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忘掉种过的花 安木的手背缝了四针,她疼得眼泪控制不住地掉,手机拨出的号码没打通,屏幕转黑。 给她缝完针的年轻女医生和她聊天转移注意力:“给老公打电话呢?” “是啊。” 她今天陪姐姐吃饭,起了冲突,掀了桌子,碎掉的陶瓷碎片直直地在手背划拉一道口子,血溅出来,伤口深得要缝针。 医院晚上只有急诊处的灯还亮着,乱糟糟,时不时传来儿童拉扯的哭声和母亲温和的安慰声,伤势不重的病人帘子隔开就算诊室。 突然,门口的喧闹声高了好几个档次,夜风席卷着呼啸进来,安木瑟缩一下,一群人围着一个担架急吼吼地冲进来,喊医生救命。 女医生叮嘱完了又把手头上的东西放回原位,把医疗垃圾扔掉,略微往外张望,口头随意问着:“怎么了,这么大阵仗?” 人缝里隐隐可以看见担架上女人的亚麻色长发和垂下来的手,血液顺着白皙的皮肤流到指尖,又滴到地上,地板上拉出偏长的血滴,被凌乱的脚步踩散,围着她的几个人西装革履,神色肃穆,单是看着就贵不可言,更何况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保镖。 “看起来是那种,要是救不了她的命,我要你们医院陪葬的架势。”女医生说着自己笑起来,又觉得作为医生说这个不太好,转头去看安木。 温温静静的女声似乎带了笑:“里面有个男人是我老公,你猜猜是哪个?” 女医生神色一顿,说错话被吓到一样地拉直嘴角,有些歉意地看向安木,温婉漂亮的女人已经转过头,目光落到黑屏的手机上。她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透明地缀在脸上,在医院明亮的灯光下,像是洁白的珍珠,眼睫半垂下,嘴角的笑容显出难过的样子。 她似有所感,喃喃的:“怪不得没接我电话。” 似乎又有眼泪落下来,但是和之前的混在一起,分不出来。 一时之间,只让人觉得医院的白炽灯太亮了。 “医生!救命!” “快快!让让!” 下一个病人背上全是血,被簇拥着过来,伴随着惊慌失措的神情,莽撞凌乱的动作,安木被撞了一下,手机被撞出了很远。 安木往后退了很多步,跟着包一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碎开一道裂缝,安木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屏幕,不断亮起又灭掉。 她懒得去捡。 跨过手机的人那么多,一个人都没分多余的目光给它。 嘈杂明亮的医院里,人来人往,奔向家人,奔向救星,痛呼声会换来安慰声,哭泣会换来温语,她在这一刻,看见了撩着衬衫袖子,挂着西装外套,神色如墨的温放野。 他不停地打电话,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只是安木坐的位置太显眼。 他看到了。 安木收回目光,在想自己现在去捡手机来不来得及。 很奇怪,刚刚喧嚣的好像只能听见自己心声的医院突然安静下来,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合着她心跳的节奏。 漆黑的皮鞋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从头顶传来:“怎么不接电话?” 在她面前,温放野永远是温和体贴的丈夫。 会做一个温和体贴的丈夫应该做的任何事。 包括回拨自己没接到的妻子电话,哪怕拨了十分钟。 包括神色焦急却在见到她的时候瞬间换回温和的脸色。 她扬了扬下巴:“掉了。” 高大的男人便走过去弯腰捡起来那只屏幕摔碎的手机,又动作流畅地蹲下把散落的东西放进包里,站起身,拍拍绒毛上的灰。 安木这才看到,他的袖口沾上了血,但光滑的肌肤包裹着线条流畅的肌肉,没有豁口,不是他的血。 她不知道第几次觉得遗憾,但又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 温放野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扫过她藏在外套袖口的纱布,皱起眉,把袖口撩开:“怎么回事?” 她已经准备好说辞了,打算在电话里告状,该怎么哭听起来可怜委屈,怎么说能获得温柔诱哄。 第2章 重新的出发 但此刻犹豫不决,天平倒向另一边。 这场夫妻和睦的戏码,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演才对。 “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 莹白如玉的手背挂着一个绷带纱布,看不出划得多深,温放深将信将疑地看她一眼,也不可能把纱布剥开看她有没有说谎。 可安木素白的脸上还有泪痕,在灯光下斑驳的一块。 温放野并不知道他让自己的妻子去陪姐姐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晚上在医院急诊碰见。 毕竟安木实在是个很文静的姑娘,说话不大声,从不冒头,也不和人起冲突,也从不磕着碰着。 他顺着她的话说:“是谁不小心把你划伤了?” 安木见他想要问到底了,就报了几个名字。 男人一一记下,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牵着她的左手,温声道:“回家了。” “我姐姐去给我买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温放野要在这种时刻说这种话,明明医院里还有个女人等着他去照顾安排。 谁知温放野直接拨电话找到安瑶,说安木他带回去了。 语气不是很好,说了些不太客气的话,埋怨妻姐把人带出去一天就弄伤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眼神示意安木,安木就伸手过去替他拿着手机,他两只手腾出来,抖开西装,给安木披上,扣了单扣,牵着安木就打算走。 她不明白,问道:“她没事吗?” 明明看起来很严重啊,那么多人围着,流了那么多血,把担架都染红。 温放野看着她没说话。 安木就问得更直白些:“你不用留下来陪着吗?” 男人勾唇笑了一下,不是非常真切,下一瞬消失不见:“先陪你回家。” 他随口解释了一下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安安从八楼摔下来,摔断七八根骨头,刚刚抢救回来。” 安木愣在了当场。 秋夜的风已经很凉了,吹得长裙下未掩盖的小腿发冷,但上身的西装沾惹着男人的体温,还暖和着。 她又问了一遍:“你不用留下来吗?” 落落大方,毫不在意。 “留下来在ICU外站着,这有什么用?”他反问。 “走了。” - 温放野问了医嘱,转述给了家里做饭的王姨,说最近多做点猪皮黄豆汤,少放酱油,要留疤的。 王姨连忙点头。 家里有常炖着的银耳莲子羹,安木饿得厉害,要了一碗。 温放野洗完澡看到安木还在吃。 她是每一处都很精致漂亮的人,被家里长辈和姐姐保护得很好,身上一块疤都没有,拿着勺子的左手五指修长,皮肤细腻,软玉一般。 愈发显得那块他没有看见的伤疤碍眼。 “会留疤吗?” 安木摇头:“医生说大概率不会,就算会也可以整形手术去掉。” 温放野捏捏她冰冷的右手指尖。 趁她放下勺子的空当,把人抱起来放在腿上,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手从腰旁穿出来,开始喂她。 扑鼻而来的是熟悉而雅淡的沐浴露味道,安木喜欢的牌子和类型。 他们刚住在一起时,安木发现温放野不喜欢有味道的东西,沐浴露是无香的,洗发水也是无香的,但凡是能找到的用在身上的东西,都是无色无味,非常寡淡的喜好。 安木想过,让自己去适应他会比较容易,但温放野在她产生这个想法的那瞬间,就揽过她的腰肢,一边吻她一边问她,怎么这么香。 就像现在这样。 男人还记挂着安木的手,动作幅度不大,显得很温柔,喉咙吞咽口水的声音很动情。 安木任他亲,乖巧地张着嘴回应,她于情事上有一种钝感,很顺从,但顺从到一定程度,又有一种无动于衷。 像是温放野做什么都无所谓。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是温放野的手机。 安木嗓音发出呜咽,往外蹭了一点,想让男人接电话。 温放野怕伤到她,按她的意愿接起了电话。 安木离他很近,可以听到电话那头慌里慌张的声音。 “温先生,他们打起来了,您快些来——” 第3章 放弃理想吧 温放野仰头,光影打出脸上的三角区,示意安木还要亲。 安木心想实在是越来越难缠了。 水光潋滟的唇若有若无地蹭他的脸。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让他们打,打死了再来找我。” “可是,可是,梁——” 温放野突然把手机的放声器捂住,安木侧过头,沾染潮意的眼眸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他挂了电话,没忍住又亲了安木一下:“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但并不是在征求安木的意见,马上起身换衣服,让安木有事找王姨,如果有什么事王姨解决不了就给他打电话。 安木习惯了被人安排,也没说什么,点头看着他离开。 梁什么呢? 梁安安或是梁小姐,才能让刚刚还在说“打死了再联系我”的男人急匆匆地出去吧。 安木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团成团后扔进垃圾桶里,慢条斯理地继续吃自己的银耳莲子羹,举止优雅而美丽,像是不为外事烦心。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 梁安安贯穿温放野生命的始终,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从未有人怀疑过这点。 重要到什么程度呢? 在他们新婚的两个月后,他可以和梁安安杳无音讯地消失在地球一个月陪她散心。 但不管他是因为对自己这个妻子非常满意不愿意替换,还是因为没有办法娶到梁安安。 这场夫妻和睦恩爱的戏码,她都会尽职尽责地陪他从开幕演到谢幕,演到他想要离婚为止。 就当是为了报答他和别的女人环游世界后,还记得回来帮她的父亲收殓骨灰,让老人家不至于无处安身。 她喝完粥,听到了敲门声。 “太太,先生让我上来收碗。” 安木都可以想象,温放野边穿着西装脚步不停地往外走,一边吩咐王姨说太太差不多十分钟就吃完了,你上去收碗。 他从来都非常周到妥帖,她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能随手安排好。 安木站起身,问王姨:“先生出门的时候是王叔送的吗?” 王姨摇头:“先生自己拿了车钥匙出去的。” “那让王叔备车,送我一趟。” 王姨有些犹豫,劝道:“太太,现在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 “你可以现在给他打电话。” 