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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化妆

    2001年伊始,我经常跟大力和平姐一起出入医院。相较于单调的烧炉工作,我更喜欢跑业务和拉尸体。

    2001年春节,我在家只待了两天,一来家人老问我和晓凌的事,二来火葬场只有七爷父女在那儿过年。于是,我带了很多年货回火葬场,看能不能堵一下七爷的嘴,暖一下晓凌的心。

    当我回到火葬场时,场子挺冷清的,我热火朝天地找到七爷和晓凌,准备热闹地吃年夜饭。年夜饭吃得其乐融融,晓凌也对我露出了久违的甜笑。我顿时心满意足,只要晓凌还在我眼皮底下,再累再苦我都觉得快乐。我们热热闹闹地过了年。

    大年初三,大家伙陆续回来了。当大力回到七爷住处时,看见一桌子好饭菜,无比羡慕,他把我拉出来,对我说:“去下市医院,平姐那儿有个活儿。”

    我马上跟出来,知道平姐又卖出了块墓地,这说明又死了一个人。我赶紧上了大力的灵车。

    我们来到医院时,平姐已等候我们多时。

    大过年的死人,我们随叫随到,红包当然少不了。平姐见我们来,先分红包,这是家属发给她派来帮忙的同事的。钱不多,就图个吉利。

    拿着红包,平姐说:“死者的儿子是香港老板。等一下你们就负责搬尸,其他由我负责。先拉回去化妆,然后会在那儿举行个简短的告别仪式。”

    我俩都说好。平姐带我们来到太平间,那香港老板和死者的其他家属、亲戚都在。

    平姐说:“老板,我们的人来了。”

    那老板还挺搞笑地说:“叫我舅父。”

    “是,是,舅父。那我们选A区还是B区?”

    “A区啦,越大越好。”老板说,“还有打斋的搞得越大越好。”(公墓园分A区、B区、C区等,A区是最大的区域。)

    我和大力听着,这可是大主儿啊。

    香港“舅父”见我和大力开着个金杯来,居然说:“这么小的车怎么显气派啊?”

    我和大力哭笑不得,心想老板要不把你的保姆车给我开,我更乐意。

    这香港“舅父”真不是省油的灯,一路说这差那差,平姐只有点头的份儿,毕竟他是爷啊。若非有个墓地要出售,我才不理他呢。

    最后,香港“舅父”说了一句让我引以为傲的话:“你们这里,我只看好棺材!”

    一行人很快来到化妆间。

    由于是大年初三,并不忙,书琴和晓凌在侧房等着,我们把神安静地推进来。本来火葬场是庄严肃穆的,但这香港佬变态,来了之后让我起了想揍他的心。

    “舅父”跟着进来,“嘤嘤”哭着的舅妈也跟着进来了。书琴先拿出粉底盒,香港佬就颐指气使了,道:“你这个大陆妹,我老爷生前风流倜傥,喜欢打扮,你要把他化得像谢四(香港明星,谢霆锋父亲)那样帅气,阿平,阿平——”

    平姐应声而出。

    “墓地你去帮我办理,要最大、风水最好的,对了,多加一层。还有,叫服务部准备十部莲花,保时捷也行。烧四五个小妾,一打丫鬟,三栋别墅,噢,对,烧全球护照,各一本,老爷钟情旅游。还有衣服什么的,你去安排。”好大的口气,一栋别墅最好的三千块,这是个大主儿啊,我想。

    难办啊,家属提出明确的要求,而且这谢四的款非晓凌能化得出呀。此时,晓凌姗姗来迟,步入大家的视线。

    这香港佬见到一个窈窕淑女款步进来,眼珠都要掉下来了。我想:没见过美女吧?我们这里除了棺材靓,人更靓。

    这香港佬转身对他老婆说:“你去挑选花纸。这儿我盯着。”“舅妈”很听话,走了。

    香港佬一改悲伤神色,居然走到晓凌旁边说:“Sammy?”晓凌愕然,不理他,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你真像我认识的Sammy。”香港佬垂涏三尺地说。

    我当然知道Sammy是谁!

    晓凌说:“先生,请您让开点,令尊的遗容由我来化妆。”

    香港佬还在发呆,我很想过去揍他,道:“看什么看!那是我的女朋友!”

    香港佬逐一把其他人支开,但我就是不走。他嚷了我几次,道:“你是干吗的?出去,别影响她工作。”

    我狠狠地瞪他,说:“我是烧尸的。等您老爷呢。”香港佬见轰我不走,也没把我放在眼里,放肆起来。

    香港佬缠着晓凌问:“姑娘怎么称呼?去过香港吗?我带你去啦。”靠,真是土得掉渣,竟然以这样不入流的手段追女仔。

    我实在看不下去,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以为你在这儿消费多点就当自己是汪财了?我对他说:“先生,请在化妆间保持安静。请自律。”

    香港佬说:“都说了叫我‘舅父’。姑娘,在这儿上班不如去我工厂干呢。”

    晓凌问:“你家是食品厂?”

    舅父说:“化妆品,DHG,你来做产品展示部长。”

    “哟,还DHG呢?是DHC的赝品吧?”我真烦死他。

    香港佬看看我,道:“你什么身份?”

    我讽刺地说:“先生办丧事时都挖人啊。真敬业哦。”

    香港佬说:“你……你!”

    晓凌说:“先生,请注意,这里是殡仪馆。那位是我们火化部负责人,如果你想令尊安生,请您到外面等候。”

    我真想赞晓凌一个,有原则,不为利诱所动。呵呵,我当时想多了,真怕她跟香港佬跑了。

    真有这样的人,在火葬场还公然泡妞呢。估计阿坤那老板也是这种货色。

    谁也抢不走我的晓凌,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不能动摇我晓凌的心。

    晓凌用心地给这具神化妆,把他那蓬乱的头发真搞到后脑勺去了,十足谢四的款。这样才使这个香港老板满意,好像是他自己被化妆了一样,没见他有一点伤心的样子,反而显得有点得意。