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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 规矩

    既然陆之道装听不到,那范无救决定索性就彻底放开天性。

    比能力、修为、声望,他是比不过陆之道。

    但比脸皮厚这件事……

    呵呵!不是他范无救自夸,他起码是可以让陆之道九子的水平。

    范无救开始在门前来回踱步,并特意将脚步声弄得很重,边走还便发出叹息。叹息一声比一声长,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悲戚。

    为了确保自己的情感表现得真实,范无救一会儿在心底想象自己被糟糠之妻带了绿帽的倒霉汉,一会儿又想象自己是怀才不遇的潦倒书生,一会儿又想象自己是投资失败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富商……

    这短短几分钟里,范无救让自己尝遍了人世间的辛酸,差点真的要为此落下泪来。

    然而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的想要引起陆之道的注意,这个倔老头始终置若罔闻,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就好像那书中真的有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一般。

    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范无救一咬牙,准备来手狠的。

    这样你都不理我,那我把你这察查司拆了,看你还理不理我!

    他改踱步为践踏,并且用上了恰到好处的力气,使得脚下那些铺码整齐的青石板刚好被踏碎,但又不至于地动山摇。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挨陆之道的打,范无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的。

    事态紧急,唯有非常之法可以破局。

    周羊羽还在那边等着呢。他可是夸下海口一定会帮周羊羽见到家人的。这要是失言了。那他范无救这义薄云天的名号还要不要?

    而且范无救心中也另有算计。

    若是陆之道真的一怒之下出手揍他一顿,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之前结下的这段梁子,也就有了了结的借口。因为以陆之道的个性,是不可能在揍了范无救一顿之后,还继续与之纠缠不休的。

    挨一顿打,能将陆之道这关过去,那他也算是赚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可能挨陆之道的打,饶是范无救自忖皮糙肉厚,但也忍不住在心底犯起了嘀咕。

    陆之道在远乡的威名赫赫,可不仅仅靠的是其铁面无私的处事态度与刚强不屈的性格。

    在修行界,强者为尊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陆之道的修为放眼整个阴司,那也是站在山巅的那一小波人中的。

    反正范无救估摸着现在的自己,只要不用生死簿,那在陆之道面前还是不够看。

    而若有人以为陆之道是个君子,喜欢动口不动手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对于好人,陆之道自然是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然而面对那些人间败类,他也不吝于做一个心狠手辣的行刑官。

    坦白说,陆之道当后者的频率半点都不比前者低。

    碍于工作内容,他在履行自己职责的过程中,经常会与那些堪称是人间败类的家伙打交道。这些人通常油盐不进,水火不侵,可不是只凭你耍耍嘴皮子就能够说服的,就是一般的皮肉之苦,对他们也是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

    而在这时,陆之道通常会展现令人胆寒的铁血手段。

    说到陆之道的铁血手段,就不得不提起陆之道的本命法宝。

    陆之道的铁血手段之所以效果如此显著,他的人占一半功劳,其本命法宝占另一半。

    他的本命法宝是一根长三尺宽一寸的木条,桃木材质。木条也没有什么制作工艺,就是一根长木削成。不过说起其来历,却足以让修行界所有的人侧目。它乃是儒师赠送给陆之道的贺礼。它被送到陆之道手中的过程也颇为戏剧性。被当做故事,口口相传,在阴司流传甚广。

    当初远乡重建落成之日,阴司曾办过一场庆典。本来按照阴司的想法,庆典规模不必多大,也不打算邀请诸多外人,就让阴司自己人参与便是。阴司众人忙活了这么久,怪辛苦的,就当自家人关起门来热闹热闹。

    不过阴司建成并非阴司一家之事,而是事关三界芸芸众生的大事,其中又有灵山与天庭参与。虽然阴司是这般打算的,但在佛门与天庭的活动下,庆典多了许多响当当名号的不速之客。庆典当天,远乡不是一般的热闹。

    而在谁也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儒师不期而至。他来得悄无声息,并未告知任何人。来了之后,也没有与任何人搭话,找了个没人坐的空桌,坐下来就大快朵颐。

    儒师的修行一直是个传奇。从其出生到超凡入圣,满打满算,不过七十三个年头。而其修行的法门又格外与众不同,几乎没有人知道。其一朝成圣后,又每天深入浅出,不知道忙些什么东西,所以其实修行界本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他。而在庆典上,那些府君忙着接待客人,也没想过自己的先生会到来。所以儒师的这一顿饭吃得很安稳。无人敬酒,他一个人便自斟自饮。不消半个时辰,便得以酒足饭饱。

    之后,儒师心满意足地擦完嘴唇,起身离席,准备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可惜他走到大门口,就差一步出门了,却被人拦下来的脚步。

