洗了对方一个营,皇上还没说如何处理,一个弄不好,是要引发两国之战的呀。」 南风帝身边的大太监张茂急得直跺脚,「王太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 王太医有些犹疑地看了太后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 太后蹙眉,「王太医看哀家作甚,你若是有办法尽管开口。」 「太后,或许可以请逸王侧妃来看看。」 「她?」 太后想了想,「那个姑娘能治好逸儿,确实有些本事,但对毒……」 王太医擦了下额头的冷汗,逸王昏迷正是因为中毒,不过他可不敢照实说。 「皇上所中的不是寻常毒药,逸王侧妃学的正是非常之法,老臣猜想,或许可以一试。」 「有道理,」太后点点头,「那还等什么,快去宣逸王侧妃进宫!」 王茂自告奋勇,带人前往。 门外,听到消息的德妃手指暗暗握紧。 「绝对不能让那个人再有出头之日!」 一个眼神,身旁丫鬟悄悄退了出去。 静园内。 林非晚放下茶杯,看向门口,打了个哈欠。 「再不来,我都要等困了。」 从子书带回消息她就一直等着,这会上下眼皮直打架。 秦逸却没有她那般轻松。 在外人眼中,林非晚就是个没有背景、徒有名 号的废王侧妃。 独自一人进宫,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万一被欺负怎么办? 万一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咳咳……」 一个着急,又咳嗽起来。 「逸哥哥,快喝口茶压压。」 林非晚连忙递过来一杯茶,顺手给他把了把脉。 「逸哥哥,你身体情况已经开始好转,再过不久,就不会再受咳疾之苦了。」 「好,晚晚,答应我,进宫之后不敢见到谁,都要保持冷静,报仇的事,要徐徐图之。」 「嗯。」 林非晚点点头,计划开始的那刻起,她就做好了与她们面对面的准备。 这时,静园大门被推开。 一个老黄门慌慌张张跑进来。 「哪位是逸王侧妃,快跟老奴走。」 「不知公公找我所为何事?」 林非晚极力扮演着一个慌乱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宫女模样,躲在秦逸身后。 「她现在是本殿的侧妃,不是普通宫女,公公要人,还是先说清楚得好。」 张公公知道他的脾气,最是护短,只能将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一遍。 反正皇帝是在大殿上晕倒的,除了被禁足的静园,恐怕全皇宫上下都知道了,自己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他现在也没有夺嫡的能力,就算皇上真的……也不会引发动乱。 而且,就算他还对皇后之死怀恨在心,明面上也不会办出不孝之事。 果然。 「原来是这样,晚晚,你就跟随张公公走一趟吧。」 「好,臣妾听殿下的。」 「公公留步!」 张公公被喊住,吩咐人先将林非晚带上车。 「殿下还有事?」 「张公公,人是你从带走的,麻烦你怎么带出去的,再怎么给我带回来。」 秦逸长眸一凛,明明语气温和,张公公却听出一股威胁之意。 只觉得头顶冒凉风,赶忙赔笑:「那是,老奴一定把侧妃全须全影地送回来。」 「公公一定要记住自己说的话,如果晚晚在外面受了欺负,本殿不找别人,就找你算账!」 「诶,殿下放心,老奴一定护着晚侧妃。」 「呵。」 一声低嗤传来。 「当初母后去求父皇时,公公也是这样告诉我的,可最后……」秦逸握紧拳头,「为什么,如果当初您放我进去,或许母后就不会……亏我那么相信你。」 「老奴该死,殿下如果想要老奴偿命,就等皇上康复,到时老奴死也能瞑目了。」 秦逸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摆摆手,「你走吧,记住答应我的话,护好晚晚。」 「是。」 张公公退下,不由得对马车中的女人多看了两眼。 能够让殿下如此青睐,除了名字与那人相同之外,定是还有别的过人之处。 因为是给皇上看病,一路上林非晚几乎是脚不沾地。 刚到寝宫外,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林非晚十指暗暗握紧,她就不信,当初秦枫和慕容薰做的事情德妃会不知道。 说不定她正是参与者之一。 「张公公,你真要让这小丫头片子给皇上看病?」 德妃拦住二人的去路,一双眸子不屑地在林非晚身上打量。 「你就是逸王侧妃?这可是给皇上看病,万一出了问题,你担待得起吗?」 林非晚也不惧她,「臣妾 是奉太后之命过来的,莫非德妃娘娘是信不过太后?」 这罪名,就算她在后宫中万人之上,也兜不住。 「你……」 德妃咬牙,「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片子。」 「谢娘娘,等臣妾治好皇上娘娘再夸奖不迟。」 林非晚福了福身,越过她进到寝宫。 身后的张公公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这丫头竟敢跟德妃硬刚,似乎没有他一开始看到的那么胆小怯懦。 而且,这脾气很像那个女人。 难怪。 或许这便是秦逸会破格宠爱她的原因吧。 也好,他心里也能好受些。 「哼,」德妃暗哼一声,「走着瞧,看你一会还能笑得出来!」 「不必多礼,快,快去看看皇上。」 林非晚见到太后,刚要行礼就被扶起。 「是。」 走上前,林非晚赫然发现,短短数日,南风帝竟然苍老许多,鬓角隐约可见一些白发。 看来秦逸「谋反」、皇后自尽这两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小。 在龙榻旁的凳子上坐下,伸手把脉。 片刻,张公公迫不及待地问:「侧妃娘娘,皇上的病你可有能治?」 「能是能,不过……」 「不过什么?」 众人的心一喜又一紧。 林非晚起身,「我曾在医书上见过这种毒,此毒来源于一种名为诡母的毒花,中毒者短时间感觉不到影响,一旦毒发,便会吐血昏迷,浑身发青,此毒是一种慢性毒,不会让人立即死亡,只会让人在昏迷中慢慢死去。」 太后一听就着急了:「晚侧妃,你快告诉太医该怎么解毒。」 林非晚有些为难地开口:「要解此毒需取至亲之人的心头血,以心头血为药引,再辅以天山雪莲等解毒圣物方可有效,而且……」 「而且什么,晚侧妃,你有话直说,别让哀家着急。」 「回太后,先不说这心头血难取,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要了取血之人的命,书中的解毒之法对心头血要求也甚高,需要这位至亲是至纯至孝之人才可,否则,解药也就变成了毒药,不仅救不了人,还可能会……」 余下的话她没说,但听者自明。 「取哀家的!哀家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活够了,为了皇上,就算死也心甘情愿。」 「太后三思啊!」 众人跪倒一片。 唯有林非晚依旧站着,「太后,您的心头血不能用。」 「为何?」 「虽说是药引,但心头血极为难取,需要的量又多,老人和孩子都不能取。」 「这如何是好?」 「太后,只能让两位殿下来试了。」 王太医附和道。 这时…… 「一派胡言,来人,将她给本宫押下去,乱棍打死!」 第一百二十一章 鱼儿终于上钩了 德妃怒气冲冲地进来。 一声令下,身后的贴身太监王量带着人上前将林非晚押住,就要往外拉。 张公公一见,立马拦下。 「德妃娘娘,晚侧妃是太后请来的。」 「皇上还没驾崩呢,德妃就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吗?」 太后一拍桌子站起来,「咳咳……」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德妃连忙过去,扯着笑脸解释:「母后误会了,臣妾是担心您被这丫头给骗了,您想想,连诸位太医都解不了的病症,她一个丫头片子怎么就刚好能解,臣妾怀疑,要么她与下毒之人有牵连,要么……皇上中的毒就是她下的!」 「这……」 此言一出,诸位太医您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齐齐落在林非晚身上,眼里都闪着几分怀疑。 太后的怒容也消退一些,转头上下打量起她。 林非晚抬头,与德妃四目相对。 如果不是众人都在,德妃眼底的得意快从溢出来了。 「贱-人,这就是你的下场!」 德妃无声地说着。 林非晚看着她的口型暗暗勾唇,上头没有皇后压着,德妃的野心是彻底不隐藏了。 「晚侧妃,你怎么说?」 太后审视地看过来。 宫中戒备森严,皇帝的一日三餐又有专人检查,却莫名其妙中了毒。 这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而且又是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 她不想怀疑秦逸的枕边人,但也不得不多想。 秦逸这些年除了林非晚之外,再也没亲近过别的女子。 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如果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名字相同,断不会让秦逸如此看重。中文網 但话又说回来,万一她包藏祸心…… 所以,她不得不谨慎些。 谁知,林非晚竟然笑了。 「你笑什么?」 德妃拧眉质问。 「臣妾是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本来好好在静园里,连皇上中毒的事情都不知,又何来下毒一说。」 「如果仅仅因为臣妾懂得解毒之法就被怀疑,那也太冤枉了,你们见过哪个下毒的人会自曝知道解毒之法?」 「给人下了毒,又去解毒,图什么,好玩吗?」 「静园下人甚少,臣妾还要服侍逸王殿下,没有德妃娘娘您那么闲,不会做那种费力不好讨好的事情。」 「而且,今日是张公公奉命去请臣妾过来的,如果说臣妾有嫌疑,那下令的人岂不是也……」 「放肆!竟敢对太后不敬!」 好不容易找到漏洞,德妃连忙打断,一张脸阴沉的剜过去。 谁知。 「嗯,晚侧妃言之有理,德妃,按照你的逻辑,哀家也有嫌疑,你要不要也把哀家带下去审问一番。」 太后沉着脸说完,德妃立马像打蔫的茄子。 「母后息怒,臣妾不敢。」 张公公适时上前:「太后,德妃娘娘,老奴可以给晚侧妃作保,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皇上中毒的事。」 太后自然是相信张公公的。 「嗯,此事到此为止,张茂,你去传太子过来。」 德妃大惊失色:「母后,您真的相信这丫头所言,要取枫儿的心头血当药引?」 太后凤眸眯了眯:「怎么,德妃不乐意?」 「臣妾不敢,只是取心头血做药之事从前闻所未闻,皇上如今昏迷,万一两位殿下再出什么差错… …」 林非晚福了福身:「太后,臣妾幼时曾听闻过一个传说,至纯至孝之人都有神仙庇佑,有危险也能逢凶化吉,此前太子殿下在战场上屡次大捷,还与号称「冷面修罗」的雪千御打成平手,区区取血之事,应该不成问题。」 「德妃,你听到了吗,哀家知道你担心枫儿,我们南风国最注重孝道,如果枫儿连这一点考验都经不住,日后如何承接大统。」 太后这话说得算是很严重了,而且又当着一众太医和下人的面。 德妃只能强装贤惠应下。 「太后误会了,臣妾只是担心枫儿和皇上若同时倒下,我南风国恐怕会群龙无首,到时万一……」 「太子殿下到!」 「给皇祖母、母后请安,儿臣刚将紧急奏疏处理完要往这边赶,就在路上碰到张公公。」 秦枫一席话,正好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太后点点头表示理解,「枫儿,皇上的病情张茂可告诉你了?」 秦枫看了德妃一眼,垂下头去,「回皇祖母,告诉了。」 「你怎么想?」 「为了救父皇,孙儿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慌慌张张跑过来。 「太子殿下,不好了,边关急报,有五千血衣卫出了驻地,直奔两国交界而来!」 「什么!」 秦枫右手握拳,在左手心狠狠一锤:「可恶,莫非是北雪国知道了父皇中毒的消息,打算向我南风开战?」 这一招用得好。 德妃唇角暗勾,余光给了秦枫一个赞赏的眼神。 随即佯装慌张的模样,「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也犯了难。 南风国面临危机,皇上昏迷,眼下还需要秦枫主事,他是万万不能受伤了。 能救皇上的,就只有被禁足在静园的大孙子秦逸。 可是秦逸的身体…… 太后一阵头疼。 「母后,您没事吧?」 太后摆摆手,「晚侧妃,枫儿如今是我南风的主心骨,不容有失,依你之见,逸儿的身体能经得住吗?」 鱼儿终于上钩了。 林非晚眸底划过一抹狡黠。 她佯装为难,「这……恐怕有些难办。」 话锋一转,「太后别误会,臣妾不是说逸王的身体撑不住,臣妾方才说过,这心头血须得是至纯至孝之人的,逸王为什么被禁足不用臣妾多说,他的心头血就算臣妾敢取,诸位敢用吗?」 她的目光扫视过来,正好与德妃撞到一起,眼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德妃一怔,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她想抓,却抓不住。 只能凭直觉,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可她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她还得感谢这位晚侧妃,没有对方,她怎么能趁机将秦逸这个麻烦彻底铲除呢。 今日这个必死之局,秦逸你是逃不掉了。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此起彼伏的唏嘘声与愁容交织在一起,唯有林非晚像个局外人,甚至还偷偷打了个哈欠。 终于,太后发话:「来人,传逸王过来。」 「太后,您相信我家王爷是被冤枉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看先太后与德妃母子。 如果太后说相信,也就意味着前太子秦逸谋反的事很可能会反转。 到时,占着太子之位的秦枫该如何自处? 对于前朝来说, 也是一场不小的动乱。 如果太后说不信,那这心头血还要不要了? 要,就是明摆着要置皇上于死地。 不要,就得从秦枫身上取,将南风陷于群龙无首的危险当中。 两边取舍,两边都难。 德妃咬牙,她决不允许秦逸翻案。 「放肆!逸王的案子是当初皇上亲自审的,你是在质疑皇上昏庸吗?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看她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张公公刚要上前阻拦,就听门外一声怒喝:「慢着!」 「咳咳……」 随着一阵咳嗽声,瘦削的身影缓缓走进来。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上下打量,直到确定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德妃娘娘,人是皇祖母带来的,您要打要骂是不是先支会皇祖母一声?」 不等德妃回应,转头,他不悦地瞪了张茂一眼。 「张公公,你忘了临走时怎么向本殿保证的?」 张茂有些委屈得撇了撇嘴,他也是想拦着的,只是秦逸出现得太快了。 林非晚饶有兴致地看着张茂吃瘪的模样,差点笑出声,还好憋住了。 犹记得小时候,她就经常调皮,将张茂气成这样。 「咳咳……」 怕她忍不住,秦逸故意用衣袖遮挡,轻轻掐了她一下。 林非晚会意,脸上又恢复一副悲戚戚的模样。 「逸儿,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太后担忧地问。 「皇祖母,孙儿的身体自己知道,再将养些时日就能彻底痊愈了。」 「哦,那就好。」 太后叹了口气,为难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逸儿,此事恐危及性命,你可愿意?」 秦逸直接跪下,「皇祖母,孙儿愿意,之前的事情孙儿是冤枉的,如果孙儿的心头血能够将父皇救回来,也能为孙儿洗脱冤屈,如此,就算是魂归九泉,孙儿也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呸!呸!呸!说得什么不吉利的话,你一定会没事的。」 太后转头看向林非晚,一字一顿:「如果逸王出事,你也得陪葬!」 「太后放心,不用您说臣妾也会那样做的,只是取心头血之事复杂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让献血者丢掉性命,所以需要极为安静的环境,现在,请无关人员出去。」 林非晚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后眼神复杂地看了皇上一眼,就要走出寝殿。 「母后,你真的放心将皇上交给她们?」 「不然呢,你有别的办法,没有就不要在这碍事。」 「臣妾……」 德妃哑口。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跟着走了。 一时间,殿内除了躺在龙床上的皇帝,就只剩下林非晚、秦逸、面容阴狠的德妃与神色难辨的秦枫。 第一百二十二章拉下去五马分尸 「怎么,德妃娘娘改了主意,要让太子殿下献血吗?」 林非晚挑眉,径直看过去。 德妃强压怒火,「哼,别得意得太早,如果皇上有事,你九族都不够砍的!」 林非晚笑笑,「谢娘娘关心,臣妾孤身一人,要真论起九族,娘娘您也在其中呢。」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希望你的医术能像你的嘴一样硬,枫儿,我们走!」 德妃甩袖,秦枫转身,余光别有深意地看了林非晚一眼,眸底晦暗不明。 林非晚暗暗握拳,强忍心中的恨意。 蓦地,手掌被一股温热包裹。 余光向下一扫,是秦逸的手握了上来。 「我在。」 他用口型无声地说。 林非晚点头回应。 等人都走光,林非晚将大门插上。 秦逸也从袖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血包。 二人相视一笑,动手操作起来。 半个时辰后。 大门吱吖一声打开。 「皇上和逸儿怎么样了?」 太后上前,抓起林非晚的衣袖。 她衣襟上血红一片,被用力一抓,猩红的血顺着指缝往外渗。 「啊!」 一声尖叫,太后看到自己湿漉漉的双手差点晕过去。 「皇上和逸儿他们……」 太后颤抖着问。 林非晚拧了大腿一把,疼痛让她立马红了眼眶。 一见这副场面,众人都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铁定是失败了。 以这失血量,怕是连逸王都搭上了。 「太后,太后怎么了,太医,快来看太后。」 太后突然晕倒,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晚侧妃,你可知罪!」 德妃得意的眉毛都要飞起来。 这下不仅轻松除掉了秦逸,还让他永久被钉在不孝不仁的耻辱柱上。 而她的枫儿,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看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头子们还敢质疑。 她走到林非晚跟前,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说起来本宫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本宫也不会如此痛快地除掉心头大患,如愿以偿。」 说完,德妃正色道:「来人,将这个害死皇上和逸王的贱-人拉下去五马分尸!」 「慢着!」 林非晚突然一改之前的难过之色,笑了起来。 「德妃娘娘,臣妾何时说过皇上和逸王出事了?」 「什么?」 众人闻声,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咳咳……晚侧妃,你什么意思?」 太后也悠悠转醒。 「回太后,皇上的毒已经解了,很快就能醒过来,逸王失血过多太虚弱,不宜走动,臣妾才没让他出来。」 「真的?」 太后老泪纵横,在丫鬟搀扶下颤颤巍巍向里面走去。 众人跟在太后身后,也浩浩荡荡进了寝殿。 「不,这……」 德妃留在原地喃喃,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非晚。 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的神色瞬间转为怨毒。 「贱-人,你故意的!」 林非晚微微侧头,「德妃娘娘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不过,您刚才的话臣妾可是一字不落地记在脑子里了。」 德妃脸色大变,「你……你觉得说出来有人会信?」 都怪她当时太得意忘形,没管住嘴。 万一这贱-人把那句话说出来,就算她不承认,恐怕也会引发皇上等人的猜忌。 而在宫中,最可怕的就是猜忌。 当初如果不是林鸿功高盖主、皇后母家势力太盛,引发皇帝疑心,想必太子谋反案也没有那么快下定论。 林非晚自然看穿了她的打算与担心,故意笑得更甚:「谁知道呢?娘娘您之前也夸臣妾伶牙俐齿,说不定臣妾真有本事让人相信。」 德妃咬牙:「你敢!只要本宫不认,你便是污蔑,污蔑贵人可是杀头之罪,别说秦逸现在只是个王爷,就算他还是太子,也保不住你!」 林非晚也不惧,上前与她面对面,「娘娘可能不知道,臣妾是可以为了咬下敌人一块肉,宁愿把命搭进去的人,你说,我敢不敢。」 她勾唇一笑。 德妃竟然打了个寒颤。 「母妃,父皇就快醒了。」 秦枫的声音传来,德妃才回过神。 暗暗捏紧拳头,自己竟然在这个贱-人面前失态了。 抬头,就看到秦枫目光不悦。 显然是怪她迟迟没进去。 「和她有什么好聊的!」 二人并肩时,秦枫小声埋怨道。 别的妃子恨不得扑到父皇身上去表示担心。 他母妃却像个外人一样在外面和别人唠嗑。 经过这件事,秦逸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肯定要提升一大截。 说不定父皇一高兴还会把他的罪名给平-反。 到时,他的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在这个紧要关头,母妃竟然不给力。 怎么能叫他不气。 「咳咳……」 「逸儿,你没事吧,太医,逸儿的身体怎么样?」 太后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大孙子,眼里的慈爱让秦枫嫉妒不已。 就因为母妃不受太后喜爱,连带着他这个儿子待遇不好。 太后对他与对秦逸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更像是君臣。 就连秦逸被坐实谋反,太后也时不时过去探望。 有时候秦枫在想,如果被污蔑造反的是他,恐怕这会坟头草都长了三尺高了。 「回太后,多亏晚侧妃医术精湛,逸王只是气血亏损,于性命无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好,好,哀家也可以放心了。」 「怎么回事,朕这是怎么了?」 龙榻上,南风帝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地蹙眉。 「皇上,你醒了。」 「让母后担心了,儿臣这是睡了多久。」中文網 「皇上忘了,您是在大殿上吐血昏迷了,得到消息的时候臣妾都要急死了。」 华嫔眼泪汪汪,娇滴滴摇着四两肉就要往跟前凑。 只觉得头顶发凉,回头一看,就见众妃嫔自愿让开一条道路。 她心中不甘,也只能讪讪地退到一旁。 「皇上,您醒来真是太好了,看到您昏迷的时候,臣妾吓都要吓死了。」 德妃啼哭抹泪,我见犹怜。 南风帝正想抬手安慰,见势的德妃头一侧,正好露出头上戴着的九尾凤钗。 抬起的手瞬间落下,脸色沉下去。 九尾凤钗是皇后才有的规制。 如今后宫德妃最大。 秦枫擢升太子后,德妃更是被看作是继后的不二人选。 他不是 不知道,前朝、后宫都已经把德妃当成皇后来看待。 只差他一封圣旨,就能名正言顺。 可他心中对先皇后有愧,并没有再立后的打算。 就算平日德妃旁敲侧击,他也从未回应过。 如今德妃此举俨然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皇后,也太着急了些。 「皇上,您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南风帝轻阖眸子,「你头上的凤钗太晃眼,摘了吧。」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德妃的头上。 有诧异的,也有看好戏的。 德妃自然知道皇上指的是那枚九尾点翠凤钗。 九尾凤钗是皇后的规制,在她心里,皇后之位非她莫属,差的只是一道圣旨罢了。 她戴这个的目的,就是想提醒皇上快些下旨。 也警告那些不安分的妃子们,不要妄图争宠。 现在众目睽睽,皇上让她摘下象征着皇后的饰物,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她不配当皇后了吗。 德妃的后槽牙都快咬断了,将凤钗狠狠攥住,任由锋利的边缘刺进掌心。 身后的秦枫亦是心情糟糕到极点。 同时也埋怨母妃太过急躁。 「嗯,还是这样顺眼些,以后便也做这种打扮吧。」 一句话,皇后之位,与德妃彻底无缘了。 众妃子心里乐开了花,这是不是代表着她们有上位的希望。 「咳咳……」 秦逸的声音打破沉寂。 南风帝这才注意到坐在太师椅上的秦逸。 顿时脸色不妙:「逆子,你怎么出来了!」 太后连忙解释:「皇上,是逸儿和他的侧妃救了你的命。」 南风帝狐疑地看向王太医。 王太医点点头,将医治南风帝的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你说药引需要至纯至孝之人的心头血?」 「是。」 南风帝眼中神色复杂。 这时,一道娇俏身影走进来。 「你是逸儿的侧妃,怎么能把重伤的他丢下这么久不管不顾。」 太后不悦地说了声,却并没有质问的意思。 经此一事,她早就对这位侧妃另眼相看了。 林非晚伸出背在后面的手,手掌摊开,竟是一把成熟的莲子。 「回太后,臣妾先是和德妃说了会话,又去御花园的池塘里取了这些莲子,静园闭塞,将莲子种下,多些景色能让王爷心情好,身子也能恢复得更快。」 太后一时心疼不已,拉过她的手:「你有心了。」 说完,又看了眼德妃。 「你和德妃聊了什么?」 德妃心里咯噔,狠剜向林非晚。 却在太后视线转过来时,迅速变成一张笑脸。 林非晚感慨她变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 挑了挑眉,看着她,一字一顿,笑着道:「德妃娘娘说谢谢臣妾让她……」 「晚侧妃!」 德妃突然大喊一声,却迎来太后一记白眼。 也让在场的众人一阵莫名奇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秦枫低头黑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母妃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做不成皇后,失心疯了不成。 太后给了德妃一记警告的眼神。 「晚侧妃,你接着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太后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在后宫多年,别的不说,看人,尤其是女人,很有心德。 当初她就觉得德妃心机深、野心大。 奈何德妃多年来伪装得太好,又会讨皇帝开心。 再加上南风皇室本就子嗣单薄,成年的就只有皇后所生的嫡子老大秦逸,与德妃所生的老二秦枫。 其余的孩子要么未出世,要么在幼时夭折。 德妃当之无愧成了后宫中的第二人。 前太子谋反案后,皇后自尽谢罪,原本的二殿下秦枫成了太子。 一时间,德妃母凭子贵,在后宫中一人独大......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爽文,仙侠脑洞武侠,雪中一剑万相,青鸾土豆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二十三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真要抗旨 小山似的黑色身影犹如一道闪电猛扑过来。 雪承澈想躲已经来不及。 “黑豹,回来!” 一声冷喝。 近在咫尺的身形硬生生顿住,却并没有离开的意识。 幽绿色的眸子盯在雪承澈身上,呲牙咧嘴地发出一阵阵低吼。 “呜……呜……” 雪千御剑眉深蹙,这还是黑豹第一次不听他的话。 “皇叔,这……” 雪承澈一动不敢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个畜生。 之前来御王府时也没见它这样。 不远处的林浅雪也吓傻了,上次的情形历历在目,她甚至还能清晰......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仙侠,雪中穿越武侠,土豆斗罗剑来,全军列阵剑仙玄幻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huayu.zongheng.com ☆★☆★☆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真要抗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路不太平 「什么诡天气,好好的,竟然要下雨了。」 追云低声抱怨了句。 下雨天赶路什么的,最是讨厌。 行李什么的容易湿了不说,车子、马匹都得弄一身泥。 「就不能晚点再下吗,真是的。」 追云继续嘀咕,丝毫没注意到轮椅上的人全身紧绷。 听到闷雷的那刻,雪千御的心毫无征兆地一沉。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 命运攥在别人手里,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无力感袭便全身。 恍惚间,周遭的一切归于沉寂。 他仿佛回到了前世,耳边全是刀剑撞击、划破皮肉的声音。 眼前是一片赤红,鼻尖充斥着满满的血腥。 扶在轮椅上的手狠狠握紧,修长的骨节发出一阵「咯吱」声。 也正是这时,「蹭」的一下,被压抑已久的火阳烈蛇毒犹如脱缰的野马,瞬间爆发。 「呃!」Z.br> 雪千御浑身紧绷,发出一声闷哼。 此刻他的身体犹如一座火炉,奔腾的血液好比岩浆,顺着血脉游走在四肢百骸。 从里到外被炙烤着,皮肤表面已经变成深红色。 胸前、脖颈、手臂、手背的血管蜿蜒鼓起,犹如一条条赤红的小蛇,不停蠕动。 毒发得太过突然迅猛,雪千御狠狠咬牙,用内力调息,试图缓解毒发。 「怎么会这样?」 追云大惊失色。 自从茅屋事件后,主子的热度已经很久没发作得这样严重了。 他急忙打手势给守在四周的暗卫传信。 「主子坚持住,沈神医马上就到。」 「轰隆隆……」 「咔嚓!」 一道银龙划破天空,陡然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没来得及回到屋内的二人瞬间成了落汤鸡。 冰凉的雨点砸下来,正好能帮雪千御降温。 原本紫红的脸色和身体在雨水的不断冲击下颜色慢慢变淡,直到最后成为粉红。 缓解是缓解了,但只是表面。 体内那团火,依旧熊熊燃烧着,似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焚烧殆尽。 中火阳烈蛇毒者必定死状奇惨,究其原因,便是此毒会让人的五脏六腑化为浓水。 相当于是活活疼死,表情怎么会好看。 这时,沈翊匆匆赶来。 只见他用衣襟遮住一点区域,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到雪千御鼻下晃了晃。 下一秒。 「呕!」 雪千御像是吃撑了一样,干呕不止。 说也奇怪,随着他干呕的动作,身上的异样竟一点点褪去。 这情形,纵然沈翊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着实惊叹了一番。 好一会,雪千御倚在靠背上,深呼几口气。 「还好你来得及时。」 沈翊也不谦虚,「那是自然,我这几日都没合眼,都有黑眼圈了。」 说着,沈翊又将一枚药丸递给他,「不过总算没白忙活,瓷瓶里的东西能暂时压制毒发,这是我根据林非晚留下的方子做出来的,专门治疗你的眼睛,但你中的毕竟是火阳烈蛇毒,效果有多大不好说,火阳烈蛇毒还没有治愈的先例,这药方只能边试边改。」 「太过分了,宫里来人催起程,王爷,您看是不是把黑豹放出去。」 刘管家面色不悦地进来。 雪千御摆摆手,「不必,本王这就起程,刘叔,家里就交给你了。」 「是,王爷,您在外面一切小心。」 「嗯。」 待刘管家离开,雪千御吩咐道:「留下一半的暗卫守住王府,其余人随我去边关。」 追云和沈翊对视一眼,显然不理解他的意图。 雪千御一走,王府就空了。 谁会闲着没事找一群下人的麻烦。 倒是他去往边关的这一路,只有一半的暗卫和几百血衣卫跟随,才应该小心提防。 「王府不会有事的,少留一些暗卫便可,你实在不放心,等与血衣卫会合,再拨回来一些人便是。」 沈翊开口相劝。 雪千御摇摇头,从毒发之前到现在,他心里总是有一种慌乱的感觉。 而且,越是要起程,这种感觉越是强烈。 「沈翊,你留下吧,万一……」 话没说完,就被沈翊打断。 「雪千御,你什么意思?没有我,你下次再毒发怎么办?我可不想跑那么远去替你收尸。」 「收尸」两个字像刀子剜进雪千御心里。 不出意外,前世便是沈翊替自己收的尸吧。 一股凄凉感涌上心头。 瞧见面色不对劲,沈翊沉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相交多年,他太了解雪千御了。 大敌当前都没见其露出过慌乱的神色。 在他印象中,雪千御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模样。 不对。 他猛地想起,这种表情曾见过一次。 那次雪千御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托孤一般。 当时他只当是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片刻,雪千御终于开口:「或许真如你所说,去往边关的路不会平静,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沈翊翻了个白眼,「没良心,我为你趟的浑水还少吗。」 「我是在说正事。」 雪千御的表情突然严肃,「还是那句话,一旦我发生什么意外,我希望能有一个信得过的人代替我,守住他们。」 这个他们,既指王府的人,也包含那十万血衣卫。 沈翊的真实身份是东璃皇子,雪千御能把北雪国的兵力交到他手上,可想而知,是何等的信任。 这一刻,沈翊动摇了。 他知道雪千御的决心,再僵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好,药丸和瓷瓶你带着,万一毒发就用刚才的方法,定期让人将你的脉案送回来,我会根据情况调制新的解药。」 「嗯,府里就交给你了,我将黑豹留给你,我走后,府中戒备一点不可松懈。」 「好,你万事小心。」 「你也是。」 目送着雪千御等人离开,黑豹怏怏地耷拉着脑袋,嘴里委屈地呜咽着。 这还是雪千御第一次未带它上战场。 听着黑豹的「呜呜」声,沈翊的心也莫名发慌。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乌云散去,惨淡的月光从云层里跳出来,将地面的积水映出一层白光。 「阿嚏!」 「阿嚏!」 夜黑风凉,冬青和张清二人冻得直哆嗦,裹了两层衣服都没缓过来。 纵然车轮滚滚,十分嘈杂。 雪千御依旧听到了身后马车里的动静。 「追云,还有多久到客栈?」 「回主子,过了前面林子,再有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没有女眷的时候他们都是骑马抄近路,现在只能走官道,自然要慢上许多。 而且不知怎么的,上一个官驿竟然关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赶这么久的夜路去找下一个落脚点。 夜风习习,吹得树叶飒飒作响。 因着刚下过雨的缘故,泥土的腥味与树木清新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说上难闻,但也绝不好闻。 而隐约间,好似还夹杂着一股熟悉无比的气息。 那便是杀气。 「吁!」 为首的血衣卫勒马,仔细环顾着四周。 其余人也警戒起来。 「来了!」 马车中,雪千御早已摘下白绫,借着月光,隐约能看到一些虚影。 但这就足够了。 他不敢确定这波人是不是前世暗算自己的人。 因为当时他是在府中遇害的。 而此时,却是发生在前往边关平乱的路上。 气氛诡异的宁静。 月亮躲进与层,风也好似静止了一般,再也听不到树叶的沙沙声。 取而代之的,是彼此的呼吸。 「晚侧妃,东西是买回来了,但其中好几种药材掌柜的都说没有,属下跑了好多店铺也只找到这些成色的。」 子书摊开几个包袱,将盒子里的药材一一打开。 轮到最后几个盒子时,他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 「掌柜的说这些有剧毒,侧妃您用的时候要小心。」 「嗯。」 林非晚很满意他的细心。 正要细看一下药材成色。 晴空毫无预兆地闪过一道霹雳。 紧接着,乌云密布,雷声不止。 狂风吹息了烛火,屋内顿时变得昏暗一片。 蓦地,林非晚心头一紧,一种不好地预感涌上心头。 「呼!」 子书吹开火折子点亮烛火。 发呆的面庞被照亮,林非晚缓过神,接过烛火对着药材打量起来。 成色虽然比她要求得差,但到底是稀有物,能买到就不错了。 「对了,那些掌柜可有对你的身份起疑?」 「侧妃放心,属下假装成路过的富商,去的店铺相隔较远,又是按您的吩咐分开购买,而且每去一家都换了装扮和口音,不会被发现的。」 「那就好,我有一件私事需要你帮忙打听一下。」 「侧妃请讲,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多谢,你帮我打听一下冰火藤、菩提肉和琉璃果这三种药材。」 「这三种怕是有些难。」 子书蹙眉,「属下跟随皇后娘娘时曾听闻过这三种药材,乃是与宫中的圣血莲齐名的稀奇之物,可遇不可求,一般的药店应该没有,属下只能去别的渠道打听。」 「好,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对了,这件事你知我知,不必告诉逸哥哥和其他人。」 子书愣了一瞬,「是。」 既然主人相信她,他也选择无条件相信。 刚送走子书,转身,林非晚猛地捂住心口。 第一百二十六章夺命箭 「好痛,感觉要喘不过来气了。」 林非晚紧靠在门上,双手死死捂住心口,不知不觉下唇已经被咬出血来。 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中了子母引能活到原主这个岁数的也算是奇迹了。 医书上并没有关于是否会遗传给下一代的解释。 一直以来,有关胎儿的脉象一直都很平稳。 更奇怪的是,自从来到南风之后,连恶心的感觉都消失了。 如果不是通过脉象得知腹中胎儿正在健康成长,她真的会怀疑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可现在,她不敢确定了。 忍着心头的剧痛,一遍又一遍探查着脉象,直到心头剧痛一点点散去,才停下手。 一炷香的时间,对她来说仿佛度日如年。 「宝宝,你放心,娘亲拼了命也会保护你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万里之外的北雪国,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正在悄然上演。 月亮躲进云层,带走了最后一点光亮,也仿佛带走了一切声音。 周围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目之所及,不过方寸。 鼻尖满是泥土的腥臭味,再也难辨其他。 众人下意识握紧缰绳,屏住呼吸,如今的他们能靠的,唯有听觉。 许是感受到了什么,拉车的马儿们有些躁动。 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滑泥泞,带得马车轻微摇晃,发出一阵难听的「吱吖呀」声。 也正是这些异样,影响了血衣卫们的判断。 「咻咻咻!」 似乎是瞅准了时机,无数支箭羽从四面八方袭来。 不用雪千御发话,血衣卫们已经配合默契地在两辆马车四周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 「铛铛铛!」 金属碰撞声不断。 飞来的箭矢比雨点还密,不时能听到划破皮肉的声音。 很快,泥土的腥臭味被血腥味取代。 而那箭雨,依旧势头足的像瓢泼。 雪千御自是淡定无比。 可后面马车里坐着的冬青与张清不同了。 「张清姐姐,我们不会死在这吧,我还没找到小姐呢。」 张清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慌乱,拍拍她的肩膀。 「放心,王爷从不打没准备的仗,外面的血衣卫正在拼命保护我们,他们都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冬青受到了鼓舞,眼神坚定地点点头,「嗯,如果那些人敢冲过来,我就和他们拼命!」 说着,她从头上取下一枚簪子护在身前,死死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张清也松了口气,转身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 她身后背着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早在刺杀发生之时,她就打定主意。 一旦情况不妙,她宁死也不拖累王爷。 虽然不知道这波人是谁派来的。 但为了不让人有心人发现她不是王妃,临死前,她还要把脸刮花。 这时,冬青突然看到了她手里的匕首。 眼中一喜,「张清姐姐,你有这个怎么不早说,快给我,我好歹和小姐一起学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保护你肯定没问题。」 说着,不等张清拒绝,就把手里的簪子和匕首调换了。 张清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万一说了,冬青更不会将匕首给她,反而还可能 会选择和她一样的道路。 「云统领,刺客在暗处,这样下去我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为首的参将吴达小声道。 追云蹙眉,那些人的箭就像用不完一样。 也正因如此,他才不好判断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不敢轻举妄动。 可只要他们有足够的箭,耗都能把他们耗死。 等他们力竭,到时候一个个就都成了刺猬。 若是黑豹在就好了。 它能凭气味判断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时多时少,还能发动突袭。 一只狗可抵数百精兵。 犹豫之际,马车中的雪千御冷冷开口:「兵分三路,一路分散站位在原地守护,一路伺机突围,追云,你带最后一路人马绕去后方,准备前后夹击。」 「可是主子,我们不知道刺客人数多少,万一……」 若是雪千御全盛时期,他自然不会有所担心。 可现在雪千御目不能视,对外也一直宣称双腿废了。 不管刺客是谁派来的,如果被他们发现雪千御双腿完好,不知道会引发多少风波。 他不敢冒险。 「主子,还是多留些人手守在这,这样属下也能放心离开。」 回应他的只有骨节敲击桌面的「嗒嗒」声。 追云知道他犯了的大忌。 这要是战场上,动摇军心,是要被杀头的。 「是,属下遵命。」 他咬牙带人潜入夜色。.z.br> 而失去了三分之一人手的人墙,与之前相比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咻!咻!」 数道漏网之箭钉在马车壁上,发出一阵「蹬蹬」声。 「嘶……」 马儿有些受惊,不安地刨着蹄。 其中一名血衣卫趁着间隙喊道:「王爷,这马毕竟不是战马,要不要属下……」 万一马儿受惊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不必。」 随即一前一后两道掌风袭出,原本躁动的马儿竟然真的安静下来。 这一幕让所有血衣卫不禁目瞪口呆。 王爷也太神了。 而实际上,他不过是将脚下黑豹的坐垫用掌风挥出一道气息。 马儿养在王府,熟知黑豹的气息。 嗅到熟悉的气味,以为黑豹也在,这才有了安全感。 终于,箭雨渐渐弱了起来。 众人心底一喜,终于要熬过去了。 他们在战场上面对的都是真刀真剑,像这种偷偷摸摸的,并不擅长。 「大家撑住,等没了箭,咱们就把那些只敢暗中伤人的老鼠们一个个揪出来!」 「是!」 众人信心大震,一连串的金属碰撞声后,终于,箭雨停止。 月光透过稀稀疏疏的云层将浓墨似的夜色搅散。 依稀能看到密林中暗影攒动。 随着一声嘹亮的口哨,众人知道时机来了。 黝深的密林里突然爆发出阵阵惨叫。 紧接着,大批黑衣人向着马车奔涌而来。 一众血衣卫非但不惊,反而露出兴奋的神色。 「老规矩,看谁砍得多。」 吴达如泥牛入海,下一秒,以他消失的地方为圆心,直径半米内的黑衣人头与身子分立,数十道血柱喷涌而起。 「兄弟们,一起上!」 「唰唰唰!」的动静不绝于耳。 如果不是夹杂着惨叫声, 听得人还以为到了菜市场,外面一群人在砍瓜切菜。 不知过了多久,入鼻都是作呕的血腥味。 冬青挑起一角,偷偷向外看去,只一眼,就瞪大眼睛,捂紧了嘴巴。 太可怕了,外面简直就是一片炼狱。 到处是残肢断臂,一个个血衣卫人如其名,浑身上下被血染红。 如果不是那身衣服,根本分不出敌友。 「主子,属下等不负所托,所有刺客悉数歼灭。」 「好……」 「好」字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驾车的血衣卫忽的抬手。 只听「嗖」的一声,一道银光直奔车内,一道亮光直奔苍穹。 「嘭!」 「噗嗤!」 「铮!」 夜空被短暂照亮。 染血的袖箭穿透马车,径直钉在第二辆马车的车壁上。 鲜红的血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 「主子!」 「王爷!」 追云一脚将人踹下来,钻到马车里。 吴达一脚踩在那人身上,狠狠质问:「你……到底是谁?」 他们这才发现驾车的已经被换了人。 「呵呵。」 那人呕出一口血,眼里满是得意,「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成功了。」 说着,那人抬手牙关一咬,永远闭上了眼睛。 「云统领,王爷他……」 吴达等人都是血性汉子,此刻却一个个红了眼眶。 他们心中的神,难道就这样陨落了吗? 不是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一个无名小辈的手中。 后面马车里的张清和冬青不可置信地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面马车内的追云何尝不是,他颤抖着伸出手。 就在要触碰到雪千御时,陡然收回,眼底的黯然立马被光亮取代。 「主子!你没事!」 雪千御移开手,露出冒着血的伤口。 正好离心脏偏了半寸。 手掌摊开,是一枚断了的点翠簪子。 当初带在身上只是为了缓解思念,没想到竟无意中救了自己一命。 「王爷没事,真是太好了!」 听到喊声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突然,马车内传出冷声。 「所有人,立即上路,不得有误!」 「是!」 「主子,属下给您包……」 衣服掀开,追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火折子下,才发现伤口处的肉是被绞碎的,其中密密麻麻泛着银光。 真够歹毒的! 这一枚袖箭名为狼牙刺,拥有极强的穿透力,穿透身体的同时会将伤口处的肉绞碎。 还会在人体内留下无数根尖刺,让伤口无法愈合。 更恐怖的是,即便当时人侥幸未死,那些尖刺也会慢慢渗入血液,最后直达心脏,取人性命。 所以,狼牙刺又名为夺命箭。 因其极易伤及自身,除非高手,一般都不会费事在上面淬毒。 不过以雪千御现在的情况,就算淬了毒也是白搭。 都会被体内的火阳烈蛇毒给克制,根本无用。 追云双手一抖,手中金疮药差点掉下去。 「不要声张,本王能坚持,追月收到消息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快马加鞭,直接去与他会合。」 「可就算不眠不休,恐怕 至少也得两天才行,一路颠簸,属下担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晚侧妃有点东西 追云咬牙叹了口气,「早知道就该让沈神医一起,如果有他在就好了。」 看着那不停冒血的伤口,他只恨自己无能,竟然连别人悄无声息前潜进来都没发现。 那波人出手阴狠,明显是奔着取主子性命而来。 伤口距离心脏只有半寸,两天时间,那些细如牛毛的针随时都可能要了主子的命。 他咬牙,在心里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出发!」 说话的同时,追云一个眼色,立时便有人离队,走出一段距离后,将怀中信鸽放飞。 御王府内。 沈翊与黑豹坐在台阶上,看着浓墨似的夜空。 一人一狗,相对无言。 「沈神医,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张秀看到主院亮着灯,鼓起勇气走进来。 沈翊看到她:「你也没休息?」 「嗯,姐姐和冬青都走了,我一个人睡不着,就想着绣些手帕,谁知道心里一直发慌,刚才还扎了手,就出来走走。」 张秀右手紧握住左手的袖口,羞涩地低着头。 闻言,沈翊狭眸眯了眯,拍了拍黑豹的头。 「走,找你家主子去!」 黑豹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激动地围着沈翊转圈。 一人一狗径直从她身边过去,连个头也没回。 「哎……」 张秀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口。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尽头才不舍地收回去。 看着袖中还未来得及送出的手帕,咬紧了唇。 好不容易有次单独相处的机会,还错过了。 和追风、追雨打好招呼,一人一马一狗如离弦之箭,与夜色融为一体。 天将破晓,黑豹忽然对着天空狂吠不止。 沈翊抬头,看到一抹白色一闪而过。 双指放到唇边,一个响亮的哨声划破天际。 很快,那抹白色像是受到了召唤,盘旋而下,径直落到他手臂上。 看到鸽腿上那一点红,沈翊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出事了吧? 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主危速救。」 果然出了问题。 看纸条上的口气,明显是背着雪千御发的。 沈翊心里那叫一个气。 对着黑豹大喊一声,「走,抄近路!」 扬鞭而去。 一般人受了重伤,都会去找最近的地方寻医。 但雪千御不会。 他之所以能从死人堆里杀出来,成为今日的战神王爷,靠得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与胆识。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沈翊紧握缰绳,他不知道雪千御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竟然会被搞得那样狼狈。 更让他好奇的是,雪千御对此似乎早有预兆。 「驾!」 还好座下是一匹战马,就这样一人一马一狗,不眠不休地跑了一天一夜,终于追上他们的脚步。 「主子,要不还是休息一下吧,山路颠簸,您体内的针怕是会……」 「死了没?」 熟悉的声音传来,追云激动地差点抱上去,还好理智制止了他。 雪千御同样惊喜,但只是一瞬,脸色就又变回深沉的模样。 「谁让你来的!」 沈翊也不理他,直接过去将衣服撩开,看到伤口的那刻,眸底闪过一抹杀意。 「 查清楚刺客的来历吗?」 「没有。」 追云摇摇头,那些人都是死士,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而且他们翻遍了所有人,都没有一点线索。 「你心里可有人选?」 这话问的是雪千御。 剑眉深蹙,嘴唇蠕动片刻,终是化作一声叹息,「没有。」 「真的?」 「真的。」 想杀他的人太多了,比如皇帝雪千夜、两个侄子,还有太后。 但他现在身负北雪国的国运,他们实在没有动手的理由。 但如果是敌国,不可能携带着如此多的兵器,悄无声息地潜进来这么多人。 而且,还刚好埋伏在他出行的路上。 一定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前世就是吃了这份亏。 还好这一世有了防备。 那只背后的黑手,不管藏得多深,他早晚都要揪出来。 「嘶……」 疼痛让他回过神。 「忍着些,这些针必需一个不落地取出来。」 说着,沈翊双指探入伤口深处,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嘶……」 雪千御咬牙忍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掉落。 他从袖中取出那枚断了的点翠簪子,握在手心,就好像那簪子能止疼似的。 沈翊余光扫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 「情」字害人呐。 「这……这是御王府,我怎么又回来了?」 林非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不是海棠轩是哪。 但周围静得不寻常。 「冬青,张清,张秀!」 她大喊,却只有回声。 蹙眉出了院子,刚要迈出的脚顿在半空。 斜对面,院门打开。 坐着轮椅的身影正背对她。 白绫被风吹起,男人似有所觉,转过头来。 贝齿咬唇,玉手握紧。 忽的,一道银光从眼前飞过。 「那方向……」 「小心!」 「噗嗤!」 心口的一抹红刺痛了眼睛。 「不要!」 「雪千御!」 林非晚猛地睁开眼,坐起身,不停地喘着粗气。 「晚晚,晚晚,做噩梦了吗?」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擦了下额头的冷汗,「我没事。」 「没事就好,快起床吧,早膳都热过三遍了。」 「哦,好。」 林非晚使劲揉了揉太阳穴,那个梦太真实了,就好像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似的。 「雪千御……」 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心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现在他应该正沉浸在林浅雪的温柔乡吧。 「殿下,北雪帝派了雪千御去边关,一场硬仗恐怕在所难免。」 子画小声道。 「雪千御。」 秦逸心中涌起几分酸涩。 林非晚在梦中还唤着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梦到什么,好像还听到了哭腔。 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事吧。 「父皇那边怎么说?」 「皇上正在和群臣商议。」 「嗯。」 秦逸淡定地点点头。 子画不解,「殿下,我们筹 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要让秦枫卸下军权,这样一来,皇上肯定会改变主意了,您不气吗?」 秦逸弯唇,摇了摇头,「有慕容刚在,秦枫没那么容易倒,不要计较一时的输赢,我们要的是把这棵树连根拔起。」 子画低头拱手:「是属下僭越了,郭大人已经着手调查之前的案卷,要不要调配人手去保护他,万一……」 「不必,如果有人对他动手,那才是不打自招,记住,对那几位御史大人的保护不可松懈,另外,替我收集雪千御的所有消息,事无巨细。」 子画狐疑,主子什么时候对他感兴趣了。 这时,太后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笑呵呵过来。 不过看到其中一个丫鬟抱着一堆画轴时,无奈地扶了扶额。 「逸儿快来,这些都是哀家精挑细选的人,人品、样貌、学识都没得挑,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这些画你父皇已经御览过,你放心挑便是。」 说着,将身后的画卷拿起一个,展开。 「这是吏部尚书的女儿,瞧瞧,这脸蛋,这身材,而且呀,弹得一手好琴。」 「这是杜御史的独女,和你一样,也爱种花。」 「这是季将军家的女儿,据说能文能武,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是……」 「诶呦。」 秦逸忽地一个趔趄。 「逸儿怎么了?」 太后连忙放下卷轴,担忧地问。 秦逸扶额,「皇祖母,想必是站得久了,孙儿有些头晕。」 太后一拍脑门,「都怪哀家太心急了,忘了你重伤在身,来人,快把逸王搀回屋中,这些画卷哀家先给你放到书房,等你有时间了再慢慢相看。」 「孙儿多谢祖母。」 送走太后,秦逸深呼一口气。 听到身后「噗嗤」一声。 回头,就见林非晚正躲在不远处的花丛后面捂着嘴笑。 被发现了,她干脆站出来,两只手抬起,做出拿着画卷的动作。 「逸儿你看,这是尚书家的女儿,弹得一手好琴。」 「这是御史的女儿,也和你一样爱种花。」 「这是季将军的女儿,能文能武。」 林非晚做了个诡脸,「逸哥哥,你喜欢哪一个?」 「我看你是皮痒了,竟敢打趣我!」 秦逸捋起袖子小跑过去,林非晚也笑着逃开。 二人你追我逃,小小的静园很快被笑声填满。 在外面值守的禁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不可思议。中文網 自从秦逸被禁足在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里面传出如此欢乐的笑声。 看来那位晚侧妃有点东西。 同样听到笑声的还有太后。 她不可置信地去而复返。 透过门缝偷偷往里瞄了瞄。 自家孙子哪有半点刚才的虚弱模样,活蹦乱跳得像个兔子。 还有脸上那爽朗明媚的笑脸。 太后都快忘记,有多久没见到他发自内心的笑了。 「太后,您有没有觉得晚侧妃像一个人?」 身边的掌事妈妈附耳小声道。 