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大人物，大将军……呸！”
直到核验伤亡人数和清点物资的两个士兵离开，镇长才重新停止了腰杆子，“他妈的，上头的人只会派人来做这样的表面工程。昨晚抵御尸潮的时候见不到他们，打了胜仗之后他们倒是来得比谁都快。这帮吃着皇粮却不干人事的废物，呸！”
也许是屈就于鲍里斯将军的官威，这条顺从且乖巧的狗，张牙舞爪地抱怨了将近十来分钟，才重新指挥着留在战区的几个男人重新修复倒塌的洋房。
他就不担心镇上的这些人会学着他的模样，在背地里骂他吗？
转念想象，鲍里斯这样的公司高层，难道不知道镇长那副恶心的嘴脸吗？
被人骂两句又不会死，到头来狼还是狼，狗还是狗。
镇上一夜之间死了不下五百人，可是居民们对此却表现出了一副看淡生死般的平静。程东拍了拍安云的肩膀，用眼神勾着楼梯口，已经先行一步走下楼去：“去看看。”
广场上弥漫着一股被鲜血和硫化物混杂的奇怪味道，看到两个外乡人的到来，镇上其他居民纷纷自觉地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通路。程东的那只荷鲁斯之眼，敏锐地捕捉到了众人眼神之中的不善。
“丧门星！”
“刚刚的那场大战下来，尖塔派来的这两个家伙做什么了？他们是来帮忙的，这说出来谁会相信？”
“如果不是镇长领导有方，咱们斯诺尔顿恐怕早就让那群械骸给活撕了！”
“尸潮爆发的越来越频繁，械骸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尖塔派这两个家伙过来做什么？监视我们的吗？”
“嘘！别说话！他朝着我们这头看了……别说话，好好干活！”
程东权当没听见一般，扯着安云径自走到了镇长面前。后者眼见对方直奔自己而来，既然避无可避，莫不如果断出击。
想到这里，老镇长挺了挺胸脯，两米多高的身形像是在用鼻孔看人一般，语气幽幽道：“睡醒了？尖塔来的小姐和少爷？”
程东没说话，插着口袋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老家伙。
“二位的睡眠质量不错啊，昨晚那么大的动静都没给你们震醒。”
镇长分明是话里有话，显然对昨晚尸潮爆发时，两人袖手旁观的态度极为不满，可是考虑到她们顶着尖塔这样的身份，又不敢把话挑得太明，所以只能阴阳怪气地揶揄道，“二位饿了吧，我这就派人给二位做饭。这种粗活累活可不劳烦而未动手，千万可别给从尖塔派来的大少爷和少奶奶累坏了！”
程东向来讨厌油嘴滑舌又阴阳怪气的家伙，若是放在霓虹市，他恐怕早就一脚招呼过去了。不过考虑到一方面有聚齐手指的任务在身，另一方面又实在不想盲目地与镇上的居民交恶，程东在衣兜里已经握实的拳头，还是悻悻地松开。
“你这样的蠢货也能做镇长，这真的是我没想到的。”
但是不动手，却并不代表程东打算放过这条狗。
他就这么吊儿郎当地找了块碎砖坐下，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意兴阑珊地拍着大腿，饶有兴致地嘀咕道：“用年轻人做炮灰，针对敌群采取集中轰炸……可真有你的！更神奇的是，你们到头来，竟然真的把小镇守住了！哈！”
听了程东的话，众人皆是愤愤地扔下了手头的工作，转瞬之间，二人便被一大群义愤填膺的镇民团团包围。
“不帮忙也就罢了，你在这说什么风凉话！”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尸潮爆发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的人影呢？”
“垃圾，呸！看你们两个的样子就不是干活的人，想来我们荣耀邦躲清闲？告诉你们，没门！下次尸潮爆发的时候，就把他们扔出去！”
“对，下次再见着械骸，就把这两个家伙扔出去！狼心狗肺的畜生！”
全联邦骂人的话倒是出奇的一致。
程东不痛不痒地扣着耳朵，衣袖却被安云轻轻地扯了过去,后者一个劲地朝着他使眼色：“你招惹他们干嘛？咱们在昨晚的确没有帮手，让他们唠叨几句怎么了？”
安云一面小声地对着程东耳语，一面朝镇上的其它人陪着笑脸，“各位是这样……我们昨天主要是为了观察一下械骸的行为习惯和机体构造，以此为了彻底根除尸潮爆发来做好准备。他这个家伙说话的语气就是这样，我们不是在讽刺大家，绝对不是……”
“不不不，我就是在讽刺各位！”
程东一把甩开了安云的手，大刺刺地在岩石上直起身来，满脸戏谑地俯瞰着众人，“果然什么样的将帅，带什么样的兵。我可以保证，我刚刚说的话，绝对是在讽刺你们，在座的各位，都是弱智！”
“你别说了！”安云红着脸朝着程东大吼道。
“对付这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狗，你越是和他们客气，他们就越是蹬鼻子上脸！更何况，做错就得认，挨打要立正……”
程东昂首挺胸地指着老镇长的鼻子，高声道，“这种货色能误打误撞地抵御近八十场尸潮爆发，你们以为他靠的是英明的领导能力吗？他靠的是联邦源源不绝的补给，和住在小镇外围的镇民的命！就这种糊涂领导，如果放在东西部战争时期，是要被遣返联邦接受审判的！”