    这个拦住他的人,自然就是陆之道。

    他拦住儒师的原因很简单。

    他不认识这个穿着布衣布鞋,发须斑白杂乱的高大老者。而在宴请名单中也找不到与这个模样相匹配的人。

    在观察了儒师好一会儿后,他得出一个初步结论:儒师似乎是个跑到阴司来蹭吃蹭喝的不速之客。

    这在修行界其实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那些名门大派,每次遇到喜事,只要囊中阔绰,都喜欢大操大办。为了防止突发情况,酒席通常会多出几桌。而这时,这些名门大派也乐于将这些酒席送给一些不在宴请名单的修士享用。

    久而久之,单独摆几桌酒席给过路客,也就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但是阴司与上述情况有所区别。庆典所在的位置是在远乡。这并不是一个可供修行者随意出行的区域。

    事实上,此次前来参与庆典的宾客,全都是做了登记的,除了儒师。

    作为察查司主判官,陆之道本来就有监察整个远乡的职责。面对儒师这个不速之客,自然无法坐视不管。这才有了他拦下儒师的一幕。

    儒师被拦下后,只说自己是个过路的,见这里有喜事,便前来道贺。

    陆之道是个会较真的主,一听儒师说是来道贺的,便也很直接地朝儒师要贺礼。毕竟既然是上门祝贺,那岂有空手而来的宾客?

    儒师也是个妙人。

    他见陆之道朝自己要贺礼,便说自己来之前准备了好几份贺礼,准备看碟下菜,看看主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户,再决定给出什么样的贺礼。而他判断主家的方式也很简单。他准备了几个问题,难度不同。主家答对什么难度的问题,便能得到与难度匹配的贺礼。

    陆之道想也不想选了难度最高的那个问题。

    儒师给出的问题是:“若有人扰乱阴司秩序,那你这个察查司判官该怎么做?”

    陆之道回答了八个字:“秉公执法,一视同仁。”

    儒师接着问道:“有人说,这阴司并非是明面上说是为天下而开,而是儒家开来为自己家谋福利的。若是有朝一日,儒师想要徇私,干涉人间生死事,那陆之道这个察查司判官又该如何自处?”

    陆之道神色不变,继续回答道:“且不说儒师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若他真敢这么做,那陆某也还是刚才那八个字。”

    儒师笑着再问:“可人家儒师何等人物?若儒师真的想做,你又真的有本事拦得住吗?”

    陆之道想也不想:“我是拦不住儒师,但儒师也拦不住我一头撞死在他脚下。”

    儒师听后肃然起敬,于是从袖中拿出了准备好的贺礼,递给了陆之道:“若有朝一日儒师真的这么做了,先生可以用这东西来惩戒他。”

    而这份贺礼,就是一根桃木削成的木条。

    陆之道也没嫌这贺礼太过廉价,便放儒师走了。

    等庆典结束,陆之道才与初代府君说起了这件事,并拿出了这根木条,交与了初代府君。府君在看到这根木条后,又听闻陆之道与那位客人的问答,良久无言,最后哑然失笑。

    陆之道问起初代府君为何发笑。

    初代府君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陆之道是否知道这器物的名字。

    陆之道不解:“这不就是一根木条吗?”

    初代府君摇头:“此物名叫规矩。”

    陆之道更奇怪了。

    因为规矩其实是两样东西。前者可以画圆,后者可以画方。

    于是虚心向初代府君求教。

    初代府君笑着说道:“当初我的老师便是用此物,教会了我们一众师兄弟,何为对,何为错。”

    初代府君的老师只有一个,那便是儒师。

    一听到连儒师都用此物来教导弟子,陆之道更加好奇了,不敢置信道:“这‘规矩’竟然如此神奇?到底怎么用?”

    初代府君用右手拿起木条一端,将另一端高高抬起,砸在了自己的左手心。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初代府君的手掌心顿时红了一片。

    初代府君举起左手,将红肿的手心展示给众人,笑着说道:“一旦我们做错了事,老师便会用此‘规矩’来打我们的手心。我们吃痛,长了记性,下次再遇到相同的事,就不敢再犯了。”

    随后,初代府君才告知陆之道真相。

    那位不速之客便是其一直敬奉有加的儒师。

    这根木条,是儒师的教具,也是防身之物。

    儒师曾用它来惩戒弟子。

    在周游列国时,也凭它来抵御盗匪。

    之后,初代府君便以阴司之主的权限,赋予了这根木条以神奇的力量。

    自此之后,凡被陆之道以此“规矩”击中者,无不会感受到万蚁噬心一般的疼痛。

    范无救没被这根规矩打过。

    但他见过许多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阴差被打过。

    不管多硬朗的“好汉”,只要挨了一下,必然倒地翻滚,涕泗横流。

    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