太后欣慰的笑僵在脸上,她何尝没有发觉,只是难得看到大孙子开心,才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当年逸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曾为林小姐抗旨,差点被皇上活活打死,晚侧妃虽然比不上当年的林小姐,但看您拿出画卷时逸王的表现,奴婢料想当年的事恐怕又要重演,太后,咱们逸王可再经不起圣怒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起风了 一直下了轿撵,来到寿康宫,太后的眉头都没有舒展开。 她好不容易说服皇上,给逸儿挑选了这些有家世的女儿。 即便逸儿将来不能翻身,有妻族帮衬,境遇也不会坏到哪去。 可正如素芳所言,按刚才的情形看,逸儿分明是在敷衍她。 她早该想到,逸儿是重情之人,除非真心喜欢,否则不会为了利益,委屈自己与她人。 但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 一旦皇上有个万一,就算秦枫不想手足相残,德妃也断然不会留逸儿的命。 联姻之事,势在必行。 既然逸儿那边行不通,就从晚侧妃下手。 那丫头确实有本事,也讨人喜欢,但如果野心太大,她也只能当恶人了。 另一边,大殿内经过一番争执,南风帝下令,命太子秦枫去往前线,能与雪千御和谈最好,如果不能,就直接开战。 秦枫刚要领旨,岳父慕容刚突然站出来。 「请陛下再给太子三万兵马,太子保证能将血衣卫一网打尽。」 「嘶……」 大殿内响起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慕容丞相疯了吧,竟然夸下这种海口。」 「就是,那可是血衣卫。」 「太子之前是军功赫赫,但那也只是与别人对战的时候,面对雪千御,勉强算是战个平手,还是在林将军在世的情况下,如今……」 「皇上面前,可不行好大喜功这一套啊。」 众大臣的窃窃私语听在耳中,秦枫暗暗握紧双拳。 只可惜二人距离太远,又是在大殿上,他无法质问慕容刚。 高处,南风帝虎眸微眯,明显有些不悦。 「慕容卿,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慕容刚依旧脸色平静,「回皇上,臣没有开玩笑,不信,您问太子殿下。」 说着,转身看向秦枫,眼神犀利:「殿下,您表个态吧。」 「我……」 秦枫语气一滞,强压心头怒火。 慕容刚哪里是让他表态,分明是霸王硬上弓。 他若是服软,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也罢,慕容刚与自己休戚与共,应该不会挖填不上的坑。 他撩起衣袍跪下,一字一顿:「儿臣求父皇成全!」 「好!」 南风帝一拍龙椅站起身,「不愧是朕的儿子,季通听令,你亲点三万宿卫军精锐去协助太子,若真能一举灭了血衣卫,我南风,再无惧矣。」 下了朝,秦枫不等慕容刚,回到东宫就把自己关进书房。 「哗啦啦……」 屋内传来一阵打砸东西的声响。 太子妃慕容薰见状,急忙敲门询问,得到的却只有一个「滚」字。 她正焦急不已,就看到父亲沉着脸走来。 宛如看到了救星,她冲过去,还未开口就被制止。 慕容刚摆摆手让她先退下,称自己有话要与秦枫说。 她知道此时不是撒娇的时候,只能点头离开。 「咚咚!」 敲门声响起。 「滚!本殿说了滚,你没听见吗!」 「太子殿下好大的气派!」 随着严厉的声音响起,门也被一脚踹开。 秦枫死死握住一块瓷片,用疼痛刺-激着神经,这才压住心头怒火。 「原来是岳父大人,方才本殿失态,还请岳父见谅。」 慕容刚瞥了他一眼,撩起衣袍坐在一 旁的太师椅上,用手点了点桌面。 秦枫深呼几口气,对外喊道:「来人,给丞相上茶。」 一盏茶后,慕容刚方才不紧不慢道:「殿下可是在生臣的气?臣此举也是为了殿下好。」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秦枫彻底是压不住了。 「为了我好?别人知道我那些军功是怎么来的,丞相大人难道不了解吗,雪千御与血衣卫是何人物,您竟然让我夸下海口去……去把人团灭,这话您自己说出来不心虚吗?」 不成想,一番质问换来的却是嘲笑。 「砰!」 慕容刚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殿下只有这点胆子,日后如何继承大统,臣真是要怀疑自己的眼光。」 「你……」 「父亲,殿下,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慕容薰突然冲进来,丫鬟奉茶时她就问询了二人的脸色。 担心有事发生,就一直在门外徘徊。 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 慕容刚看到她进来,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心疼。 薰儿是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明珠。 当初若不是薰儿与秦枫私定终身,一直苦苦哀求,他也不会下定决心,费尽心思帮秦枫夺位。 那时秦枫可是信誓旦旦只娶薰儿一人,终生把她奉若珍宝。 方才却对着薰儿大吼,让她滚。 如今的秦枫只是太子,便将当初誓言抛诸脑后。 一旦他继承大统,恐怕只会更加过分。 所以,在那之前,他就要拿捏住秦枫,方可保薰儿日后无忧。 「薰儿你误会了,我与殿下在商量国事,难免有意见相左的地方,并不是争执。」 慕容薰狐疑地看向秦枫,「殿下,是这样吗?」 秦枫咬牙,扯出一抹笑:「当然,你回去准备准备,中午留岳父一起用膳。」 慕容薰这才露出笑容:「好。」 转头,又对着慕容刚使了个眼色,「父亲,你不许对殿下大呼小叫。」 「知道了,知道了。」 人一走,秦枫立马变了张脸。 「刚才是我鲁莽了,还请岳父莫怪。」 慕容刚的话明显是警告,如果他不听话,对方不介意换人。 此时他还需要慕容刚的帮助,小不忍则乱大谋。 慕容刚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卖关子。 「雪千御来不了了,这场仗殿下放心打。」 秦枫眸底一沉:「岳父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刚起身,「就是字面意思,臣家中还有事,就不留下来用膳了,烦请殿下替臣向薰儿说一声。」 目送他远去,秦枫使劲砸了下门框。 血顺着手臂将袖子染红一片。 掌心摊开,那里早已被瓷片扎得血肉模糊。 「慕容刚你给我等着,成大事后,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你!」 「阿嚏!」 「主子,天气凉,您又重伤在身,多穿件衣服吧。」 见雪千御打喷嚏,追云连忙道。 「不必。」 雪千御摆摆手,抬头,阳光透过指缝洒在脸上。 「一,二,三,四,五。」 顺着阴影,他依稀能看清自己的五根手指。 这几日,接连服用治疗眼疾的药,他明显感觉到视力在逐步好转。 或许在不久后的某天,他就不必再用这条白绫了。 「追云 ,簪子修好了吗?」 追云扯了下唇角,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回答了。 「主子,簪子要送去专门的店铺修理,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最后会送到边关,您要耐心等等。」 「呜……呜……」 脚边安静睡觉的黑豹突然目露凶光,蹭着雪千御的衣角。 「嘘……」中文網 雪千御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隐藏戒备。 追云则带着轻功好的暗卫前去查看情况。 半个时辰后,追云骑马归来。 在他身后,是一身穿血色铠甲、容貌英俊清冷的少年郎。 二人容貌有着三分相似,却一个笑容灿烂,一个深邃清冷,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看见雪千御,少年郎清冷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 「追月见过主子!」 「起来吧。」 这时,一只信鸽从空中盘旋落下。 追月接过纸条,展开送到雪千御手中。 看完,将纸条递给一旁的沈翊。 沈翊笑了:「南风帝准备派太子秦枫过去,还调动了宿卫军的三万兵马,看来是想来场硬仗。」 追月不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别说多三万人,就是来五万、十万,我血衣卫也不带怕的。」 不料,下一秒。 「传令下去,不管南风军如何挑衅,血衣卫按兵不动。」 追月不解:「主子,您是想议和?」 雪千御摇摇头,将纸条捏碎。 「追月,你带上这里的一半人马原路返回,对外封锁本王的一切消息,追云,我们乔装分批去信州,传信那边安排好落脚点,要隐蔽一些的,以免黑豹吓到人。」 「这……」 追月愣了,他带人赶来就是为了接应,没想到才见面就要原路返回,还不让透露见到主子的信息。 万一主子路上再遇到刺杀怎么办。 不止追月不明白,在场的除了沈翊猜出几分,皆是一脸懵。 说好的紧急会合,一起去边关,怎么变成了兵分两路? 「主子,此处离信州还有几日路程,万一路上再遇埋伏……」 「应该不会有了,按本王说的做便是。」 看着弟弟离开的背影,追云欲言又止。 车轮滚滚,打扮成车夫的追云几次要张口,又闭上,小声叹气。 最后,雪千御终于听不过去了。 「有话就问,憋着不难受吗?」 「噗嗤!」 沈翊笑出声,「你快问吧,你那叹气声我都听见了,你家主子耳朵那么灵,你想想,他得有多烦。」 追云尴尬地挠挠头,「属下就是不明白,主子为什么那样安排。」 沈翊敛起笑容,他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当事人雪千御默默呷了口茶,唇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将头转向车外。 「你们看,起风了。」 「就这?」 第一百二十九章白绫和毒酒选一个 他问的又不是天气。 追云嘴角抽搐,这算什么答案。 与之相反,沈翊撩起侧面的窗帘,微笑着点点头。 「确实,风还不小。」 二人一唱一和,追云彻底无语,专心做车夫。 此时的北雪国京城内。 呼延征接过手下送来的书信,原来是父汗急着让贵女冲喜,催他回去。 「殿下,您真要把我送给可汗吗,我腹中已经有您的骨肉了。」 赵婷婷娇滴滴依偎在他身上。 就在刚刚,她来探望呼延征时,突然恶心干呕。 她心知机会来了,偷偷找了个大夫检查。 果然是有了身孕。 不过要说最高兴的,还是呼延征。 温香软玉入怀,以往他早就迫不及待将女人就地正法。 可现在…… 呼延征咬牙,这份耻辱,他一定要报。 只恨暗中找了许久,都没有一丝线索。 要走,他不甘心。 但不走,一旦父汗生气,他可能连报仇的底牌都会失去。 「殿下,您说话呀。」 见他沉脸不语,赵婷婷又撒娇道。 呼延征看了眼她的小腹,那里,有着他唯一的子嗣。 在他们蛮族,女人只是玩物。 父亲死后,儿子可以继承他的所有财产,包括女人。 但那只是在死后。 若是父亲还活着,那些女人除非父亲开口相送,否则做儿子的不能主动沾染。 当时与赵婷婷在一起,一是因为没经住诱惑,二是因为父汗病危,人迟早是他的。 回去只要他不说,赵婷婷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 但现在…… 「放心,你是我的,我还等着你诞下儿子呢。」 赵婷婷眼中嫌弃一闪而过,笑盈盈道:「真的?」 可只是一瞬,又耷拉下去。 「可万一可汗向你要人,你怎么办?」 「简单,」呼延征对着绿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那丫鬟姿色不错,我父汗一定会喜欢的。」 「绿衣?」 赵婷婷脸色一沉,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绿衣是她身边的丫鬟,熟知她的一切,到时天高皇帝远,不必担心被拆穿。 但是……就算绿衣同意,她也舍不得。 呼延征挑起她的下巴,「舍不得了?放心,等到了瀚州,有大把的丫鬟随你挑,你现在,只要安安心心地替我把儿子生下来就好。」 「儿子?万一要是个女儿呢?」 「女儿?」 呼延征眸底寒意一闪而过。 这还是赵婷婷第一次看到那样的他,只觉得脊背发凉。 但只是一瞬,他脸上又恢复笑意,「肯定是儿子,我们呼延家头一胎都是儿子,你回去收拾一下,两天后,我们启程。」 呼延征的手在她脸颊上摩挲着,她却觉得浑身冷嗖嗖的。 这一胎,只能是男婴。 看来要提前和雪承澈打好商量,毕竟,这也是他的孩子。 如果生下来是女儿,必需做好换子的打算。 不然,恐怕她们母女都活不成。 南风国。 「就这些?」 秦逸看着摊放在桌上的几页纸,眉头紧锁。 这些信息早就在大众之间传遍了,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他最关心的婚后情况也寥寥无几,还不 如林非晚告诉他的多。 「本殿说过事无巨细。」 子画一脸为难,「殿下,雪千御在北雪国也是人人敬而远之的存在,能有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秦逸摆摆手,「知道了,退下吧。」 本想知己知彼,奈何队友不给力。 好在林非晚如今在他身边,近水楼台,又青梅竹马,他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殿下,素芳姑姑来了。」 「快请。」 素芳进门,福了福身:「太后有些不舒服,让老奴来请侧妃娘娘过去看看。」 「皇祖母怎么了?」 「殿下不必担心,许是天气太热了,太后有些食欲不振,太医的方子用了几副都不见效,这才想麻烦一下侧妃娘娘。」 「没什么事就好,来人,去唤侧妃过来。」 「殿下不必麻烦,方才进门时老奴正好遇见侧妃,已经和她说过了。」 秦逸这才看到门外,熟悉的人儿正冲他微笑招手。 他也笑着回应,「本殿不能出门,烦请姑姑照顾好皇祖母。」 「那是自然,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素芳的余光将二人之间的交流看在眼里,愈发觉得林非晚没有分寸,有这样的侧妃在,迟早是秦逸的拖累。 一出静园,素芳就沉了脸。 林非晚只当她是担忧太后的病情,更加快了脚步。 没成想,一进寿康宫,耳边就迎来一声呵斥。 「大胆,见了太后还不跪下!」 她懵了,抬头,就见素芳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正前方,太后坐在贵妃椅上悠闲地饮着茶,哪有半分虚弱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见招拆招吧。 「臣妾见过太后。」 「嗯。」 太后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抬起头来。」 没收到起身的命令,林非晚跪着,将头抬起。 四目相对。 太后那双略微浑浊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哀家问你,是不是你不让逸王娶妻的?」 「哈?」 这也太荒谬了。 林非晚哭笑不得,难怪太后和素芳对她的态度两极反转。 原来是误会秦逸是因为她才不挑选正妃的。 她冤死了好嘛。 「回太后,臣妾没有。」 不成想,太后直接冷脸:「还嘴硬,来人,给哀家掌嘴!」 话音刚落,素芳高高扬起手。 来真的! 林非晚杏眸一凛,刚要躲,身子就被两个丫鬟死死摁住。 「啪!」 狠狠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脸上。 她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口腔里涌出丝丝咸腥。 太后似是于心不忍,偏过头去。 「快说实话,免得受皮肉之苦。」 林非晚苦笑,「臣妾说的就是实话。」 她以为太后会生气,不成想太后直接让人拿出一摞画卷,放在她面前。 「既如此,你把这些拿回去,三天时间,如果逸王还没有选好,哀家就将你以欺君之罪论处!」 林非晚抬头,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半边脸颊红肿不堪,让这笑意显得十分古怪。 「太后是想用臣妾的命逼婚?」 太后心里一虚,「随你怎么想,哀家只要结果。」 不成想,林非晚一个用力,从丫鬟手底下挣脱 ,站起来福了福身。 「抱歉,臣妾做不到。」 「站住,哀家没让你走,你敢出寿康宫试试!」 音落,以素芳为首的众人上前,将人团团围住。 在她们身后,是持刀的禁卫。 这倔强的性子,犀利的眼神,太像了,简直与当初的林非晚一模一样。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女人再待在秦逸身边。 太后一个眼神,起身离开。 素芳心领神会,冷声道:「晚侧妃谋害太后,罪当凌迟,念其曾救驾有功,留全尸。」 林非晚冷笑:「你们这样做,就不怕逸王怪罪?」Z.br> 素芳一招手,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上前。 托盘上,摆着一条白绫和一壶毒酒。 「逸王如果知道你谋害他的皇祖母,只会觉得太后太仁慈,晚侧妃,请吧,若是等奴婢们出手,怕是没个轻重。」 林非晚不慌不忙,纤纤玉指在白绫和酒壶上一一拂过,最后选择倒了一杯毒酒。 素芳眯着眼睛,心提到嗓子眼。 她从进宫起就跟着太后,太后不是个心狠手辣的。 除非那些不知死活挑衅到头上的,才会反击。 如今这般,也只是为了孙子。 晚侧妃是无辜,怪就怪造化弄人,她这性子安安分分当个丫鬟就罢了,不该和主子纠缠在一起。 「太后费心了,只是……」 话锋一转,林非晚眉眼弯弯,带了几分嘲讽。 只见她左手抚上小腹,悠悠道:「可惜了未出世的重孙。」 说着,就将酒杯端到唇边。 素芳和众人都愣了。 「重孙?」 「慢着!」 「快拦下她!」 太后一嗓子,众人回过神,将她手中酒杯夺下。 林非晚暗暗勾唇,就算太后不喊,她也不会喝,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她早就知道太后在帘后面偷听,正好趁机说出自己怀孕的事,以免日后麻烦。 「你……真有身孕了?」 太后狐疑地看着她的小腹,「是逸儿的?」 虽然赐婚不足一月,但事前二人就已经在一起,所以太后也不敢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 「当然,太后不信可以去问王爷。」 太后自然不会傻到现在去问,万一人家问起自己的侧妃在哪,她怎么回。 「来人,传王廷礼!」 很快,王太医赶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太后拽去诊脉。 担心中毒的事情暴露,林非晚暗中施针让脉象暂时平稳。 几息后,王太医起身跪下。 「恭喜太后,侧妃娘娘有喜了。」 太后激动地忘了礼节,抓住王太医的袖子确认:「真的,你没看错,孩子怎么样,健康吗,是男是女?」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不等王太医开口,林非晚「噗嗤」一笑。 「太后,孩子很健康,至于是男是女,恐怕还得等八个月才能知晓。」 四目相对,太后尴尬地移开目光。 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嘱咐道:「侧妃怀孕之事,哀家不希望听到任何风声,都明白吗?」 「是!」 屏退众人,太后这才转身看她。 「孩子,你可怪哀家?」 第一百三十章连只狗都打不赢 林非晚眼神不躲不闪,「您想听实话?」 太后点点头。 林非晚斩钉截铁,「怪,您不分青红皂白,差点害死我和腹中胎儿,我当然怪。」 见太后面色转红,她话锋一转。 「可是臣妾知道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就又怪不起来了,臣妾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臣妾对王爷的心与您是一样的,而且臣妾会帮着王爷,夺回他应有的一切。」 说完,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夺回应有的一切。」 太后呆呆地喃喃着。 两个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虽然更疼秦逸,可也不愿看到二人兄弟相残。 这时素芳进来,看到太后在发呆,担忧地问:「太后,您怎么了,还在纠结晚侧妃的事?」 太后摇摇头,「素芳,你说逸儿和枫儿,谁更适合当皇帝。」 素芳垂眸,「主子的事,奴婢不敢置喙,但奴婢明白,生在皇室,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太后叹了口气,「是啊,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素芳也暗暗叹了口气,太后何尝不知,如果秦逸当皇帝,还可能会留秦枫一命。 可如果秦枫登基,秦逸不可能有活路。 所以,不管于情于理,太后都是希望秦逸登基的吧。 更何况,太子之位,原本就该是他的。 另一边林非晚低着头回到静园,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秦逸,而是先回到自己屋中,找到从北雪国带来的清玉露抹在脸上。 她不希望秦逸因为自己和太后生了嫌隙。 但事与愿违。 得知她回来的消息,秦逸很快赶来。 见屋门紧闭,心中疑惑更深。 换做平时,林非晚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去告诉他太后的情况,而不是一回来就将自己关进屋里。 「晚晚,你在吗,皇祖母病情如何?」 他试探着问。 林非晚装作很累的样子,故意打了个哈欠,露出完好的半张脸。 「太后没事,逸哥哥,我太累了,想休息会。」 秦逸上下将人打量一番,确定她没事,这才放心。 「好。」 「对了逸哥哥,当时没瞒住,我将有身孕的事情告诉太后了。」 孕妇有时会有一些反应,控制不住在所难免。 只是…… 秦逸眉心一紧,「还不足两个月,会不会太冒险了。」 万一有人使坏…… 「逸哥哥放心,太后让下人封了口,没有你我的允许,此事不会外传的。」 「嗯,皇祖母想得很周全。」 秦逸微笑离开,转身却给了子画一个眼色。 未免万一,太后身侧的人还是一一查过为好。 「殿下,郭大人求见。」 「大理寺卿郭权?」 「是。」 「将人请到书房,再派人……算了。」 他本想让林非晚躲在屏风后旁听,一想到她刚才的疲态,顿时心中不忍。 遥遥看了林非晚屋子的方向一眼,转身离开。 这是自谋反案发生后,第一次与郭权见面。 之前他都没来得及多作辩解,就被皇帝一道圣旨,废了太子之位,禁足在这。 郭权为人刚正不阿,不归属于朝中任何一方势力。 而且因着这个性格,平时没少干得罪人的事,因此在朝中没人缘,总是被排斥。 案子交给这样的人,在公平公道上,他很放心。 但在查案上,还需要暗中帮忙。 「郭大人,请坐。」 「殿下不必客气,臣来此是有几件事要问。」 「郭大人请讲。」 「传国玉玺是在林氏送您的生辰礼中发现的,敢问殿下,在此之前,您可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知。」 「林氏或者林鸿有没有向您提到过,哪怕是一点口风。」 「没有。」 「那从东宫搜出来的来往信件您怎么解释?上面的笔迹通过比对,确定是您和林鸿的。」 「本殿没写过,至于那些信是怎么来的,本殿也想知道。」 「据臣所知,您和林氏曾有婚约,后来您抗旨拒婚,您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林氏因当年的事故意心生报复?」 「不可能!」 秦逸拍案而起,「郭大人,你是大理寺卿,不是说书的,说话要讲证据!」 「殿下莫要动怒,臣说的只是猜测。」 郭权抬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小小的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光,「最后一个问题,您相信林将军吗?」 秦逸想也不想:「信!」 「臣知道了,臣告退。」 「逸哥哥,你觉得郭权相信你说的话吗?」 林非晚从窗户翻进来,蹙眉问道。 「不知道。」 秦逸摇摇头,突然,长眸微微眯起。 林非晚站在窗边,阳光照到她的侧脸上,映出点点红色。 仔细看,两边脸颊的高度都有些不同。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离晚膳还早,你再去休息会。」 「我已经休息够了,眼下这副药你吃得差不多了,我寻思着再换个方子试试,不过在那之前,还得用银针-刺穴。」 「现在吗,要不明天吧。」 银针-刺穴是需要动用内力的,他有些担忧林非晚的身体。 都说孕妇容易劳累,尤其是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快去床上,把衣服脱了。」 这些日子,这句话听了无数遍。 明明没有别的意思,可秦逸还是会控制不住的脸红,一颗心像小鹿乱撞。 银针依次刺入穴位,一股股热流在体内游走。 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来的舒服。 他的咳疾已经基本上痊愈,只差解毒了。 「嘶……」 忽地,胸口一阵刺痛。 下一秒,一股热流破体而出,将胸前染红。 「糟糕,忘了避开至阳穴。」 林非晚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将至阳穴上的银针拔出,转到秦逸身前去止血。 原本伤口表面已经结痂,此刻却因为气血涌动而被冲开一块。 她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与秦逸的距离有多近。 呼吸喷洒在胸前,熟悉的馨香涌入鼻尖。 秦逸的心止不住地狂跳,脸又红又烫,连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奇怪,怎么血越止越多了。」 看着止不住的血,林非晚蹙眉,靠得更近了些。 额前碎发在肌肤上掠过,亦在他心里撩起片片涟漪。 择日不如撞日。 秦逸双手抓紧被单,早已红透的脸微微低下,双唇轻启:「晚晚,我……」 话没说完,子画走进来:「殿下,秦枫刚刚……属下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 看见。」 秦逸气得想掐人中。 林非晚的注意力都被刚才那句「秦枫」吸引,丝毫没注意到秦逸的异样。 「回来!」 她喊了声。 子画捂着脸倒着走到门口。 「侧妃有何吩咐?」 「把刚才的话说完,秦枫怎么了?」 子画转身,透过指缝看向秦逸。 见秦逸脸比锅底还黑,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是让说还是不让说。 他咂咂嘴,问了句:「殿下,是说还是不说?」 秦逸被气得脑仁疼,捂着心口,没好气道:「说!」 这件事情早晚都瞒不住。 「秦枫刚刚出发了,季将军带着三万宿卫军整顿好后明日开拔,预计三日后到达边境,与南风军会合。」 南风军守的是与北雪国接壤的地方,如此大的动作,莫非是要起战事? 她狐疑地看过去,秦逸点点头。 「几个不知死活的南风军抢了北雪国的城池,还招惹了血衣卫,北雪帝已经派雪千御前来,听说秦枫在大殿上夸下海口,会将十万血衣卫一举歼灭。」 林非晚嘲讽一笑,「就凭他?那废物的功夫连只狗都打不赢,还想赢雪千御,真是笑话!」 子画反驳道:「不对吧,秦枫此前战功赫赫,在南风军中威望甚高,还曾与雪千御打成平手,怎么会是你口中的废物?」 「哼!」 林非晚玉手握成拳,将自己代替他上战场的事情一一道出。 「现在,你还觉得他能打败雪千御?哼,他连与之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林非晚说完,甩袖离开。 没注意到,提到「雪千御」三个字时,她眼里都闪着光。 说完,她甩袖离开。 秦逸心中好似吃了柠檬,又酸又涩。 「可恶,秦枫还是人吗,简直是个畜生!」 说完,子画自觉失言,捂着嘴解释,「殿下,属下没有骂您的意思。」 「你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畜生!」 鲜血淋漓的一幕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他好似还能嗅到那日身上沾满的血腥味。.z.br> 他的晚晚,就那样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不,不是躺,是散落。 就像个破碎的布娃娃,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 血顺着他的衣襟滴落,在地上拉扯出一条长长的红河。 等到了安葬之地,他的晚晚,已经无血可流了。 他恨,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后来发现自己身中剧毒,他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庆幸。 庆幸他可以早一点与晚晚团聚,向他道歉。 如今看见林非晚好好地站在面前,直到现在,他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生怕哪一天梦醒了,等待他的是那个血淋淋的现实。 不知不觉,泪水湿了眼眶。 「晚晚,这一次,就算拼了命,逸哥哥也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去查今天侧妃在寿康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夜幕降临。 今晚似乎格外的热,素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地,颈间一凉。 「谁?」 第一百三十一章方向错了 「呼。」 房间内响起吹火折子的声响,下一秒,烛火被点亮。 不远处,一人身着白衣,负手而立。 正是本该被禁足在静园的秦逸。 「逸王殿下,您……您怎么……」 「素芳姑姑,」秦逸转身,眼神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阴寒刺骨,「本殿一直将你当做长辈看待,怪只怪你不该伤了她,子画,折断她一只手,算是教训。」 音落,只听「嘎吱」一声,素芳张大嘴巴,却喊不出一句话。 子画在折断她手腕的同时,卸掉了她的下巴。 临走,秦逸看了眼在地上打滚的素芳,冷冷道:「再有下次,别怪本殿不讲情分!」 「呜呜……」 肯定不会有下次了。 别说晚侧妃现在已经怀了秦逸的骨肉,就连太后都改变了心思。 就是太后没改主意,见到秦逸竟为了对方抗旨私离静园,又不顾情分惩罚她,她也没那个胆子了。 于是翌日太后带人来静园时,林非晚就看到素芳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Z.br> 顿时不解,这只手昨晚打她时可是力道大得紧,怎么只一晚上的时间,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见她盯着自己的手腕瞧,素芳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素芳姑姑,你的手……」 「奴婢昨晚上走路不小心跌到把手摔伤了,不劳侧妃娘娘惦记。」 「原来是这样,我这里有些药膏你拿去,对跌打损伤很管用的。」 说到「跌打损伤」,素芳狐疑地看着她的脸颊,按理说那伤不该这么快消退的,或许她的药真管用。 「既然侧妃一片好心,你就收着吧,离了你,其他人哀家都用不习惯。」 素芳接过药膏,「谢太后,谢侧妃。」 寒暄完这些,太后的眼神突然变得严肃,看向林非晚。 「哀家知道你医术好,但为了腹中孩子,还是要多注意些,逸儿,你也是,如果不是晚侧妃告诉哀家,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连我这个皇祖母都信不过了?」 秦逸立马跪下告罪,「晚晚身子不好,孙儿是担心空欢喜一场,打算过了三个月再告诉您,没有不信任皇祖母的意思。」 「你的伤还没好,快起来,哀家是和你开玩笑的,你有了孩子哀家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说着,太后一招手,身后丫鬟递过来一个食盒。 盒子打开,都是一些燕窝、人参之类的大补之物。 「这些都是哀家让人偷偷从宫外带回来的,放心用,没人知道,你父皇心里始终是有你的,说不定等孩子生下来,他一高兴,就解了你的禁足了。」 秦逸也不反驳,「但愿吧。」 对于太后来说,小辈们手心手背都是肉。 有些事情,就不必让她操心了。 另一边,同样怀有身孕的赵婷婷正躺在床上,任由大夫给自己诊脉。 少顷,大夫对了雪承澈点了点头。 雪承澈余光扫了暗处一眼,淡淡道:「放心,孩子本殿一定会保护好的。」 屋内的赵婷婷以为是在对自己说话,一脸娇羞地走过来。 拉过雪承澈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殿下,这是你我二人的孩子,你开心吗?」 雪承澈眸底闪过一抹嫌恶,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当然。」 「哼,」赵婷婷忽的撅起嘴,「我方才在殿下的桌子上看到了几张女子画像,只怕现在殿下的一颗心都扑到她们身上了吧。」 微微蹙了蹙眉,雪承澈低笑一声,「都是母妃的安排,你放心,不管日后娶谁,你都是本殿唯一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时机一到,本殿就将你接回来,再风光娶你为后。」 「真的?」 「真的。」 「那蛮族老王的事……」 「放心,本殿已经安排好了,你只管去便是。」 「嗯。」 赵婷婷被甜言蜜语冲昏头脑,丝毫没注意到男人说话时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就这样,赵婷婷心甘情愿地跟着呼延征踏上去往瀚州的路。 她不知道的是,有一道黑影一直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时间一晃而过。 雪千御到达信州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手下拿着林非晚的画像四处打听。 但一连数日,都没有任何消息。 「整个信州城都问遍了,王爷,你说小姐会不会根本就不在这呀。」 冬青累得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问。 雪千御剑眉深蹙,握紧手里的簪子,「扩大范围再找,一家一户都不要放过!」 林非晚,你到底去哪了。 「主子,秦枫已经率军抵达,还送来一份和谈书,约您两日后在两国边境会面,还说如果您不去,便是没有和谈的诚意,他只能被迫开战了。」 「这是他的原话?」 雪千御眉目间满是狐疑。 传信的人点点头,「这是他在交接前亲口所述,两军士兵和一些百姓都听到了。」 雪千御沉默不语,骨节轻敲着扶手。 幕后隐藏得最深的那个人,会是秦枫吗? 他一直将秦枫看作是可敬的对手,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主子,这和谈书……」 「放着。」 追云眉头紧皱,「这样岂不是正中秦枫下怀,万一开战,流离失所的百姓会把仇恨都记到您身上的。」 「那就不让百姓流离失所,两天内将所有百姓接到城内妥善安置,若敌人行动,血衣卫只防守,不反击!」 追云仰头,「主子,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想知道?」 「嗯嗯。」 追云疯狂点头。 雪千御勾唇,缓缓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得。 被耍了。 追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嘶……」 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主子什么时候会开玩笑了。 这一看,不得了。 主子不止会开玩笑,竟然还在笑。 不等他想明白,雪千御又下达了一个奇葩的指令——所有城外来的百姓,进城时都要剪下衣服一角。 此外,还收回了寻找王妃的命令。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原来主子是想借此来查找王妃的下落。 计谋不错,但结果…… 「所有人的衣角都在这了?确定一个不落?」 「确定!」 听属下语气如此肯定,雪千御使劲摁了摁眉心,摆摆手挥退众人。 他轻轻摸着黑豹毛茸茸的大脑袋,「真的一个都没有吗?」 「呜呜……」 黑豹委屈地趴在地上,它也好想女主人呀。 哪怕只有一点点气味,它都能分辨出来。 只可惜,一点与女主人相似的气息都没有。 这时,外面传来冬青惊喜的呼声。 「王爷,你猜 奴婢见到了谁?」 看见黑豹在哪趴着,冬青立马刹住脚步,抱住一旁的柱子。 没办法,对黑豹的恐惧已经刻进骨子里。 换做以前,有女人在他面前大呼小叫,早就被轰出去。 但谁让冬青是林非晚身边的丫鬟,看着冬青,他就觉得林非晚还在,对她的忍耐度破天荒的高。 「谁?」 「王爷,您还记得忠勇侯府之前那个擅长做南风国菜系的厨娘吗,她竟然也在信州。」 接下来,冬青将陈兰茵当时为何给雪千御下毒,以及林非晚后来的处置方式一一道出。 「小姐也算是对她有恩,奴婢猜想她会不会知道小姐的下落,不过没有您的允许,奴婢没敢上前搭话。」 雪千御点点头,这丫头还算谨慎。 没想到那个厨娘竟然是南风国武将的遗孀,家中因他遭劫,难怪会如此恨他。 对了,南风国! 雪千御突然想到,在王府时林非晚就对南风国的菜系十分热衷,而且还好似对南风国十分熟悉。 或许,他寻找的方向一直都错了。 女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边关,是因为她要去南风。 但随即,他心中一片失落。 南风国城池那么多,他要从何找起。 看着他脸上表情变幻,冬青挠挠头,「王爷,到底要不要去问陈兰茵呀。」 「当然要问,不能错过任何一种可能。」 在追云的跟随下,冬青敲响了陈兰茵的家门。 看到来人,陈兰茵本能地要关门,门板却被追云摁住。 「小姐都已经答应放过我了,你们还想干什么?」 一句话,冬青和追云对视一眼。 完了,她肯定不知道小姐的下落。 见二人神色不对,陈兰茵小心翼翼道:「你们不是来杀我的?」 冬青没好气,「当然不是,小姐失踪了,有人最后见她在信州出现过,我们还以为你会有她的消息,才过来问问。」 陈兰茵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 说完,像是想起来什么。 「当初我去侯府应聘时,发觉小姐对南风国的菜系颇为了解,她会不会去南风了?」 二人对视一眼,不是没有可能。 陈兰茵的说法与雪千御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去哪里找,成了大问题。 正巧沈翊想去南风京都寻一位朋友,众人便打算先从京城找起。 只是黑豹目标太大,只好让张清留下来照顾。 当天一行人乔装启程,直奔京都。 而此时的秦枫已经在两国交界等了整整一天。 不仅兵没见到,方圆百里连一个百姓也没有。 村庄都成了空城。 「可恶!」 他狠狠一拽缰绳,马儿受惊扬蹄。 还好他控制得及时,才没有让人看笑话。 不过,身后的季通却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第一百三十二章时机已经成熟 「呼。」 林非晚放下手里的活计。 一连数日,终于把要做的东西都做完了。 迷-药、毒药、化毒丸、金疮药等等。 虽然因为某些药材品质不够,所制成的东西在效果上稍逊一筹。 但依旧不是普通方子能比得上的。 她所做的迷-药名为迷仙,意为就是仙人来了都要被迷倒。Z.br> 此药不需要像蒙汗药一样被饮下才发挥作用,只需要在手指上沾上一些,在人的鼻尖轻轻一挥,或者轻拍人的身上或肩膀,便能施用。 让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招。 如果敌人太多,则捏起来撒出去即可。 中者当即昏迷倒地,一天一夜才会醒来。 毒药名为勾魂,凡是染此毒者,活不过一个时辰。 而更危险的是,它的解药是鸩毒。 但鸩毒的量需要极其精准,一旦过量,反而会加速毒发死亡。 化毒丸顾名思义,有解毒之用。 毒性不强的毒能直接化解,面对剧毒则可以延长距离毒发的时间。 金疮药更绝,乃是根据师父的方子做出来的透肌散。 止血、疗伤、止痛、促进愈合有奇效。 她将做出来的东西一分为三,打算留一份,给秦逸和他的手下分别送一份。 这几天忙着做药,没给秦逸诊脉,正好一起去看看上次的新药方效果如何。 此时的秦逸正独自在凉亭中下棋。 见她过来,几日未见笑容的脸立马绽出一朵花。 等她将那些迷-药、毒药等物一一摆在桌上,他脸上的笑立马被沉重取代。 不过林非晚并没有发现,她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些东西的妙用。 忽地,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 林非晚愣住,想要挣脱,可对上他略带湿润的眸子,刚用力的手又放松下去。 「晚晚,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好吗?」 一想到她这几日是在与这些剧毒之物为伴,他的心里就一阵阵后怕。 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以他现在的情况,恐怕连救人都困难。 他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她的打击了。 林非晚心里「咯噔」,她怎么忘了,这些事在她眼中稀松平常,对于旁人来说可是在刀尖上走路。 若是之前秦逸知道她要做的是这些,恐怕都不会让她开始。 「好。」 她重重点头,反正这些够用好久了。 「对了逸哥哥,你这几日感觉身体如何?」 「一天比一天好了,我们家晚晚的医术果然厉害,估计再过不久,我就能完全恢复了。」 「嗯,一定会的。」 林非晚低头,「那个逸哥哥,我还需要给你诊脉。」 秦逸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脸霎时变得通红。 他侧过头,手肘放在桌面上,用衣袖遮住脸庞。 「解药还是不对症,不过总体还是向好的方向发展,逸哥哥你放心,我一定让你的身体恢复如初。」 「嗯,我相信。」 「咦,逸哥哥,你很热吗?」 林非晚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正好可以看到衣袖后秦逸的情况。 「呃……那个确实,今天的天气热得很。」 说着,他眼神飘忽地看向远处,四处看找不到折扇,只好用手掌扇风。 「是么,我倒是觉得天有些凉了。」 林非晚狐疑地看着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时,子书急匆匆过来。 「侧妃,慕容薰那边时机已经成熟,要动手吗?」 林非晚挑眉,「这么快?看来她是真的很想学医呀,就让我这个当妹妹的,送给她一份大礼,就是不能亲眼看到她被羞辱的样子,着实可惜。」 此前秦逸曾言总是有人夜探将军府,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她当时就想到了一个人——慕容薰。 不会医术这件事始终是慕容薰的心病。 一旦被揭穿,当年救治秦枫的真相也不攻自破。 所以,在将军府被满门抄斩后,慕容薰才会偷偷派人去寻找医书。 只因为她曾告诉过慕容薰,自己有个不负责的师父,教人只教一半,留下几本医书就不见了踪影,后来她的许多本领,都是从医书里自学来的。 以慕容薰要强的本性,肯定会想,既然她能自学,那么自己也可以。 所以,她便将计就计。 让子书将暗格中的一本医书取出来,在每一页都涂抹上一种无色无味的药。 这种药只有一个作用,便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长胖。 在这期间还会引发一系列的反应,比如小日子推迟、看见油腻食物容易犯恶心等等。 此时,只要再稍加引导…… 想到这,林非晚仿佛已经看到慕容薰从高处跌入谷底的模样。 唇角勾起一抹报复后的快-感。 只是这一幕落在秦逸眼底,心却狠狠一抽。 曾几何时,他的晚晚是那么天真快乐,如今却…… 他默默握紧了拳。 自己被诬谋反、母后枉死、林家遭抄斩,这一切的一切,一定要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听闻太子殿下出兵后,吓得血衣卫闭门不出,大捷归来指日可待。」 「是呀,德妃姐姐真是好福气,不像我们,就算皇上夜夜翻牌子,肚皮也一点不争气,唉!」 看着华嫔一脸绿茶的模样,德妃暗暗咬牙,自从上次她戴九尾凤钗后,皇上就对她格外冷淡。 就算是前线危急,要靠枫儿上场。 皇上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些赏赐。 别说翻牌子,就连她的求见都被以公务繁忙为由搪塞过去。 她还不能纠缠,以免被人看笑话。 心里憋了一肚子气,被华嫔这一气,面上虽不动声色,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偏偏华嫔还没完没了起来。 「德妃姐姐能不能传授妹妹们一些秘诀,好让我等也能给皇上开枝散叶,诶呀,差点忘了,姐姐若是有秘诀,肯定会先传给太子妃……对了,太子妃还没来吗,也是,年轻人嘛,贪睡也是有的。」 贪睡? 德妃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一瞬阴沉下来。 这个慕容薰,真是越来越骄纵了! 枫儿不在,连请安都频频迟到,害得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这么晚了还不来请安,还有没有规矩!王量,去把人给本宫叫来!」 「是!」 「诶呀!」 小丫鬟手一抖,流苏帛带掉在地上。 「太子妃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废物,先是衣服出错,现在又毛手毛脚的,本宫都要错过请安的时辰了,咦?你……是新来的?」 慕容薰睨了小丫鬟一眼,见是个生面孔,心里更加不悦。 她是东宫的女主子,什么时候宫里来了新人, 她竟然不知道。 「奴婢今天才到东宫,不知道太子妃您有了身孕,在奴婢老家有个说法,怀孕头三个月十分脆弱,不能跑不能碰,奴婢担心伤到皇孙,这才……」 「胡说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豆蔻瞪了小丫鬟一眼,将帛带从地上捡起来,拍打干净。 慕容薰的身子早在成亲前就给了秦枫,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为这事,德妃没少明里暗里给她脸色。 她也一直私下寻找各种易受孕的片方,奈何一直没效果。 现在小丫鬟不明所以,踩在了慕容薰的雷点上,再不走,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成想,小丫鬟一点没懂豆蔻的意思,还在那辩解道:「豆蔻姐姐,奴婢没有胡说八道,您整日和太子妃在一起可能没发现,太子妃比之前丰腴了很多。」 「嘶……」 她不说豆蔻还没发觉,如今这一看,慕容薰确实富态了不少。 突然,她眼睛一亮,激动道:「太子妃,您这个月的小日子已经推迟五天了。」 「你的意思是……」 慕容薰也一脸激动,手抚上小腹,「我有孩子了,我终于有孩子了!」 难怪这几日总感觉身上不对劲,吃饭时也有些恶心。 原来是有身孕了。 「太子妃,稳妥起见,还是先找太医看看再说。」 激动过后,豆蔻很快恢复冷静。 怀上皇孙可是大事,万一有什么误会就不好收场了。 慕容薰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悦:「本宫知道,快些更衣,给母妃请安要迟到了。」 豆蔻是父亲派给她的丫鬟,与其说是丫鬟,不如说是父亲在她身边安插的人。 不得不承认,豆蔻对她帮助很多。 但有时候,也管得太过头了。 「太子妃呦,您怎么还在宫里,快随老奴上轿吧。」 「本宫知道了。」 慕容薰莲步轻移,不紧不慢的样子把王量的汗都给急下来了。 「太子妃,德妃娘娘和众位妃嫔都在翠微宫等您呢。」 他本意是让慕容薰抓点紧,不料却收到一个不紧不慢的「嗯」字。 另一边,众人不知喝了几杯茶,其中几个已经去了一趟净房,慕容薰这才姗姗来迟。 「臣妾给母妃请安。」 简单的万福礼,却只做了一半。 德妃的脸色更加难看,慕容薰这是做什么,当众给她下不来台吗? 余光在下面扫过,看到众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德妃强压心中怒火。 家丑不可外扬,她不能让别人看好戏。 这时,华嫔笑道:「我瞧着太子妃比之前丰腴许多,俗话说心宽体胖,看来太子妃对殿下是一点也不担心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一场乌龙 太过分了,枫儿去前线打仗,身为妻子的慕容薰不仅不担心,反而宽心得很,整个人足足胖了一圈,偏偏该有动静的地方平坦得像个坑。 「哗啦!」 德妃没控制住,将手里的茶盏掉到地上。 原本看好戏的众妃嫔纷纷眼观鼻,鼻观心,省得被牵连。 以往慕容薰肯定是要示弱的,可现在…… 她假装没看到德妃的怒容,笑着看向华嫔,慢悠悠道:「华嫔娘娘果然好眼力,本宫确实丰腴了些,不过并非是因为不忧心殿下,而是……」 说着,她垂眸羞涩,稍一抬手,豆蔻有眼力见地上去搀扶。 「太子妃小心,别动了胎气。」 「什么?」 「胎气?」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慕容薰的肚子上。 还是德妃先反应过来,几乎是跑过来,将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也真是的,都是有身孕的人了还来回跑什么。」 德妃的脸快笑出褶子,贴心的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 完全忘了方才是她叫人将慕容薰带来,还要兴师问罪的。 「还要多谢华嫔妹妹,若不是你发现得早,本宫都还被蒙在鼓里呢,你这丫头,藏得真紧。」 说着,余光扫向华嫔。 见她正用力绞着帕子,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慕容薰心里对德妃虽然不满,但到底她们才是一家人,这会的目标是对外。 她咬唇委屈万分:「母妃莫怪,臣妾也是才发现不久,想给您和殿下一个惊喜,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华嫔娘娘误会,母妃,臣妾真的没有不担心太子殿下。」 「好孩子,母妃知道你委屈。」 终于找到机会。 德妃冷眼一扫,扬手「啪」就是一巴掌。 「德妃你……」 华嫔捂着半张脸,咬牙看过去。 「你什么,本宫打的就是你这张嘴,如果太子妃因为不高兴影响了皇孙,仔细你的脑袋!」 华嫔死死咬紧后槽牙,谁让她位分低呢,就算有皇帝宠爱,也只敢使软刀子,硬碰还不够格。 其余妃嫔见状,都默默低下头,不敢做声。 忽的,不知想到什么。 华嫔松开手,任由红肿的脸颊暴露在众人面前,笑盈盈道:「德妃姐姐教训的是,方才是嫔妾该打,安全起见,还是让太医过来给太子妃瞧瞧,不然有个万一,嫔妾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她会这么好心? 德妃眯了眯眼睛,总感觉华嫔的笑太过刺眼。 但她说的话,确实是自己正担心的。 「王量,宣太医!」 太医署离翠微宫并不远,很快太医就赶过来。 只是当手放到慕容薰手腕上后,太医的脸色突然一变,狐疑地看向王量。 「王公公,您方才说担心太子妃动了胎气?」 不等王量回应,德妃已经开口:「太医,皇孙怎么样?」 太医擦一脸尴尬地起身。 「回德妃娘娘,太子妃的脉象并非喜脉。」 「什么,不是喜脉?」 德妃一个踉跄,还好王量机灵,一把将人扶住。 「胡说!本宫小日子一直没来,一闻荤腥就恶心,身子更是比之前圆润不少,怎么可能没怀孕。」 慕容薰被气得不轻,也顾不上什么礼仪。 太医了下额头不存在的汗,「据臣诊断,您这些症状是虚火太旺所致,若是不信,可以换个人来问诊。」 德妃暗暗握拳,「再去请几位太医。」 德妃与慕容薰此刻心如油煎,其余人则纷纷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眼珠子恨不得扎在慕容薰身上。 尤其是华嫔,要不是半边脸肿着,嘴角都要偷偷翘上天了。 王量一下子请来四位太医,把过脉后,均摇摇头,给出了和一个太医同样的答案。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本宫已经有了那么多症状,怎么可能没怀孕。」 慕容薰指甲嵌进肉里,突然目露凶光。 「一定是你们搞错了,你们这群庸医,是不是有人指使你们来陷害本宫,说!」 「德妃娘娘,这……」 一名年长的太医求助地看向德妃。 德妃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摆摆手,「退下吧。」 「不,母妃,臣妾还没问出他们是受谁指使,您就算不为了臣妾,也要为了臣妾肚子……」 「住口!」 德妃打断她,深呼一口气,「让妹妹们见笑了,今日之事纯属误会,都散了吧。」 众妃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起来行礼:「是。」 「等一下!」 华嫔突然站出来,右手轻抚被打肿的脸:「德妃姐姐,皇上中午要去临华殿用膳,到时若问起,不知臣妾该怎么说?」 这次轮到德妃咬牙切齿了。 余光狠剜慕容薰一眼,都怪这个蠢货! 肚子不争气就罢了,还闹出这种乌龙。 让她三番两次被华嫔这个贱-人「打脸」。 慕容薰这种女人当个妾室就罢了,真后悔当初同意让枫儿娶她。 占着正妃的位置不说,还不让枫儿纳妾。 不行,皇孙她得另外想想办法。 不过眼下,还得先把华嫔应付过去。 这贱-人明显是在当众敲诈她。 但她只能认栽。 「方才是本宫心急了,还请华嫔妹妹体谅,错在本宫,要不本宫让妹妹打回来出出气,可好?」 德妃笑得比哭还难看。 华嫔心中冷哼,打回去? 她不是不想,奈何自己位份低,若真那样做了,有理也变没理。 德妃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但她也不是傻子。 「姐姐真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只是担心万一皇上问起,实话实说让皇上迁怒于姐姐,那真就是妹妹的罪过,如果有什么东西能让臣妾的脸快些恢复如初就好了。」Z.br> 「呵呵,那好办,王量,去把东璃国送的玉红膏拿来。」 「玉红膏啊。」 「听说抹了以后能让人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我也听说了,东璃皇后三十多岁还肤如少女,就是这玉红膏的功劳,不过东璃好像只送来两盒,一盒为先皇后所得,如今德妃娘娘手里也只有一盒。」 「华嫔真是捡到宝了。」 众妃嫔贪婪地看着德妃手中的黄金镂空镶宝石粉盒,只恨当时被打了一巴掌的不是自己。 直到华嫔将粉盒收入囊中,才打断大家的视线。 众人散去,德妃抓起茶杯扔向门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仗着皇上宠爱就敢挑衅本宫,贱-人,你给我等着!」 咬牙切齿地模样吓得慕容薰一个哆嗦。 这阵子她胖了一圈,这一哆嗦,身下椅子也跟着发出「吱吖」一声。 德妃转眸,「还有你,枫儿日日独宠,肚子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今日还闹出这等乌龙,真是蠢得可以!」 她冷哼一声, 吩咐道:「太子妃与太子鹣鲽情深,即日起太子妃自愿在东宫为殿下抄经祈福,任何人不得打扰。」 说完,甩袖离开。 慕容薰自然不会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只是没想到前脚刚到东宫,后脚王量就来了。 在他身后,有两个小黄门抬着一口红漆木大箱子。 「太子妃,这里面都是德妃娘娘亲手为您挑选的佛经,每日抄一本,送给娘娘验看。」 箱子打开,一本本厚厚的佛经映入眼帘。 这哪里是让她抄经,分明是借着抄经之名惩罚她。 太过分了,真要按德妃的要求做,她的手非得废了不可。 如今秦枫不在,她只能找父亲帮忙。 「豆蔻,你把消息传给父亲。」 不料,「豆蔻,豆蔻?」 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开门,就看见王量笑眯眯的脸。 「豆蔻呢?」 「哦,德妃娘娘说您闹出乌龙都是下人办事不利,这会正让她罚跪呢,什么时候您抄完经书,什么时候她就能起来了。」 「呵呵,好,好。」 没办法,只能先忍着。 虽然她心里对豆蔻有芥蒂,但不得不承认,豆蔻确实思虑周全。 如果自己之前听她的话,先找太医把脉,就不会有之后的事了。 「啊……」 慕容薰捂着膝盖歪倒在地。 方才一跪到蒲团上,就感觉有无数根刺扎进膝盖。 可现在腿上却没有一点伤口,就连蒲团上,也什么都…… 不对! 她用手使劲一摁。 「嘶……」 果然,蒲团里面竟然藏着极细的针,如果不仔细看,根本辨别不出来。 可恶! 她将蒲团扔到一旁。 生气的不止是德妃的所作所为,还有东宫中人的态度。 她才是东宫的主人,却处处掣肘于德妃。 到底是谁,在她回来之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蒲团给换了。 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狠狠处置! 没了蒲团,慕容薰只能跪在硬邦邦的地上抄写经文。 不一会,双腿就青紫一片。 可她只能咬牙忍着,换个姿势继续抄写。 但不知怎么的,从双腿开始,身上越来越痒,那感觉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一般,任凭她来回抓挠都无济于事。 很快,衣服被撕扯开,纤长的指甲在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可她像是不会疼痛一样,疯了似的继续抓挠着。 慕容薰不知道,此刻她的经历都被暗处的一人看在眼里。 轻飘如一阵风,那道黑影悄悄离开东宫,直奔静园。 林非晚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着圈圈,忽的睫毛轻颤,拍拍手起身。 「事情办得如何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找最红的小倌 没料到林非晚如此警觉,子书先是一怔,随即从黑暗中走出。 「见过侧妃,慕容薰被德妃禁足在东宫,属下按照您的吩咐,给她换上了带有毒针的蒲团,现在毒已然发作了。」 子书低头解释,心里却满是不解。 从慕容薰拿到医书开始,到身材发福,当着众人的面闹出怀孕乌龙,再到被德妃禁足在东宫抄佛经。 这一步步完全是在按照林非晚预定的轨迹在走。 就算其中有其他人推波助澜的缘故,但也太不可思议了。 毕竟德妃与慕容薰的行径完全是不可控的。 看出他的疑惑,林非晚唇角微勾,「没什么可奇怪的,不过是拿捏人心罢了。」 曾几何时,德妃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整治她的。 