王姨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不然好脾气的太太不会打断人说话的。 太太嫁进来一年了,非常好性儿,从不生气,从不摆脸色,就是面团捏的人也没这么软和。 很少像这一刻这么强硬。 “——那您早些回来。” 安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也觉得自己刚刚语气有些冲了,说道:“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总不能怪温家的佣人忠心耿耿。 王叔给她开车门,又关上,自己坐上驾驶座:“太太,去哪里?” 天已经黑透了,今夜没有一颗星星,只有别墅区零落的暖黄路灯,物业设计了别致的款式,精美的唐代四角宫灯,于照明用途不大,单是看着漂亮。 同她一样。 “去——去医院。” 王叔一贯沉默寡言,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踩下油门。 其实不是一定要出来的。 她只是想找个机会,让温放野产生离婚的想法。 她也没有办法,每天被男人如珠似宝地哄着宠着,大概是她说要天上的星星,温放野也会想办法去买个小行星命名权给她。现在梁安安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安木让王叔在车库等她,自己去了住院部。 她在电梯口就听到了劝架声。 乱糟糟的一团,很多人小心翼翼地喊别打了,像是顾忌很多,隔着墙板还有拳拳到肉的声音,听起来毛骨悚然,明明没有风,安木还是瑟缩了一下。 男人不耐烦到了极致,语气冷酷:“安安还在手术室里躺着,你们是想见点血给她找晦气吗?” 安木站在门口,被值班保安拦住,语气谨慎:“这位女士,请出示一下手环。” 她当然没有这种东西。但她想,也许她只是站在这里也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却没想到,温放野继续道:“那你们动作快点,我还要回家陪我太太睡觉。” 第4章 别再看尘封的囍帖 保安尽职尽责地横着手臂,其实他不拦着也没关系,那扇隔绝空间的门只能靠智能门锁和从内打开。 安木如果想要进去,唯一的办法是打电话给温放野。 大概是温放野冷嘲热讽的话起了作用,里面的骚动逐渐小了起来,到最后没有能够越过门板的声音。 安木盯了门缝一会儿,暗忖,起码温放野今天也表现的没有离婚的念头。 没能说出点什么让人心碎的话被她撞见。 保安问了一遍她是谁就不再重复,沉默地站在一边,看安木白皙如玉的脸在灯光下好看得不真实,意识到自己冒犯后又讪讪地低头。 那扇门动了一下,插销转动,金属声很明显,隐隐开了一条口子,但还没来得及彻底打开,开门人的动作就被打断。 “温先生既然要陪太太,何必来这么一趟呢?”声音因为开了门的缘故比之前清楚许多,带着些恶意,“你太太不会跟你计较吗,都这么晚了,还在别的女人病床前守着。” 晚上十一点,确实算晚。 那声音不依不饶地继续:“我倒是忘了,温太太是出了名的大度,就是老公跟别的女人出去玩了一个月也可以容忍,怎么会在意这么一个晚上?” 安木脸上神色不变,这些嘲讽挖苦的话,她四五个小时前才听过一轮。 虽然那个说话的男声沙哑难听,但从某个角度来说,他说得这么难听,说不定能让温放野说些真心话呢。 也不枉她忍着疼来这一趟。 “我太太大度不大度的,不劳你费心。”温放野似乎笑了一下,很轻,“无论我和她之间怎么样,她都会是我太太,都会在家里等我回去。” “吱呀——” 那扇门彻底打开。 安木身上流淌着灯光,一览无余的明亮鲜妍,是他看见第一眼就觉得温太太应该是这副模样。 温放野不需要自己的太太多能干优秀,他只需要他看见她的时候心情会好。 安木看着男人原本沉冷的面目因为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而逐渐生动,眼波流转间显出笑意,大步上前,亲吻了她的额头,问:“怎么在这里?” 她感受到吻流连而下,最后含住自己的唇吸吮,她手不由自主地抓皱了男人富有垂感的西装,换气间才找到空哄他:“来接你。” 可温放野此刻没有那么好说话,没有顺着她想揭过这一幕的心思,低笑着:“让你失望了吗,温太太?” “我再说一次好了,我对温太太是你这件事太满意了。”最后的嗓音低沉性感,渐低在安木的耳畔,“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满意。” “不要想着离婚了。” 温太太垂着头,脸颊因为之前的呼吸不畅而薄红,眼睛水汪汪的:“我以为我掩饰得还不错。”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好,夸赞她:“是还不错,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 手机再一次震动,温放野揽着她摁电梯,一手接电话:“什么事?” 温放野的私人助理周可尽职尽责:“温总,刚刚查到今天是太太的姐姐在天上人间订了包厢请客户吃饭。包厢服务人员说,酒过三巡后,客户喝醉了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被太太的姐姐用啤酒开了瓢,然后才打起来的。” 安木感觉揽着自己腰肢的手紧了紧,她对温放野了解不深,但知道他现在有点生气。 他似笑非笑地道:“被开了瓢就近医治的话,也在这家医院吧?” 第5章 你正在要搬家 那位被开了瓢的客户叫王石,在饭桌上聊天的时候,安木得知他是姐姐要谈订单的客户。 四十多岁的年纪,做耐高温产品的。 一开始的时候,气氛还算融洽,推杯换盏,安瑶已经被打磨成圆滑客气的模样,只是眉眼间还留着当初的些许冷艳,说出来的话非常客气,酒也一杯一杯地敬着。 安木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她没出嫁前都是别人捧着她,更何况嫁给温放野后,哪有人敢一直灌她酒。 可她看安瑶说逢迎话的模样,犹豫再三,还是接了酒。 她不是傻子,能看出来安瑶带她来这场酒局的心思,是看不得自己独自享福,她在这里被人磋磨,也是想她的温太太身份谋些好处。 从前也不是没这种事,安木半推半就地应了,没跟安瑶说过她想要离婚的事。 只是这一回,王石喝醉了酒,脑子不再清醒,以为温太太坐在这里接他的敬酒,还客客气气地敬他,他就能对温放野指指点点了。 “他温放野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投了个好胎?!”王石眼中流露出嫉恨,他在这张酒桌上一呼百应,人人讨好,真到了上流社会的宴席却不值一提,而温放野单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明白自己与他的差距。 无论如何努力都跨不过去的天堑,穷尽一生都不能与他平起平坐。 “你喝醉了。”安木冷淡地看着王石。 王石笑了一笑,伸手搭安木的肩膀,言辞鄙夷:“你傲给谁看呢?不就是贪图他有钱有权,人家不要你都上赶着张腿?” 然后安木就看见红酒瓶砰的砸在他的头上,粘稠的鲜血蜿蜒地顺着王石满脸的横肉流下来,和酒的颜色很相似。 安瑶忍不住动了手。 王石暴怒地掀了桌子。 - 周可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弄到了王石住的病房。 温放野颇有礼貌地敲了敲单人病房的门。 稍微等了半分钟,就有红着眼哭泣的中年女人过来开门,神色警惕:“你们是谁?” 门缝里露出来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头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 安瑶那一下没收力,实打实地全部砸男人的脑袋上。 “听说王总身体抱恙,特意过来探望。”温放野随口胡诌道,他矜贵自持,疏离温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中年女人闻言开始垂泪:“老王一直对人客客气气的,谁知道走在路上就能被歹徒用酒瓶敲了脑袋,他这个岁数了,脑震荡该怎么办?” 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请他们进来。 安木温和地笑了:“他是这么告诉你的吗,是歹徒敲的?” 她的手背还在隐隐作痛,脸上的笑越发真诚:“是我敲的呢。” 王太太抹眼泪的手停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木,没想到罪魁祸首敢在病房当着家属的面承认,顿时疯癫起来,扑上来喊着:“你怎么敢?” 可温放野的气场过于慑人,站在安木身前的姿态过于强硬,王太太的张牙舞爪没一下就偃旗息鼓,甚至不再敢抬头对手温放野的眼睛。 王石颤颤巍巍地喊:“温总。” 手脚俱是冰冷。 安瑶现在是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泥,但安木还不是。他当时是真的喝昏了头,又被应承得飘飘然,不然怎么会对安木口出狂言? 这不是等着被温放野收拾吗? 温放野还是文质彬彬、温雅贵重的模样,言辞却散着铜臭味,“我太太受了伤,王总打算怎么处理?” 温放野看着衣冠楚楚,干的是敲诈的歹徒勾当,跟王石算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狮子大开口地要十万。 “你们这也欺人太甚!”王太太指着人骂,“她就是手擦破点皮,我家的都躺在床上脑震荡了!我要告你们讹诈!” 温放野眼睛冷下来,习惯性的笑容从脸上褪下,他是攻击性很强的长相,只是常常笑着,让人以为脾性温和,同他的姓氏一样。 但一旦冷下脸,看上去锋芒毕露又凶,语气沉沉,撕破了温和假象。 “他也配我太太擦破点皮?” 第6章 筑得起 安木真没想到温放野带她来看王石,是来要钱的。 她其实从头到尾没有觉得很憋屈,但刚刚看见王石夫妻那种不情不愿还要咬着牙给钱的模样,很痛快。 “你想笑就笑。”温放野无奈,“你忍得腰都在抖。” 安木挽起唇角:“你也不怕他们说出去让你丢脸。” 秋夜的花园安静空旷,温放野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要穿过住院部的花园才能出去。 温放野挑眉,懒懒散散地搭腔:“你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十万块很少吗?” 忽然被教育了的安木:“……” 可她也没花十万这么多啊。 “对你来说很多吗?”她问,她以为对温放野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金银堆里长大的人来说,十万元只是个数字而已。 “很多啊。”低沉的男声随着晚风拂过耳朵,“真是败家啊,没穷过的温太太。” 安木只觉得他在胡搅蛮缠,刚想问,难道你穷过吗? 男人便接下去道:“不管多少钱,让他们出这么一笔总会肉痛的,听说王石和他太太白手起家,很节省。这样才能长点记性。” “再说了,他们说出去难道他们脸上有光吗——” 总之,他要钱要的合情合理,哪里都摘不出错处。 