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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房事

    七爷先说了许多对女儿担忧的话,比如,晓凌出身烧尸家庭,本来就不好嫁人,现在做尸体化妆师,嫁人就更难了,他觉得晓凌能嫁个卖坟墓的就已经是高攀了,如果嫁个烧尸的那就是门当户对。接着,七爷还大谈自己从事的职业的崇高性,说烧尸有何不好?哪个人生前再高大再伟岸,到了我们手里都一样,就是一具神,被我们添油,加火,烧掉,云云。

    我边听边看拥挤的坟岗。

    七爷又说:“活着挤房,死后也挤房,且越挤越小,最后只一个盒子大,这是死人的行为艺术。喃生,我存够了钱,想给晓凌置个房,你带她去看看。”

    我说:“七爷,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办,你别担心了。”

    七爷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就帮忙看一下,将来谁娶我闺女不能让他小看我闺女啊。”

    我说:“七爷,我刚参加工作,还不会看房呢,我看坟墓倒还会点,毕竟就那么大点地方。”

    七爷说:“这忙你帮不帮?不帮,赶明儿起我就专让你烧残缺的神。”

    哟,这大爷要挟我了?可专烧那些恐怖的神,烧多了保不准我会心理扭曲。

    我说:“爷,别。不就看房嘛,那明儿我带上我堂弟阿坤?先从邻近开始?”

    七爷说:“都可以,从银锭堂村开始看吧。我把晓凌交给你了。”

    我心下大喜,回答说:“放心吧,打明儿起你把晓凌交给我。”

    七爷满意地笑笑。

    银锭堂村位于火葬场旁,听说这里有几个大院出售,屋主不知是去世还是出国了。我约好阿坤,让他明天陪我和晓凌去看房。

    第二天,阿坤从外面摇摇晃晃地来到火葬场大门,我和晓凌站在那儿等他。见了阿坤,我说:“阿坤,怎么不开你老板的车来?”

    阿坤看着晓凌说:“老板的二岳父拉柴去了。(二岳父就是老板的二奶的爸,拉柴就是死了)”

    “你,你看什么呢?”我见阿坤盯着晓凌看了好久,拍他的肩膀问道。

    阿坤油腔滑调地说:“我说怎么郑秀文也来了,你和郑秀文认识?”

    朱晓凌一听,乐得抿嘴直笑,笑得脑袋直往我的肩膀边靠,不是情侣胜似情侣,我的虚荣心一下爆棚!

    “说什么呢,叫嫂子!”我晃着腿说。

    这时,晓凌脸红得像盛开的牡丹,道:“谁和你是情侣了?”她又转向阿坤说,“坤哥,是吧?我不认识他。”

    阿坤哈哈直笑,道:“不认识好,不认识好。”

    我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这俩人气得够戗。“得了,晓凌,要懂得三从四德。走了,看房吧。”我说。

    这阿坤,居然身在曹营心在汉,边走边和晓凌搭讪,当我是鹊桥!狗男女!我心里骂道。

    刚进银锭堂,香气扑鼻,原来村里有很多香烛加工点,家家都烧高香。

    我问晓凌:“这里是否适合居住?”

    晓凌东看看西看看,不发表意见。

    阿坤念叨说:“方位走向还可以,风水还行。”

    我们继续深入小巷,走着走着,来到了约定的那个大院,只见大院门紧闭。

    阿坤察看四周,说:“嗯,坐北向南,西方吉位,门庭十尺,适合居家。”

    我们拍门,良久无人回应。

    一会儿,旁边出来个大爷,说:“你们是干吗的?”

    我说:“大爷,我们是约好来看房的。”

    “噢,你是小朱啊?这边请,这边请。”大爷说。

    我昨天电话约时留的是朱姓,汗死,若以后真娶了晓凌,那我就算入赘了。入赘非男人之所为啊!

    大爷把我们领进旁边小道,九曲十八弯,来到他家。家里正做饭,饭香盖过了烛香。

    大爷说:“小朱,昨天听你说买房要结婚?”

    我说:“是的。”

    这时候,晓凌恨恨地瞪我,那意思是说“你咋用这借口来看房呢?”

    唉,没办法,没个正当理由谁买房?谁又会给你好房子看?

    我说:“爷,是的,我们很快要拉天窗了(结婚的意思),要解决房事,所以……”说到这儿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了,阿坤在旁偷笑,晓凌脸红得像关公,正用柳眉眼杀我,意思是我怎么这么说话!羞啊!

    大爷却眯着眼点点头,说:“嗯,房事当然重要,年轻人嘛。那我们去看房?”我一听不得了,解释,必须的。

    “不是,大爷,是解决住房之事。我们……我们……”我不能说我和晓凌手也没牵过啊。

    晓凌在旁打点,道:“大爷,我们就想找个栖身之处,他说错了。”

    我赶紧说:“对,对,大爷可不可以先说说那房的状况?”