抄经祈福,多好的惩罚借口。 「侧妃,慕容薰的情况恐怕撑不了太久。」 林非晚冷哼,「这点痛算什么,放心,她没那么脆弱,过来,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子书附耳过去,听完林非晚的吩咐,白皙的脸瞬间爆红。 支支吾吾开口:「侧妃,您要小倌做什么?」 而且还要最红的。 难不成是想背着殿下偷偷养人? 以侧妃之前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来。 这事要是让殿下知道得多伤心。 子书犯了难,林非晚见状,想逗逗他,故意说道:「当然是送人了,所以,你一定得挑仔细了,万一别人不喜欢,就只能你自己收着了。」 「啊?」 子书后退一大步,「侧妃放心,属下一定精挑细选,争取让您满意。」 「嗯,去吧。」 林非晚笑着点头,忽然回过味来。 对着他走的方向大喊:「什么叫让我满意,我说了是送人的,送人的!」 声音穿透力极强,树梢上「扑啦啦」一阵响动,鸟儿悉数飞走。 「呼,也不知道这家伙听见没有。」 林非晚啧了声。 「晚晚要送人什么?」 一道和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是秦逸。 林非晚神秘一笑,「没什么,就是……」 她附过去,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说到慕容薰中计时,脸上满是快意。 秦逸微微笑着,眸底却是藏不住的心疼。 「对了逸哥哥,案子的事有没有什么进展?」 提到案子,秦逸脸色一沉,「我也正想和你说,你跟我来。」 二人来到书房,秦逸在书架内壁上一摁。 「咔嚓」一声,墙上竟出现一道暗门。 门内是一条狭长的甬道,里面分叉甚多。 林非晚方向感不强,只能紧紧跟在秦逸身后,生怕一不小心迷了路。 不知走了多久,秦逸在一道墙壁前停下,轻敲三声,墙壁上一道暗门扭转,再出来,竟然是一间包厢。 很快有下人将他们打扮成巡捕模样,而后送上一辆马车。 到这份上,林非晚再不明白他的意图,就是个傻子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接待他们的竟然是大理寺卿郭权。 她狐疑地看向秦逸,用眼神询问:「郭权是你的人?」 秦逸摇摇头,又点点头。 「是也不是,这叫什么答案。」 林非晚在心里默默嘀咕。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郭权将二人带至一间密室,随后屏退众 人,指着前方的书桌道:「这些就是谋反案的卷宗以及证据,你们只有半个时辰。」 「多谢郭大人。」 秦逸拱了拱手,郭权点点头,转身离开。 林非晚早在进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那个礼物盒子,就是这个她亲手送上的东西,将秦逸和林家推上不归路。 整个人像是被定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晚晚,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证据翻案。」 注意到她的异样,秦逸柔声轻哄,帮她擦干眼泪。 杏眸陡然抬起:「逸哥哥,你真的不怪我吗,如果不是我,皇后娘娘也不会……」 擦泪的手在半空顿了片刻。 林非晚已经准备好接受责问,不成想却听到一声无奈地苦笑。Z.br> 「本来想瞒着你的,还是被你知道了,我恨父皇、恨秦枫、恨慕容刚,恨我自己,却唯独没有恨过你。」 「嗯?」 长睫轻颤,带着雾气的眸子看进那汪狭长的清泉里。 「傻丫头。」 修长的手指划过鼻梁,「我说过了,你也是受害者啊,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忍心怪你。」 「逸哥哥,真的对不起。」 她也想忍的,可是看到那些东西就控制不住。 「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让郭大人答应合作的,你再哭下去,就没时间找证据了。」 眼泪又被抹去,她止住哭腔,重重点头。 除了传国玉玺之外,最重要的证据便是那几封书信。 展开信纸,秦逸眉头紧皱。 林非晚也在同一时间瞪大了眼眸。 「逸哥哥,这笔迹……」 分明就是他和林鸿的。 别说外人看不出,就连秦逸自己都懵了。 如果不是自己根本没写过,他都怀疑这些信是他的亲笔。 「世间竟有如此高手,能把人的字迹模仿得真假难辨。」 听到秦逸感慨,林非晚抬眸:「逸哥哥,就连你自己都分不出吗?」 他摇摇头,「分不出。」 现在他总算理解,为什么父皇当初会那样愤怒。 传国玉玺还能说是有人栽赃陷害,但这几封信算得上是铁证了。 为今之计,最关键的就是找到那个临摹字体的人。 但那么重要的证人,即便是有,恐怕也开不了口了。 不过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 忽的,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住。 「晚晚,你看这。」 林非晚冷哼:「严钊。」 之前秦逸给出的南风军升降名单中,严钊的起伏是最大的,直接从五品守备升为三品参将。 当时她便怀疑严钊有问题,可毕竟是跟了父亲十几年的老人,她一时也拿不准。 如今看到卷宗上的内容,心一下子凉到谷底。 严钊竟然就是告发秦逸与林鸿密谋造反的人证。 杏眸微眯:「或许严钊是个突破口。」 「快,把东西恢复原样随我离开。」 不料三人刚走出密室,迎面走上来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林非晚和秦逸对视一眼,默契地站到阴影里,低下头。 男人开口便问:「郭大人,丞相大人有令,查阅重要卷宗需你我二人同在,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大人见谅,本官不小心将家传玉佩丢在里面,想着又不是查阅卷宗,就没去叫你,下次一定注意。」 「 哼,再有下次,别怪我不顾同僚之谊!」 宋仁一甩袖子,忽然顿住脚步,朝阴影处走来:「这两个人……」 林非晚暗暗握紧了手,一旁的秦逸却显得云淡风轻。 「诶呀宋大人。」 郭权一把将人拉住,不知偷偷说了什么,只见宋仁脸色一会红一会白,顾不上身后的二人,急匆匆走了。 林非晚深呼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 马车上,二人将方才查到的线索悉数告知。 郭权神色严肃,「严钊与太子走得很近,职位也比下官高,除非殿下能拿出确凿的证据,不然这件事下官明面上无法插手,你们方才也看到了,我这个大理寺卿也是受制于人呐。」 「对了,不知郭大人说了什么,让宋仁如此惊慌?」 林非晚好奇地问。 郭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求助性的看向秦逸,「这个……那个……」 秦逸低头一笑,「晚晚,郭大人公务繁忙,我们就不要耽误人家了。」 郭权当即就坡下驴:「下官突然想起今天的案子还有些疑点,就先告退了。」 说完,跑似的下了马车。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林非晚气鼓鼓地,像个小松鼠。 秦逸无奈地耸肩,「这么想知道?」 「嗯。」 「唉,」他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宋仁身有隐疾,每次咳咳……那个之前都要服用一枚秘制药丸,而今日,那做药丸的大夫犯案被抓了。」 马车内昏暗一片,他不用担心被林非晚看到自己爆红的脸颊。 林非晚俏脸早已红晕一片。 这会总算知道郭权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了。 她是大夫没错,但听别人说这种事还是羞得不行。 一想到自己方才在郭权面前那副求知欲满满的模样,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她还来不及多想,另一件事就占据了头脑。 回到静园,就听下人来报,称慕容薰夜有所梦,决定去黄觉寺为太子祈福。 而且,刚刚已经在慕容刚的陪伴下动身。 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这时,子书也带着一张小倌的画像回来。 摊开画像,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映入眼帘。 少年有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尤其眼下那一点红痣更是点睛之笔。 只看画像,便让人心生向往,若是遇见真人,可想而知。 林非晚看得专注,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秦逸的脸黑了好几个色号。 感受到一股怨愤的目光,子书战术性地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不错,不错,把人头发剃了送进黄觉寺,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让他剃头当和尚?」 子书震惊当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家能同意吗。 林非晚勾唇一笑:「只要成功就是滔天富贵,你只管说,他会知道怎么选。」 第一百三十五章锄头挥得好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身后的秦逸蹙眉:「以慕容薰对秦枫的心思,会对一个小倌感兴趣?」 闻言,林非晚轻笑,「只要锄头挥得好,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只要锄头挥得好,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秦逸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薄唇微勾。 与此同时,寂静的山路上,一辆马车中不时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 一众护卫就像没听到一般,眼睛直直看着前方。 「贱-人,你要疼死我!」 慕容薰一脚踹开给自己上药的小丫鬟,五官扭曲:「等查出是谁在蒲团上动了手脚,我一定要将那人扒皮抽筋!」 她身上几乎都是血淋淋的抓痕,当时浑身痒极了,还好理智尚存,才保住了脸。 又动用了父亲留给她的保命人脉,才得以从宫中出来。 德妃要的是不动声色的惩罚,断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所以可以肯定调换蒲团的人不是德妃。 但她也不敢向德妃求助。 德妃一直因为秦枫不纳妾的事对她不满,只是迟迟找不到好的借口。 如果她一身伤被发现,无疑是亲手给德妃送去把柄。 而且,如果被秦枫知道,会不会嫌弃她也是未知数。 他曾说过,最喜欢的便是她如凝脂般的雪肌。 「父亲,」慕容薰紧紧抓住慕容刚的衣角,「我身上的伤一定不能留疤,一定不能。」 看到女儿此时的模样,慕容刚满眼都是心疼:「放心,你在寺院好好养伤,剩下的交给我。」 董太医说薰儿身上的毒好解,但伤口恐怕会留疤。 除非能尽快使用东璃送的玉红膏,还有机会让肌肤恢复如初。 他已经从慕容薰口中得知宫中仅剩的玉红膏落在了华嫔手中。 华嫔与德妃面和心不和,如今又圣眷正浓,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德妃敢这样对待慕容熏,看来是好日子过久了,忘了是谁帮忙,她才能有今天。 「哗啦!」 德妃端茶的手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抬手扶了扶眉心,不知怎么的,眉心一个劲地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弥上心头。 丫鬟秀禾急匆匆从外间进来,「娘娘,您没事吧?」 德妃摇摇头,「就是一时没拿稳,太子那边可有新消息?」 「没有,血衣卫一直按兵不动,估计是怕了咱们殿下。」 德妃眯眼冷笑,「那可不一定,派人给太子传信,让他务必小心,不要轻敌,必要时要听季将军的意见。」 当年秦枫的军功是怎么来的,她再清楚不过。 如果不是有季通和三万宿卫军跟随,打死她也不会同意儿子带兵与雪千御对阵。 不过要说怪,还得怪慕容刚那个老匹夫。 是他替秦枫夸下海口,如果儿子出了什么事,他和慕容薰也别想好过! 德妃狠狠一拍桌子,带起的风,熄灭了一旁摇曳的烛火。 清晨的静园美得如同一幅画。 花团锦簇,风吹飘香。 林非晚痛快地伸了个懒腰,突然脸色一变。 「嘶……」 许是动作太大,小腹抽痛了一下。 「抱歉宝宝,娘亲差点把你给忘了。」 说也奇怪,有身孕的人在前三个月都会有反应,可她却像没事人一样。 如果不是腹中真的在孕育着小生命,她都会怀疑是自己的脉象出了问题。 也或许是宝宝心疼她身子不好,才不折腾她的。 这样想着,林非晚脸上不自觉露出慈母的微笑。 最近忙着宫里的事,都忘了留在客栈的丁香。 这么久没去,那丫头肯定着急了。 她和秦逸打了个招呼,化成男子模样,从密道出了宫。中文網 出来时她并未乘坐马车,到如来客栈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喧闹一片,到了门口,更是见里面黑压压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被严公子看上,小姑娘要倒霉喽。」 「是呀,听说光是上个月就折腾死三个,唉!」 「严公子,敢问两个大哥,你们说的是哪个严公子?」 林非晚好奇地小声问。 其中一人不屑道:「还有哪个严公子,当然是严参将家的独子了。」 「嘘,你小点声,别惹祸上身。」 另外一个人用胳膊戳了戳说话的大哥,那人才讪讪地闭了嘴。 「严威。」 林非晚暗暗哼了声,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正愁不知道从哪里查严钊,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这时,楼上传来动静。 「登徒子,滚开,别碰我!」 林非晚脸色一变,这声音是……丁香! 顾不得许多,她扒开人群往前冲。 「喂,小兄弟,那人你惹不起!」 好心人想叫住她,话没说完人已经没影了。 「你是……诶呦!」 门口的家丁刚抬手拦人,就被一脚踹飞。 「嘭!」 门被踹开。 严威此时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正往丁香身上扑。 被扰了兴致,对着趴在地上的家丁骂了句「废物」,挥拳砸向林非晚的门面。 林非晚一个闪身,顺势从腰间摸出几根银针,对准他的穴道弹出去。 「啊!」 严威还未来得及再出招,就感觉浑身剧痛不止,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对我做了什么?」 林非晚踹了他一脚,冷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下了点毒而已,三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你就会活活疼死。」 闻言严威咬牙切齿:「告诉你,我父亲是太子亲信,姐姐是太子妃的好友,快把解药交出来,我还能好心饶你一命,不然小爷我让你生不如死。」 「切,」林非晚又给了他一脚,「麻烦你搞清楚,现在是你的小命攥在我手里,还敢威胁我。」 严威忍着剧痛:「你……想怎么样。」 「没事吧。」 林非晚越过他,仔细打量起丁香。 丁香摇摇头,擦干眼泪。 被无视,严威急了:「喂,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 林非晚这才转头:「想要解药啊,简单,你自己去衙门报官,就说你强抢民女,我就把解药给你。」 严威心中暗笑:「好啊,你先把解药拿来,我保证会去衙门。」 林非晚一脚踩在他胸口:「你当我傻啊,你爹和府尹同朝为官,官官相护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你自己去,而且要当着众人的面敲鸣冤鼓,等你上了堂,认了罪,我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的命在我手里,你想活命,就只能听我的,」林非晚凑近,一字一顿:「懂了吗?」 严威后槽牙都要咬碎:「好!」 「滚吧!」 林非晚挥出两枚银针,两个晕倒的家丁如梦初醒,赶紧过来搀扶自家少爷 。 「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都怪我,要不是我……」 「是严威不是东西,不关你的事,快把行李收拾一下,我带你换个地方。」 林非晚换了一套装束,将丁香装扮成男人模样,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翻窗离开,来到距离不足百米的另外一家客栈。 「小姐,会不会太近了,万一严威带人找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他打死也想不到你会扮成男人。」 「小姐,严威若是不去,真的会死吗?」 「当然。」 只不过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疼死的。 她知道严威回去后肯定会先去找人夫解毒,只可惜她用的是银针封穴之法,并不是毒,结果可想而知。 严威无法,只能按照她说的去做。 到时,郭权就有借口将人带到大理寺,她再趁机去将银针取出即可。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得先去和郭权通个气。 她现在换了身装扮,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一辆马车擦身而过,恍惚间,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冷冽气息,心也不受控制地狂跳。 「雪……」 她晃晃脑袋,自己在想什么,雪千御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而在她转身的瞬间,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挑起,露出一张冷峻面庞。 覆眼的白绫早已被撤去,原本黯淡的凤眸似一汪深泉,清澈深邃。 行人的身影倒映在深泉中,一点点逐渐清晰。 「你眼睛才刚恢复,不宜看太久。」 沈翊递上白绫,却被推开。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有一种冲动,想看看外面,可现在看完了,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可能是你失明太久的缘故,不用多想。」 「公子,如来客栈到了。」 「咦?这家客栈这么热闹吗?」 下了马车,沈翊好奇地进去,还没等他询问,外面就走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 「姓林的那个人呢,快把他叫出来,敢给我们少爷下毒,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掌柜的闻声跑过来:「几位爷,实在不巧,那位林公子已经带人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人去哪了。」 「你糊弄谁呢,我们的人就在门口守着,都没见他出来过,来人,给我上去搜!」 「真的,他们留下一锭银子就不见了,连我也没见着人。」 这时,楼上检查的人摇摇头,领头的见状,这才冷哼着带人离开。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纷纷议论起来。 很快,沈翊就将来龙去脉听了个明白。 心中不禁「啧」了声,「有趣,有趣。」 第一百三十六章狗改不了吃屎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小二看到几人打扮非富即贵,连忙上来询问。 雪千御一个眼神,追云掏出银票递过去,「住店,要五间最好的上房。」 「好嘞,几位楼上请。」 如来客栈是京都规模最大的客栈之一,里面来人之人甚多,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雪千御进屋第一件事就是让沈翊画一张林非晚的画像。.z.br> 眉如远山,明眸皓齿,却终究是少了些神采。 手指顺着眉一点点描摹着,脑海中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 他提笔重新画了两张,女人眉眼如画,浅笑盈盈,似要从画中走出来。 「哇,王爷画的简直和小姐本人一模一样。」 冬青在一旁惊叹道。 沈翊也「啧」了声,向来对画功自信的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雪千御画的更胜一筹。 「追云,冬青,你们二人拿着画像出去打听一下,一有消息素来回禀。」 二人走后,沈翊取出袖中的纸条,用火折子燃尽,一脸严肃:「皇上、文武百官与城中百姓可不是你的血衣卫,再这样按兵不动下去,恐生异端。」 雪千御推开窗户,看向繁华的街道,「那就要看是谁更沉得住气了。」 沈翊拧眉:「虽然没了林鸿,但秦枫也不容小觑,季通和三万宿卫军也不是吃素的,你身上的毒还未彻底解除,不能轻敌。」 他知道,雪千御之所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除了找林非晚之外,还想要套出上次刺杀的幕后黑手。 而现在疑点最大的就是秦枫。 「嗯,我明白,你那个朋友还找不找?」 「当然要找,以我对他的浅薄了解,他不会毫无理由地惹出这么大的事端,必要时,我想帮他一把。」 药材的事情他迟迟没能帮上忙,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 林非晚当然不知道沈翊的心思,此刻她正和郭权商量怎么将严威带到大理寺来。 她之前想得太简单,郭权虽然是大理寺卿,但也不能直接插手地方上的案子。 除非有报到大理寺的案子与之有关联,才能借口去提人。 「对了,上个月有没有女子失踪报官的?」 林非晚突然想起之前从围观百姓口中听到的话,严威上个月害了三名女子。 严威已经臭名昭著,再加上今天强抢民女未遂,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与类似的案件有关。 「还真有一个,是周典仪的女儿,在夜市上与家人失散,至今下落不明。」 郭权小眼睛发亮,赞许地看她一眼,似乎能够明白为什么逸王会对她青睐有加。 「严威就是个纸老虎,到时我用些手段,就能从他嘴里撬出消息。」 郭权好奇:「侧妃好像对严威很了解,你们之前认识?」 林非晚冷笑,「何止认识。」 严威也曾是南风军的一员,只不过他心性不正,一次醉酒后差点欺负店家的女儿,被她痛打一顿。 原本这种罪名应该枭首的,但父亲念在严钊跟随多年,只有一个独子,便将他逐出军中,永不录用。 没想到,严威是狗改不了吃屎,早知道当年就该一枪挑死这个畜生,省得他再害人。 郭权不知她眼中的怒意从何而来,止住了好奇心没多问。 「哗啦!」 「废物,一群废物!」 「还敢自称神医,都给老子滚!」 严威在床上打着滚,手将能抓到的东西都扔了个遍。 一美艳女子袅袅走来,摆摆手,「你们都先出去!」 严威闻声如获大赦:「阿姐,你快去找太子妃,让太医来给我看看,我快疼死了!」 美艳女子恨铁不成钢地咬牙:「活该!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让你收敛些,这是京都,不是宛城,府里那些有卖身契的你不碰,非要去外面找,现在好了,惹出这种事,活该疼死你才好!」 「好阿姐,我知道错了,你快救救我吧。」 「你以为我不想救你,太子妃去庙里祈福了,我根本联系不上,没有她首肯,别说太医,连宫门咱们都扒不上边。」 严威咬牙:「那怎么办,难道我真要遂了那人的意,去敲鼓自首?我丢不起那人。」 美艳女子冷哼:「丢人事小,一旦你承认了,府尹大人就算想包庇你都难,你是不是和他有仇?」 「冤枉啊阿姐,我都不认识他。」 「好在府尹也是太子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你,你呀,吃一堑长一智吧。」 「嗯,不过在那之前,我得把仇给报了,阿姐,我让人在衙门外埋伏好,到时咱们这样……」 时间眨眼即过。 府衙对面的屋顶上,两道身影端坐着,将一切收在眼底,包括在角落里蹲守的一群人。 「你那朋友若是现身,恐怕麻烦不小。」 雪千御薄唇轻勾,淡淡道。 沈翊伸了个懒腰,托腮:「所以咱们才要来呀,许久没动手,骨头都要生锈了。」 「快看,人来了。」 「咚咚咚!」 随着一阵鼓声响起,周围的百姓渐渐围拢过来。 「那不是严公子吗,他敲鸣冤鼓干什么?」 「咦?你们看他的样子,好像很痛苦。」 「何人击鼓?」 一个衙役打着哈欠,出来问道。 「在下严威,今日上午在如来客栈强抢民女未遂,特来自首。」 此言一出,不仅衙役惊呆了,围观的百姓也是面面相觑。 众人心里都有同一个想法:「严威莫不是傻了吧?」 衙役眨巴眨巴眼:「严公子,你确定要自首?」 严威的事他们不是没听说过,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今人自己送上门,又当着众位百姓的面,他有心相劝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严威强忍着痛楚,回头扫了眼人群,没见到那张面孔,暗暗咬了咬牙。 「确定,快带我进去。」 衙役无法,只得禀告大人升堂。 府尹赵括听完来龙去脉,心里暗暗骂了句:「神经病!」 严钊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严威主动投案,还敲鼓宣扬,这不是叫他为难吗。 「严威,你当真认罪?」 「认,请大人发落。」 赵括扯了扯嘴角,刚要拍下惊堂木,就听一道爽朗的声音:「大理寺办案,请赵大人配合。」 来人身着深绯色官服,手持大理寺令牌,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正是大理寺卿郭权。 赵括心里「咯噔」,笑盈盈地下来:「不知郭大人要下官怎么配合。」 「本官怀疑上个月周典仪之女失踪案与严威有关,要将人带去大理寺。」 「这……」赵括眼珠子转了一圈,「大人只是怀疑,可有证据?」 虽然不知道严威发得什么疯,但人要是在他这还好说,要是到了郭权手里,恐怕就难办了。 毕竟是从他手里丢的人,保不齐日后严钊会把责任记到他头上。 得想 办法把人留下。 「嗯?」郭权冷笑:「没证据就不能带人走了?」 赵括也笑:「下官虽然官卑职小,但作为百姓的父母官,自然要尽到责任,严威只认了强抢民女未遂的罪,大人若是想将人带走,还请拿出证据来。」 郭权也不生气,冲后吩咐道:「来人,传人证。」 很快,一名老者从人群中出来。 「大人,周小姐失踪那晚,草民亲眼看见严公子与周小姐在一起过。」 赵括急了:「郭大人,片面之词,岂可做信。」 「赵大人急什么,本官只是请严公子去大理寺协助调查,又没有给他定罪,现在证据也有了,赵大人不会再拦了吧。」 郭权一招手,立时便有人堵了严威的嘴。 严威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拖走了。 「赵大人,告辞。」 赵括无法,只能提笔书信一封,派人传往前线。 「姜还是老的辣,还好郭大人英明,提前安排了这个后手。」 林非晚踹了严威一脚,他早在上车时就被打晕,也不必担心他听到什么。 郭权看了眼林非晚,「侧妃别急着给我戴高帽,赵括肯定会派人通知太子和严钊,人能给你留多久,我可不敢打包票。」 林非晚唇角勾起,「放心,用不了太久,我很快就能让他开口,不过在那之前,先得把答应他的事情做完。」 说着,她运功在严威后背落下一掌,就见数根银针从体内倒飞出来。 「好了,将他关到单间里,不要和任何人接触,我明日一早再来。」 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跳下马车,很快混入人潮。 二人对视一眼,快步过去,却发现早已空无一人。 「此人武功应该不弱,尤其是轻功,或不在你我之下。」 「嗯,」雪千御点点头,「而且心思细腻,会不会是你那位朋友?」 虽然那人动作很快,他们还是注意到在马车到达那个角落时,有衣角飘过。 只是赶过来却什么都没发现。 沈翊摇摇头,「不确定,我也不知道那位林公子的底细。」 「还跟吗?」 沈翊抬头,前方不远处就是大理寺,既然人没出现,身后的人也没跟过来,应该是无事了。 「回去吧,说不定追云和冬青那边会有什么发现。」 二人从屋顶跃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似有所感应般,林非晚回眸。 第一百三十七章瓮中捉鳖 「嗯?」 下意识地回头,除了热闹的街景,什么都没发现。 林非晚蹙眉,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算了,出来这么久,逸哥哥该担心了。 静园内。 秦逸握紧桌角,声音都有些颤抖:「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子画:「南风军中传来消息,称血衣卫一直按兵不动,原因是雪千御……死了。」 「雪千御……死了,怎么会这样,谁有本事能……这件事一定不能让晚晚……」 「殿下,晚了。」 子画脸色难看地回头。 顺着视线,秦逸看到门外颤抖的纤瘦身影。 听到雪千御已死的消息,林非晚如遭雷劈。 嘴唇嗫嚅着:「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 说着,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 「晚晚!」 秦逸跑过去,将人揽进怀里。 林非晚如同见到救命稻草,「逸哥哥,我是在做梦对不对,梦都是反的,刚才听到的话也都是反的,雪千御他还好好的,对不对?」 秦逸不忍,「嗯,是反的。」 「我就知道,那个浑蛋肯定会长命百岁的……呜呜……」 再也编不下去,她一头扎进秦逸怀中痛哭起来。 与此同时,雪千御与沈翊也一同回到如来客栈。 不成想,没等到追云和冬青,反而看到前来送信的追月。 「主子,狐狸露出尾巴了。」 剑眉冷凝,眸中杀意凛凛:「是秦枫?」 追月点头,「属下再三确认过,是从秦枫口中透露出的消息,现在南风军士气大振,我们还要继续按兵不动吗?」 雪千御暗暗握拳,本来还预期那边会多撑些时日,没想到秦枫如此着急立功。 「礼尚必须往来,既然他送了本王一份大礼,本王岂有不回的道理,兵分三路,两路包抄,一路诱敌原地固守,一旦那边强攻,便退守信州。」 沈翊拍手:「好一招瓮中捉鳖,先给他们点甜头尝尝,然后再一网打尽。」 说着,他看向追月:「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演技了。」 追月冷笑:「一定不让二位失望。」 「秦枫。」 雪千御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杀意迸现。 本以为他是光明磊落之辈,没想到是自己看错了人。 一想到自己曾敬佩的对手竟然是如此小人,雪千御只觉得恶心。 忽地,心中一阵剧痛,用手捂住心口,弯下腰去,眉头紧紧蹙起。 「毒发了?」 沈翊担忧地问,一边扯过他的手腕把脉。 「奇怪,没事啊。」 也只是几息的功夫,那心痛感就消失无踪。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没事了。」 雪千御直起身,不知怎么的,心里好难过。 这种难过,在冬青和追云再度空手而归时达到巅峰。 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将他包围。 「会不会一开始就错了?」 沈翊一愣:「什么?」 雪千御怅然若失:「会不会她根本就不在这。」 「或许吧,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对付秦枫,以防万一,咱们最好回信州。」 骨节修长的手寸寸握紧,「后天一早启程。」 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红。 隐约间,看到一道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步步,越来越远。 「父亲,管家,夏竹,雪……雪千御……你们不要走,回来,不要走……」 「不要,不要走……」 「晚晚,晚晚快醒醒。」 林非晚缓缓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照得她眼睛又眯起来。 等适应后,才看到一脸憔悴的秦逸。 他眼中满是担忧,眼底隐隐有些乌青,下巴也出现黑色的胡茬。 一看就知道在自己床边守了一夜。 可是,直到听见雪千御出事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对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她没办法,至少现在没办法接受秦逸的感情。 更何况,她腹中怀的是别人的孩子。 如果计划成功,日后秦逸是要登基称帝的。 如今的关系只是权宜之计,她不可能让孩子去混淆皇室血脉。 而且她太了解秦逸,只要给他希望,他便不会再接受别人。 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小心。」 见她起身,秦逸连忙上前,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 「什么时辰了。」 一句话不咸不淡。 秦逸的目光还在落空的双手上,愣了一瞬才回:「辰时三刻。」 「哦,我和郭大人约了今天去审严威,我先走了。」 「晚晚你……」 「逸哥哥有事要嘱咐?」 秦逸扯出一抹笑:「没有,你早去早回。」 「嗯,我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秦逸眉头蹙起。 哪怕继续哭也好,她太淡定了。 越是憋在心里,越容易出问题。 子画倒没想那么多,只是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侧妃也真是的,您在这不眠不休守了一夜,她竟然都没发现,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子画!」 子画低下头,「知道了。」 秦逸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喃喃道:「我倒是真希望她没发现,就怕她发现了,却故意不说。」 他看着自己的手,苦笑了下。 真想看看雪千御到底有什么魅力,他努力了十几年都没做到的事,对方短短数月就做到了。 只可惜,没那个机会看了。 没想到一代传奇人物竟然以如此惨淡的方式落幕。 虽然身在敌对阵营,他还是忍不住可惜。 同时也好奇雪千御的死因。 「子画,查清楚了吗,雪千御是怎么死的?」 子画摇摇头,「没有,秦枫口风严得紧,在他透露雪千御已死的消息前,就连他身边的近臣都不知道。」 「慕容刚那边呢,全歼血衣卫可是他替秦枫夸下的海口,现在想来,或许当时他就已经料到这些,又或者雪千御的死与他有关。」 秦逸狭眸微眯,慕容刚这只老狐狸,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子画,派人盯紧丞相府,一旦有送往军中的信件,不惜一切代价截下来。」 「是!」 他不知道的是,慕容刚此时就在宫中。 「让我晋升妃位,丞相大人,你说话可算数?」 华嫔不舍地握着手中的玉红膏。 慕容刚心里冷笑,「娘娘若是不信,这场交易就此作罢。」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一个玉红膏罢了,我年轻貌美,不差这一瓶,就当是和丞相大人交个朋友。」 「多谢娘娘割爱,娘娘放心,臣说到做到。」 接过玉红膏,慕容刚一刻不停地去往黄觉寺。 生怕迟一些,慕容薰身上的伤口会留疤。 留不住秦枫是其次,大不了以后卸磨杀驴,反正他也没打算真正扶持秦枫。 秦枫并非良人,但现在他不希望女儿伤心难过。 另一边,林非晚已经和郭权会合。 郭权提前把宋仁支走,以保证林非晚有足够的时间安排。 在大牢内经过一夜的时间,严威的心理已经接近崩溃。 「来人,有人吗,我父亲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你们快放我出去,否则等我父亲打胜仗回来,定让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他声音沙哑,仍旧极力嘶吼,最后干脆坐到地上,低声喃喃。 「有人吗,等我父亲回来,定让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兜着走……」 「是你在喊冤?」 林非晚今日做的另外一番打扮,还特意换了嗓音,严威根本认不出来,只当她是里面的捕快。 「是我,快放我出去,我父亲是……」 「闭嘴!」 林非晚打断他,「谁不知道你父亲是反贼林鸿的手下,还好意思说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你蒙谁呢,实话告诉你,林鸿之前就关在这间牢房里,咱们大理寺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个屁,呸!」 说完,不等严威辩解,直接绕到拐角处。 「什么,林鸿之前关在这里。」 严威突然瑟缩起身子,谨慎地看着四周。 「呼……」 密不透风的牢房中忽然刮来一阵风。 微弱的烛火被吹得左摇右摆,身后墙壁上影子杂乱不堪,分不清有几个。 「呼……」 又是一阵风,烛火彻底熄灭。 寂静的牢房内响起一阵阵军靴走路的「踏踏」声。 声音由远及近,却始终不现身。 严威上下牙打着颤,「谁,是谁在装神弄诡?」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阵的「踏踏」声。 「来人呐,来人,快来人!」 他使劲拍打牢房门。 林非晚不耐烦地从角落里走出来,「干什么?」中文網 严威像是看见救命稻草:「快放了我,这间牢房里有诡。」 林非晚神秘一笑:「大理寺监牢里一年到头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且都是大女干大恶之辈,有诡也不奇怪,只要不做亏心事,那些诡一般不会害人的。」 「那……」严威看了看左右,「那要是做了亏心事呢?」 「做了亏心事?」林非晚笑得有些可怕,「那就要看是什么亏心事了,像那种害的人家破人亡的,若是报复心起,把他扒皮抽筋、挖心剖肝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我看你不像大女干大恶之徒,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真心道歉,把事情说明白,应该能行,哈欠。」 林非晚打了个哈欠,「我还困着呢,你没事别折腾了。」 转身,唇角勾起,对暗处一角使了个眼色。 第一百三十八章冤有头债有主 牢房内阴暗潮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臭味。 盛夏的天气,严威却不停地打着冷颤。 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呼……」 又是一道风吹来。 昏暗中竟然出现一道身影。 那人身高七尺,一身铠甲,腰间别着一把龙虎宝剑,不是林鸿是谁。 「呲啦……」 宝剑出窍,随着一阵「踏踏」声,身影逐渐走近。 严威咽了口唾沫,两股颤颤。 强忍着大喊大叫的冲动,跪地求饶:「林将军,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人是我父亲,不是我,你可千万别找我报仇啊。」 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那身影竟顿在原地,缓缓吐出三个字:「继续。」 「是,是,」严威点头如捣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天父亲喝得酩酊大醉回来,说是终于能给我报仇了,还说良禽择木而栖,没过几天就发生了前太子与您的谋反案,军中旧人贬的贬,杀的杀,只有我父亲和少数几个人不降反升……」 「其实当年那事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别说少将军只是不小心踹坏了我的子孙根,就是把我踹死,我也认了。」 「我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求您放过我吧。」 严威不住地磕着头,隐在暗处的林非晚却震惊得不行。 她们早就猜到严钊有问题,但没想到其中还夹杂着这件恩怨。 原来当年她竟然不小心把严威给废了,难怪父亲在他那件事上如此宽宏大量。 万事皆有因果,如果没有严威那件事,或许严钊也不会背叛。 想到这,她握拳狠狠锤在墙上,怪自己当年太冲动。 或许,这也是严威会在那方面如此变本加厉的原因。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对那些被害的女子说声对不起。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探查罪证。 她深呼一口气,平复情绪,写下一张纸条递过去。 很快,寂静的牢房中再次传来阴沉厚重的嗓音。 「一派胡言,你父亲对我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叛于我,今日你若拿不出证据,我便杀了你,为严钊清理门户!」 「别杀我,我说的句句属实,要证据是吧,证据,证据……」 严威绞尽脑汁念叨着,忽地眼睛一亮,「你若是有灵,可以去看看我家书房卷轴后的暗格,那里是父亲留给我的保命东西,我曾偷偷看过几眼,里面全是你和前太子的手稿,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处,但父亲既然说能保命,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我就只知道这些,求您了,饶了我吧,求您饶……」 求饶声戛然而止。 因为阴暗处已经空荡荡一片。 严威瘫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父亲,别怪我,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丝毫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拐角处的二人看在眼里。 「郭大人,在我回信之前,不要让严威见到其他人。」 郭权点点头,「下官尽量,但不排除特殊情况,还请侧妃尽快去验证。」 「放心,我今晚就去。」 「京都八百里加急!速报太子殿下与严参将。」 秦枫接过信件,瞪了严钊一眼,将信甩过去,「你儿子做的好事!」 严钊一头雾水,看完信上的内容又羞又气。 「殿下,小儿无状,但他是臣唯一的儿子,求您看在臣昔日的苦劳上,救他一命。」 秦枫眼底划过一抹杀意,昔日的苦劳,不就 是帮着他对付林鸿和秦逸吗。 这哪里是求情,分明是在威胁。 「严钊,你在威胁本殿?」 严钊连忙跪下:「臣不敢。」 「不敢?呵呵,」秦枫冷笑,「放心,等咱们大捷回去,我就求父皇大赦天下,别说你儿子还没被定罪,就算是定了死罪,也能留一条命。」 「殿下,小儿向来胆小,能不能给大理寺那边传个信,好让他放心。」 「准了。」 「谢殿下,臣定鞠躬尽瘁以报殿下的恩德。」 出了将军帐,严钊回到自己的营帐,书信一封,让人传回家中。 看着传信兵离开的背影,他紧紧握拳。 他只有严威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在他转身的瞬间,传信兵拐了个弯,将信送到秦枫手中。 展开信件,除了几句日常寒暄,就是严钊称严威的事情自己已知晓,让女儿安心等他回去,切勿轻举妄动。 「难道是我多虑了?」 秦枫蹙眉将信递给手下。 严钊既然能因为利益,背叛跟随多年的林鸿,难保不会背叛他。 所以,对于严钊,他表面上信任有加,其实暗地里一直都在提防。Z.br> 方才的举动便是试探,看看严钊手中是不是有什么把柄。 如果有,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严钊死于意外。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多想了。 「去吧,顺便给大理寺少卿宋仁传个口信,让他好好照应严威。」 「是!」 月黑风高,一道娇小身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在探查一番后,准确无误地进入书房。 「呼!」 林非晚吹燃火折子,掀开卷轴便看到一把凸起。 往下摁,「咔哒」一声,一个暗格凭空出现,里面是一沓信件。 不等她拆开来看,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即可吹息烛火,将暗格恢复原样,跃上屋顶。 「谁?谁在里面?」 门被推开,严如玉带着数十手持刀剑的护院冲进来。 一番探查,确定无人。 护院头领拱手道:「小姐,里面没人,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严如玉故作轻松,「或许吧,你们在外面等我,我找本书一起回去。」 「是。」 众人退下,严如玉关上房门,掀开卷轴打开暗格。 看到信封一个不少才松了口气。 「看来是我多心了。」 随手拿了一本书,锁门离开。 听见脚步声渐远,林非晚从房梁上跳下来。 还好她留了个心眼,担心来人会查看暗格,没有动手。 方才严如玉只是数了数信封,并没有拆开看里面的东西。 或许是严钊之前有所交代。 毕竟那种事,如果不是到紧要关头,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不过这也给了林非晚机会,趁严钊还没回来,正好来个偷梁换柱。 信封一共有十封,她将里面的内容全部调换,翻窗离开。 回到静园,她第一时间去找秦逸。 当十封信件展开的那一刻,二人都愣了。 这不就是他和林鸿平时练字的手稿吗,为什么会成为严钊保命的手段?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他们没想到。 可到底是什么呢? 二人快把那十封信看出花来,直到林非晚打了个哈欠,秦逸才让 她去休息。 原本林非晚不想走,毕竟这东西用完了还得还回去。 但秦逸说她是双身子的人,就算自己不累,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这才离开。 但脑子一有空闲,就被铺天盖地的心痛填满。 她始终不敢相信,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背负着太多,她真的想去北雪国亲自验证。 说到北雪国,没了雪千御坐镇,不知道雪千夜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血衣卫是雪千御的心血,也是雪千夜梦寐以求的。 但即便雪千御不在了,那些人真的会归顺吗? 恐怕此时此刻,血衣卫真正的敌人已非秦枫,而是雪千夜。 北雪国皇宫内。 「啪!」 北雪帝雪千夜将密报拍在岸上,不可置信地喃喃:「死了,曹胜,他死了。」 「他是……」曹胜将呼之欲出的答案咽回去,「皇上,这消息可靠吗?」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大不敬,居然反问皇上。 此时的雪千夜根本没心思怪他。 「朕也不敢相信,但这消息是从南风军中传出的,如此一来,正好能解释血衣卫最近的异常举动。」 雪千夜难掩内心的激动,狠狠揉捏着那封密信。 「曹胜,传令下去,朕要御驾亲征!」 「什么?皇上三思啊,老奴知道您是想去收编血衣卫,可您一走,谁能在京中主持大局呀。」 曹胜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 因为朝思暮想的血衣卫近在咫尺,他太过着急,竟差点失了分寸。 如今他并没有立太子,虽然一直有意于让老二雪承傲和老三雪承澈势力平衡,但最近老二太让他失望,所以,有了想立老三的心思。 如今老三在朝中风头已然超过老二,但老二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万一他走后生了变故,无异于后院起火,得不偿失。 「曹胜,你觉得三殿下为人如何?」 「这……」曹胜笑弯了眉眼:「三殿下才华出众,众所周知。」 雪千夜冷笑,「你知道朕问的不是这些。」 曹胜不胜惶恐,跪下去,「皇上恕罪,老奴……老奴不敢妄言。」 「哼!连你都不跟朕说实话,朕还能去问谁。」 雪千夜一甩袖子去往后宫。 曹胜擦了下额头的冷汗,事关未来储君,他哪里敢置喙。 赌对了还好,若是赌错了…… 他打了个寒颤,连忙低头跟上去。 看这方向,皇上是要去淑妃宫里。 皇上正值壮年,若淑妃这一胎生下龙子,以她的受宠程度,太子之位花落谁家更是未知数。 不过如今淑妃不能承恩,皇上此去是何用意? 第一百三十九章重要发现 「娘娘,夜深了,皇上不会来了。」 丫鬟心疼地给淑妃披上薄披风。 淑妃摆摆手,低头看向小腹。 她哪里是因为皇上不来而担忧,而是怕自己生下来的不是皇子,到时就要面临母女分离的痛苦。 但这些话不能对其他人说。 「嘶……」 腹中一阵抽痛,淑妃一个踉跄。 「爱妃小心。」 雪千夜将人扶起,「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闻言淑妃心中一颤,故作娇羞地笑了笑:「皇上,是皇儿在踢臣妾。」 「哦?」 雪千夜伸手过去,果然感觉到淑妃的小腹里面有动静。 「如此调皮,日后定是个不省心的。」 转身,对一旁丫鬟道:「淑妃即将临盆,你们都仔细些,若是淑妃和腹中皇子有个闪失,你们就算九族尽诛也难辞其罪!」 见丫鬟被吓得面色惨白,淑妃连忙摆手让人退下。 「皇上,夜深了,您也回去吧,万一被太后知道您来这,又该说臣妾不懂事了。」 雪千夜眼中闪过一抹不耐,太后一句怕冲撞龙体,淑妃就对他保持距离。 「不怕,朕今晚不走了,太后若要问罪,让他来问朕。」 同一时间,消息已经传到万寿宫。 「胡闹,万一皇上控制不住伤了皇子怎么办?」 太后被气得没了睡意,这个皇孙是她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一定不能出错。 「桂枝,给哀家更衣。」 「太后您别急,皇上应该有分寸,现在皇上已经得知了御王已死的消息,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二殿下和三殿下再起冲突,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让皇上不满。」 太后冷静下来,拍了拍桂妈妈的手,「还好哀家身边有你。」 说完,叹了口气,「雪千御是把好刀,要怪就怪他不该把刀刃对准哀家,说起来,中了那种毒还能活那么久,也真是命大,当年他的命是哀家救的,如今死在哀家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太后说的是。」 外面传来二更天喊声。 太后老眼眯了眯:「消息应该已经传到老二和老三那了吧。」 桂妈妈淡淡一笑:「算算时间,刚刚好。」 这一夜,承乾宫和永宁殿的烛火都燃到天明。 在万里之外,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林非晚。 她就这样睁眼看着床顶,任由眼泪滑落。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满是与雪千御在一起的画面。 战场过招、魂穿后第一次针锋相对、误会、关键时刻的舍身相护等等。 往事一幕幕回放在眼前,才猛然发现,雪千御真的为她做了太多。 而她,也早在不知不觉中,将他深深刻在心里。 只可惜她到底无法忍受与别人共事一夫,哪怕她再爱对方,也不可以。 可纵然她在心里与雪千御做了断舍离,得知他的死讯,还是心痛到不能自已。 「晚晚,你醒了吗,我有重要发现。」 热切的声音传来,她连忙敛起情绪,更衣开门,却忽略了自己红肿的眼睛。 见状,秦逸脸上的激动瞬间散了大半,眸底情绪翻涌,有心疼、心痛、还有一丝嫉妒。 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解释:「你看这两封信上面的字迹,和其他的相比,有什么不同?」 林非晚将信纸摊开在桌上,片刻,眼睛一亮。 「这两封信上的字迹是假的!」 「不错,因着余墨多少、用力大小的不同,每个人写出的来的字或多或少都会有细微的差别,但这两封信中的笔迹,与我和你父亲之前信件中的某些字迹就像是印染上的一样,连细微的差别都没有,写下这封信的人绝对是一位临摹高手,初次看时,连我都被骗过去了。」 林非晚狐疑:「临摹真的能做到细微不差吗?」 秦逸摇摇头,「按理说不可能,但事实摆在面前,恐怕只有找到那个人,才会有答案了,不过以我对秦枫的了解,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事成之后,他绝对不会还让对方活着。」 岂料,林非晚勾唇冷笑:「那可不一定。」 「怎么说?」 「逸哥哥,你觉得单凭一张纸,真的能够威胁到秦枫吗?」 闻言,秦逸狭眸眯起:「你的意思是……」 「不错,秦枫这人疑心重,想离间他和严钊并非难事,到时,不用我们找,严钊自会把人交出来。」 「严威那边恐怕拖不到那个时候。」 「不怕,我有的事办法让他开不了口,既然我们已经找到线索,未免夜长梦多,我今晚就把这些信还回去。」 秦逸蹙眉:「日后这些奔波的事情交给子书和子画就好,你安心养胎才是正事。」 林非晚低头苦笑了下,她何尝不想安心养胎,可她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找不齐药引,她都活不过几个月,更别说还未成型的胎儿。 「对了,早上子书好像有事找你,你当时可能是还在休息,我便让他退下了。」中文網 「嗯?」 林非晚心里「咯噔」,她和子书背着秦逸的事就是去找其余三种药引。 万一秦逸知晓,难保他不会起疑。 「放心,我什么都没问。」 「哦,哦。」 她垂下眼,不敢直视秦逸的眼睛。 他总是这样,一个表情就能看透她内心的想法。 秦逸也没有久留,看到子书过来,识趣地离开。 「侧妃,冰火藤和菩提肉有消息了。」 林非晚激动不已:「真的?在什么地方?」 子书有些为难:「属下是通过黑市渠道打听的消息,市侩说三天后在信州有暗场,如果有意,明日就随他去信州。」 从南风京都到信州需要两日的脚程,如果要去,确实不能再晚了。 但她发愁该怎么和秦逸说,更何况拍下这两种药材还需要一大笔钱财。 她身上连带着从御王府带出来的细软也就千余两银子,距离拍下那两样药材差得太多。 「侧妃,要去吗?」 子书试探着问。 其实他是想知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殿下。 林非晚斩钉截铁:「去!」 错过这次机会,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赌不起。 「那殿下那边……」 「我去说,黄觉寺那边有进展了吗?」 说到这,子书不由得对林非晚竖起大拇指。 「慕容薰很排斥外人接近,也不知方圆用了什么手段,如今二人已经十分熟络,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她点点头,慕容薰此时正脆弱不堪,很容易被攻陷。 更何况方圆曾经是头牌小倌,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就不用在那里混了。 「告诉他,欲速则不达,慕容薰现在满心满眼还都是秦枫,让他注意分寸,别被怀疑。」 嘱咐完子书,林非晚径直朝秦逸的住处走去。 可到门外,她对于怎么张口犯起 了难,只能在原地徘徊。 「吱吖」一声,门打开。 秦逸似是意外地怔了一瞬,随后微笑着递过来一串钥匙。 「父皇虽然将我禁足,却没查没府库,这是钥匙,以后咱们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林非晚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也迟迟没有伸出手。 她刚需要钱,秦逸就拿出府库的钥匙。 太过巧合,她不得不怀疑,秦逸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林非晚鼓起勇气:「逸哥哥,我……」 话未落地,钥匙已被塞到手中。 「你不想也没办法,让我一个男人管家像什么话,对了,你方才要说什么?」 林非晚握紧了拳头,「我想出去几天。」 她已经做好了被追问的准备,谁知回应她的却是一张笑容明媚的面庞。 「我让子书陪你一起,万事小心。」 林非晚愣愣地点头:「呃……好。」 眼看秦逸转身,她还是鼓起勇气:「逸哥哥,你不问问我要去哪吗?」 「你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不然就算我问,恐怕也不会听到实话的吧,」说着,他眉眼弯起:「晚晚,你想说吗?」 她垂眼摇头,就差把「不想」两个字写在脸上。 秦逸也不生气:「早去早回。」 「嗯。」 她点点头,不过在走之前,她得把严威的事情先解决掉。 深夜时分,她悄悄潜进关押严威的牢房。 「你……你是谁,不,你是人是诡?」 严威吓得缩成一团,整个人就像受了惊的老鼠。 林非晚勾了勾唇,故意将声音拉长:「当然是……向你索命的诡了。」 严威刚要尖叫出声,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刺入皮肤,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严威被关在哪?」 呵斥声倏然在外面响起。 是宋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环视一圈,忍着作呕的冲动,将严威扶到床上,又闪身藏到他的床下。 「宋大人,这深更半夜的,你不休息犯人还要睡觉呢。」 郭权打着哈欠,走在前面。 别看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底下的手却握得死死地,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姑奶奶,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严威,严威!」 宋仁大喊两声,见里面的人不回应,脸色一变,「来人,快把门打开!」 