黑色的宾利就在眼前,温放野给安木开车门,安木弯腰俯身坐在副驾驶,忽然听见温放野喊自己的名字。 “安木。”她抬头望过去,入眼的是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和他手里的一片叶子,一片枫叶,暖白的路灯照拂,模糊了黑白的界限,像是复古做旧的画报,古典俊雅,有着能够穿过时间长河的魅力。 画报上的模特非常莫名其妙地说:“这片枫叶是完整的。” 男人对安木提出要求:“把它做成书签吧。” 安木发出鼻音:“嗯?” 车门被甩上,又一会儿,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 “我不会。” “去学。”男人言简意赅。 - 第二天醒来,安木余光瞥见在床头的一份资料,打印出来的自制树叶书签的三种办法。 日理万机的温总行动力倒是很强。 她浏览了一遍,面无表情地扔进了垃圾桶,径直去了书房,温放野书房不对她设防,他俩也没少在书房胡闹厮混。 安木熟门熟路地找了本温放野常用的专业术语词典,把枫叶夹进去,又放回原位。 中途还接到了温放野的电话。 “今晚回家吃饭。” 安木指尖擦过侧边烫金凹凸不平的书名,脸不红心不跳地:“嗯好的。” - 温家在郊外有一处庄园,据安木这一年的观察,这处住址平常没人住,就是每个月家庭聚餐,温放野带着她,温世国带着新欢,父子吃一顿饭。 安木在厨房里待着看厨娘做菜,她从前都会帮把手,或者炒几个菜,厨娘对她很熟稔。 “少爷娶妻后啊,越来越稳重了,也不跟父亲吵嘴了,多亏了您呀!” “他们总是吵嘴吗?” “可不是嘛。”厨娘道,“老爷和夫人离婚后,父子俩是见面就吵,就这样了还每个月要坐在一起吃饭,吃不完就要摔筷子。老子摔完儿子摔,儿子摔完老子摔。真的动气了,书房的镇纸说扔就扔,少爷脑袋没少流血。” 安木想象不出温放野吃瘪的样子。 “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少爷不再那么尖锐就还好了,最重要的是您进门了,少爷脾气越来越好,父子俩能坐下来吃顿饭。” 安木不置可否地笑笑,转移了话题:“汤还要多久呀?” “差不多两个小时,您去房间里等吧。” “行。” 她转身上了二楼,刚要推门进去,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安木放轻脚步,走到了拐角边缘,光影切割,恰好把她完整地笼罩在阴影里。 “小妈。”温放野疏离的嗓音在楼梯上响起。 “我和你爸还没领证呢。”妩媚慵懒的女声勾人,带着成熟的韵味。 第7章 人应该接受 温放野不纠结于称呼,喊她的姓氏:“陈女士。” 陈晨笑了一下,轻而挠:“听起来还是叫点别的比较刺激。” 她声音越来越轻,带着某种欲望的心照不宣。 安木眨了眨眼睛,连呼吸都放轻,偷偷张望过去。 弯曲的楼梯上,温放野站在上面,下楼的必经之路是穿着吊带睡裙的陈晨。 白皙丰腴的胳膊横在男人身前,前凸后翘,腰肢纤细。 如果安木是外面乱晃的街溜子,她一定会对着陈晨吹口哨。 但很显然,温放野不是,他神色平淡,不急不躁,对着陈晨呼之欲出的潜台词视若不见,温淡道:“阿姨,麻烦让让。” 陈晨眼波流转,半点没被打击到:“真是无情啊。” “我有太太了。”清心寡欲的贵公子模样。 “你老婆那单薄的样子,床上很无趣吧,你就不想试试——” 陈晨顿住,有些愣地看着温放野。 因为他突然笑了,眉眼稠丽起来,让人恍惚的好看,身体放松下来,靠着栏杆,显得身高腿长,语调漫不经心得有些轻佻:“你可能不太了解我,陈女士。” 温放野的目光掠过陈晨,直直地落在安木身上,含着笑意,意有所指:“我不喜欢主动的,越主动越不喜欢。” “最好是明明不情愿,但又只能听我的。”他停顿了一秒,“像我太太那样。” 安木脚跟钉在地上一样,一步不能动,感受温放野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从头扫到脚。 偷听被当面抓包,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放野还不放过她:“打算听到什么时候,嗯?” 安木咬着牙从转角走出来,在陈晨转身望过来的时候,脸上表情已经完美无缺,笑得真诚可亲:“刚刚听到有人聊天,原来是阿野和……阿姨在聊天呀。” 温放野侧身从楼梯下来,径直朝安木走来,只有一步之隔的时候,安木的目光还落在陈晨身上。 “好看吗?”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问。 - 安木没觉得陈晨会成功。 温放野是喜欢被动的,欲迎还拒的,还是不情不愿的,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温放野一定不会喜欢父亲的女人。 很少人口味这么重的。 男人掐着她的腰,把她抵在房门上。 高大的身躯把她完全笼罩住。 温放野声音低哑,尾音上挑地问:“这么想把我推给别人?” 安木说不出话,只来得及面色潮红地吞咽口水,口红都被吃干净,但依旧红艳。 他还在说:“你好歹挑一下啊,温太太。” 她手不方便,穿了纽扣裙子,自上而下一排扣子,倒方便了此刻。 水意迷蒙的眼睛湿漉漉地望向温放野,对上男人毫无笑意的双眸,她有一瞬间的清醒,随后又沉沦下去。 思绪挣扎着,脑海里是男人说自己不喜欢主动的女人,可踌躇再三也没能放开声音撒娇一样的软:“伤口要裂开的。” 温放野抱着她去床上,让她的手揽着脖子,可安木还是哭,手上不敢使力气。 后来什么也顾不上了,想去推男人精壮的胸膛,被人提前察觉握住手腕。 他还倒打一耙:“手不要了?” 气得安木咬他,被弄得更狠。 - 过后,温放野脾气又好了起来,抱着人给她穿衣服,拿湿巾擦脸,擦完又亲了一口。 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你在床上怎么会无趣?” 安木蕴着水汽的眼睛瞪他,可惜她现在一派被揉捏过的模样,只让人觉得欲迎还拒。 楼下厨娘摇铃,温放野有些可惜,擦干净女人隐隐有肌肉线条的大腿,揽着人下去,在楼梯口被安木红着脸拍开手。 她装模作样的功夫很好,站直了身体走路,已经看不出刚刚经历了疼爱。 温放野去牵她的手:“你也不想陈晨对我有别的心思吧。” 安木暗忖,我怎么不想? “这传出去多难听啊,我爸不得打断我的腿?”他言之凿凿地说道,“到时候为了掩饰太平,我就更需要一个太太了。” 第8章 都有日倒下 安木有时候觉得,温放野就是在逗自己玩,放点希望给她,跟逗猫棒一样的够不着。 可温放野说得也没错,她想一派和气、各得其所地离婚,最好是温放野踹了她,不至于温放野帮过她,她还要与温家结仇。 陈晨本来也不是她的首选。 温放野见她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给她拉椅子,绅士风度做足。 温世国已经在餐桌上坐着:“磨磨蹭蹭的。”五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四十出头,和温放野像了七成,只是严肃许多,哪怕脸上皱纹痕迹不少,也难以掩盖英挺的五官。 温放野当做没听见,给安木盛汤。 安木笑着打圆场:“阿野帮我换了药,耽误了一些时间,不好意思啊爸。” 温世国鼻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盛汤的白瓷勺碰着碗壁,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温放野脸色不虞,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被安木拉着坐下,她声音温软:“今天汤好香,待会问问厨娘阿姨什么配方吧。” 温放野透过热汤氤氲的水汽,一瞬不瞬地盯着安木精致的脸庞,喉结滚动:“嗯。” 就当安木以为这顿饭会在沉默中安然度过时,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腿向上。 她差点吓得跳起来,余光往下,是一只涂了艳红指甲的脚。 - 这张桌子就四个人坐着吃饭,陈晨对面就两个人,这还能摸错腿吗? 安木忍着小腿腿腹因为布料摩擦带来的麻痒,把脊背挺得更直。 陈晨没发现自己勾引错了人,安木注意锻炼,小腿有拉长的肌肉线条,紧绷起来更是有韧劲。 安木感觉那只脚有意图地越来越上,忽然搭上温放野的手腕。 “老公,我想吃螃蟹。” 温放野有些诧异听见这个称呼,福至心灵一般,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桌下。 他和安木挨得近,腿差不多贴在一起,陈晨只看个大概就伸脚了,脚又没长眼睛,哪知道自己摸的是谁。 温放野看安木不停打眼色想要自己救她的模样,很想笑,又有些恶劣地起了计较的心思。 刚刚不是作壁上观吗? 他不紧不慢地卷了袖子,拿了只螃蟹过来拆,语气宠溺:“你最好不要吃发物,最多吃半只,不能多。” 拆了蟹壳,得心应手地处理起来。 安木咬牙,感觉那只脚都要把自己裙子撩起来了,装作无意地惊叹。 温世国皱眉:“食不言寝不语,怎么了?” 安木左手掀起桌布,有些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踩了阿姨一脚,sorry。” 陈晨还以为是自己的小动作被安木发现了,她让温放野剥蟹是在宣示主权,红唇裂开,风情万种地笑:“没事。” 众人各怀心思地吃饭,温放野仔仔细细地剥出蟹肉堆在安木的碗里。 害得安木又被温世国冷哼一声说娇气。 温放野报复似的又给她剥了一只螃蟹。 安木喜欢吃海鲜,也和所有正常人一样懒得剥,有人给她剥,乐得自在。 温世国简单吃几口又回了书房,让温放野吃完饭上来一趟。 安木勺子又挖一勺蟹肉,刚要放进嘴里,被人捏住手腕。 温放野陈述:“你吃太多了。” 安木有些贪嘴:“剥都剥了,不吃多浪费。” 然后就看见温放野就这她的手把那勺蟹肉吃了。 陈晨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放下碗就走了。 安木脸上的笑也懒得装。 温放野这才亡羊补牢地哄了一句:“等伤好了再剥给你吃。” - 安木之前问过温放野,今晚是不在庄园里住的,但也要看温放野在书房待到几点。 她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乱转,温放野是个品味不错但冷淡的男人,从小就冷淡,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都不笑的。 安木听说温放野十三岁就去了国外,估计跟父亲感情一般,也不怎么回来。 她正漫无目的地想着,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身材火辣、容貌姣好的陈晨靠着门站着。 安木对料理想要破坏她婚姻的女人没有任何兴趣,但这位女士当真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勾引她老公就勾引她老公好了,为什么还要捎带上她? 安木笑吟吟地:“有事吗?” 陈晨也笑:“我就说,你应当很能忍才是——” “陈女士以为,像您这种人,我遇见的少吗?”