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姐二姐异口同声,说:“不打他还供献他咧!”

    月圆知道,她的大姐二姐都不是善茬儿,不能和她们硬来的。所以,月圆哀求她的姐妹们出去看看,希望父亲钱福顺能够放过斌武,更希望斌武能够乖顺一回,低低头、说说软话,平平安安回到下白彪岭。可是她的姐妹们却没有一个人在乎她的哀求,她又急又气,把两手插进头发里又揉又搓,而且大哭大叫。二姐月琴看看没办法,就朝四妹月爱不停地使眼色。月爱心神领会,月爱说:“三姐三姐你不用折腾了,我去看看吧,大大爱听我的话咧,我要大大放过下白彪岭的那个二百五,还不行?”

    月圆赶忙说:“月爱你快去、快去……”

    月爱机灵得很,出去到戏场里转了转,见她妈郝茹花还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戏,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是问了一句:“你三姐还哭咧?”

    月爱说:“嗯。”

    郝茹花说:“没事、没事,哭哭就没事了,你们只管看好她,不要她再往出跑就行了。”

    月爱看了一会儿戏,返回来上了个厕所,这才进了窑洞,说:“唉,咱大好心肠咧,都不用我多说甚,早把那个骡子家的放了。”

    月圆问:“斌武怎也没怎,好好走的?”

    月爱说:“三姐你不用老斌武斌武地唤他了,他是个甚牲口咧?他怎也没怎,回去了。能和机敏人打一架,也不和不机敏人说句话,三姐你怎就处下他个不机敏咧,还敢跑到咱村里吼三喝四,又当着那么多人把你抱住,真不要脸!”

    月圆心里安然了许多,低着头擦了擦眼睛:“世界上就你机敏!就你要脸!”

    月爱也不和她多说什么,只是和大姐二姐躲在门口嘀嘀咕咕的,让月圆的心里不由得又开始疑疑惑惑。

    月圆是在第二天下午才知道了昨天晚上的真实情况的。其实她一直就不是很相信月爱的话,因为她知道斌武的脾性,也知道父亲钱福顺一贯的做法。如果父亲钱福顺真能够像四妹月爱说的那样让斌武轻松地回到下白彪岭,那她这个当女儿的就得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父亲了。第二天下午,她瞅了个空子跑出院门,一路跑到霍双儿家。霍双儿家的院门紧闭着,她就敲双儿小卖部的玻璃。霍双儿推开小窗,语速很快地说:“三孥子你快回去吧,你大知道你来我们家,是要怪罪我们的,我们在上白彪岭还要生活咧呀!”

    月圆说:“我只是问问斌武怎么样了?你告我实话,你告了我,我就走,我肯定不说是谁说的,还不行?”

    霍双儿禁不得月圆这般哀求,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就催促月圆快走:“快回去吧,三孥子,我们真是吃罪不起咧!”

    月圆一听说斌武被打伤了,嘴里叫喊了一声什么,撒腿就往村外跑,她要去下白彪岭看看斌武。跑了没几步,却被疤三儿挡住了去路:“月圆你做甚去?快回去吧,你大吼你咧!”

    “不用你管!”月圆叫喊道。

    “不是三佬佬要管你呀,是钱支书要你回去,我就不能放你走。”疤三儿伸开双臂拦着月圆说。

    月圆灵巧地从疤三儿的臂下钻出去,却赶上对面正过来两个婆娘,疤三儿叫嚷道:“你两个,快把月圆拽住,送回去,钱支书急得骂东骂西咧!”

    那两个婆娘也听话,一个拉、一个抱就把月圆控制起来,一边劝说着,一边就把她往家送。疤三儿嘴里叼着过滤嘴烟跟在后面,一副圆满完成光荣任务后的自得模样。

    月圆几乎是被钱福顺软禁起来了,由她妈妈和四妹子月爱看管着,只准在院子里活动,不许外出。她像一只笼里的鸟儿,时刻惦念着笼外边斌武的伤情。她不明白,她的父亲为什么这么绝情,她已经答应嫁到冯家了,她只是要在出嫁前看看受伤的斌武,这难道就过分了吗?斌武好可怜、好倒霉啊,难道说这就是妈妈当初说的“男人沾上了女人的经血就要倒大霉”?如果真是这样,就不如当初狠狠心把身子给斌武睡了呢!月圆躲在窑洞里给斌武写了一封信,大致意思是:我没办法,我要嫁人了,斌你就忘了我吧,如果忘不了,就当我死了……写到后来,她觉得还有许多许多的话儿想说,可就是说不出来,也写不到纸上,便写了好多个“对不住”,泪水却已把信纸打湿了。她偷偷地求一个来串门的婶婶把信和那个已经重新穿好的山桃手链交给霍双儿,让霍双儿转交斌武。她真心希望,这能够是她和斌武之间的一个了结,更希望有了这么一个了结,能使斌武的生活回归平静和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