扭头又瞪了郭权一眼,咬牙切齿:「郭大人,严公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一百四十章钱多的冤大头 郭权两手一摊,无辜道:「天地良心,我哪里知道他人这么脆弱,本来想等你一起回来审的,谁知道他先撑不住了。」 进了门,看到严威还有呼吸,宋仁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传信让他好好照应严威,若是人出了事,别说严钊不会放过,他也会成为太子眼中的废物。 「郭大人,我将人带出去医治你没意见吧?」 「没有,当然没有,宋大人您请便。」 「哼!」 宋仁甩袖带人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牢房,郭权深吐一口气,小声道:「晚侧妃,你在哪?」 「在这呢。」 幽幽的声音从床底传来,把郭权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平复心绪。 临走时,终于忍不住问:「姑奶奶呦,你确定严威不会醒吧。」 「放心。」 给了郭权一个安心的眼神,她翻身跃出墙外。 除了她,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严威醒过来,不过那个人她都找不到,别人就更找不到了。 想到失踪多年的师父,林非晚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可能是这世上最不负责任的师父了吧。 一别数年,也不知道那老头子还活着吗。 「诶呦!」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撞到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孩,「你没事吧?」 手刚伸出去,那孩子突然像是受惊一般,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非晚叹了口气,刚走两步,脸色一变。 「糟糕,荷包不见了,一定是刚才那孩子!」 她连忙施展轻功,顺着孩子跑的方向去追。 丢点钱不要紧,关键是府库钥匙还在里面。 「啊!」 林非晚突然从头顶落下,抓着荷包的孩子吓得瘫坐在地上。 她蹙眉,「看你穿着不像穷苦之人,小小年纪学点什么不好,偏偏学人偷东西,拿来!」 从小孩子手中夺过荷包,刚要走,可对上那双如小兽般含泪的双眸,她还是心软了。 取出府库钥匙,将荷包重新丢给他。 「快回家,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小孩抹了把眼泪,跪下磕了三个头就往前跑。 「不好!小心!」 巷子尽头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夜色深沉,孩子个头又小,冲得又快,车夫看到时已经晚了。 「吁!」 千钧一发之际,林非晚抱着孩子滚到一旁。 随后,随着一声嘶鸣,马蹄重重落在孩子刚才站过的地方。 看到二人完好地起身离开,追云深吐一口气,继续前行。 「唔……好痛。」 林非晚刚走两步,突然紧捂小腹,一瞬间,额头就布满汗珠。 她刚才救人是出于本能,完全忘了自己怀有身孕。 在晕过去的前一刻,她还在心里默默祈祷:「是娘亲不好,宝宝,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刚才是怎么回事?」 「有个孩子突然从巷子里跑出来,后面的人及时将他抱开了,应该是那孩子的家人,不过两个人都没事。」 「嗯。」 音落,雪千御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用力捂住心口。 沈翊着急:「是毒发了?」 他摆摆手:「不是毒发,最近经常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剑眉紧蹙,撩起窗帘向外看 去。 身后夜色如墨,却好像有什么牵动着他的心。 越往前走,那种心里空了一截的感觉越强烈。 他闭起眸子,强制自己不再多想。 凌晨的静园内气氛紧张。 林非晚迟迟未归,秦逸便派人去找郭权,询问之下才知道人早离开了。.z.br> 但她并没有回到静园,到底去哪了呢。 早知道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出去。 她虽然武功高强,可毕竟怀有身孕,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诶!」 秦逸一拳砸在桌上,「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找,务必将侧妃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子书拱手:「殿下,明日要起程,或许侧妃是有别的事情要办,要不再等等。」 剩余的势力算是秦逸保命的底牌,本就不多,又隐在暗处,不到不得已,不能暴露。 秦逸闭眸深呼一口气:「再等一个时辰,侧妃再不回来,你立即派人去找。」 「是!」 晨曦划破天际,透过窗棱照在床上。 「唔……」 昏睡的人儿眼皮慢慢掀开一条缝,随即杏眸圆睁,坐起身给自己把脉。 「还好,孩子没事。」 林非晚松了口气,这才观察起陌生的环境。 屋内布置简单,唯一繁琐的便是贴墙的一整排书架,以及墙上挂着的字画,空气中隐隐还能嗅到一股墨香之气。 只是这些字画笔体各有不同,不像是一个人所写。 看来房主是个喜好文墨收藏之人。 「恩人,你醒了。」 孩子惊喜的喊声让她回过神。 「这是你家?」 「对呀,昨晚娘亲把你背回来了,正准备要去给你找大夫呢,现在你醒了,就能省下钱买吃的了。」 「公子,你醒了,昨晚都是川儿的错,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计较,这是您的荷包,我们一文没动。」 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美妇走进来,将荷包递过去。 女人衣着朴素,只用一根木簪将头发挽起,十指纤纤,看不见茧子。 举止有度,进退有宜,一看就不是无知之人,应该是家道中落才至此。 「咕噜……」 孩子捂着肚子,眼巴巴看向美妇人。 「娘亲,我饿。」 美妇人闻言,握着荷包的手一紧,红着眼别过头将荷包塞进林非晚手中。 「家夫不在,公子既然无事,就不多留您了。」 林非晚自然知道美妇人是在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她出了门却并未走远,而是买了一些烧饼和米、面回去。 见她去而复返,美妇人先是一愣,看到手上的东西,当即红了眼眶,也不再多言,而是将东西接了过去。 「哇,烧饼!」 陈川接过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林非晚感慨万千,「川儿慢点吃,这些钱给你,好好读书,不要再去做那种事了,知道吗?」 陈川摇摇头,「恩人,我不要你的钱。」 说着,陈川看了看四周,「偷偷告诉你,我爹去做大生意了,等他回来,我们就会有很多很多的钱了。」 「是吗。」 林非晚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这应该是美妇人对他说的善意的谎言吧。 陈川还是很敏感的,「你不信?」 他拉着林非晚来到屋内,指着墙上的字画,一脸自豪:「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字是很多 人写的。」 「难道不是吗?」 陈川双手叉腰:「当然不是了,这都是我爹一个人写的,我爹本事大着呢,除了会写字,还能把别人的字一点不差的临摹下来,就连本人都分不出来呢。」 「川儿!」 美妇人大喊一声,「这孩子是开玩笑的,公子别介意。」 林非晚强压下心里的激动,微笑道:「没关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出来一趟,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新的线索。 「咦?」 刚走出巷子,突然发现身后好像有人尾随。 唇角勾起,她不动声色地绕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 「人呢?」 那人还在左右看,只觉得后颈一凉。 「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那人转过身,摘下斗笠,「侧妃,是殿下派属下来的。」 「糟糕!」 她一夜未归,逸哥哥肯定是着急死了,耳尖微动,她拽着人跃上屋顶。 「你是不是跟错了?」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那人向这边来了,怎么不见了。」 两个普通打扮的男人追上来。 「大哥,咱们会不会想多了,那人就是个钱多的冤大头,就算陈川和他说了什么,他也不会想太多的。」 「但愿吧,以后给我盯仔细点,那孩子要是再乱说话,就把他毒哑了,小孩子嘛,吃错点东西很正常,那婆娘不会起疑的。」 「呸!真不是人!」 屋顶上,暗卫骂了一声。 林非晚也是恨不得杀了那两个人,只是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我现在回静园,你盯着别让他们害人,那对母子对我们有大用。」 秦逸早在暗卫发现她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所以当林非晚从密道出来的那一刻,就对上一张严肃冷漠的脸。 「昨晚可开心?」 她尴尬地笑了笑,「逸哥哥你先别着急生气,我有大发现。」 接下来林非晚将自己与陈川的相遇以及发现一一道出,当然,她并没说自己昏倒的事。 「你是怀疑陈川的父亲就是那个临摹书信的高人?」 「之前是怀疑,但从我发现严钊安排人盯着陈川母子后,基本上可以肯定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做两手准备。」 林非晚眼神飘向窗外,盛夏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竟然开始阴沉。 她和子书也随着市侩一起上路。 市侩名叫钱德宝,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身材滚圆,长着一对八字胡,一看就是个精明狡猾的。 一路上,市侩都在旁敲侧击地打听她们的背景,却都被林非晚一一挡过。 别说她的身份不能实说,就算能说,对于陌生人,也要心存戒备。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公子,到了!」 林非晚抬眸,城门上,大大的「信州」两个字映入眼帘。 只是不等她多想,身后传来男人的尖叫。 「不好了,南风军杀过来啦!」 第一百四十一章可喜欢本王送你的见面礼 「快走,城门要关了!」 市侩大喝一声。 林非晚和子书快马加鞭,终于在最后一刻进了信州城。 回头的瞬间,林非晚从门缝看到滚滚尘烟,随即攻城的喊声接踵而至,震耳欲聋。 刺目的红色铠甲在城楼上一字排开,与门外的气势相比,数量实在少得可怜。 只有这些兵力吗? 她心头一颤,信州城,怕是保不住了。 钱德宝嘿嘿一笑:「您二位先找客栈住下,我马上去联系卖家,看能不能把暗场时间提前。」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在一处僻静的小院内。 「王爷,南风军进攻了。」 「好,传令下去,两天后随本王一起瓮中捉鳖!」 雪千御放下棋子,凤眸杀意迸现。 突然,安静的黑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疯了似的往外冲。 还好大门锁得紧,没被它撞开。 「黑豹回来!」 雪千御冷喝一声,黑豹却只是转过头,眼神委屈巴巴地看过来,口中发出一阵阵呜咽。 他蹙眉上前,刚要开门查看情况,就被沈翊的喊声打断。 「还记得黑市阁吗,他们的人竟然来了信州。」 一门之隔,林非晚正停在巷子口。 「侧妃,怎么了?」 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去里面看看。」 子书笑了,「要不属下现在陪您过去瞧瞧?」 「不用了,别给人家添麻烦,咱们走吧,说不定钱德宝已经回来了。」 门的另一边,雪千御轻抚黑豹的头。 「再坚持两天,就让你出去放风。」 「呜呜……」 岂料,黑豹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雪千御捏了捏眉心,看向沈翊:「难道是被关出病来了?」 沈翊扯了扯唇角,「看我做什么,我是神医,又不是兽医。」 雪千御冷剜他一眼,「黑市阁的事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 沈翊眯起狭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吃黑的他们,一定想不到有天也会给别人做嫁衣。 寻了那么久的冰火藤与菩提肉,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 这时,一抹白色自空中落下。 雪千御从信鸽脚下取出密信,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沈翊好奇地看过去,也笑得无比讽刺。 「你皇兄和你那两个侄子还真是着急,都不找人证实一下,就迫不及待挖你的墙角,你说你是有多不得人心呐。」 「未免徒生事端,在反攻之前,要拖住老二和老三。」 沈翊坏笑地挑眉,「这件事交给我办怎么样?」 雪千御知道他的心思,只嘱咐了句:「注意分寸。」 「阿嚏!」 千里之外的雪承傲和雪承澈同时打了个喷嚏。 二人同时向父皇请缨,没想到父皇却让他们同时前往,各凭本事。 这还是父皇第一次明面上允许他们争高下。 不止他们自己,朝臣也把这次看成是皇上对他们的试炼。 谁能拿下血衣卫,谁就是未来太子。 于是二人御马狂奔,谁也不肯落后。 生怕晚一点到信州,就失去了先机。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已有人在半路设下埋伏。 让人意外的是,南风军攻城的前两日都以失败告终。 「果然血衣卫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林非晚勾了勾唇,毫不掩饰心中喜悦。 子书上前:「侧妃,钱德宝来了。」 二人任由钱德宝蒙上黑纱,上马车前往暗场。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能听到前方丝竹悦耳,欢声笑语,马车才停下。 摘下黑纱,二人才发现周围包间里坐满了人。 他们只需要告诉门口的小二,小二就会替他们加价。 这样一来,谁也不会知道拍下东西的人是谁,能省去很多麻烦。 林非晚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冰火藤和菩提肉,所以前面的拍品出现时,她连眼都没睁。 直到这两件压箱底的拍品出现,她直接给出两万两黄金的高价,吓退了众人。 拿到东西后,她假意回客栈,实则在半路就调转方向。 与子书扮作夫妻,在另外一家客栈住下。 「侧妃,一定要这样吗?」 子书扯着嘴角,看向自己身上的女子衣衫。 这副模样要是回去让其他兄弟看到,不对笑掉大牙。 林非晚忍住笑,「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那钱德宝……」 话未落地,就听街上传来打斗声。 「嘘……」 二人吹熄烛火,透过窗户向外看去。 月光下,两群黑衣人相互缠斗,很快另外一队就落了下风,只有一个身材滚圆的人捂着手臂逃脱。 但那逃脱的人怎么看怎么像钱德宝。 果然,第二日一早,就听到下面议论的沸沸扬扬。 说是城中几个富商昨晚带着钱财出门却无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子书暗暗给林非晚竖了个大拇指,幸好侧妃机敏,他们才能逃过一劫。 不过林非晚却托着腮,凝眉沉思。 看样子昨晚的情况应该是黑吃黑的结果,这一幕不禁让她想起在京城遇到的黑市阁。 当时那群人也是借着拍卖的名义,行空手套白狼、杀人越货之事。 钱德宝等人会不会和黑市阁有关系? 铺天盖地的攻城声再次传来。 林非晚微微皱紧眉头,这是第三天了,血衣卫还能撑多久。 忽的,柳眉一颤。 「不对,这声音……」 她也算是久经沙场,这次的马蹄声与喊杀声比之前强了数倍不止,而且方向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侧……公子,你去哪?」 子书没拦住,只能一起跟上去,才发现林非晚竟然在往城墙上跑。 城墙上的血衣卫正忙着对付敌人,发现她时,人已经来到城头上。 抬眼看去,就见南风军已经被一片红色围在中间,圆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小。 半个时辰后,四万南风军只剩一半。 秦枫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明明我们就快赢了,这些人哪来的!」 严钊简直想杀人:「殿下,快下令撤退吧!弟兄们要撑不住了!殿下,快下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钱烧。」 秦枫咬牙:「撤!」 严钊大喝:「所有人,护送太子突围!」 这时。 「轰隆……」 城门落下,在秦枫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人身跨战马缓缓出现。 在他身侧,是犹如小山般的黑色狼群。 「嗷呜!」 黑豹仰天呼啸,一众血衣卫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厮杀得更加勇猛。 反观南风军个个像是丧了胆一样,更有甚至,直接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城楼上,林非晚早已呆愣了原地。 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出神,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她就知道,他命大得很,没那么容易死。 「雪千御,他竟然没死!」 秦枫此刻才回过味来,他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没想到是别人设下的圈套。 都怪慕容刚那个老匹夫! 此刻,他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还有季通那个老油条,莫非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才称病不来? 亏他还因为不用与季通分红而沾沾自喜。 可恶! 「秦枫,可喜欢本王送你的见面礼?」 冷沉的声线带着肃杀之气穿透嘶吼声直达秦枫耳中,也敲打在每个南风军的心头。 溃败已成定局,纵然有再多不甘,也只能打碎牙齿活血吞。 看着秦枫狼狈逃窜的背影,雪千御抬手示意众人穷寇莫追。 「汪汪!」 黑豹突然对着身后的城楼狂叫不止。 雪千御抬眼看去,却只见空荡荡一片。 黑豹也像是霜打的茄子,又蔫了下去,搞得他不明所以。 「回城!」 此刻的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近在咫尺。 只是躲着未与他相见。 事情已经传开,他也不再刻意隐藏行踪,而是直接回了在信州的府邸。 「恭贺王爷归来!」 府邸的旧人个个热泪盈眶。 当年雪千御中毒回京时,他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没想到如今王爷不仅回来了,还好好的站在他们面前。 「王爷,怎么没见到王妃?」 管家左看看,右看看,没忍住问。 闻言雪千御眸底一沉,身后的追云连忙过来。 「李叔,王爷刚回来有点累了。」 管家秒懂,不再多言,而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之前听闻王妃染了天花,想必是已经…… 上天真是残忍,王爷好不容易有了相伴一生的人,又被眼睁睁夺走。 相比于王府的冷寂,城中最大的烟花之地则炸开了锅。 「你们是皇子,老娘我还是太后呢!」 老-鸨叉腰不屑:「在这,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得给钱才能走人!」 「穿的人模人样,没想到是两个穷光蛋,没钱上这找什么女人。」 肥头大耳的男人白了二人一眼,摸了身旁的女人一把,女人立马发出一阵娇嗔。 其余客人们也纷纷嘲笑出声。 「你们……」.z.br> 雪承傲刚要发火,却被雪承澈拦下。 他笑着拱手施礼,仔细看却发现眼底一片寒凉。 「我哥哥脾气直,还请见谅,我们二人是来信州投亲的,我写封信麻烦您差人送去王府,我家亲戚在王府当差,看到信就会派人来接我们了。」 老-鸨狐疑:「当真?」 「当真。」 「好,看你长得人模人样,老娘就信你一回。」 第一百四十二章将计就计 「堂堂皇子竟然向一个老-鸨低三下四,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柴房中,雪承傲冷哼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雪承澈忍着要杀人的冲动,嘲讽道:「我确实没二哥厉害,在这种情况下都敢自曝身份,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个堂堂皇子放着正事不做,在这烟花之地与数女荒唐一夜吗?」 「你……」 雪承傲此刻也回过味来,自觉理亏,一甩袖子到一旁生闷气。 二人怎么也搞不明白,明明好好的在赶路,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种地方,身旁还睡着好几个衣衫半褪的女人。 不仅随从都不见了,身上的信物和钱财也不翼而飞。 幸好衣衫完整地穿在身上,不然他真不敢确定自己昨晚有没有做过什么。 可只要一想到与那些人同床共枕过,他的胃里就一阵翻涌。 这还算好的。 雪承傲更难受。 那种场面对于早对女人没感觉的雪承傲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只要从这里出去,一定要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荒唐!」 雪千御将收到的信拍在桌上,「沈翊,这就是你的分寸?」 沈翊摊了摊手,「你那两个侄子都恨不得你死,我不过是让女孩子们演了一出戏而已,够给面子了,怪就怪雪承傲太蠢,竟然自曝身份,此事瞒不住可怪不得我。」 「你去哪?」 看到沈翊往外走,雪千御蹙眉问。 「当然是去救人了,以你那两个好侄子的性格,你以为出来后能饶了她们?」 雪千御捏捏眉心,「一个时辰后去接人。」 一个时辰,足够沈翊带人转移了。 至于老-鸨等人的损失,相信沈翊不会让她们吃亏的。 毕竟花的又不是他的钱,他向来大方得很。 而且,昨晚对付黑市阁的人,也没少捞油水。 不过发生这样的事,雪承澈哪里有脸面去王府,直接赶回京城。 争取在雪千夜发火之前,将损失降到最低。 雪承傲有气没处撒,又不想落到人后,紧追着雪承澈也走了。 雪千御那边倒是落了个清净。 八百里加急,深夜,秦枫大败的消息就传到了南风皇宫,也传到了秦逸的耳中。 南风帝大怒,不仅把丞相慕容刚大骂一顿,还派张茂亲自前去,一则是将秦枫带回来,二则是带去求和信。 秦逸对南风帝的反应并不意外。 从母后自尽、他被罢黜的那刻起,他就明白,父皇的亲情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 有用时父子情深,无用时便可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还好上天有眼,让他命中子嗣单薄,不然这南风皇室,只怕早已血雨腥风。 令人震惊的是雪千御还活着。 也就意味着之前种种,都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一种假象。 只为让秦枫上勾。 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料,但有一点秦逸想不明白。 雪千御明明可以将秦枫一举歼灭,为什么却要留他一命呢。 秦逸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心思,此刻他另有担心。 雪千御和林非晚同在信州,以林非晚对雪千御的感情,知道人还活着,应该会忍不住去看。 或许二人会相见,重续前缘。 可据他得到的消息,雪千御分明是个渣男。 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林非晚日后肯定不会幸福。 想到这,他 心中的心疼与妒意就像汹涌的洪水,快要把理智湮没。 「飞鸽传书侧妃,就说本殿突然昏迷,另外让盯着丞相府的人仔细些,今晚应该会有消息传出,务必截下来。」 果然,天色将明时,暗卫带回一封密信。 内容是让秦枫从手下中挑一个「叛徒」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就地正法,再上演一出苦肉计。 南风帝就只有他和秦逸两个成年子嗣,如今南风帝对秦逸仍心有芥蒂,他只要诚心认错,便不会被重罚。 收起密信,秦逸嘲讽地勾起唇角。 慕容刚好算计,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将计就计了。 「来人,将密信完好无损地送出去,记住,一定要亲手送到秦枫手中,告诉他,丞相再三叮嘱,让他务必按照上面说的做。」 就这样平静了四五日,终于等到南风撤兵。 信州城门打开,边境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林非晚骑在马上,回首看了眼城门上大大的「信州」两个字,转身催马而去。 两日前收到飞鸽传信,称秦逸不明原因,突然昏迷。 为了隐瞒林非晚不在静园的消息,连太医也不敢惊动。 她虽然传信发去了施针之法,但却没有收到回信,也不知道秦逸现在如何。 子书同样急得不行,皇后临分别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守好殿下,如果殿下出了事,他只能以死谢罪。 二人几乎是不眠不休赶回静园。 当看到秦逸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林非晚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眼泪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掉。 秦逸慌了,张嘴想说出实情,又心虚地不敢出声。 「伸手!」 林非晚擦掉眼泪,湿润的指尖落在手腕上,烫得秦逸一颤。 「还好没什么事,我再去开副药,吃完以后你体内余毒基本上就清完了,日后只需在调养上下功夫,就能恢复如初了。」 「哦,好。」 秦逸侧过头,不敢直视她,忍了半晌,还是问出压在心底的疑问。 「雪千御还活着,你……」 「他是生是死,和我没关系,我更关心秦枫怎么样了。」 秦逸这才转头,眼底藏着一抹窃喜:「听人讲,哪有亲自看过瘾,我特意让人拖延他的行程,今晚,一起去看场好戏。」 日落月升,皇宫里生点烛火。 几个没事的丫鬟坐在廊下偷偷唠嗑。 「太子殿下夸下海口,现在却大败而归,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 「估计要重罚吧,前几日慕容丞相都被骂了一顿,在家中闭门思过,皇上这次气得不轻。」 「其实要我说,太子想不被罚很简单。」 「啊?怎么办?」 「首先,在军中找个替罪羊当众斩杀,反正回来以后死无对证,还能当众立威,其次,再来点苦肉计,将责任归结到自己识人不清上,不仅群臣无话可说,皇上那关也好过多了。」 丫鬟说完,余光扫了眼不远处浮动的一角明黄。 直到消失在视线中,她也起身:「姐姐们,我还要做事,先走了,对了,今天的事只当是咱们姐妹之间的闲聊,若是被外人知道咱们妄议主子……」 几个丫鬟默契一笑,都没有说话。 等走到僻静处,丫鬟褪去脸上的妆容。 不是别人,正是林非晚。 回到御书房,南风帝越想越生气,再想回头去找那几个丫鬟时,就听门外来报,说是秦枫回来了。 不多时 ,两个小黄门抬着担架进来。 担架上,秦枫浑身是血地躺着,见到他,还要挣扎着起身。 王茂暗叹一口气,走上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中文網 南风帝一听,火差点蹿到脑瓜顶。 不为别的,只因为秦枫的所作所为竟然与那个宫女推测的别无二致。 此时,秦枫还在绘声绘色地认错,丝毫没注意到南风帝的脸色有多难堪。 「都怪儿臣识人不清,儿臣自知铸下大错,无颜面对父皇。」 「本想以死谢罪,但还没向父皇亲自认错,儿臣心有不甘,就先自罚了一百军棍。」 「请父皇责罚,儿臣绝无怨言!」 南风帝冷笑,「好一个绝无怨言,既然你一心求死,朕就成全你,来人,将太子拉出去,重重的打!」 众人都愣了,以太子的情况,再打下去非要了命不可。 南风帝不是最注重子嗣吗,当初前太子谋反都没有杀了他,如今现太子只是打了个败仗,就要往死里打? 秦枫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父皇对「造反」的秦逸都能网开一面,为什么对他就如此狠心,竟预对他杀之而后快。 幸好来之前他派人通知了母妃。 不过他现在最恨的并非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南风帝,而是出馊主意的慕容刚。 这个老匹夫,如果他能活着,一定要找他算账!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拖下去!」 南风帝怒吼一声,左右禁卫立马上前。 「太子殿下,得罪了!」 棍子落下的那刻,秦枫已经做好了疼痛的准备。 出奇的是,他竟然感觉不到一点疼痛,甚至于自己的身体都渐渐僵化,失去了知觉。 耳边不时传来棍子砸烂皮肉的「噗噗」声,他甚至能看到鲜血顺着衣摆滴落在地,在身下汇成一滩。 而他却连嘶吼都做不到。 浑身上下,除了脑子还能运转,其余的地方都仿佛不是自己的。 明明被打的是自己,他却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 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 两个挥舞棍棒的禁卫一度怀疑自己没有用力,担心被皇上问罪,不由得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噗噗」声愈加强烈,地上掉落的除了血,还有细碎的皮肉。 一切一切,无不刺-激着秦枫脆弱的神经。 无边恐惧就如同地上流淌的血与碎肉,压得他快要窒息。 蓦地,他瞳孔猛睁,看向前方。 第一百四十三章现在的你,好像一条狗 「不,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尽管秦枫在脑海中给出了否定答案,脸色还是一下子变得惨白。 直勾勾盯着前方,那张脸,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是林非晚,是被他和慕容薰联手杀死的林非晚。 当时的毒酒是他亲手备的,她的手筋脚筋是慕容薰亲手挑断的。 他亲眼看着林非晚咽了气,看着她身体里的血一点点流干。 秦逸将人带走的时候,她已经死透了,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眼前的人…… 他眼睛快要从眼眶中瞪出来。 只见她双眸流出两行血泪,樱唇一张一翕,看那口型,分明是在说:「报应,秦枫,我在地狱等你。」 「枫儿,你们给本宫住手!」 德妃姗姗来迟,看到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儿子,一下扑了过去。 秦枫身子一颤,再恢复视线时,哪里还有林非晚的身影。 一定是幻觉,他太恐惧了,所以才产生了幻觉。 对,一定是这样。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德妃见儿子不声不吭,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吓得人都要傻了。 「枫儿,你没事吧,你说句话,别吓母妃。」 可秦枫却像入了魔一样,眼神呆滞,连头都没回。 「皇上,皇上,求您饶了枫儿吧,皇上,臣妾求您了,当初秦逸谋反您都能网开一面,我的枫儿只是打了败仗,为什么就要被活活打死,枫儿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呀……」 德妃跪在书房外,哭着磕头。 头砸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梆梆」声,很快,德妃额前就血红一片。 她就像不知道疼似的,继续磕着。 「一下,两下,三下……」 在德妃晕倒之际,终于看到一角明黄。 「传太医,将太子和德妃各自送回宫。」 「结……结束了吗?」 话刚出口,秦枫就发现,自己竟然能开口了。 「哼,你倒是有志气,要不是看在你母妃的份上,朕今日定不会轻饶你!」 威严的声音在头顶炸开。 不等秦枫解释,那抹明黄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 「呵,」秦枫笑得嘲讽又苍白,「这便是帝王家,亲情淡得不如一张纸。」 「还有力气笑,一会有你好受的。」 屋顶上,林非晚勾唇一笑。 一只冰凉的手抚过眼角,将未擦净的红墨水拭去。 「晚那日,一定比这畜生更疼吧。」 秦逸袖中的手狠狠握紧,眸底杀意涌动。 「逸哥哥,都过去了,现在受苦的是他秦枫。」 她故作轻松的笑,「走吧,也不知道子书那边布置好没有,那些小宝贝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来的,可别还没吃上饭就饿死了。」 她笑得明媚张扬,渐渐与记忆中的身形重叠。 秦逸也被逗笑了,跟上她的脚步。 还好这话没让子书听见。 当时林非晚拎着一牛皮袋蚂蟥找到他的时候,他差点晕过去。 别看子书杀人不眨眼,对上这种密密麻麻的虫子登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是林非晚半威胁着不去就捉几只放到床上,他这才硬着头皮前往。 二人赶到东宫时,就对上子书一脸哀怨的眼神。 活像是被抛弃的怨妇。 「怨……啊不子书,事情办妥了?」 林非晚忍着笑。 子书没好气地点点头。 说话间秦枫已经被抬到床上。 透过瓦缝,刚好能看到下面的景象。 秦枫浑身是血,尤其腰以下,凸起的部分血肉模糊。 破碎的绫罗早已被染成暗红色,与碎肉搅在一起,连分辨都是难事。 几个太医只能对着秦枫那处平时不好见人的地方细细观察,不时发生讨论。 其中有人还大赞秦枫有大将刮骨疗毒之风,都伤成这样,依旧面不改色。 秦枫暗暗磨牙,特么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去痛觉了。 蓦地,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会不会是慕容刚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背面打成这样,不知道正面受影响没。」 林非晚「啧」了声,忽然眼前一黑。 「看够了?看够了就回去。」 她扒开捂着眼睛的手,「那哪能呢,总得等到小宝贝们都吃上饭,我才能放心。」 那些小宝贝被她提前喂了辣椒水和藏红花,光是想想就很酸爽,她都迫不及待要见到成果了。 她看得出神,并没有发现秦逸的脸比墨还黑。 一旁的子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耳朵没毛病吧,侧妃竟然和那些蚂蟥叫小宝贝。 想到那些东西在被子里蠕动的样子,他人都要麻了。 殿下这是娶了个什么怪物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几位太医齐心协力下,秦枫终于可以盖被养伤了。 众人散去,秦枫突然感觉身体不太对劲。 以臀部为中心,一股火-辣辣的感觉迅速弥漫四肢百骸。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活生生撕开他的皮肉。 「啊来……」 声音戛然而止。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失声了。 任由他如何用力,脸都憋红了,也只能发出「啊啊」的气泡音。 还不如外面风吹树叶的声大。 他喘着粗气,想从床上爬下去,却发现除了上半身,腰以下略微一动,撕心裂肺的痛感就加重十倍。 更恐怖的是,他的腿脚竟有些不听使唤。 林非晚和秦逸交换了个眼神,从屋顶跃下。 捏着嗓子道:「我刚才听太医说,太子殿下好像废了,就算伤好了,恐怕下半辈子也只能靠轮椅走路,估计这东宫,他也住不长久了,历朝历代,你们见哪个国家的皇帝是个不能行走的废人呢。」 「混账!」 「可恶!」 秦枫心里怒骂着,抬手狠狠砸在地面。 回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对皇帝和慕容刚的恨意到了极点。 林非晚心里冷笑,继续道:「太子妃去黄觉寺祈福,知道太子殿下回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来迎接,也是稀奇,我听说那里的和尚出了名的俊俏,你们说太子妃会不会是乐不思蜀了。」 「以太子现在的情况,日后在那方面肯定力不从心,太子妃还年轻,以她的地位和条件,就算偷偷养几个面首,相信太子也不敢说什么。」 一字一句,就像刀戳在秦枫心头。 「好你个慕容薰!」 他简直要气疯了,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那几个多嘴多舌的丫鬟给嘎了。 可别说动弹,就算呼吸幅度稍微大一些,那皮肉生生撕碎的痛苦就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不知道忍了多久,他感觉浑身像被火烧一样,喉咙里也干得冒烟。 迷糊间,摸到了一抹冰凉。 是在做梦吗。 他艰难地睁开眼:「水,快给我水。」 「想喝?」 那人轻笑了声,他眯着眼睛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女人轮廓。 只见那个轮廓俯下身,将碗递过来。 他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可碗越来越低,他根本喝不到嘴边,只能本能地伸舌头去舔。 「现在的你,好像一条狗呀。」 女人的话如一记闷锤砸在他心上。 就算是做梦,他也不能忍受如此侮辱。 「大胆,信不信本殿杀了你!」 「杀了我?」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前仰后合了好一阵,突然凑近,一字一顿:「秦枫,你不是已经把我给杀了吗?」 秦枫猛地瞪大眼睛,「你……你……你……」 「你」了半天,都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因为眨眼的功夫,林非晚就消失了。 一瞬间,他浑身冷汗涔涔,不是被疼的,而是被吓的。 「来人,快来人!」 值守的禁卫听到动静跑进来,刚靠近他,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脚底一滑,差点摔倒。 那禁卫蹙眉,「殿下,地上怎么有只碗?」 「什么?」 秦枫死死盯着滚到一旁的碗,地上还残留着水渍。 说明刚才并非是他的幻觉,而是真的有人在侮辱他。 人死如灯灭,他不信这世上真的有诡计。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把今日值守的丫鬟通通给本殿叫进来!」 禁卫眉头皱得更紧:「殿下,丫鬟们都随太子妃去黄觉寺了,守夜的是属下几个。」 「不可能,我明明听到外面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肯定还有留在这的丫鬟,就算把东宫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本殿找出来!」 「还有慕容薰,告诉她,再不回来就一辈子待在黄觉寺!」 秦枫像野兽般嘶吼着,哪还有一点平时谦恭有礼的模样。 禁卫显然是被他吓到了,连忙吩咐人出去找。 房顶上的林非晚打了个哈欠,好戏看得差不多,是时候回去补觉了,毕竟……她还是个孕妇呢。 这一夜,同样不平静的还有北雪国皇宫。 雪千夜不由分说,将雪承傲和雪承澈分别打了四十板子,扔回各自宫中闭门思过。 本以为终于等到拿下血衣卫的机会,谁知道竟然是雪千御故意设下的圈套。中文網 不仅套了秦枫,还将他与两个儿子也算计进去。 如今两个儿子怠慢军机、夜宿花楼的浪荡名声举国皆知,不少百姓更是偷偷骂他是昏君。 雪千御反倒成了坐收渔利之人。 更让他害怕的是,自己的心思俨然已经暴露,万一雪千御生了反心,这帝位…… 不行,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传朕口谕,御王攻打南风有功,明日一早,宣雪侧妃进宫受赏。」 第一百四十四章你凉薄无情,就别怪我不义 此时的万寿宫中。 太后将最心爱的花瓶摔了个粉碎。 「慕容刚这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的打算是先除了雪千御这个眼中钉,再挑拨雪承澈与雪承傲斗个你死我活。 到时,她就有一万种方式让二人合理地死在对方手中。 到时这江山,她唾手可得。 只是没想到雪千御不仅没死,还大败南风军,让慕容刚吃了个大瘪,也打乱了她的安排。 她知道雪千御不在意皇位,可他也不会容忍外人把持朝政。 一句话,只要他不死,她的计划就永远不可能彻底成功。 「立刻斩断与慕容刚一切联系。」 「太后放心,奴婢已经把所有痕迹都抹除了,御王怀疑不到咱们身上。」 「嗯,你办事哀家放心,现在对哀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看着寒香平平安安生下皇子,密室里那些女人一定不能出差错,寒香生下龙子最好,如果是别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桂妈妈垂眸:「太后放心,奴婢都安排妥了,只要淑妃娘娘一发动,那边就下催生药,确保万无一失。」 林浅雪本来已经住进王府。 但她发现王府中人对她爱答不理视若无睹,就连个粗使丫鬟都没有,什么事情都要她亲力亲为。 一气之下又回到忠勇侯府,打算等雪千御回来再徐徐图之。 只是没想到她没有等来雪千御,反而等到了皇帝的圣旨。 「臣妾林浅雪见过皇上。」 雪千夜睨了她一眼,屏退左右。 林浅雪心中不解,不是说给封赏吗,为什么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朕听闻皇帝是孤身一人去的信州,但离京时明明还是两个人,侧妃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浅雪悄悄抬了下眼皮,心里打起小九九。 莫非皇上也知道那个林非晚是假的了? 不过她仍是不动声色,歪头好奇道:「还请皇上解惑。」 雪千夜也不计较她是真的还是演的,淡淡道:「天花乃是不治之症,王妃应该在路上就已经殁了,皇帝迟迟未报,想必是还在悲痛当中,朕打算安排侧妃去信州,不知侧妃意下如何?」 太好了! 林浅雪心里乐得不行,她本来就发愁没机会与雪千御相处。 她知道,如果自己单独前往,肯定会被扔出来。 但如果有皇帝的人陪着就不一样了,雪千御就算在不乐意,也要给些面子,只是面子多少的问题。 不过至少,她能留在那。 其余的,就看她的本事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 「如此甚好,今日你便宿在宫中,明日一早有人护送你起程,朕一直觉得你才该是御王正妃,希望雪侧妃能把握好机会。」Z.br> 林浅雪意会,跟着丫鬟退了出去。 皇帝哪里是为她着想,分明是借着由头往雪千御身边塞耳目。 但她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顺着皇上,日后王妃之位就是她的,若是逆反,恐怕今晚她就会「意外」而死。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帝王。 还有林非晚,她当真死了吗? 「阿嚏!」 「阿嚏!」 林非晚蹭蹭鼻子,「是不是天气凉了,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劲地打喷嚏。」 「殿下,侧妃,秦枫昏迷不醒,太医说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林非晚抬眼看子画,「这么悲痛的时刻,你这不 是幸灾乐祸吗?」 子画扯了扯嘴角:「侧妃,在说属下之前,能不能先把你嘴角的笑收一收。」 林非晚一点被抓包的窘迫都没有,反而有些失落的拄着下巴。 「可惜了,我另一个大招还没生效呢,本来想来个双管齐下的。」 转眸看向秦逸,「我的药肯定没问题,一定是你们老秦家人不中用。」 「咳咳……」 也不知是不是被茶水呛得,秦逸脸顿时红了。 「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 她化妆成另一副模样,混入临华殿。 不料刚到门口,迎面飞来一只瓷碗。 她闪身躲开,「哗啦」一声,瓷碗摔成碎片,里面的芙蓉羹散落一地。 「哼,这也叫芙蓉羹?去告诉御膳房,让他们重新做,一直到本宫满意为止。」 林非晚用食指沾起一点芙蓉羹嗅了嗅,味道没错,那便是吃这道菜的人出了问题。 她眼眸一亮,在门外微微福身:「华嫔娘娘,奴婢给您请安。」 听到她的声音,华嫔迫不及待地冲出来,随后屏退左右,将人带去屋中。 门一关,华嫔扬手就要打下来。 「你……」 手在半空中被握住。 林非晚顺势把了把脉,随后稍一用力,就将她推得一个趔趄。 「放肆,你个贱婢竟然敢……」 「恭喜娘娘,您有喜了。」 「什么?」 闻言,华嫔的脸上的怒气立刻被惊讶所取代,但只是一瞬,她就恢复冷静。 「我如何信你?」 林非晚笑了笑,「娘娘不信,可以用最近食欲不佳为由,召太医来诊治,真假自明。」 华嫔的手轻轻抚上小腹,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入宫多年,终于怀上龙种了。 不过…… 她的脸色一瞬凝重,「你确定之前的药方不会影响到孩子?」 「当然,那是奴婢家祖传的方子,奴婢的母亲就是用那个方子怀上奴婢的。」 林非晚在心里暗暗默念,「抱歉了娘亲,这只是权宜之计。」 「好,本宫姑且信你一回,之前你让本宫找机会让太医给慕容薰诊脉,本宫已经做了,现在你我两不相欠,本宫不希望日后会有任何关于本宫如何怀上龙嗣的传闻出现。」 「娘娘放心。」 「不过本宫很好奇,你到底是谁的人?」 林非晚笑而不语,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华嫔使眼色让丫鬟跟着,不料丫鬟刚出门,就找不到人影了。 华嫔只得暗暗骂了句「废物」,然后派人去传召太医。 结果让她喜不自胜,怀有龙嗣之事竟然是真的。 南风帝正愁眉苦脸,听到这一消息,不由得心头大喜。 慕容刚也趁机安排几个官员为华嫔请封。 南风帝本就对德妃有些失望,一拍即合,将华嫔升至妃位。 此事办得雷厉风行,传到德妃耳中时,一切已成定局。 「哗啦!」 德妃将屋中能砸的东西通通摔了一遍,只剩下光秃秃的桌椅板凳。 「可恶!可恨!」 她儿子性命危在旦夕,始作俑者皇帝不仅没来看过一眼,还因为其他妃嫔有了子嗣,就给人升位份。 好不容易送走皇后,她成了后宫之主。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与自己同级之人,这人还是她的死对头,怎么能不气、不恨。 「皇上啊 皇上,你凉薄无情,就别怪我不义了。」 德妃眸中寒凉一片,「你不让我儿子好过,我也不让你再次尝尝失去骨肉的痛苦!」 她一直在给其他人下避子药,这也是这些年来后宫中少有人有孕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华嫔,如今该叫华妃,是如何怀上身孕的,但这个孩子,注定不会出生。 怪就怪他投错了胎。 「娘娘,您看太子殿下的脸都白了!」 丫鬟的惊呼将她神志唤回。 德妃连忙跑过去,「太医,太医!」 太医一直在门外待命,未曾离开。 听见叫喊声第一时间过去,检查完却得出一个诡异的结论——失血过多。 但明明秦枫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了。 几个太医研究了许久都找不到答案,最后,还是王太医提议,请晚侧妃来瞧瞧,说不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晚侧妃是秦逸的侧妃,是她和儿子秦枫的死对头。 当初秦逸倒台就是出自她儿子之手。 她若上门去找,恐怕就算那位晚侧妃能治,也会说不能。 「王太医,您老德高望重,是太后最信赖的人,真的没有办法治好太子了吗?」 王太医叹了口气,「恕老臣无能,太子殿下的症状老夫数十年都未曾见过,之前用的种种方式都无效,老臣实在是黔驴技穷了,如此下去,太子恐怕……还请娘娘早做决断。」 「那个晚侧妃,小小年纪,当真有如此之能?」 「老臣不敢保证,但至少是一线希望。」 「好,本宫这就去求皇上,请晚侧妃给太子诊治,在此之前,希望诸位太医能保我儿无恙。」 很快,德妃在殿外跪求皇帝的消息就传到静园。 「你打算怎么办,救他还是……」 秦逸不解地问。 林非晚神秘一笑,「当然要救,他可不能这么容易就死了,不过我是带孕之身,生个病起不来床啥的很正常吧?」 秦逸蹙眉,「你想公开此事?可是依德妃的脾气,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估计她都得把你拉过去。」 「那就让她拉呗,正好趁机把消息散播出去,省得引发不必要的猜忌,一举两得,不过你父皇也真够狠心的,据说连一眼都没去看过秦枫,估计他这太子之位也做不了多久了。」 秦逸讽刺一笑,「最是薄情帝王家,在皇权江山面前,亲情渺小得不值一提。」 「是呀,手足相残在各国都是如此,也不知道那把椅子有什么好的。」 她忽地凑到秦逸跟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逸哥哥,如果你当上皇帝,也会这样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是火坑也得闭眼往里跳 秦逸苦笑一声,「如果可能,我情愿出生在普通百姓家,父母和乐,兄友弟恭。」 林非晚无奈地摇摇头,「普通百姓也有普通百姓的苦,我倒希望逸哥哥你当皇帝,让南风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既然晚晚相信,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秦逸微微一笑,将剩余的话埋在心底。 到了那一天,他希望林非晚能陪在自己身边,见证这一切。 可他不敢问。 「圣旨到!」 二人对视一眼,来得这么快。 看来南风帝心中还是有秦枫的。 「皇上口谕,宣逸王侧妃即刻前往东宫,为太子诊治,钦此!」 「咳咳……」 林非晚掩唇咳嗽一阵,佯装虚弱地起身。 「张公公,晚晚身子有恙,可否等痊愈之后再……」 「我的殿下诶,」张茂左后看了看,凑过去小声道,「太子殿下快不行了。」 「这……怎么会这样。」 秦逸佯装惊讶,「那晚晚你就辛苦一趟,有劳张公公多照应着些。」 「殿下放心。」 走在路上,遥遥就看到双眼红肿、一脸狼狈的德妃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臣妾见……」 「须礼免了,快随本宫去看看枫儿。」 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中药味,再往里瞧,就见一人埋在锦被间。 走近一看,纵然早有心理准备,林非晚还是吓了一跳。 短短几天,秦枫竟然瘦脱相了,脸上毫无血色,乍一看,一点生气也无。 「太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非晚捂嘴惊叹了声。 德妃拧眉对一旁丫鬟使了个眼色,秀禾恭敬道:「侧妃娘娘,给太子诊治要紧。」 「哦,抱歉。」 林非晚转身,唇角微微勾起,象征性地给秦枫把脉。 「嘶……」 「怎么了,枫儿的病你可能治?」 她一脸凝重,「太子殿下的情况有些奇怪,有些像……像……」 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口,只是为难地咬唇。 德妃急了:「你倒是快说呀!」 见时机到了,她直接道:「像臣妾小时候在师父身边见过的怨气缠身,不过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伤天害理的坏人才会有的,太子殿下怎么会……」 「大胆!」 德妃蹭一下站起来,头上珠钗都掉下来一只,「纯属无稽之谈,本宫就知道,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医术,来人,将晚侧妃送回静园!」 林非晚也不恼,起来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走到门口,又转头,「德妃娘娘,怨气缠身非同小可,还是让太子身边人想想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弥补之后方能化解,不然……」 德妃一个眼神过来,林非晚也见好就收。 回去的路上,张茂试探着问:「侧妃娘娘,世上真有怨气缠身吗?」 林非晚轻轻一笑,「公公是不信我?」 「不敢不敢。」 张茂垂下头,没再说话。 林非晚知道这话不是他要问,而是替身后的南风帝问的。 反正她是说了,信不信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今晚又有的忙了,早点回去补个觉。 乌云遮住月色,整个皇宫仿佛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隐藏在黑暗里。 断断续续的哭声从一角传出。 巡逻的禁卫持剑凑近:「谁?」 那人猛地抬眸。 「啊!诡呀!」 禁卫扔下剑就跑。 叫喊声惊动了周围的其他人,也惊动了在殿内守着秦枫的德妃。 「秀禾,去看看外面在大呼小叫什么?」 片刻,秀禾惨白着脸回来,颤抖着将禁卫的话说出。 「什么!」 德妃一个趔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诡,对,一定是这样没错,让禁卫将东宫翻个底朝天,一定要把那个祸乱人心的女人找出来!」 「娘娘,属下有事禀告。」 一个禁卫白着脸进来。 「讲!」 「其实,太子殿下昏迷之前曾下过相同的命令,只是属下等巡遍各处,都未发现人的踪迹,所以,所以……」 「废物,一群废物,本宫就不信,这世上真有那种东西!本宫亲自去找!」 德妃率人打着灯笼,浩浩荡荡在东宫内一寸一寸地搜寻,连老鼠洞都没错过,就差挖地三尺了。 最终,就像禁卫说的,一无所获。 心里的火气像野草一样蔓延,烧得她快要疯了。 「不管你是谁,你给本宫听着,放过枫儿,有事冲本宫来!」 她嘶吼的声音在皇宫上空久久回荡,不知道飘出去多远。 「晦气!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休息。」 华妃暗骂一声。 正要进入主题的南风帝蹙眉起身,被吵醒,他也没兴致了,干脆回去批折子。 被晾在一旁的妃嫔气得干咬牙,好不容易被抽到牌子,正事都没办呢,她恨死德妃了。 终于发泄完的德妃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靠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脸上一阵粘腻。 她摸了一把,懒懒地掀开眼皮一瞧,瞬间就没了睡意。 这红色……分明是血。 「德妃娘娘,你不是让我来找你吗,我来了……」 幽怨森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与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袭白衣的林非晚,「德妃娘娘,我死得好惨呐……」 声音在飘荡,眨眼间,那洁白无比的衣衫就被鲜血染红。 血顺着衣衫滴落在地,她每走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 「你……你别过来!」 德妃起身,踉跄着后退,「来人呐,秀禾,秀禾,不对,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哈哈……」 林非晚仰天大笑,「我在下面等着,等着你儿子来给我陪葬!」 声音越来越远,德妃也感觉眼前一黑。 「啊!」 「娘娘,您没事吧?」 听到尖叫声,秀禾连忙冲进来。 德妃抓住她的手臂,深呼几口气,总算缓解了情绪。 再看地上,哪里有什么血脚印。 「还好,只是一场梦。」 「啊!」 话音刚落,就听秀禾尖叫一声,指着她的头颤颤巍巍,「娘娘,您的头发……」 「本宫的头发怎么……怎么可能!」 德妃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手上那粘腻的红色。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接升到脑瓜顶。 她脸色陡变,声音同样颤抖无比:「快派人去静园,请晚侧妃过来!」 但很快,秀禾就一个人回来了。 「晚侧妃人呢?」 「娘娘,逸王说晚侧妃回去后就高 烧不退,奴婢回来时,正好碰到前去看诊的太医。」 「你快去路上拦着,问一下太医,她是什么情况。」 秀禾转身离开,不到一刻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 「娘娘,太医说晚侧妃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至于高烧的原因尚未查明,只听到她迷迷糊糊中说梦话,说什么怨气之类的。」 「啊。」 德妃一个不稳,差点晕过去。 好半天,才稳住心神。 「太子妃还没回来吗?」 「已经到了,但因为错过时辰,宫门落了钥,只能等寅时才能进来,今晚太子妃应该是宿在丞相府。」 德妃点点头,走到桌前修书一封,「务必进宫前将信递到太子妃手上,让她速速将信交给慕容丞相,一刻不得耽误!」 这一夜对于德妃来说太过漫长,对于林非晚来说则恰好相反。 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腹中空空被饿醒,估计能睡到下午。 垫完肚子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秦逸询问情况。 得知慕容薰在半路又折回丞相府,二人相视一笑,看来德妃是信了。 