她不紧不慢地打断,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这个世界上想爬上温放野床上的人很多,当着我面的人也不少。” “您是唯一一个连续半年被爸带来这里的女人,应当有些别人望尘莫及的本事。”她真心建议,“把这些时间放在值得研究的事上,而不是跟说了不算的人聊天。”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指了指自己。 陈晨想说的所有话被堵回来,她没想到,安木居然是这种性格。 她也没想到,安木冷着眼睛面上笑着的疏漠气势和温放野如出一辙。 第9章 其实没有一种安稳快乐 回到洛河别墅后,温放野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干,自顾自去了书房。 安木带上防水手套,简单地洗了个澡,但还是不小心有水流到了伤口上,沾湿了那条缝合不久的伤口,她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明显的疼痛感应该是不严重,打算叫王姨上来帮她上药换纱布。 她刚刚站起身,温放野就单手拎着专业词典进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哦豁,怎么才一天就被发现了。 安木神色自然地问:“怎么了吗?” 温放野一边把词典抖开,露出枫叶汁液黏糊糊沾了整页的白纸黑字,一边上下打量她,啧了一声:“你故意的?” 安木装傻:“啊?不是说把树叶放进字典里吗?” 温放野凑近了问她,鼻息都扑在她脸上:“制作指南呢?” 安木乖巧懂事地指指垃圾桶,里面是空的:“好像被王姨扔了。” 一派无辜至极的模样。 温放野磨了磨牙:“那你说怎么办?” 又手腕震动,带着那本词典抖了抖,深浅不一的痕迹斑驳,那枚枫叶沾在上面,安然自若。 安木颇有建设性地提议:“再放回去吧,不是说要压三四天嘛,拿出来得再糟蹋一本词典。” 眼神狡黠灵动。 温放野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太惯着她了,无法无天到毁了他一本国内买不到的词典还敢模棱两可的,打算做点什么让她长点记性。 但他突然就忘记了,自己来这里兴师问罪是要做什么。 后来不知道怎么,接过药水和纱布给安木上药。 一边轻手轻脚地上药,一边还要被不识好歹的女人埋怨,说他笨手笨脚,一点都不轻柔。 偏偏她是真的怕疼,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看着温放野要是再说一句重话,眼泪就能往下掉,他损失一本词典,又被无理取闹地指责,但一句辩解也不能说,还得捏着鼻子一句一句地哄。 安木还是个理不直气也壮的,这种时候开始说:“我真没看到把枫叶放进去前还要处理——” “嗯,不怪你。”温放野只能这样说。 “那你刚刚那么凶,说话那么大声——” 温放野顶了顶腮帮子,安木以为他想把那本词典砸自己身上时,他终于说道:“……都是我的错。” - 王姨给安木准备的所有吃食都是对伤口好的,每道菜都有自己的作用,长辈絮絮叨叨地说,安木一口接着一口地吃。 吃到后来撑得厉害。 换了纱布的时候,王姨长吁短叹的,想着太太这么漂亮一双手,怎么能有疤呢? 安木倒是无所谓这些,反正去疤手术很成熟了,她也不是没做过,只是怕疼得厉害,尽量不去看。 门铃响起来。 王姨嘀咕了一句:“谁啊,大清早的?” “舒心吧。”安木道,“原本约了今天下午出去逛街的。” 但舒心下午突然有个讲座,她受了伤,舒心就想一出是一出地来蹭早饭。 带着黑框眼镜的姑娘大大咧咧地进来:“你家这早饭也太早了!” 安木看了一眼钟:“快九点了,不早了。” 舒心是她从小到大的好友,也是她家道中落后唯一还维持关系的朋友。 现在舒心在念新传的硕士,空闲的时候就来找安木打发时间。 “你都不知道这个作业有多离谱,做一个五百粉的社交媒体号,我上哪去找五百个人啊?” 安木给她出作弊的主意:“你让你爸公司的员工加一下不就好了。” “这也太敷衍了吧。” “那你去社交媒体上发你要找房子,多的是房产中介找你。” 舒心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有经验,想出去住?” “大概一年前吧。”安木道。 舒心道:“何必找房子呢?你要是离婚成功了,温先生估计得分你好几套房,要是离不成,你有的是地方住。” 安木心里的忧愁出现在脸上:“你这么一说,感觉我离婚更难了。” 舒心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舒心,她了解安木,明白她比起在这里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更想穿得随随便便赶早八课的在读研究生。 怎么好运就不能跟她一辈子呢? “要不然我翘了讲座陪你去逛街,刷爆温总的卡?如果刷得爆的话。” 安木心想,别了吧,就温总那个医药费都要节省的模样,她再去放血购物,败家的刻板印象就根深蒂固了。 但在别人眼里,她还是稍微顾及了温放野的形象,把放在桌下的手抬上来:“去不了,手划了,拎不动袋子。” 舒心皱眉道:“你这还用纱布缠起来了,别是温放野打你了吧?” 端着粥上来的王姨:“???” 舒心又自己否认了:“不至于吧,他看着脾气挺好的——”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是不是装的脾气好,你说实话,他是不是打你了,摔碗之类的?” 做新传的,确实在想象力和夸张方面有些东西。 安木刚要说话,就听见温放野温凉的嗓音:“在别人家里造谣主人家,是做客之道吗?” 第10章 永远也不差 舒心顿时僵住,讪讪的,没想到背后说坏话被当事人听到了。 她还一直有点怕温放野,就算知道他一贯人前形象是完美贵公子。 别说她还是个学生,就是她爸跟温放野聊天也要斟酌斟酌再说话。 安木说了一句不小心碰的,笑着问温放野:“怎么回来了?” 她扎不了头发,梳不了偏爱的丸子头,长发散在身后,碎发遮脸,看起来愈加温柔。 温放野也懒得跟舒心计较,经过安木的时候在她脸颊落下亲吻:“回来拿文件。” 拐弯去了书房。 安木习惯了温放野人前亲密的旁若无人,舒心也习惯了,吐槽道:“他特意绕一下就为了亲你吗,特意亲给我看吗?” 她说得又快又小声,生怕被温放野听见。 温放野来的快去的也快,临走前想要叶曳给他打领带。 “我用牙咬吗?”安木摆了摆右手。 温放野就在这里等着:“那亲我一下吧。” 安木看了舒心一眼,舒心的黑框眼镜已经侧得看不见,直白地表示没眼看。 温放野在这方面不知道怎么总是表现出无视场合的无赖,像是叶曳不动,他就能一直等着。 安木没办法,踮起脚在他左脸贴了一下,怕他没完没了:“今天早点回来。” 温放野颇满意地走了。 舒心放下手机,看着温放野离开的方向,不知道第几次问:“他真的不喜欢你吗?” 安木的回答更像是叹息。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 舒心晃了晃手机:“刚刚给你俩拍了一张,非常不错。” 安木便看过去,舒心抓拍的角度很斜,两个人的脸都看不分明。 纤细高挑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衬衫裙,黑发如云地散开,同男人的黑西装一色,被一点褶皱都没有的西装袖管虚虚笼着,男人脸低下,只能隐隐感觉出来在笑。 “拍挺好的。”安木赞赏道,“摄像技术有进步。” 舒心忽然一拍桌子,吓了安木一跳。 “我想到了,我去做代餐账号——” 她叽里呱啦地说了很多安木没听说过的东西,只知道舒心打算把这张照片放网上吸粉。 “温总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吧。” 安木想了想:“在我们离婚之前,他就是发现了也不会计较的。” 舒心美滋滋的:“那应该没关系,我感觉我研究生毕业你还离不了。” “……” 安木觉得舒心说得不对,如果计划顺利的话,她今年就可以过上离婚冷静期。 因为梁安安醒了。 她在医院超市买了最贵的果篮,左手提着去看望病人。 那个通行手环她还是没有,但她和温放野报备过了。 倒不是怕自己去医院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只是她要说的话做的事,不能让人撞见。 熟门熟路地上了十八楼,保安接到通知给她开门,普通的vip病房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保镖,像是怕有人会突然出现把梁安安抢走。 应该是温放野的人,因为看见安木的时候垂头恭敬地道:“太太。” 安木可有可无地点头,等着他们开门。 她一把果篮放在桌上,听见梁安安很虚弱地喊自己的名字:“安木。” 安木有些关心地应答:“我看了警方出的通报,说是意外坠楼,一路摔下去,幸好别人晒在外头的床单阻了一阻,缓了冲势,才只摔断了七根骨头。” 梁安安笑了一下:“嗯,很幸运了。” 其实仔细计较起来,安木认识梁安安的时候,还不认识温放野。 虽然也是件不愉快的事。 她姐姐安瑶结婚的时候原本只定了一个伴娘的位置,新郎家里提出要再加一个,就是梁安安。 安家不情愿,这又不是梁南笙的亲妹妹,是梁家佣人的女儿,说是说跟梁南笙关系好,但谁知道怎么回事呢。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协商的,最后没让梁安安参加婚礼。 安木冷淡地想,从某种方面来说,她和梁安安大概哪里犯冲。 就在这时,温放野给她发了条短信。 【四点钟来接你。】 离现在还有半小时的时间,怎么也够了。 她回了好,加了笑眯眯的表情。 安木抬头温温和和地对着梁安安笑:“你不用仰头,这样就行了。” “那天你做手术,我刚好也在外面,所以听说你醒了过来探望一下。” “谢谢。” 安木愧对这声道谢,铺垫完了前面,图穷匕见。 “听说,你是被你前男友逼着跳下来的?” 第11章 就似这一区 梁安安的脸色也看不出是不是更白了,气若游丝:“是前夫。” 安木第一个反应就是温家能不能接受儿媳是二婚的,然后才想到震惊:“你结婚了?” “没办婚礼,只领了证。现在离了。”她说的很简短。 “知道的人感觉不多?” “嗯。” 安木稍微思考了一下措辞:“他好像很难缠——” 如果好摆脱,温放野也不会安排两个保镖门神一样守着门口。 梁安安扯了扯唇角,想做个笑的样子,但又笑不出来:“家丑,让你见笑了。” 好在安木并不好奇她和她前夫之间的八卦,直接道:“让阿野帮你吧。” 梁安安疑惑地睁大了眼睛,她脸色纸白,这几天受了很多苦痛,憔悴瘦弱,乍一看有些吓人。 安木垂下眼:“我的意思是,你和阿野可以装作旧情复燃,这样,你的前夫就会知难而退。” 病床上的女人努力爬起来,扯动吊起来的小腿,疼得脸皱在一起:“我和阿野没什么的,真的,我和他只是朋友——” 这种话并不应该从一个和她丈夫一起消失一个月的女人嘴里说出,但安木也明白,说出这种骗鬼的话很容易,她也可以。 “我相信你和我老公没什么。”她语气比梁安安还真诚,“他和我说好了,我不会介意的,只是帮你脱离苦海。” 梁安安被安抚住,慢慢地躺回去。 “你考虑考虑吧。” 安木也怕她再激动起来,扯破伤口,那她就成罪人了,简单告辞。 她开门刚好碰上了一个男人,被两个保镖伸手拦着,面色不虞,气质阴冷。 