    大爷抿口茶,道:“嗯,这样吧,也是开饭时候了,不介意的话吃个便饭再去看。”

    我倒无所谓了,相信阿坤更无所谓,晓凌应该也无所谓,那大爷都无所谓,那就吃吧。

    我说:“那谢谢大爷了。”

    我们上桌一看,孜然排骨、客家酿豆腐、猪血豆芽炖香肠、红烧猪大肠,还有一碗汤,不认识,红红灰灰的。大婶给大家舀了汤,我们习惯饭前喝汤。我一口喝下!红红的汤,带点腥,貌似里面有西红柿和鱼腥草,味道怪怪的。

    大爷大婶呼呼地喝着汤,阿坤像鬼子进村,吃得如猪刨,晓凌也吃得不亦乐乎。

    饭毕,我很想问一下这是什么补汤,就是没好意思。

    大爷说,那房一百七十平方米一层,共两层,有个大院子,十足的乡下别墅!房主叫钟南山,去悉尼了。大爷是钟南山的堂弟,钟南山走后房子交给他处理。房子既然空着就出售,房龄八年,有土地证和房产证。有土地证和房产证的意思就是有土地使用权,如果被征收,得给土地钱和房钱,划算啊。

    我边听边点头,觉得很不错。这时候,大婶爬上阁楼拿来一捆冥币。

    我说:“大婶你们天天给菩萨烧这么多啊?”

    大婶说了一句雷死人的话:“多烧点多取点灰,晚上还要煲汤呢。”

    我一听,差点倒地!刚喝的那红红灰灰的汤,竟然是这样做出来的!

    我也坦然,汤里不就加点冥币灰吗,或许是这里人的习俗,也可能是这家得了啥病。

    大爷带我们去那大院。

    大院不错,虽然有围墙,但一楼采光不错。

    阿坤左看右看,说:“地龙神位和祖先堂摆得相冲,地龙神位放在祖先堂上面,不好,不过可以调换,问题不大。西侧门挡阳,要改改,问题也不大。”大爷嗯嗯地点头。

    我们上到二楼,阳台很大,可以看见火葬场的烟囱正耸立在东方,估计七爷正在上班。那里冒着烟,烟正往这边飘。这房西侧墙干净得可以照见人影子,东侧却蒙一层灰尘,我一看那灰,似曾相识啊,灰中带白,颗粒细粉,正像尘灰里夹着骨灰。我正想用脚去踢。大爷忙阻拦我,他从怀中拿出个盒子把那灰刮进盒中,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个呼吸就会把灰吹散。

    我说:“大爷这干吗用?”

    大爷说:“这灰是好东西啊!治咳嗽。你婶天天惦记着找这个熬羹,早上才把上次收集的喝完。”

    我一听,又被雷倒,差点吐了。那是骨灰无疑,拿骨灰熬羹,难道刚喝的就是这个?当大爷正认真地收灰时,我找个借口拉阿坤、晓凌走了。他们还不明就里,走到马路边我说出情况后,三人干呕,有如孕妇般!

    回到住处后,我发现很多同事都在,一进屋就一通闹。平时与我关系好的除了人事部谢思、公墓组平姐、销售部八眉没来,大力,还有化妆间的大块、朱卡卡、书琴都在。

    “哥们儿,好事连连啊,刚进来就搞定七爷的女儿了。”大力调侃道。

    我不解,道:“啥意思呢?”

    卡卡也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道:“兄弟有眼光,我觊觎晓凌很久了,我可是看着她发育的啊,噢不,是看着她长大的。”

    我鄙夷地说:“卡兄,貌似你比我小一个月,你怎能看着她长大啊?”

    大块、书琴也七嘴八舌,说都去办房事了,还装啥?可以看出大块是愤怒的,书琴是酸溜溜的。

    我忙说:“叔伯兄弟姐妹,误会误会。那是七爷怕晓凌不懂如何看房子,让我去帮忙的。”

    “还不承认?”大力说。

    阿坤说:“荒谬,荒谬,晓凌姑娘不认识他,认识我!”

    “这是谁啊?”大块问,“又一个情敌?”

    “我弟阿坤。”我说。

    “这是要来撬嫂子?”卡卡说。

    “靠!哪儿跟哪儿啊?”我急了。

    无论我如何辩解,他们就是不相信我。

    正嚷着,晓凌过来了,说:“喃生,你出来!“

    兴师问罪?惨了,我的公主,我的晓凌,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我出门一看,晓凌一改平时的小鸟依人模样,叉着腰像孙二娘,道:“喃生,不是我说你,你就知道自作聪明。鬼才和你结婚!鬼才和你房事!还让本姑娘干呕半天!”

    “啥?还干呕?”大力带头起哄。

    晓凌知道失言了,脸一红,恶狠狠地瞪我,道:“你干的好事!”

    真是越描越黑,大家又一阵哄笑!

    在屋里闹了一会儿,阿坤欲走,卡卡拉住,道:“听说坤哥跟香港佬混,手头宽绰,你还有心思撬你嫂子,晚上得请客赔不是,对吧?”

    阿坤没法子,只好答应。于是,一群火葬场勇士在一个街边大排档一醉方休,热热闹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