鱼饵已经洒出,接下来就安静地等着钓鱼了。 但愿慕容刚不会让她们失望。.z.br> …… 丞相府。 「哧啦!」 慕容刚将信撕成碎片,「什么怨气上身,纯属无稽之谈,德妃脑子是进水了吗,这都信!」 慕容薰急了,「父亲,太医都说太子病得蹊跷,母妃一定是没办法了才找您,求您一定要帮帮太子,万一他有事,女儿也不活了!」 见女儿抹泪,慕容刚只能忍着怒气,「她让我给林鸿正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自己打脸是小,就怕秦枫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太子之位都给丢了!」 慕容薰也回过味来。 当初的罪名是联合太子谋反,给林鸿正名也就是在给前太子秦逸翻案。 秦逸是因为谋反案才被废黜太子之位,禁足静园。 而如今现太子秦枫又刚刚犯了大错,惹怒天颜。 一旦翻案,那些曾支持秦逸的臣子肯定会蠢蠢欲动。 保不齐南风帝就会因为愧疚将太子之位还给秦逸。 那她们之前的筹谋不就付诸东流了吗。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了吧。」 慕容刚冷哼一声,「妇人之见!什么怨气缠身,肯定是有人暗中作祟,将那人找出来,秦枫的病自然能解。」 想到信中写的话,慕容薰咬牙做了个决定。 她叠手跪下,行了个大礼。 「父亲,女儿很少求您,这次恳请您帮帮殿下,您说的情况母妃想必早已猜到,但殿下没时间等了。」 「薰儿,你……你可知道,作祟之人就是在等你们自乱阵脚。」 「父亲,太子殿下是我的夫君,如果没有他,我还算什么太子妃,您也就没有了未来的依仗,所以,就算前面是火坑,也只能闭着眼往里跳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将麻烦连根拔起 「殿下,侧妃,太子妃回宫了。」 林非晚闻言一笑,「马上就有热闹看了,去给郭权透个口风,就说谋反案很快会有新线索出现。」 这时,又一人来报,称慕容刚的马车出府了。 二人交换了个眼色,慕容刚动作还挺快。 「继续盯着,看他去见谁,速来报。」 林非晚的双手握紧,盯着下人离开的方向。 「父亲,咱们林家的仇很快就能报了。」 岂料,半个时辰后,下人匆匆跑回来。 「属下该死,马车里坐的是慕容府的管家,不是慕容刚。」 秦逸脸色陡变,「不好,快派人去保护严钊!」 林非晚的心一瞬间从天堂跌到谷底,咬牙:「逸哥哥,你的意思是……」 「你别急,我也只是猜测,说不定管家就是慕容刚派去对接的。」 林非晚颓然地坐下,她明白这是秦逸的安慰之词。 果然,子书一脸凝重地回来。 「殿下,侧妃,严钊陷害林将军与太子罪证确凿,刚刚在家中畏罪自-杀了。」 「什么叫罪证确凿?」 「一刻钟前,有人往大理寺送了一封揭发信,郭大人还以为是您的手笔,到那时,正巧看到严钊认罪自尽,这件事闹得太大,郭大人那边压不住,这会已经在面圣的路上了。」 子书说着,抬头看了眼两位主子的脸色,又默默垂下头退了出去。 「是我低估了慕容刚。」 「晚晚,他本就是老女干巨猾的小人,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至少秦枫受足了罪,林将军和我也能昭雪。」 「可是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日后到了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见父亲和林府众人。」 「放心,你还有我,等我们出去,日后会有更多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现在我们该想想,为什么严钊会心甘情愿地认罪赴死。」 四目相对,二人异口同声:「严威和严如玉!」 这时,有人来报,称大理寺刚传来消息,严威不见了。 「严威中了我的独门手段,不可能醒过来,肯定是被慕容刚带走的。」 宋仁本就是慕容刚的人,从他手底下神不知诡不觉地将人带走,再简单不过。 诬陷当朝太子和重臣谋反,害得太子被废,重臣被抄家问斩,这个罪诛九族都不过分。 严钊能心甘情愿认罪,自然是为了最重要的人。 只是不知慕容刚许了他什么,除非把姐弟二人送出南风,不然这辈子都要过躲躲藏藏的日子。 对于锦衣玉食习惯了的严威来说,恐怕比死了还难受吧。 而且,她可不认为慕容刚是个守信用的人。 连秦枫都曾怀疑严钊留有底牌,作为「老狐狸」的慕容刚会想不到吗? 他若是不斩草除根,恐怕只有一个理由。 那便是想要将这麻烦连根拔起。 「来人,秘密探查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找到严家姐弟后不必惊扰,速来回禀!」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为了扳倒慕容刚,她不介意与严家姐弟合作一回。 严威是个纨绔,但严如玉可不糊涂。 此时的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慕容刚跪在地上,额角的鲜血顺着下巴往下滴。 在他身侧,是一个缺了角的砚台。 众大臣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都被皇帝扔砚台砸人的一幕吓到了。 一不小心,是要闹出人命来的。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 其中不乏有人勾着唇角,对眼前的景象喜闻乐见。 「传朕旨意,严钊暴尸三日,诛九族,慕容刚受人蒙蔽,致使忠臣蒙冤,罚俸五年,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另追封林将军为烈王,解除逸王禁足,允其在宫外开府,一切待遇等同太子。」 此言一出,众人各怀心思。 皇上竟然没有借机废掉秦枫,恢复秦逸的太子之位。 莫非是对谋反的事情仍有怀疑? 圣旨很快传到静园,接完旨后,秦逸面向西方,很久才开口:「晚晚,帮我个忙。」 林非晚怔愣一瞬,缓缓点了点头。 夜色降临,宫内华灯初上。 林非晚对着镜中的女人久久难回神。 远山黛眉,眼似水杏,头上九尾凤簪熠熠夺目,却少了几分端庄之气。 「逸哥哥,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我演不出那份气度,到时会不会被皇上看出来?」 「放心,很像,而且,你以为他敢清醒着走进椒房殿吗?他不敢!」 因为他心里有愧。 秦逸明明笑着,眼角却早已泛红,「走吧。」 离着老远,二人就看到张茂带着人守在椒房殿外。 殿内灯火通明,到处一尘不染,可还是能隐隐嗅到一些腐-败之气。 也难怪,自从母后薨逝,这里就成了一处禁地。 今日这般光景,想必是父皇良心发现,临时起意。 「谁?」 南风帝警惕地环视四周,他虽然喝了不少酒,最基本的防范意识还没有丧失。 回答他的只有风吹帘动。 正当他以为是虚惊一场时,一道纤细身影缓缓从帘内走出。 「皇……皇后,是你吗?」 南风帝正欲上前,忽然顿住,脸色大变:「不,皇后已经薨了,你到底是谁?」 林非晚潸然泪下,脚步后移,「皇上,夫妻几十载,你为何不信臣妾,为何不信臣妾……」 「皇后,真的是你?」 南风帝急忙上前,只差一点就能抓到一角衣摆,「皇后别走,朕错了,朕知道错了!」 「春风复无情,吹我梦魂散……」 「不,皇后……」 南风帝脚一歪,摔在地上,再抬头,哪里还有佳人身影。 「皇上,您怎么了?」 张茂带人冲进来,就见南风帝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看着一个方向,喃喃地叫着皇后。 「皇上,皇后已经薨了。」Z.br> 张茂小声劝慰。 谁知,双臂被紧紧抓住,「不,朕方才看到皇后了,她一定是来怪朕的,怪朕当初不信她,怪朕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后没有恢复逸儿的太子之位,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皇上,您是饮多了,老奴扶您回去休息吧。」 「不,」南风帝摆摆手,「朕今晚哪都不去,就宿在椒房殿。」 「虚伪!」 对面屋顶上,将这一切收尽眼底的秦逸咬牙冷哼。 林非晚瞪了里面的南风帝一眼,交给他一小包药粉,「逸哥哥,将这个撒出去,你就可以安心和皇后娘娘说话了。」 「嗯。」 药粉挥散在空中,无色无味。 原本还辗转反侧的南风帝,很快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秦逸颤抖着走到皇后的画像前,直直跪了下去。 「母后,对不起,是孩儿不孝,您放心,我一 定好好活着,让那些害过我们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着,他狠剜了床上的南风帝一眼。 看着他躺在母后的床上,只觉得心里阵阵作呕,最终,他狠狠一拽,将人扔到地上。 此刻南风帝睡得像个死猪一样,根本不会有知觉。 诡使神差地,他俯下身,伸手扼住对方的脖颈,慢慢用力。 眼前的面容越来越红,逐渐变得青紫…… 「逸哥哥快放手,他现在还不能死!」 呼声让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差点做成什么,秦逸跌坐在地,大口喘起粗气。 林非晚也是一阵阵后怕,还好她担心秦逸,半路折返,不然就糟了。 虽然南风帝该死,但绝对不能死在秦逸手中。 不然他这辈子恐怕都走不出这段阴影。 外面传来巡逻的脚步声,林非晚连忙拉起秦逸翻窗户离开。 一夜无眠。 天刚大亮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 「晚侧妃呢,快让她出来,本宫有事要问!」 德妃怒气冲冲地往里闯,下人们根本拦不住。 「德妃娘娘来得正好!」 秦逸沉着脸从屋内出来,「晚侧妃自从上次去东宫问诊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本殿正想去问问娘娘是怎么回事。」 「什么,她还没醒?」 「咳咳……」 这时,屋内传出一阵咳嗽声。 秦逸知道这时她给的信号,佯装惊喜道:「侧妃醒了,快去叫太医。」 「殿……殿下,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好了,别哭,本殿就在这守着你。」 二人当众秀起恩爱,看在德妃眼中格外扎眼。 「咳咳……」 德妃轻咳一声,打断二人的甜言蜜语,「晚侧妃,你可好些了?」 「谢娘娘关心,臣妾只觉得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个舞刀弄棒的姐姐说要让什么人血债血偿,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姐姐说暂且放过那个人,我也迷迷糊糊醒了。」 德妃听着只觉得寒毛倒竖,咽了口唾沫,「你说的那个舞蹈弄棒的姐姐长什么样?」 「嗯……」林非晚佯装思索片刻,「别的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穿着一身银白的铠甲,两只手腕上都有伤……」 「啊!」 德妃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 「娘娘,您怎么了?」 「没,本宫没事,既然晚侧妃醒了,能不能去看看太子。」 秦逸不悦地起身,「晚晚是本殿的侧妃,娘娘想给皇弟看诊,去找太医便是,本殿还要和侧妃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就不留娘娘了,来人,送客!」 第一百四十七章搞事情吗,我最喜欢了 「殿下,」林非晚拽了拽他的衣角,「太子的病情特殊,就让臣妾去一趟吧。」 秦逸这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顺便给了德妃一记警告的眼神,「侧妃腹中怀有皇孙,劳烦德妃娘娘仔细些,莫要再出什么差池,不然就算本殿不追究,恐怕太后那边也要问责。」 这是拿太后压她呢。 太后一向注重子嗣,又对秦逸疼爱有加,对这个孩子自然格外看重。 她虽然不希望看到秦逸先比自己儿子当爹,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下手。 人是她带走的,若是出了差错,她还能脱得了干系? 秦逸这是当她是傻子吗? 威胁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至于其他时候,她若是想做,定会做得天衣无缝。 看来秦逸对这位晚侧妃真是关心得紧呢。 人,就怕没有软肋,再强大的敌人,一旦有了软肋,别人就可以见缝插针。 「本宫先恭喜二位,殿下放心,本宫一定好好照顾侧妃。」 林非晚暗暗蹙眉,怎么感觉秦逸有些自乱阵脚。 不过她来不及多想,因为德妃那边已经火烧眉毛了。 坐着轿辇来到东宫,不少太医已经在殿外候着。 见林非晚前来,一个个像是见到了救星。 林非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进门,就看到慕容薰跪在床侧,低头抹着眼泪。 她暗暗握紧拳,深呼几口气。 「见过太子妃。」 「麻烦晚侧妃了。」 慕容薰起身,让开床边的位置。 林非晚看了一眼,此时的秦枫除了胸口还有微弱的呼吸,与死人无异,难怪德妃急成那样。 「殿下身上的怨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麻烦德妃娘娘让人准备一个切好的橙子,一碗热水和一勺盐巴。」 德妃蹙眉:「就这些?」 慕容薰也不解:「不需要别的吗?御药房中多的是上好的药材。」 林非晚摆摆手,「暂时不用其他。」 很快,三样东西被端到跟前。 在众目睽睽下,林非晚将橙子放入热水中,又在其中加了少许盐,搅拌匀之后,派人喂给秦枫。 「这是什么药方,简直闻所未闻。」 「是呀,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太医们你一言,我一语,翘首以待。 德妃的指甲早已嵌进手心,她在赌。 如今谋反案已经平-反,身为秦逸的侧妃,万一林非晚耍什么花招,自己的儿子岂不就…… 「醒了!娘娘,醒了!」 喂药的丫鬟惊叫一声,德妃和慕容薰赶紧上前。 「枫儿,我是母妃,你看看我。」 「殿下,我是薰儿呀,你快醒醒啊。」 可是秦枫的眼皮只是掀了掀就又闭上,任凭德妃和慕容薰怎么呼唤都未再睁开。 「晚侧妃,这是怎么回事?」 「娘娘、太子妃别急,殿下身子虚弱,还要修养一阵才行,另外,虽然怨气散了,但他用过的被褥最好拿出去烧掉,将那晦气彻底断了。」 「好,好,你们还不快按晚侧妃的吩咐做!」 「是。」 几个丫鬟不情愿地捏起被子一角,拎到庭院中,一把火烧了。 「啊!」 其中一个丫鬟尖叫一声,「你们看那里。」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被褥烧成灰烬的地方竟然变成一片褐色,就像是 鲜血被焚烧后的颜色。 德妃狠剜那丫鬟一眼,「此事到底为止,日后再有人提前,小心自己的舌头!」 同时,她心里也一阵阵后怕。 幸好她信了晚侧妃的话,不然自己儿子就危在旦夕了。 「娘娘,太子妃,给太子调理身体的事情就交给诸位太医了,逸王还在等着臣妾,臣妾告退。」 「来人,用本宫的轿撵,送晚侧妃回静园!」 林非晚本想推辞的,但看到慕容薰一脸不爽的模样,立马改了主意。 看着轿撵远去,慕容薰的帕子都要搅碎了。 一直以来婆婆德妃都看不上她,别说给她坐轿撵,就连几句好话都懒得说。 还有上次,要不是德妃故意整她,她也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弄得一身伤痕。 还好父亲及时送去了玉红膏,为了不影响伤口恢复,她这些日子睡觉都绑着自己的手,生怕会下意识抓破正在愈合的伤口。 她之所以拖了几日才回来,也是在等身上的伤口彻底恢复。 说到这,她不由得想起那个在她忍受折磨时一直默默陪伴在侧,逗她开心的小和尚。 那小和尚长得眉清目秀,一双桃花眼极为勾人,又细心体贴,会讨女孩子开心,若是生在凡尘,不知会迷倒多少贵女。 「太子妃,太子妃!」 见她看着虚空发呆,嘴角还挂着点点笑意,德妃不悦地喊人。 慕容薰这才回过神,「啊,母妃有什么吩咐?」 「哼!」 德妃冷哼,「你去黄觉寺抄的经呢,拿来给本宫瞧瞧。」 「啊这……」 慕容薰用余光向门外求救,豆蔻收到信号,「回娘娘,太子妃抄的经都已经托主持大人贡到佛前了。」 「哦,是吗。」 德妃略一挑眉,看向主仆二人,显然是有些不信。 「想必太子妃这段时间抄经已经抄出经验了,在太子醒来之前,你就继续在东宫抄经祈福吧。」 慕容薰暗暗咬牙:「是。」 回到翠微宫,德妃第一件事就是派心腹去黄觉寺查一查慕容薰所言是否属实。 不为别的,实在是慕容薰方才的笑容太刺眼。 她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对那个眼神和笑容再熟悉不过。 分明是少女怀春的表现。 她儿子为了慕容薰拒不纳妾,在子嗣方面都让后成婚的秦逸超过去。 倘若慕容薰有二心,她绝不姑息! 原本的将军府外。 损毁的地方已修缮一新,头上原本的「将军府」三个字变成了描金的「逸王府」。 林非晚呆愣了好久,才转过快要僵硬的头。 「逸哥哥这是……」 「喜欢吗,我向父皇求了恩典,日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这。」 「可是皇上那边……」 南风帝给林鸿正名,本就是自打脸面的事。 追加封号,也不过是想堵住老百姓的嘴。Z.br> 秦逸去求这样的恩典,不是摆明了要和他作对,拿耳刮子往他脸上抽嘛。 本来要缓和的父子关系,闹不好又陷入僵局。 就算她们有把握斗倒秦枫,也不能不给南风帝面子啊。 「放心,没事的,」秦逸故作轻松,「只是将军府的牌匾没办法明挂,我让人将它包好收在库房,相信我,有朝一日,我一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将军府。」 「嗯。」 林非晚重重地点头,能重新 光明正大地住回来,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还有更惊喜的,跟我来。」 秦逸将她带进一处密室。 「父亲,女儿不孝!」 看到上面的牌匾,林非晚噗通跪下去,眼泪滚球似的滑落。 秦逸暗叹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林非晚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嘶……」 走出一段距离,秦逸捂着后背,倚在墙上。 「殿下,您的伤……」 「不妨事,用药以后好多了,这件事别让晚晚知道。」 子书为打抱不平,「殿下,您这样追女孩子是不行的,您得让她知道您做了什么,让她心疼才行。」 秦逸顿了顿,「你追过女孩子?」 子书挠挠头,「没有。」 「那你瞎出什么馊主意!」 子书不服气,「属下是没追过女孩子,但属下看过不少话本子,那里面的男子追求女子就是那样,恨不得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让对方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才会升温。」 说着,他摇了摇头,「像您这样做了事又不声不吭的,在书里都是求而不得的苦悲男二。」 秦逸蹙眉,「将你那些话本子给本殿拿来些。」 「是。」 子书大喜,殿下终于开窍了。 信州,御王府。 遍寻林非王不得,雪千御连日以来只能借酒浇愁,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废。 「别喝了!」 沈翊看不过去,抢过酒壶摔在地上,「没有她你还不活了是吗?」 剑眉拧成一道川,抿唇不语。 沈翊叹了口气,「林浅雪明日就到,你打算怎么处置?」 回应他的是轻飘飘两个字,「杀了。」 沈翊被气笑了,说得轻巧。 林浅雪身边都是北雪帝派来的高手,再者又有林家的关系摆在这。 一旦杀了林浅雪,无异于给自己树敌。 但让她住进王府,就相当于是把北雪帝的十几双眼睛安插-进来。 雪千御捏了捏眉心,冷哼道:「这些年皇兄这皇位坐得太安逸了,你说呢?」 沈翊挑眉,「搞事情吗,我最喜欢了。」 「阿嚏!」 马车内的林浅雪打了个喷嚏,不知为什么,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南风军又有异动,东璃边境也不安分,安全起见请侧妃与诸位速速回京!」 一队身穿红色铠甲的血衣卫拦在路上。 几个禁卫互看一眼,顿时没了主意,当时皇上可没说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只能寄希望与马车中的林浅雪。 「南风已经元气大伤,就算再度重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至于东璃,有王爷坐镇,相信他们也不敢放肆,继续走吧。」 几个禁卫心中大喜,可拦在半路的血衣卫却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林浅雪咬牙:「你们想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皇室圣物 血衣卫将领振臂一挥,「请侧妃回京!」 身后,众人齐刷刷出声:「请侧妃回京!」 「你……你们胆敢犯上!」 林浅雪不甘心,就差半天的路程,她就能见到雪千御了。 「这是王爷的意思,如今边境情况风云突变,他也是为了侧妃的安全着想。」 「八百里加急!」 身后远处,一人身负令旗骑马飞奔而来。 「可是边境有了新的异动?」 「东璃大军集结,王爷现在已经启程去往东璃边境。」 传令人撂下一句话,飞奔而过。 「什么,王爷已经走了。」 林浅雪指甲嵌进肉里,都怪东璃,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打仗。 雪千御不在,万一南风大兵压境,信州危矣,倒不如借势回去。 到时就算南风帝有心怪罪,也怪不到她头上。 「方才是本宫心急了,既然王爷有令,本宫哪敢不从,回京!」 禁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办法只能听从。 信州御王府内。 雪千御落下一颗黑子,「皇兄看到那封急报时表情肯定很精彩,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了。」 沈翊轻挑眉峰,「我还以为你会可惜花出去的那三千金。」 提到这,雪千御薄唇勾起,「也就你能想出那种馊主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沈翊竟然派人将三千两黄金偷偷埋在东璃边境,然后又派人暗中给东璃皇帝送去一份藏宝图,声称里面有富可敌国的宝藏。 东璃皇帝闻之大喜,立马派大军前去挖掘。 因为此事保密,即使被误会要出兵,他们也不会出来辩解。 沈翊将金子分了多处放置,想要全部找到可不容易。 而且,将领接到的人物是找到宝藏,分散的金子对他们来说只当是甜头。 这一闷头扎下去,没个几年估计放弃不了。 换句话说,雪千御可以名正言顺地在边境待上好几年了。 「你说林非晚回去哪?」 话题转变太快,沈翊耸了耸肩,「关键不在她去了哪,而在于她想不想被你找到。」 雪千御苦涩一笑,确实,就算在眼皮子底下,一个人若是不想被找到,也有一万种藏身的方法。 「要我说人都已经下决心走了,你……也别勉强了。」 沈翊放下一颗白子,「你输了。」 雪千御起身,凝望着远方,「林非晚,你到底在哪?」 「晚侧妃,德妃派人去黄觉寺查慕容薰了。」 子书前来回禀道。 林非晚拨弄着手里的鱼食,「没猜错的话,慕容刚应该早就打点好一切了。」 「是,不过……」 「不过什么?」 「方圆通过人来传话,说他好像被盯上了。」 林非晚冷笑一声,争抢鱼食的锦鲤将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德妃不愧是久居后宫的女人,这么快就嗅到蛛丝马迹了,告诉方圆,德妃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不会轻举妄动,让他先安心诵经念佛。」 「殿下一早就被叫进宫议事,怎么都下午了还不回来?」 子书心里一喜,看来殿下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不晚侧妃也挺关心他的嘛。 说曹操,曹操就到。 「晚晚。」 秦逸急匆匆灌了两口茶,继续道:「东璃大军不知是何原因在边境集结,听说雪千御已经带血衣卫前 去镇守了,不过这次他只带了两万人,东璃那边却足足有五万人,若是打起来,恐怕会是一场恶战。」 「雪千御这个笨蛋,真当自己是战神下凡了,血衣卫一路奔波本就疲劳不堪,若是东璃趁机开战,两万疲军对五万虎狼之师……」 林非晚急得磨牙,在原地跺脚转圈,「雪千御的脑子是丢在京城了吗?」 看着她这副模样,秦逸心里一阵阵酸涩。 一旁的子书也是欲言又止。 得,刚才是他自作多情了。 「逸哥哥,能不能借人帮我传个话?」 秦逸知道她是要给雪千御传信,这种事情一旦被查实,可以安插的罪名就多了。 他身上的污水才洗净,按理说这种事能不碰则不碰。 但在林非晚的事情上,理从来都不是第一位。 他忍着酸涩,宠溺地笑,「好。」 很快,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便交到秦逸手中。 「逸哥哥,谢谢你。」 林非晚当然知道他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这次翻案德妃、慕容刚等人本就不甘心,恨不得找茬,分分钟再把他拉下马。 如果此事暴露,恐怕秦逸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z.br> …… 追月收到信已经是五天之后。 信是被箭射进营帐的,上面既没有落款,也没有写明收信人。 只有短短一行字:「两万敌五万,慎思。」 而且笔体歪歪扭扭,好像是故意不想让人看出原笔迹。 猜测对方是友非敌,而且知道东璃不会进攻,他们血衣卫来只是做做样子,为的就是给北雪帝找不痛快。 他将信重新装进信封,收到一侧。 按照雪千御之前的吩咐,时不时带人出去巡视、拉练一番,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备战。 果然,收到消息的皇帝雪千夜安分许多,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 倒是林非晚,知道信传达后那边的部署仍没有变化,气得把雪千御从头到脚大骂一顿,还差点动了胎气。 幸好秦逸支招,称他会向父皇进言,偷偷调兵前往两国边境。 一旦东璃开战,便让南风的士兵们来个围魏救赵。 以此来向雪千御和北雪国示好。 到时北雪与南风结兄弟之邦,就算东璃日后要报复,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非晚这才安下心来,可小腹却隐隐作痛,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急得秦逸去找王太医,还惊动了太后。 二人当然不敢实话实说,秦逸只好将责任推到自己头上。 说是自己最近对晚侧妃疏于关心,之前说话又重了。 太后将他好一顿熟络,最后又压着他给林非晚赔礼道歉才算完。 待人都走光,林非晚才拔下衣服下的银针。 为了不让太医诊出她脉象的问题,在人来之前,她就用银针改变了脉象。 在外人看来,只会号到她胎像不稳。 可她自己却知道,这是子母引之毒将发的征兆。 如今她手中已经有了冰火藤和菩提肉,就差琉璃果和圣血莲就能集齐四种药引了。 她知道南风皇室就有圣血莲,只是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 至于琉璃果,只能听天由命了。 对了! 她冷不丁想起来,自从让丁香搬到另外的客栈去之后,已经好久没去如来客栈。 也不知道萧公子那边有没有药材的消息。 也罢,明日 先找秦逸去问问圣血莲的事情。 「什么,你再说一遍!」 雪千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追风同样激动万分,「回主子,有村民见过王妃,当时王妃救了村里的一个姑娘,还将那姑娘带走,临走时说要去南风京都。」 「好!太好了!」 雪千御一掌拍在桌上,听到林非晚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心都颤抖起来,一刻也等不得。 「收拾行李,叫上冬青,即刻出发!」 「正好,双喜临门。」 沈翊捧着一个锦盒走进来,这是手下人前两日从黑市阁手里抢来的,正是林公子所要的药材之一。 上次去没有见到面,这次正好去打听一下,顺便将东西送给他。 手下们之所以能屡屡打败黑市阁,林公子所赠的避蛊之物起了很大的作用。 不然别说打败,手下们就算全身而退都难。 搞不好,还会被安插-进女干细。 这一夜,有人辗转反侧,有人星夜兼程。 翌日一早,秦逸便带着太医过来给她诊脉。 虽然知道她医术高明,但太后还是不放心,非得让王太医一天三遍平安脉不可。 林非晚先用银针在身上做好手脚,这才开门。 王太医恭敬地施礼,给她号脉时,还时不时问些问题。 二人一问一答,看上去不像大夫在给病人诊脉,倒像是老师在给学生上课。 「殿下,侧妃娘娘一切安好,老臣这就回去向太后复命,感谢侧妃不吝赐教,老臣告退。」 「王太医慢走。」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林非晚深吐一口气,「逸哥哥,要不你去找太后说说,咱们如今已经不在宫中,王太医一天三次跑来跑去,身子骨吃不消啊。」 秦逸也无奈,「幸亏咱们出宫了,否则一天三次来的就不只是王太医一个人了。」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 沉默片刻,林非晚抬眸问道:「逸哥哥,你可知道圣血莲在哪?」 秦逸蹙眉,「皇室圣物圣血莲?」 「嗯。」 林非晚重重点头。 「我也不清楚圣血莲在哪,从小只听说那东西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想来应该是假的,倘若圣血莲真能让人死而复生,父皇又怎么会放任母后……」 他哽咽一瞬,突然双眉微拧,「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被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注视着,林非晚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强烈的心虚感弥上心头,面上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 「我……我……」 秦逸走近几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 「晚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一百四十九章让人作呕的姐妹情深 「是不是因为雪千御?」 秦逸的目光黯淡下去,仔细看,会发现眼底还有一瞬的失落。 「啊?」 林非晚怔愣住,随即反应过来。 雪千御中毒之事人尽皆知,秦逸定是以为她是为给他解毒才问的。 既如此…… 「是。」 秦逸苦涩一笑,「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只有历代南风帝才能进去,或许圣血莲会在那,日后我登上大位,就带你去找。」 「你是说……那个地方?」 她早该想到,小时候自己没少在皇宫内玩耍,就连内库都溜进去过,却从没见过圣血莲。 也从未听说南风帝将圣血莲赐给谁,唯一的解释,便是将其收在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 在南风皇宫中,最隐秘的,当属南风帝寝宫中的密室。 她也是一次与秦逸捉迷藏时无意间发现的。 如果不是当时年纪尚小,只是看到密室,又没有进去,再加上有秦逸相护,恐怕她早就命丧当场了。 发现皇帝的秘密,就算父亲是大将军,皇上也有一万种方式让她死于意外。 回忆不断涌来,她隐约间好像记得,那时秦逸用的理由便是将来会娶她。 这也是秦逸拒婚后,南风帝会生气重罚他的原因吧。 她垂下头,不敢直视秦逸的眼睛。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她就已经欠他良多。 她已经时日无多,必需在彻底毒发前拿到圣血莲。 而这件事,她不打算告诉秦逸。 好不容易等到王太医例行看诊完,正打算休息,府内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妃慕容薰。 一进门,慕容薰便环顾左右,用帕子拭泪。 「晚侧妃别见怪,本宫只是触景生情,想起姑父和表妹了。」 看着她在那猫哭耗子,林非晚只觉得一阵阵作呕。 心中冷哼,挑眉看过去,「原来如此,想必太子妃与将军父女的关系很好了。」 慕容薰抽泣两声,「那是自然,本宫自幼同表妹一同长大,只是后来表妹去了军营,联系才渐渐少了,但我们的姐妹情却从未变过,只是没想到,表妹后来竟……」 说着,她哭得更厉害。 「虚伪至极!」 林非晚暗骂一声,袖中玉手握紧。 「太子妃有话不妨直说,晚晚怀着身孕,往日这个时候该休息了。」 秦逸蹙眉从小路走过来,体贴地站在林非晚边上,伸出的手臂刚好贴到她的耳朵,挡去不少噪音。 「倒是本宫的疏忽。」 慕容薰抬眸,看到二人亲近地站在一起,只觉得格外刺眼。 秦逸,昔日她可望不可及的人,竟然被一个小小宫女套住了。 更可恨的是,这个宫女还是借着林非晚的光。 「林非晚,为什么,就算你死了,也处处赢过我!」 蜷起的指甲嵌进肉里,她轻拭眼泪,放下手帕,拉住林非晚的手。 「晚侧妃,本宫的表妹小名也叫晚晚,见到你,本宫就觉得有一种亲切感,日后,你我姐妹相称如何?」 不等林非晚开口,秦逸率先回应。 「此事怕是不妥,太子妃比晚晚年长,但按本殿与太子来说,却是太子妃你要叫晚晚一声小王嫂,若是按太子妃的意思,岂不是乱了辈分,这在皇家是大忌,德妃娘娘掌持后宫,最重礼仪尊卑,恐怕就算本殿答应,她那也不会同意的。」 「这……」 一听提到德妃,慕容薰立马变了脸色,「是本宫思虑不周,多谢逸王提点。」 「无妨,太子妃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先回去,太医说让晚晚多休息。」 慕容薰脸皮还没那么厚,如此明显的赶客之意,她只能心有不甘的告辞。 走到门口,转头看到二人并肩而立的画面。 恍惚间,又回到几年之前。 彼时的林非晚就是与秦逸这样并排站着,畅聊天地。 而她,只能站在二人远处,当个望风的丫头。 不是林非晚孤立她,而是她自觉身份低微,不敢与当时的天之骄子比肩。 而现在,秦逸虽然已经不是太子,但周身散发的凛然之气依旧让她不敢靠近。 本来想借着和晚侧妃套近乎的机会,向她询问怀孕方面的秘方。 如果遇到秦逸,正好给自己当年杀死林非晚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 谁知,两个打算都打了水漂。 一天不改变秦逸对自己的看法,就一天难接近这位晚侧妃。 「什么姐妹情深,真是让人想吐!」 见慕容薰走远,林非晚冷哼一声。 随即抬眸看向秦逸,「你方才对她的敌意也太大了,她此番前来肯定不是什么认姐妹那么简单,说不定再忍一会就能得知她的来意,你倒好,下次不准这样了。」 秦逸沉着脸点头。 转身,眼尾泛红。 一看到慕容薰,他就忍不住想到当初在营帐中看到林非晚尸体的画面。 曾经那么鲜活飒爽的一个人,被硬生生折磨成一团血肉。 就算是林非晚现在借尸还魂回来了,这口气,他也实在难以咽下。 「不过我应该大概能猜到她的来意。」 林非晚没发现秦逸的异样,依旧自顾自说着,「方圆的下一个机会来了,太子大病初愈,太子妃去黄觉寺还愿,合情合理。」 她唇角勾起,一抹算计已在心中。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去如来客栈一趟,顺便将丁香带进府中。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又换了一副打扮去如来客栈询问掌柜。 得知没有人传来消息,失望地叹了口气。 二人来到逸王府门前,丁香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小姐,你……你……你住这?」 「对呀,小姐我是逸王侧妃,快进去吧。」 「啊?」 一路上丁香左看看,右瞅瞅,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最后,林非晚将她带至耳房中,「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以后就住这。」 「小姐,哦不侧妃娘娘,奴婢只是个乡野之人,恐怕侍奉不好您,要不奴婢去后院洗衣服吧,奴婢干粗活最在行了。」 见丁香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她连忙安慰,「跟着我最重要的便是忠心,其他的,逸王府和我都没那么多规矩,还是说,你不打算对我忠心?」 「当然不是,」丁香急忙摆手,「奴婢的命都是小姐救的,愿意一辈子为小姐当牛做马。」 「这就对了,一会我带你去府中认认人,然后我们上街,给你添置些用品。」 「终于到了!」 几日不眠不休,雪千御一行人终于来到如来客栈。 沈翊向掌柜地打听林公子的消息,却得知林公子的人才走不到一个时辰,只得感慨阴差阳错。 不过至少知道林公子的人确实还在京城,剩下的再慢慢打听不迟。 其实只要他放出有关琉璃果的消息,林公子的人 肯定会主动找上门。 但这琉璃果毕竟是从黑市阁手里抢来的。 黑市阁这些年势力极广,保不齐在南风京城就有他们的人。 万一没引来林公子,先引来那群人,就麻烦了。 一来他们的身份不宜暴露,二来,也会影响到找林非晚的计划。 他不能那么自私,为了给自己报恩,至其他人于不顾。 一行人离开客栈,从牙人手里租了一处院子。 收拾好以后,冬青和追云便前往街上采购用品。 由于清单上的东西太多,二人决定兵分两路。 「小姐,您已经帮奴婢买了这么多,够了,咱们回去吧。」 「急什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多买些也不迟。」 熟悉的声音传来,冬青一怔,转身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位小腹微凸的贵妇人正与丫鬟挑选东西。 她失望地回过头走进店中,还以为是小姐,原来只是声音太像而已。 林非晚似有所感,往四周看了看,暗暗蹙了蹙眉。 「小姐,怎么了?」 「没事,就是感觉好像有人在看咱们。」 丁香掩唇轻笑,「小姐姿容角色,贵气无比,是个路人都要多看几分的。」 「你这丫头……」 二人说闹着上了马车。 回府后,冬青就一直闷闷不乐。 追云询问,她也只回答是太累了。 空欢喜一场,希望又失望的苦,她一个人品尝就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已是深秋,院中树叶都掉光了。 他们拿着画像,将京城的百姓问了个遍,就差没问到皇宫里去了。 结果却一无所获。 「或许小姐已经离开京城了,当初那些村民不是也说她是去京城办一件事,可能事情办完,小姐就走了。」 冬青失落地说着。 追云也符和,「主子,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再找?」 岂料,雪千御凤眸微眯,看向东边的方向。 那里,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遥遥矗立。 「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沈翊拧眉,「你疯了,那地方是你能去的吗?」 雪千御薄唇勾起,「于潜自然是去不得,但雪千御去得!」 「你真是疯了,林非晚怎么可能在南风皇宫。」 沈翊甩袖继续道:「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吗,南风帝是不太聪明,但不代表他手下那群禁卫都是傻子!」 「只要没找过就有可能,正巧南风帝新得了皇孙,三日后的满月宴,正是找人的最佳时机。」 第一百五十章起死回生针 三日转眼即过。 逸王府内一片喜庆的氛围。 一大早,太后就派了车驾前来接人。 她年纪大了,不方便出宫。 好不容易等到重孙子满月,早就迫不及待了。 「丁香,再穿我就成粽子了,等到了宴会上,那些贵女们还不得把我当稀罕瞧。」 林非晚无奈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还不够,最外面还加了一个狐裘斗篷,比别人寒冬腊月穿得都多。 「那不行,」丁香边说边给她收拾衣服,「奴婢的母亲曾经说过,女人坐月子是大事,一点不能马虎,更何况,侧妃您是早产,更得注意身子。」 「好吧。」 拗不过她,只好任其打扮。 余光扫了眼屋外,秦逸正抱着怀中的宝贝,柔声轻哄。 秦逸从来都很有耐心和爱心,她一直都知道。 就算孩子不是他的,他依旧视如己出。 四目相对,林非晚微微一笑。 秦逸亦然,未来如何他不敢保证。 至少这一刻,晚晚是陪在他身边的。 还有晟儿,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晟儿,一会到了宫中一定要乖乖的哦。」 马车上,秦逸逗弄着怀中的宝贝,温柔简直要化到骨子里。 一股血气上涌,还好身后有靠背,衣服又厚,遮住了身形,不必担心被发现异样。 林非晚借力靠着,努力调匀呼吸。 南风皇宫内戒备森严,尤其是南风帝的寝宫,这段时间她想了诸多办法都进不去。 眼看死期将近,她铤而走险,用了起死回生的针法,暂时压下毒素。 又刺激穴位,早产下晟儿。 子母引之毒只传一代,晟儿出生后几乎不受毒素影响。 这样一来,就算将来她毒发身亡,至少不会连累孩子。 因为早产,晟儿天生体弱,需要后天精心调养。 不然,可能一辈子都要与药为伍。 这样做虽然解决了孩子的问题,但却把她自己至于更危险的境地。 起死回生针法并非真正的起死回生,实际上应该称为回光返照。 此针虽能延长受针者的寿数,可一旦大限来临,再没有找到解决方案,受针者便会承受比之前千倍、百倍的痛苦。 不过回光返照的时间会根据施针者医术高低有所不同。 按照推算,她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之后,如果再找不齐四种药引,她就只能…… 「晚晚,晚晚!」 秦逸的喊声让她回过神。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皇宫了。 宫中的布置更甚,红绸结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要娶妻。 「是晟儿来了!」 前方不远处,太后推开一旁扶着的丫鬟,快步走过来。 「逸哥哥,你失宠了。」 林非晚掩唇一笑。 秦逸耸耸肩,无奈地抱着孩子快走几步,「皇祖母小心,我这就把晟儿抱过来。」 「无妨,无妨,哀家这身子骨好着呢,快让哀家抱抱孩子。」 接过孩子,太后小心翼翼地解开一角,「啧啧,瞧瞧哀家的好重孙,以后肯定是个美男子。」 秦逸无奈扶额,「皇祖母,他才一个月,您就能知道啦。」 太后白了他一眼,「那是,哀家的眼睛就是尺。」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去往太后宫中。 拐角处,慕 容薰绞着帕子,「叭」得一声,新作的丹蔻硬生生被掰成两段,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太子妃,气大伤身。」 豆蔻掏出手帕帮她包扎。 慕容薰咬着牙关,气得浑身颤抖。 头上那朵镂空彩蝶簪子就像振翅欲飞。 一直以来,德妃都明里暗里嫌弃她肚皮不争气。 自从那位晚侧妃诞下皇孙之后,德妃更是看她不顺眼。 话里话外,就差直接说她是只不会下蛋的鸡了。 她委屈不已,不好明着告状,就旁敲侧击让秦枫知道。 一开始秦枫还替她说两句,也不知怎么的,自从秦枫经历那场生死后,就对她格外冷漠。 有时候德妃指桑骂槐完,回到东宫之后还要面临秦枫的阴阳怪气。 父亲本来就对德妃和秦枫有不满,她纵然有一肚子的委屈,也不敢回家告状,只能默默忍着。 不成想,一味地忍让换来的竟然是变本加厉。 早上请安的时候,德妃当着众妃嫔的面又阴阳怪气了一通。 说什么逸王都已经有了长子,作为太子的秦枫,更应该抓紧为皇室开枝散叶。 还让众妃嫔给她出出主意。 众妃嫔都是人精,那些本来就以德妃马首是瞻的嫔妃们立马表忠心。 言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太子纳新人,正巧今日皇孙满月诞,各家贵女都会到场,德妃可以趁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更有甚者,还挑了几个人,询问慕容薰的意见。 慕容薰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却不敢直接发威。 只好借着身子不适的由头,先行离开。 不成想,就见到了秦逸等人其乐融融的场面。 两相对比,她更气了。 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太子妃,太子妃!」 慕容薰再度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本宫睡了多久?」 她强撑着起身,看到一旁坐着的人,微微一愣,「晚侧妃,豆蔻呢?」 「豆蔻去熬药了,臣妾方才查看了您的脉象,是肝郁气滞,想必是宫中事务繁多的缘故,为了身体着想,太子妃还是少操劳着急为好。」 慕容薰苦笑,「本宫哪里是因为那个,不怕你笑话,本宫正好有件事想求你。」 她像看救星似的看向林非晚,「晚侧妃,你应该知道,在宫中多年无所出便是罪过,所以,本宫希望你能帮本宫调理身子,尽快怀上子嗣,你能答应吗?」 林非晚佯装讶异,蹙眉道:「调理身子不难,但那方面的事情还得两个人共同努力,臣妾只能尽量。」 慕容薰一把抓住她的手,「好,一言为定。」 林非晚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时辰不早了,臣妾先去太后宫中,咱们晚宴上见。」 二人分开,林非晚走到黑暗处,嫌弃地擦了擦被慕容薰抓过的衣袖,将帕子扔到草丛中。 皇宫中灯火通明,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们陆陆续续到达。 寂静的宫中很快热闹起来。 殿内丝竹悦耳,舞姿妖娆。 南风帝坐在首位,一侧是太后、秦逸等人,一侧按品阶就坐的妃嫔。 原本德妃强势,应该距离南风帝最近。 但南风帝心疼华妃有孕,硬是把德妃挤到一旁。 底下,不少人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 被那么多看好戏的目光注视着,德妃硬生生忍住要发火的冲动,表现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与众人推杯换 盏。 林非晚暗暗挑眉,德妃这么多年在宫中屹立不倒,果然不简单。 相比之下,出尽风头的华妃倒显得愚蠢无比。 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余妃嫔们看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平时霸着皇上就罢了,这个时候还眼巴巴贴上去,这不是明晃晃地拉仇恨吗。 偏生华妃什么都没意识到,还时不时显摆自己的肚子。 林非晚余光一扫,就看到有人的脸都已经气紫了。 殿内气氛陷入一种古怪的热闹。 不过这种古怪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个小黄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 「皇上,雪……雪……」 「大胆奴才!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还不滚出去,扰了皇上的雅兴,仔细你的皮!」 「公公,是大事,」小黄门这口气总算是喘匀了,「雪……雪千御来了!」 「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咔嚓!」 林非晚手里的酒杯被捏成碎片。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来。中文網 「糟了!」 林非晚暗道不妙,这样一来,岂不是暴露了她会武功的事? 电光火石间,秦逸握住她的手,顺势将酒杯碎片换到自己手中。 在众人目光到达之际,从桌子底下将手拿出来。 「抱歉,是本殿失礼了。」 他起身来到小黄门跟前,「雪千御带了多少人马?」 「只……只有四人。」 「四人……」 秦逸喃喃着。 南风帝微微蹙眉,「逸王,此事你怎么看?」 秦逸余光扫了林非晚一眼,抬眸道:「父皇,请允许儿臣前往宫门口,待儿臣查清御王的意图,再行打算不迟。」 「好,」 南风帝给他一块龙佩,「逸王,朕允你便宜行事之权,如有状况,宫中禁卫你皆可调动。」 「谢父皇!」 秦逸接过龙佩,给了林非晚一个安心的眼神,径直向外走去。 此刻林非晚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这个时候,雪千御来做什么。 她原本打算一会借口醉了回去休息,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南风帝寝殿内的密室,去寻找圣血莲。 雪千御一来,很可能会打乱她的计划。 她没那么多时间了。 而且,她虽然换了副容貌,不怕担心被认出来。 但她还没有做好与他面对面的准备。 看着秦逸越来越远的背影,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打湿。 双眼死死盯着那处漆黑的方向,一动不敢动,生怕错过什么。 近了,近了。 漆黑与光线交界处,五个人影缓缓拉长。 林非晚心一梗,呼吸越来越急促。 第一百五十一章中了化功散 「哇……」 孩子的哭声打断林非晚的思绪。 眼见奶娘要把孩子抱走,她连忙起身,「晟儿的哭声好像有些不对,赵姐姐,本宫随你一同过去给孩子瞧瞧。」 知道孩子早产体弱,她又会医术,就算她是今天的主角,也不会被责怪失礼。 太后不舍地看了孩子一眼,「快去吧,让下人点上暖炉,夜晚天冷,你们两个别着凉。」 「谢太后。」 林非晚逃似的跟着奶娘赵慧从偏门出去。 身后,刚进殿门的雪千御,身形猛地一顿。 那道背影…… 「主子,怎么了?」 感受到轮椅吃重,追云低声问道。 不等他开口,前方已传来南风帝的声音。 「御王远道而来,朕有失远迎,快请入座。」 秦逸打听明白情况的第一时间就派小黄门提前告诉南风帝,所以殿中早就为他安排好了座位。 知道雪千御坐轮椅不方便,还特意放了一张加高的桌子。 桌边雕龙刻凤,铺着明黄的绸布,明显是皇帝才有的配置。 如果换成别的使臣,恐怕早就诚惶诚恐,另换他座。 毕竟这事传出去,可是犯上的大罪,是要抄家杀头的。 但雪千御是谁,他可不怕这些。 径直来到桌前,端起杯中酒,「听闻南风帝喜得皇孙,本王特替皇兄前来祝贺,追云。」 略一抬手,追云上前,将怀中盒子打开。 露出一颗成年人巴掌大的夜明珠,看得众人呆了眼球。 他们一个个非富即贵,见过的夜明珠不少,但这么大的,还是头一次。 「这是送给小皇孙的见面礼,希望南风帝不要嫌弃。」 「怎么会,晟儿能得御王看重,是他的福气。」 南风帝笑呵呵让人把夜明珠收起来,眼眸转了个圈,开口:「朕先前听闻御王的眼睛不太好,所以一直缠着白绫,如今这是好了?」 「是。」 听到肯定的回答,众人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当初得知雪千御中毒,废了眼睛又废了腿,回京休养后,他们别提多高兴了,甚至恨不得雪千御直接毒发身亡。 这样他们南风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可如今…… 南风帝面上表情不变,「可是遇到了神医?」 雪千御眸底划过一抹哀伤,「神医?算是吧。」 「原来如此,」南风帝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道,「不知御王可否将神医介绍给朕认识,朕愿意出重金相邀。」 似是怕被误会,紧接着解释道:「小皇孙先天体弱,太医说如果不好好调理恐怕……朕实在是担心。」 雪千御微微蹙眉,苦笑了一下,「非本王不愿做这个说客,实不相瞒,本王也在找她,而且已经找了很久了。」 说到这,他侧眸看了眼那边出口的方向。 之前出去的那个女人,背影和林非晚太像了。 会不会真的那么巧,那个人就是林非晚。 一瞬间,他感觉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不好!」 他暗道不妙,火阳烈蛇毒已经休眠许久,没想到这会竟然毒发了。 但此刻沈翊不在身边,他也没带着压制毒发的药。 「主子。」 追云看到他脸色不妙,大概能猜到什么情况。 雪千御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扶了扶眉心,「许是今晚的酒太烈,本王竟有些醉 了。」 南风帝立马会意,「来人,带御王去景德殿休息。」 景德殿是距离皇帝寝宫最近的宫殿,地理位置比皇后的住所还好。 先皇在世时,这里是宠妃专居。 后来新帝即位,也就是现在的南风帝继位之后,就一直没住过人。 曾经皇后还在时,本以为入住的会是德妃。 后来华妃上位,人们又猜测会是华妃。 没想到啊没想到,南风帝竟然会把那里让给雪千御一个外男住。 这以后还有哪个妃子敢往那住啊。 不光是为了避嫌,就算是只听雪千御的名号,也够吓得人睡不着了。 雪千御几人自是不知道其中端倪,只是瞧见众人眼神有些不对劲。 待走到景德殿门口,才反应过来。 南风帝这是发什么疯,怎么给他安排在这。 这里离皇帝寝殿最近,一般是宠妃住的。 一想到里面曾发生的事,雪千御连门都懒得进,更别提在这休息。 怕小黄门招待不周,是张茂亲自领他来的。 「王爷放心,皇上即位之后,这里就没有别的妃子住过。」 看出他的不悦,张茂狗腿似的笑着解释,「这里每日都有宫女洒扫,王爷可以放心。」 雪千御轻轻「嗯」了声,这才进去里面。 果然,一点脂粉气都没有。 而且由于久无人居,显得格外清冷。 看着张茂走远,追云一行人谨慎地关上门。 「噗!」 雪千御吐出一口黑血,迅速坐到床上调息。 「早知道就该让沈神医跟着。」 冬青急得直冒汗,转身瞪了追云一眼,「你跟着王爷最久,居然连备药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追云一脸委屈,「我……我……」 张清拉住她的手,「你别怪追云,是我的疏忽,打点东西的时候忘记了。」 「张清姐姐,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作为王爷的贴身暗卫,这些性命攸关的事都是他的责任,盼着王爷没事就好,他只当是长个记性,万一……」 冬青没往下说,又瞪了追云一眼,站在一旁呼呼喘粗气。 张清暗暗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追云双眉紧拧,握紧拳头。 冬青的话没错,是他疏忽大意了。 以为主子这么久没有发作,以后也不会有事。 谁知道这次毒发得如此突然。 想必连沈翊都想不到,不然他也不会嫌麻烦没跟来。 三个人在门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张清和冬青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追云想出去找沈翊,又不放心这边。 万一南风帝起了坏心思,以二人的实力,连自保的能力尚且不足,更别提保护雪千御了。 他只能立在一旁干着急。 而另一边,跟随奶娘返回太后宫中的林非晚,借口身子不适去往偏殿休息,实际却是偷偷前往南风帝寝宫。 寝宫外戒备森严,她打扮成洒扫的宫女成功混进去。 一般情况下,洒扫时间都是在半个时辰左右。 也就是说,她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去找圣血莲。 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 她走到龙床旁边,将床头的龙头往下一摁。 随着「嚓」的一声,书架往一边滑去,露出一间密室。 里面燃着长明灯,所以一点也不黑。 林非晚深呼一口气走了进去。 终于,在重重宝物之后,她看到了血色莲花。 但不是一朵,而是一大片。 谁也想不到,在这密室之中竟然有一方水塘,专门培育圣血莲。 这样也好,她摘下一朵之后也不会被发现。Z.br> 手指冲着最隐秘的一朵而去,离得近了,一股异味涌入鼻腔。 虽然很淡,她还是闻到了。 是血肉腐烂的气息。 仔细一看,她差点没站稳。 在那重重莲叶之下,竟然有一截雪白的人手。 许是被经过什么处理,手指就像活得一般,栩栩如生。 她咽了口唾沫,从来没听说圣血莲要用人的血肉供养啊。 忽然觉得手中之物有些恶心。 她强压下那股上反的酸水,将摘到的圣血莲塞进袖口中。 不料,刚出密室门口就觉得双腿一软,眼前阵阵发黑。 「不好,密室里被下了化功散。」 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回头,杏眸锁定在燃着的长明灯上,眯了眯。 难怪她不知不觉就中了招。 封住几大要穴,她强趁着身子拎着东西往外走。 刚出小门,就遇到前来查探的禁卫。 「怎么这么慢,下次手脚麻利点。」 禁卫不耐烦说了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非晚脚底发软,眼前发黑,连路都快看不清了。 太后的寝宫还有很长一段路,万一不小心晕倒,或是被人发现就糟了。 她身上没有带化功散的解药,自从生子之后,怕扎到孩子,也丢了带银针的习惯。 为今之计,只能用冷水。 落下病根,总比丢了命强。 御花园里倒是有个荷花池,虽说人都在前殿忙着,但保不齐就有人从那边经过。 在这宫里,还有什么地方有水呢。 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一个地方。 那里离这很近,常年无人居住,下人也只是在早上例行打扫。 更绝的是,宫殿之内有一方池塘,一年四季水流不息。 她可以先到那,等身子缓过来些,再运功回去。 景德殿有个后门,常年不上锁。 她蹑手蹑脚地进去,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看到里面好像有光。 不过只是一瞬间,那道光就熄灭了。 再看,已是一片黑暗。 她揉揉眼睛,「看来是我眼花了。」 月光下,池水泛着粼粼波光。 秋色萧瑟,吹落的树叶滚到她脚边。 「嘶……」 她打了个冷颤。 一点点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慢慢向水池靠近。 没走一步,都觉得脚底像被针扎似的疼。 夜风没了衣服阻挡,直接吹透皮肉,往她的骨头缝里钻。 她拧眉咬牙,深呼一口气,眼上眼刚要跳下去,却冷不丁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小心!」 第一百五十二章意外相见 熟悉的冷冽香充斥鼻尖,林非晚有了片刻的清醒。 