安木愣了一下,眼睛被他左耳的蓝色耳钉晃住。 那是她十八岁时候的事了,她和朋友玩大冒险输了,要在咖啡馆找个异性,答应他一个条件。那是她这辈子最喜欢男生带蓝色耳钉的时候,她选择了这个男人。 “Ann。”叶矜也认出了她,“好久不见。” 电光火石间,安木猜到了他是谁,陈述语气:“你是梁安安的前夫?” 她有些不敢相信,当初那个问她要天使投资,牛仔裤洗得发白的清贫大学生,现在能够和温放野掰手腕。 叶矜也同样语气反问:“你是温放野那个没用的太太?” 又补了一句:“看好你老公。”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安木,颇敷衍:“今天有事,改天有空再谈你当年的事——” 安木伸手去接那张卡片,却被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抢占了先机。 那只手随后一抖,把名片扔在了地上。 温放野语气不满:“家里人没教过你不要接陌生人的东西吗?” 叶矜嗤笑一声:“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应该才刚成年。” 言下之意,谁是陌生人还不一定呢。 温放野气场陡然锐利起来,似乎能够划破寂静的空气。 安木觉得无奈又好笑,有什么好因为她起冲突的,她和这俩人都没有感情基础。 细微的咳嗽声从病房里传来,对峙的男人都侧头看过去,叶矜迈步想要进去,却被温放野拦住。 安木识相地退回病房,耳后是肉体冲撞的声音,像是在以多欺少。 她倒了杯水:“你可以坐起来喝吗?”她手不方便扶梁安安起来。 梁安安摇头,一边侧脸往外看,声音轻微:“不要打了。” 就当安木以为外面的人听不见时,温放野让保镖住了手。 第12章 曾经称得上 “让他进来吧。”梁安安说道。 “想都别想。”温放野毫不犹豫地拒绝,“上次就是没看住你,才让你现在在医院躺着。” 梁安安下意识地看了安木一眼。 安木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对她笑笑。 何必看她呢?当她不存在就好了。 梁安安道:“我有话想跟他说。” “你就这样说,他又没聋,能听见。” “阿野。”她无奈地喊男人的名字。 僵持了几分钟,温放野妥协地走出病房,梁安安又看向安木。 安木明白是逐客令,点点头:“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 温放野并不是真的看不见安木,在病房门口等她,安木看了一眼表,正好四点。 vip病房这个点家属探望很少,电梯一楼都没停,温放野目光盯着跳跃的楼层数字,没头没尾地问:“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玩大冒险输了,搭讪异性认识的。”安木实话实说。 温放野脸僵了一瞬,说话刻薄起来:“看上他什么,长那么丑。” 凭良心讲,叶矜那张脸不说貌比潘安,跟丑是完全不相干,安木当他是雄孔雀开屏,没太在意地解释:“他当时戴了一枚耳钉,挺特别的。” 他嗤笑:“幼稚。” 也不知道是在骂叶矜还是在说安木。 温放野脾气烂起来的时候,挺招人烦的,安木不是很想理睬他。 “你眼光真烂。” “嗯对。” “一个个都被表象骗了。” “嗯对。” “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嗯对。” 车门在他面前被关上。 “……” 温放野上车后,探过身,捏着安木的下巴:“自己能系安全带吗?” 安木快被他烦死了:“不能。” 温放野挑眉,伸手帮她把安全带系上。 就当安木以为他开车终于可以安静的时候,他又问:“你和安安聊了些什么?” 没事找事也不是这个聊法。 “不是你爱听的。” “那就说点我爱听的。” 安木稍微想了想:“让她不要介入别人的婚姻——” “安木。”男人咬字清晰,最后一个音很重,带有警告意味。 瞧瞧,被戳到逆鳞是这样的。 她无声地勾起唇角,声音平静:“你看,我说离婚你不高兴,不离婚你也不高兴。总得给个标准答案吧?” 温放野脸色阴沉,和刚刚相比难看许多,一言不发地加速。 安木掐着车把手,眼看着导航警告在高架上即将超速,琢磨着要不然说个软话应付过去。 好在男人还没被气得失智,把车速将将逼近88码,不再提升。 车里氛围粘稠,谁都不再开口,僵持着到了别墅门口。 安木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一甩上车门,就听见引擎骤然发动的巨响,呼啸地从眼前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尾气甚至让垂坠的裙摆一荡。 安木被气笑了,弄得好像多不情愿送她回家一样。 还不是自己眼巴巴要来医院接的。 王姨听见动静出来,喊了一声太太。 温太太眉眼冷淡:“晚上先生不回家吃饭,别给他准备了。” 第13章 美满甲天下 王姨做饭的时候接了个电话,从厨房里出来找安木,语气为难:“刚刚先生打电话回来,说晚上有应酬,晚饭不回来吃,我说太太已经嘱咐过了,先生好像有些生气。” 安木看电视剧的目光斜都没斜,挥挥手:“没事。” 这不是正好? 安木从不过问温放野应酬的事,也不查岗。 有时候她觉得如果自己是男人,也不会跟这种老婆离婚。 叶矜递给她名片的时候,她匆匆扫过一眼,记下了公司名和电话。 从前她是挥金如土的散财童子,不在乎天使投资那二十万,现在形势逆转,她还是希望叶矜能看在她还算是伯乐的份上给她分点钱。 吃完饭就给名片上的号码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我是安木,嗯,想跟你们叶总约个时间。”未免夜长梦多,以及叶矜因为温放野迁怒自己,安木打算尽快敲定这件事,约了下个星期二。 - 沉重的实木门传来锁扣旋转的声音,伏在桌上的安木应声望去。 周可扶着醉醺醺的男人伫立在门口。 安木站起身,快步走过去,微微张开手,还没完全展开,垂着头的男人不知道哪只眼睛看见了,踉跄几步,栽进安木怀里,手揽着柔韧的腰肢,头埋进脖颈,嘴里含糊着几个字,太轻了,没人听清。 安木微笑地道:“周助辛苦了——” 目光落在后面,看见了穿着西装西裤的陈晨,剩下的字尽数吞下。 “阿姨,您怎么来了?” 周可倒豆子一样地接话:“晚上有个酒局,陈总刚好在,就和温总一起去了,吃完饭喝完酒我就把温总送回来了。” 陈晨冷笑一下,这话说的是生怕安木误会什么。 温放野喝酒不上脸,哪怕刚刚在酒桌喝到后来,也是端正坐在那里,语调平稳,逻辑清晰地同人交谈,好像一杯一杯往下灌酒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一刻却好像变了个人一样,黏着安木,一步路都不会走。 陈晨倒是没想到,安木看着又瘦又高,身上没多少肉,扶着温放野往回走的时候,脚步非常稳。 “要不然坐一会再走吧。”安木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对陈晨客套,忽然又压低声音,“别亲,有人在呢……” 温放野大概在亲吻安木的肩颈,因为她修长白皙的脖子往后仰,但她没怎么躲,任男人把她抵在厨房外壁上,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和纵容:“王姨,煮碗醒酒汤。” 她扶着温放野上楼,让他去浴室洗澡,自己去给他拿换洗的睡衣,忽然想起自己手机落在了一楼,又走下去拿。 陈晨还在餐桌旁坐着,身前的汤碗不再冒着热气。 安木站在楼梯上问:“要准备客房吗?” 陈晨抬头看她,只见安木一身纯棉家居服,袖管处的手腕脚踝细窄,白得晃眼,水里青葱一样,颈侧几片零落红痕。 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上有吻痕,但浑不在意。 陈晨唇角的笑拉平:“我从前以为谁也取代不了梁安安。” 安木点头。 “他娶不到梁安安,娶谁都是一样的。”陈晨眼神突然认真,“但我现在可以理解他了,好像娶个你这样的女人回去,挺不错的。” “这听起来挺糟糕的。”安木回道。 说她大度柔顺好拿捏,总归不是好话。 “我看你也挺享受的。”陈晨嘲讽,“如果真的想离开,早该闹起来了。” 安木叹气:“怎么就不能是我情绪稳定,性情好呢?” 陈晨冷笑。 却听安木话锋一转:“也可能是还没被逼到发疯呢?” 第14章 但霎眼 陈晨愣了一下,大概觉得跟安木聊天没意思,终于转身推门离开。 安木也没问她喝了酒是找代驾还是酒驾回去。 她正准备迈下最后一步台阶时,突然被人把着腰提起来,尖叫声脱口而出,听见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在耳廓起伏,带着水汽的潮意似乎能够钻进肌肤,引起无边的麻痒。 “把谁逼疯?” “你有病啊!走路怎么没声的!”安木吓得差点灵魂出窍,骂人的时候还咬着自己,疼得眼泪往外冒。 温放野只能把人打横抱到沙发上:“张嘴,我看看有没有咬破。” 安木泪汪汪地张大嘴巴,露出艳红的舌尖,上面隐隐有血丝,但不算严重。 “没破。”温放野凑近了说,看样子要亲,被安木推着脸躲开,怨气很深的模样。 生气的女人过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狐疑地问:“你是不是没醉?” 温放野把下巴搁在她颈窝上,安木扭了扭,还在气头上,不想让他放,被扣着腰不让动:“喝了很多酒,但没醉。” “那你装什么路都走不稳?”还要人扶着牵着抱着。 安木洗过澡,身上带着留香,但还有点酒气,来自温放野的爱给人添麻烦,但抱在怀里觉得很香,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安木。 安木被看得莫名其妙的:“说话啊。” 再会说话的眼睛她也看不懂啊。 温放野随便扯了个理由:“不装醉陈女士总想跟我交流。” 安木哦了一声,忽然又皱眉:“我跟着你喊她阿姨,怎么现在你喊陈女士了,占我便宜吗?” 温放野从善如流:“不装醉阿姨总想跟我交流。” 他手腕压了压,把人抱起来,安木搂着他的脖子,还是对刚才那事有怨言:“你以后走路动静大点,这么大个房子,怪吓人的。” 温放野觉得是她没听到,但他有别的事情想做就没反驳。 浴室里风暖开得很大,套着塑料手套的女人的手虚虚地搭在台子上,锁骨浮出水面又沉下去,水晃得厉害。 安木声音娇懒,带着讨好意味:“不要再泡了,要皱了——” 嗓子最后发出泣音,终于换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那只浴缸台子上的手被捞起来,男人从浴缸里站起身,翻出一大片水。 安木困得眯眼:“冷。” 被人用浴巾包起来,温放野一边亲吻她的脸蛋,一边问:“下周二是不是要拆线了?” 安木迷迷糊糊地觉得下周二这个时间挺熟悉的,但实在困意上头,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她先给姐姐打了一个电话,留学时候养成的习惯,每周给家里打一个,现在也没改。 “手怎么样了?” “养挺好的,每天都吃猪皮,快吃吐了。” “吃吐也要吃,冬天刚好可以养点膘,你还是太瘦了。” 安木从小到大在亲人长辈嘴里都是太瘦了,多吃点。 其实她体重没看起来那么轻,只是体脂率低,肌肉紧实。 “别说我了,都一个礼拜没运动了。”安木捏捏胳膊上的肉,“你最近怎么样呀?” “老样子,没什么好说的。” 安木也习惯了安瑶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说些有的没的家常话。 “温放野对你还可以吧?” 安木很客观:“挺好的。” “那你和他好好相处,别总任性。” “……好。” 第15章 全街的单位 温放野周末在公司加班,看不得安木闲着,让王叔接她去公司吃饭。 安木去过温氏集团几次,觉得他们食堂还不错,她也不是很喜欢一个人吃饭,答应了会去。 前台认识温太太,让她坐总裁专用电梯上去,安木一直很会做人,每次来都会给办公室点咖啡奶茶。 然而,不喜欢安木的人,还是不喜欢安木。 她被温放野的秘书拦在了办公室外面。 冷艳逼人的宋家艺公事公办的态度:“安小姐,温总正在谈事。” 有时候,男人长了张太招桃花的脸实在是件麻烦事。 “太久没来了,都忘了你在这。”安木道。 坊间曾传闻,温家属意的儿媳是宋家幺女宋家艺。 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最后定了安木。 安木本人也不知情。 “那你跟他说一声我来了。” 宋家艺还是那张冷脸:“温总正在忙。” 安木心想,我已经给她脸了。 自己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响铃没过三声就被挂了。 宋家艺眉毛一扬,正要说些什么,被门里的人打断,温放野人高腿长,随意在那一站:“怎么到门口了还打电话?” 安木眉开眼笑,走过去牵他的手:“怕你在忙。” 说完还故意看了宋家艺一眼,见她冷若冰霜的模样要绷不住了,笑得更灿烂了一点。 亥城地方就这么大,名流圈子里谁不认识谁。 谁都知道安木和宋家艺打小不合,见面就能掐起来。 哦,温放野不知道,他初中就出国了。 温放野把门关上,刚掩上的瞬间,听到安木娇软地喊老公。 他差点把门甩开。 “宋秘书又怎么你了?” “没什么,就是记恨我截胡了你。”安木又道,“你刚刚在谈事吗?” “有个电话,怎么了?” “她说你在谈事,我以为有人在里面,我不能看见呢。”她语气阴阳怪气的。 温放野解释了一下:“她是我爸中意的儿媳,不是我中意的对象。” 安木挑眉,明显不信:“那你还把她放在你第一秘书的位置上?” “温太太,她上进敬业,不要钱不要期权,我上哪找个这样的员工?” 温太太托腮,状似撒娇:“可我看她烦啊。” 温放野很受用这种语气,过去捏了捏安木的脸,力道很轻,所以安木没躲:“我倒是没问过你,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 问是这样问,但温放野觉得就安木的性格,很难和别人产生冲突,先入为主地判断是宋家艺不对。 毫不自知地偏心。 安木笑得颇张扬:“算不上过节,小学的时候就不合眼缘,后来就是,她那么好胜一个人,却一直被我压一头,哪哪都看我不顺眼。所以我也看她不顺眼。” 温放野挑眉:“难道你就不好胜?” 安木侧过脑袋:“我又不会嫉恨第一名。” 虽然她没拿过第二名,谁爱要谁要,反正她是不要。 “你之前不是说我把你推给别人都不挑嘛,我其实是挑的,你看,我就不会把你推给宋家艺,老公,把她换了吧,她一看就对你图谋不轨。” 但对温放野叫老公这件事,效果随机。 他把文件合上,轻笑:“温太太,不要感情用事。宋家为了让她在这个位置上,送了不少东西。” 安木抬眼又垂下:“出卖色相也无所谓?” “色相值几个钱?” 一股商人的铜臭味。 安木嘀咕了一句:“那你娶她好了呀。” 温放野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饿死了。” “午饭出去吃。”男人牵起她的手,“现在就走。” 第16章 快要住满乌鸦 包厢定在天上人间,正好是闸蟹肥美的季节,菜单换了版本,封面内页都是蟹黄流汁的图片,看得人食指大动。 安木非常喜欢海鲜,眼珠子落在上面都不会转,但上一次吃了半只螃蟹回去就被温放野告诉了王姨,王姨时不时就在耳边叨叨两句,不能吃发物,她是好意,安木只能应着。 她侧脸去看温放野,散落的碎发垂在耳前,衬得她脸越发小,眼睛晶亮亮的,似乎能看见爱意,用她惯常用的卖乖声音:“我想吃大闸蟹。” 温放野原本是想一只都不行,但说出口就变了意思:“最多半只。” 安木不满意,半只只能把馋虫勾起来,而且温放野给她剥半只是指把蟹肉都挑出来,至于蟹膏蟹钳都不算。 “一只。”她讨价还价。 温放野没再理她,跟服务员说道:“蟹粉汤包做餐前。” 安木就安静了。 门口站着的服务员声音动听:“这边请进。” 安木便站起身,准备迎接客人,她还算经常出入这种场合,虽然身上的衣服没有特意挑过,但出席应酬不算失礼。 只是温放野坐着没动,还拉着安木的手腕让她坐下:“不用。” 很快安木就明白了温放野是什么意思。 进来的人大约三十几岁,身高不比温放野矮,五官冷肃,轮廓锋利,带着上位者的气场。 是安木不知道有没有成为过去式的姐夫,梁南笙。 她脸上的所有表情,包括眉梢里细节的笑意全部消失,整个人冷锐刻薄起来,甩手要走,又被温放野攥住手腕。 安木冷笑起来,看向温放野:“你今天是有什么招我烦的指标吗?” “没有。”温放野否认,“今天叫他过来是有些关于你姐姐的事——” “我姐姐自己决定就可以了。”安木扯被男人攥住的手腕,挣脱不开,很快变红。 “你冷静一点。”温放野把她太激动动了那只受伤的手背,把人抱住,“听听南笙要说什么。” 安木嘲讽地望着梁南笙,冷声说道:“你放开我。” 梁南笙站在两米远的地方,直奔主题:“我想让安瑶来我手下上班,已经和LW集团谈好了,只要她同意——” “你做梦比较快。”安木冷笑。 梁南笙皱眉又松开:“安木,对安瑶来说,来我身边比她卖身给LW好,你们姐妹现在有些极端——” “我不冷静,我还不冷静?”安木像是哪里被点着的油桶,噼里啪啦地炸起来,从前的温婉半点看不见,“生意场上的事我没参与没资格评价,我认了。但我们家公司最后破产落井下石的不是你吗,梁南笙?” “逼得我姐姐把自己卖给LW集团打工十年保全最后那点资产的,不是你吗?” “你现在惺惺作态什么!” 梁南笙并不反驳。 她发泄完诡异地冷静下来,言辞愈发刻薄:“那天我爸灵堂上是你把我扶起来的,而那些来砸场子的人是你放进来的。” 安木身上从未露出来的刺尖锐至极,这一刻她太锋利,却平白让人觉得下一秒会刚过易折,脆生生地断了。 她拿过放在椅子上的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温放野未曾有过一分一秒的犹豫,直接追了出去,身高腿长的男人追得很轻松,但他没有阻拦安木的脚步,只是快步走在她身边:“抱歉,是我的问题——” 被安木又快又急地打断:“如果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和你最好的朋友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你也确定要和我在一起吗?” 她神色还带着未褪干净的愠怒和冷嘲,非常不近人情,将“我想离婚”四个字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温放野缓缓吐气,英俊的脸庞耐心而好脾气,声音低沉温柔:“我选择你,和你是谁没关系,任何事和你都不会产生冲突。是我没有考虑好。” 他姿态摆得很低:“别生气了,不是说很饿吗,先吃饭吧。” 安木不想回去:“我自己会去吃。” 温放野叹了口气,放她走了。 第17章 好景不会每日常在 昨晚温放野回去的时候安木已经睡了,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非常罕见的,在温放野换好衣服打完领结的时候出现在玄关。 “你下午拆线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陪你一起去。”温放野说。 缝针的时候你都不在,安木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只是点点头:“好。” 她早上约了去YE分部见叶矜,没打算让温放野知道。 叶矜没放她鸽子,在办公室坐着等待,秘书问完需要咖啡还是茶就出去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功成名就,腕上带的表是江诗丹顿,早就不是安木遇见是衬衫袖口毛边的穷小子。 他神态自若地点了点桌面的文件:“当初你在a国给我注资的账户已经注销了,当初承诺的股份现在都记挂在我这,你看一下转让合同。” 安木拿过来随手翻了翻:“B股?” “当只能分红的富家太太不好吗?” “当时找我天使投资的时候可没说是B股。” “当时说的当然是普通股,但时过境迁,给不给是我说了算的,让渡我手里三分之一的投票权,对我来说代价很大。” “你应该明白如果我去a国打官司,这份股权大概率会回到我手里。” “你可以去打官司,但你很难有把握,单凭你,a国的法官会为了你得罪真正给他们纳税的我。”他神色有些阴郁,但是势在必得,“到时候你只能依靠温放野。” 安木沉默了一会儿:“说吧,我要投票权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让温放野把梁安安病房的安保撤了,你看住他,不要让他再在梁安安身边晃悠。” “你觉得我能做到的理由是?” “审美是一件非常主观的事,但一百个人里应该只会有一个人觉得你不漂亮。” 安木连糖衣炮弹的糖衣都没吃,谨慎地说:“谢谢。” “所以你这么漂亮都不能看住你的老公,应该反省自己是不是性格有缺陷,也许只要你改一改,温放野就不会再惦记别人的女人。” 安木冷笑一下:“那我确实觉得温放野比你英俊,也比你性格好。” 她怕叶矜听不明白,还贴心地补上潜台词:“所以梁安安最后选了温放野,在你的逻辑非常合理。” 叶矜整张脸都黑了,隐隐似乎能听到磨牙声。 安木靠着椅背,大概是觉得自己只能拿B股,姿态随意起来:“在你的逻辑里,我比梁安安漂亮,温放野就要喜欢我吗?” 叶矜面无表情:“我是那百分之一。” 安木:“……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 “很多。”叶矜还算有点理智,没有直接发作,还想要继续说服安木:“温放野是有点喜欢你的。” 但安木从来不把这点喜欢当回事,也不把叶矜心里的想法当回事:“我和梁安安没有很大的仇怨,就算有,也不值得我做帮凶。” 她神色平淡,却透露出一种坚定:“你把她逼得从八楼往下跳,她是命大才活下来的,但她从那么高往下跳的时候,应该是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 叶矜脸上浮现的情绪极其复杂,似乎有后悔,但一闪而过,难以捉摸:“那是个意外,我没想过她会跳下去。” “是吗?”安木不是很相信。 “如果我想她出事,不会用这种引人注目的方法。” “这倒像是实话。” 他看起来很想跳过这个不详的话题,又拿出来一份文件:“这份是A股转让协议书,董事会基本都是我的人,决议一定会通过,现在你只需要选择两份中的一份。” “是选择一个只拿钱万事不管的虚衔董事,还是把选择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恶魔,有瑰丽的皮相和蛊惑的话语,“我想你之前的遭遇,应该很讨厌不具备选择权的处境吧。” “你说得这么好听,有点像是陷阱了。” 