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霍把式却是早已忍不住了:“哎呀,你们父子俩不用斗嘴嘴了,我这里还马踩车着咧呀!”

    相里义微微一笑,走到门口,把门闭好,返回来,依然用土话称呼霍把式,说:“佬佬,你不用急,我和老四商量过了,斌武的事情,我们有把握办好的。其他的,我大可能都给你说过了吧?剩下的,就只有一条了:如果冯家不告不追究,这个事情就好办多了。”

    霍把式说:“他冯家还要告咱?凭甚?钱福顺的黄花闺女嫁给他家,好生生的,没听说有病有灾的,怎么说死就死啦?怕还真是他家作孽来咧!”

    相里义不称“佬佬”不说话:“佬佬,话不能这么说。人吃五谷杂粮,谁都难免生病。病有个轻重,也有个急性慢性,我听说,冯家媳妇是夜里急性心脏病发作死去的。赶上她婆婆住院,她公公在医院陪着,她丈夫又外出办事情,到家里人发现时,她已经就僵硬冰凉了。”

    “打死我也不信这个说法的,就是他冯家作孽来!年纪轻轻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说个死就死啦?能有这样轻巧?”

    相里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又看了一眼相里彦章,说:“大大,你瞅我佬佬呀,还是这样直人直性子的,甚话也敢说。”

    相里彦章:“这儿也没外人,你佬佬说错了,你就当他没说嘛。”转过头又责怪霍把式,“你说话就不能动动脑子,讲究讲究水平?”

    霍把式面露尴尬:“对对,你大说的对,佬佬说错了,就当佬佬没说。佬佬没文化,见了自家人就想说甚说甚,其实是没水平咧。孩儿,你说,你说吧,佬佬听着。”

    相里义:“佬佬你也不用这样,我说的也不一定全对。我的意思是,如果说冯家作孽,那是要有证据的,要不就是诬陷。换个角度讲话,就算是冯家真的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也犯不着咱们去讨公道的。你看,斌武这样贸然寻到冯家门上,不是被逮起来啦?”

    “唉,这二龌龊算是把我霍继业的脸面丢尽啦,等这回弄出他来,我非打断他一条腿不行,叫他再给我惹是生非!”霍把式气恼恼地说。

    相里彦章说:“快不用说这些没油淡水的话了,人家派出所、拘留所还不打不骂咧,你倒要打断二斌子的一条腿!”

    “孩儿,”霍把式唤了一声相里义,“佬佬甚话也不说了,你说怎办就怎办。”

    相里义:“都是自家人,我就有甚话说甚话了,但这些话是咱关起门来说的话,我要强调一点,不许外传的。”

    霍把式和相里彦章双双点头。

    相里义微皱着眉头,思索着,说:“我和老四分析过了,斌武肚子里肯定是藏了许多事情的,要不斌武怎么会动了杀人报仇的念头呢?好在,斌武还是长了心眼的,当然,老四也私下里做了些他的思想工作,他才没有在里面随便乱说,他那个羊铲也算不得什么凶器,放羊的带把羊铲也说得过去嘛。况且,他也没有给冯家人造成任何伤害,这就给咱们在外边活动留下了余地。”

    相里彦章道:“孩儿,就直说怎么办吧,你霍佬佬急得要死要活咧!”

    相里义说:“佬佬你也不用急,事有事在,总得一步一步去办。这冯家在汾阳城也不是一般人家。但是,我和他平时有些交往,能说上话的。他家儿媳妇去世的这个事情,的确是有些蹊跷,事情的盖子揭开了,恐怕他家的遭遇也不会好。我想他冯开元是绝对不想把这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话说回来,也许这个事情本身就没个什么,也许他儿媳妇真就是得了急病自然死亡的,他也不想张扬。这个人我知道,他死爱面子,肯定是不想弄得满城风雨的。咱们呢,也没必要刨根问底穷追猛打。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只是要想办法把斌武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好。我考虑过了,咱先把冯家这边安顿好,然后再跑一跑关系、打点打点有关部门和有关的人,斌武就顶多是被拘留几天……”

    “这样好、这样好……”霍把式近乎感恩地说,“拘留几天也能杀杀他的野性!不过,照咱晋剧戏文里唱的,‘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打点是要花钱的吧,我有钱,我掏钱给你……’”

    相里义摆手阻止霍把式掏钱,说:“佬佬你也不用这样,这事情我会尽力办的,这不是还有我大在这儿监督着我咧嘛!至于打点费用,下来再说吧,我想那冯老板也是聪明人,我拐弯抹角点拨点拨他,或许他自己就会主动掏腰包的。这个人爱面子但舍得花钱,花钱买面子的事情常做,而且不缺的就是个钱……”

    相里彦章笑了,说:“不缺钱,他缺德。”

    霍把式说:“我算听明白了。缺不缺德不关咱的事情,咱的事是把斌武赶紧弄出来。佬佬瞅这事情,按你说的办就好,就这样办吧,你也是当官的,比我和你大想得周全,”霍把式说着,转头看着相里彦章,“瞅瞅人家你嗣儿们,瞅瞅我家那俩龌龊……”

    相里彦章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咧!”

    相里彦章和霍把式征求相里义的意见,问是不是能见见相里智和斌武。

    相里义说斌武是不能见的,相里智则是不见为好。

    相里彦章和霍把式表示认同。

    相里义要留两位老人在城里吃饭,说城里又有两家羊肉馆开张了,打出的招牌就是桃花峡羊肉,生意挺红火的。

    相里彦章就试探着问霍把式:“走,咱去尝尝,鉴定鉴定真假,说不定人家一听说是下白彪岭的霍继业来了,还要打个折咧!”

    霍把式还没有回话,相里义却接住相里彦章的话茬道:“你老哥俩恐怕还不知道咧,现在,桃花峡在汾阳城的名声挺大咧,原因就是这野外放养的牛羊和活水养殖的虹鳟鱼。今年正月十五,昌宁镇的秧歌队进城来表演,有一段唱词唱的就是这鱼和羊,因为编得好,唱得好,现在城里不少人都会唱啦。”

    相里彦章本来就对这些十分感兴趣,现在听相里义这么一说,赶忙问道:“怎唱的,甚的个词?”

    相里义想了想说:“大概是个这的,八八席上有新奇,桃花羊肉桃花鱼,土生土长产本地,幸福生活真美气。”

    相里彦章低声哼哼着秧歌调子,说:“不赖不赖,上口上口,好段段好段段。”

    霍把式没觉得这个秧歌段子有多么好,却想起了早些日子斌武要卖牛羊的事情,他说:“你们说、你们说,这牛羊多好,多有市场,早些日子我家那二龌龊却要把牛羊都卖喽,这不是败家子?”

    相里彦章说:“说甚又说开甚了,你?算啦,不说那些了,今儿咱让我二嗣儿请客,尝尝这城里人做的羊肉和虹鳟鱼究竟是个甚味道。”

    霍把式说:“算球了吧,我没啦那胃口。”

    相里义笑着说:“大大不用老逼挤我佬佬了,我佬佬不像你,甚事情也能想开咧!佬佬,把心放宽吧,二斌的事,我给你打保票办好就行了。你就回村里歇歇心心地等着好消息,把那牛羊替二斌侍弄好,要不,这羊肉馆还要货源紧缺了咧!”

    霍把式表示万分相信相里义,不停地点着头:“嗯、嗯、嗯,佬佬听你的,有甚需要佬佬办的,就打电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