抬眸,撞入一汪深潭般的眸子。 深邃,幽暗,里面似有暗流涌动。 他的眼睛彻底好了? 樱唇轻启,下意识就要问出口,硬是咽了回去。 还好,她还有理智。 她曾想过一万种与雪千御重逢的场景,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 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她侧头,将自己从雪千御怀中挣脱出来。 谁知脚下一滑。 「啊!」 「小心!」 她身子一歪,整个人向水池中倒去。 雪千御本来是坐在轮椅上,被她的惯性一带,两个人直接掉进水池里。 「噗通!」 落水的动静惊动了在前方看守的追云等人。 听到脚步声,林非晚求助地看向雪千御。 她现在是逸王侧妃,若是被外人看到深夜与外男在一起,对秦逸十分不利。 更何况,她是借口休息出来的。 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意外的,雪千御竟直接脱下外袍,将她盖住。 「你……」中文網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雪千御有洁癖,尤其是对女人,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曾经能够近到他身边的女人,除了她,也就只有林浅雪了。 莫非是林浅雪改变了他,让他变得懂怜香惜玉了? 不然怎么解释他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多次伸出援手。 这在之前,她想都不敢想。 「嘶……」 凉意顺着骨缝往里钻,她冻得上下牙直打颤。 雪千御拧眉,下意识往那边凑了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非晚竟觉得有温水袭来。 伸手往前探,一股柔软火热的触感。 意识到那是什么,她瞬间脸颊爆红,觉得手指尖都发烫。 连刚才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这一冷一热间,化功散带来的眩晕感竟然消失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脚步声来到池边:「主子,您……」 「本王无事,退下吧!」 追云狐疑地看了眼周围,主子这是好了,竟然有心情玩水了。 脚步声渐远,林非晚红着脸从掀开,从一侧游到另一边,跑着上岸套上外衣离开。 雪千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底晦暗不明。 太像了。 如果不是面容不同,他真的会以为那人就是林非晚。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做出种种出格举动。 而且,那些举动都是下意识的。 他的大脑都来不及思考,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这样的事,就连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林浅雪,他都做不到。 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女人破例? 奇怪。 他怎么也想不通。 那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 而且看她的举动,似乎是冲着这一方池塘来的。 莫非是池子里有什么宝贝? 这样想着,雪千御的目光又移到池面上。 蓦地,凤眸微眯。 水池一角,竟浮着一朵血色的莲花,一看就非凡品。 另一边,林非晚急忙回到太后寝宫的偏殿。 此时正好门外传来喊声。 「晚侧妃,晚侧妃,宴席快散了,逸王让您收拾一下回府。」 「知道了,马上就来。」 她打算将湿衣服脱下来藏到房顶。 「咦,东西呢?」 找了几遍也没找到圣血莲。 明明之前塞进衣袖中的,难道丢在路上了? 若是被宫中的人发现那还得了。 套上干爽的外衫,她借口去前殿看看,沿着来时的路一路找下去。 最后,停在景德殿后门。 玉手几次抬起,又落下。 担心被人发现,她回去的路都是特意挑选过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路过。 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掉在了景德殿。 圣血莲关乎她的性命,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但一想到雪千御在里面,她就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又爱又恨又怕。 她咬牙,不管了。 现在圣血莲可不是只关乎她的性命。 万一被人发现,雪千御恐怕也难逃干系。 到时候,篓子就大了。 她自己做的事,不希望将别人卷入是非。 尤其那个人还是雪千御。 从写下和离书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与他两不相欠。 既然当初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就更不能再与他有什么交集。 林非晚深呼几口气,平复下心绪。 抬手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竟然也没有,到底丢哪了?」 她小声嘀咕着,眼神四处搜寻。 忽然,身后出现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弯腰抓起一把石子,冷不丁转身。 「呼,」看到来人,她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你在找这个?」 雪千御抬手,骨节修长的手中握着一朵血色莲花。 「原来是被你捡走了,害我一通好找。」 林非晚惊喜地接过圣血莲,塞入袖中。 「多谢,今晚的事还请王爷保密。」 雪千御微微蹙眉,「放心,本王不是个多事的人。」 林非晚转身离开。 「等一下!」 她脚步一顿,心里「咯噔」,深呼几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转身微笑:「王爷有事?」 雪千御眉头蹙得更紧,「本王从未见过你,你为何会认识本王?」 原来是因为这。 她还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 「王爷威名远播,我认识您不奇怪,若是没旁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福了福身,故作镇定地离开。 门关上的刹那,她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缓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然后逃似的去往前殿。 这来来回回一通折腾,回府后林非晚就发起了高热。 她身子本就快到油尽灯枯的程度,又刚刚才出月子,在冷水里泡了个透心凉以后,又来回折腾,直接病来如山倒。 一下马车就晕了过去。 秦逸一探才知道她额头烫得吓人,急得亲自骑马去皇宫请御医。 一诊脉,御医腿都软了,说话也哆哆嗦嗦。 「晚侧妃她……她……这个……那个……」 秦逸一个眼神瞪过去,「晚晚到底怎么了?」 太医扑通跪下,「殿下,老臣医术不精,恐诊断有误,侧妃娘娘的情况有些 特殊,不如再请几位太医来看看。」 秦逸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位太医绝对不是医术不精之辈,不然他也不会将人请过来。 肯定是林非晚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太医拿不准才这样说的。 突然,他想起林非晚之前问过圣血莲的事,还曾与子书一同去过一个药材的拍卖会。 难道……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闪现。 「太医,你直说无妨,本殿……受得住。」 太医这才鼓起勇气,「回殿下,老臣观侧妃娘娘的脉象,已是……已是油尽灯枯之兆,恐怕时日无多了。」 一句话,仿若晴天霹雳。 秦逸差点没站稳,「此话当真?」 「老臣不敢隐瞒。」 他扶着桌子方才站稳,说话都有些虚弱无力,「可还有救?」 「老臣只能尽力,如果当初的神医谷还在,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神医谷在十几年前就被灭门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神医沈翊或许会有办法,只是传说此人来无影去无踪,来去随心,要见他只能靠缘分。」 「神医沈翊,」秦逸念叨着这个名字,「只要有一线生机,本殿都不会放弃,下去开药吧,晚晚身体的事先保密。」 「是。」 太医离开,秦逸立马找来子书,询问当初的事。 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想。 「你说晚晚还要找琉璃果?」 「是。」 「可有消息?」 子书摇摇头,「本来已经打听到在一个商人手里,可后来不等属下上门,那名商人就遇害了。」 「找渠道放出消息,重金求琉璃果。」 秦逸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林非晚,或许用不着沈翊,她自己就知道解决之策。 不过猜得对不对,还要等她醒过来才能知晓。 夜凉如水,却敌不过心凉。 慕容薰站在青石路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处紧闭的院子。 那里,不时传来一两声女人的娇嗔。 玉手握紧,指甲狠狠嵌进手心。 「秦枫,是你先负我的!」 她本以为有父亲撑腰,秦枫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 没想到,他竟然…… 宴席散后,她发现秦枫不见了。 同时不见的,还有德妃的侄女。 她亲眼看到德妃冲着娘家嫂子使眼色,心中顿感不妙。 跟着德妃身边的小丫鬟,果然看到不堪的一幕。 阵阵靡靡之音传入耳中,慕容薰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秦枫曾亲口答应过,一辈子只娶她一个女人。 如果他当上皇帝,她就会是唯一的皇后。 他们的孩子,将是唯一的江山继承人。 彼时父亲曾提醒过她,男人的誓言不可轻信。 偏偏她已经被秦枫迷了心窍。 事实证明,父亲说的没错。 秦枫和德妃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嫌她肚子不争气是吧,她就争气一个给他们看看! 不过,她与别人分享丈夫已经是极限。 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再与别人分享父亲。 「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她咬牙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仰头长舒一口气,转身离开。 不远处,一道身影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 在她 离开后,也转身离开。 第一百五十三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疼。 沉。 浑身就像是被人一寸寸碾碎,然后压在五指山下一般,连抬一下眼皮都是奢侈。 喉咙也干得厉害,好像一张嘴就要冒烟。 「水……」 声音比猫叫还小。 守在床边的人瞬间惊醒,起身时太着急,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晚晚,水来了。」 秦逸将人扶起,端起茶盏一点点把水送入口中。 缓了好一会,林非晚才慢慢掀开眼皮。 一张眼底乌青,长着胡茬的脸庞映入眼帘。 她便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许久。 晕倒之前来不及隐藏身体情况,太医虽然不一定能诊出她中了子母引之毒,但一定会知道她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秦逸肯定是知道了。 「逸哥哥,我……」 她想解释。 「如果是骗我的话,不如不说。」 秦逸打断他,别过头,眼角已经泛红。 她也垂下头,「我是怕你担心,想着解毒之后再告诉你的。」 「解毒?」秦逸脸色一沉,「你中了毒?谁下的?」 接下来,林非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说了一遍。 没想到,秦逸脸色更加难看。 「所以,你不仅瞒着我这件事,昨晚还偷偷去父皇寝宫里找圣血莲了?」 林非晚不敢抬头,嘟着嘴小声说了句:「是。」 秦逸性情温和,待人有礼,很少发脾气。 但越是这样的人,生气时越是可怕。 自从回来后,她已经多次让秦逸生气了。 「逸哥哥,我知道错了,真的。」 她揪着他的衣袖,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岂料,秦逸一下子甩开。 「啊!」 力道之大,林非晚刚恢复了一些力气,身子直接被甩倒,头磕到枕头边的玉饰上,顿时红了一大片,眼圈瞬间红了。 秦逸一下子慌了,手忙脚乱地样子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不是故意的,晚晚。」 「好疼啊。」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抽的哪门子疯,」 秦逸眼神四处乱飘,最后落在一旁的鸡毛掸子上。 拿过来递给林非晚,「你打我几下出出气,你要是没力气,我替你打。」 说着,就要拿鸡毛掸子往自己身上招呼。 没等林非晚拦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林非晚深吐一口气,真是救星啊。 不然接下来的场面可不好收拾。 子书进来,将手下探查到的慕容薰的事说了一遍。 林非晚拍手叫好,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立刻让子书带着两个药方去找正在黄觉寺的方圆,告诉他机会来了,要好好把握。 秦逸好奇地扫了眼药方上的内容,不由得蹙紧了眉。 「你师父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学这些?」 为了报方才的一磕之仇,林非晚故意打趣道:「师父也是好心,怕我日后嫁得夫君不行。」 反应过来是在打趣自己,秦逸脸瞬间红了,「胡……胡说八道,你师父真是不正经,都在教你些什么。」 不过心里却因着那句「夫君」二字乐开了花。 晚晚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接受他了? 但那个人如今近在咫尺…… 「父皇安排雪千御住在景德殿,如果你……」 「我摘圣血莲的事雪千御也知道。」 「什么?你和他见面了,那你们……」 秦逸心里「咯噔」,「你们相认了吗?」 他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林非晚摇摇头,「没有,他答应我不会把事情透露出去,我相信他。」 秦逸松了口气,眸子有一瞬的黯淡,「听说他一直在找你。」 她当然知道,但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写下和离书的那一刻,我与他之间就再无关系了。」 话是这样说,抵在被子上的手却下意识地抓紧。 眼中闪过的痛苦与挣扎却被秦逸看在眼里。 她终究还是忘不了雪千御。 如果雪千御当初没有辜负林非晚,说不定他还会充当和事佬。 但一想到雪千御不仅三心二意,明知道林非晚的委屈,还要纳那个什么林浅雪回去,他就恨得牙痒。 那可是他从小捧在手心的人呐。 以林非晚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和别人共事一夫,而且还是那种心思歹毒的女人。 所以他宁愿晚晚一时难过,也不会让她跳进火坑。 她嘴硬不承认,他便假装不知道。 如果可以,他会用一辈子来呵护林非晚。 就算她一直不接受自己,他也会终其一生,护她到底。 也会把晟儿当作亲生儿子,未来的江山继承人。 他平复下情绪,「所以……现在还差一枚琉璃果?」 林非晚点点头,「我曾拜托远在北雪国的朋友寻找,前段时间没有消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一点机会也不能放过,我这就让人去问。」 秦逸转身,脚步一顿,「你好好休息,以后有事不许瞒我。」 「知道啦,对了,圣血莲的事……皇上没发现吧?」 说到这,秦逸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下去。 「你觉得他若是发现了还能如此太平?这次算你命大,万一他在上面下的不是化功散,而是剧毒……」 「逸王殿下,臣妾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知道最好。」 秦逸轻哼一声,转身出了门,临走还不忘叮嘱手下好好守着,以防她出去乱跑。 林非晚扶额叹气,她倒是想跑,也得有那个力气啊。 方才秦逸在,她不好发作。 此刻只觉得浑身发冷,阵阵寒意好像从骨头里散发出来,把她从里到外冻了个透心凉。 裹了三层被子,才感觉到暖意。 身子稍好一些,她便起身去看孩子。 晟儿正躺在摇篮里呼呼大睡。 奶娘赵慧坐在一旁,给孩子绣着小衣。.z.br> 见她过来,立马起身行礼。 「赵姐姐手真巧。」 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虎头,林非晚忍不住夸赞,可惜原来的她只学了舞刀弄枪。 原身由于身子弱,对女红也不精通。 这些亲娘该做的事情,只能由别人代劳。 赵慧是太后安排的人,她和秦逸都很放心。 「这是……夜明珠?」 她的目光被婴儿床头那巴掌大的夜明珠吸引,也太大了吧。 「这是御王送给小皇孙的满月礼,正好奴婢担心小皇孙晚上怕黑,又怕点蜡烛不安全,这颗夜明珠送得正好。」 「御王早不来晚不来,专门等咱们小皇孙满月的时候来,还专门带了礼物。」 「就像皇上说的,咱们小皇孙得御王看重,日后定然福气满满。」 「您还别说,小皇孙的眼睛鼻子和御王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赵慧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林非晚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她之前没注意,这样一看,可不正如赵慧说的那样。 尤其那双眼睛,简直就是雪千御的缩小版。 如果孩子不是她生的,她真会怀疑晟儿是雪千御的儿子。 「侧妃,侧妃,好消息!」 子书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 「嘘……小皇孙还在睡觉呢。」 赵慧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林非晚咽了口唾沫,招呼子书出去说。 「琉璃果有消息了,有位姓萧的公子给你留了口信,听说已经找你好久了。」 「太好了!」 林非晚激动不已,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殿下呢?」 「殿下被皇上传去宫中了。」 「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到晚上吧,临走时殿下说让您不用等他用晚膳。」 林非晚挠挠头,「那没办法了,你跟我出去一趟。」 子书拧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侧妃,您的身体……」 「已经好了。」 听见琉璃果的消息,只要她还有一口气都能跳起来。 很快来到约定的地方。 「林兄,好久不见。」 「萧兄,久等了。」 子书识趣地退出门外。 寒暄完,沈翊从身后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打开,是一枚琉璃果。 虽然已经知道,但看到琉璃果的那一瞬,她还是激动得手都快颤抖。 「萧兄开个价,林某定不推脱。」 沈翊有些不悦,「林兄是看不起萧某?」 「啊?」 「我还以为林兄早就把我当知己了。」 「那是自然,只是这琉璃果价值不菲,林某实在是受之有愧。」 「林兄莫要再推辞。」 林非晚犹豫片刻,心里做了个决定。 「萧兄日后有用得到林某的地方,可以派人到逸王府传个口信。」 「林兄在逸王府做事?」 「嗯,暂时都会在那。」 「对了,还不知道萧兄如何称呼?」 「萧翊。」 「好名字,我叫林晚,告辞。」 「林晚,」沈翊喃喃着,「还真是缘分,就当是给林非晚了吧。」 深吐一口气,看向远方。 他没敢告诉雪千御,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到林非晚了。 因为林非晚中了子母引的毒,因为解药的药引与给雪千御解毒的药有重复,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就把事情瞒下了。 如今算算日子,林非晚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一个死人,到哪里去找呢。 他打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时间久了,雪千御兴许会自己放弃。 可是,以雪千御的性格,真的会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萧公子,公子说这是师门之物,她不敢做主送人,希望您能好好保管。」 子书去而复返,将半本有些泛黄的书册递过去。 「这是……」 看着上面的字迹,沈翊瞳孔猛地一缩。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一百五十四章师兄妹相认 沈翊激动地抓住子书的衣袖,「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子书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唇角一抽,将方才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没什么毛病,才复述出来。 沈翊听完,对着手里的半册医术大笑起来,最后连眼角都红了。 「她在哪?」 「谁?」 「她,林公子,哦不,应该叫林小姐。」 狭眸迸出两道精光。 子书警惕地后退半步,面上不动声色,「萧公子何出此言,我家只有公子,没有小姐。」 沈翊也不争辩,「回去让她帮我给老头子带个好,晚上到飘香楼一聚。」 说完,不等子书回复,人已离开。 回到逸王府,子书将事情原本说了一遍。 「你是说他只凭一本书就断定我是女子,还托我给老头子问好?」 「是。」 林非晚蹙眉,「难道他也认识师父?」 子书:「侧妃,晚上的饭局……」 「去,事关师父与师门,我必需弄清楚。」 看到子书犹豫不决的模样,她继续道:「放心,萧翊是友非敌。」 入夜,秦逸仍未回来。 看过晟儿之后,交代了下人几句,她便与子书前往飘香楼。 到了约定的包间,推门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男人身着蓝衣,面容俊美潇洒。 「抱歉,在下走错了。」 「师妹且慢!」 那人起身,笑盈盈走来。 「嗯?你是……萧翊?」 疑问的语气,问出口的刹那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老头子呢,没和你一起来,那他可要后悔了,我喝过许多地方的桃花酿,就属这里最正宗。」 和师父叫老头子,又知道他爱喝桃花酿,还和自己叫师妹。 林非晚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也是师父的徒弟?」 不成想,沈翊扯了扯唇角,「算是吧,我可没你有福气,有他在身边亲自教导,当初他只教了我些基本功,留下几本医书和一封信就走了,不过他倒是没食言,真给我收了个小师妹。」 沈翊还要调侃,接下来林非晚的话却让他心头一紧。 「师父也不在我身边,多年之前,他也是只留下一封信就走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音讯,来之前我还以为你会知道他的消息。」 沈翊拧眉,「你的意思是……老头子已经失踪多年了。」 「嗯,以师父的医术和武功,除非遇到特别棘手的事情,不然怎么也会托人送个口信回来,但偏偏……」 二人脸色都不好看,因为他们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半晌,还是沈翊打破沉默,「放心吧,老头子是祸害遗千年,说不定是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了,忘了你我。」 林非晚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淡淡一笑,「但愿吧。」 「对了,你一直在找琉璃果、菩提肉等物,可是有什么急用?」 已经知道她是自己师妹,沈翊当然不可能像之前那样点到为止。 事情已经有了解决之道,没必要再让多一个人操心。 「已经解决了,多亏师兄及时送来琉璃果。」 见她没有深言,沈翊也不再细打听。 「我会在南风多待一段时间,师妹有事尽管到如来客栈找我。」 「多谢师兄。」 林非晚告辞转身,沈翊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 视线黏在她离开的背影上, 直到上了马车才收回。 老头子在信中曾言会给他带回个小师妹做妻子。 但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老头子当初说的话。 他贸然开口,只会唐突对方。 一下子从兄弟相称变成师兄妹,就连他自己都不太习惯。 来日方长,慢慢来。 自己的老婆,还是要自己追。 就是不知道老头子现在怎么样了。 消失怎么多年,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此时的南风皇宫中。 雪千御与秦逸相对而坐,在二人面前是一盘厮杀惨烈的棋局。 「逸王对本王有意见?」 剑眉略一沉,强大的压迫感让一旁侍奉的丫鬟打了个激灵。 秦逸头也未抬,落下一粒白子。 「御王说笑了,您威名远播,又是南风的贵客,逸只怕怠慢了您,又怎敢有意见。」 话是如此说,但敢如此无视雪千御的,他还是第一人。 雪千御也不恼,一粒黑子落下,胜负已定。 「承让。」 「御王棋艺高超,逸自愧不如。」 「是自愧不如,还是敷衍藏拙,恐怕只有逸王自己清楚。」 「当然是自愧不如,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为止,还猜不透御王的心思。」 二人你来我往,不见刀锋,却暗藏硝烟。 一旁侍奉的丫鬟太监们都傻眼了,生怕二人起什么争执。 到时,就是两个国之间的事了。 半晌,雪千御嗤笑一声,「逸王不妨猜猜看。」 秦逸也不推辞,父皇将陪雪千御的事情交给他,不就是为了让他探听消息吗。 而且,他也想搞清楚,雪千御此番前来到底是为什么。 「御王心系百姓,想必是为了两国邦交之事。」 此前南风帝曾让王茂带去求和信,却始终未见回复。 这也是南风帝的一块心病。 「非也。」 雪千御答得干脆,一点也不怕得罪人。 也是,他确实有那个资本。 但作为南风的皇子,秦逸不能输阵。 「御王还真是不将我南风放在眼里!」 雪千御唇角微动,将黑子一颗一颗捡起,「哗啦」放进棋笥中。 起身,漫不经心,「是又如何?南风有什么值得本王看在眼中的吗?」 「你……」 秦逸咬牙,却无话反驳。 如果林鸿还在世,举南风全国之力,或许还能与雪千御一战。 但如今,将士们早已闻雪千御色变。 南风确实没什么能让他放在眼里的。 「知道南风帝为什么让你陪本王吗?」 雪千御突然换了个话题。 「为何?」 「自然是本王提议的,自从第一次见面,逸王就对本王有隐隐的敌意,本王想了很久都未曾想明白,还请逸王解惑。」 秦逸压下眼底的波澜,「御王不会忘了之前大败我军的事了吧,本殿作为南风皇子,有怨气难道不正常吗?」 雪千御抬眸看过来,似是想要从他脸上辨出真假。 强烈的压迫感让秦逸握紧了拳头。 雪千御浴血多年,身上自带杀伐之气,在气势上不是他能比的。 不过雪千御显然也低估了他。 良久,雪千御收回视线,「暗中替本王找一个人,本王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虽然已 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雪千御开出的条件,秦逸还是愣了。 他深知雪千御对皇室操戈的痛恶,否则以他的能力,早就将北雪帝拉下台了。 可是雪千御竟然能为了林非晚做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出乎他的意外之外。 如果他当初没有辜负林非晚,说不定他会视对方为可敬的对手,和对方公平竞争。 「既然御王相托,本殿自当竭尽全力,至于别的事,就不劳御王费心。」 「哦?」 雪千御凤眸微眯,不由得对秦逸高看几眼。 身在皇室,又经历了如此大的波折,还能有这种胸襟,不错。 比那个秦枫强多了。 也不知道南风帝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竟然会把太子之位交给秦枫。 是嫌南风亡得不够快吗。 不过此事对他们北雪来说倒是好事一桩。 如果将来坐上王位的是秦逸,不出几年,南风在秦逸的治理下便会成为北雪的强劲对手。 如果在这的不是他,而是雪千夜或者雪承澈兄弟俩,肯定会对秦逸动杀心。 又或者,会支持秦枫。 想要削弱一个国,最直接的方式便是让昏君登位。 将视线从秦逸身上收回,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 「就是她,本王要毫发无伤的。」 纸上,画中人栩栩如生,正是林非晚。 秦逸有些气不打一一处来,「敢问御王,画中人是……」 「本王的王妃。」 这么痛快就承认了,让秦逸有些出乎意料。 「本王之所以选择逸王,是相信逸王的人品,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秦逸心中冷笑,恐怕这次真的要让他失望了。 「御王放心,本殿定当尽力,天色已晚,不耽误御王休息了,告辞。」 「主子,你就不怕秦逸……」 待人走远,追云担忧地问。 「本王相信自己的眼光,虽然不知道秦逸心中对本王那股敌意从何而来,但找人这件事只有交给他,本王才放心。」 如果让南风帝或者秦枫等人知道他的软肋,很可能会成为威胁他的筹码。 到时林非晚就危险了。 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只能把事情交到人品可靠的秦逸手上。 他们在南风毕竟人生地不熟,有秦逸的人帮忙,就多了很多胜算。 蓦地,雪千御脑海中又出现那日在景德殿遇到的身影。 而且,那道身影竟然渐渐与幻想中的林非晚融合。 他甩甩头,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们长得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日那个女人掉进了水里,如果她化了妆,肯定会有痕迹。 但当时他仔细看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也就意味着,那是她的本来面目。 所以,那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是林非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被自己说绝对不可能的女人正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第一百五十五章好歹毒的心思 夜,阴沉得好像一口倒扣的铁锅,天上一点星子也无。 秋风凄冷,只听得树叶飒飒作响。 偶尔传来一两声鸦叫,听得人心神不宁。 守夜的丫鬟打了个盹,瞅瞅四下没有动静,又坐下瞌睡起来。 「唔……」 林非晚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出声。 一旦被听见,必然会惊动秦逸。 这些痛苦是她解毒所必需经历的,没不要再让别人担心。 冰火藤、菩提肉、琉璃果和圣血莲这四种药引药性凉热各不相同。 她已经尽量用其他药物来调和药性,但也只能是将痛苦降到最低。 此刻的她就像身处冰火两重天。 身子忽冷忽热,一会血液像是被冻住一般,浑身毛孔都飕飕冒凉气。 一会像是被放到火上烤,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了。 这样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轮。 林非晚感觉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双唇都被咬得惨不忍睹。 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惊动外面守夜的丫鬟。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睁眼就看到秦逸心疼又激动的目光。 「晚晚,太医说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以后只要好好调理就好。」 林非晚强撑着起身,自己探脉。 片刻,虚弱的面孔笑颜如花。 成了,她身上的子母引之毒终于解了。 感谢上苍,让她再次死里逃生。 本来还担心晟儿以后的身体,以后有她在身边精心照顾,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晟儿恢复健康。 「逸哥哥,我想去看看晟儿。」 「你才刚醒过来,不宜走动,我让赵慧把晟儿抱过来。」 「别,」她伸手抓住秦逸的衣袖,「莫让晟儿着了凉,还是我过去吧。」 见她眼神坚持,秦逸只好看着丫鬟给她穿好衣服,才肯放人。 晟儿已经醒了,此刻正笑呵呵地在摇篮里吃着手指。 晟儿瘦瘦的,小小的,如果不是被赵慧包裹好,她都不敢下手。 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他。 「晟儿。」 林非晚拿出拨浪鼓逗他,小家伙好奇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伸手抓挠起来。 「侧妃,太子妃带着礼物,说是来看看小皇孙。」 说话间,慕容薰已经来到门外。 「晟儿真乖,来让皇婶抱抱。」 接过孩子,慕容薰眼底满是羡慕。 只是她没注意到,林非晚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她的手。 生怕她一不小心弄伤孩子。 「侧妃真是好福气,」慕容薰说着,将孩子递给赵慧,「这是本宫从黄觉寺求来的平安符,希望能保佑晟儿。」 「多谢太子妃。」 林非晚接过平安符,知道慕容薰有话说,把平安符放到一旁,将人请到凉亭中。 落座后,慕容薰眼神有些飘忽,良久,才红着脸从衣袖中取出一包药粉。 「太子妃,这是……」 「这是本宫娘家人从一个高人手里买回来的药方,据说助孕有奇效,这种事不方便找太医询问,所以才来麻烦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林非晚佯装不知,捏起药粉放在鼻下轻嗅片刻。 蹙眉:「这药方确实有助孕之效,只是……」 慕容薰又喜又急,「只是什么?」 林非晚掩面一副害羞的样子,「只是这药方是给男人用的,男人厉害了,女人有身孕的机会自然就大了。」 「原来是这样。」 慕容薰的脸也红得不像样,「这药粉对身体可有危害?」 除了新婚夜的合卺酒,宫中可是严禁助兴之物的。 原因无他,就是怕皇上或者皇子们伤身体。 「少用的话应该不妨事,但在宫中毕竟算是禁物,太子妃若要使用,还请三思。」 话已经说到位了,之后出了事慕容薰也怪不着她。 慕容薰点点头起身,「今日之事还请侧妃为本宫保密。」 林非晚笑笑,「那是自然。」 慕容薰走出几步,忽然回头:「晚侧妃就没想过母凭子贵,更上一层楼吗?」 「晚晚原本只是个丫鬟,能给王爷当侧妃已经很知足了。」 「呵,」慕容薰笑得满是算计,「晚侧妃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晟儿的将来考虑,本宫可是觉得和你投缘才掏心掏肺的,你助本宫怀上子嗣,本宫帮你扶正,到时晟儿就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子,你也不用担心未来他会屈居人下,被欺负,如何?」 「臣妾……」 林非晚佯装犹豫不决。 「本宫给你时间考虑,想好了让人告诉本宫。」中文網 「太子妃慢走。」 待人走远,子书从角落里出来。 「侧妃放心,王爷不会让人欺负小皇孙的,所以您……」 「噗嗤!」 林非晚没忍住笑了。 「我当然相信逸哥哥,也不会为了晟儿去委屈自己帮她,放心,我如果帮她,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前面还有更大的坑等着她。」 子书放松下来,「是属下多虑了。」 「我倒是很好奇,她会把药粉怎么用,让宫里盯梢的人看仔细些。」 子书拧眉,脸颊蒙上一层红霜,「要……要多仔细?」 林非晚知道子书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连忙解释,「看药粉什么时候用,有什么效果,其他的非礼勿视。」 「明白,明白。」 「对了,派人秘密去黄觉寺求一个平安符。」 「知道了。」 子书落荒而逃,林非晚看着他的背影笑得肚子都有些疼。 再次回到孩子身边,她拿起桌上的平安符放入一个盒子里。 「赵姐姐,这平安符毕竟是太子妃送的,晟儿还小,万一弄坏就不好了,你抽空绣一个锦囊,待绣好之后再来找本宫,把平安符放进去。」 「是。」 赵慧扫了那盒子一眼,低下头没再说话。 林非晚回到房中,立马将慕容薰送的平安符拆开。 慕容薰送来的东西她是绝对不放心的。 虽然赵慧是太后的人,但人多口杂,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等锦囊绣好,子书早已从黄觉寺求来新的。 到时替换一下,神不知诡不觉。 「可恶!」 符纸拆到最里头,竟然有一撮香灰。 晟儿是早产,身子本就虚弱,被香灰刺-激,很容易诱发病症。 万一发病时身边再无人看管,后果她不敢想。 慕容薰好歹毒的心思! 不,不对! 她差点就被仇恨冲昏头脑。 东西是慕容薰送的,此刻又有求于自己,她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极有可能是有人想借慕容薰之手加害晟儿。 晟儿只 是小皇孙,连世子都不算,到底是谁这样狠心。 晟儿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不能让孩子活在危险当中。 另一边的书房里。 秦逸看着桌上的画像,一遍遍描摹着眉眼。 这是林非晚借尸还魂之后的样子。 一笔一画,栩栩如生。 他都没有自信,能够画得比雪千御更好。 更让他感觉挫败的是,雪千御还是凭借想象画出来的。 「殿下,您打算怎么回复御王?」 子画上前询问。 他们都知道雪千御要找的人就是林非晚。 也知道秦逸虽然应下了这门差事,却绝对不会把人交出去。 「父皇亲笔写下的求和信应该已经传至北雪帝手上,不日,雪千御到访南风的事也会传到他耳中,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北雪帝绝对不会放任雪千御与南风交好,等雪千御一走,寻人之事自然作罢。 「对了,此事不必告知侧妃。」 「是。」 秦逸的心思他们都看在眼里,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和林非晚在一起。 「殿下,太后懿旨,邀您与侧妃一同进宫用膳。」 门外传来禀告声。 秦逸眉心一沉,「好。」 「逸哥哥,你有心事?」 马车上,林非晚问道。 秦逸捏了捏眉心,「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若只是用膳,皇祖母定会嘱咐带上晟儿。」 「别担心,或许皇祖母是觉得晟儿体弱,担心他晚归会着凉。」 「但愿吧。」 二人来到太后宫外,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阵阵欢声笑语。 秦逸意识到什么,眉头蹙紧,拉住林非晚的手。 「晚晚,我们回去吧。」 林非晚抬眸,侧着头看他,「嗯?」 不等他回话,素芳姑姑已经走出来。 「殿下和侧妃终于到了,太后念叨二位老半天了,快跟老奴进来。」 这下,想走都走不成了。 「逸儿,你快看看这是谁来了。」 太后摆手招呼,顺着她的目光,秦逸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臣女玉莹见过逸王,见过侧妃。」 林非晚也看到她了。 王玉莹,王太傅的掌上明珠,自幼聪慧,曾被南风帝破格选为太子伴读。 算是秦逸的青梅竹马,比她与秦逸认识的都早。 只是她身子娇弱,后来跟随母亲去江南调养。 林非晚将人上下打量一番。 黛眉杏眸,朱唇一点,姿容焕发,俨然是已经痊愈了。 「逸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玉莹起来。」 太后笑呵呵地说着,「玉莹别见怪,一别多年,逸儿肯定是看到你太激动了。」 王玉莹起身,低头见脸颊泛起两朵红霞,「太后,您又打趣我了。」 「瞧瞧,害羞了不是。」 太后起身,一直手拉住秦逸,一只手拉住王玉莹,转身看向林非晚,「晚晚,你说他们二人是不是很般配?」 第一百五十六章你的小师妹,孩子都满月了 一个是青梅竹马的太傅之女,一个是风流儒雅的有匪君子,林非晚下意识就要说般配,却冷不丁对上秦逸复杂的目光。 轻启的樱唇又紧紧合上,头也垂下去,不敢与之对视。 她一直都知道秦逸的心思,但……她不能接受。 在她心里,一直把秦逸当成亲哥哥。 她欠秦逸良多,不是没想过用余生来弥补。 但兄长与爱人,恩情与爱情,她没办法混为一谈。 尤其是在遇到雪千御之后,她更是明白,纵然她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承认,可事实就是,她的心里除了雪千御,早已容不下第二个男人。 留在身边,心却在别处,对秦逸来说太不公平。 而且晟儿根本就不是秦逸亲生,她不能让秦逸背上混淆皇室血脉的罪过。 他值得更好的。 而她,给不了。 她现在之所以占据侧妃的位子,不过是为了报仇。 等事情尘埃落定,她就会带着孩子离开。 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安度余生。 眼前的王玉莹是太傅之女,是知书达理的才女闺秀,又和他青梅竹马。 从王玉莹看秦逸的眼神就能知道,她的心里有秦逸,而且是一心一意的那种。 王太傅德高望重,秦逸将来的路需要他辅佐。 于情于理,王玉莹都是秦逸最好的选择。 但对上秦逸复杂的眼神,这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但她不知,她这一番举动落在太后与王玉莹眼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太后,晚膳都要凉了。」 王玉莹打趣着扯开话题,顺便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太后手中抽出来。 有人帮忙解围,林非晚这才抬头,对她投去笑意。 秦逸也暗暗松了口气,同样对王玉莹微微颔首。 王玉莹有片刻的怔愣,随即也微笑颔首回应。 只是扶着太后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太后意识到她的异样,只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一顿晚膳吃得五味杂陈,林非晚低着头当鹌鹑,嘴动个不停。 最后,还是秦逸看不下去,帮她把唇边的碎屑、油渍一点点擦拭干净。 面对她的时候,秦逸眼底的温柔与爱意毫不掩饰。 她本想避开,但碍于有外人在场,也只能配合着,扮演一出恩爱戏码。 四道目光从不同方向投过来,她简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干脆找了个借口,出去透透气。 「呼。」 她一口气跑到御花园,扶着假山石呼呼喘粗气。 太后那意思,明显是要撮合秦逸与王玉莹。 而且,还想得到她的首肯。 在太后心里,还是认为只要她点头,秦逸那边就能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才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将她和秦逸一同传进宫中。 希望能让她当着秦逸的面,承认王玉莹。 也是变相的在给王玉莹撑腰。 一旦王玉莹入府,肯定是要当正妃的。 但她如今有庶长子傍身,又是秦逸心尖上的人,估计是个人都要担心自己的将来,怕会有宠妾灭妻的事情发生。 太后此举也是无奈。 不然,就算王玉莹想嫁,恐怕王太傅也不会同意。 所以,她不会有怨怪太后。 毕竟太后对她和晟儿的关心是实打实的。 只是身在皇家,不能被私情左右,需要考虑更多。 「是你。」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林非晚身子一僵,扶着假山的手颤了颤,差点没扶稳栽下去。 「小心!」 雪千御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随即嘲弄似的道:「你每次都这样毛手毛脚的吗,能在宫里活这么久也是奇迹。」 林非晚被气到了,没想到换了张面孔还是逃不过他的冷嘲热讽。 「不劳王爷费心,天黑路滑,您小心翻车!」 她冷哼一声,甩袖便走。 这动作,这神态,让他有一瞬的恍惚,下意识伸出手去拽那飘来的衣袖,「晚……」 「晚,你怎么在这,让我一通好戏。」 一道温柔至极的声音传来。 林非晚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路小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逸哥哥,我想回家。」 秦逸的心抽疼,袖中的手紧了又松,轻轻拍在她肩上,另一只手却始终垂着,终是没有抬起。 「好,我们回家。」 柔声安慰了下,他抬眸看向有些呆滞的雪千御。 「这是本殿的晚侧妃,她胆子小又怕生,御王莫要见怪。」 「晚晚?」 雪千御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怀中身影颤抖了下。 不知是不是嫉妒作怪,他沉了脸,「晚晚是侧妃的小字,还请御王自重。」 说完,他转身带人离开。 徒留雪千御一个人在那里不停念叨着:「晚,晚……我的晚又在哪……为什么我对她会有种特别的感觉……」 「主子,信州传来消息,皇上得知您在南风后大怒,让您即刻启程前往东璃边境。」 「告诉传信之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本王在南风还有要事,办妥之后自会前往。」 「这……」追云犹豫片刻,「传信之人是林世子,皇上封他为都指挥佥事,与您一同前往东璃边境。」 剑眉蹙紧,「林轩?」 「是。」 凤眸寒意凛凛,「皇兄还是一贯的工于心计。」 以他对林非晚的在意程度,绝对不会让林轩处于抗旨的境地。 「传信回去,明日一早启程。」 「那找王妃的事……」 「留下人,继续找。」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不知为何,那个陌生女子的身影一直在脑海中挥散不去。 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走了也好,至少不会再胡思乱想。 另一边,林非晚一回王府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秦逸几度想敲门,又把手缩了回去。 天知道当晚主动扑进他怀里,说要和他回家的那一刻,他有多开心。 可他也真真切切感受到雪千御在她心里的地位。 「殿下。」 子画轻唤了声。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随之走到远处。 「北雪帝派了林世子来传信,这话应该已经传到御王耳中。」 「林世子?可是那位忠勇侯世子?」 「是。」 「北雪帝果然狡猾,看着吧,最迟明日雪千御便会离开。」 秦逸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吩咐下去,明日不可让侧妃出府。」 「晚,长痛不如短痛,别怪我。」 他喃喃着。 月亮隐入云中,夜色更深,隐隐可见一层 层的薄雾。 雪千御就这样站在殿外,看着雾蒙蒙的一片出神。 额前的碎发被露水打湿,细小的露珠顺着发丝滑落,在衣襟上开出朵朵白花。 「雪千御……」 熟悉的喊声在前方响起。 「晚……晚是你吗?」 他顾不得暴露自己双腿完好的事实,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奇怪的是,明明声音就在前方,他却怎么追都追不上。 「晚,你在哪?」 「我在这里。」 薄雾中出现一道袅袅背影。 「晚,是你吗?」 他激动上前,颤抖地伸出手。 女人也慢慢转身。 视线定格在女人脸上。 「怎么会……」 他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竟然是一场梦。 一滴冰凉顺着脸颊落在手上,他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湿透。 「追云,什么时辰了。」 「刚过四更,还可以再休息一个时辰。」 「不必了,给本王更衣。」 雪千御和衣走到殿外,外面的景象与梦中之景渐渐重合。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总觉得这一走,就与什么重要的东西失之交臂。 心空荡荡的,好像被谁挖走了一块。 他深呼几口气,平复下心绪。 早朝上向南风帝请辞后,便出宫先与沈翊会合。 沈翊早就传信给他,说了自己找到小师妹的事情。 昨晚消息来得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告别。 准备早上去逸王府寻人。 雪千御和沈翊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他师父曾说过,会找个师妹给他做妻子的事。 信州之事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不能耽误沈翊的终身大事。 「沈神医虽然知己甚多,但那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未见他对谁如此上心过,属下真好奇他这位小师妹是什么模样,莫不是天仙下凡,不然怎么会让沈神医这棵老铁树一见倾心。」 追云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他和雪千御在宫中待了数日,怕被逸王那边的人认出来,就躲在马车里没有出去。 雪千御也顺着缝隙向外看去。 很快,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沈翊肉眼可见地局促起来,举止都有些滑稽。 换做平时,雪千御肯定会调侃一番。 可现在,他一点心情都没有。 他和追云对视一眼,摇头叹了口气。 没想到沈翊这棵老铁树第一次开花,就遇上冰雹了。 「咦,你们两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一上马车,沈翊就察觉到不对劲,「我脸上有脏东西?」 追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掀帘出去。 他蹙眉看向雪千御,「到底怎么了?」 「你心心念念的小师妹,是秦逸的侧妃,孩子都已经满月了。」 雪千御说着,竟觉得自己的心也密密麻麻地疼,就像被针扎似的。 沈翊则直接愣在原地,很多以前没想通的事情,瞬间开了窍。 难怪…… 第一百五十七章开诚布公 难怪初见时她一出手就能如此大手笔。 到了南风又能在逸王府中居住。 他早该想到的,能在北雪国出手阔绰,又能在南风住进亲王府,又怎会是普通人。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师妹竟然会是逸王侧妃。 而且,还已经有了子嗣。 按时间算,当初他们见面时她就已经有身孕了。 可笑,他自诩对女人无感。 好不容易敞开心扉想要喜欢一个人,就被当头棒喝。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嘲笑雪千御,又拆散他与林非晚的报应。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强扯出一抹笑。 「又让那个老不死的骗了,等找到他,非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雪千御也没揭穿他,勾了勾唇,看向窗外。 视线落在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上,被剜心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林非晚似有所感,遥遥回头望了下。 却见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 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空得厉害。 或许是因为那层师兄妹关系吧,让她对萧翊有了中特别的感情。 林非晚这样安慰自己,转头回了王府。 下人们见到这一幕都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侧妃只是在门外与人叙了会旧。 不然他们还得想什么借口把人劝回来。 毕竟殿下昨晚可是下过命令,今天不能让侧妃出府。 林非晚自是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这个时辰,她该去看孩子了。 老远就听见一阵「咯咯」的笑声。 她会心一笑,太后果然是过来人,赵慧将晟儿照顾得极好。 她没有当母亲的经验,只能在赵慧的引导下和孩子玩耍。 只是看到那双饼印似的凤眸,还是不由得愣了神。 「侧妃,侧妃?」 赵慧的喊声让她回过神。 再看婴儿床里的孩子,已经瘪了嘴,随时都要哭出来。 林非晚抱歉地笑了笑,将手里的拨浪鼓递过去。 赵慧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侧妃,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非晚也抬眸看她,出乎赵慧意料的是,她眼中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失望。 似乎是对她接下来的话了如指掌。 这倒让赵慧有些不知所措。 「赵姐姐但说无妨,你照顾晟儿有功,又是皇祖母派来的,本宫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 赵慧愣了愣,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多谢侧妃抬举,那奴婢就托大了。」 「奴婢听闻王小姐已经回京,她与殿下也算是青梅竹马,太后早就有撮合二人的心思。」 「若非王小姐当初去外地养身子,二人的婚约怕是早就定下来,如今这情形您也瞧见了,太后并非是要拆散你与殿下的感情,而是真心为你们着想。」 「只有殿下好,您和小皇孙才能好,不是吗?」 「奴婢也是听说王太傅正在给小姐物色亲事,一时情急才……」 赵慧福了福身,「不管怎么说,都是奴婢僭越了,要打要罚,任凭侧妃处置。」 「赵姐姐快起来,」林非晚将人扶起,「道理本宫懂的,也没怪过太后,只是逸哥哥那边……」 她摇了摇头。 「奴婢看得出来,殿下一心在您身上,如果您去劝他,他应该会听,王小姐知书达礼,温良敦厚,相信就算嫁进来,也不会苛待侧妃与小皇孙的。」 她本就没打算长久住在逸王府。 只要王玉莹对秦逸好,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只是……她明明知道秦逸的心思,还要去劝他娶别人。 哪怕是有一万种不得不的理由,她也很难开口。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秦逸错失良缘。 勉强一笑,「好,本宫试试。」 「奴婢替太后谢侧妃。」 「晟儿该喝药了,本宫去厨房看看。」 药还没熬好,正好她闲来无事,就打发丫鬟去做别的,自己盯着煎锅。 锅中的药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她的孩子,才这么小就要吃如此多的苦药。 脑海中不时浮现出晟儿的笑脸。 蓦地,那双眼睛慢慢与另外一张脸重合。 「嘶……」 一个愣神,水葱似的手指碰到煎锅边上,顿时出现一条刺目的红痕。 「晚晚!疼不疼,怎么这样不小心。」 秦逸一回府就去找她,却得知她在厨房。 没想到进门就看到这一幕。 他刚要去握她的手,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 「晚晚。」 秦逸声音哀怨,眼神也透着受伤。 林非晚咬了咬唇,「药熬好了,我先给晟儿端过去。」 「好。」 看着她逃似的背影,秦逸淡淡说了句。 晟儿乖得过分,药明明很苦,却听话的悉数咽了下去,不哭也不闹。 林非晚心疼地转过头,眼角早已红了。 好不容易将小家伙哄睡,她打算和秦逸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她到书房的时候,秦逸正在倒茶。 见她进门,一点惊讶都没有,反而笑着请她坐落,仿佛早就知道她要来一般。 「逸哥哥,我……」 顿了顿,她还是鼓起勇气,「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 秦逸垂眸抿了口茶,「如果是为了王玉莹,就不必说了,我只会娶我喜欢的女人。」 林非晚心头一紧,咬着唇道:「可是我……」 「晚晚,我不强求你喜欢我,只是在你没找到别的选择之前,能给我一个机会。」 秦逸深情地看过来,她咬了咬牙,继续道:「逸哥哥,别忘了我们的仇,娶了王玉莹,对我们来说事半功倍。」 「事……半功倍,呵。」 秦逸低头自嘲似的笑了笑,「如果这是晚晚想要的,我……答应。」 