叶矜无所谓:“你可以拿给律师看看,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也可以直接告诉你,强龙难压地头蛇,政府那边最近盯我很紧,是你老公在施压,你拿了股份,那边也会松一点。” “你就没想过,如果我一拿到股份就离婚呢?” “我说了,温放野有一点喜欢你的,你离不了的。” 当然,如果梁安安选择了温放野,那这点喜欢不值一提,而叶矜不会去考虑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 安木吸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先说说你的计划,我要怎么让温放野撤了安保,和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叶矜知道她心里松动了,沉着开腔:“你下午去拆线——”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下午拆线?” 第18章 天梯不可只往上爬 叶矜有些诧异:“我不知道,但你下午不用拆线也要去拆。” 安木忍着没把咖啡泼他脸上。 “你拆线的时候拖住温放野,别让他接电话,我会安排人把安安偷出来。”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严肃起来,“机会只有一次,盯我的人很多,这次无论得不得手,我都会回a国。” 他时间不多,所以这次必须把梁安安带回去。 “算得真尽啊。”安木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一下,“梁安安惹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叶矜是骨子里凉薄的男人,对安木的说法不置可否。 这个决定对安木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她沉默着思考。 叶矜为数不多的绅士风度体现在这里,给安木点了饭,没有催她。 吃完饭已经一点多了,安木收到了短信。 【我在医院了,让王叔送你过来。】 是温放野。 叶矜望着皮肤和白瓷一样的女人低头看手机,他其实觉得安木已经答应了,只是开口的时间长短而已。 她总会答应的。 安木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抬脸的时候神色是平静的:“先送我去医院吧。” 叶矜拿了车钥匙,发了几条短信,示意安木跟他走。 一路上安木没有再说过话,只是看着窗外不断往后的建筑,似乎在思考,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在神游。 叶矜把车停进地下车库,不巧的是,差三个位置是温放野常开的宾利,靠近住院部电梯的那边。 叶矜不满地看向安木:“你下午拆线,他早上看望别的女人?” 说话实在是难听。 可安木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对这种言辞做回应,自顾自地去摁电梯。 电梯一层一层地跳,沉闷的四方盒子里只有医院贴心的楼层提示音。 安木突然就说话了。 “你做一切准备的前提是,温放野真的有点喜欢我,他真的会因为我的挽留而不接电话陪我,如果你的假设是错误的,那我怎么努力都没有意义。” “我不会错。”几乎傲慢。 安木也不认为叶矜会觉得自己错:“但这对我来说不公平,如果你假设错了,我怎么都拿不到投票权。” “叶矜,不如我们赌把大的。”安木盯着即将跳到目标楼层的电子屏幕,“我会尽一切努力去求温放野陪在我身边,如果我成功了,无论你最后有没有抢到梁安安,我都让我老公的世界里没有梁安安这个人,那么你时过境迁还有很多次机会,给我B股也没关系——” “如果我失败了,说明你的假设并不成立,计划从不可行,这是你的问题,我要投票权。” 这对安木来说,是个情场赌场哪个失意得意的局,但对叶矜来说赢则什么都有,输则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像叶矜这种大学辍学创业大获成功,三轮融资就成为行业独角兽的人来说,比起相信上帝掷骰子,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认为自己永不出错,于是他说:“我跟你赌。” - 温放野在诊室的门口站着,长身如玉,人们想象中的优雅贵公子大抵就是这样,看见安木走过来,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一些:“王叔说你早上就出门了。” “出去买了点心,但路上就没忍住吃完了。” 她凑过去牵温放野手,但人看起来恹恹的。 温放野很细心:“害怕?” “听说拆线会痛。” 安木一直都没长进,总是怕痛。 “那有没有听说可以打麻药?”温放野握紧安木的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别怕。我会帮你遮眼睛。” “我会自己侧头的。” 宽大的手掌还是遮住了她半边脸。 专家嘀咕着:“这还没拆线呢,只是打麻醉而已。” 但人家情侣或者夫妻感情好,他也管不着。 免责声明书早就签好了,但是专家还是又介绍了一遍麻醉的种类功效,但站着给女人捂眼睛的男人自从看了一眼手机就魂不守舍,看上去压根没听专家说了什么。 第19章 爱的人 “会使用奥布卡因凝胶,是表皮麻醉药物,有什么问题吗?”专家看不见安木的眼睛,只能和温放野交流,他又重复了一遍,也没听见回应。 只看见他对着手机眉毛越皱越深,最后匆匆地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话音未落就要离开。 不知道安木是不是早有准备,居然拉住了迅速撤开的手腕。 她似乎要哭了:“温放野,我怕。” 声音咬着哭腔,尾音抖得厉害。 男人已经转向的脚步又停下来,眉头皱得死紧,又尽可能温和地哄着她:“我很快就回来。” 可安木像是什么都听不见,只是紧紧攥着男人的手腕重复:“能不能不走?” “能不能不要把我丢下?” 只是拆个线而已,用不用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专家只觉得尴尬。 可那个眼皮很红的女人看起来非常难过可怜,攥着别人的手指很用力,指腹变形,骨节泛白,像是被抛弃了很多次,终于忍不住伸手挽留。 温放野安抚她:“乖,那我们现在不拆了,等我回来再拆。” 大概真的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等着他去处理,他扯开女人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皮鞋踩在医院的瓷砖上,频率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轻。 专家正要把消毒的酒精棉花扔进垃圾桶里,听见安木轻到无声的嗓音:“继续吧医生。” 她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眼泪蕴在眼眶里,但却没掉一滴眼泪。 专家安慰她:“没事的,打了麻醉就感觉不到痛了。” “不。”她看着自己手上狰狞的疤痕,一点都不像专家夸奖的那样美观,“不打麻醉。” “痛才会长记性。” - 说得那么硬气,真的不打麻醉拆线还是哭得不停。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专家忍不住道:“其实拆线没有那么疼的,比缝针容易挨多了。” 安木温温静静地哭:“我缝针也哭了。” “猜到了。” “小姑娘,你这个口子太深了,还是要留疤的。但现在伤疤整形技术成熟了,去做一个也很容易,不碍事,你要是需要,我给你开张单子。” “不用了。” 安木拎着包走了。 摁电梯楼层的时候,她想了想要不要去看热闹,又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谁赢了她都会为对方加油鼓劲的。 因为他们每个人她都不喜欢。 “王叔,嗯对,我在医院,你现在过来接我吧,接我回家呀,还能去哪里?”她垂着眉眼打电话,脸上有泪斑,但眼睛已经不红了,“先生有事先走了。” 安木想,她和温放野大概是有些没有必要存在的缘分的。 不然那么多电梯,那么多时间点,怎么就刚好能碰上同一部电梯? 温放野身上罕见地带了些戾气,看向安木的神色并不友善:“你和叶矜合作了。” 非常明确的陈述语气。 “嗯。”安木没有否认。 “你知不知道安安被他逼得跳楼,你让安安回到他身边,安安现在骨头都没养好,只会害死她。” “嗯。”她也承认了。 温放野看她的眼神像看个恶毒女人,也许她确实是的,只有自己不觉得。 “先去把线拆了。” “已经拆好了。” 温放野愣住,少时才冷笑一声:“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是装的,是不是?” “为了引开我,叶矜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能这么做?” 安木只觉得平静:“托你的福,我要获得一大笔源源不断的钱和切切实实的投票权了。” 她其实态度很好,有问必答,语气温和,言辞也并不激烈。 但温放野还是不满意:“什么意思?” “你就当做,我坑了叶矜一笔,反正梁安安看起来还在你身边,我线也拆好了,也赚了钱。老公,你胳膊在滴血,要包扎一下吗?” 安木觉得没什么好气的,温放野手受伤到滴血还是先考虑着自己没拆线过来,作为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来说已经很好了。 反正她是做不到。 反正——迟早要拆伙的。 第20章 没有一生一世吗 温放野盯着她看,似乎过了很久,女人无动于衷,像是不认为自己从叶矜的车上下来和叶矜达成交易,等同于背叛。 但他又觉得莫名的烦躁。 安木又一次提醒他:“你胳膊在流血。” 她好像更加柔顺,也更加不走心。 温放野手上的伤不知道怎么弄的,安木怕疼,连带着怕血,虽然不晕血,也不愿意盯着看,随便在路上找了个医生,医生大惊失色地帮忙处理了。 安木本来要跟着医生去缴费的,但是周可找了过来,就不用她去了。 温放野坐着,安木在他跟前站着,脚尖朝外,这是不愿意跟他交流的表现,他心中无名的躁郁越来越多,忍不住说些什么:“你都不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安木顺着他道:“发生了什么?” “叶矜本来都快成功了,被安安捅了一刀,功亏一篑。” 安木没有表示,甚至都看不出是不是在听。 “问我怎么受伤的。” “你怎么受伤的?” “从安安身上抢刀的时候。” 手机震动了一下,安木看了一眼,通知一样地告知温放野:“王叔到了,我先回家了。” 说完就迈步走了。 “安木!”温放野的温和面具再也维持不下去。 安木叹了口气,回头道:“还有事吗?” 