“你放屁！”
镇长被程东气得胡子直颤，他愤愤地拨开众人，一巴掌拍开指着自己鼻子的手腕，对着程东厉声道，“说那些废话没用，你倒是说说，我糊涂在哪！”
人群也仿佛被镇长的怒火点燃，在下面交头接耳地小声骂娘，无外乎还是揪着两人的身材和没有参与抵御械骸入侵的事情不放。
程东依旧表现得听赛没听见，自顾自地伸出了第一根手指。
“第一，城防工事一盘散沙。你们以为在小镇外围筑起一道钢铁围栏，就可以令其成为小镇防御的第一层城防措施了吗？我想问问，斯诺尔顿外围的城墙除了常规的瞭望塔作为侦讯手段之外，有没有安置一丁点的协防措施？”
众人不说话了。
“一堵没有安置任何协防措施的城墙，只是暴露在敌人视野当中的活靶子，他的效用，也仅仅是延缓敌人的进攻时间罢了。即便是这样也好，在常规战争中，延缓敌人进攻可以协助其它非战争人员迅速撤离与整顿军备，但是可笑的地方在于，你们早在十五分钟之前就收到了敌人入侵的信息，五分钟以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迎战的准备。整整五分钟时间，你们只是在等着械骸攻破围墙，五分钟时间，在战场上，足矣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了！”
不等镇长开口，程东就接着道：“然而你们并没有退路，这座小镇就是你们最后的出路。而且身在围墙里面的你们，也不敢贸然朝着高墙开炮，因为如果你们开炮的话，会提前替那群械骸们创造进攻的通路。所以说……你们所修复的围墙，就他妈是个笑话！”
“你才是个笑话！”
听到程东的回答，镇长却一反常态的哈哈大笑，“依着你的意思，我们就不应该给小镇设立城墙咯？我们就应当让镇上的居民们暴露在尸潮的入侵当中咯？”
“所以说，你这个家伙是个废物！”
程东插着口袋，冷笑着打量面前这个两米多高的老人，隔着厚重的隔热服，他似乎依然可以嗅到镇长眼神当中所喷吐出的杀意。
“你这家伙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只是说要在围墙的基础上增加协防措施，谁告诉你要撤掉围墙了？中世纪以前的人就知道要在堡垒外围开凿护城河了，当时有的要塞为了巩固协防措施，甚至会在堡垒外围布置沥青沟，协防士兵会准备热油或者火油弹来阻杀入侵的敌人。你们没有公司提供的制式装备，可是作为一个工业重镇，你们就连沥青和石油都没有吗？”
虽说荣耀邦的恒定温度奇高，但是对于这个机械化已经融入每个人血脉的城市，公司不可能不给他们提供这些工业基础材料。他不清楚公司应用了什么样的技术，才能让那些极易燃烧的材料，在这里保持稳定状态，不过既然火炮可以正常使用，那么沥青和石油也必定可以被这里的火焰引燃。
镇长果然没有反驳他，众人愤怒的目光已经完全从程东的身上剥离，此时正全部落在镇长的身上。
这种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样，不杀人，却能让人比死还要难受。
程东紧接着缓缓地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弹药利用率离谱到了极点。在抵御尸潮的时候，我听到你不止一次地命令镇上掌控巨炮的男人集中瞄准，且不论在面对尸潮时集中轰炸能否达到全歼敌人的作用。我想问问你，这里的炮弹是不是和别的镇上的不一样啊，多弹药集中于一点爆炸，莫非能够增加炮火的覆盖面积，增加爆炸范围吗？”
程东冷冷地盯着早已说不出话来的镇长，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你们竟然想着用年轻人的肉身作为城镇防守的最后一道屏障。拜托，你们觉得蒸汽臂铠的威力，要好过巨炮的地毯式轰炸吗？我真的想问问你们所有人，看着那些年轻人被械骸要断脖子，扯下胳膊的时候，你们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庆幸？或者说是……兴奋？”
“臂铠是我们荣耀邦最坚实的武器，那是我们几代人所创作出的神兵利器……”
镇长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他似乎终于认识到自己在城防时的重大领导错误，但程东对于蒸汽臂铠的奚落，却仿佛触痛了他最敏感的一处神经，“蒸汽臂铠……是强化年轻人身体机能的重要工具。你可以说我的领导有误，我也承认……你说的那些的确是我的疏忽。但是，我决不允许你侮辱我们传承了几十年的伟大作品！”
“蒸汽臂铠……的确是一项很新奇的工艺品。但是……伟大？”
说着话，程东轻巧地从岩石上一跃而下，五指收拢，对着这颗岩石一拳挥下。
【轰隆】一声闷响过后，这颗巨大的岩石立刻被他打成了湮粉。
镇上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程东的拳头，耳畔则再次传来了程东若有所思的呢喃：“外骨骼装甲早就需要改良了，你们的技术和城防措施也是同理……垃圾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