「逸哥哥……」 「晚晚,」他苦涩地弯了弯唇角,「我累了。」 林非晚也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砰!」 房门被紧紧关上。 林非晚浑身一震,回头看那道门,就像一条天堑,横亘在二人之间。 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哪怕当初她任性退婚,也未从秦逸眼中看到过方才那种悲戚之色。 秦逸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觉得她为了报仇,不惜让他违背心意去娶别人。 认为在她心里,他还不如报仇重要。 想到这,林非晚的心疼极了。 两行清泪不自觉滑落。 她抬手拭去,回头望了那扇门一眼,终是坚定地转过身。 在心里默念道:「逸哥哥,我都是为了你好,即便你会怪我,我也毫无怨言。」 殊不知,在门的另一侧,那双眸子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秦逸双手握 紧,他好恨自己当初太安逸,以为世间之事都会如预期般发展。 他早该明白,身在皇家,有些事,不是他视而不见就能不存在的。 林非晚和众人的苦心他明白,他之所以甘愿让她误会,只是不希望她为难。 那日在宫中,她走之后,太后屏退左右同他说了很多。 如果他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又谈何给林非晚未来。 只是这样对王玉莹来说太不公平。 他不想牺牲别人的一生去成全自己。 没想到离开时王玉莹却追了出来。 她说自己明白他的心思,可以配合他演一出戏。 等到尘埃落定,给她一封和离书即可。 当时他并未答应。 如今…… 他给不了王玉莹感情,只能尽力在其他地方弥补了。 没过几日,封妃的旨意便下来了。 现在的逸王府是以前的将军府改的,格局比较老旧。 之前没有正妃时还好。 如今正妃即将进门,是要好好整饬一下。 林非晚看着熟悉的一切渐渐变了模样,喉头一阵苦涩。 这段时间她与秦逸似乎有默契地避开彼此,连身边丫鬟都看出端倪。 「新盖的锦玉阁比咱们栖霞苑又大又漂亮,侧妃,您不能这样下去了,王妃还没进门,您就失了宠,这以后可怎么办呀。」 丁香那叫一个着急,就好像失宠的是她自己一样。 「我呀,巴不得他们两个琴瑟和鸣。」 丁香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这天底下的女人,哪有把自家夫君往外推的。」 林非晚勉强地笑了笑,没有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时,宫中传来消息,德妃的侄女,太子侧妃董氏流产了。 原因是秦枫夜里动作太不小心。 而且由于身子受损,日后怀孕的几率也降低。 德妃就指望着自家侄女能诞下子嗣,这下可好。 气得她顾不上体面,拿起椅子就往秦枫身上扔。 南风帝得知情况后也将他大骂一顿,罚他去皇陵面壁思过。 至于归期,可没说。 相当于变相的将他禁足。 朝堂上风向一下子变了。 如今秦逸已经平-反,太子之位本就是他的。 在很多人眼中,秦枫已经成了鸠占鹊巢的人。 只是南风帝迟迟不表态,他们也不敢明面上站队。 秦枫觉得冤得很,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天晚上都控制不住自己。 得知董佳有孕小产的那一刻,他都快后悔死了。 那晚东宫鸡飞狗跳。 慕容薰冷静旁观,眼底满是阴谋得逞的笑意。 除了方圆给的药方,她还在其中加了一味让人失去生育能力的药。 她很好奇,如果秦枫知道,董氏肚子里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会是什么表情。 想想就很痛快。 秦枫离宫那日,慕容薰借口为董侧妃祈福,去了黄觉寺。 秦枫给不了她的,她就自己去争取好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父子初遇 四年后。 「少爷,你跑慢些,小心路滑。」 四岁的小豆丁跑得飞快,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小脚印。 「香姨你快跟上,父王好不容易才答应带我出去,千万不能让他久等。」 小豆丁奶声奶气地说着,脚底下一个不小心。 「诶呦!」 摔了个大马趴。 「摔疼了没有,快让香姨看看。」 小豆丁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将擦红的双手背在身后,昂起胸膛。 「香姨,晟儿已经是男子汉了。」 丁香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好,那小男子汉以后走路要小心呦。」 「香姨你看,父王就在那,我们快过去。」 秦晟高兴地快要蹦起来。 丁香默默叹了口气。 这些年侧妃一直想方设法给他调理身体。 虽说比普通孩子还是要虚弱一些,但也总算是让他健健康康长大。 只是侧妃的身子却…… 「香姨,快来呀。」 晟儿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这两年朝堂形势愈发严峻,秦逸经常是忙到深夜。 再加上自从王妃进门后,林非晚与秦逸之间就好像生疏很多。 所以,他很少有时间陪伴孩子。 但晟儿却很黏他。 只要有时间,就往主院中跑。 只是大多数功夫,都是找不到人,败兴而回。 好不容易秦逸答应带他出去玩,他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 天还没亮就起床,一直瞪着眼睛等到现在。 不过他的精神头在马车上还是用完了。 本来颠簸就容易让人犯困,这下,晟儿直接打起了呼噜。 秦逸「噗嗤」笑出声,将人搂在怀里盖上狐裘,生怕他着凉。 丁香有些尴尬,「殿下,咱们现在去哪?」 晟儿这一觉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逛街指定是不行。 「去暖阁吧,晟儿醒来肯定饿了。」 暖阁是新开的酒楼,里面的菜肴乃京中一绝,每日座无虚席,是京中贵族们的新宠。 去那的人都要提前预定席位,不然根本进不去。 不少人为了争抢位置惹出风波。 马车直接从后门进去,从独立的楼梯上了三楼的包间。 包间分为里外两间,外面是花厅,里面则是卧房。 将晟儿放到床上,留下丁香守着,他便带人暂时离开。 无人知道,这家酒楼其实是他名下的产业。 为的就是收集消息。 屋内炭火很足,丁香被晟儿折腾得不轻,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小人慢慢睁开眼睛。 他蹑手蹑脚地出来,却没看到秦逸。 想打开门去寻人,可酒楼实在太大了,最后他连回去的路都忘了。 「砰!」 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鼻子被撞得生疼,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抬头,那人剑眉凤眸,浑身散发的冷意让他打了个激灵,眼泪都憋了回去,道歉的话也卡在口中。 支支吾吾半天,「叔……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雪千御对孩子没什么感觉,刚要转身离开,看到小家伙一脸委屈的模样,心里某处地方一下子就软了。 他太小了,客人和传菜的伙计来来往往,很难注意到他。 他在这里很危 险。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快回去找你父母。」 晟儿瑟缩了下,肉嘟嘟的小手捂着鼻子,「找不到,晟儿迷路了。」 晟儿。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竟莫名有些熟悉。 「叔叔,你能帮帮我吗?」 正当雪千御走神的时候,衣袖突然被拽住。 他本能地想抬手,却在对上那双泪汪汪的眸子时忍住了。 「好。」 诡使神差地,他把人带到了包间中。 「你还知道回……」 沈翊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他身后的小豆丁。 「这……这……你不是才出去了一会,怎么就弄出个孩子来。」 沈翊太吃惊了,以至于有些口不择言。 雪千御蹙眉,「在外面捡的,他迷路了,一会叫掌柜的去各处问问,看谁家丢了孩子。」 沈翊在他旁边坐下,仔细看了看身后的小豆丁。 又狐疑地看了看雪千御。 「这孩子应该有四岁了,老实说你之前在这里有没有……」 他做了个手势。 雪千御的脸比墨还黑,「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 「你看看他这脸型,这眼睛,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再好好想想,真没在这撒过种子?」 雪千御的脸彻底黑了,转头一看,不由得拧紧眉头。 方才没注意,被沈翊一说,这孩子和他还真是像。 难怪沈翊会那样想。 他们站在一起,估计是个人都会误会。 而且,这孩子虽然一开始怕他,现在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而他,也好像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难道这就是缘分? 「晟儿,晟儿你在哪?」 外面传来秦逸慌乱的喊声。 小豆丁连忙松开手向外跑去。 「我在这。」 见到人,秦逸这才松了口气,将他抱起来,搂在怀中。 再抬头,不由得一愣。 雪千御怎么来了。 难道他还没放弃找人? 秦枫不由得心中一紧。 两年前雪千御那边的人就不再来问询找人之事了。 他本以为雪千御放弃了。 没想到他又出现在这。 这次,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逸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秦逸也回过神。 「这是你儿子?」 「是。」 「叫晟儿对吧,难怪本王觉得这名字耳熟。」 「父王,原来你们认识呀,方才就是这位叔叔帮了我。」 晟儿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秦逸看着眼前的晟儿,又看到几米开外的雪千御,突然意识到什么。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林非晚曾说过,晟儿是她与一个猎户意外所有,又怎么会与雪千御扯上关系。 二人如此相似,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看着父子俩离开的背影,雪千御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空落落的。 尤其是那双小手抱上秦逸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些碍眼。 「我这是怎么了。」 他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放空。 「奇怪。」 沈翊托着下巴, 透过窗户向街道外面看去,视线正好落在秦逸父子身上。 「奇怪什么?」 「你见过孩子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的吗?」 这样一说,雪千御也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孩子长得一点也不似秦逸与那位晚侧妃。 相比之下,说是他的儿子倒更有说服力。 不过世事无绝对,或许是他们想多了。 毕竟,谁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呢。 一别多年,沈翊打算去看看自己的小师妹。 当初他还以为秦逸与小师妹是真爱。 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听闻秦逸娶了王妃进府。 也不知道小师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不过在去之前,还是要备些见面礼才好。 若是小师妹过得不如意,他不介意亮明身份将人带走。 神医沈翊的名号还是挺好用的。 此时的一处院落里。 一女子蹙着蛾眉,依坐在窗边。 身侧暖炉烧得正旺,偶尔有飘落进来的雪花,在半空中就化作点点水汽。 林非晚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一抹冰凉。 「咳咳……」 一呼吸到冷风,又猛咳起来。 屋外的丫鬟听到动静,如临大敌,跑过来把窗户关上 「侧妃,您怎么又开窗了,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办。」 「咳咳……本宫就是想看看雪景,晟儿和殿下还没回来吗?」 一想到晟儿那手舞足蹈的模样,她的心里愧疚更深。 四年前晟儿满月宴上,她潜入南风帝寝宫的密室去偷圣血莲,不小心中了化功散。 当时别无他法,只能泡冷水,也因此身子落了病根。 尽管子母引之毒是解了,但这畏寒的体质却难以根除。 每到冬季,都不能出门,只能眼巴巴待在屋里。 记得晟儿刚会走路时,想要和她玩打雪仗。 乌溜溜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她,她实在不忍,便玩了一会。 可也只是那一会,险些要了她的命。 自此以后,便更怕冷得厉害,有时候连一口冷风都吃不得。 「侧妃,参汤来了,您快趁热喝下,暖暖身子,回头奴婢一定让人把窗户钉上,省得您再趁奴婢们不注意偷偷开窗。」 她也不恼,笑着接过参汤,侍奉她的都是秦逸的心腹,相处数年,早已胜过主仆。 「娘亲,娘亲。」 奶呼呼的声音从大老远传来。 「是晟儿回来了!」林非晚起身,将碗放到一旁,「快让小厨房拿些糕点来,晟儿出去一天,肯定饿了。」 隔着一道帘幕,她看到晟儿一蹦一跳地往这边跑,在他身后,是笑呵呵的秦逸。 「晟儿,跑慢点,别摔到。」 「父王,抱抱。」 晟儿转身一张手,秦逸弯下腰去,将人抱起来。 小人伸手往里指了指,趴在秦逸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秦逸表情一愣,随即看向里面,目光有些复杂。 林非晚后退几步,隐到一旁。 就听门外说道:「父王还有公务要忙,晟儿先去陪娘亲,等父王忙完了再去看你,好不好?」 小人失望的从他身上下来,又抬起亮晶晶的眸子,伸手拉钩。Z.br> 「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秦逸转身,不舍地往里看了一眼,终是迈着步子离开。 丁香叹了口气,将人抱进屋里。 「晟儿,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林非晚端着糕点上前,不料小人肚子一挺,「娘亲,晟儿在外面吃饱了,你瞧。」 林非晚笑弯了眉眼,「快和娘亲说说,今天晟儿都玩了些什么?」 「嗯……」 晟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逛街,吃好吃的。」 「对了!」乌溜溜的眼睛突然一亮,「我还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叔叔,第一眼看他很可怕,但我对他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估计是因为我们长得太像了,有位帅叔叔差点以为我是怪叔叔的儿子呢。」 林非晚被他绕晕了,抬眸看向丁香。 「什么怪叔叔,帅叔叔的。」 丁香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到雪千御的名字,林非晚心里「咯噔」,握着盘子的手一松。 第一百五十九章她必须消失 「哗啦!」 突如其来的脆响把晟儿吓了一跳,哇哇大哭起来。 林非晚也回过神,「晟儿乖,娘亲方才手滑了。」 两个人哄了好一会。 晟儿累了一天,又大哭过,直接睡着了。 只是小家伙睡梦中眉头紧蹙,小嘴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两只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 「告诉赵姐姐一声,晟儿今晚在栖霞苑睡了,让她早些休息。」 丁香福了福身出去。 林非晚描摹着小家伙的眉眼,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张面孔。 四年了,她一直刻意去忘记,没想到却是自欺欺人。 一听到那个名字,还是会忍不住。 可让她万万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自己和猎户生的孩子,为什么会和雪千御长得如此相像。 难不成那个猎户是雪千御的远房亲戚,又或者是他父皇在外的私生子? 越想越离谱,她干脆晃晃脑袋,想把那些胡思乱想都甩出去。 「晟儿睡了?我答应了晚上过来看他。」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非晚怔了片刻,淡淡「嗯」了声。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秦逸没来过栖霞苑了。 「逸……殿下可用过晚膳了?」 秦逸苦涩一笑,之前他不敢面对林非晚,怕得就是会出现这种情况。 今日借着和晟儿的约定,他鼓起勇气过来,没想到…… 「晚晚,你我之间,一定要这样生分吗?就算你不接受我,难道连兄妹都做不成?」 这些年他也想通了,晚晚和孩子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 林非晚看了眼远处亮着的灯火,「如今这府里不只有你我,还有王妃,不能乱了位份。」 她怎么会不知道,秦逸除了新婚夜是在锦玉阁度过的,其余时间根本就没去过。 就连王玉莹的多次示好,秦逸都视而不见。 反倒是她这边,秦逸虽然不来,但各种赏赐与用度比锦玉阁只多不少。 王妃不如侧妃受宠,是逸王府公认的事。 她没那么大脸去劝秦逸亲近王玉莹,但至少,自己要做到避嫌。 「等晟儿醒来别忘了告诉他我来过。」 「好,臣妾恭送殿下。」 秦逸脚步一顿,握紧双手,迈步离去。 「逸哥哥,对不起。」 看着孤凉的背影,她的眼眶一瞬红了。 既然选择了那条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是他们无法左右的。 即便不想,也没办法。 第二日,逸王宿在锦玉阁的事在府中传遍。 消息传入林非晚耳中时,丁香还骂了碎嘴的小丫鬟。 不料林非晚根本没生气,反而比往常多吃了一个小笼包。 反倒是晟儿,有些闷闷不乐。 「娘亲,你不喜欢父王吧。」 「啊?」 林非晚惊得筷子都掉了,「晟儿,你怎么会这么问。」 他才四岁啊,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哼,」晟儿双手环抱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就是知道,我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让给别人的,如果让了,只能说明不够喜欢。」 「如果让了,只能说明不够喜欢。」 林非晚喃喃着,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被四岁的孩子给教育到了。 当初她离开雪千御,也是因为不够喜欢吗? 不,不是,是她受不了雪千御的背叛。 他可以直说,但为什么要说一套做一套。 嘴里说着只爱她一个,转头就把林浅雪请入府中。 如果她再去晚一些,就会捉人在床了。 欺骗、背叛,才是她最不能原谅的地方。 就像秦枫,当初她是那么爱他。 结果呢,林氏一族都死在他手里。Z.br> 林非晚的眼眸逐渐变得狠厉无比,把晟儿吓了一跳。 「娘亲,是晟儿说错了吗?」 奶呼呼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她思绪回笼,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安慰,「是娘亲想起了一些旧事,不关晟儿的事。」 「侧妃,外面有人求见,来人自是您的师兄,名叫萧翊。」 「快请。」 「你先出去等一下。」 「是。」 下人退出去,丁香将林非晚拉到一旁。 「侧妃,王爷不在府中,您私自邀外男来后院于理不合。」 被丁香一点,她才恍然。 竟然忘了这一点。 如今后院之中可不止她一人。 就算她自己不在乎,也得照顾一下王玉莹的名声。 毕竟她只是个侧妃,此事被有心人传出去,人家固然会说她不守妇道,但更多的矛头也会指向王妃。 毕竟王妃才是后院做主的人。 「丁香,你去告诉师兄,就说我偶感风寒不宜见客,让师兄留下住址,改日我再登门赔礼。」 师兄啊师兄,只能先对不住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番话落在沈翊耳中的结果。 原本沈翊就猜测她在王府过得不好,这下更是下定了结论。 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一定要把小师妹带出来。 不过对于他的想法,雪千御是极不认同的。 就算要把人带走,也是在秦逸写下和离书之后。 而不是他头脑一热,就去拐带人家的侧妃。 而且那位晚侧妃还有孩子,即便是和离,皇室血脉是绝对不会流落在外的。 为了孩子,那位晚侧妃也不会随沈翊离开。 所以,他的想法,大概率是一厢情愿。 听完,沈翊止不住摇头叹气。 当初若是他能早点遇到小师妹就好了。 不过抬眼看了下雪千御,他又耸了耸肩。 早遇到的,也不比他好到哪去。 「这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说不定林非晚像我小师妹一样,早就嫁人生子了。」 「除非我亲眼看见,不然只要我活一日,就不会放弃找她。」 「那林浅雪呢,你皇兄可是连发了十几道圣旨,让你回去完婚,一个姑娘能有几个四年,更何况她早就是你的人了。」 不提这茬他还不生气,当初若不是林浅雪,林非晚也不会离开。 他杀了她的心都有,又怎么会娶她。 「他下的旨意,让自己去娶,我就是不回去,又能奈我何,林轩已经被留在辽州,他没有拿捏我的筹码了。」 说到这,沈翊笑了,「谁能想到父皇如此执着,足足挖了四年都不放弃。」 笑着笑着,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不是替自己,而是替东璃百姓。 这几年在两国边境,他亲眼看着东璃百姓们被折腾得怨声载道。 为了向父皇邀功,前来挖掘的人们不顾百姓生死,连良田都不放过。 他一怒 之下,带人斩杀了几个作恶的小队。 那些人却以为是饥民所为,换来了更穷凶极恶的报复。 后来他和雪千御暗中派人营救,在辽州附近的山腹之地开垦出大片良田,才让那些受难的百姓有了温饱之地。 他们也意外发现一批练武的好苗子,经过几年的秘密培养,已经小有所成。 算是一支出其不意的后备力量吧。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雪千御来说。 他们都不想为了权利,兄弟反目。 奈何有些事,并不总遂人意。 「你说有自称是侧妃师兄的人来过?」 王玉莹头也未抬,继续写着字。 「是。」 「那人长什么样?」 「俊逸潇洒,看上去应该是某位世家公子。」 「去打听一下他的身份,师兄妹久别,怎么能不见呢,本宫作为王妃,自然要帮侧妃的忙。」 唇角勾起一抹得意,这么多年,终于抓到机会了。 她本以为凭借当年的情分和真心,一定能融化秦逸这块冰山。 没想到他一心一意扑在晚侧妃身上。 当初她敌不过林非晚也就罢了,如今连一个同名的丫鬟都能压在自己头上。 偏偏在人前还要装出一副大度体贴的样子。 只有这样,才能换来秦逸的愧疚。 她本来还希望着,有朝一日这份愧疚能够让秦逸接受她。 但那晚秦逸的话,让她的心直接跌到谷底。 秦逸说这些年委屈她了,下月初太后七十大寿,到时京中才俊都会到场,如果有相中的人选一定要告诉他。 剩下的事情交给他去办,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当时只是笑笑,没回应。 那一晚,所有人都以为秦逸是宿在锦玉阁。 只有她明白,秦逸宁愿在外面的软塌上将就一晚,也不会和她共睡一室。 四年,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让她怎么会甘心,怎么会不恨。 同时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晚侧妃在一日,秦逸的心里就不能再装下别人。 就像她一样,年少时心中有了秦逸,就再难将其他男人放入眼中。 所以,晚侧妃必须消失。 至于那个拖油瓶,她不介意放到身边养大。 有他在身边,还怕秦逸不会来自己房中吗。 时间一长,她总有机会的。 「琥珀,你回太傅府中,去找娘亲,将这封信亲自交到她手上,切记,此信不可落于外人之手。」 「是,奴婢明白。」 琥珀一直为自家小姐鸣不平,如今见小姐终于出手,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 路上正好遇到丁香带着晟儿在堆雪人,还喊着要让秦逸过来看。 趁二人离开的功夫,她瞅了瞅左右无人,一脚踹在雪人身上。 好好的雪人立马碎成一滩。 她出了府门还能听见晟儿的哭上,笑得嘴角都要压不住。 院内,晟儿哭得撕心裂肺。 秦逸的目光落在晟儿通红的小手上,又看到了一旁的鞋印,狭眸眯了眯。 第一百六十章容不下心思歹毒之人 「晟儿乖,香姨再带着你堆一个好不好?」 说着,丁香就要上前去弄雪。 「别动!」 一声冷喝,吓得她僵在原地。 四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见秦逸用这种口吻说话。 晟儿也愣了,连哭都忘了,目光呆呆地看着秦逸,片刻后终于缓过神来,哭着跑了。Z.br> 丁香不明所以,追着晟儿离开。 秦逸看了眼丁香的脚印,又看了看没被雪堆埋起来的脚印,印证了内心的想法。 雪人的倒塌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王府中的下人几乎都是他昔日在东宫里的旧人,都是信得过的。 他们疼晟儿还来不及,不会故意捣乱。 有嫌疑的就只剩下…… 目光落在锦玉阁里。 他自来都明白,深宫后院会让一个女人变得面目全非。 但他不想相信,曾经那么天真善良的王玉莹会如此。 更何况,他与王玉莹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新婚当晚,他就已经表明态度。 这些年王玉莹也一直安分守己,不仅没做过越举之事,更是从没拿王妃的架子,为难过林非晚和晟儿。 除了偶尔出来散散步,给他送参汤甜点。 她一直待在自己的锦玉阁里,就好像府里从没有这号人。 府里的家事,也一概交给林非晚处理,从没插手过。 就算林非晚几度让权,也被她以身子不适推脱回去。 对于王玉莹,秦逸心里是有愧的。 所以平时的赏赐用度从来不会缺。 但如果她的安分只是表象,他也不会留情。 「追云,将半个时辰内路过前院的丫鬟都叫到这来,本王有话要说。」 晟儿是林非晚拼了命生下来的,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哪怕只是一点苗头,也要扼杀。 清晨正是洒扫的时刻,所以路过前院的丫鬟很多。 府里几乎多一半的人都在其中。 秦逸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狭眸眯起,「追云,确定人都到齐了?」 「属下挨个问的,确定都到了。」 这些都是昔日东宫的老人。 「锦玉阁去了吗?」 「去了,王妃的贴身丫鬟琥珀不在,其余人都问了,没出来过。」 话音刚落,二人眸子同时一变。 出府时是一定要经过前院的。 「琥珀,问问王妃她去了哪,马上将人带回来!」 「是!」 追云问完王玉莹,又找门口的侍卫打听了一下,几乎可以肯定那件事就是琥珀所为。 只需要印证一下鞋印,就可以下最后的定论。 那番动静本来王玉莹是不想理会的,毕竟她一直塑造的就是甩手掌柜、大度贤惠的人设。 但事情似乎涉及到琥珀,她坐不住了。 生怕琥珀送信时出了岔子。 刚来到前院,就见两个人带着琥珀回来。 她使了个眼色过去,见琥珀点头,才松了口气。 信送出去就好,至于其他的,都是小事。 「殿下,这是怎么了?」 王玉莹换了张笑脸,柔声上前。 秦逸侧眸看过来,眸底冰凉一片。 「王妃等等便知。」 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平日里就算语气疏离,也绝没有如此冷漠。 冷漠得甚至让她浑身发凉,一股不好 的预感涌上心头。 看向琥珀,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能让好脾气的秦逸发怒。 不等她多想,只听琥珀尖叫一声。 一个下人拿着她的鞋往雪堆边上一比划,对着秦逸点了点头。 下一秒,刀子似的目光落在王玉莹身上。 吓得她一个踉跄,要不是身旁有人扶着,非得摔倒不可。 那厢琥珀则是「扑通」跪在雪地上。 「王爷饶命,奴婢是不小心的。」 自己招了更好,省得他盘问了。 秦逸冷笑着勾唇,「不小心?前院如此大,这雪人又堆在花坛旁,你放着大路,非要绕过来,这也叫不小心?」 王玉莹这才明白,秦逸如此生气竟然只是因为一个雪人。 一个孩子堆起来的雪人。 「来人,将她拉下去,乱棍打死!」 「王爷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 「殿下,琥珀是臣妾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在臣妾身边,早已亲如姐妹,求殿下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饶她这一次吧,就是一个雪人,臣妾一定给晟儿堆一个更大更好的,求您了,殿下。」 秦逸将王玉莹的手掰开,「对你来说,那只是一个雪人,但对晟儿来说,是他一上午的成果,他来找本殿时有多开心,看到这场面时就有多失望,本殿最讨厌的就是勾心斗角那一套,逸王府,容不下心思歹毒之人!还不把人拉下去!」 「等等!」 还以为秦逸改了主意,王玉莹与琥珀脸上都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岂料下一秒,他的一句话将二人的希望彻底击碎。 「把人拉远些,别吵到侧妃休息。」 王玉莹的指甲狠狠嵌进掌心,她知道,秦逸不过是杀鸡儆猴。 是在警告她不要动不该动的念头。 否则,她的下场就会像琥珀一样。 隐隐约约的惨叫声从远处传来,她的心如刀绞。 刚才的话不是假的,琥珀从小同她一起长大,除了是她的心腹,也是她的姐妹啊。 殿下,你好狠的心。 「咳咳……」 咳嗽声传来,秦逸沉着的脸色一变。 「晚晚,你怎么出来了?」 说着,就要解下自己的狐裘给她披上。 林非晚瞪了他一眼,「咳咳……我不出来怎么会看到殿下如此威风,为了一个雪人就喊打喊杀,丁香,快去叫人住手。」 「我……」 「咳咳……」 秦逸还想解释,就见林非晚又是一阵猛咳。 「好,好,好,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外面冷,我送你回去。」 林非晚咳得厉害,丁香又不在,只能任由秦逸扶着回去。 身后,看着二人亲密的背影,王玉莹银牙都要咬碎。 凭什么,一个丫鬟能占据秦逸的心。 就连生的儿子都被府中人奉若珍宝。 她堂堂太傅千金,却被视作泥土。 她下跪求情,卑微到尘埃里,却不如晚侧妃一句话。 爱与不爱,区别如斯。 「哈哈哈……」 垂下的脸上笑容扭曲,她很期待,如果秦逸得知自己的心上人水性杨花,连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会是种什么表情。 转眼到了太后寿辰。 王玉莹作为正妃,必须出席。 林非晚不能出府,便没有去。 只有秦逸、王玉莹带着晟儿前往。 王玉莹甚 少出门,再加上之前琥珀的事情,晟儿跟她之间更是不亲,甚至还有点认生。 多亏赵慧在一旁调和,才有了些其乐融融的场面。 「殿下,进宫后让晟儿跟着臣妾吧,臣妾自幼出京,认识的人不多,有晟儿在身边,也能有个伴,而且,臣妾到底是晟儿的母妃,若是让外人瞧见我们不在一起,怕也会说闲话。」 秦逸微微蹙了蹙眉,想到林非晚的叮嘱,点了点头。 上次回去后林非晚就劈头盖脸数落了他一通。 说他不近人情。 不过自那之后,二人之间也彻底破冰,回到了以前。 这样算来,他还要感谢王玉莹。 反正身边有赵慧跟着,应该不会有事。 但他没看到,王玉莹垂下的眼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太子妃慕容薰三年前生下小世子。 后来东宫虽然又添了许多美人,但没一个人有子嗣。 是以这位小世子被宠得那叫一个飞扬跋扈。 与晟儿的第一次见面就将人按在地上打。 幸亏当时下人及时拉开。 后来晟儿每次进宫都躲着他走。 就在刚刚,分开的时候,秦逸还特意嘱咐,让王玉莹带着晟儿在寿康宫附近玩耍,尽量远离东宫。 她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等人一走,立马朝着琥珀使了个眼色。 眼瞅着天色暗下来,宫灯渐渐亮起。 晟儿揉揉惺忪的睡眼,好奇地看着外头。 怎么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天黑了呢。 外面的丫鬟来来往往,看不到赵慧和王玉莹,他有些着急。 「听说有人在御花园里放花灯,可漂亮了,一会咱们偷偷去瞧瞧。」 「好啊好啊。」 晟儿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娘亲没来寿宴,不能吃好吃的,但是他可以给娘亲带回去一个漂亮的花灯。 他偷偷看了看左右,趁着没人溜了出去。 秦逸再三叮嘱不让他出万寿宫,万一被发现就走不了了。 两条小短腿奋力跑着,不知过了多久,气喘吁吁之际,终于来到御花园。 荷花池上,几盏花灯浮在水面上,一旁的草地上,还有未下过水的。 他忙不迭地跑过去,刚要捡起一盏,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小黑影。 「哈哈,抓到你了,小偷!」 熟悉的声音,晟儿浑身一颤,连忙摆手,「我不是,我不是。」 「我都看到你偷了,还说不是,是不是找打!」 秦恒捋起袖子,露出两截粗壮的小胳膊,作势就要打人。 晟儿一时害怕,慌不择路,脚底下一滑。 「噗通!」 「救唔……救……救命……」 晟儿来回扑腾着,秦恒这时候也吓到了。 他是个小霸王不错,但毕竟是个孩子。 「来人呐,有人落水了,来人呐!」 但今日下人们都在前殿忙活寿宴的事情,御花园里根本没人经过。 无奈,只能跑出去喊人。 但跑出去没多远,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六十一章王玉莹的算计 「咻!」 银光闪过,一只夹着染血纸条的飞镖钉在木桩上。 沈翊打开纸条,狭眸一震。 「秦逸这个混蛋!」 「你去哪?」 雪千御拉住他,「纸条来历不明,不要轻举妄动,别忘了,这是南风!」 不是北雪,也不是东璃。 他们在别人的地盘,又是隐瞒身份来此,更需要谨慎。 「据我所知,秦逸不是那种人,他与那位晚侧妃之间……也很恩爱。」 多年前亲眼看到的一幕浮上脑海,他竟觉得异常刺眼。 「可是白纸黑字写着,上次我去王府时也被拦在门外,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要去看看,如果……如果小师妹真的被秦逸囚禁在府中,哪怕是拼了命,我也一定要把人救出来!」 知道劝不住他,「那便去吧。」 不过在他走后,雪千御还是没忍住跟了上去。 栖霞苑。 林非晚望着蒙蒙的天色,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侧妃,喝下参汤休息吧,王爷临走时不是说如果太晚就让晟儿宿在宫中吗,您别担心了。」 她接过参汤喝下,不知怎么的,原本没有困意,竟开始打起了哈欠。 很快便沉沉睡去。 丫鬟也好奇,往日里可不见侧妃睡得这样快。 将门小心关好,去了耳房。 不料一进去,她就觉得眼皮发沉,睡了过去。 黑夜中,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房顶上以极快的速度穿梭着。 很快,前面的身影便锁定一间房屋。 突然,一抹火光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咳咳……咳咳……来人,咳咳……走水了……咳咳……」 虚弱的喊声在黑夜中显得尤为刺耳。 沈翊迫不及待地冲下去,一脚踹开房门来到床边。 「师兄,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虚弱沙哑,浑身软绵绵的,衣衫松散开,露出大片莹白。 沈翊侧过眸,想将人抱起来,突然浑身一颤。 不对劲,他的身子怎么动不了了。 四目相对,二人都意识到问题所在。 「走水了,快来人呐,走水了!」 外面传来喊声,紧接着无数脚步奔涌而至。 「侧妃,您……啊,天呐,晚侧妃的屋里怎么会有男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翊再傻也明白,他这是中计了。 他一直隐瞒身份,所以这个局针对的应该是小师妹。 寒风从门口灌进来,林非晚止不住咳嗽,根本没机会解释。 她也没心思解释。 一个眼刀丢过去,门口的丫鬟立刻缩起脖子。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哦,竟然出了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宫里告诉逸王呀。」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玉莹的奶娘杜氏,至于方才那个大喊大叫的丫鬟,是杜氏的女儿。 前几日二人进门投靠时,还是她派人招待的。 没想到招进来两只豺狼。 不过凭借她们二人,真的有这个胆子吗? 她来不及多想,在一阵猛烈的咳嗽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下人们也吓得回过神来,但这门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就这样僵持着。 而沈翊只能咬牙看着小师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恨自己当时太冲动,若是听雪千御的就好了。 如今救小师妹不成,恐怕还会连累她。 他暗暗运功试图将体内的药性逼退,奈何此药好像是针对他一般。 他越是运功,身子越是绵软无力。 最后,竟然软在地。 余光一扫,那老夫人眼中的得意属实刺眼。 他心中冷哼,默默闭眼眼睛。 堂堂神医,连这点招数都对付不了,传出去他的脸也不用要了。 刚才中招是一不小心,现在已经弄明白药性,解决只是时间问题。 看着他坐在地上不动,以为他晕倒了。 杜氏母女对视一眼,拿绳子将人手脚捆绑住。 趁别人不注意之际,又往他嘴里塞了个药丸。 入口即化,不会死人,却会让人变成哑巴。 沈翊砸了下嘴,真难吃。 要是让他做,准保比这个好吃一百倍。 此时的宫中早已乱作一团。 两位小皇孙皆不知所踪。 众人掌着灯,在皇宫里一寸一寸地找着。 王玉莹跟在秦逸身后不住地啼哭,「都怪臣妾不好,应该把晟儿带在身边的。」 秦逸蹙眉,他一开始也怀疑过王玉莹。 后来查到是太后腰腿酸的老病犯了,正好她擅长按-摩之道,就把她传过去了。 赵慧本来在跟前守着,但是暖炉中炭火少了,正巧其他丫鬟都忙着,就出去取炭火。 谁知道转眼的功夫,晟儿就不见了。 门完好,被褥也只是被掀开一角,很明显,晟儿是自己出去的。 排除被算计,大概率是在宫中迷路了。 最多是受些惊吓,不会有性命之忧。 「小世子在这!」 小丫鬟惊呼一声,慕容薰等人急忙跑过去。 秦恒悠悠转醒,「哇」一声哭出来,「母妃,秦晟掉下去了,哇……」 闻声秦逸脸色陡变,几乎是瞬间就来到跟前。 「你说什么,晟儿掉哪了?」 他面容冷厉,把众人都吓到了。 秦恒哆嗦着,连哭都不利索,颤颤巍巍地往后一指。 秦逸一个趔趄,其余人也大骇。 后面可是荷花池啊,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淹死在其中,一个四岁的孩子掉下去还能有救? 再说,这池水还结着一层薄冰,以秦晟的身子,就算是救上来,怕是也活不成了。 「殿下!」 一声惊呼,秦逸已经跳入池中。 薄冰顿时裂成一块一块。 「快砸冰救人!」 池水刺骨,冻得秦逸牙齿打颤。 晟儿还那么小,怎么受得了。 万一晟儿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向晚晚交代。 他来回游着,冰碴在脸上擦出一道道血痕,殷红的血模糊了视线。 他用手一抹,将血红挥散,继续寻找着。 蓦地,眼前出现一小个悬浮的黑影。 「晟儿!」 他急忙游过去,将人带出水面。 「晟儿,晟儿!」 小家伙浑身青紫,身子冰凉,肢体都开始僵硬。 秦逸将人抱在怀里,一点点暖着。 「晟儿别怕,父王来了,父王来了,你快睁开眼看看父王啊。」 「太医呢,太医!」 「快去拿狐裘和暖炉!」 太后急得跺脚,她后悔死了,怎么就那一会自己胳膊腿疼起来了。 要是知道晟儿会出事,疼死她也不会把王玉莹叫过来。 「母后被担心,晟儿一定会没事的。」 「是呀皇祖母,您别着急。」 一行人赶紧上来安慰。 王玉莹在一旁抹着泪,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勾得老高。 孩子死了,那边应该也已经成事了。 晚侧妃,看你还拿什么和我争! 不多时,一群太医慌慌张张跑来。 几个人折腾了半天,惶恐地跪下。Z.br> 「皇上,太后,逸王,臣等无能,小皇孙已经……已经……」 「不,不可能,晟儿,晟儿!」 「殿下,殿下,或许晚侧妃会有办法,不如去把晚侧妃请进宫来。」 王太医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晚晚肯定会有办法。」 「不好了,皇上,太后,逸王府中传来消息,晚侧妃竟然……竟然在房中与人幽会,被下人抓了个正着。」 「什么?」 事发突然,众大臣和家眷也加入了搜寻的人群中并没有离开。 听到这一消息,立马炸开了锅。 「晚侧妃怎么能这样。」 「平时看她温婉得体,没想到背地里竟如此水性杨花。」 「你们发现没,小皇孙长得和逸王一点也不像,莫不是……」 人群中一声惊呼,纷纷向秦逸投去八卦的目光。 「住口!本殿相信晚侧妃,谁敢再说一句闲话,别怪本殿不客气!」 秦逸冷着眸子扫视一圈。 众人缩了缩脖,低头不敢吱声。 「朕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不客气?」 南风帝大手一挥,「摆驾逸王府!」 德妃、慕容薰和秦枫,三人对视一眼,他们巴不得秦逸倒台。 虽然慕容薰曾得到过晚侧妃的帮助,但和自己与孩子的将来相比,都不算什么。 如果可以,她会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 哪怕事情是假的,她们也不介意将事情变成真的。 太后本想一起,奈何一着急怒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德妃美其名曰照顾太后,实际上是怕太后醒过来前去帮忙。 太后偏爱秦逸,这一点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也是她最不满的。 都是皇上的儿子,只因为她的枫儿不是嫡子,就要被区别对待吗。 秦逸在寿康宫里肆意玩耍的时候,她的枫儿只能谨小慎微地立在一旁。 秦逸的生辰宴老早就开始安排,礼物也是精心准备的。 到了她的枫儿,就只是随便在私库中挑选一件,连生辰宴都寒酸得可怜。 她早就受够了,忍够了! 不止秦枫,她自己也是一样。 太后对她和皇后也是两幅面孔。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是嫌弃她的出身,为什么还要把她升为德妃。 这些年,她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德妃,德妃,贤良淑德,多讽刺,呵。 屋中只有她和晕倒的太后二人。 她的手慢慢伸向太后颈间,只要稍微一用力,这个老不死的就能去见阎王。 第一百六十二章你要为她造反吗 「娘娘,您在做什么!」 秀禾出去找安神香,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都要飞了。 德妃也反应过来,立马缩回手,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差点就铸成大错。 屋内只有她和太后,万一出事,她肯定逃不掉干系。 「点上安神香。」 留下这句话,德妃走出殿外。 寒风吹来,脑子总算清醒许多。 马车内气氛压抑得厉害。 秦逸神情冷冽,抱着晟儿不松手。 外面,子书把马车驾得飞快,将南风帝等人远远落在后面。 突然,一个急刹。 「是御王。」 「本王有要事。」 「让他上来。」 子书让开一个身位。 雪千御掀帘而入,目光定格在秦逸怀中抱着的晟儿身上。 孩子浑身湿漉漉的,被裹在狐裘中,脸色青紫,面上都没有起伏。 他一阵呼吸困难,心像被刀绞一般,「他……」 「他没事,他一定会没事的。」 秦逸红着眼将额头贴在晟儿头上,试图将已经冰凉的身体焐热。 雪千御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这是神医沈翊做的回还丹,要不要赌一把。」 秦逸涣散的目光逐渐聚拢,伸手将药丸拿过来,塞入晟儿口中。 奈何晟儿已经没了知觉,根本咽不下去。 「让我来。」 雪千御将孩子接过去。 秦逸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直没松开的手居然下意识松开,将人交了出去。 就见雪千御将孩子的头一仰,从背后一震。 紧接着晟儿的喉咙涌动了下。 两个大男人激动地握手,「成了。」 接下来就是等结果。 雪千御一直抱着孩子未松手,秦逸看看他,再看看怀中的晟儿,心中那个想法愈加强烈。 「你和晚……王妃没有子嗣吗?」 这已经是雪千御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 他摇摇头,「没有。」 「你确定?」 雪千御扯了扯唇角,「我与王妃从未在一起过,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从未在一起过。」 秦逸实在没想到,他与林非晚之间竟然一直清清白白。 「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你的侧妃是被别人算计了,她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雪千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秦逸咬牙没有说话,但眼底的冷厉已经说明一切。 「殿下,快到王府了。」 雪千御将孩子还给秦逸,借着拐角的功夫离开马车,隐入夜色。 被人看到他出现在秦逸马车上,很容易引发别的误会。 接下来,他只需要及时关注里面的情况。 如果有必要,他会亮明身份进去。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侧妃娘娘屋里诶呦!」 「滚!」 杜氏迎上来。 秦逸一脚飞踢,她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杜氏的女儿小萍本来还想添油加醋,被吓得直接缩成鹌鹑。 王玉莹回来看到她这副模样,暗暗骂了句:「不中用的东西。」 栖霞苑外围满了人。 见秦逸回来,都自动让出一条路。 看到房门大开,秦逸气得要杀人。 「不知道侧妃不能受风吗,为什么不关门!」 「殿……殿下,里面还有别的男人,奴婢们不敢,只能用身体挡在门口。」 秦逸打眼一扫,就看到林非晚躺在床上,脸色异常苍白,显然已经晕过去了。 「都滚去院外守着,没本殿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在她身侧,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 男人手持银针,正在给林非晚医治。 从雪千御口中知道他是林非晚的师兄,也是大名鼎鼎的神医沈翊。 「抱歉,让师兄受委屈了。」 原本沈翊生了一肚子的气,却被秦逸这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他挑眉,「你不是来捉女干的?」 讥诮的话刚说完,看到他怀里的晟儿,瞳孔猛地一缩。 「孩子怎么了?」 「请神医出手,救救晟儿。」 沈翊狭眸微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秦逸无声地口型说了「御王」两个字。 沈翊顿时明了,肯定是雪千御不放心他,暗中跟过来了。 将晟儿放在床上仔细检查了一遍,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还好吃了回还丹,否则就算是我也回天乏术。」 「皇上驾到!」 尖利的嗓音响起。 二人同时眉头一皱。 沈翊:「晟儿不能再等了,我需要半个时辰。」 「好,交给我!」 秦逸关上门,招手唤来暗卫。 「半个时辰内,硬闯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屋内的沈翊刚要下针,闻言挑了下眉,小师妹没有选错人。 「秦逸,你是要造反吗?」 逸王府中的护卫将栖霞苑围得像铁桶一般。 派出的禁卫根本进不去。 路上经过慕容薰和秦枫一番添油加醋,南风帝连秦晟的身份都开始怀疑。 混淆皇室血脉,可是大事。 「给朕让开!那野种呢,把他也带出来,朕要滴血验亲!」 南风帝暴怒,一脚踹在秦逸肩头。 这一脚用了全力,他直接倒飞出去数米。 依旧起身回到南风帝跟前,恭敬地跪下行礼。 「儿臣相信晚侧妃,请父皇给儿臣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儿臣定将人带出来。」 滴血验亲绝对不行。 晟儿的生父不是他,一滴血验亲岂不是坐实了林非晚不贞。 南风帝咬牙切齿,「很好,你确定要为了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违逆朕?」 秦逸眼神坚定,「父皇,晚晚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是儿臣的侧妃,晟儿也不是野种,而是儿臣的亲生儿子!」 「好,好,好,」南风帝连说三个「好」字,「来人,逸王抗旨不尊,将其打入天牢,以观后效!」.z.br> 秦逸起身,一个眼色,无数护卫挡在身前。 「父皇要怪罪儿臣绝无怨言,但要等半个时辰之后。」 秦枫终于找到机会,压制快上扬的唇角,持剑拦在南风帝跟前,「皇兄,你是要造反吗?」 文武百官跟过来不少,一旦起冲突,他造反的事情就坐实了。 而且,是再也不能翻身的那种。 秦逸丝毫不退,视线越过秦枫,看向身后的南风帝。 「父皇,当初您不信母后,如今,也希望儿臣不相信自己的妻子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脑子都装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遭一时静极。 南风帝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抬手指向秦逸。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 秦逸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他在赌,赌父皇对母后还有一丝情谊。 会因为母妃之死的愧疚给他时间。 见南风帝面色似有所动容,秦逸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父皇没有让他太失望。 秦枫与慕容薰见势不妙,相互使了个眼色。 「皇兄,父皇都是为你好,不惜从宫中御驾到此,你如此阻拦未免太不识好歹,往小了说你这是不孝,往大了讲,你这就是忤逆犯上,罪同谋反,还不快让开!」 「是呀皇兄,」慕容薰也站出来,「就算你不顾自己名声,但混淆皇室血脉可是大事,万万不能姑息。」 她打眼一扫,许多慕容一派的官员及其家眷都纷纷应和。 「太子与太子妃言之有理。」 「逸王快让开吧,真相如何,请当事人出来一问便知。」 众人一起哄,方才还有些犹豫的南风帝怒火压顶,心头那一丝愧疚也被抛在脑后。 取而代之的是愤怒,还有杀意。 「是你自己让开,还是朕派人杀过去!」 秦逸的心彻底凉了,再也捂不热的那种。 半个时辰过了不足一半,就算是死也要撑住。 「父皇,恕儿臣不孝!」 「你……」南风帝额头青筋凸跳,「好,好,来人,给朕……」 这时。 「逸王这里好生热闹?」 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看到声音的主人,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南风帝瞳孔猛缩,雪千御,他怎么来了。 而且是在这个时候。 是巧合,还是…… 南风帝余光瞄了秦逸一眼,从他眼中并未见到惊讶之色。 看来他早就知道雪千御来到南风的事情,却没有向自己禀告过。 莫非他们之间…… 南风帝视线在雪千御与秦逸之间打了一个回合。 不只是他,其余人也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 尤其是秦枫与慕容薰,危机感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如果雪千御助阵,就算是南风帝把位子传给他,他也保不住。 「看来南风帝不太欢迎本王。」 雪千御环视一圈,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低下头不敢直视。 南风帝换上一张笑脸,「御王这是哪里话,朕只是突然见到你太过惊讶了,御王既然来了,应该早派人告诉朕,朕也好安排专人接待,逸儿,你也真是的,御王不说,你也不知道禀告吗!」 这话算是赤果果的敲打了。 「不怪逸王,他也不知道本王要来的事,本王之所以过来,是来接一位老朋友。」 不等秦逸开口,雪千御率先说道:「那位老友说来逸王府看自己的小师妹,本王在客栈中左等右等不见人回去,这才找了来,本不想打扰南风帝,没想到您竟然也在。」 顿了顿,他佯装打量四周,「看着架势,府里是出了事,如果有什么本王能帮得上的,请尽管开口。」 「这……」 南风帝正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 秦枫凑过来道:「父皇,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他还不能确定雪千御与秦逸是不是一伙的,不能贸然让他插手。 南风帝淡淡「嗯」了声,「是朕的家事,不劳 烦御王了。」 转头,剜向秦逸,「逸儿,还不快派人去叫御王的朋友!」 秦逸冷冷一笑,「恐怕要让父皇失望了,御王找的朋友,就是贱婢口中的女干夫。」 「什么?」 南风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之前折腾得最欢的杜氏母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神不时飘向王玉莹。 为了避免被连累,王玉莹只能低着头,在心里暗骂那两个蠢货。 「什么女干夫?到底怎么回事?」 雪千御冷声质问,倒叫南风帝有口难言。 「这个……那个……」 南风帝看向秦枫,秦枫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御王,是这样的。」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不成想。 「荒唐!」 雪千御冷哼,「连当事人的言辞都不听就下定论,脑子都装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是明晃晃的骂人了。 而且是扫射了一大片,包括南风帝。 南风帝脸色有些难看,他是怕雪千御,但当着众大臣的面,他也是要点脸的。 「御王,慎言!」 「呵,」雪千御怒极反笑,「慎言的该是你们,等真相大白,你们会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一道嘹亮的哭声划破夜空。 雪千御与秦逸皆是一震,是晟儿,晟儿没事了。 在此之前,他的心一直揪着,此时才长舒了一口气。 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哭声分明是已经落水溺亡的小皇孙秦晟。 这是……又活过来了? 难道晚侧妃的医术已经高明到如此地步? 不过这孩子的身世依旧是个谜,万一他不是皇室血脉,就算活了,恐怕也是个死啊。 而且那位晚侧妃竟然能让逸王如此相互,不惜与南风帝对峙,这种红颜祸水,绝对是皇室忌讳。 哪怕这次是误会,估计也活不了太久。 可惜了那身医术。 「父皇不是要拿人询问吗,可以进去了。」 秦逸闪开一条路,身后护卫纷纷撤开。 南风帝甩袖冷哼一声,与雪千御一同进去。 此时的林非晚已经醒来多时,也听说了晟儿在宫中发生的事,只觉得心惊胆战,后怕不已。 同时,也心生疑惑,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就……就是他,奴婢亲眼看到晚侧妃衣衫不整的和他待在屋里,如果奴婢再晚来一些,恐怕会见到更不堪的一幕。」 杜氏豁出去了。 就在刚刚,王玉莹偷偷告诉她,只要她把事情咬死,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会让王太傅认小萍当义女。 有了这层身份,将来小萍就能嫁入高门大户当正妻,一辈子荣华富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世代为奴为婢。 「皇上,王爷,不只奴婢一个人,好多人都看到了,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杜氏指了指在场的那些下人。 他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上前。 明眼人一眼,便知道杜氏说的话不假。 南风帝看了雪千御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冷声质问:「侧妃晚氏,你有什么话说!」 林非晚根本就没听到他说的话。 见到雪千御的那一刻,她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晚晚,父皇在问你话。」 秦逸过来,挡住她的视线,这才回过神。 放下睡着的晟儿,福了福身。 「臣妾被旧疾困扰多年,幸得师兄前来医治,这贱婢来时,师兄正在给臣妾施针,没想到竟引发如此大的误会。」 「这种借口都用,晚氏,你是编不出谎话来了吗?如果真是施针,为什么不让丫鬟在场侍奉,偏偏你二人独处!」 