这个世界上敷衍分两种,一种是显而易见的敷衍,带着狭促,故意让人生气,像是从前的安木,另一种敷衍是“我都配合你了,你说完了没有”,就像现在的安木。 “坐下来陪我。” 她很嘲讽地打量温放野,就在旁人以为她会冷笑着说刻薄话的时候,她坐下来给王叔发消息,说她不走了。 - 安木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但是脸上表情还行,不算不耐烦。 温放野不愿意看她好像走神的模样:“你是想梁安安被叶矜带到a国去,是吗?” “我怎么想的重要吗?” “不重要吗?” “如果真的能按我的想法来就好了。”下午的阳光温热,晒久了觉得脸上烫,但坐在树荫里又太冷,进退两难。 温放野看她无奈叹息的笑模样,隐约觉得熟悉,好像他那时陪梁安安从a国回来,安木就是这样。 像是和世界都和解。 什么都看淡,什么都不在乎。 心中躁郁弥漫,他忍不住道:“说说你在想什么。” 安木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定格了一瞬就又自然起来:“我想啊,梁安安去a国有去a国的好,留在这里有留在这里的好,总有人开心,总有人难过。” 什么都说,就是不说实话。 “那你呢,是开心还是难过?” 她很有耐心地陪温放野车轱辘:“不开心也不难过。”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安木忽然抬起眼,周围看了一圈,皱眉:“我记得前几天下雨降温了呀,怎么还有蚊子?” 温放野望着她,似乎真的在找那只不合时宜的蚊子,开口道:“我们去室内。” 安木点点头。 甫一进门,周可就迎面走上来,眼睛落在安木身上,显出犹豫。 安木看出了什么,想要回避,又被温放野拉住,他说:“你有事就说。” “梁小姐大出血又进手术室了。” 温放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重伤在床的病人挣扎着捅了叶矜一刀,不把自己折腾进手术室才怪。 “我去看看她,你——”他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声音停了一秒,“周可,你送她回家。” 周可咽了咽口水,看着温太太神色平静地注视男人的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在转角,才收回目光。 她似乎轻笑了一下,但看表情又不像:“周助,你说你老板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话周可不敢接。 但安木也不需要别人接,自顾自地说下去:“连你都觉得我会翻脸,他居然觉得这些事都是他理所当然要做的,而我理所当然地应该配合他的安排。” “太太,温总和梁小姐有些感情,并不能做到袖手旁观。”他又补充道,“但等梁小姐出院了,就好了。” “送我回家吧。” 第21章 大概不需要害怕 安木回家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期间还去看望了一次叶矜。 叶矜躺在病床上,那一刀其实卡在骨头上,扎得不是很深,但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被人捅了个对穿。 “承诺你的事,我会做到,现在你可以滚了。”他非常直接。 安木坐在病床边削苹果,她手上的疤已经不会痛了,干什么都非常方便,苹果皮从头到尾不断:“再坐一会儿。本来也不是来看你的。” 她咬了一口苹果,咀嚼几口又咽下:“算算日子,梁安安应该好转了,这几天温放野回家都早了很多。” “你探望她干什么?” “你看不了她,我帮你去看几眼。” 叶矜狐疑:“你会有这么好心?” 这种看着不显山不显水,实际上把谁都算进去的女人,怎么可能对他释放善意? “我好不好心的不重要,反正温放野是不会告诉你,梁安安是瘦了还是胖了,脸色好不好,骨头养得怎么样了。” 其实安木很怕啊,很怕叶矜因为这件事对梁安安失去兴趣,不再纠缠。 那她和梁安安说好的事情该怎么办。 虽然因为梁安安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糟糕办法,已经拖了很久了。 病房的门像是被人恶狠狠地踹开,发出一声巨响,安木吓了一跳地回头,温放野脸上装都不装了,神色冷得吓人。 安木又咬了一口苹果,咽下去才说道:“你来了呀。” 她站起身,走到温放野身边,对叶矜说道:“我下次再来。” 温放野声音沉冷:“没有下次。” 拉着人甩上门。 安木被扯了一个踉跄,男人像是知道自己力气大了,松了力道,但还是环着手腕。 她想,温放野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不悦的语气从头顶传来:“你和叶矜有联系这件事,你是连装都不打算在我面前装了吗?” “装要是能让你开心点,我可以装呀。” 又是这样。 安木永远可以神色温婉态度不错地说出让人暴跳如雷的话。 特别是,如果温放野说是,她真的会装。 温放野等心里的情绪缓过去,语气依旧重新平和下来:“来医院看安安?” “嗯,看看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康复还要很久。” 病房离得并不远,因为都是温放野的人看守,他很放心,梁安安见不到叶矜。 安木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里面安睡的女人。 她瘦得很明显,看上去非常虚弱,甚至可以感觉到生命在她身上流逝。 安木若有所思,并没有回头看温放野,只是说:“阿野,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 半晌,安木才重新发出声音:“如果不是梁安安动了手,无论叶矜有没有得手,他都应该被你扭送到警察局或者遣返回国。” 就是因为叶矜没有伤人,梁安安伤了人,所以温放野不仅不能把叶矜赶出国,还要把他放在病房里养起来。 温放野神色冷然:“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提供一种可能而已。”安木把吃完的苹果扔进垃圾桶里,从温放野口袋里掏出手帕纸擦嘴。 发觉男人在看她,她把纸巾再扔掉,又摊摊手:“今天的裙子没口袋。” 她今天来看病人,包都没带。 话音刚落,安木被困在墙壁和男人的臂膀之间,呼吸可闻。 安木以为他又要没头没尾地亲自己,却听见他说:“我想过的,你说的那种可能。” 他神色很安静,像是静水流深,全是安木看不懂的复杂,好像很多不为人知的过去在脑海跳跃:“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安安再回到叶矜身边。对她来说,这是灾难。” 安木被这样的眼神晃了一下,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22章 忘掉爱过的他 “温太太,安安的精神出了一些问题,比较需要人看着,等梁南笙腾出手来,我就不会常来医院了。” 这种话,听起来还挺好听的。 “别生气了。”他放低了声音,姿态像是示弱,脸越来越近,最后贴上安木的唇。 安木后知后觉,他是在解释,以及求和。 她微微张嘴,任由对方的唇舌交缠,乖顺而柔软,像她以往做的那样。 相比以往,他们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近过,亲着亲着就有些控制不住。 安木呜咽着退无可退,手指攥着男人的衣袖,慢慢往上攀,蹭到不规则的痂,指腹感觉很粗粝。 随后被人十指相扣地抵在墙上。 温放野声音磁性低哑:“之后会好好陪你的。” 他曾经也说过,会陪她拆线的。 有些事安木不会再拿出来说,但有些人的信用在她心里也就那样了。 只是又何必说出来破坏气氛,弄得大家不开心又难堪呢,于是她点头说:“好。” 温放野叮嘱了保镖几句:“等梁南笙来了,你们就换班,把事情交代清楚,不要出差错。” 保镖道:“明白的,温先生。” 安木伤口好了后是自己开车出行的,正打算跟温放野一人一车回家,就看见温放野极其流畅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 等安木开口的时候,他安全带都系好了。 “……你的车呢?” “保镖轮班的时候让他们开回家就行。”温放野道,“今天晚饭去庄园吃。” 安木惊觉,居然已经过了一个月。 她用手机开导航,温放野在一边道:“去了多少次了,温太太还不认识路吗?” 安木没理他,几秒后又道:“地址是哪来着?” 温放野忍俊不禁,等安木又问一遍才报了地址。 一路上心情很好,嘴角一直挂着笑:“听说你高中大学都是留学的,在外面也不认识路吗?” 安木觉得这个男人有时候真的恶劣得可以,调笑她的时候半点没有索吻的时候那副温柔宽和模样。 “我没事又不会自己一个人登门拜访,记住干什么。” 男人还是在笑,很愉悦的模样:“也是,我会给你指路的。” 车停进车库,厨娘阿姨已经在做饭,今晚有鸡汤。 温世国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听见动静皱着眉头:“今天太晚了。” 安木一直觉得温世国说话是另一种层面的冷硬,他明明意思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来这么晚”,说出口就是指责对方迟到一样。 “您可以先吃。” 他儿子又是温放野这种吃软不吃硬的,说不了几句就要争起来。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路上我开车,太久没开了就耽搁了,下次一定不会迟了。”安木快饿死了,赶紧掐灭吵起来的可能,争取马上上桌吃饭。 父子俩看表情像是无声的冷哼,但都没再说话。 这次在家庭聚会上吃饭的还是陈晨,她今天穿得很婉约,既不像上一次家宴那种妩媚,也不是送温放野回来那天一样都市丽人,但她是个人气质很抢眼的人,良家妇女的妆容也压不住身上的妖艳。 “老公,我想吃螃蟹。” 温放野下意识扫了一眼桌下,这次什么都没发生。 安木咬着勺子对他笑,又乖又娇,像是还没有烂熟的蜜桃,但已经甜滋滋的可以吃了。 她就是懒得剥。 发现可以这样后,手没伤也要男人给她剥螃蟹。 这一套动作下来,娇气懒惰又麻烦,仗着温放野宠她就没了规矩,温世国养女儿养情人都不会养成这样,怎么看儿媳这样都是不得体! 温世国把筷子一扔,砸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两个女人的动作都停下,只有温放野慢条斯理地把蟹黄都捞在一起,堆在安木的碗里。 温世国就差吹胡子瞪眼:“温放野,你给我上来。” 说完就转身走了。 温放野大概把螃蟹拆了,看起来还有耐心给安木把蟹肉挖出来,安木有些良心不安:“你快点上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温放野也没坚持,洗了个手就上去了。 安木一边吃螃蟹,一边想,上次让温放野帮忙剥螃蟹,老爷子没发这么大脾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