「师兄用的针法乃是师门不传之秘,不能让外人窥探。」 「死鸭子嘴硬,逸儿,这就是你一心要护的人,眼见瞒不过,竟然编出如此蹩脚的借口试图蒙混过关,这是把咱们当三岁孩子耍!」 秦逸走过去,将狐裘给她披上。 「父皇,儿臣相信她。」 「你……」南风帝恨铁不成钢地咬牙,「你真是诡迷心窍,无可救药!」 「父皇,现在还不能坐实晚侧妃有罪,不如我们先听听这位公子的解释。」 王玉莹一副大度贤惠的模样,让众人不由得刮目相看。 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前的男人早被喂了哑药,根本说不出话来。 岂料,下一秒她就被「打脸」了。 只见男子狭眸微挑,盈盈一笑。 「小师妹说的没错,原本此针法只需要运行一个周天即可让小师妹旧疾痊愈,结果被这贱婢冲进来打断。」 「如果不是我收针及时,小师妹性命堪忧,结果,这贱婢竟然趁我被功力反噬之际将我手脚捆绑住。」 「后来更是不分青红皂白毁坏我与师妹的名节,如此奴婢,当真该死!」 狭眸蹦出两道寒光,跪在地上的杜氏与人群中的小萍吓得脸都白了。 「怎么可能……」 王玉莹也不可置信,那毒药的效果她曾亲眼见证过,吃下的人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她也确定杜氏母女不敢骗她。 眼前的男人竟然不受丝毫影响,他到底是谁? 这时,秦枫嘲讽的声音响起。 「呵,你如此厉害,怎么不见江湖上有你的名号?」 他一副讥诮的表情看过去,「雪千御,我不出名吗?」 雪千御勾了勾唇,「神医沈翊的名号响彻四国,不过南风太子日理万机,未听过也正常。」 「神医……沈翊,你说他是沈翊?」 南风帝脸色大变,真要是得罪了沈翊,和得罪雪千御也差不多呀。 万一人家一个不高兴,他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难怪之前雪千御曾言知道真相后,他们会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岂止是两个,他想把自己抽死的心都有了。 一晚上的震惊太多,众人都有些麻木了,只是呆呆地看着。 同样震惊的还有林非晚,她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一句戏言竟然成了真。 她真是沈翊的师妹。 第一百六十四章这群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怕林非晚因吃惊露馅,沈翊转头对她挤了挤眼睛,用口型五声道:「以后再解释。」 林非晚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只是讶异一瞬就恢复平静。 这时一阵冷风吹来,她强忍着咳嗽,苍白的脸色憋得有些泛红。 雪千御恰好看到这一幕,剑眉拧了拧。 「南风帝,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是不是该给本王的朋友一个说法?」 南风帝赶紧就坡下驴,「那是自然,来人,把这两个贱婢拉下去凌迟处死!」 说完,又对着沈翊拱手,「不知神医大驾,可否有幸请您去宫中小坐,朕也好给您赔礼道歉。」 沈翊挑了挑眉,「赔礼道歉倒不必了,我与师妹之间清清白白,希望日后不要再听到什么谣言,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不小心,勿把一些东西撒到不该撒的地方。」 「是,是,是,那是自然的,」南风帝转身对众人道:「今日之事纯属误会,谁敢多言半句,罪同欺君!」 话是这样说,但他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只是有沈翊和雪千御在,他只能认怂。 众人赶紧下跪,「遵旨!」 「等一下!」 一道女声从远处飘来。 是德妃。 不好,秦枫和慕容薰对视一眼,暗道不妙,德妃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他们可明白。 二人一个劲使眼色,德妃却目不斜视,直奔南风帝而去。 「皇上,混淆皇室血脉可是大事,臣妾恳请您当着众臣的面给小皇孙滴血认亲。」 南风帝心里那叫一个气呀,这个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刚说了是误会,德妃这一番话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即便是要说,等人走了再说也行啊。 没看到雪千御和沈翊在吗。 就算是黑的,他也只能暂时说成白的。 偏偏德妃看不清形式,依旧不依不饶,「谣言在疏不在通,事实摆在眼前,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啊皇上。」 见南风帝脸色难看,她有看向林非晚。 「晚侧妃,你是当事人,你说呢?」 好一个踢皮球。 林非晚都想给她点赞了。 作为当事人,如果她不同意,难免会被怀疑心虚。 可如果同意了…… 她偏头看向床上熟睡的晟儿,她与秦逸都心知肚明,这孩子并非皇家血统。 一滴血认亲,无异于不打自招。 「验就验,本殿相信晚晚。」 秦逸握住林非晚的手,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放心,交给我。」 林非晚蹙眉,动手脚确实能够改变滴血认亲的结果,但问题是众目睽睽,又事发突然,根本无从下手。 秦逸,真的能行吗? 万一失败了,该如何收场。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大太监张茂已经端着一碗水过来。 「晚侧妃,麻烦摁住小皇孙的手,老奴要取血了。」 「哇……」 手指被刺痛,晟儿大哭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张茂手里的碗上,并没注意到,秦逸微垂的手在雪千御指尖扫过。 「嘶……」 雪千御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偏头看向秦逸,却见他神色如常。 许是不小心吧。 他这样想着。 殊不知,此刻秦逸的心已如打鼓一般,咚咚作响。 他在赌。 张茂上前来,他抬 手,将那滴血弹进去。 净白的瓷碗中,两滴血在水里越走越近,最终,融合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众人脸色各异。 林非晚像是抽光了全身的力气,强忍着才没表现出来。 秦逸心里酸涩复杂,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林非晚真相。 德妃等人先是傻眼,而后面上满是愤恨与不甘。 南风帝的表情最精彩,「融了,朕就知道,晟儿一定是朕的孙儿,晟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传旨下去,封小皇孙秦晟为寿王,赏黄金千两。」 「谢父皇恩典。」 林非晚抱着刚哄好的晟儿福了福身,抬眸对上慕容薰,突然勾唇一笑。 慕容薰被她看得心里一惊,心里莫名的慌乱。 「趁此机会,不如给小世子也来个滴血验亲,免得以后有人拿世子与太子不像来说是非,您说呢,太子妃。」 她尾音拉长,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在别人看来是微笑,可在慕容薰看来却是满满的嘲讽。 慕容薰心中大骇,不可能,此事如此隐秘,就连另外一个人都被自己灭了口,她不可能知道。 「胡闹,小世子是太子亲生,哪里用得着滴血验亲,谁敢胡说,本宫直接撕烂他的嘴!」 德妃气呼呼,活像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 慕容薰见状,才松一口气。 不成想。 林非晚眼眶泛红,委屈巴巴抽泣,「德妃娘娘方才让晟儿滴血验亲时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就小世子金贵,我的晟儿就是草芥吗?」 德妃:「你……」 「够了!」 南风帝头都要大了,这群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他只想早点完事早点回宫。 「验就验,有什么好怕的,张茂,还不去准备!」 「是。」 慕容薰一个踉跄,完了。 要是父亲在,她还能有个主心骨,可惜父亲被罚在家中闭门思过。 到底该怎么办。 这一打眼,才发现豆蔻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眼见下人抱着秦恒要采血,她的指甲嵌进肉里,不停咽着唾沫。 「娘娘,别担心。」 豆蔻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扶了她一把。 「你有办法?」 她用眼神询问。 豆蔻扬起下巴往瓷碗的方向指了指。 在众人注视下,瓷碗中的两滴血再次融合在一起。 「这……怎么可能?」 林非晚喃喃着,当初的事情是她一手安排的。 秦恒分明是慕容薰与方圆所生。 怀孕后慕容薰担心事情暴露,还派人暗杀方圆。 她安排方圆假死,就为了有朝一日揭穿真相。 不成想,居然被将了一军。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想不通。 「好了,今日的闹剧到此为止,日后谁再敢质疑两位皇孙血脉之事,别怪朕不客气!」 众人识趣离开。 雪千御与沈翊也没久留。 很快屋内只剩下林非晚与秦逸两个人。 「逸哥哥,方才是怎么回事?」 秦逸纠结地握紧了拳头,终是长舒一口气,松开。 「晚晚,你不觉得晟儿长得像一个人吗?」 「像谁?」 林非晚蹙眉片刻,对上他的目光,心里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是指他?」 她没说出雪千御的名字,但秦逸和她都知道那个「他」指代的是谁。 「不可能的,」她使劲摇头,「我记得告诉过你,晟儿的父亲是一个山中猎户,后来不知是毒发身亡还是被大火……,总之那人已经不在了,还是我给立的衣冠冢。」 说着,她看了熟睡中的晟儿一眼,「起初我也奇怪过,或许那个猎户与北雪皇室有血缘关系也不一定。」 秦逸叹了口气,「晚晚,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晟儿,就是雪千御的儿子,你不是想知道方才的滴血验亲为什么能成功吗。」 他将十根手指伸到她跟前,莹白如玉,骨节修长,一点伤口也无。 「我方才用的正是雪千御的血。」 「什么!」 林非晚身子一软,「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我看过那个人的容貌,分明……」 声音戛然而止,她才意识到,当时的雪千御很可能是用了化妆术。 别忘了,当初她能够学会化妆术就是托雪千御找的人。 一瞬间,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当初她就觉得那人的眼睛与雪千御如出一辙,如今想想,许是那双眼睛平时都蒙着,所以,才未作处理。 没想到,自己与她的缘分从那么早就纠缠在一起。 突然,她瞳孔猛缩。 「逸哥哥,那雪千御他……」 「放心,我取血的时候很小心,他没发现。」 「那就好,那就好。」 林非晚长舒一口气,既然已经决定余生再无瓜葛,哪怕知道晟儿是他的儿子,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 如今在外人眼中,晟儿是秦逸之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既然雪千御之前不知道,以后也不会再有所怀疑。 今天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巧合。 也是她太着急了,没想到将隐藏已久的底牌之一亮出来后,竟然被慕容薰轻松躲过。 这一步棋算是废了,想要再次启用,要等合适的时机。 如今她与慕容薰之间也算是彻底撕破脸,以慕容薰的性子,不管真假,都不会任由一个威胁存在,估计很快会对她动手。 她需得小心防备才是,尤其是晟儿这边,绝对不能再出任何闪失。 今晚幸亏是遇到了雪千御和沈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杏眸眯起危险的弧度。 南风帝来询问时她特意把王玉莹撇的干干净净,并非是对王玉莹没有怀疑。 而是担心一旦把她牵扯出来,就给了慕容一派搬到王太傅的筹码。 到时秦逸就少了一大助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放过王玉莹。 王玉莹嫁入逸王府确实受了不少委屈,看在王太傅的份上,王玉莹针对她,她可以忍。 但想害晟儿,绝对不行。 秦逸猜到她在想什么,这一系列的事情联系起来,他不得不怀疑。Z.br> 冷冷的视线落在远处的锦玉阁。 「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林非晚拽住他的衣袖,「你不要插手,我想自己解决。」 第一百六十五章太安静了 秦逸拧眉,「晚晚,你知道的,在那个位置和你之间,我从来都不曾犹豫,所以,你不必担心王太傅那边,就算没有他,我们也能报仇,只是时间会长一些。」 「是只长一些吗?」 林非晚故作抱怨,「已经四年了,我们还要等几个四年。」 话音落地,她分明看到秦逸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秦逸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出声。 「对不起逸哥哥。」 看着失落的背影,她在心里暗暗道。 为了大局,她只能如此。 她怕的不是失去王太傅的支持,而是担心王太傅转而去帮助秦枫,那样一来,她们的机会就更加渺茫。 四年了,她无时无刻不想报仇。 奈何秦枫等人就像是铁桶一般,根本找不到致命的破绽。 无法一击即中,都是徒劳。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严氏姐弟藏到了哪里。 如果能找到他们,就能揪出当年的事,将慕容刚与秦枫一同拉下马。 只可惜,这两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失去踪迹。 要么这两个人已经不在人世,要么,就是有人将二人藏起来。 而能够在禁卫以及暗卫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无声无息藏起来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虽然第二种情况更复杂,但她宁愿是第二种。 因为这样,还能有一线机会。 原本想着报完仇就功成身退,带着孩子离开的。 不成想这一过就是四年。 林非晚的视线落在晟儿脸上。 小家伙裹在被子里,小脸已经红润不少,但小小的剑眉却蹙在一起,时不时撇嘴,委屈地抽泣一声。 四年间,秦逸与晟儿已经有了浓浓的父子之情,时间再长,日后离开会更麻烦。 而且,已经有人将手伸向晟儿。 为了孩子安危,报仇之事也不能再拖了。 「侧妃,您身子才恢复些,不能熬夜,快休息吧。」 丁香从外面进来,担忧地看着她。 她回过神,往锦玉阁的方向看了看。 那边烛火还未熄,隐约可见点点光亮。 身边的人出了事,却不见王玉莹出面解释,反而是异常安静地缩回住处。 不对,这太不正常了。 「丁香,你守着晟儿寸步不准离开,我出去一趟。」 「侧妃放心。」 丁香信誓旦旦地扬了扬拳头。 谁敢对晟儿不利,她豁出命去都不放过对方。 林非晚转身快步朝秦逸的住处走去。 还未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快行的脚步一顿。 秦逸向来不会酗酒,看来之前的话真的伤到他了。 「侧妃,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好不容易才睡下,您有事不如明日再来。」 子画从一侧出来,恭敬中又有些抱怨。 他跟在秦逸身边,自然知道他是从她那回来后才变成这样的。 林非晚也不恼,而是越过他,直接进了屋。 「侧妃你……」 「砰!」 门被推开,一只酒壶径直朝她的门面飞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厉声:「滚出去!」 「咳咳……」 林非晚闪身将将躲开。 路上本就走得急,气息不稳,这下直接猛吸一口凉气,又咳嗽起来。 「你是……」 秦逸眼睛眯开 一条缝,「晚晚,你怎么出来了。」 他强撑着起身,刚要上前,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退回到远处坐下。 「子画,快给侧妃拿手炉过来。」 「不用了,我咳咳……没事,逸哥哥,你咳咳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秦逸一着急,酒已然醒了几分。 「就是王玉莹,」林非晚好不容易止住咳,「她太平静了。」 秦逸也反应过来,之前他是关心则乱,竟然疏忽了这件事。 林非晚不能强闯锦玉阁,但他可以。 二人来到金玉格外。 里面烛火通明,却静得过分。 一个眼神,子画上前敲门。 「来人,殿下来看王妃了,快开门!」 连着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三人顿感不妙,运功翻过围墙,就看到外面一个守夜的下人都没有,屋中,一个身影摇摇欲坠。 正是王玉莹。 「不好!」 林非晚抽出子画的配剑扔过去。 「嗤」一声,白绫断开,王玉莹跌落在地。 跑过去试了下她的鼻息。 林非晚长舒一口气,「还好,还有救咳咳……」 「晚晚,等一下。」 她刚要施针,就被叫住。 「要不要去找沈翊过来,你身子刚好一些,此时运功……」 「不行,」她摇摇头,「王玉莹恐怕撑不到那时候。」 说着,她已经从腰间取出银针。 随着王玉莹身上的银针越来越多,她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秦逸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终于,半个时辰后,林非晚身子一软,瘫坐在床边。 「咳咳……好……好了。」 「来,喝口茶压一压。」 林非晚接过水,饮了几口,眉头猛地一皱。 秦逸:「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逸哥哥,这茶水……有问题。」 她头脑昏沉,手臂撑在床上,支撑住身体。 「怎么了?」 「这里面被下了东西。」 一般迷-药无色无味,只有发作时才能察觉。 「子画,你去偏房中看看,逸哥哥,你叫来暗卫,去查下府中布置可有疏漏咳咳……」 「好,你别急。」 不多时,子画回来。 「侧妃,下人们都在偏房中熟睡,属下连叫几声都没回应,需要去把人叫醒吗?」 「暂时不用,逸哥哥,你那边呢?」 秦逸摇摇头,「府中暗哨正常,可以确定没有外人来过。」 「没有外人来过,」林非晚喃喃,「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王玉莹自己寻死,担心被下人发现,所以给他们下了迷-药,第二种,则是有人要害王玉莹,她也是受害者。」 说着,她让秦逸和子画先转过身去,自己则褪下王玉莹腰间的衣物查看起来。 除了倒在地上的凳子,屋中并没有打斗争执的痕迹。 也就意味着,要么是自尽,要么就是熟人作案。 如果是熟人作案,大概率是先给王玉莹喂下迷-药,而后再将其挂到白绫上。 王玉莹虽然身形苗条,但到底是成年人,被扛动时很难不留下痕迹。 林非晚瞳孔一缩,有了! 王玉莹腰背上有被蹭红的痕迹。 她将衣服 整理好,招呼二人转过身。 「王玉莹腰背上有被扛动后蹭的红痕,可以断定,是有人要害她。」 音落,秦逸与林非晚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 这哪里是在害王玉莹,分明是害他们两个人。 今晚的一系列事情虽然没有直指王玉莹,但间接上她与两件事都脱不了关系。 一旦她出事,外界理所当然会以为是秦逸与林非晚联手所逼。 到时,秦逸会背上宠妾灭妻的罪名,林非晚也难逃责罚,爱女心切的王太傅倒戈就成了必然。 不对,这中间还差关键的一步。 人证或者物证。 没有这两个,任凭外界如何猜测,也只会是猜测。 「子画,锦玉阁所有的下人都在吗?」 子画低头,脸色一红,「属下只仔细看了男的,丫鬟那边只是扫了一眼,不能确定。」 男女有别,这也不能怪他。 林非晚此刻已经恢复不少,她撑着身子起来,走进另一侧的偏房。 「一,二,三……」 一个不少。 蓦地,她的视线定格在琥珀身上。 作为王玉莹的贴身丫鬟,又是情同姐妹的存在,如果有什么交代,一定是在她这里。 一番搜寻,果然,在琥珀怀中搜出一封信。 看到内容,林非晚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可恶!」 秦逸将信纸攥成一团。 上面竟然以王玉莹的口吻,写着林非晚逼死她的经过。 内容之狠毒令人发指。 可以想象,一旦这封信传出去,林非晚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操作这一切的人,显然是想要林非晚的命。 到底是谁,和她有如此深仇大恨。 四目相对,两个人脑海中出现同一个名字——慕容薰。 林非晚知道她会对自己动手,却没想到会这样快。 以慕容薰的智商和手段,根本做不到。 这招借刀杀人应该是慕容刚的手笔。 差一点,她就要再次栽在他们手中。 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猛喘几口气,却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府中暗哨没有发现异样,要么是下手之人武功太高,要么……就是府中出了内诡。 她和秦逸宁愿相信是前者,也不愿去怀疑府里的人。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不得不多一层考虑。 等等! 林非晚看着那张被攥成一团的信纸,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底一亮。 于此同时,渐行渐远的马车上,沈翊的目光落在雪千御的手指上。 手托下巴,眯眼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 画面仿佛定格一般,一帧一帧地在他眼前回放。 他猛然抬头,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过来。 「不会吧,不会吧。」 雪千御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不悦地将人推开。 「大半夜发什么神经?」 他一把攥住雪千御推来的手,将那根有伤的手指反递过去。 「你真觉得天底下会有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长得如复刻一般吗?」 「你就没怀疑过,秦晟是你的孩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没有那种癖好 「你疯了,开什么玩笑。」 雪千御想抽回手,奈何纹丝不动。 对上沈翊的目光,他眸底一沉。 相识多年,他对沈翊再了解不过。 沈翊表情认真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成分。 「理由,给我一个你怀疑的理由。」 沈翊目光下沉,定格在那根手指上,「滴血验亲够吗?」 「什么?」 剑眉紧拧,方才被忽略的一幕在脑海中浮现。 当时以为只是偶然,现在想想…… 「不对,不对,」雪千御摇头,「差点被你误导,你以为孩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是能从大街上随便买的,我与那位晚侧妃之前从未见过,更别提会……会生孩子,简直是胡闹!」 沈翊这会才松开手,杵着额头哭笑不得。 「我也觉得荒谬,但脑子控制不住多想。」 有没有过那种事,雪千御最有发言权,连他都否认,那种想法肯定是无稽之谈。 莫非是他看错了? 秦逸弄伤雪千御真的只是偶然? 沈翊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走。 「主子,京城传来消息。」 「吁!」 马车停下,雪千御接过线报,看到上面的内容,直接钻成团。 「混账东西!」 「什么事,能把你气成这样。」 沈翊好奇,简直地上的纸团展开,不由得眉心一跳。 「堂堂皇后嫡子竟与太监苟合,还为了那个太监差点逼死自己的正妻,如今更是因为那小太监的死忧思过重朝不保夕,难怪一屋子女人一个子嗣都没有,原来是好这口……」 声音戛然而止,笑容也僵在脸上。 沈翊发觉,雪千御正直勾勾盯着他,唇角还有一丝莫名的冷笑。 「你……这种眼神瞧我做什么,我可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你回去看看老二的情况,若是没救,就早点送他上路。」 沈翊扯了扯唇角,「你这是气话吧。」 「哼!」 「不过……」沈翊敛去之前的散漫,一脸凝重,「我回去之前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今晚的事情绝不简单,虽然不知道太子妃用了什么方法,但从小师妹的语气里可以断定,小世子并非太子亲生,所以……」 「你是担心慕容薰会对你师妹不利,想让我暗中相护?」 「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件事。」 「不是还有秦逸么,他虽然现在只是个王爷,实力也不容小觑,有他在,你小师妹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样说,但一想到二人相处的画面,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酸溜溜的。 说出来的话也带着若有似无的酸味。 沈翊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奇怪,我怎么好像闻到一股醋味。」 雪千御没反应过来,「你饿了?」 「你就当我是饿了吧。」 沈翊忍住上扬的嘴角,跳下马车,翻身上马。 雪千御白了他一眼,「那件事你放心。」 沈翊回头,故意打趣他,「哦,什么事?」 「滚!」 「好嘞。」 马蹄疾驰而去,只留下一地尘烟。 「主子,二殿下对您多有不敬,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还要救他。」 看着沈翊离开的背影,追云不解地问。 「本王救的不是他,而是 北雪的百姓。」 「二殿下和百姓有什么关系,他那样的人,若是做了皇帝,百姓们恐怕水深火热还来不及。」 追云语气中满是不屑。 雪千御并非反驳,而是继续道:「那你觉得谁更适合当皇帝?」 「自然是主子您了,只可惜您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二殿下刚愎自用,三殿下表里不一、心机深沉。」 「七皇子才五岁,虽天资聪颖,又得宠,母妃却出自以淡泊名利著称的赵氏,别说长大以后如何,在母族上,就比二殿下和三殿下差上许多。」 「这王位之争,胜者还是在二殿下和三殿下之间,不过二殿下出了这种事,按照正常逻辑,算是与王位彻底绝缘了。」 「当然如果他不甘心,结果也难预料,不过属下认为,主子您应该不会坐视那种情况发生。」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三殿下继承大统。」 「啪,啪。」 雪千御拍手称赞,「分析得不错,但可惜你漏算了一点,所以整个结果也错了。」 「为什么?」 追云还想问些什么,雪千御突然脸色一沉,将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马车停在巷子里,在夜色的掩护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老爷,会不会太冲动了,万一消息是假的,逸王那边……」 「就算是假的,我也要去看看,我只有玉莹这一个宝贝女儿,容不得她出一点差错!」 「可是老爷……」 走在前方的人身形突然一顿,「夫人,你今天很不对劲,莫非那件事真与玉莹有关?」 夫人对女儿的爱护比他只多不少,收到女儿受欺负的消息,却一再阻拦他。 再加上逸王府闹出的事正是前几日才从他府中被撵走的仆人所为,这一切,都不得不让他多想。 杜氏母女一向很得夫人心思,怎么就突然惹怒了夫人,还被撵了出去。 他越想越不对劲,摆手屏退众人,将夫人张氏拉到一旁。 「夫人,事关重大,你老实告诉我,今晚的事与你和玉莹到底有没有关系?」 王太傅脸色铁青,张氏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不敢与之对视。 看到这,再猜不到真相他这个太傅以后也别当了。 「唉,夫人,玉莹年纪小,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啊!」 张氏顿时哭天抹泪,「玉莹嫁过去四年了,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逸王是一点当初的情分都不念,若不是你对他还有用,咱们玉莹不定要受多少委屈。」 「那也是她自愿的!」 王太傅气得浑身颤抖,「当初我就说让她找个家世相对的公子嫁了,她偏不听,明知逸王心有所属,还要强行嫁进去,说什么只要有个名分就不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张氏哭得更厉害,「事情已经做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所幸小皇孙和晚侧妃都没事,不然……」 「什么?」 王太傅颤抖地更厉害,抓住张氏的衣角狠狠询问:「你方才说小皇孙,难道小皇孙的事也与你们有关?」 算计一个侧妃,或许逸王还能看在往日情分上网开一面。 但再搭上一个小皇孙,就算逸王不追究,皇上和太后能饶了他们? 小皇孙可是差点没命,谋害皇嗣,轻则杀头,重则诛九族啊。 「夫人,你……你……你……」 王太傅吐出一口鲜血,差点晕过去。 「老爷,老爷,快来人呐,去找大夫!」 「不,不用 了,」王太傅像是秋风抖落的树叶,精气神一下子被抽空了,「走,随我去逸王府请罪。」 「老爷你疯了,现在杜氏母女已死,一切死无对证,咱们只要装聋作哑,等风声一过就好了。」 王太傅转身,感觉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是如此陌生。 「你也是这样和玉莹说的吧。」 张氏哭着点点头。 王太傅苦涩地摇头,扶着墙往前走。 难怪,难怪她一直拦着不让自己去。 这些年因着女儿的病,他一直是宠溺多于管教。 看着女儿在张氏的培养下越来越出众时,还欣慰不已。 却忘了,张氏的曾经。 一个在深宅大院中长大的女人,又怎么会单纯的只教女儿如何成为大家闺秀,必然是连那些宅斗招数也一并教之。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他不能让女儿一错再错下去,及时坦白,求得谅解才是最好的选择。 秦逸重情重义,有那份师徒之情在,再加上他日后的死心塌地,相信秦逸那边不会太为难。 最好的打算便是找个无伤大雅的理由,一纸和离书,将王玉莹送回。 然后,他就将张氏与王玉莹一起送回江南,找个简单的好人家嫁了,断了她那份念想。 「最毒妇人心呐。」 待人走远,追云感慨一声。 之前听说那位王妃是知书达礼,贤惠低调的大家闺秀。 现在看来,不过是伪装得够好。 雪千御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脸色一变,「不好,抄近路去逸王府。」 此时的逸王府中。 担心之前***的分量不够,林非晚吩咐子画又燃了一支迷香,争取让偏房里的下人们都睡到天亮。 在王玉莹没醒来之前,不能出别的岔子。 「晚晚,我在这里守着,你回去看看晟儿吧。」 秦逸哪里是想让她去看孩子,分明是借口让她回去休息。 「晟儿那有丁香在,王玉莹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毕竟窒息过一段时间,在醒过来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其实,她更怕的是王玉莹会一直沉睡。 按照常理,王玉莹早就该醒了,但她迟迟未有动静,就像是活死人。 而一旦成了活死人,没有特殊情况,一般很难再醒过来。 如果是那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她与秦逸要面临的情况依旧。 「要不要去找找你师兄,或许他会有办法。」 秦逸试探着问,毕竟沈翊可是和雪千御在一起,他不确定林非晚会不会介意。 第一百六十七章以退为进他也会 林非晚眼前一亮。 对呀,可以找萧翊,不,是沈翊。 她差点忘了,自己的便宜师兄正是大名鼎鼎的神医沈翊。 或许他会有办法。 “麻烦逸哥哥快些,我担心天亮后会有变数。” 秦逸脸色凝重地点头,“好。”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刀剑碰撞的铿锵声。 “什么事?” 秦逸来到外面,一个暗卫咕噜噜滚到脚边。 再看前方来人,狭眸微眯。 “御王?” 几个被打的暗卫也揉揉眼睛,怪他们没看清来人。 只瞧见有一个黑影飘过就动起手来,败在他手下,他们不冤。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六十七章以退为进他也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像个牙贩子 万一那人正是内诡,晟儿岂不是…… 林非晚一阵后怕,失去孩子的恐慌让她一瞬间白了脸。 急着起身,衣袖却被拉住。 “晚晚,沈翊走了,来的人是他。” 秦逸没往下说,而是观察着她的神情。 想必她也已经猜到,去照看晟儿的人是雪千御。 如今她已经知道晟儿就是她和雪千御的孩子,如果那个心结能解开,应该不会再留下了吧。 秦逸心中泛起阵阵苦涩,他以为自己只是晚了一步,没想到却是输得彻底。 有孩子做牵绊,二人之间又怎能断得清。 更何况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六十八章像个牙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想做爹爹,你不配 “好不好,晟儿?” 雪千御又问了一遍。 晟儿挠挠小脑袋瓜,“晟儿已经有一个父王了,还能再有一个吗?” “当然,多一个父王就多一个人疼你啊。” “嗯……那好吧,”晟儿为难地掰着肉乎乎的手指嘀咕起来,“可是两个都叫父王,我该怎么分呢?” 雪千御戳戳他的额头,“好办,我叫雪千御,你以后就叫我雪爹爹好不好?” “爹爹?”晟儿嘀咕两声,小小的凤眸一亮,“好呀好呀,我有娘亲,有父王,现在又多了一个爹爹,好棒。” “嘘……小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六十九章想做爹爹,你不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为了孩子她可以更坏更狠 看着怀中的晟儿哭得如此伤心,雪千御的手不由得攥紧。 换做旁人欺负晟儿,他还能给孩子撑腰。 但开口的是秦逸,晟儿的亲生父亲,他……没资格去理论。 更让他不明白的是,秦逸怎么会突然如此。 心里的怒气与无力感搅成一团。 良久,他才平复情绪。 抬眸冷冷看向秦逸,“赌什么?” 秦逸神色同样冰冷,“赌她会不会跟你走。” “赌注呢?” “三日为期,如果你输了,这辈子不准再踏足南风!” 雪千御心里一紧,面上却云淡风轻。 薄唇轻轻勾起一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七十章为了孩子她可以更坏更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点手艺也好意思拿出来。” 林非晚一脸嫌弃,仔细地拍干净黑不溜秋物体上的灰尘,挨个放回盘子里。 刚要将盘子放到桌上,突然柳眉一蹙,又拿起来放到不显眼的地方。 丁香在身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暗暗摇了摇头。 她已经从只字片语中理清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晚侧妃便是御王找了多年的王妃。 她跟在林非晚身边,自然知道林非晚与秦逸之间并不像外界以为的那般。 比起夫妻,二人更像是兄妹。 而御王则不同。 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林非晚面对雪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七十一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太后邀约 “晟儿,我放在书架上的那盘子东西呢,是不是你动了?” 林非晚双手叉腰,站在门内质问。 角度的缘故,她看不到在另一侧的雪千御。 雪千御却将她的表情举止看得清清楚楚。 柳眉挑起,樱唇抿着,眸底却满是温柔。 只可惜这般温情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林非晚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头,“那个我本来打算扔掉的,正好你来了,一并带走吧,丁香,把桌上那盘子东西交给御王。” 说完,又看向低着头、背过手的晟儿,“瞧你小脸黑的,还不快过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七十二章太后邀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两个人只能选一个 “晟儿!” “哇……” 林非晚被惯性带得身子不稳,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滚落在地。 事发突然,对面的秦逸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他扑过去,终于在滚落之前将孩子抱住。 “好险,晟儿哪里疼,快告诉……” 话未落地,只听外面“噗”的一声,鲜血溅入车内。 秦逸第一时间捂住晟儿的眼睛。 一个眼色,林非晚掀开帘子。 马车不知何时开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车夫早已不知去向。 眼下他们正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 杏眸微眯:“你们是谁?” 为首的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七十三章两个人只能选一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四章是我来的不巧了 “娘亲,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什么傻话,晟儿只是染了风寒,过两日就好了。” 林非晚将晟儿紧紧抱在怀里,轻抚着晟他的头。 烛火映在她眼底,氤氲一片。 “娘亲,你在哭吗?” 晟儿想抬手,可刚一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就冷得一个哆嗦。 “娘亲没哭,是风吹进了眼睛。” 她将晟儿放到床上,又裹上一层被子,“我去叫丁香再加些炭火,晟儿乖,睡着了就不冷了。” “嗯,那娘亲快点回来陪晟儿。” “好。” 看着晟儿缓缓闭上眼睛,她终于按捺不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七十四章是我来的不巧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五章九死一生 “来人是用飞镖传信,属下追出去时已经走远了,看背影,该是一个武功不弱的男子。” 子书回禀的同时,秦逸已经将密信展开。 修长如玉的手上青筋凸起,将信狠狠揉成一团。塞入袖中。 松开哭的不能自已的林非晚,颤抖着擦掉晟儿嘴角残留的血,咬牙起身。 衣角却被拽住。 “逸哥哥,你要去哪?” “我……”秦逸喉头一哽,闭眸压下眼底的怒火,尽量语气平静,“密信上写了那群人的位置,我带人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解药。” 出乎意料的,她没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七十五章九死一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她被人蒙蔽 屋内,沈翊的融血计划已经来到最后阶段 晟儿原本已经冰冷僵硬的身子已经在慢慢恢复,也就是说他的方法起作用了。 “还撑得住吗?” 这句话是对雪千御说的。 为了让雪千御血液中的毒素浓度能与晟儿体内的冰蚕毒适配,沈翊给他服了几种寒毒,又用银针封穴。 他不仅要忍受失血过多,还要忍受各种毒素在体内碰撞的痛苦。 所以,他的脸色并不比晟儿好太多。 “你不用顾虑我,专心给晟儿解毒。” 雪千御偏头,想伸手去触摸晟儿的小脸,奈何距离太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七十六章她被人蒙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解除误会 月至中天,寂静的小院里迎来一抹娇小的身影。 “吱吖。” 没被推开,月光趁机溜进来,映在床上,将那张苍白无血色的容颜映衬得更加清冷。 林非晚颤抖着,几步的距离,对她来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对不起……” 她咬着唇,小声抽泣。 看到密信的那一刻,她是气,但还算有些理智。 再加上误以为秦逸被杀,才让她彻底失了理智。 若非最后一刻的不忍心,现在她看到的,应该就是一具尸体了。 饶是如此,雪千御的身子也正如沈翊所言,如果熬不过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七十七章解除误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演一场戏 门外,一袭白衣迎风而立。 遒劲有力的双腿迈着步子一步步走过来。 林非晚与秦逸同时愣住了。 “你的腿……恢复了?” 雪千御走到跟前,不顾秦逸在身后,牵起她的手。 “应该说从来就没坏过,晚晚,今后我对你,不想再有任何隐瞒。” 偏头,又看向秦逸。 似是炫耀般,特意将牵着的手往一旁带了带,“当然,也包括你。” “我可没那福气。” 秦逸白了他一眼。 许是放下了,他看那双牵着的手时心中虽然有些别扭,但却是喜悦与祝福更多。 就连雪千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七十八章演一场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连人都不需要 林非晚取出一粒药丸给首领服下。 药一入喉,果然他的身体能动了,眼神一扫,原本还跃跃欲试的手下们立刻规矩地站好。 他心里冷笑,背在身后的手偷偷打了个手势。 收到指令,手下们慢慢排成一条线,将一个人挡在身后。 林非晚与雪千御眼神交汇,又立刻散开,就像不知他们的意图一样。 “勾魂之毒一炷香后就会发作,阁下再不说,可就要遭罪了。” 林非晚特意调转了方向,假装没看到有一人正趁着夜色悄悄后退。 “侧妃莫急,我只是不知从何说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七十九章连人都不需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灯下黑 夜黑风高。 偏僻的小院内,一行人面色凝重地围在一起。 “你们确定看清了,死的那人是头儿?” “确定,不光如此,咱们剩下的兄弟的人头也都在那笼子里。” “得尽快把消息传回去,万一主人责怪咱们办事不力,不给下个月的解药就糟了。” “你们赶快去收拾东西,趁夜色赶紧离开。” “要走?” 对面屋顶传来一声戏谑,“今晚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黑衣人大骇,见只有他一人,又得意起来。 “就凭你一个人,也想拦住我们?识相的别惹事,不然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八十章灯下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大海捞针 “赵姐姐,你急什么?” 林非晚笑着擦点脸上的最后一点伪装,平静地坐到太师椅上,沏了两杯茶。 黑衣人先是一顿,随即摘下蒙脸的黑巾,声音也恢复正常。 “你是从什么时候猜到我的,我自认没露出过什么破绽。” “确实,”林非晚递过去一杯茶,“我与逸哥哥此前从未怀疑过你,是别人点醒了我们。” 赵慧侧眸,“别人?是雪千御?” “不错,正是御王,所谓的旁观者清,大抵如此,晟儿在宫中出事那次,也有你暗中催动吧。” 赵慧不屑,“当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八十一章大海捞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他不想忍了 “皇上,殿下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此番言语应该只是想要求和离,担心您不允,故意为之。” “哼,”南风帝冷哼,“朕怎么会不知他的心思,但这件事不仅是朕的家事,还牵扯到太傅那边。” 张茂垂首敛眸,他明白南风帝,是怕万一太傅恼怒,影响朝中的平稳局面。 如今南风帝心中依旧没有选定皇位将来的归属,之所以没有废除秦枫,不过是暂稳人心的手段罢了。 “当初这桩婚事就是太后撮合的,依老奴看,不如将此事告诉太后,让她去探探王家和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八十二章他不想忍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进宫 “晚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手指触碰到腰带的瞬间被反握住。 雪千御眸子愈发猩红,声音因为隐忍都打着颤。 在他看来,林非晚与沈翊师出同门,自然也知道火阳烈蛇毒需要与人合欢来缓解。 但可能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与之合欢的女子需为极阴体质才有效,但拥有此体质的人万中无一,有生之年他也只遇见了林浅雪一个。 林非晚的举动他很感动,也很惊喜。 但他不会,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要了她。 “晚晚,解药……在我怀里。” 清冷的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八十三章进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黄雀在后 “皇爷爷,这是恒儿新写的字。” 秦恒一进来,就扑到南风帝怀里,将手里的字递给他看。 南风帝的眼睛一亮,“恒儿这是临摹的哪家高人呐。” “自然是皇爷爷您的,在恒儿心里,一直以您为榜样。” “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孙儿。” 南风帝被逗得哈哈笑,完全忘了他怀中的孙子血脉存疑。 “殿下不好了,方圆他……他服毒自尽了。” “什么!” 秦逸与林非晚脸色大变,没了方圆,就等于少了人证。 “有谁靠近过那辆马车?” 子书摇摇头,“没有。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八十四章黄雀在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回程 “死,你们都给我死,你们都该死,哈哈哈……” 高台上,几近疯狂的华妃抓起秦恒的身子狠狠一推。 可怜的秦恒还来不及反应,已经滚下高台。 后脑勺落在摔碎的端砚上,顿时血流不止,动弹两下,失去了生机。 突如其来的场面,众人都愣住了。 “呜!” 慕容薰喷出一口鲜血,不顾刀刃抵在身上,推开林非晚,径直朝秦恒扑过去。 林非晚一时不察,险些摔倒。 “小心!” 雪千御虚抱了她一下,而后适时避嫌的退后半步。 越是最后关头,越不能让人挑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八十五章回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只是点头之交的故人 御王府。 “小姐,依奴婢看王爷是不会回来了,咱们还是回侯府吧,也好过在这里不被人待见。” 林浅雪一个耳光招呼过去,“住口!说多少遍了,唤本宫王妃!” 珍珠吃痛地捂着脸,“是,王妃,奴婢记下了。” 林浅雪皱了皱眉,随即拉过她的手,“是我不好,不该对你生那么大的气。” 她在王府里只有珍珠一个心腹,其余的,都是表面功夫,暗地里恨不得把她赶出去。 气过之后,该哄还是要哄的。 珍珠捂着脸,“小……王妃,奴婢是替您不值,您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八十六章只是点头之交的故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下三滥的手段 万寿宫。 “四年了,难得御王心中还有哀家这个太后。” 赵太后藏起眸中的愤恨,这些年她的多少算计都被雪千御一一化解。 她真后悔当年与他结盟。 本想养一条狗,谁知道却养出来一只老虎。 “母后何出此言,我说过,只要母后安分,你我的母子之情会一如既往。” 太后袖中的手攥紧,“哼,看来御王并非来探望哀家,而是来敲打哀家的,不知哀家最近做了什么事,让御王屈尊至此。” 雪千御勾了勾薄唇,“老七的功课不错,但终归体质弱了些,不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八十七章下三滥的手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解开误会 林非晚一脸凝重,林浅雪是从哪里知道她和晟儿的存在的? 莫非是余清韵? 可那天自己分明是化过妆的,也解释了晟儿乃南风人氏,看当时的表情,她应该不会多想才对。 林轩蹙眉想了想,“阿姐,我觉得林浅雪只是知道御王有了新欢和孩子,并不知道新欢就是你,否则,她也不会撺掇我了。” 林非晚这才反应过来,是她关心则乱了。 不过林浅雪都能查到的事,难免其他人不会查到。 尤其现在林浅雪成了雪承傲的侧妃,她不得不防。 “轩弟,不要把见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八十八章解开误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如果做事的不是人呢 月华殿内灯火通明,王侯将相觥筹交错,赏歌悦舞,好不热闹。 不过唯有一人例外,那便是雪千御。 在他周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冷气屏障,让旁人退避三舍。 “啪啪啪!” 酒过三巡,赵婷婷拍了拍手站起身,“皇上,北雪的舞看得多了,不如换换口味。” 音落,随着异域风情的音乐响起,从两侧分别走出无名身着异域绫罗的女子。 十人皆以轻纱遮面,只露一双勾人夺魄的眸子。 身上绫罗似露非露,拿捏得恰到好处。 杨柳般的腰肢随乐轻舞,曼妙无比。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八十九章如果做事的不是人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章别有用心的美人 一个身着短打的男人拎着竹篮子走来,将里面的东西随手往里一抛。 “老人家,我给你送了好几年饭菜,也算是与你有些交情,你就答应主人算了,省得在里面活受罪。” 洞里人边吃边应,“你那个主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人,听我一句劝,赶紧离开她吧。” 男人叹了口气,“谁不想离开,可惜身不由己,最近主人脾气不好,惩治了不少人,还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一个月之内再说服不了你,恐怕就要换人给你送饭喽。” “等等,你想不想活?自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九十章别有用心的美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一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雪承澈浑身僵硬,身子颤抖,千言万语哽在喉头,用尽全力却说不出一句话。 赵婷婷笑了,打开门,“殿下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 殿外是齐刷刷手持刀剑的禁卫,为首一人手拿圣旨,正是北雪帝身边的大太监曹胜。 雪承澈双唇嗫嚅两下,只觉得喉头腥甜,褐色的血自唇角流出。 他没想到,自己自诩聪明,却在胜利在望时败在一个女人手中。 还是一个自认为玩弄于股掌的女人。 看到他这副模样,赵婷婷眼底闪过一抹心疼,随之却是报复成功的快感。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九十一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刚有眉目,又陷入死局 赵婷婷眼神如刀,剜向林浅雪,太后与赵淑妃和她是血亲,她不相信她们会联手还自己的儿子。 林浅雪有把柄捏在她手里,身份又与她的利益冲突,很可能是在挑拨离间。 可是她的心却忍不住颤抖。 林浅雪轻笑,“我若是有证据还能活到现在?赵小姐那么聪明,想找到些蛛丝马迹应该不难,不过你可要小心,别被发现了。” 赵婷婷双手握紧,努力平复好情绪。 却在快到延禧宫时听到两个丫鬟的对话。 “奇怪了,我记得康世子明明说过怕水的,怎么会偷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九十二章刚有眉目,又陷入死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章宫变 安排完一切已经是四更时分,各宫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林非晚疾步走着,青石板路发出一连串“哒哒”声,每一响都像是踩在心头,让她心中一紧。 养心殿内。 “啪!” 崔皇后猛地一拍桌子,“赵氏,你可知罪!” 赵婷婷昂首:“回皇后,臣妾不知。” “好一个不知!” 崔皇后冷哼,“你进献妖妃谋害龙体,以至于皇上现在昏迷不醒,还不算罪过?” 话锋一转,“不过你若能招出幕后主使,本宫便做主饶你一命,送你回去,继续做你的可敦。” 赵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九十三章宫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冰释前嫌 喊杀声震天。 浓重的血腥味顺着空气涌入鼻腔,不用看也知道外面是何种惨烈。 林非晚与雪千夜对视一眼,“不知道北雪帝功夫怎么样?” “应该不会比怜珠公主差!” 二人持剑而立,等待着外面脚步声一步步走近。 “御王在此,谁敢放肆!” 与之伴随的,还有一声长吼。 喊杀声戛然而止。 “铛铛铛!” 刀剑落地声就像是下雨一般。 打在地上,也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林非晚长舒一口气,雪千御终于是赶来了。 走出殿外,就见外面的人黑压压跪到一片。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九十四章冰释前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太后的身份 “瞧见那户人家了吗,把里面的孩子引出来,这锭金子就是你的。” 蒙面的女人对乞丐说道。 乞丐看着那钉金子咽了口唾沫,眼珠子转了两圈,“小姐,那户人家不简单吧,这钱我怕是有命挣,没命花。” 蒙面女人将金子塞进乞丐手里,“别多想,那就是个普通人家,我曾是那家的主母,夫君宠妾灭妻将我赶了出来,我只是想见见自己的儿子,摆脱了,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 “还有……重谢。” 乞丐又咽了口唾沫,将金子揣进怀里,“夫人放心,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九十五章太后的身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真是畜生不如 “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务必保证二殿下和侯夫人的安全,养心殿戒严,封锁皇帝驾崩的消息。” 林非晚握紧他的手,她明白,他不想接那个皇位。 不散播消息是为了等雪承傲回来,让他名正言顺地继承。 雪千御回握住她,他很庆幸,自己娶了一个同样不爱名利的女人。 雪承傲是不争气,却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之前他有意疏远他们,是为了避免嫌隙。 现在,他很后悔,如果早些严厉教导,或许老二和老三也不会是这种结局。 “不好,快撤出去!”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九十六章真是畜生不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章同归于尽 破旧的院门从里面打开,一股浓重的火油味扑鼻而来。 林浅雪恼怒的看着林轩,“你方才叫她什么!” 转而,一瞬不瞬地盯着林非晚,“你到底是谁?” 林非晚也不藏着掖着,擦掉脸上的妆容,露出一张倾国容颜。 林浅雪瞳孔一怔,捧腹大笑起来。 好一会,理了理脏乱的衣衫,“林非晚,你真就是我的克星,我改主意了,你们不是想救人吗,我可以放了余氏,但……” 她眼神一凛,死死盯着林非晚,“我要你!” 林轩气急:“林浅雪,你还是人吗!阿 《嫡女复仇:渣男贱女全emo了》第一百九十七章同归于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